《清婉传》 第1章 我是谁 京城陆府西侧院跨院的厢房里，赵清妍躺在铺着锦缎厚毯的架子床上，她缓缓睁开眼，透过月白罗帐，入目的依然是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带着浓郁古代特色的房间。南边靠窗的矮榻上坐着一位中年妇人正在做针线活，屋里烧着旺旺的炉火，那妇人只穿着藏青色薄袄，赵清妍再看看自己身上盖的厚重的锦被，可她却丝毫不觉得热。 赵清妍自从来到这具身体里便一直昏昏沉沉的，一天里醒着的时候只有三四个时辰，且脑袋里还是一团糨糊。刚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经过这么多天的尝试，每次醒来依然在这里，她现在已经开始接受了现实——她穿越了，还是魂穿。 赵清妍曾也看过几本穿越小说，也曾幻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够穿越回古代，像众多小说里的女主一样能够在古代为无数女性同胞鸣不平，与封建阶级主义思想作斗争，一路劈荆斩刺，最后还收获无数男神青睐走上人生巅峰。 可她也就敢想想而已呀！她可不敢真的穿越到古代呀！以她的智商与不懂变通的个性，还不得被封建社会对女性的各种条条框框的道德压死呀! 况且她如今的工作刚刚稳定，且有了些起色，和她男朋友的恋爱也已经步入新的阶段，只等着领证办酒席。她的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就突然结束了呢？难道是天妒英才与红颜？可是她貌似和这两个词也不搭边呀！也不知她现在撞墙能不能回去。 “咳！咳！”嗓子有些痒，赵清妍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那妇人听到动静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轻步走过来，赵清妍仿佛听小丫鬟叫她瑞嬷嬷。 “姑娘醒了，可要喝水？”瑞嬷嬷见赵清妍醒来，便把月白罗帐挂在镂花黄铜勾上。 赵清妍轻轻点点头，瑞嬷嬷便把她抱坐在床头倚在床框上，又在她背后放一个软枕让她靠着，然后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来。 也不知是不是她和这具身体不合，自从她醒来便一直病弱在床，连她现在住的这间房门都没出过，更别提她现在这个家是个什么样子，有几口人了。 赵清妍目前只知道自己有个英俊帅气的爹爹，和一个柔弱貌美的姨娘，大家都叫她媚姨娘。 这位媚姨娘应该就是现在这副身体的生母,不过她应该是一个比较受宠的庶女，因为她爹一连好几天都来看她这位病号，顺便光顾了她那柔美姨娘的房间。 其实赵清妍并不太喜欢她那柔美的姨娘，或许因自己有些心虚，所以总感觉媚姨娘对她的关心与疼爱有些虚伪。不过不管怎样，媚姨娘也是她现在这具身体的亲娘，还是要和睦相处的好。 还有许多来看她这病号的亲友团，赵清妍就记不太清楚是谁跟谁了，反正每次有人来探病时，媚姨娘都会在旁一一介绍，她只需要坐在床上点点头，嗯两声就好。根据前阵子来探病的人数，可以看出赵清妍现在所在的应该是个大家庭。 赵清妍前阵子脑袋一团乱麻，不愿相信自己已经魂穿的现实，所以不想说话。可是她现在接受了现实，想要了解她所处的环境时，却又不敢多说话，怕被人发现端倪，好在自她醒来后并不常常单独和她爹娘在一起。 赵清妍平时见的最多便是瑞嬷嬷，其次是俩个只有七八岁的小丫鬟，好像叫緑竹、菁菁。 瑞嬷嬷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容长脸，说话爽利，语气温和，给赵清妍穿衣时熟练利索又不失温柔，想来是一个干练厉害的人物。 赵清妍看着这样一位厉害的人物，最后决定放弃从她嘴里套话的想法，转而求其次，她只好向两个小丫鬟嘴里套话探消息。 赵清妍现在真佩服那些穿越前辈们，分分钟就能从别处打探到自己的处境，而她已经来了快有……额，算了，她连自己来这里有多长时间都不知道，还有啥好说的，果然人比人气死人吗，难怪她只能在自己生长的二线城市打拼。 又过了十来天，赵清妍也只从两个小丫鬟嘴里知道，她现在所在的是京城崇山伯府，家里姓陆，她是陆府的三姑娘——陆清婉。她如今所住的院子叫清香院，与她同住的还有媚姨娘。 她和媚姨娘的房间中间只隔了一个明堂，类似现在的客厅。 两个小丫鬟都是从外面新买来的，平时就跟在赵清妍身边端茶递水，基本也没出过清香院门，属于她的贴身丫鬟，所以她们对府里的其它情况基本也是一问三不知。 赵清妍现在已经放弃从她两嘴里打探消息了，现在首要问题是把身体养好，既然下不了狠心去寻死，就得好好的活下去不是！ 赵清妍发现媚姨娘这几天的心情不是很好，原来是她那英俊帅气的父亲，已经有好几天未踏进清香院的门了，看来她父亲的夜生活也是很丰富啊！ 媚姨娘昨天下午过来，形象生动的表达了她和父亲对她如何的爱疼呵护，委婉的表达了她希望陆清婉能够生场小病，积极配合她把父亲的注意力，从另一个叫玲珑的狐狸精那儿吸引过来。 赵清妍坚定的表达了她不要生病，生病很难受，吃药很痛苦，且她的身体才刚刚好转，实在经不起下一场病痛的折磨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她也爱莫能助。 赵清妍在心里腹诽道：这是亲娘能干的事吗？小三果然没责任心，只想着和男人恩爱，却不管儿女的身心健康。好在她不是真小孩，不然以媚姨娘目前的养法，她长大后肯定是个药罐子，且在媚姨娘的影响下也会心理扭曲。 赵清妍正在想着，她怎么投到了有这么个不靠谱的姨娘庶女身上时，绿竹进来说二姑娘来了，赵清妍还没反应过来这二姑娘是谁时，便有丫鬟掀起湖绿薄缎锦帘，进来一位身穿藕荷色薄缎直身长袄的女孩。 赵清妍记得她，她是陆清婉的二姐陆柔婉，是陆府除了她爹娘以外，唯一经常来看她的亲属。 陆柔婉比陆清婉大半岁，长的眉清目秀和媚姨娘有三分相似，特别是那双眼睛，赵清妍要不是知道她与自己中间差了五六个月岁，她都要怀疑她们两是被掉包了，陆柔婉才是媚姨娘的亲生女儿。 陆柔婉带了几样新鲜小玩意，又关心了她几句注意身体，小心着凉，等等。 赵清妍看着只有五六岁的柔婉小姑娘，见她态度真诚，语气温婉，言语流畅，非常怀疑她是不是也是穿来的。 五六岁的小孩都知道会关心人了，那她干嘛还每天装的硬是把一句话分几段来说。 陆柔婉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便起身准备离开了，清婉让绿竹送她出去。 绿竹刚送柔婉出去，媚姨娘便进来了，按照以往每次陆柔婉来看她后，媚姨娘都要在明堂拉着她嘘寒问暖一番，有时还把陆柔婉拉进她屋里说话，态度比对她似乎还要亲呢，不过柔婉小姑娘对媚姨娘的态度十分冷淡，赵清妍猜柔婉应该是正房嫡出，所以媚姨娘才会拿热脸贴她的冷屁股吧！ 不知今天媚姨娘为何没有留柔婉说话，难道她与正房夫人闹翻了？赵清妍在心里想着。 媚姨娘进来后，照样是先对她嘘寒问暖一番，然后又是一番深情述说她对自己是如何的爱护有加，如何如何的一心一意的为她着想……。赵清妍觉得媚姨娘是不是搞错对象了，她是她女儿，又不是她男人，难道是拿她练习一下，这样等见到她父亲时能够表达的更完美。 媚姨娘感情牌讲完又开始抱怨道：“你父亲这才几天没来我们院呀，府里那些下人就敢慢待我们清香院了，若你父亲以后都不来我们院里，我们娘儿几个还不得被府里人踩在烂泥里呀！“ 赵清妍出言安慰道：“姨娘，你也别担心，，或许父亲这几日忙，没有时间过来呀！且父亲不是让人送吃过食来吗？” 赵清妍心里却想着：又想让她晚上睡觉趁瑞嬷嬷不注意时踢被子，她才不干，坚决不干！这便宜姨娘一定是捡来的。 赵清妍正在腹诽时，忽听媚姨娘道：“清姐儿，你虽不是我生的，可我不光是你的姨娘，还是你的姨妈，待你比柔儿还要费心，难道姨娘还能害你不成……” 赵清妍：？？？谁能告诉我媚姨娘刚刚说的几个意思？什么叫我不是她生的，那我是谁生的，怎么又是姨娘又是姨妈的，赵清妍现在脑子里一团乱，媚姨娘后面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连媚姨娘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是夜，赵清妍一个人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白天媚姨娘说的话，脑子里一片混乱，很想找个人问问，又不知找谁问。 其实一直以来，从没人说媚姨娘是她生母，只是她跟媚姨娘住在一个院子里，媚姨娘又一直以姨娘自称，她看的小说，一般庶出的女儿都叫自己的娘为姨娘，所以她便先入为主的以为媚姨娘就是她的生母。 可是事实并不是如此，那她到底是谁呀？赵清妍翻了个身，在心里第八次问自己这个问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娘亲不在了 “姑娘怎么了，可有那里不舒服？”瑞嬷嬷疾步走来，大手探上她的额头轻声问道。 “没有，只是……”赵清妍看着瑞嬷嬷慈爱的脸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瑞嬷嬷温柔说道：“姑娘可是睡不着，要起来坐会儿么？” 赵清妍点点头，坐起来，瑞嬷嬷在她身后放了个软枕让她靠倚在床柱上。 “我想娘亲了，娘亲要是陪在我身边就好了！”赵清妍看着瑞嬷嬷哀伤的说道，配上她稚气的脸庞，更显得她无助惶恐。 瑞嬷嬷见赵清妍满脸彷徨的模样，眼眶湿润，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夫人知道姑娘心里还惦记着她，她在天上也能安息了。”一边说一边轻拍着她的背，“姑娘不用害怕，姑娘以后就要像今天这样，沉得住气，不管媚姨娘怎么说，姑娘也不能再折腾自己的身体了……” 赵清妍心里想着那句“在天上也能安息！”，难道说她的娘亲已经不在了。 瑞嬷嬷像一位新闻播报员一样滔滔不觉的说着，可是她说的又没有章法，东一句，西一句的，赵清妍听的毫无头绪，只好打断她试探的说道：“嬷嬷，你能给我讲讲娘亲的事情吗？我已经不大记得她的样子了。” “夫人走的时候，姑娘还小，所以姑娘不记得也是有的。” 赵清妍再次听瑞嬷嬷用‘夫人’这个称呼来称呼她的娘亲，这么说来，她娘亲是正妻，她不是庶女。 “那娘亲是怎么走的？”赵清妍疑惑的问道。 “哎！夫人自小体弱，生完姑娘后又没调理好，后来才引发小产出血，最后抑郁而终的。” 瑞嬷嬷说完又叹息着抚摸着清婉的后背接着道：“哎！姑娘如今还小，等姑娘大了，嬷嬷再说给姑娘听。” 赵清妍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看着四周緑意盎然的景色。想着这几天从瑞嬷嬷那儿听来的消息，原来她的祖母陆老太太和外祖母刘老太太是亲堂姐妹，皆是出自金陵名门望族--孟家。 孟家乃世代簪缨的书香门第，历经百年，朝代更替依然屹立不倒，一门曾出过一位帝师、两位阁老，两位尚书，三位郎中，五位侍郎，进士十六人，门生遍布天下。 正因如此，清婉的父亲陆瑾恒年幼便被送往其外祖孟家读书习字；而她的娘亲刘玉琪从小体弱多病，又恰逢外祖父外放赣地做地方知州，外祖母怕其不适路途奔波、赣地艰苦，便将年仅六岁的刘玉琪放在其外祖母身边将养。 同在外祖家长大的姨表兄妹，有着相同的际遇，因此两人比其他姊妹走的更加亲近。随着年龄渐大，两人竟有了不该有的情愫，并且被父母发现。 然而在这个婚姻大事该遵循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的时代，两人的感情遭到了双方父母的极力反对。 出身正途，且已官居正四品的佥都御史刘家，觉得陆家不但出身不正，家底单薄且陆瑾恒自身即不能承袭，也无官阶功名在身，实不是一个可靠女婿人选。 而陆家则觉得娶媳妇不说定要找个大屁股生儿子的，但起码要找个健康能生孩子能理家管事的吧！显然从小便体弱多病的刘玉琪是不适合的。 原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但没想到陆瑾恒竟跑到刘家，向刘老太爷保证自己定会考取功名，不让玉琪跟着他吃苦；然后又回家跪到陆老太太跟前说自己非刘玉琪不娶。 最终两人的感情感动了双方父母，且陆瑾恒顺利通过乡试拿下了举人头衔。 按理来说两人婚后应该很是美满幸福，可是刘玉琪想要的是陆瑾恒全部的爱，便想把陆瑾恒身边原有的通房珍珠放出去配人，可陆瑾恒到底是封建制度下的大男子，珍珠又是自小服侍他的，自是有些不愿意的。虽然自打婚后陆瑾恒便没再去过珍珠屋里，但两人婚后还是没少为珍珠姑娘而闹的不愉快。当然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刘玉琪却为此心情郁结难开，加之本就体质虚弱，婚后一年多，肚子依旧平平。 然而就在这一年，陆老太爷因一场风寒而缠绵病榻，久久不见好转，陆老太太便想着让珍珠姑娘先给陆瑾恒生个庶子女，或者给陆瑾恒纳个良妾。这样一来可以冲喜，二来，就算陆老太爷身体好不了，见到幼子有了子嗣，走的也能安息些。 刘玉琪听到消息后心里十分忧郁，又病了一场。 当时借住在刘家的媚姨娘陪着刘老太太一起来陆府探望刘玉琪。 刘玉琪为了不让母亲为自己烦忧，并没有把实情告诉刘老太太，而是选择告诉了曾经的好姐妹，当时还是表姑娘的媚姨娘——何秀。何秀便以安慰、照顾刘玉琪为由留在陆府，顺便帮刘玉琪一起想办法度过这个难关。 可是刘玉琪没想到，她把何秀当做亲姐妹，何秀不过拿她当垫脚石。何秀所谓的想办法就是自己爬上陆瑾恒的床，且还暗示这是刘玉琪的意思。 其实发生这样的事，当时在整个陆府都以为是刘玉琪要给陆瑾恒纳自己的远房表妹，毕竟陆老太太一放出风要给陆瑾恒纳良妾，刘玉琪便把自己的远房表妹给接进府里住下，谁都没想到会是何秀自己上赶着要做妾的。 而这事很快在陆府传开，何秀变成了受害者，而刘玉琪却成了逼迫孤身表妹为妾的恶人了。 待刘玉琪知道这事儿后，又病了一个多月才好转，可是等她身体恢复好时，那边何秀已经怀了陆瑾恒的孩子。 哎！真是往事不堪提起，提起便是一肚子火气！ …… 又过了十来天，陆清婉的身体基本恢复健康状态，在心里忍不住腹诽，这恢复速度也太慢了，经过这段时间瑞嬷嬷的讲述，赵清妍也知道了陆家的基本情况。 陆家乃是京城崇山伯府，也可叫陆府。 整个陆府分为东西两府，东府住着大房一家和陆老太太。西府住着他们二房一家。 目前东府基本人员有大老爷陆瑜恒，大太太张氏，大少爷陆明哲，二少爷陆明善，大姑娘陆静婉外加老太太，目前还没有通房妾室，共六位主子，仆人不详； 西府有二老爷陆瑾恒，二姑娘柔婉，和陆清婉外加一妾一通房，共五位主子。目前西府还缺个女主人，据说正在急聘中，现在庶务由大太太张氏管理。 这么一大家子十来口主子，搁现代绝对算是大家庭了，毕竟现在人，成婚后都后父母公婆分开住了。但在崇拜多子多福的大木国，像陆家这样实算是人丁罕见稀少的家族了。 到现在，赵清妍才确定她是穿在一个嫡女身上，可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嫡女和庶女又有何区别？等到新夫人进门，她这嫡女还不如庶女呢，起码她那庶姐还有媚姨娘替她筹划未来，而她只能靠自己。 哎！也不知她那后妈现在在那蹦达呢？ 赵清妍只能在心里默默念到：希望各位温柔善良喜欢小萝莉的待嫁的姑娘们走过路过一定不要错过，她爹爹可是位英俊帅气的暖男一枚！ 不喜欢小萝莉、心思歹毒的蛇蝎美女们请一定要绕道，她爹爹娶了正妻还不忘俏丫鬟，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呃！清婉有些心虚：这样想自家亲爹似乎不太好吧！ 在赵清妍念叨着她后妈的同时，位于东府福寿堂的正房里，陆老太太也与下首的人正在探讨此事，陆老太太身着深紫盘金彩绣团花对襟袄子，端坐在临窗的炕上，下首两边的高背交椅上分别坐着大老爷陆瑜恒，和二老爷陆瑾恒。 “老二，你也别念着琪丫头了，她已经走了三年了。”老太太声音温和，“这三年来，母亲也一直按着你的意思没有给你定下亲事，我们也算对得起她了。” “母亲说的是，只是……”陆瑾恒一身宝蓝色箭袖对襟褂子，眉头微皱道。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怕清姐儿难受吗？她小小个人儿，不知道大人的事，难道你也糊涂了。” 老太太提高声音道：“你这次春闱虽在二甲五十几名，可是圣上看在嘉太妃的面上，点了你为翰林院庶吉士。翰林院是什么地方，那是多少人挤破头也进不去的地方。” 老太太頓了頓，旁边的胡妈妈立时奉上一杯茶，老太太喝了口茶接着说道：“我们陆家本无甚根基，不过靠着太妃的薄面，圣上的恩典才在这偌大京城有个府邸。可今时不同往日，那都换人坐了。”老太太用手指了指上面。 “恒儿呀！如今太妃的身体大如前了，母亲不趁着现在给你找个得力的岳家，等到太妃去了，谁还看得上我们陆家。”老太太毕竟上了年纪，说了这么会儿话已经有些累了。 大老爷陆瑜恒见老太太累了，便接着说道：“母亲说的极是，我们这次不光要给二弟找个家世好的，还要人品模样俱是一等一的好，那吃酸捻醋的妒妇我们陆家可不能要。”陆瑜恒口里说的‘吃酸捻醋的妒妇’指的便是大太太张氏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崇山伯府 老太太听了陆瑜恒的话，一记白眼飞来，都怪她年轻时只顾着下面几个小的，忽略了对老大的管束，“老大，你最近也有点不成样子，不管你岳家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也不能过分了，就算你想要纳妾，也要让你媳妇同意，喝了夫人的茶才能正式进门。” “母亲说的是，儿子知道了。”陆瑜恒低头不再说话。 “我已经给你定下扬州赵家的嫡女。”老太太又转头对着陆瑾恒平静的说道。 “母亲，怎么这么快就定下了，可是清姐儿……”陆瑾恒惊讶的抬起头，望着坐在上首不怒自威的陆老太太，后面的话便说不下去了。 “去年年前，母亲要给你说亲，那时琪丫头走了也快有两年了，你说要等清姐儿守孝期满再提此事，母亲也不想逼你，这一年多来，母亲也从未提过此事。” 老太太语气依旧温和，却难掩心中气愤，“可如今琪丫头也走了三年了，你还不想另娶，难道你要守着她的牌位过一辈子，还是你想让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替你生儿育女，主持中馈。” “母亲息怒，儿子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儿子一切全听母亲的。” 陆瑾恒受的是封建士大夫的教育，虽因刘玉琪的原因，对媚姨娘有些情分，但也从未想过要把她扶正或是让她主持中馈。 只是陆瑾恒之前从未听老太太透过一点风声，就突然定下亲事，觉得有些突然，再者就是怕陆清婉心里难受。刘玉琪走时拉着他的手，千嘱万托他一定要照顾好清儿。可是以前陆清婉一听到他要娶新夫人的消息，便大哭大闹直到把自己累的病倒为止。 “母亲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这姑娘我也见过，年纪虽大了点，模样人品却是好的，只是原本定的人家出了点事，这才耽搁到现在。”老太太见陆瑾恒同意了，便也放缓了语气。 “你若不放心，三年以后，你若外放，就让清姐儿留在我身边，让何氏也留下来照看清姐儿便是。” 老太太口中的何氏指的便是媚姨娘，媚姨娘本家姓何，单名一个秀。 之所以叫媚姨娘是因陆瑾恒一次酒后戏言，说她媚眼如丝，以后就叫她媚儿吧！后来她院里的人便都叫开了媚姨娘，当然也只是下面人这样叫着，陆府里的主子还是叫她何氏。 “母亲都说好，那定是极好的，只是清儿最近身体刚有好转，我想还是先瞒着她，等过阵子我再告诉她。” “好！这事儿就依你的，我会让下面准备婚事的人手注意分寸，不让他们到处乱嚼舌根的！” 老太太语气一转道：“不过你以后也不可太宠着清姐儿了，该立的规矩还是得立，就算以后不能和你媳妇和睦相处，起码得圆了面子情，免得让人说我们陆家的姑娘没规矩。” “母亲说的是，儿子谨遵母亲教诲，等清姐儿身体舒爽了，儿子便让她每天来给母亲请安。”陆瑾恒站起来说道。 =============================分隔线============================= 春天是一年里最好的季节，经过这几天瑞姑姑的调理，赵清妍现在身体虽依然虚弱，但已经可以偶尔到院子里散步晒太阳了。 赵清妍也终于可以看清她所住院子的全貌。 清香院有三间正房，两间厢房，她和媚姨娘都住在正房的左右梢间，房子前后有抱厦、罩房供丫鬟婆子值班休息，厢房暂时空置着，还带有一个小院，平时只要将院门一关，便自成一独立小院。 赵清妍看着院子静静发呆，她终于明白为何古代那么多女子前扑后继的争着做小妾，当通房。 想当年，赵清妍的爸妈拿出了半辈子的积蓄，都不够哥哥在一线城市买个小两居的首付，而媚姨娘只因跟对了男人，便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拥有这样一个带院子的房子，这是怎样的诱惑。 又过了一个月，赵清妍的脸蛋也变得圆润了，皮肤也变得水润光泽，不再是以前的苍白蜡黄，加上精致的五官，如今看起来便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一般。 这天下午，赵清妍午觉起来便带着緑竹去花园里散步，她看着姹紫嫣红的花园，不得不感叹陆府的繁荣富裕。 赵清妍这几天已经将西府逛的差不多了，她原以为自己现在住的清香院已经是比较好的院子了，可是经过这几天所见的院子才明白，清香院在西府也不过尔尔。 不过想想也是，崇山伯府乃是先皇赐给陆荣的宅邸，本就宽阔，后来陆老伯爷又把西边空宅买下，扩建为西府，因此整个陆府十分宽阔。 但说起陆府的发展史，那真是一言难尽呀！ 陆清婉的曾祖父陆荣是个爆发户，当然每个朝代的开国之初，都会有那么些个靠领兵打仗发家的爆发户，但人家好歹也是在刀口上舔血，拿血肉之躯换来的富贵，但陆家的发家史，哎！那是所有文武百官所不耻的爆发行为——靠女人发家。 而这个女人就是陆荣的妹妹陆小妹，现在的陆嘉贤太妃。 话说，陆荣的父亲是个头脑灵活的商人，后来手里有些银子便捐了个官，又给陆荣定了本县县丞颜家的女儿，想着以后也可让子孙走科举的路子。 可就在陆荣婚后的第二年，陆荣的父亲便让一场风寒夺了性命，陆荣的母亲也因受不了打击，在同年西去。 当时只有九岁的陆小妹便跟着哥嫂过日子，陆小妹平时也能做些针线贴补家用，姑嫂倒也相处融洽。 但这样的相处也只维持了两年，第三年，当时只有二十岁的陆荣根本不懂如何做生意，父亲留下的产业两年内，不但没有挣钱，还赔了好些进去，最后陆荣夫妻两不得不把产业低价卖出，然后带着陆小妹一起投奔岳父颜家。 到了颜家，颜父对女婿把家业败光了本就心生不满，现在一家三口来投奔他就算了，竟然还带着小姑子一起来，颜父颜母对陆小妹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期间颜父想把陆小妹卖人做妾，后被女儿拦了下来。 恰巧第二年上面要选秀，当时皇上已是一个接近四十岁的老男人了，颜父却毫不犹豫的把当时只有十三岁的陆小妹给报名了。说来也巧，陆小妹因外貌出众很快被选入宫。 陆小妹自进宫后便与家里断联系了，陆荣与颜家谁也不曾想到，七年后，陆小妹被封为贤妃，且与兄嫂取得联系，后来又被封为贤贵妃，陆家也因此跟着水涨船高。 听瑞嬷嬷说，当时先皇想要赐侯爵与贵妃兄长，可是陆小妹却一再阻拦，说她已在京郊给哥嫂买了套宅子，这样哥嫂能在京城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就行了。 但先皇甚是宠爱贵妃，执意要赐爵位，最后在贵妃的劝阻下便追封贵妃先父为二等崇山侯，封贵妃哥哥陆荣为三等伯爵。而这套宅子以前是一位候爵府邸，后来因犯事被除爵，皇上着内务府依制改小了些，便成了陆家现在的府邸。 因此陆家虽有这么大的府邸，但这样的富贵在外人眼里亦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而她的大伯父陆瑜恒如今也只承袭了三等车骑将军，所以陆家想要在京城请位德高望重的先生都不能够，这就是暴发户与世家的区别。 也因此陆家现在的两位哥儿仍然是在曾外祖孟家的私塾里读书的。 “三妹妹，身子好些了吗？” 赵清妍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陆柔婉，想着在府里这些天，见到的所有人几乎都是这句开场白，看来她身体不好，在整个陆府已是人尽皆知。 也难怪她小心翼翼，整整将养两个月才将身体机能彻底恢复健康状态，就连瑞姑姑都说，她已经很久没突破连续两个月不生病的记录了。 “谢二姐姐关心，我已经好多了，二姐姐这是去哪？”赵清妍见她身后的丫鬟，手里提着雕刻繁复花纹的八宝食盒，见她并不是往清香院的方向，疑惑的问道。 “今天早上，我见祖母有些咳嗽，便让人炖了冰糖燕窝雪梨汤，现在正准备送过去。”柔婉浅笑着说道。 “那姐姐早些去吧！别让祖母等着急了。” “天色也不早了，妹妹也早些回去，别着凉了。”陆柔婉看看天色接着说道。 “嗯，姐姐慢走。” 赵清妍看着陆柔婉身后跟着的两个大丫鬟加一个妈妈，再看看自己身后跟着的还不到十岁的緑竹，谁说嫡女比庶女待遇好，为什么她遇到的恰恰是相反的。 当天晚上，陆瑾恒在清香院用饭，吃完饭赵清妍把早早准备好的抹额拿出来跑到陆瑾恒跟前，赵清妍扭捏的说道：爹爹，我想，我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请安 “清儿怎么了？手里拿的什么呀！”陆瑾恒见她这幅样子便问道。 “这是我和嬷嬷给祖母做的抹额。”赵清妍本也不是扭捏的人，见陆瑾恒问了，便大方的把抹额递给他问道：“爹爹看着可好？” 陆瑾恒看着手里绣着两只彩蝶的姜黄抹额，不觉有些莞尔，不过想着，这是清儿第一次向老太太表孝心，不禁又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大大的表扬外加鼓励了清婉一番，大概意思是：爹爹看着很好，清儿真的长大了，知道孝顺长辈了，爹爹为你感到骄傲，以后要继续努力，做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 赵清妍赶紧接口道：都是姨娘教的好，爹爹榜样做的好，陆家规矩好，我才会如此懂事，我以后要一直做一个孝顺长辈的乖孩子。并表示自己想法：我现在身子也好了，想以后每天都去给祖母请安，好好孝顺她老人家的！ 媚姨娘，不，现在应该叫何姨娘，自从陆瑾恒有一次从东府回来后，便让何姨娘通知西府所有下人以后都这么叫。 何姨娘虽不愿意，但也知道这应该是老太太的意思，也不敢违背，只在院里寻着由头发落了几个下人。 何姨娘见事态有继续发展的趋势，想要出声阻止却也已经晚了。 陆瑾恒自从上次和老太太谈过话后，便一直想找机会让陆清婉去给老太太晨昏定省，早晚问安。但见陆清婉最近表现一直很乖巧活泼，也没有生病，生怕提了此事后，她再像以前那样胡闹惹事，最后病弱在床。因此一直没有提及此事，现在见清婉自己提出，心里自是一百个愿意，当即同意，还让人从库房拿了许多小玩意给她表示奖励。 赵清妍便当着陆瑾恒的面，让瑞嬷嬷把抹额送到东府老太太那儿去，主要还是请示老太太，她明天去请安可否方便。 瑞嬷嬷还没回来，陆瑾恒已经去书房看书去了，何姨娘正问她怎么想起给老太太送东西，以后还要每天晨昏定省的去问安。 赵清妍便把下午在花园里见到陆柔婉的经过讲了一遍，最后说道：“我想，二姐姐如此孝顺，姨娘您也常教我要做个懂事孝顺的好孩子，所以我也要像二姐姐一样做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说完还一副等着表扬的神情道：“姨娘，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啊！” 何姨娘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何姨娘自是教过清婉要孝顺懂事，不过何姨娘教她孝顺的是陆瑾恒，懂事也只是让她在陆瑾恒去珍珠院里时，她适时的把陆瑾恒给拽回清香院而已。 至于老太太那，有柔婉一个孝顺就够了，清婉已经得了陆瑾恒的一大半的宠爱了，如果再得老太太的宠爱，那她的柔儿可怎么办？ “清姐儿当然是个孝顺的乖孩子，不过清姐儿以后可就不能睡懒觉了……”何姨娘正想着如何让清婉放弃去老太太那时，渥丹进来说道：“胡妈妈来了。” 渥丹刚说完，便见瑞嬷嬷领着胡妈妈进来了。 胡妈妈圆圆的脸，中等身材，看着和瑞嬷嬷年纪差不多大，她是老太太身边得力的管事妈妈。 老太太那儿虽也隔三差五的打发小丫鬟来探望陆清婉的身体状况，不过胡妈妈还是第一次来。 胡妈妈来，一是主要看清婉的身体是否真的像丫鬟说的那样康健，二来，也是来传达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体谅三姑娘身子刚恢复好，让三姑娘不必早起，早上晚点再去请安也没关系。” 赵清妍当然知道这只是客气话，如果她当真的话，估计老太太第二天就免了她的请安。她很上道的问了下两位姐姐一般是什么时候去的，并表示自己一定不会迟到的。 第二天赵清妍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想着自她来这里，第一次起那么早，不过想起昨晚自己当着胡妈妈的面信誓旦旦的保证，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让瑞嬷嬷给自己梳洗打扮。 赵清妍现在刚五满岁，头上只扎了两个圆圆的小鬏，戴些珊瑚珍珠就好，瑞嬷嬷很快就把收拾好了。 赵清妍看着镜子里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虽不精致，却也十分可爱，将来长大定也十分讨人喜爱，看来陆家的优秀基因还是十分强大的。 赵清妍第一次去请安，之前也没去过东府，想着早点去也可熟悉下环境，所以起的有些早。原以为她会是第一个，没想到刚走到花园便碰到也去给老太太请安的陆柔婉。 “三妹妹起的这样早，这是要去哪儿？”陆柔婉有些惊讶的问道。 “我现在身体好多了，以后也要像姐姐一样，天天去给祖母请安。”赵清妍如是说道。 陆柔婉微皱眉头，“那姨娘可愿意妹妹去？” 清婉觉得柔婉的问题有些古怪，但还是礼貌的说道：“姨娘也常教我要孝顺长辈，她自是愿意的。” 两人说着已经来到东府的正房——福寿堂，福寿堂共有五间上房，两边各有一间耳放，前面有三间抱厦供丫鬟婆子值班休息。 老太太身边的珍果见两位姑娘来了，立刻上前把她们领进正堂坐下。 正堂上首是一张铺大红团花锦毯的炕床，下首东边摆了两张绣牡丹锦缎高背交椅，西边一排四个矮一点的铺锦缎小椅，两个椅子中间各设有一张小几。 陆柔婉坐在西边下首的第三张小椅上，赵清妍便坐在她下首的那张小椅上。 赵清妍刚坐下，便听外面细细碎碎衣服摩擦声，一会儿见一位身着绯红锦缎对襟薄袄打扮的年轻妇人，她身后跟着三个高矮不一的孩子绕过雕花屏风进来。 赵清妍依稀记得这是大太太张氏和她的三个孩子。 “给大伯母请安！”赵清妍和陆柔婉起身异口同声地说道。 张氏身材高挑，瓜子脸，大眼睛，因保养的好，看着只是二十二三岁的年纪，不过，看着她身旁的十来岁大男孩，保守估计也有二十五六了吧！ “嗯，都坐吧！”张氏在东边下首第一张椅子上坐下淡淡的说道。 赵清妍看着大房的几个孩子，不得不感叹，果然，能做皇帝身边的女人，她的家族基因都十分优秀，这么多孩子，竟然都比她好看。 换句话说，她竟然是几个孩子里长的最丑的，想想自己早上起床对着镜子还十分自恋，好在没人知道，不然她还真是无地自容呀！ 赵清妍看着张氏下首坐的大男孩和张氏媚眼很是相似，只是看着比张氏阳光许多，也很健谈，他应该就是陆家的大少爷陆明哲了。 陆明哲笑着对赵清妍嘘寒问暖了几句，又让她平时注意休息，别累着了。 赵清妍觉得他说的都很多余，她自从穿来，除了吃饭，其余时间几乎都在休息，又怎会累着，不过她还是对他表示了感谢。 至于二少爷陆明善和大姑娘陆静婉，姐弟两人则连个眼神都不给她和陆柔婉，就在赵清妍想着要不要和她们打招呼时，老太太从里屋出来了。 张氏见老太太出来，领着大家站起来，待老太太在上首坐下后一起给老太太行礼请安。 陆老太太虽已做了五个孩子的祖母，但她其实也只是一个五十不到的中年妇人，因保养的好，看着只有四十来岁的样子。 “坐吧！”老太太摆摆手道。 待众人都坐下，老太太先问了张氏几句府里近况，可有什么事，张氏一一回答了。 然后又问了明哲和明善最近的学业功课如何？接着又问了静婉柔婉女红学的如何？ 一圈下来，最后轮到清婉时，只见老太太朝她招招手道：“清婉也来了，快来祖母这儿，让祖母好好瞧瞧。”老太太一副刚看到清婉的模样。 赵清妍便是穿越在陆府的三姑娘陆清婉身上，她在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依言乖巧的上前，来到老太太跟前裣衽行礼道：“清婉给祖母请安!” “来，快上来，让祖母好好瞧瞧！”老太太拉着清婉的手，旁边胡妈妈立刻会意，把清婉抱到炕上挨着老太太坐下。 老太太一手抚上清婉白皙清亮的脸蛋道：“嗯，是比前阵子圆润了不少，气色瞧着也比前阵子红润许多，身子最近可还有那里不舒服没？” “谢祖母关心，清婉现在已经好了，前阵子都是清婉调皮，没照顾好自己，让祖母担心了。”清婉低头乖巧答道。 “这样祖母就放心了。”老太太看清婉举止乖顺得体，口齿清晰，言语恭敬有礼，心里十分舒坦。 之前听陆瑾恒说清婉现在变得懂事乖巧许多，想着以前清婉每次见到她，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她还不相信。 昨晚胡妈妈回来后也说三姑娘比以前懂事了，她也就信了三分如今看来这丫头是真变懂事乖巧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外室 众人又说了一会话后，老太太便让大家都回去了，却独留了清婉在福寿堂用早膳。 胡妈妈扶着老太太去西梢间，清婉刚要起来跟过去，渥丹已经抱着她紧随老太太身后进了西梢间。 待饭菜摆上桌时，清婉看着那满满一桌子的早餐，想着她平时的早饭的份例只有这儿的四分之一还不到，在心里感叹道：古代女人真得熬资历，熬到了儿孙满堂，做了祖母便可享受全家最高待遇了。 老太太说了一句吃吧，青衣便上前来准备喂她，她本想拒绝，但想自己第一次在福寿堂用饭，也不知这儿的规矩，便也就乖乖由青衣喂着用了早饭。 清香院里，何姨娘心情烦躁的坐在正屋的明堂里，“你说她以后真的要天天去给老太太请安吧？” 虽何姨娘没有说谁，只说了个‘她’字，不过她身边的丫鬟巧倩却也知道这个‘她’指的是陆清婉。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奴婢最近瞧着三姑娘跟换了个人似的。” “我也这么觉得，好像，好像从上次我让她把老爷从那边请回来后，觉得她就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何姨娘说着又摇摇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别人道：“不对，好像更早些，难道是从上次她发烧后，或者更早些？” 从老太太那儿一回来，何姨娘便迎了上来，拉着清婉的手，温柔的问道：“清姐儿，怎么这样久才回来，可饿着了没？” “祖母见我许久未去，留我在福寿堂用了早饭，吃完饭祖母又留我说了会话，所以耽搁的时间长了点儿。” “那老太太和清儿说了什么呀？”何姨娘看似随意地问道。 “也没什么，”清婉故意停顿了下接着说道：“就是问了些我平时的生活起居。” “老太太那的规矩是极严的，清儿可有认真回老太太的话呀？”何姨娘严肃的问道。 何姨娘所谓的认真回话，就是她昨晚教她的那句：清婉一切都好，祖母平时要操持那么大的府邸，已经很劳累了，请祖母不必在为孙女儿操心了。 “我，我忘记了，我就把自己平时的生活起居都告诉祖母了，”清婉见何姨娘的面色有些难看，又接着说道：“我说平时姨娘对我很好，灵雨姐姐她们很会照顾我。” 虽说赵清妍现在过的也是有奴婢跟随、嬷嬷服侍的生活，可自从她去福寿堂给老太太请安后，赵清妍觉得自己的生活水平明显的要提高了一个档次。 比如清妍以前睡觉都是由瑞嬷嬷值夜，现在由她的两个大丫鬟渥丹和灵雨轮流值夜，瑞嬷嬷升级成领导，负责突袭查岗；再比如她以前在西府逛园子时，身旁也只有个小丫鬟緑竹，而现在两人行变成了四人小组。就连瑞嬷嬷以前都有做不完的琐事，现在全由小丫鬟代劳，瑞嬷嬷只需要吩咐和突袭检查就好了。 对此赵清妍总结出：果然善有善报，百善孝为先，她只是去给祖母请个安，福报就来得如此快。 看来请安还是很有必要坚持下去的。 这天清婉和柔婉姐妹俩像平时一样去给老太太请安，一到福寿堂，明显感觉里面的气氛有些不一样，院里洒扫的仆妇都轻手轻脚的，门外值守的丫鬟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张氏身边的几个丫鬟站在福寿堂门外的廊檐下，却看不到大房的几个孩子。 清婉站在门外正想着要不要进去时，珍果出来了：“二姑娘、三姑娘来了，不巧了，老太太刚才觉得有些乏了，又歇下了，二姑娘和三姑娘先回去吧，等老太太醒了，奴婢告诉老太太两位姑娘今天都来过了。” “珍果姐姐，是不是祖母出什么事了！”柔婉微皱眉头问道。 “二姑娘说的什么话，老太太好好的能有什么事。”珍果有些不悦的说道。 “不！”就在此时，福寿堂里传出张氏压抑的斯吼声。 “那就麻烦珍果姐姐好好照顾祖母，我和二姐姐就先回去了。”清婉说完便拉着柔婉往回走。 此时福寿堂内，老太太沉着脸坐在上首，大房夫妻俩跪在老太太下首的光滑的地板上。 “冯安家的，还不快把你们太太扶起来，瑜儿，你也先起来说话吧。”老太太淡淡的说道。 张氏顺势扶着冯妈妈的手站起来，对着老太太哭诉道：“母亲可要替儿媳做主呀，儿媳自打进了陆家的门，勤勤恳恳做人，为老爷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老爷仕途不顺，媳妇拉下脸来，回娘家求哥嫂帮忙，从无怨言。” 张氏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接着说道：“就是对母亲，也是恭敬孝顺，虽说前几年，因善哥儿兄妹俩还小，对母亲这边略有疏忽，可自静姐儿满周岁以来，媳妇每日晨昏定省，从不敢懈怠，即使身子偶有不适，也都让身边的妈妈…… ”张氏的声音越来越小，因她口里的偶有不适是货真价实的，逢“偶”必然不适，一年里有一半的日子是身体不适而不来请安的。 “好了，我知道你的孝心。”老太太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你也先别哭了，你这样哭哭啼啼的，让下面人看到了成个什么样子，扶你们太太先坐下吧。”老太太前一句是对着张氏说的，后一句是对着张氏身边的冯妈妈说的。 “你屋里的事，我也听说了。”老太太刚说了这么一句，刚止了哭声的张氏又开始哭了起来，边哭边道：“既然母亲已经知道了，母亲可要替儿媳做主呀！” 老太太不怒自威道：“那你打算让我如何替你做主呀？” “自是不能让那狐媚子和她那两个孽…，两个孩子进门。”老太太一记刀眼飞来，张氏生生把孽障两字咽了回去。 “好了，这事我既然已经知晓，就定不会委屈了你。“ 老太太话锋一转道：“不过，你也该拿出大家夫人的样子，给瑜儿张罗几个贴心的人服侍，别等到出事了，跑我这这儿来学那市井泼妇般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传出去没的让人笑话。” “母亲说的是，儿媳知道了，不过儿媳以前也不是没给老爷张罗过妾侍，只是老爷眼界高，瞧不上嘛。”张氏用手绢擦干脸庞的泪水说道：“可是谁知老爷一声不吭的就在外面置了个外室，还生了孩子，您说媳妇以后还怎么见人。” 话说，张氏以前确实给大老爷安排的人服侍，但她安排的人真是一言难尽，且年纪都比一般丫鬟大些，用张氏的话来说，年纪大点会照顾人。 即长相安全，年纪大些，也还是有被大老爷瞧上且上手的，可是但凡被大老爷上手的丫鬟，没过多久便被张氏以各种理由发买处置了，久而久之，再也没有丫鬟敢跟大老爷眉来眼去了。 老太太自然知道张氏为人，但也不想在以前的事情上下张氏的面子，“我知道你也不是那不容人的人，这事儿是瑜儿做的不对。” 随即老太太话锋一转，说了一句非常经典，且很有大家太太范的说道：“不过那毕竟是陆家子嗣，自然也不可让他们流露在外。” 老太太又转头对着下首跪着的大老爷说道，“瑜儿，你也起来吧，等会把人接进来后，赶紧回去好好向你媳妇赔礼道歉。” “母亲，这样恐怕不妥吧，那两个孩子毕竟在外面长大，不懂规矩，万一进来把哲哥儿他们兄妹带坏了怎么办？”张氏做着最后抵抗道。 “你既知道外面的孩子不懂规矩，更应该早些把孩子接进府里来好好教养，那是陆家的孩子，以后进门也得叫你声母亲，也是你的孩子。”老太太义正辞严的谆谆教诲道。 “母亲教训的是，儿媳知道了。” 张氏本也没打算真的能阻止那两个孩子进门来，如果可以不让他们进门最好，进门也只是多几张嘴吃饭的事儿，只要外面的那个狐媚子别进门就好。 既然老太太没提那狐媚子，她就别想进门，张氏如是想着。 就在张氏以为自己这一仗小有胜算时，忽听从进门就一直未开口的大老爷陆瑜恒忽然说道：“母亲，那舒娘她……？” 大老爷虽没有多说什么，但老太太却明白他的意思，“她毕竟也为你生了一双儿女，我们陆家可不兴那留子去母的规矩，不过做二房是不行的，你媳妇儿也是个好相与的，就把她抬进门做个姨娘吧。” “母亲，这万万不可，那狐媚子未经父母长辈允许，私下便与老爷苟且，且自甘下贱做了外室，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怎可接进府里来。” “舒娘不是你说的那样，她是有苦衷的。”大老爷急着想要替舒娘解释，却又不知怎么说。 “哼！老爷被那狐媚子迷的团团转，自是觉得她千般万般的好。” “你！你……”论口才，大老爷从不是张氏的对手。 “行了，老大媳妇，我知道你不想让她进门，但你满京城找找，那家老爷们屋里没几房妾侍，就是瑾儿与琪丫头青梅竹马的情分，成亲后屋里还有两房妾侍呢！可瑜儿和你成亲这些年，别说姨娘，连通房都没有一个。如今那女子为瑜儿生了一双儿女，我们却不让她进门，传出去，外面人怎么说我们陆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章 添丁进口 老太太不等张氏回答，接着说道：“外面的人定说是我们陆府夫人苛刻善妒，这以后谁还敢与我们陆家结亲。” 老太太这一翻话说下来，先是动之以情，再晓之以理，最后分析利弊。张氏想着，她的哲哥儿已经快到了说亲的年纪，便也有些犹豫道：“可是……” “你放心，不管她在外头是个什么派头，进了伯府的门就得给你端茶倒水，服侍问安，你依然是正房夫人，谁也越不过你去。”老太太喝了口茶又接着说道：“到时我也会派个妈妈过去教她府里的规矩。” 老太太私心也不想把外面女人接进府里来，可张氏善妒，成亲多年也不给长子纳个妾侍通房。且张氏仗着娘家乃是安定侯府，对她这个婆母也不是很不上心，因此趁着安定侯府落魄之际，也有意想找个人压压长媳的气势。 “母亲，可是……”张氏还想说些什么. “好了，我也乏了，这事儿暂时就这么定了，你们先回去吧！”老太太有些疲惫的说道，“瑜儿，你下午把人先领来我瞧瞧。” =============================分隔线============================= “三妹妹，你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刚刚在福寿堂我好像听见大伯母的声音，她好像还在哭呀！” 回西府的路上，只有五岁半的柔婉微皱眉头，且有些不敢相信的对清婉说道。 清婉和柔婉这几天一起去东府给老太太请安，柔婉对清婉的态度也从刚开始的略带敌意，到现在成为初步朋友的态度。 她们如今能成为朋友还是拜大房的两个孩子所赐，以前二房只有柔婉一个人去给老太太请安，每次都要被大房的两个小的挤兑，现在清婉也去福寿堂了，柔婉觉得自己终于不再是孤军奋战了，所以对清婉也格外的亲热。 “二姐姐，长辈的事，我们最好不要过问，有事自有祖母和父亲他们呢！我们知道了也帮不上忙，反而给她们添乱。”清婉看着柔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补充了一句道：“这是瑞嬷嬷说的。” 话说，自打她和柔婉聊天的话题从简单的打招呼，到现在越聊越多了以后，柔婉每每觉得她说的话很有道理时，这小姑娘都会问上一句：“这是姨娘跟你说的吗？”这是目前清婉最讨厌听到的问题。 就在清婉回神之际，听见柔婉又问出了她目前最最最讨厌的问题，“姨娘！她，对你好吗？” 清婉无语望苍天：她记得自己第一次昧着良心回答道：“很好呀！” 结果柔婉小姑娘和她闹了三天别扭，后来清婉也明白了柔婉大概觉着自己被亲娘冷落了。 所以当柔婉第二次问她这个问题时，她回道大概是：“就这样，还行吧！” 结果柔婉当时就不乐意了，小小的人儿红着眼眶指着她道：“姨娘对你这么好，怕下人照顾不好你，搬过去亲自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你竟然还……还这样说她……呜呜……” 清婉看着情绪激动转身离开，比自己足足高出一个头的柔婉小姑娘，再看看自己柔弱矮小的身体。 天呐！好在她没照实说：何姨娘只是在利用她。不然不知柔婉小姑娘会不会为了亲娘直接暴揍她一頓，虽说身边也跟了许多丫鬟婆子，可緑竹菁菁还小，而青衣虽是她身边的大丫鬟，但她似乎和何姨娘走的很近，真打起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给二姑娘，三姑娘请安！”就在清婉不知如何岔开这个话题时，何姨娘身边的巧倩过来了。“姨奶奶刚刚让厨房做了两位姑娘爱吃的新鲜七彩鱼丸，让奴婢去东府办完差事顺道叫二姑娘去清香院用饭！” 虽然清婉以前也喜欢吃鱼丸，但自打她穿来以后，身体一直比较虚弱，吃什么都觉得没味，自然也没有什么爱吃不爱吃的。 因此清婉猜定是柔婉很喜欢吃鱼丸。 “谢谢巧倩姐姐，我肚子正饿着呢，二姐姐我们快点去吃鱼丸吧！” 果然，柔婉听说有鱼丸吃便不在纠结刚刚的问题，直接随她们回清香院用早饭了。 下午，清婉午睡刚起，老太太身边的珍果便来传话：“老太太让四姑娘晚上去福寿堂用饭。” 清婉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难道自己睡一觉就又穿了！ 不应该呀！难道现在这么流行穿越了吗？ 她再次抬头看看周围，房间还是那个房间，身边伺候的人还是那几个熟悉的面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她怎么一觉睡醒就从三姑娘降级成四姑娘了，难道她听错了，还是珍果今天果子酒喝多了。 不光清婉疑惑，何姨娘也觉得疑惑，于是笑着说道：“珍果姑娘今天莫不是酒吃多了记错了，我们姑娘可是行三呀！。” “正要说这事呢！恭喜四姑娘又多了位姐姐。”珍果笑着说道。 这话说的在场之人皆是一阵疑惑，其她人虽疑惑，但也没觉出事情的严重性，只有何姨娘最紧张，她小心翼翼地笑着问道：“珍果姑娘，我的好妹妹这到底怎么回事呀？清姐儿都这么大了，怎么会突然多出个姐姐来？” “姨奶奶莫急，是这样的，六年前大老爷回杭州老宅办事，大夫人怕他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服侍，便让他在老宅当着祖宗的面纳了位姨娘，本想着年后把人接回京城府里，可后来因老伯爷身子不大好，大老爷要忙着侍疾，便一直耽搁到了现在，那年舒姨娘为大老爷生下一姐儿，按齿序比四姑娘大三月。后来又生下一哥儿，现下也快四岁了。“ 珍果吃了口茶，接着说道：“这不前几天，大太太百忙之中抽空着人把那位姨娘、三姑娘和三少爷一起接来京城，因他们之前一直住在老宅，排齿序时便把他们疏忽了。“ 何姨娘听说是大房的事，不禁放下心来，端了盘果子放到珍果面前笑着说道：“珍果妹妹吃点果子吧！” 珍果只说老太太屋里还有事，便要走了，何姨娘见此事与二房无关，高高兴兴地亲自把人送出西府才回来。 “以后有弟弟了，清姐儿可高兴啊？”去而复返的何姨娘笑容满面的对清婉问道。 清婉私以为她大伯家多添了一对儿女与她没多大关系，谈不上高兴不高兴，不过是从三姑娘变成四姑娘，但听何氏这么一问，她还是装作天真地回道：“高兴，姨娘高兴吗？” “姨娘当然也高兴呀，不过清姐儿要是能有个亲弟弟就更好了，这样姐儿的娘亲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那我以后会有亲弟弟吗？”清婉装作一脸懵懂的问道。 “当然会有，只有清姐儿以后乖乖听话，很快就会有弟弟了。” 她娘亲都走了，她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亲弟弟了，想到这儿，清婉便没有心情继续陪何姨娘聊天了。 何姨娘见清婉不怎么理她便回自己屋里了，临走前还吩咐她到福寿堂用饭时，记得要恭贺老太太、大老爷和大太太。 清婉觉得老太太与大老爷那是必须要恭贺的，至于张氏还是算了，依张氏那刻薄小气的性子，现在估计正一肚子火气想找个人发泄一下，她还是不要去触那霉头的好。 什么？听说这位姨娘是大夫人张氏主动张罗，给大老爷纳的妾氏，这话谁信，若张氏真如此贤良大度，以她大伯的性子也不至于到现在一个妾氏通房都没有。 早上，清婉虽未能进福寿堂听张氏与老太太的对话，但她用脚指头猜也能猜到，这新进府的姨娘十有八九是大老爷在外面偷养的外室，如今孩子大了，不得不把人接进府里。 说是张氏帮张罗纳妾不过是托词，说给外人听罢了。 清婉没想到，后来经瑞嬷嬷证实她猜测的果然没错，这新进府的姨娘果真是大老爷在京郊偷养的外室，其实这事早前便已在府里传开了，只是没人敢到大太太跟前说，是以这事到如今才闹开，只是如今张家失势，大老爷才敢提出把人接入府里。 清婉和柔婉到福寿堂时，大房的人已经全都到齐了。 现在还没到开饭时间，老太太依旧坐在上首铺着锦缎薄毯的炕床上，炕床的里面还有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 右边下首坐着的陆瑜恒正满脸喜悦的看着在炕上玩耍的小男孩，而他旁边的张氏则一脸扭曲的看着对面末首的小女孩，而左边下首则坐着大房的几个子女。 清婉和柔婉对着三位长辈请安后，老太太便指着她们对着左边末首的女孩说道：“这是你二姐姐和四妹妹。” 那女孩也只五六岁的模样，听老太太介绍忙起来与清婉姐妹两相互见礼。 老太太接着说道：“都坐吧，以后都是一家子姊妹，你们要和睦相处。”众姊妹齐声道是。 这时有丫鬟进来说道：“老太太，饭已摆好了，现在可要过去用饭。” “大家肚子都饿了吧，先去吃饭吧！”老太太说着便示意珍果抱起三少爷陆明昭，一手搭着胡妈妈的手臂站起来，张氏赶紧过去扶着老太太的另一只臂膀往饭厅而去，剩下的几个孩子按次序尾随陆瑜恒身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章 敲打 清婉依然由渥丹抱着跟在后面，她看着前面和柔婉差不多高的妙婉，再看看自己这嫩竹笋似的小身板，在心里无限感叹：果然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是棵草！ 待大家都已经坐下，清婉见陆瑾恒还没来，看老太太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要等人的意思，看来陆瑾恒今晚又不在家里用饭。 按说陆瑾恒如今只是翰林院里的七品庶吉士，虽是个很清苦的部门，但应该不需要加班应酬才对，可看他最近似乎很少在府里用晚饭。 想到这，清婉不由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大老爷陆瑜恒和他身边的三姑娘妙婉与三少爷明昭，在心里默默祈祷：陆瑾恒千万不要像他大哥一样就好了。 丫鬟安好碗箸，青衣想要喂她，清婉看看桌上的两位姐姐，见他们的丫鬟都没有要喂她们的意思，便坚决要自己吃，她平时在清香院也都是自己吃饭的。 吃饭时，清婉见妙婉拿筷子还不太熟练，似乎刚学会的样子，果然吃完饭时，见她那边的桌面有不少滴落的菜肴与饭粒，而她这边只有一点滴落的菜汁，老太太朝她们这边看了看，什么也没说。 待用完饭后甜点，大家又移步到明堂坐下，老太太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考了明哲与明聪的功课，又问了静婉与柔婉的女红，到妙婉时，老太太问道：“妙儿何时开始自己拿筷子吃饭的。” 妙婉柔声道：“十天前开始学的，姨娘说我已经五岁半了，要开始自己拿筷子学吃饭了。” 老太太又向清婉问道：“清儿何时开始用筷子的呀？” 清婉记得自己刚穿来时，身体还很虚弱，那时是由瑞嬷嬷喂她的，后来，她身体略恢复了些，又见瑞嬷嬷忙不过来，便开始自己吃饭，瑞嬷嬷也没显得很吃惊，想来她穿来之前，以前的那个清婉就已经开始学会用筷子了吧，但具体什么时候会用的，她就不清楚。 清婉微皱眉头，假装思索了会儿才略有些懊恼的说道：“回祖母，清儿也忘记了。” “没关系，清儿现在还小，不记得也是有的，你的哥哥姐姐，他们都是从五岁半才开始自己学自己吃饭的，你已经很好了。”说着，还让珍草去库房取了一对白玉蝴蝶簪给她赏玩，那蝴蝶翅膀由极细的金丝勾勒而成，轻轻一碰，便要展翅欲飞，极是好看。 长者赐不敢辞，且清婉很是喜欢，道了谢便收下了。 又聊了会儿，老太太说乏了，让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却特意让珍草送清婉回去，并嘱咐道：“你去吩咐她院里的人好好照顾四姑娘，虽说四姑娘懂事早，但她们也不能因此对主子懈怠了。” 清婉知道老太太是要让珍草去敲打训斥何姨娘一番。记得第一次来福寿堂请安，老太太留她用早饭，当时青衣也是非常积极的要喂她吃饭，她原以为那是老太太那的规矩严，怕她把菜汁撒桌上，没想到这竟是陆家所有未满五岁半主子的特权。 清婉虽然不介意自己拿筷子吃饭这种小事情，但对于敲打何姨娘这件事，她还是觉得很有必要的，因为她知道自己被苛刻剥夺的绝对不止这一项特权。 回去时，清婉由青衣与渥丹轮流从福寿堂一直抱到清香院东暖阁才放她下来。珍草让瑞嬷嬷和渥丹留下来照顾清婉，便让清香院其余丫鬟婆子全到院里集合。 何姨娘此时正歪在西梢间的美人榻上让丫鬟给她捶腿，待听小丫鬟进来说老太太身边的珍草亲自送四姑娘回来的，她赶紧起来出去看看，还不待她说话，珍草便让院里的丫鬟婆子全都到院里集合，自己站在廊檐下的台阶上。 何姨娘一看这情形不对，赶紧让身边巧笑去把在各处的人都叫来，自己笑着迎上前来问道：“珍草妹妹这是怎么了，屋里来坐会儿吧！” “姨奶奶来的正好，我就不进去坐了，老太太见四姑娘乖巧懂事，心里喜欢的紧，特意让我来吩咐姑娘身边的人好好照姑娘。” 早有婆子端了两张凳子来，两人在廊下大概聊了一盏茶的功夫，珍草见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便起身对着下面的人开始训话：“你们都是服侍四姑娘的人，平时……”珍草大概说了一刻钟才结束。 清婉在屋里听着，在心里默默把珍草的话给翻译了一遍：你们别看姑娘年纪小、好性儿，上面又没有太太，便可做那奴大欺主偷奸耍滑的事儿来，别忘了姑娘上面还有老爷和老太太。记住你们的身份，西府里的主子，除了二老爷便是姑娘，陆府买你们进来是为了让你们来服侍主子的，你们要是想自己做主子，我直接回了老太太去，让你们卷铺盖回家摆主子款去。 你们要是想拉帮结派，我也替你们向老太太做个申请，让你们自成一派。训示完以后，又照例鼓励一番道：“只要你们以后把四姑娘照顾好了，自有你们的好处，以前有疏忽的地方也不再追究，倘若以后谁还敢做那欺上瞒下的事儿来，让老太太或是二老爷知道，就等着被发买出去吧。” 清婉不禁对珍草竖起大拇指，瞧瞧人家这说话水平，一番话说下来，说的人心服口服，难怪能混到陆府的最高部门。 站在一旁的何姨娘脸色本已十分过不去了，忽听珍草转过头来对她说道：“何姨奶奶以后也别太纵着她们，虽说她们是来服侍四姑娘的，但二老爷既然让姨奶奶来照顾四姑娘，自是对姨奶奶的的信任，下面人犯错，四姑娘年纪小，不知怎么处置，姨奶奶却是府里的老人了，对府里的规矩应是再清楚不过了，且老太太说了，以后若有人再仗着自己有几分脸面就做那奴大欺主的事儿来，便不会再对她们手下留情了。“ 何姨娘被珍草一习话说的又羞又怒，却又不敢发出来，只得强扯出一抹笑容直到把珍草送出清香院外才回来。 回到内室，何姨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巧倩，你让灵雨去把青衣给换出来。”巧倩应声而去。 何姨娘想着自她进陆府来，就算做的过了些，老太太最多就是让胡妈妈来背地里敲打她一翻，今天福寿堂究竟出了什么事，老太太竟然让一个丫鬟这样当众训斥她。 一会儿，巧倩便领着青衣进来，青衣把今晚在福寿堂用饭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何姨娘一听说是为了清婉自己拿筷子吃饭的事，觉得老太太有点小题大做了，嘴里忍不住恼怒道，“有几个孩子五岁还不会自己吃饭的，那乡下像她那么大的孩子都能帮父母烧火煮饭做家务活了。” 何姨娘似乎忘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柔婉也是一直由丫鬟婆子喂到五岁半才开始自己拿筷子吃饭的。 “姨娘说的极是，别说平常百姓人家，就是京城许多官宦人家的姑娘少爷也有五岁就开始自己学吃饭的。”巧倩在边上附和道。 “青衣，你最近跟在四姑娘身边，觉得姑娘可有什么变化？” “回姨娘，奴婢就觉得四姑娘像一下子长大了，变得比以前乖巧懂事了，身体也比之前健康，人也精神许多。”青衣回忆了一下说道。 想了想又道：“也没有以前那样缠着姨奶奶和老爷了。” “你说，会不会是何瑞家的给姑娘说了些什么？”何姨娘口中的何瑞家的便是瑞嬷嬷。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不过每天去福寿堂给老太太请安时，都是奴婢和渥丹跟着的，瑞嬷嬷并没有跟去。” “好了，你回去吧，回去后看看何瑞家的在干嘛，以后四姑娘那儿有什么事立刻过来告诉我。” 青衣走后，何姨娘闭着眼睛歪在美人榻上，身上搭着藕色绣团花薄毯，旁边的巧倩正跪在脚踏上给她捶腿，忽听何姨娘道：“你说渥丹这么样？” 巧倩笑着道：“这个奴婢不清楚，不过再怎样也就一丫鬟，是人都知道往高处走的道理，这满府里，除了姨奶奶，便只荷院那一个了。那一个自小就跟着老爷身边，肚子却一直没个声响，她一个丫鬟还能敢不听姨奶奶的。” “你说她会不会听四姑娘……”何姨娘缓缓睁开眼睛道。 “这个奴婢就说不准了，不过就算她跟着四姑娘又如何，老太太又能庇护四姑娘几回。等到老爷娶了新太太，四姑娘自个还要来寻姨奶奶庇护呢！，难不成新太太还能护着四姑娘不成。“ 何姨娘看着屋里只剩巧倩一个丫鬟，沉默了会道：“你去让院里的人这几天都老实点，把四姑娘照顾好了。” 待巧倩走后，何姨娘看着身边一个下人也没有，想着自从她搬到清院香以后，身边便时时刻刻围着三四个丫鬟婆子，虽依旧是妾侍，却也和正经太太没差了，可自从清婉开始去福寿堂以后，这一切就开始变了，不行，她一定要想想办法让事情变回以前一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章 知晓 对于何姨娘的想法，清婉却什么都不知，她只知道今晚她身边的丫鬟竟没一个缺勤的，全都到齐了，这还是自打她来到这俱身体以来，第一次见这么齐全的阵仗。 果然，人多就是好办事，她正对身边的青衣说要睡觉，渥丹立刻去打水，緑竹菁菁也随后出去分别拿着牙刷香胰子毛巾等一整套漱洗用具来。 灵雨立刻起身接过绿竹手里的长毛巾子，给清婉围在前面以防打湿前襟，又从菁菁手里接过牙刷与杯子，亲自给清婉刷牙，她想要自己刷，但灵雨却很坚定的拒绝了她，刷完牙后又是给她洗脸洗脚，一直到换好小衣躺进暖洋洋的被窝。整个过程都不需要她动一根指头，清婉躺在床上想着，她一个奔三的人，竟然腐朽至此，真是堕落呀！不过，这堕落感觉还真是爽歪歪呀！ 清婉听老太太的意思，这种腐朽的生活只能维持到五岁半，过了五岁半就要开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还有三个月便到五岁半了，不行，她一定要利用这三个月好好享受这难得的腐朽堕落的生活。 “妾身这也是为了清儿好，想着让她早点懂事，这样等到老爷娶了新太太进门，太太看着清姐儿懂事知礼的份上，也能多疼爱她几分。”是夜，何姨娘伏在陆瑾恒怀里柔声说道。 陆瑾恒搂着何姨娘的肩膀轻拍了拍安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清儿好，你已经把清儿教的很好了。” 陆瑾恒说着，心里不由想到前几天去庙里见到的女子，声音不觉带了几分愉悦道：“你放心，以后新太太也定是个好相与的。” 何姨娘听了这话心里一紧，面上却假装温婉道：“老爷已经定下亲事了？” “前阵子母亲给我定了扬州赵家的姑娘，已经换了庚帖，打算一入秋便完婚。”陆瑾恒依旧带着几分愉悦。 何姨娘听了这话，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却一副很高兴的样子，“那妾身先恭喜老爷了，”何姨娘皱了皱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说道：“我看清姐儿如今已比之前懂事许多，这次定不会跟老爷闹脾气的。“ 陆瑾恒听到这儿，原本有些愉快的心情立刻变得沉重起来，“哎！希望如此吧！不过老太太特意让府里人暂时不要四处传开，除了老太太身边和几个经手采办成亲物件的人，其他人都还不知道，清儿自也不知道，不过也瞒不了几天，过几天赵家就要来测量房间好做嫁妆。” “哎！”陆瑾恒叹口气接着说道道：“我就是怕清儿脾气太拗了，到时候再……我怎么对得起琪儿的在天之灵。” “老爷，都怪妾身不好，妾身想着姐姐不在了，只留下清儿一个孩子，有时难免对她骄纵了些，才让清儿变得如此脾气。” 何姨娘头埋在陆瑾恒怀里自责道，心里却在想着如何让清婉知道最好闹上一闹，若是能惹的老太太不喜，从此免了清婉的请安就更好了。 哎！男人终究不像女人那样心细，对于何姨娘的想法，陆瑾恒一点也不知，还出言安慰道：“哎！这不怪你，清儿的脾气和琪儿一样，琪儿一直也是这个拗脾气。” 清婉和柔婉并不知陆瑾恒快要娶新太太，两人依旧每天早上去福寿堂给老太太请安。 自从大房凭空多了两个孩子后，张氏给老太太请安竟也勤快起来了。 以前张氏基本一个月里请安不超过十五天，且有时甚至能一个礼拜以身子不适为由而不来请安，清婉当时还在想：是不是来例假了就可以不用请安了。 且请安时，清婉明显感觉到福寿堂的气氛也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请安，基本分为大房一派，二房一派，可是现在大房内部又分为嫡庶两派。 且大房的嫡系明显不如庶出的弟妹会哄老太太开心。 而她们二房，柔婉是拍马哄人的实力不如妙婉，撒娇扮可爱又比不了明昭，而清婉亦不想特意去讨好老太太。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清婉也多少了解老太太的性子，老太太这个人，说好听点的叫现实，难听点的就叫势力。 听瑞嬷嬷说，以前大老爷也在外面置过外室，后来被张氏知晓，据说当时那个外室已有三个月身孕，张氏却让人把那个外室的住处一把火给烧了，那个外室人虽跑了出来，孩子却没能保主。 大老爷知道后，愤怒的当时便要一纸休书把张氏休了，当时张氏的娘家还没有如今这么落没。此事被老太太知道后，老太太非但没让大老爷把张氏休掉，还狠狠痛斥了大老爷一番，让他与那外室断绝关系，并让他给张氏赔礼道歉。 因此，大老爷这次置外室格外小心，直到事发，张氏还被蒙在鼓里，要不是大老爷执意要把人接入府里，估计张氏到现在还不知道有这么对庶子女的存在。 可如今，大老爷不但重倒覆辙，还蒙蔽张氏生了一双儿女，老太太却只轻描淡写的训斥了几句后，却把人完好无损的接进府里来。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老太太，长子结婚多年，至今也没能纳个通房妾氏，且张氏对老太太也不是很上心，在这女人需要遵守三从四德的社会里，张氏是位既不贤惠也不孝顺的妒妇，而在老太太和陆瑜恒眼里更加如此。 清婉现在只希望陆瑾恒能娶个宽容大度的继室。 这天，清婉和往常一样，从福寿堂请安回来吃完早饭，在院子里散步，柔婉身边的巧笑过来说二姑娘请她去芳菲阁玩，东府的大姑娘和三姑娘也在。 平时清婉她们姐妹几个虽会闹变扭，暗中较劲，但偶尔也聚一起玩耍，毕竟都是贪玩好动的年纪。不过一般都是从老太太那儿回来的路上便说好等会儿一起去哪里玩，像今天这样非年非节还特意让人过来请，且姐妹四个都去的情况还是很少的。 清婉想着人家这么正式的邀请自己上门去玩，她也不能两手空空的去，便让渥丹把自己平时爱玩的几件小物件带上一起。 她到芳菲阁时，大房的静婉和妙婉已经到了，三人正围坐在花梨木方桌旁不知在玩什么，见她来了，柔婉赶紧起身拉着她坐在西边的空位上。 清婉看着围着桌子刚好可以凑一桌麻将的四个女孩，不过她们玩的当然不会是麻将，而是花片。 这花片的玩法也很简单，就是把一叠画有各种季节的花朵素描的绢布叠放在一起，然后每人轮流抽出一张，抽到的人要说出自己手中花片的花名、颜色与开花季节，说不出来或说错的人便出局，然后剩下三个人接着玩，如此重复直到只剩最后一位便是本轮的赢家。 清婉以前也玩过几次，不过一般都是输多赢少，虽说她是成年人的心智，但与这群从小养在深闺的姑娘比认花片还是差着许多。 她们这些深宅闺阁从会说话开始，身边的丫鬟婆子便教她们开始认花样子，好为以后的女红打基础。而她从记事起便已上学前班，为将来上学做准备，到大学毕业以后又忙着找工作上班，哪有时间去赏花，即便偶尔去公园赏花，也只能分得清那是什么颜色的花，至于品种那是一概不知，更别说其属性、花期了。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瑞嬷嬷的加强培训，也认识了不少花片，不至于每次都是第一个出局。 两轮下来，都是妙婉第一个出局，毕竟静婉与柔婉比她大些，且陆家东西两府的隔断处原本就是一座大花园，里面种着各色花卉，而妙婉虽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但陆瑜恒再怎么宠舒姨娘，也不可能给舒姨娘置个带花园的宅子，不然张氏也不会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要把人接入府里才知晓。 清婉见妙婉虽依旧言笑晏晏，但明显没有刚来时那么自然，未免怕小姑娘心里不平衡，再想想自己又是姐妹四个里年纪最小的，后面几局便故意放水装不认识绢布上的花样，或是把开花季节说错。 几局下来，基本是静婉和柔婉两人占据第一二名，而清婉和妙婉两人在倒数一二名上徘徊。柔婉看大家都玩的差不多了，便把花片收起来，让人上茶果点心，俨然一副小大人在招待客人的样子。 就在清婉刚准备好好享受下美食时，何姨娘身边的巧倩便过来传话：“姨奶奶让二姑娘下午不要到处乱走，”那小丫鬟朝清婉这边看了看接着有些含糊道：“下午，新……“巧倩话说一半，不知该如何称呼，便有些心虚道：”那边要来我们府里量尺寸，二姑娘要是闷了，就到清香院和四姑娘一道玩耍。” 这时坐在旁边的静婉忽然看着清婉和柔婉笑着说道：“姐姐在这儿先恭喜两位妹妹了。” 清婉刚开始还一副懵懂表情，待仔细一想便也就明白了，但仍旧装做什么都不知的样子。 静婉见清婉还什么都不知的样子，便接着道：“四妹妹还不知道吧，二叔父马上就要迎娶扬州赵家的嫡女了，妹妹们马上就要有新太太了！” 清婉还没来得及回话，老太太身边的司琴便过来传话，“刘家舅太太来了，老太太让四姑娘过去给舅太太请安。” 众人还等着看清婉反应，没想到清婉只对渥丹淡淡道：“我们去福寿堂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章 舅妈 渥丹听此，先抱着清婉回清香院，换了身浅玫瑰粉绣折支梅花的对襟比甲，然后又给她头上缠了些珠花珊瑚，才又抱着她去福寿堂。 到福寿堂外，渥丹把清婉放下来，恰好此时张氏从里面出来，清婉赶紧上前行礼道：“清婉见过大伯母。” 张氏灿笑道：“清儿来了，赶紧进去吧，别让客人久等啦！”好好的一句话，不知怎么从张氏嘴里说出来，听着这么别扭呢！清婉在心里腹诽。 清婉进去绕过屏风，见老太太依旧坐于上首，下首做坐着一位年轻夫人。 清婉猜想这位便是她小舅妈颜氏了，她先给上首的老太太行礼请安，又转身准备向坐在下首红木扶手椅上的颜氏裣衽行礼时，被颜氏亲切的拉到面前细细打量。 颜氏打量着清婉的同时，清婉看似默默任由她打量，其实也在用余光默默地打量着眼前的夫人，只见她不到三十的年纪，身穿一件桃红绣折枝玉兰的薄缎袄子，云鬓蓬松，生的杏眼桃腮，俊美异常。 “这就是我那外甥女清儿吧？没想到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颜氏抬头对着上首的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轻轻颔首道：“是呀！你们上次在京城时，清儿还在襁褓中，没想到时间过的这样快。”复又看着清婉道：“清儿不记得你小舅妈了吧！小时候你小舅妈还抱过你的。” “清婉拜见小舅妈。”清婉退后一步屈膝行礼道。 颜氏见清婉虽年纪小，动作不标准，却已经很有些行礼的样子了，再看她眉清目秀，憨态可掬，更喜爱三分，笑着说道：“快起来，都是自家人，不必行那虚礼。” 老太太又和颜氏闲聊了几句，端起桌上白底青花瓷杯喝了口茶道：“舅太太好久没来了，本应让清儿大伯母陪你在府里好生逛逛，奈何近日府里琐事杂多，一时抽不开身，我这老婆子年纪大了，走不动了，就让清儿陪舅太太在府逛逛吧！” 听老太太如此说，颜氏赶紧起身告罪道：“姨妈说的是什么话，这本是我的不是，我来的太匆忙，也没提前让人到府上递个帖子。” 老太太笑着说道：“亲戚间本就应多走动，什么时候不能来，还非得递了帖子才能来。好了，我也乏了，你们自去说话吧。” 颜氏和清婉应声而去，老太太又特意让珍果跟在身后伺候。清婉依旧由渥丹抱着一路走回清香院，到清香院堂屋，珍果让丫鬟上好茶果点心，便领着一干丫鬟婆子去门外候着。后来听绿竹说，何姨娘几次想要进来拜见舅太太，都被珍果拦住了，清婉这才知老太太特意让珍果跟来的原因。 颜氏见屋里也没外人，一把把清婉搂在怀里，又把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见她虽比自己的女儿大一岁，却和她差不多高的个头，心里更是替她心疼。 清婉见颜氏眼神温暖慈爱，满脸关心却又犹豫不知说什么，便伸手捏起一块藕粉桂花糕，笑着说道：“舅妈，吃糕点，很甜很好吃的。” 颜氏见清婉人虽廋小了些，却如此大方开朗，心里也释然了许多。便问了些清婉平时的生活起居，清婉都一一回答，颜氏又让她平时注意身体，如今天虽热，但也切莫贪凉等等，清婉一一点头答应。 颜氏又说了些清婉外祖母与刘家的几个子女的趣事给清婉听，清婉虽分不清颜氏说的是谁跟谁，但从她的言谈中，她知道这位舅妈是真的关心她，便也对她们一一表示关心，并让颜氏回去代她替外祖父、外祖母与刘家众人问好。 说了一会儿颜氏突然正色道：“清儿，平时可有听你祖母与你父亲的话？” 清婉看颜氏的表情，知道颜氏有话要说，便也一脸认真道：“清儿有很乖，很听话，我那里做错了，舅妈可以告诉清儿吗？” 颜氏见清婉如此乖巧，便也放缓语气，斟酌着说道：“清儿可愿意父亲娶新夫人？” 清婉很天真的问道：“我可以不愿意吗？”她早就知道陆瑾恒是要娶新夫人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这不是她愿意或是不愿意就能改变的事。 颜氏听清婉如此回答，虽然心里有些酸涩，但同时也松了口气，她知道清婉应是不会再为此事而闹脾气了，自己此次的任务便也就完成了。 刘家老太太之前听姑奶奶留下的人说，清婉以前被何氏那个贱人挑唆，一听陆瑾恒要续玄，便跑去陆瑾恒面前哭闹，最后自己的身体吃不消而病倒，刘家老太太这才让颜氏走这一趟。 刘家人都知道陆瑾恒对清婉的娘亲是有真感情，同样何姨娘也知道，陆瑾恒的确会因清婉的一两次哭闹而暂时不娶，但时间久了，清婉渐渐大了却还是如此，陆瑾恒只会渐渐的不喜她这个女儿。 可清婉在陆府的立足之根本，不过就是靠着陆瑾恒对她的父女之情。 陆老太太，看着温和，实则最是势力之人，倘若清婉连陆瑾恒这点父爱都没有了，那她在陆府的处境将更加艰难。 但如果清婉愿意接受这个现实，陆瑾恒会把对清婉娘亲的愧疚转移到清婉身上，且清婉又是没有兄弟的嫡女，又有刘氏留下的丰厚嫁妆，足够清婉以后吃穿用度与今后作嫁妆了。就算新夫人进门，只要不是太愚蠢，就该好好待她，与她培养好感情才是。 颜氏看着清婉放缓声音道：“既然你心里明白，就听舅妈的，别和你父亲闹脾气，以后新夫人进门后，要和她好好相处，知道吗？” “嗯，我以后一定多听舅妈的话，和新夫人好好相处。”清婉点点头乖巧的回道。 颜氏见了不觉又是一阵心酸，不过还是个五岁的孩子，正是调皮爱闹的时候，可清婉却已经变得如此懂事乖巧，不知这几年，来在那狐媚子（何姨娘）跟前吃了多少苦。颜氏不禁又多嘱咐清婉几句，一方面告诉清婉，她未来的后妈人品很好，让她不要担心，一方面让清婉凡事也不能一味忍让，若真有人欺负她，就让父亲送她去外祖家住一阵子。 清婉明白颜氏的意思，她的话总结起来就一句：以后和后妈能处就处，处不来就走人，不过清婉觉得走是下下策，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再说了，就算到了外祖家，难道就能事事顺心啦！看看林妹妹拥有林家雄厚资产，又得贾母万千疼爱，在贾府还有诸多不顺心意呢！ 颜氏一直待到用午饭时方才走，吃完饭后，清婉拿起花片来打发时间，何姨娘见清婉神色如常，心想：清婉现在应该知道陆瑾恒要续玄的事，可看清婉神色自如的模样，难道是被刘颜氏来打岔给忘掉了，可听巧倩的描述，不应该呀！ 何姨娘心里疑惑，便直接问道：“老爷要续玄的事，清姐儿可知晓了？” “早上听大姐姐说了，姨娘也知晓了？”清婉放下手里的花片抬头看着何姨娘平静的说道。 何姨娘没想到清婉会如此平静，微怔一下道：“姨娘前几天就知道，怕你知道了伤心就一直没敢告诉你，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或是和姨娘说说话，别闷在心里憋坏了身子。” “父亲娶了新夫人，我就有母亲了，为什么要哭呢？”对于陆瑾恒要续玄，说一点不伤心那是不可能的，但她依然抬头装作天真的问道。 何姨娘被清婉一句话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道：“清姐儿真是懂事了，不过如果你心里伤心，也不能怪老爷。“ 何姨娘看清婉神色不变，继续煽情道：“那天，老爷和姨娘提了这事后，又提起你娘亲，说他心里还是想着你娘亲的，并不想这么早就另娶她人，但这是老太太的意思，老爷也不好驳了老太太的意思。” 何姨娘说到这儿，声音哀婉地叹道：“哎！看老爷如此为难，姨娘也跟着揪心，只怪姨娘是个妾侍，连去福寿堂请安的资格都没有，不然好歹也能向老太太求求情。“ 说到这儿，何姨娘故意停下来看着清婉道：“话说回来，姨娘就是能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也未必听姨娘一个妾侍的话，要说这满府里，老太太最欢心的就是清姐儿你了，姐儿又是老爷的嫡出女，兴许姐儿去求情，老太太倒还能听听。” 何姨娘见清婉不为所动，再接再厉道：“就是不能让老太太退掉这门亲事，也能让众人知道清儿在老太太和老爷心中的地位，以后新太太进门也得对清姐儿疼爱有加，呵护备至，不敢有丝毫苛责姐儿。如果她敢背地里使坏虐待姐儿，姨娘就算身份卑微，也定会拼尽全力去保护姐儿的，不让姐儿受半分委屈的……！” 何姨娘声情并茂，滔滔不绝地说了半个时辰，直到清婉开始打瞌睡才离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章 灰姑娘 清婉在福寿堂用过几次饭，知道老太太这儿的规矩森严，吃饭一点声音也没有。 待吃完其实何姨娘说了那么多，主要就两个宗旨，一是让清婉去求老太太给陆瑾恒退亲，二是让她对继母产生恐惧怨恨心理。 这样一来，让老太太厌弃她，陆瑾恒见她如此，对她的宠爱也会有所下降。二来此事若是以后传到新太太耳朵里，也会让新太太厌恶她，那么她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奶娃以后就只能依附于何姨娘。 何姨娘的用心还真是歹毒！ 她若真是个五岁孩子，还真就信了她的鬼话了。 清婉第二天依旧和平日一样，早上起来先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昨天听珍果回来说，颜氏走后四姑娘并未有任何异样，且她和颜氏在屋里说话时，珍果就守在门外，也没听到里面有哭闹声。现在再看清婉神色如常，便知清婉如今是真的明白懂事了，心里也很是欣慰，特意留清婉在福寿堂用早饭。 饭后，清婉又陪老太太说了会话，就在清婉准备要起身回去时，老太太突然对清婉道：“以后要是有什么不顺心或是有下人不合用的就跟祖母说，要是不好意思和祖母说，就跟胡妈妈或是珍果说说也是一样的。” 老太太沉思了会儿接着说道：“你父亲续玄了也是一样，有什么不便宜的就来说与祖母听。” 清婉知道老太太的意思，何姨娘对她确实不算好，可她一没打她骂她，二没苛刻她吃穿，虽然何姨娘以前为了把陆瑾恒从荷院给拉回来，有让清婉故意生病的嫌疑，但人家不但没下药，还好吃好喝的供着你，是你自己晚上踢被子，这才着凉生病的，怎能怪得了别人。 至于那些趋炎附势的下人，就更不敢对她不敬了，她们也只是没有积极讨好奉承她，对她略有些疏懒罢了。 如果她真的把这些芝麻绿豆大点的事告到老太太这儿，老太太或许会把她身边何姨娘的人都给打发出去，再换上一批新人，可是这些新来的人就对她那么认真忠心吗？如果还是不合用，还能再换吗，老太太能帮她换几次人？ 因此清婉很是乖巧的回道：“谢祖母关心，我有祖母和父亲的疼爱，以后还有夫人的疼爱，一切都会很好的，以前都是清婉年幼不懂事，让祖母操心了。” 老太太听清婉如此说，忽的抬起头来用探究的眼神定定的看着清婉，清婉被她的眼神看着心里都有些发虚，但表面却故作淡定任由老太太看着，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顶不住时，老太太终于收回目光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能这么想祖母就放心了。” 清婉从福寿堂回来，板凳还没焐热，老太太的赏赐便下来了，还是胡妈妈亲自送来的，胡妈妈又对她嘘寒问暖了一翻，看来老太太对她今天的表现很是满意。 几家欢喜几家愁，老太太这边心满意足的数着日子，等着喝新儿媳的茶，何姨娘这边最近却事事不顺。 自从知道陆瑾恒要续玄后，清婉一反常态，既不哭也不闹，仍然每天乖巧的去给老太太请安。 何姨娘见此情形心情十分阴郁，便让心腹丫鬟在清婉常去的地方，躲在附近讲些继母虐待继子女的故事，可清婉听到这些不但没有主动来亲近她这个姨娘，且离她越来越生疏，还爱往东府跑，她一个二房姨娘，能收买些二房的仆人已经很不错了，她哪敢把手伸向大房的人手，你说这叫她怎能不气愤。 何姨娘不知道，在清婉心里，她和继母是一样一样的，没什么本质区别，都是父亲的女人，却都不是她的生母。 她这天吃完早饭后，便又去东府找静婉和妙婉玩，话说她的这对堂姐并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但清婉实在是不想呆在西府。 清婉自从正式知道陆瑾恒定下婚事后，不管她在西府的那个角落，总能听到三两个偷懒的丫鬟婆子在讲类似灰姑娘的故事，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巧合，可当她连续听了四五天的灰姑娘后，就再也不能把这当做巧合了，定是何姨娘让人故意讲给她听的。 得出这样的结论，清婉不得不对何姨娘竖起大拇指，四五天的时间，就可以编出十来个版本的灰姑娘，可人家灰姑娘都是凄美型的故事，而您编的怎么全都是凄惨型的。 虽说主旨一样，但内容都不带重复的，那继母对待前任的儿女，连满清的十大酷刑都快用上了。您这水平，要是穿越到现代，完全不需要走小三路线，直接靠写书就可以发家致富呀! 一直不离清婉左右的渥丹，附在清婉耳边给她说了个妙计，清婉觉得此计甚好。 静婉住的院子是暗香榭，她到时，祥姑姑正在教静婉描花样，妙婉也在旁边学着。 见清婉来了，妙婉便跟祥姑姑告假拉着她去听雨轩玩。静婉见此情形也很想跟着去，奈何却被祥姑姑制止了。 听雨轩内，舒姨娘正在缝一件雪白绫缎的里衣，应是给陆瑜恒做的，舒姨娘是位风流婉转的江南美人，她见妙婉又领着清婉来了，赶紧把她们让进屋里，又让人准备了茶果点心。 清婉在听雨轩坐了大概一刻钟时，老太太那边来人传话，让清婉中午到福寿堂用饭。 清婉听说中午要在福寿堂用饭，索性在听雨轩玩了一上午，到了用午饭时，老太太那边果然来人接她去福寿堂。 老太太这边的饭菜是既丰盛，又可口，清婉吃了满满一碗米饭，一条红糟鲥鱼、半碟子香酥鹌鹑和一碗乌鸡汤外加其它各色菜一两口。 清婉吃完饭用巾帕擦了擦嘴，抬头见老太太和旁边的胡妈妈都诧异的看着自己。 清婉知道她们是被自己的饭量吓到了，她以前虽也在福寿堂用过饭，但那时她本就体弱饭量小，再加上她大病初愈，不宜吃太多，是以老太太和胡妈妈都以为她饭量很小。 其实像清婉现在用的小碗，也就搁古代这些闺阁姑娘与夫人能一碗管饱，这要是放在前世，起码也得三碗。 祖孙两都吃完后，老太太领着清婉到东梢间的卧室说话，珍果刚上两杯新茶，老太太便直接进入主题道：“清儿，最近西府可是有人欺负你？” “没，没有的事。”清婉满脸害怕的神情，有些迟疑地回道。 老太太见清婉的模样不似作假，又问道：“那这几天怎不见你在西府玩。” 清婉有些害怕道：“我，我，我想和大姐姐还有三姐姐一起玩！” 清婉前几天来东府找妙婉时，老太太也以为她是想和妙婉一起，可是一连五六天下来，她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几乎一整天都和妙婉或静婉在一起，老太太又怎会相信。 “既然如此，你怎不请两位姐姐去你那儿玩？” “我，我，”清婉不知如何回答，站起来跑到老太太跟前，趴在老太太腿上哭道：“祖母！祖母！我害怕！我好害怕！” 老太太看着趴在腿上，因哭泣而不住抖动肩膀的小孙女，心也不由软了起来，用手轻拍着清婉的背，柔声道：“清儿不怕，有什么事跟祖母说，祖母给你做主。” 清婉抬起一张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小脸，呜咽道：“祖母，以后夫人会不会不让我吃饭，还会把我关起来，她不高兴时会不会拿银针扎我……舅妈说新夫人进门后就多一个疼我了，可她们为什么说，说，说夫人会，会那样对我？” 清婉虽脸上哭的稀里糊涂，但心里却很清楚，话虽因哭泣说的断断续续，但条理清晰，她相信老太太肯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这些话你都是在那儿听到的，是谁跟你说的？是何姨娘吗？”老太太听后果然表情严肃的问道。 “不是，这不关姨娘的事。” 清婉说完，便把西府角落里听到的故事告诉老太太，并告诉老太太这不关何姨娘的事，不是她说的。 老太太听后，表情非但没有放松，还更加阴沉了三分，让珍果哄清婉就在福寿堂午睡。 清婉一觉醒来，已是下午申正时分，她见渥丹和青衣竟然不在，身边只有緑竹和菁菁两个小丫鬟，心里十分疑惑，话说这青衣可是何姨娘在她身边安插的眼线，只从她开始来福寿堂请安后，青衣便不离她左右，尤其她出入福寿堂，更是睁着两只眼睛看着她，竖起两只耳朵听她跟老太太说话！ 就在清婉疑惑的同时，瑞嬷嬷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大点的小丫鬟，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清婉见过她们，她去福寿堂请安时，常见她们进出老太太的院子，应该是老太太院里的丫鬟。 “姑娘醒了，”瑞嬷嬷上前福了福身，便退到一边。那两个丫鬟也上前一步屈身行礼道“奴婢霜露（零露）见过四姑娘，奴婢服侍姑娘起床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章 成亲 清婉在心里回想一下上午的事情，随即明白，但面上仍旧装作一副懵懂的样子道：“这怎好麻烦两位姐姐，让渥丹和青衣来就好了。” 旁边的瑞嬷嬷解释道：“渥丹和青衣突染风寒，老太太体恤，让她们暂时回去休养了，可又怕姑娘身边没个得力的人，便让霜露和零露两位姑娘暂时过来服侍姑娘。” 清婉笑着说道：“既是这样，那就麻烦两位姐姐了。” 如今已是盛夏时分，离陆瑾恒婚期只剩三个月。清婉原以为在这个节骨眼上，老太太顶多是让人训斥何姨娘一二，再罚几个丫鬟的月钱，这事便算过去了。 可没想到，老太太不但让渥丹和青衣停职在家，还让何姨娘闭门思过一个月，且还被罚抄写女则，听瑞嬷嬷说，那几个负责讲故事的直接被发卖出去了，就连緑竹和菁菁也没能幸免，被罚了一个月的月钱。 清婉本想去求老太太把渥丹先调回来，可谁知瑞嬷嬷却说不用，她已去看过渥丹，且过不了一个月，老太太自会让她们回来，清婉有些不信。 何姨娘这一个月过的尤为漫长，这是她自进陆府以来最难熬的一个月，以前就是刘玉琪在时，她也从未被如此责罚过。 况且要真是被刘玉琪责罚倒也罢了，那到底是当家主母，不管被罚的理由有多应该，传出去，也难逃一个争风吃醋的由头。但责罚她的不是当家主母，却是老太太，这让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府里做人。 不过事实证明，何姨娘的脸皮可是比她自认为的要无坚不摧的多呀！一个月的禁闭刚满，就急着找陆瑾恒解释，可还没等她与陆瑾恒见面，陆瑾恒就已经动身去杨州迎亲去了。 何姨娘无法，只好想着和清婉好好培养感情，可没想到，渥丹和青衣还在家休养，看老太太似乎没有让她们回来的意思，便也就让下面人不必再给她们两送东西了。 转而想要收买零露姐妹两，可没想到，这两小丫鬟年纪虽小，却油盐不进，不管她送什么，都笑着收下，但她想和清婉说话示意她们出去时，两人却装作不懂，继续在清婉身后站着，想要从她们两嘴里套话，那就更不可能了。 其实这些天清婉过的也不轻松，虽说渥丹和青衣是何姨娘收买的眼线，但渥丹也只是假装被收买，且只要她言行举止不太过分，基本也不会管她。 可霜露和零露就不一样了，她们两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两人得了老太太的吩咐，致力把清婉打造成一代名门淑女。 吃饭要小口小口吃，走路要迈小碎步，刚长齐全的一口小米牙，笑的时候还不能露出来。天啊，地呀！还能让人好好活着呀？ 不过也不全是不好，起码，清婉如今不再像以前那样，听着何姨娘言不由衷的抒发她和娘亲的姐妹情深，和对她的呵护疼爱之情了。 虽然清婉知道何姨娘以前对她说的不是事实，可抵不过人家是个实力派演员，被她那么深情形象的一描述，加之听的次数多了，清婉都要信以为真了。 可现在霜露和零露是老太太的人，那些丫鬟婆子也不敢敷衍，她屋里的事被她们安排的有条不紊，而他们两人几乎不离她左右，緑竹菁菁见她们两不走，也不敢随意离开，而瑞嬷嬷现在也没什么活要她做了，没事就陪在清婉身边。 何姨娘看着清婉身后的知情人士瑞嬷嬷，怎么也不好像以前那样煽情的诉说着她和刘玉琪的姐妹之情。再看看身后的霜露与零露，也不敢说她待清婉是母女之情了。 清婉每每看到何姨娘欲言又止的模样，装了一天的淑女的郁闷情绪也变得舒畅许多。 时间飞梭，再过一个月便是陆瑾恒成亲的好日子了。 这天清婉去福寿堂请安，老太太又留清婉在福寿堂用饭，清婉乖巧的点点头，心里却本能的觉得老太太有话要与她说。 因心里想着事情，随意吃了点吃便好了。 果然，吃完饭，老太太对清婉道：“渥丹与青衣二人的身体已经养好了，她们想进来继续服侍你，清儿可要让她们回来，还是继续让霜露与零露二人留在你身边，或者让胡妈妈从外院的丫鬟里再挑两个给你。” 清婉看看身边的霜露与零露，比起她们两，清婉更愿意用渥丹与青衣，虽说青衣是何姨娘的人，但何姨娘到底不是她们正经主子。 但霜露与零露则是老太太的人，而老太太则是陆府最有权威的人物，虽说老太太的人是绝对不会虐待苛刻与她，但规矩甚多。 想她一个现代女汉子，如何受得了名门淑女的那一套的约束。至于外院选进来的丫鬟，谁又能保证她们就一定忠心于她，而青衣经过这次的事，应该知道谁才是她们正真的主子。再说以后她可以找别的由头把青衣单独踢走，没的这样还要陪上一个渥丹。 清婉委婉的表达了她的想法，老太太当即便让渥丹与青衣进来，又当着她的面敲打了一番，便让她们随清婉回清香院，而霜露与零露也跟着回清香院收拾东西准备回福寿堂。 清婉回到内室，让瑞嬷嬷把前阵子刘舅妈来送她的一些珍珠珊瑚抓了些准备送给霜露与零露。 待清婉从屋里出来时，看着已经收拾好包袱的霜露与零微有些微吃惊，瑞嬷嬷适时把装有珊瑚珍珠的荷包塞到她们手里，俩个小丫鬟倒也爽快的收下了。 清婉又让院里的两个婆子帮霜露与零露把包袱送回福寿堂。 霜露与零露与众人纷纷道别便朝东府而去。 吃过午饭，清婉让几个小丫鬟都出去，对着瑞嬷嬷问道：“嬷嬷，你说祖母一早就打算让霜露与零露回福寿堂的吗？” 清婉原以为老太太有意让霜露与零露留在她身边，可刚刚看她们包袱老早便已收拾好，才知自己想错了。 瑞嬷嬷明白清婉心中的疑惑，看着清婉稚嫩的小脸，想着平常人家五岁小女孩正是爱撒娇打闹的年纪，可因刘氏走的早，清婉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不觉心疼起来。 “老爷下个月就要娶新太太了，老太太那边肯定人手不够，霜露与零露本又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自是让她们回去帮忙的好。” 清婉躺在床上想着瑞嬷嬷的话，也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陆瑾恒马上要续玄，老太太要是在她们婚前两三个月时，让自己院里的丫鬟去服侍前任太太留下的女儿，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传出去，别人也只会以为老太太不信任新夫人，怕继室虐待前任的女儿。 这样于大家的名声都没有好处，且赵家这时也未必愿意把女儿痛痛快快的嫁过来。 可老太太却在她们婚前一个月把人撤回去了，这说明老太太相信赵家姑娘的人品。 且如果清婉身边的丫鬟要是以后再出错，新夫人也好惩罚她们，而不必畏首畏脚，毕竟这些丫鬟之前就因犯错被老太太责罚过，即便传出去，外人也不会认为是新夫人刻薄，容不下已故夫人身边的人，而是这些丫鬟本身就不够好。 想明白这些清婉却无端有些抑郁，这或许就是豪门生活吧！清婉原以为霜露与零露走了，何姨娘肯定要找她深情的抒发一下她和刘氏情比金坚的姐妹之情，在阐述一下对她爱比海深的母女之情，顺便在八卦一下京城又有谁家的灰姑娘被继母苛待了。 可谁知何姨娘却一反她常态，不知是不是老太太的责罚敲打起效果了，何姨娘对她一反常态，如今对她关爱之真切，爱抚之温柔，要不是眼底深处的一丝虚伪，清婉都要怀疑何姨娘是她亲妈了。 清婉不知何姨娘打的什么注意，但实在不想面对她那虚假的慈母表情，便经常去找几位姐姐玩，有时也会请她们来清香院玩。 经过十来天的观察，清婉终于发现，只要柔婉在场，何姨娘对她的热情就会减少好多。 当然这也只有清婉和她身边少数几人能看出来，在外人看来，何姨娘仍然是位对她疼爱有加的好姨娘。 估计柔婉小姑娘也这么认为，因每次她从清香院回去都没有好脸色，甚至清婉去芳菲阁找她玩时，都不怎么给她好脸色瞧。 不过清婉为了能让何姨娘收敛点，她宁愿拿热脸去贴柔婉的冷屁股。再说柔婉不过是个孩子，再大的气性几句好话一哄也就好了。因此上午柔婉学女红，清婉就在旁边认花片，下午两人就一起做游戏，有时也会叫上大房的两姐妹一起过来玩。 转眼已到陆瑾恒成亲的日子，清婉今天身穿红色锦缎薄袄，下身是同色的百皱裙，就连脚下的绣鞋都是红色的，刚穿戴整齐，何姨娘领着柔婉进来了。 清婉看着同样一身红色的柔婉，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知道她心里不痛快，身为女儿，能见到自己的父亲娶亲，且娶的还不是别的女人，这当然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 不过清婉自从接受自己魂穿后，就知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再说她虽然接受现实，陆瑾恒对她的宠爱也是货真价实，但她仍然无法把陆瑾恒当成自己的亲爹，因此心里的难过也要比柔婉少些。 听说陆瑾恒这次虽是续玄，但他如今入了翰林院，且娶的又是扬州赵家的嫡女，因此这次的婚礼办的比他大婚娶刘氏时还要热闹几分。府里几乎所有奴仆都忙的脚不沾地，她们姐妹两出去又不合时宜，便由何姨娘照看。 清婉看何姨娘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便招呼她们坐下。 想到昨天柔婉与她抱怨，陆瑾恒为何还要娶亲？为何不直接把何姨娘扶正？柔婉还是个小屁孩，她怎会懂这些，想来定是何姨娘平时在她面前提过这些事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章 肚子痛 何姨娘确实想过要扶正，她自认自己也是书香门第出身，且自小饱读诗书，又与刘氏有着姐妹之情，待清婉也如亲女（何姨娘这么认为）。原想先说服陆瑾恒，然后再一起想办法说服老太太，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陆瑾恒竟然一口拒绝了。 陆瑾恒受的是封建士大夫的教育，他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妾不为妻。你既是我的妾侍，且又是刘氏的表妹，所以我愿意宠着你，给你些小权利，但也仅此而已，所以说宠不是爱，更不是尊重。 何姨娘确实是异想天开了，别说是在男尊女卑的半封建朝代，就是在如今男女平等的年代，又有几个二奶小三被转正的。 何姨娘见陆瑾恒不同意，便想在他续玄前生下儿子，然后再母凭子贵，所以每当老太太要给陆瑾恒说亲时，她就怂恿清婉去哭闹，可她万万没想到老太太竟然会给她们喝避孕汤药。她刚开始还不知，还是她身边的丫鬟从荷院那边得知的消息，这才想起自从生下柔婉后肚子就再也没有动静过。 何姨娘知道此事后，她便把老太太赏的汤药给偷偷倒掉，可就在她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且经过她不懈努力终于又怀上孩子时，被老太太知道了，她没想到老太太如此狠心，直接让胡妈妈亲自端了一碗落子汤，看着她把汤药喝完才走。 自此以后何姨娘再也不敢自作聪明，因此这次听说陆瑾恒要娶亲时，也没有挑唆清婉去陆瑾恒面前哭闹，虽有意让清婉去老太太跟前求情，但也不是真的想要搅黄这门亲事，而是想让老太太由此不待见清婉而已。 作为一位妾侍，何姨娘很清楚如果没有儿子，她的最后结局会是何等的凄凉。 话说，何姨娘刚进陆府时，陆老伯爷身边也有一位老姨娘，且也是老太太的远房表妹，那时满京城人都说崇山伯府陆家妻妾和睦，堪比娥皇女英，也因此陆瑾恒才误以为是刘氏想要效仿婆母，有意把何姨娘留在身边做妾室。 可后来，老伯爷一过世，那位老姨娘便自请去陆家家庙给老伯爷日夜念经祈福。 说是念经祈福，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因此何姨娘觉得陆瑾恒成亲自己应该感到高兴，因为只要陆瑾恒娶亲并生下嫡子，她就不用再喝落子汤，可以安心生孩子了，可不知为何她就是高兴不起来。 今天陆家到处都透着喜庆热闹，此时清香院里的几人却与府里的喜庆有些格格不入。何姨娘在替自己感伤，柔婉则替何姨娘叹息！ 而清婉看着这样伤感的何姨娘，忽然觉得她也不是那么的可恶了，其实和她生活在一起也没那么可怕，起码她不敢像灰姑娘里的后妈那样虐待她。 清婉转而又想到外面的新娘，也不知她的这位继母是个什么品性的女子，听二舅妈颜氏与瑞嬷嬷的意思，她以后应该是要由继室来抚养，希望她是位好相处的人吧！ 就在清婉胡思乱想之际，零露过来传话，老太太让清婉去前面见客。 清婉见只叫了她一个，便收拾一下，领着渥丹和緑竹出去了，让灵雨和菁菁留下。 清婉跟着零露朝西边偏僻的小院而去，心里不觉纳罕，算算时辰，现在新娘应该刚送入洞房，女眷现在一般不是在新房等着看新娘子，便是在摆宴席的花厅，怎会到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清婉知道零露是爽利性子，且又在她身边待过一阵子，两人多少也有些交情，因此清婉也不和她客气，直接问道：“祖母怎会把客人带到如此偏僻的地方？” 零露爽利的笑道：“是刘家舅老爷和舅太太想要见姑娘，因今天内宅女眷众多，因此老太太让人把舅老爷她们领到前面的百草亭和姑娘见面。” 清婉远远的便看到百草亭内确实有一男一女两人坐在里面，那男子清婉不认识，但那女子背对着她，看不清楚面容，不过看背影确实是那天来看她的二舅妈颜氏，亭子外面还有几个丫鬟婆子。 清婉快到亭子时，颜氏刚好转头看见她朝亭子走来，便站起来快步来到清婉面前，把清婉从渥丹怀里接过去，温柔道“清姐儿来了，还不认识你舅舅吧，快进来见见你舅舅。” “清婉见过二舅舅。”清婉上前屈膝行礼道。 “快起来，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刘维把清婉扶起来拉到面前，“一转眼清姐儿都长这么大了。” 刘维不到三十的年纪，五官方正，和陆瑾恒一样一身的儒雅之气，可他说话时又带有一股武将的爽朗。 清婉看着眼前高大帅气的舅舅，想想自己上辈子都没有和这样的高富帅零距离接触，难道是老天爷为了弥补她，所以赐给她这么多高富帅的亲长。 虽说这是一个拼爹拼祖宗的时代，可在这平均嫁只有十六岁的时代，女人拼的更多的是老公，如果老天爷你真的想要弥补我，求你再赐我一个高富帅老公吧！ “二少爷，慢点，慢点！”一个年轻媳妇跟在一个小男孩身后喊道。 清婉听见声音，收回思绪，看向声音由来处，便见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跑进亭子，对着刘维夫妇拱手道：“父亲，母亲。” 刚刚还和蔼爽朗的舅舅，瞬间板起脸转为严父模式：“远儿，你作什么跑那么快？” “我听说你们来看表妹，我也想来看看，便让乐妈妈带我过来。”刘志远似乎很怕刘维，低头一脸乖宝宝状。 “以后要听长辈的话，不许胡闹。”刘维说完又是一副和蔼状对着清婉道：“这是你二表哥志远，他让你舅妈宠坏了，泼皮的厉害。” 内宅是女眷呆的地方，刘维不宜久留，又叮嘱清婉几句，留下颜氏和刘志远陪着清婉，便随引路丫鬟去外宅宴客厅了。。 刘志远是个阳光可爱的小男孩，与刘维有七分相似。 刘维走后，刚刚还一脸乖宝宝状的刘志远，瞬间活泼起来变成了邻家大哥哥。 刘志远得意洋洋的说道：“四妹妹，我比你大哦，你以后要叫我哥哥懂吗？” 清婉乖巧道：“志远表哥好！” 刘志远：“嗯，四妹妹真乖！” 清婉看着因换牙而少了一颗门牙的刘志远，说话都透风，听他说话不禁觉得十分有趣，清婉便笑了。 刘志远见清婉在笑，似乎知道她在笑什么，板起脸来，一副小大人模样说道：“四妹妹，你可不能笑我的牙齿，我这是在换牙期，每个人都是要换牙的，等你长像哥哥这么高时，你也是要换牙的！” 清婉忍着笑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知道了，你怎么还在笑？” “我是因为有志远表哥陪我玩，我太开心了。” 刘志怀听了清婉的话，立刻忘记清婉取笑他的事情了，高兴地给清婉说着外面的趣事来。 一直到开宴时，颜氏才领着刘志远去前面的宴客厅。 清婉送走颜氏回清香院时，刚好看见何姨娘送墨画从清香院出来。 “清姐儿回来了，你墨画姐姐刚刚做了几样你爱吃的糕点，特特的给你送过来。” “谢谢墨画姐姐。”清婉客气道谢。 墨画笑着说道：“一点吃食值得什么谢呀，四姑娘爱吃就好。”墨画看看天色渐晚，接着说道“现在虽是刚入秋，却已有凉意，姑娘快进去吧，别吹风着凉了。” 进了内室，何姨娘让人把墨画送的几样糕点拿进来，“清姐儿，快尝尝，你墨画姐姐的厨艺可是我们府里一绝，老爷最爱吃她做的糕点了。” 清婉没什么胃口，但见何姨娘这么卖力的夸，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便随手拿了一块放嘴里吃起来。 “姨娘，二姐姐呢？给她留些吧！”清婉回来后便没看到柔婉。 “清姐儿真懂事，柔姐儿刚睡下，我让巧倩给她留了两样，”何姨娘说着，摸上清婉的手腕，“瞧你廋的，快多吃点吧！” 清婉略吃了几块，便说自己也困了，让何姨娘也去休息。 清婉躺在床上心里想着，何姨娘和墨画什么时候交情这么好了。 其实墨画在府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但以往何姨娘每次见了墨画，都要找理由刺上两句。且偶尔陆瑾恒去荷院，何姨娘也都要想尽一切办法把陆瑾恒来破坏。可今天看何姨娘和墨画好的跟亲姐妹似的，难道她们有了共同的敌人，打算强强联手，那她又该如何。 小孩子好眠，清婉脑子里一团乱，没想到这样竟然也能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戌正时分，清婉是被一阵绞痛给疼醒的。 “四姑娘，可是那里不舒服？”一旁值夜的渥丹看清婉抱着肚子，轻声问道。 “没有，我要出恭。”清婉窘迫地说道。 渥丹把清婉抱到屏风后恭桶上，待清婉从后面出来时，何姨娘竟然也过来了，看她只穿了件雪白里衣，外面披了见湖绿锦褂，满头青丝也已打散，想来也已经歇下，可惜这种时候肯定睡不着，所以听到动静便过来了？ 清婉疑惑：以前怎么没见何姨娘对她这么上心，难道见新人已进门，便把自己划到老妈子的队伍里，打算以后做个贤妾良姆。 肚里又是一阵绞痛，清婉抱着被子趴在床上。 “清姐儿，怎么了，是肚子不舒服吗？”何姨娘一脸关心状地问道，说完不待她回答便吩咐巧倩去请大夫来。 清婉赶在巧倩出去前，忍着痛叫住了她，“不用叫大夫了，姨娘，我就是晚上吃多了点，肚子有点胀，现在已经没事了，姨娘也回去歇着吧！” “巧倩，去二姑娘那边拿些山楂来给姑娘消消食。”何姨娘对停下脚步的巧倩说道，巧倩应声而去。 何姨娘看着清婉满脸疼惜的说道：“姨娘看你疼成这样，回去也睡不着，不如留在这儿陪着你的好。” 清婉表示理解：呃！你男人洞房花烛夜，新娘却不是你，你睡不着很正常！ 又是一阵绞痛，清婉咬紧牙关强自忍着疼痛。 其实这点痛要是放在以前就是毛毛雨，根本不算什么。想她以前来例假时都要比这痛多了，她也能忍着疼痛坚持工作。可她如今的身子骨本就娇弱，且之前还经常卧病在床，身体自然也变得娇气起来。 待绞痛平息，清婉让渥丹给她倒杯水来，趁着喝水之际，她才有时间思考。 她觉得自己今天肚子痛的有些蹊跷，一般肚子痛无非是着凉和吃坏东西，可经过上次何姨娘被责罚的事，她现在身边有那么多丫鬟婆子白天黑夜的尽职守着她，自是不会让她冻着。 既然不是冻着的，那就是吃坏东西，可她今天都是与柔婉和何姨娘一起吃的东西，没道理只有她一个人…等等，难道是墨画送的糕点有问题，那会是谁动的手脚，墨画还是何姨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章 成见 就在清婉想的入神之际，一身大红喜服的陆瑾恒进来了。何姨娘看着一身红衣，英俊帅气的陆瑾恒心里一阵酸涩，但也只一瞬间，便一脸又惊又喜的表情道：“老爷怎么过来了。” “听说清儿肚子痛，我过来看看。” “父亲，我就是晚上吃多了点，肚子有点胀，现在已经没事了，都这么晚了，父亲赶紧回去歇息吧！”清婉抢在何姨娘开口前说道。 “是啊，清姐儿这儿有妾身呢！老爷赶紧回去吧！”清婉疑惑的看着何姨娘，没想到她竟然也劝陆瑾恒回去。 清婉肚子也只痛了那么一小会儿，陆瑾恒来后，查看一下，也无甚大问题，略坐了会儿便也就被众人劝回去了。 陆瑾恒离开没多久，何姨娘便也回自己房间了。 清婉拉了两次，感觉肚子不像之前那般绞痛，便也让他们都下去，自己也歇下。 睡下后清婉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今天肚子痛的蹊跷，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却把自己搞得好晚才睡着，好在老太太免了她与柔婉这几日的晨昏定省，她明天可以睡早觉。 由此也可以看出老太太对赵家的这门亲事很是重视与满意，所以才特意免了清婉与柔婉这几日的请安。 听说赵氏给老太太敬茶时，老太太给了一个厚厚的荷包和一对晶莹通透的翡翠镯子。 虽说清婉娘亲当年进门时也给了一对镯子，但明眼人都看出来没有赵氏的这对儿好。 据说，就连当初给侯府千金张氏的镯子也没赵氏的这对成色好。 听府里老人说这翡翠镯子是先皇年间高丽进贡，后来先皇赏给贤贵妃，后贤贵妃又转赐给陆老太太。 清婉直到陆瑾恒婚后的第三天才见到赵氏。 这天早上清婉用完早饭，零露过来传话说老太太让她和柔婉去福寿堂。 清婉知道这是要让她们去拜见赵氏，心里想着毕竟是第一次见，便让渥丹给她换了身见客的红色喜庆衣服。 福寿堂内，老太太端坐在上首，下首坐着陆瑾恒与赵氏，“本来今天应该是你们回门的日子，可亲家路远，回去一趟也不容易。你既嫁进陆家，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过来问我或是问你大嫂都行。” 赵氏笑着说道：“媳妇谢母亲关心，有母亲和大嫂指点，媳妇也就不怕出错了。” “母亲一看你就是会做事的人，西府的事你尽管放手去做好了。” 清婉与柔婉刚进福寿堂便听到老太太说了这句话，心里明白老太太这是要放权给赵氏。俩人绕过屏风一起上前给老太太和陆瑾恒请安。 老太太对她们很公式化的介绍道：“这是你们父亲新娶的夫人，你们的母亲，以后不可调皮，要听你们母亲的话。” “是，祖母。”清婉与柔婉异口同声地说道。 清婉和柔婉又上前给赵氏请安，因是第一次见，赵氏每人给了一个沉甸甸的嫣红色绣蜻蜓点水锦缎荷包和一对珍珠手串。 待众人都坐下后，老太太又对着赵氏道：“以后有你在，母亲就可以偷懒享福了，这俩丫头就要辛苦你照看教养了。” 赵氏起身回道：“母亲言重了，孝顺婆母，照看孩子本就是做人媳妇的本份，哪就值得辛苦了。” 清婉直到此时才有时间抬头看向赵氏，只见她杏眼桃腮瓜子脸，穿一件茜色绣百蝶穿花对襟短袄，外面罩一件红色绣折枝牡丹褙子，下面是同色的月华裙，本来这样的打扮应该给人一种抚媚的感觉，可这打扮在赵氏身上，却给人一种爽朗干练的感觉。 赵氏再次坐下时，刚好看见清婉在看她，清婉想着以后就要就是一家人了，觉得有必要刷一下好感，就给赵氏一个自认可爱甜美的笑容。 可惜清婉的笑脸并未换得赵氏的好感！赵氏见清婉对着她笑，知道她是陆瑾恒如今的唯一嫡女—陆府四姑娘陆清婉，脑子里想起新婚晚上，陆瑾就是听到四姑娘肚子痛的消息便匆匆离开的，心里便提防起清婉来，只对她回了个礼貌性的的笑容。 自此以后，清婉每天都要早起半小时，先去上房给赵氏请安，然后再随赵氏一起去东府给老太太请安。 清婉坐在红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做了一个甜美笑容，喃喃自语道：虽说她在陆家众姐妹里不算出挑，却也很可爱，很甜美！能迷倒万千小正太的小萝莉一枚，怎么就不招人待见呢？ 清婉想着这几天去上房请安的情形，心里纳闷道：赵氏怎么就不待见她呢？她对着连母亲都叫的别别扭扭的柔婉，还能露出一脸慈爱的嫡母模样，怎么一对着她就一副……呃！好吧，她没有摆出恶毒继母嘴脸，却是一脸提防的模样。 有没有搞错，人家只是个小萝莉，你干嘛那么谨慎的看着人家，亏人家还每次回你一个傻白甜的微笑，你知不知道人家装小孩装得很幸苦呀！ 清婉思前想后，觉得还是陆瑾恒与赵氏新婚晚上，陆瑾恒跑来清香院看她，让赵氏对她产生了偏见。 清婉对于那天晚上的事也是耿耿于怀，起初她以为是何姨娘在墨画送来的糕点上动了手脚，想让陆瑾恒来看她时顺便留宿清香院，可后来陆瑾恒来看她时，何姨娘竟也劝陆瑾恒回新房，清婉便误以为是自己猜错了。 可她第二天起来想要找证据时，渥丹却告诉她，昨天她吃剩的糕点都被何姨娘吃光了！ 吃—光—了！这怎么可能，要知道，减肥事业可不是现代女人的专利，而是从古至今绝大多数女人的终身事业。 尤其像何姨娘这样，主母比她这个妾侍还要年轻、貌美，所以何姨娘只会更加注意保养身材，又怎会大晚上的，吃这么多的甜点，那么原因只有一种，她想要销毁证。 后来清婉又特意让绿竹去打听那天晚上，是谁把她肚子痛的消息告诉陆瑾恒的。 绿竹回来告诉她是厨房的厨娘去给新娘送吃食时，厨娘和上房院里的丫鬟说起被陆瑾恒听到的，而那个丫鬟是柔婉身边平姑姑的内侄女，而那个厨娘更是何姨娘介绍进府里的。 虽然种种现象表明，是何姨娘在墨画送的糕点上动了手脚，可清婉却不明白何姨娘的作案动机，总不至于是纯粹的想给赵氏添堵吧！ 可经过这几天赵氏对她的态度，清婉明白何姨娘的用心了：一可以给赵氏新婚之夜添堵。二则可以让赵氏不待见清婉，这几天府里总有下人有意无意的提起清婉以前破坏陆瑾恒续玄的光荣事迹，估计也是何姨娘一手安排的。 三则糕点是墨画送来的，如果老太太真的查起来，还可以把墨画拉下水，这样她又可以少了一个情敌。 真是一石三鸟，好歹毒的心思。 清婉现在想想都害怕，好在那天她吃的少，且自己这段时间吃饭多，体质好了许多，不然真的闹大了，墨画受冤被罚不说，以后起码要好长时间何姨娘可以逍遥自在。赵氏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可能一进门就责罚何姨娘与墨画两位妾氏的，而她也会一直不受赵氏待见。 陆家的姑娘一般是过五岁半开始学着生活自理，当然不是说让她们洗衣做饭做家务，只是让她们开是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比如说自己用筷子吃饭，自己刷牙，自己出恭……。 到八岁可以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子，按惯例，清婉这个年纪还不到搬出来单住，且她又是嫡女，陆瑾恒成婚后理应把她接到上房由继室夫人抚养。 可因赵氏不待见她，便也一直没有提出让清婉搬去上房，清婉觉得自己躺着中枪，好无辜！ 不过，经过糕点之事，她虽然恨死何姨娘，不想和她住一起。但不管怎样何姨娘都养过她几年，她也不好自己提搬出来的事，只能暗中提防，不要再被何姨娘算计。 清婉相信只要自己以后不被何姨娘当枪使，赵氏总有一天会对她放下成见。 果然，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赵氏总算对清婉放下成见，虽然对她依然不怎么亲切，但也不至于处处提防于她。不过清婉觉得现在这样相处就挺好的，如果赵氏真的像何姨娘那样对她关心备至，清婉才要害怕，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今天因陆瑾恒休沐，清婉比平时要早起十分钟，每次陆瑾恒休沐，何姨娘都要领着她争取第一名到上房请安，不过由于清婉的故意拖拉不配合，她们到上房时，刚被抬为姨娘不久的墨画已经站在上房外的廊檐下了。 上房共有五间正房，中间一间是堂屋，用于主母接待子女、妾侍请安的地方，而赵氏的卧室则在东梢间。 清婉她们今天来的比较早，赵氏还在卧室没出来，赵氏身边的丫鬟领着清婉先去明堂坐下，而何姨娘和墨姨娘则站在外面继续候着。 清婉刚坐下，便见柔婉也被赵氏身边的丫鬟领进来，又有丫鬟给她们分别上了茶水点心。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赵氏从卧室出来，在上首坐下，自有丫鬟叫何姨娘和墨姨娘进来。 两位姨娘进来恭立一旁，清婉和柔婉也站起来福礼请安。 大家刚坐下，陆瑾恒也从卧室出来，在上首左手边坐下，众人又站起来给陆瑾恒行礼，赵氏起身给陆瑾恒斟了杯茶。 陆瑾恒出场后，气氛明显变得不一样，清婉抬头看看赵氏，见她虽略有疲惫，却面色红润，看来昨晚两人很缠绵。 而对面两位姨娘则要憔悴的多，上好的珍珠粉也掩盖不住憔悴的气色。 想想也是，赵氏进门也有一个多月了，而陆瑾恒则夜夜宿在上房，这叫她们怎能不伤心憔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章 搬去上房 “清儿可愿意搬到萱瑞堂和母亲一起住？”就在清婉回神之际耳边听到赵氏问了这么一句。 “老爷，夫人，可是妾身那里做的不好，”还不等清婉答话，何姨娘便站起来眼睛看着陆瑾恒期期艾艾的问道：“怎么突然要清姐儿搬到上房来？” 陆瑾恒看着何姨娘道柔声：“你待清儿很好，这我和夫人都看在眼里，可清儿终归是要养在夫人院里的才对。” “老爷，妾身知道自己逾矩了，但望老爷与夫人看在妾身照顾清儿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何姨娘说着已经跪在地上哀哀哭泣，说到最后都有些泣不成声的道：“求老爷夫人再让妾身照看清姐儿两年吧！” 赵氏见陆瑾恒态度有所转变，抢在陆瑾恒开口前道：“老爷，这事儿我们还是先听听清姐儿自己的意思吧！“ 赵氏见陆瑾恒没有说话，只疑惑地看着她，她只当陆瑾恒是默认了，便转头看向清婉问道：“清儿，你愿意搬来跟母亲一起住吗？” 赵氏这么一问，这下屋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在清婉身上，清婉当然想搬到萱瑞堂啊！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和渥丹在后院打探到的消息，她知道赵氏做事严谨，且待人温和有礼，名声又好。 一个人的名声很好说明两个问题，她本人人品确实很好，其二说明这个人很在乎自己的名声，那么赵氏便是为着自己的名声也不会苛待自己的。 可是清婉看着泪光闪闪的看向自己的何姨娘，她如果说愿意，好像她就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一样！哎！好吧！其实她也很爱惜自己的羽毛。 不过她清婉能防得了何姨娘一时，却防不了她一世，为了以后能够过的稍微舒坦些，清婉决定忽略掉何姨娘哀求的眼神与众人疑惑的目光，低头轻声道：“女儿一切听从母亲和父亲的安排。” 赵氏似乎早就料到清婉会如此回答，不过也是，她进门都一个多月了，现在西府一切又由她接管，还能不知道她和何姨娘之间的那点虚假感情，也只有陆瑾恒这样的大男人才会以为何姨娘待她亲如骨肉吧！若不是陆瑾恒真心疼爱她这个女儿，她都要怀疑这亲爹是不是半路捡来的了。 何姨娘见清婉没有拒绝赵氏的提议，知道事情不好回转，只哀凄凄的说了一句：清姐儿，姨娘舍不得你，便晕了过去。 清婉见何姨娘此时晕倒，正暗叹自己倒霉、何姨娘心思之歹毒时，便见赵氏身边两个丫鬟，手脚麻利地赶在陆瑾之前走过去，一个托起何姨娘的头，一个刚要去掐她的人中时，何姨娘便已悠悠醒转。 看来赵氏身边的丫鬟似乎对这种场景已习以为常啊！ 果然大宅门里的丫鬟就是见多识广！清婉在心里佩服道。 赵氏适时说道：“老爷今天不是与吴主事约好一起去郊外垂钓的吗？妾身会好好劝解何姨娘的！” 何姨娘泪眼盈盈，语音婉转的对着陆瑾恒道：“老爷！” 陆瑾恒看着何姨娘如此，心里有些烦躁，转过头来对着赵氏丢下一句“辛苦夫人了，”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何姨娘见陆瑾恒就这样离开，知道把清婉留在清香院已是不可能了，但她还是想为自己再争取一下。 不过经过刚晕倒事件，何姨娘也知道对着赵氏装柔弱、扮可怜都是没用的，便装出一副亲妈舍不得孩子的诚恳模样道：“夫人，妾身知道自己卑贱，不配抚养四姑娘，但只求太太，能让妾身每天来上房陪清姐儿一个时辰！” 清婉见何姨娘如此诚恳模样，若是不知内情的人，还真以为是狠心嫡母夺取妾生子的抚养权了。 赵氏示意丫鬟先扶何姨娘起来，然后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何姨娘没想到赵氏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嘴上却道：“谢夫人成全。” 清婉却在心里一阵腹诽，不过想想一天也就只有一个时辰，比继续住在清香院要好多了，如此一想便也就不在纠结了。 由于赵氏进门后迟迟不提把清婉挪到正院，府里仆人以为清婉便要一直住在清香院了，如今忽然听说清婉要从清香院搬到上房的消息，整个清香院立刻热闹了起来。 这就相当于从地方官员转到中央政府，虽然级别不便，但离主母老爷近了呀，院里的丫鬟婆子都想着能够一起跟过去。 瑞嬷嬷和渥丹灵雨立刻成了香饽饽，大家都争先去给她们献殷勤，就连緑竹菁菁都有人帮她们把东西收拾好。 年纪大的想着跟过去，以后便算是半个上房的人了，上面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能第一个听到消息，且都听说夫人院里的人个个出手大方，跟过去说不定也能得些好处。 而那些年纪轻的，有想改行做小妾通房的则想着，跟过去就在上房当差了，见到老爷的机会就更多了。 清婉对身边熟悉的也就瑞嬷嬷和贴身的四个丫鬟，这几个肯定是要跟过去的，还有就是青衣不能过去的，其他人选便让瑞嬷嬷给挑了几个，挑好了以后，为了以防万一，有个别不愿意的，她又一个个亲自问了一遍，没想到还真问出了一个不愿意的。 当清婉问到菁菁时，菁菁满含期待的看着清婉道：“我娘说了，去了上房，以后就是二老爷的人了，奴婢不要做妾。“ 清婉知道这年头想爬主子床的有很多，但像菁菁这样思想干净的女孩已经不多了。 不过看着只比自己大两岁的小萝莉，心里想着她爹是萝莉控嘛？仔细一想还真有点，起码对她这个小萝莉是好的没话说，不过她相信陆瑾恒绝对不会干这么缺德的事的。 因此正色到：“你放心吧！你既不会捏肩捶背，又不会讨喜哄人，老爷才不喜欢你这样的，因此不管在那儿当差，你都不是老爷的人。” “姑娘，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老爷喜欢的是夫人那样的。”清婉接着说道：“那你还要留在清香院吗？” “不要，奴婢舍不得姑娘，姑娘去那儿，奴婢就去哪！” 清婉仰天长叹！你早这么回答不就好了嘛，害她以为自己人品有这么差呢？清婉忽又想到什么问道：“那以后我要是嫁人了呢？” 菁菁不假思索道：“那奴婢也跟着姑娘嫁过去。” 清婉故作为难道：“那要是我夫君喜欢你这样的怎么办呀！” 菁菁想了会儿说道：“姑娘你也嫁一个不喜欢我这样的夫君不就好了吗？以后奴婢也嫁一个不喜欢姑娘这样的夫君，这样我娘就不会管我了。” 清婉正色道：“好！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瑞嬷嬷看着两个加起来还不到十三岁的小姑娘，竟然在一本正经地聊着以后嫁人的事情了，不禁满脸黑线！ 清婉当天下午便搬到正院，宣瑞堂是典型的古代四合院中的三合院建筑，由东西厢房和五间坐北朝南的正房组成，正房两边各带一耳房，中间的叫明堂，两边依次过去是梢间、头间，赵氏住在左梢间，把清婉安排在右梢间，早在赵家打嫁妆时就已经准备好清婉的儿童房，里面一应摆设俱全，一概用的也都是喜庆颜色。 清婉原以为陆瑾恒要到很晚才回来，没想到晚饭前便已经回来了。 吃完晚饭后，陆瑾恒关心了几句清婉第一天搬来的感受，便道：“你姨娘回去后可还好？” 清婉假装思考了下后，一本正经地道：“姨娘很好，回去后很高兴，她还说以后可以每天来陪我一个时辰，我也好高兴。” 清婉想起上午在正房的情形，何姨娘见赵氏如此爽快答应，心里一阵高兴，谢完赵氏就想领着清婉先回去，心里想着清婉马上就六岁了，到了六岁以后每天上午就要开始正式学习女红，等她下午午睡起来，陆瑾恒也快回来了，她就选在那时去上房陪清婉。 何姨娘正在心里美滋滋的打着如意算盘，忽听赵氏说道：“常听老爷夸你女红很好，以后你就每天上午过来教清姐儿女红功课吧！这样一来我和老爷也能放心，二来你也能每天有时间陪陪清姐儿，全了你们这几年的主仆情分。” 何姨娘当然不愿意，几番推脱都被赵氏轻轻给挡回去了，且赵氏不是陆瑾恒，她对赵氏装柔弱，扮可怜也没用，美人计更是没有用武之地。 何姨娘无法，只好回去后对着清婉诉苦，她的原话是：清儿，姨娘以后不能一直陪着你了，每天只能陪你认一个时辰的花片，不能陪清儿玩了，清儿愿意吗？ 清婉平时一般都是由渥丹和灵雨或瑞嬷嬷教她认花片的，她立刻曲解何姨娘的意思，惊喜道：“真的吗？以后都是姨娘陪我认花片!我好高兴呀！”然后便去准备搬家事宜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章 月钱 转眼，清婉搬到上房也有十来天了。 要问清婉搬到上房后生活有什么变化，清婉觉得最大的变化就是每天又可以多睡一刻钟，她只要在柔婉她们来给赵氏请安时，从自己厢房出来再一起前去即可，然后再随赵氏一起去东府给老太太请安。 其它倒也没太大的变化，因她从小体弱，身边的丫鬟婆子本就是姐妹几个里最多的，搬到上房后，赵氏也只象征性的给了两个丫鬟。 不过清婉搬到上房的真正变化是在二十天后，这天是府里发放月钱的日子，清婉来这儿也快一年了，她还是第一次领月钱。 话说，一般的官宦富户之家，小孩子都是从一出生就会发放月钱，不过怕孩子太小被下人忽悠了去，在她们还没能力自己管理之前，这钱都是由孩子母亲、姨娘或是奶妈代为领取管理的。 因清婉娘亲去世以后，她便由何姨娘照看，因此她以往的月钱都被装进何姨娘的腰包里了，害的她到现在连这里的银钱都不认识几个，白投了这么个富贵人家。 早在赵氏嫁进陆家之时，便听说赵氏的陪嫁丰厚，看来果然不假，做起事来就是这么的财大气粗，大手一挥把清婉的月钱一分不落的全交到清婉手里。 这还是清婉第一次领月钱，一回到屋里，就迫不及待的把荷包里的二两碎银倒在手心里仔细观察，心里想着二两银子是多少钱呀！ 清婉抓着瑞嬷嬷的手臂让她给自己科普一下。 经过瑞嬷嬷一通金、银、钱、文的换算单位下来，听的清婉头昏脑胀，能勉强知道这时代的金钱换算概率。 不过她依然不知道她手里的二两银子能做些什么？ 她依稀记得听瑞嬷嬷说过，前几年在京城买了套小一进院的房子，便跟她打探了下京城的房价。 没想到瑞嬷嬷如此沉稳老练的人也有喜形于色的时候：“我家的房子买时将近六十的两银子，不过要是现在买的话，估计得要八十两。” 呃！房子果然是增值的吗？ 清婉在心里默算了下，有些不敢相信，再次确认道：“八十两这样的白银吗？” 瑞姑姑点头道：“当然！不然还能有别的银钱不成！” 天呀！这是真的吗？想想她上辈子省吃俭用，拼命工作，存了三四年的工资也只够在她呆的二线城市付个首付的。 而如今她只需要存个三四年的零花钱，零花钱唉！就可以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买套房子，而且还是全款。 想到这，清婉好纠结，她要不要把这笔钱存起来留着以后买房呀！ 清婉斟酌再三，又旁敲侧击的问了下赵氏的月钱和陆瑾恒的月薪情况，没想到还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目前赵氏的月钱是二十两白银，清婉当然不是因为她的月钱是自己的十倍而吓到，而是据瑞嬷嬷说，陆瑾恒的年俸只有四十石，按照现在的市场价折算成银子大概也就四十两白银。 天呐！娘呐！父亲是怎么做到一个月五两不到的工资，而给媳妇一个月二十两白银的花销的，父亲果然是个绝世好男人呀！ 不过也没听说这时代还有兼职呀！难怪古人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话果然有它的道理呀！ 不过这样会不会很危险！以后不会吃牢饭吧！ 清婉有些担心，委婉地对瑞嬷嬷问道：“父亲年奉有限，怎么应付府里如此大的开销。” “姑娘有所不知，这官员的年奉只是……”瑞嬷嬷缓缓到来。 经过瑞嬷嬷的一翻科普清婉才明白，即使官居一品，一个月也不过百来两的银子，而他们往往一件日常见客穿的衣服就得百来两银子，这些官宦人家都不是靠年俸过日子的。 京官主要靠上面的赏赐和下面的孝敬，还有就是田庄上的收成了。 而地方官员则主要靠年俸与养廉银来维持生活，其中养廉银占了很大一部分。 而像陆家这样则主要靠上面的赏赐与田庄上的收入来维持日常开支。 虽说陆瑾恒现在是个比较清苦的翰林庶吉士，基本上没油水，也没甚赏赐，可先皇时期，陆家靠着贤贵妃得了不少赏赐，即便如今，陆家每年所得上面的赏赐也算丰厚，只是与先皇时期不可同日而语。 而那些名门望族，每一代都会培养出一个或几个精英来维系家族荣誉，从而使圣宠不率。因此古代不光是个拼爹的时代，更是一个拼祖宗的时代呀！ 清婉听瑞嬷嬷讲完才明白，想到他们二房如今与大房还未分家，如今西府的开支走的都是伯府官中账房，难怪张氏在她们二房面前总是趾高气昂。 如今清婉也是拿薪水的人了，不能光拿薪水不干活呀！ 因此她决定以后要干点实事，而她说的实事就是积极热情的参与到请安这项活动中去。 清婉原以为古代请只是安相当于晚辈对长辈，下属对上级问好的一种形式，自从来到这地方，她才明白，其实不然，真正意义上的请安相当于现代公司早晨打卡上班一样，当家主母可以通过早晨请安看你是否还赖在睡懒觉，这就是为什么她们是先请安，然后再回去吃早饭的原因。 不过请安也是要分先后的，像姨娘妾侍都是要在主母起床漱洗之前到正院候着的，而更有些通房则是要在主母起身时去服侍主母洗漱的。 但作为子女一般则可以踩着点去，清婉以前都是比较消极被动的踩着点去的，而现在她基本每天都要提前几分钟坐在明堂等着。 清婉觉得这样能稍稍对得起自己拿的月钱。 就这样平静的又过了一个月，清婉终于迎来了她五周岁生日，赵氏特意为她办了一场家宴，还邀了东府姐妹两与堂舅刘家姐妹一起过来陪清婉过生日。 过完生日后清婉就正式进入六岁，每天开始学习起女红，而清婉的女红启蒙老师便是舍不得她搬去上房的何姨娘。 清婉承认何姨娘的女红确实很好，是个好绣娘，但何姨娘绝对不是一个好老师。 她每每看着何姨娘心不在焉的授课，原本打算好好学习女红的她只能转而请教瑞嬷嬷。 不过清婉对女红实在没有天赋，要是让她读书写字，清婉觉得自己在一众姐妹里肯定有天赋（毕竟也曾寒窗苦读过），可惜在这万恶的旧社会，对于女子而言，女红是必修课，而读书认字则是选修课。 看大姐姐静婉到现在还大字不识几个，看来陆家似乎完全没有给女儿选修的意思，清婉只得把所有心思放在女红上，争取能够笨鸟先飞。 清婉认真努力的学习女工的态度并没能改变何姨娘的教学态度，但她的继母赵氏似乎看到了她的努力，没过几天赵氏竟请了江南苏绣大家——卫绣娘，来教府里四位姑娘女红。 这事儿报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听说请的是江南苏绣大家，异常高兴，“瑾儿真有福气，竟能娶到你这样温婉贤惠的好媳妇。” 清婉姐妹几个也高兴坏了，她们以前都是在自己院子了由身边精通女红的嬷嬷传授技能，可她们到底都处在贪玩的年纪，平时姐妹几个在一起虽也有拌嘴，但一分开又想能够在一起玩耍，而如今姐妹四个终于可以一起，哪怕在一起只是为了学女工，不过总比一个人枯燥的学习女工要开心有趣的多。 不过要说最开心的便是何姨娘了，何姨娘这一个多月来，每天在正房赵氏眼皮底下教清婉女红，却一次也没见到陆瑾恒。 且以前何姨娘还有时间给陆瑾恒做些贴身衣物，可如今她一但有想给陆瑾恒做衣物的想法时，赵氏身边的丫鬟就会让她先给清婉做些贴身小衣之类的。 如果何姨娘还想给陆瑾恒做衣物就得加班熬夜，可她看看赵氏年轻娇嫩的脸庞，在摸摸自己已经开始长皱纹的眼角便退缩了，开什么玩笑，熬夜是会加速衰老的。 正在教清婉女红的何姨娘，咋听说以后不用去正房教清婉女红，她都想直接转身走人。不过多年来的生活习惯让坚持教完这最后一节课，并在走时特意向去赵氏道谢。 但经过上次清婉搬到到正房的事，她这次再也不敢说自己舍不得清婉，要常过来陪清婉的话了。 清婉看着准备转身走人的何姨娘，心情极好，因此出声挽留道：“姨娘，我喜欢姨娘教我，以后午后有时间姨娘再过来教我可好？” 何姨娘听清婉说喜欢她教，心里难免也有几分得意，她放柔语气道：“清姐儿乖，夫人请的是江南的苏绣大家，她教的比姨娘好。” “可是，可是姨娘绣的快，我已经跟祖母说与大伯母说过，等到她们下个月生辰前，让姨娘教我给她们绣两件靠枕，要是换了别的先生，到时我绣不出来怎么办？“ 何姨娘有些怀疑，“姐儿什么时候跟老夫人说的？” “我忘了，好像是姨娘教我学刺绣那天。” “这有好些天了，姐儿怎么也没跟姨娘提起，靠枕比较难绣，且要绣很长时间的？” “那怎么办，要不姨娘帮清儿绣吧！” 何姨娘十分烦躁，很想拒绝，但看坐在上首的赵氏，还是’欢快‘的应下：“好，那姐儿跟着先生好好学，老夫人与大太太的生辰礼姨娘帮你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章 赵氏有孕 江南苏绣大家—卫绣娘，杨州人氏，与赵氏乃是同乡，卫姓并不是她本姓，而是她的夫姓，她因不放心儿子一个人进京赶考，便跟着一起进京。 听说卫绣娘的亡夫是位寒门举子，很不幸在进京赶考的途中被一场风寒夺了性命。 那时卫绣娘与亡夫唯一的儿子只有两岁，卫家族人想要霸占她们家产，差点把她们孤儿寡母赶出卫家。 好在卫绣娘以死相搏，并立下重誓，永不二嫁，才得以留在卫家，但家产也都被族人瓜分光了。 后来卫绣娘只得靠买绣活维持生活，好在她有一手好绣活，买她的绣件的人越来越多，名声也跟着大了以后，慢慢有大户人家请她去府里教女儿女红，经过十多年的努力，已成为江南苏绣大家。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其实不然，在大木国，还是很欣赏有才华的女子的，但才华与女红相比也只能算是一种才艺，于普通女子而言，你可以没有才华，甚至目不识丁，但女红却是必须要会点儿的。 因此像卫绣娘这样的苏绣大家是很吃香，且也是很难请到的。 由此也可以猜到赵氏也是费了些功夫才能请到卫绣娘的。 这也是为什么老太太听说赵氏请了卫绣娘来府里教姑娘们女红时，老太太会说：”陆瑾恒娶了个好媳妇儿。“ 张氏听说是赵氏请来的卫绣娘，觉得自己作为大房，不能什么事都由二房来做主，便主动包揽了卫绣娘在陆府的衣食住行，并且在经过卫绣娘的同意后，把上课场地也选在了东府。 陆瑜恒迄今为止只有一妻一妾，因此东府的空置院落比较多。 张氏让人把紧挨着正房的一个空置院落给收拾出来，改名为婉绣阁，暗含几个女孩名字，专门给她们学习女工。 第一天上课，姐妹几个都早早就到了，不管平时教养多好，到底都还是孩子，身边也没有个长辈，几个女孩一见面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 当卫绣娘出现在门口时，屋里瞬间安静下来，清婉突然有种回到以前读书上课时的场景了，她没想到时隔多年，来的这个陌生的国度，竟然还能见到这样的场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开心。 卫绣娘进屋后先自我介绍了一番，后又让几个姑娘一一自我介绍，然后才开始正式上课。 果然，老师这个行业不是谁都能胜任的，要说何姨娘的针线活与卫绣娘的也差不了多少，可在教徒授业这方面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卫绣娘的第一节课是让大家各自绣一件作品，根据此作品了解下大家都学到那个进度，然后她在针对每个人的绣品进行一对一指导。 果然人的能力是有大小，两节课下来，静婉绣了一朵牡丹，妙婉与柔婉只各绣了一片花瓣，而清婉连个花蕊都没绣好。 卫绣娘看了静婉的牡丹，很有耐心地教静婉如何把图案绣的更加逼真、灵活；又看了柔婉与妙婉绣的花瓣，教她们先别急着绣花，而是先从简单的直线、方形、圆形绣起，然后再把针脚走的更密更好看。 当卫绣娘看到清婉面前绢布上绣的一团线团时，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清婉一眼，然后让她先从最简单的针法练起。 清婉看看自己的作品，也觉得无地自容，连她自己都看不出自己绣的是什么。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她呀！何姨娘每次都是直接拿一个花样，或是一件绣品，然后让她照着上面的图案绣就好了。为此，清婉在心里无数次呐喊：如果照着图案能绣好还需要老师吗？好在上天听到了她的呼喊，派了卫绣娘来教她。 陆府的几个女孩虽是姐妹，但她们都是来自不同的生产厂家，因此她们和□□大部分独生子女一般，只是同住在一个大院里，平时各回各除了请安或是串门，其它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各回各屋，各找各妈。 因此她们都希望能够有同龄女孩一起玩耍，但要真让她们每天都在一起也会出现各种分歧吵闹，不过好在大家平时教养比较好，顶多也就是拌几句口角，然后便被身边的丫鬟婆子哄劝着带回去，这事便算过去了，从没吵到长辈面前。 其实这一切都是清婉自以为是，她和柔婉确实没有告到长辈那儿，清婉因自己是成年人心智，平时基本不和几个姐姐争抢，几个姐姐见清婉年纪最小，且在清婉面前似乎很少占到便宜，便也懒得招惹她。 因此就算偶尔发生点口角，清婉也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 而柔婉则是不知和谁说，她到现在还是不能原谅何姨娘当初把她扔给嬷嬷照顾，而自己亲去照看清婉事实，且何姨娘如今自顾不暇，即使从丫鬟身边知道柔婉受了些委屈，如今不得宠的何姨娘也没辙。 与西府不同，东府的两个姐姐却都向自己生母告状了，舒姨娘知道自己一个隔房姨娘不能管西府的事，且自己进府没多久就去告正房嫡女也会惹到老太太，只是晚上陆瑜恒来时在他耳边吹些枕头风。 而张氏如今正忙着和舒姨娘斗法，且屡屡不占上风，因此根本无暇它顾。 因没有家长的参与，婉秀阁虽有小打小闹，却也还勉强算得上和谐课堂。 就这样清婉姐妹几个带着些小任性，小脾气，愉快地度过了三个月的女红培训班。 果然名师出高徒，清婉经过一个月的针法练习，一个月的绣线条图形练习，和一个月花形练习，如今也能简单的绣出一朵花样，虽然她自己也看不出绣的是牡丹还是月季，但起码能看出是一朵花了。 其他几个女孩也明显进步了许多，静婉已经能够单独完成一件小作品了，柔婉与妙婉也都能够绣出各种花样。 话说在清婉她们忙着学女红的时候，府里也发生了许多事情。在刚进入十月，她们的女红培训班开班一个月之际，赵氏被诊出已有三个月身孕，这对于整个西府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何姨娘、墨姨娘听到消息同时在心里想着：正房专宠的日子终于结束了。而这对于那些有理想、有抱负走小妾通房发展的道路的丫鬟也是兴奋不已。 赵氏有孕的消息一经传出，清婉发现西府原来竟有这么多妙龄美人，男神爹爹的魅力果然是无穷的。 就连一直安份守纪的墨画，和这阵子有些低沉的何姨娘也开始频繁往正房向赵氏大献殷勤。 清婉看到这些却有些懵了，她们这时候不应该跑去父亲面前献殷勤、抛媚眼吗？ 因此，清婉在闲暇之余，充分的发挥了不耻下问的精神，向瑞嬷嬷打探原由。 瑞嬷嬷深深看了清婉一会儿，她这才想起自己还只是个孩子，虽然她问的很委婉，但她的表现好像有些早熟，瑞嬷嬷不会发现什么端倪吧！ 就在清婉准备岔开话题时，瑞嬷嬷开口说道：“二老爷是个有责任心且重感情的人，不可能因太太有孕便去找其她人。” “何况二太太也是位知书达理之人，到时太太自会安排稳妥的人去服侍二老爷的。” 清婉听瑞嬷嬷如此一说才明白为何这人些都去上赶讨好赵氏，虽然陆瑾恒的她的亲爹，而赵氏只是她的继母，但清婉却止不住的替赵氏感到难过，或许因为她们同为女人吧！ 清婉在心里暗自下决心，她以后成亲了，就算被人指摘不贤、善妒，她也不会主动给她夫君推到别的女人床上，她未来可以夫君爱去谁那去谁那，但她绝对不做这种拉皮行为。 每个负责任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负责任的母亲，这话果然不假。 东府福寿堂内，老太太正在教陆瑾恒如何做一个有责任心的当今好男人、大丈夫。 “你媳妇如今刚有身孕，且又是头胎，心里肯定紧张，你有时间多去陪陪她，不可由着性子来！”老太太喝了口茶接着说道：“她不是那善妒不识大体的，你在她那儿住几晚，她自会找个周到妥帖的人去服侍你的。” 老太太说的’善妒‘，指的便是清婉的娘亲刘氏，刘氏当年怀清婉时，老太太知她体弱，怕她心思敏感情绪不好影响胎儿，也特意让陆瑾恒多去陪陪她，可陆瑾恒一连十来天都是歇在刘氏处，但刘氏既没有给身边丫鬟开脸，也没有让陆瑾恒去何姨娘或墨画处歇息的意思。 老太太年轻那会儿，虽也管的陆老太爷身边几乎没有妾氏通房，但她每次有孕时，都有安排通房丫鬟服侍陆老太爷（那些通房丫鬟事后大都被老太太打发出去了）。因此老太太见儿媳如此‘不知礼数’，老太太便不高兴了。 因陆刘两家本就是旧亲，刘氏嫁入陆府之前还要叫她一身姨妈，因此老太太并没有立即发作，而是又忍了十来天，但见刘氏依旧没有安排任何人来服侍陆瑾恒。老太太见此便让身边的胡妈妈去敲打了一番刘氏，但刘氏依旧没有因胡妈妈的敲打而有所改变。就这样，又过来十来天，老太太再也不忍了，当晚就把陆瑾恒夫妻两叫来，两人来到福寿堂，老太太直接就把陆瑾恒打发到墨画那儿去了。 陆瑾恒虽和刘氏是青梅竹马的感情，但到底也是在封建社会大男子主义倡导下的长大的，吃素那么多天，听了老太太的话虽觉得对刘氏有些内疚，但还是欣然离去。 陆瑾恒走后，老太太对着刘氏洋洋洒洒的说一通女则、妇德……。 陆瑾恒是个重礼数的人，因此即便老太太不说陆瑾恒也会这么做，“母亲，儿子都知道了，母亲不必再为儿子的事情操心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章 压抑 果然自打赵氏被诊出喜脉，一连五天天陆瑾恒都宿在正房，前几天晚上赵氏什么也没说，直到第五天晚上陆瑾恒又来，赵氏果然让身边丫鬟服侍陆瑾恒，有了刘氏的前车之鉴，陆瑾恒果断拒绝了。这事不知被谁给传开了，原以为这事传了出去，会让那些眉目传情的丫鬟收敛些不该有的心思， 可没成想这事一经传开，陆瑾恒的形象瞬间变得更加高大尚，让那些想要奴隶大翻身的妙龄丫鬟更加的跃跃欲试。 这天晚上，陆瑾恒照旧留在上房，且拒绝了赵氏拉皮条的行为，刚准备宽衣睡觉，却被赵氏伸手制止，“老爷待妾身的心意，妾身都知道，可这事要是传出去，别人定要说妾身善妒不容人，这让妾身以后怎么出去见人？”赵氏抬头看着陆瑾恒的眼睛接着说道：“老爷要是对妾身安排的丫鬟不满意就去何姨娘或是墨姨娘那儿吧！” 陆瑾恒见赵氏表情严肃不似作假，心里也有几分想找个人松快些，因此把赵氏搂着赵氏道：“夫人安排的自是好的，既是夫人一片心意，那为夫也就不在这儿打扰夫人休息了。” 赵氏挣开陆瑾恒的怀抱把他推出梢间，“老爷快些去吧，妾身也休息了。” 陆瑾恒见状便由赵氏安排的丫鬟领着去厢房了，临走时特意留下一句：“夫人要是有那里不适，立刻着人来叫我。”。 “老爷的心里真的有我吗？”卧室里，赵氏坐在梳妆镜前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道。 她想起自成亲后，和陆瑾恒耳鬓厮磨的话语，眼角止不住有晶莹泪滴悄然滑落。 赵氏这句话恰巧被从外面进来的甘嬷嬷听见，甘嬷嬷乃是自小看着赵氏长大的奶娘，“不管姑爷心里如何，姑娘现在首要任务便是先生下嫡子，只有生下嫡子，姑娘在伯府才能站稳脚跟。” 第二天早晨请安时，清婉看着站在赵氏梢间门口打帘的白芷，见她满面娇羞，且梳着妇人的发髻，心里十分疑惑。 白芷什么时候嫁人的，她记得昨天看见白芷还不是这副打扮，难道她记错了，不对，就算她记错了，白芷成亲也就这几天的事情，她也住在上房，没道理不知道呀！难道……难道是父亲。 清婉再看赵氏身边的丫鬟对白芷略带疏远的态度，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 果然，请安回来后，清婉从瑞嬷嬷口中证实白芷被提升为通房大丫鬟。 白芷姑娘长相一般，但胜在年轻自有一股青涩娇羞。 赵氏被诊出身孕的前两月，陆瑾恒晚上还是留宿正房的时间多些，偶尔宿在白芷那儿，后面几月偶尔也会光顾一下两位姨娘。日子在平静中度过四五个月。 赵氏虽怀有身孕，但仍然每天坚持去给老太太请安，因此，几位妾侍每天自也要给她请安。 这天早上请安时，赵氏刚让大家坐下，何姨娘便用手捂着嘴作一副呕吐状。 内宅女眷对于女人出现呕吐的第一反应就是怀孕了，因此屋内除了柔婉，所有女人的目光都立刻集中在何姨娘的肚子上。 清婉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何姨娘的肚子上，她竟然秒懂大家的想法，不过她怕自己的表现太过早熟被人发现端倪，因此趁大家没发现时赶紧收回视线，做出一副懵懂担心状看着何姨娘。 赵氏首先反应过来后，若问其事的关心道：”何氏，可是有那里不舒服？“ 何姨娘道：“没有，可能是……” 何姨娘话还没说完，又开始拿手帕捂着嘴巴做呕吐状。 赵氏见状，立刻示意身边的丫鬟去请大夫来。 清婉很想留下来看看情况，何姨娘是不是真的如大家所想一般怀孕了，但赵氏却在大夫来之前便打发她和柔婉先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清婉搬出清香院也有段时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柔婉与何姨娘的关系已经缓和了许多，只见柔婉微皱眉头道：“四妹妹，你说姨娘不会有事吧？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清婉拉着柔婉的手安慰道：“二姐姐，别担心，姨娘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说不定也是好事呢！” 何姨娘是西府资深姨娘了，且又是生养过的，如果不是确定怀上了，她也不可能在早上请安这种场合，一连两次做出这种让人误会的举动，不然她将沦为整个西府的笑话。 所以说何姨娘没有吃坏东西，只是那啥忘吃药了！清婉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清婉从福寿堂回来，还没进萱瑞堂，便感受到院子里冲散不去的紧张压抑的气氛，进出的丫鬟都轻手轻脚，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清婉回屋后果然听瑞嬷嬷说何姨娘怀孕的消息，且查出和赵氏之前一样，已怀三个月了。瑞嬷嬷还特意吩咐她不要去打扰赵氏。 清婉听瑞嬷嬷如此说，却有些不明白赵氏为何会如此生气，据说赵家的内宅斗争也很激烈，且赵氏的母亲赵太太败仗居多，不然怎么也不会轮不到她堂堂一个嫡女来给陆家做填房。 按理像赵氏这样，从小就生活在激烈的内宅斗争中长大的女人，从早上何姨娘在请安时做出恶吐状，赵氏应该就能猜到一二来，当时她可能内心也不平静甚至不高兴，但也没见她表现出来，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生气。 清婉身边也只有瑞嬷嬷年纪大些，清婉便对她问出心中疑问，瑞嬷嬷在内宅活了大半辈子了，果然精通内宅女人的心思。 听瑞嬷嬷说，原来真正让赵氏生气的是何姨娘竟然怀孕三个月了，当然不是因为赵氏当时也是怀孕三月才被诊出来，而是因为陆瑾恒刚得知赵氏怀孕时，前两月的表现那叫一个忠贞不二、关心备至呀！ 那段时间，陆瑾恒每天晚饭都是在正房和赵氏、清婉一起吃的，搞的清婉如今吃饭都淑女起来。 然后吃完饭再陪赵氏说会儿话后或留在正房，或去白芷那儿，压根就没在何姨娘那儿留宿过，可何姨娘却是在那段时间怀上的，你说这怎能不叫赵氏气愤。 清婉都忍不住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陆瑾恒一遍。 不过，作为一名从婚恋自由时代魂穿而来的人，清婉听到这事儿的第一反应就嘀咕道：“竟然是这么回事，那可不就得好好查查了呀？” 瑞嬷嬷有些不解的问道：“查？查什么？” 当然的查查孩子的亲爹是谁。 清婉忽想起她如今待的地方，是个女人要从一而终，且要以三从四德为美德的朝代，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尴尬道：“呃…，当然是查小宝宝身体好不好呀！” “姑娘你就是太心善了，不过诊脉的郎中说脉象稳健，宝宝自然很健康。” “呵呵！呵呵！”清婉干笑两声。 瑞嬷嬷忽又严肃道：“不过姑娘可不能再像以前在清香院那样了，如今夫人才是姑娘的母亲，姑娘只要听夫人的就好了。” 清婉知道瑞嬷嬷是为她好，用力点点头，“嗯，清儿明白了。” 其实清婉很想问瑞嬷嬷陆瑾恒究竟是什么时候去何姨娘那儿的，但又觉得这样问太直接了，只好事后找渥丹套话。 从渥丹口中，清婉总算知道何姨娘是何时与陆瑾恒在一起的了，原来是柔婉生病那天。 清婉记得那天刚好是陆瑾恒休沐的日子，柔婉约她下课一起去看何姨娘。 因那时柔婉和何姨娘之间关系还不是很和谐，所以柔婉每次想去看何姨娘都会叫上她，清婉也没多想就去了。 快到中午用饭时，何姨娘让厨房备了几样她爱吃菜肴，一再留她在清香院用饭，但清婉想起陆瑾恒和赵氏成亲那天晚上的事，便坚定的拒绝了美食的诱惑，要知道这对于一个吃货而言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做到。 后来清婉回上房没多久，清香院就有人来报说二姑娘忽然呕吐腹泻不止。 清婉当时就有些疑惑，她刚刚在清香院时柔婉还好好的，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呀？但想想柔婉到底是何姨娘的亲生女儿，何姨娘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 现在想来她还真是低估了何姨娘的下限，好在她当时没有留下，不然估计被当枪使的人就是自己了，人生果然处处有陷进呀！ 这两天因赵氏情绪低落，导致整个上房都处于低压状态，虽然，赵氏或是赵氏身边的丫鬟都不会给清婉脸色瞧，但不知是因她上辈子也姓赵，还是因这阵子与赵氏接触的多，觉得赵氏这个继母人品不错，她还是希望赵氏能够早些振作起来，便偷偷的问瑞嬷嬷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赵氏振作起来。 没想到瑞嬷嬷竟说这种事情是无解的，除非陆瑾恒能够狠下心来把何姨娘赶出陆家，可就算如此，难道就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何姨娘。 且再看陆瑾恒知道何姨娘怀孕后的态度，就知道他不会把何姨娘赶出陆家的。虽然他对何姨娘怀孕之事向赵氏做出了解释，但大家也都能猜出陆瑾恒和老太太的想法，他们如今最想要的就是儿子，当然，最好是嫡长子，但谁也不能保证赵氏这胎定是男孩，如果不是，起码何姨娘这儿还有一个期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章 阴谋 瑞嬷嬷随即又说道：“这只是第一次，过段时间就好了，每位正房夫人都是要过这么一关。” 清婉觉得瑞嬷嬷说得太精辟了，在这好男人都是一妻多妾的年代，哪个达官贵人家里没有几个庶子庶女。 在这万恶的旧社会，如果每个正妻都玻璃心，小妾怀个孕，就要死要活的，最后可不都便宜了小妾，她的亲娘刘氏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呀！ 赵氏自打得知何姨娘怀孕后，就一直没让陆瑾恒在正房留宿过，并且把白芷也迁出了上房。 随着赵氏临盆将近，可能因腹中孩子的原因，赵氏情绪也慢慢恢复，虽直到临盆，也没让陆瑾恒在正房留宿过，但对陆瑾恒的态度明显好转了许多。 七月二十八日晚上，疼了一天一夜的赵氏，终于产下一名老太太与陆瑾恒期盼已久的白胖男娃，陆瑾恒为了给孩子取名，思考了一天一夜，才定下陆明佑这个名字。 而小家伙的乳名则是‘开开’，是赵氏取的，寓意开朗、开心！ 西府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情，因老太太高兴之余，大手一挥，西府奴仆每人多发一月的月钱。 有人欢喜有人愁，何姨娘看着陆瑾恒每次提起开开一脸满足的神情，忽然觉得自己这胎是男是女，于陆瑾恒而言已无关紧要了，且这几天不断的有人在她耳边提到嫡长子。 ‘嫡长子’这三个字深深刺痛了何姨娘，她在心里想着自己这胎非嫡非长… 忽然何姨娘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只要自己能够顺利产下一个男孩，至于是嫡是庶还不一定呢？一个计划悄悄地在何姨娘心里慢慢滋生。 何姨娘收回思绪，对着身边的巧倩道：“四姑娘最近怎么样？” 巧倩没想到何姨娘会突然提到清婉，自打清婉不顾何姨娘脸面，坚决听从赵氏安排搬到上房之后，何姨娘已经很少提到清婉了。 巧倩不明白何姨娘到底想知道些什么，只得道：“四姑娘和以前一样，不过奴婢听正房的人说，四姑娘似乎很喜欢逗四少爷玩。” 巧倩口中的四少爷就是刚出生不久的开开，开开虽是陆瑾恒的嫡长子，但因是和大房一起排齿序，所以叫四少爷。 何姨娘捏一颗梅子放嘴里吃完，眼睑低垂道：“喜欢孩子就好！” 有子万事足，开开的到来，让陆瑾恒每天回来都要先到正房来看看开开，待赵氏坐完月子，两人关系已回复到新婚之时。 清婉看着赵氏对陆瑾恒虽比之前更加温婉体贴，却总觉得比以前少了点什么，或许是少了爱情吧！又或许就如她给孩子起的名字一样，她已看开了一切，现在两人之间少了份心动与爱情，多了份义务与责任。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卫绣娘的儿子在九月秋闱考试中名落孙山，卫绣娘辞去陆府绣娘一职，随儿子一起返乡回去了。 不过，在几位长辈的安排下，她们姐妹四个每天依旧在东府婉绣阁里，由府里一位女工精湛的绣娘继续担任她们的女工师傅。 下午，便是自由活动时间，姐妹几人偶尔也会聚在一起玩花片或投壶之类的小游戏，至于像那些猜字谜、赏花作诗这些文雅游戏，对于几位女文盲是完全不会的。 清婉到底是成人心智，与其陪几个小孩玩游戏，她倒更愿意逗逗新鲜出炉的小弟弟玩。 不过她虽不擅于内宅女眷的斗争，但她以前也看过宫斗篇的电视剧，知道有些人为了争宠不惜伤害孩子，因此清婉为了不被人当枪使，每次去看开开都选在赵氏或陆瑾恒在场的情况，且自己身边必须带上两个以上丫鬟。 开开就像是陆瑾恒的缩小版，长大了也定是个少女杀手，清婉发现小宝宝真的是好可爱，睡着了竟然还会笑，有时还会吐出白色的奶泡泡，就连伸个懒腰都那么可爱。 不过令清婉没想到的是，何姨娘竟然也很喜欢来看开开，因何姨娘之前的种种不良记录已严重超标，以防万一清婉坚决不和她一起或是在她之后去看开开。 但何姨娘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她对她的冷落与排斥，每次看完开开后都要到她屋里坐会儿，说些小弟弟很可爱，有弟弟的种种好处等等，清婉不知何姨娘葫芦里买什么药，所谓未知是人类最大的恐惧，她如今每次见何姨娘来正房都要躲到别处去玩。 不止如此，据说何姨娘还有意把清婉挪回清香院，结果赵氏轻轻一句：“清姐儿是姐姐留下唯一孩子，没有我这正房躲懒不照看的，却让姨娘替我受累的道理。 “再说，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清姐儿是庶出的呢？”赵氏这话意有所指，气的何姨娘差点早产。 好在随着何姨娘肚子越来越大，她来正房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直到十一月初五，何姨娘也顺利产下一名男婴，因何姨娘怀的是二胎，生的时候比赵氏快了许多，凌晨肚子开始痛的，到了中午孩子就已呱呱落地。 又得一子，陆瑾恒与老老太太都很是高兴，不过因有了嫡长子在前，陆瑾恒对何姨娘的生的孩子明显没有对开开那么高的热情，直到孩子周岁才给取名陆明和，这是后话不说。 不过显然何姨娘很满意自己这胎是个儿子，给起乳名叫满满。 满满是何姨娘和陆瑾恒的结合体，像何姨娘多些，陆瑾恒少些。 虽然清婉相信何姨娘不会为了陷害她而伤害满满，因这样做对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但因何姨娘之前对柔婉做过的事，所以她坚决不一个人或和柔婉一起去看满满，每次都是和陆瑾恒或赵氏身边的妈妈一起去看满满。 何姨娘应该非常满意满满，每次清婉去时，哪怕满满刚睡下，她都要让乳娘把满满抱出来让她瞧瞧，且还要问她：弟弟可爱吗？喜欢弟弟吗？诸如此类的问题。 自清婉搬到上房后，何姨娘对便她冷淡了许多。 可如今何姨娘已有了儿子，每月月钱也要多上六两，且又还在月子里，吃用尽挑好的给清香院送去，何姨娘现在应该没有也没必要来讨好她了。 可谁知何姨娘却一反常态，每隔一两天就会让人给清婉送些吃用的东西，或是衣物玩具过来，这比以前想利用清婉拴住陆瑾恒欢心还要热情几分。 清婉对于何姨娘这样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突然间对自己大献殷勤，直觉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阴谋在慢慢靠近她。 清婉猜不出何姨娘的用意，便只好让瑞嬷嬷最近密切注意何姨娘的动向， 此刻清香院内，何姨娘正附在丫鬟巧倩耳边密谋着什么，一个阴谋正在慢慢向清婉靠近，。 巧倩道：“这样行吗？万一刘太太人要是不同意呢？” 何姨娘看着襁褓中熟睡的婴儿笃定道：“她们会同意的，只有这样才是对四姑娘最大的保障。” 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不管清婉如何拒绝何姨娘的种种热情示好，何姨娘对清婉却一如以往的‘大方体贴’。 转眼五六个月过去了，瑞嬷嬷发现何姨娘最近往杭州刘家发了两封信，有些担心，但清婉并没有发现何姨娘有利用或是陷害她的痕迹，因此并为把这事当回事，只当何姨娘如今是有子万事足，大发善心以弥补以前对清婉做的坏事，如此她慢慢的也对何姨娘放松了警惕。 随着开开慢慢长大，白天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多，清婉逗开开玩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转眼开开已经会走路了，且会喊爹娘和姐姐了，清婉每次听他用糯糯的声音叫着姐姐，都觉得他好可爱，要在他胖嘟嘟的脸颊上亲一口，小家伙也回她一脸的口水。 可巧，有一次何姨娘带着满满来给赵氏请安，迈进正院刚好看到这一幕，回去后，何姨娘便每天都要教还不到一周岁的满满叫姐姐，功夫不负有心人，满满第一个会叫的果然是姐姐。 清婉听说后，实在搞不懂何姨娘是怎么想的，自己费尽心机，十月怀胎生出的儿子，让孩子学叫的第一个人既不是她这个当姨娘的，也不是孩子他爹，更不是当家主母，而是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清婉心里想着：难道何姨娘的脑袋被门夹了吗？ 很快，清婉就明白何姨娘真正的用心了。 就在满满即将要过周岁时，清婉的外祖父刘正宇在浙江布政使任满三年回京述职，刚回来没多久刘老太太就给陆家递了贴子。 刘家与陆家虽是亲上加亲的关系，但因刘氏早逝，且刘老太与陆老太只是堂姐妹，二人以前在闺中关系并不要好，因此陆刘两家平时的走动是很少的，像今天这种老俩口双双登门的，自刘氏走后，更是没有过。 清婉随赵氏一起来到东府福寿堂，只见上首老太太左边坐着一位老妇人，眉眼与老太太有三分相似，但比老太太看着略长几岁，清婉知道这就是她的外祖母刘老太太。 清婉知道礼数，见过老太太后便走到刘老太太面前脆声跪拜道：“清婉拜见外祖母。” “好孩子，快起来让外祖母好好瞧瞧。”刘老太太说着便把清婉扶起来拉到面前细细打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章 过继 清婉眼睛盯着鞋尖低着头任由刘老太太打量着。 刘老太太见清婉小小年纪，就已经礼数周全，知道自家堂姐又是个厉害的主，平时定是吃了不少苦，心里虽替她心疼，却也真心喜欢她现在的温婉知礼。 “六妹把清儿教养的真懂事，难怪老二媳妇回去直夸个不停呢？” 老太太笑着说道：“三姐还不知道我的性子，我哪会教孩子，这都是瑾儿媳妇的功劳。” 赵氏闻声低头做害羞状。 没想到刘老太太却看也不看女儿的接班人赵氏一眼，，而是岔开话题道：“瑾恒一年里喜得两子，说起来都要叫我一声外祖母，我还没见过这两孩子。” 老太太示意胡妈妈把两个孩子抱来。 刘老太太与老太太说话一向比较直接，“老妹妹，我好久没来你府上转转了，我们姐妹几个里，就属你府里的景色最好，如今都快忘了你府上的景致了，今后还不知能不能有时间过来，今儿可否让清儿领我在你府里到处走走呀？” 老太太笑着说道“这有何不可，让清儿陪你去院里只管转好了！” 老太太知道刘老太太是想和清婉单独说话，点头并示意丫鬟把刘老太太和清婉领到外面，刘老太太随丫鬟来到福寿堂外不远处的一个小花厅里，又有丫鬟上了茶果点心便出去了，花厅瞬间只剩刘老太太与清婉两个人。 刘老太太拉着清婉的手道：“清儿，何姨娘待你好吗？” 清婉：……这问题好难回答，何姨娘待她当然不好，但这么说会不会太直接了？ 刘老太太见清婉一脸疑惑，怕不知如何回答，又换了个问题道：“清儿喜欢何姨娘吗？” 清婉点点头道：“我喜欢姨娘，也喜欢母亲。” 刘老太太似乎没想到清婉会提到赵氏，她不禁想起自己唯一早逝的女儿，都没来得及给清婉留个兄弟便走了，刘老太太眼角隐隐泪光闪烁。再看看乖巧柔顺的清婉，要是能有个兄弟，以后也算有个依靠，不必再看别人脸色过日子。 刘老太太掏出手绢轻轻拭干眼角湿意，又问了清婉几个问题，大概就是问清婉过的好不好之类的，清婉一一乖巧回答，直到最后刘老太太问：“你很喜欢弟弟，那想不想要个亲兄弟呀？” 清婉刚开始还不太明白外祖母的意思，忽又想起瑞嬷嬷说何姨娘给刘家送过几次信件，当时瑞嬷嬷还曾和她说，何姨娘很有可能是想通过刘家把满满过继到刘氏名下，清婉当时觉得瑞嬷嬷想太复杂了，毕竟何姨娘也是在外祖家长大的，往刘家送信很正常，且就算何姨娘有此想法，刘家肯定也不会同意何姨娘如此荒唐的想法。 可如今看外祖母的神情，刘家还真被何姨娘给说服了，也不知何姨娘在信里说了什么。 清婉知道此时她若再不说清楚，满满真的会成为她名义上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那她岂不是真的要依附何姨娘一辈子，她才不用这样。 “外祖母，清儿已经有两个亲弟弟了，开开和满满都是我的亲弟弟呀！特别是开开可喜欢和我玩了，不像满满，老爱抓我头发欺负我，上次还把我头发都扯掉了好几根，可疼了！” 清婉看似无意的说道，但她这话却也不是胡说的，有几一次，何姨娘带满满来给赵氏请安，随后又带满满到她屋里玩，满满见她头上戴的红色珊瑚珍珠铛铛作响，便伸手过来抓，可把她头发扯得老疼了，何姨娘见状却并未阻止满满，最后还是瑞嬷嬷看不下去把满满的手从清婉头发拿开开。 “满满经常欺负你吗？”刘老太太关切的问道。 “也没有经常，只是偶尔去看满满或是何姨娘带满满来我屋里才会如此，且满满如今还小不懂事，清儿当然要让着他呀！何姨娘说了，做姐姐的就是要让着弟弟才对。“ 其实何姨娘暂时并不敢对清婉说要让着满满，但清婉却听何姨娘不止一次的对柔婉说过这话，且何姨娘也是这么做的。如果满满真的过继成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那么何姨娘以后也一定会这么教育她的。 清香院内，何姨娘一直在等着福寿堂的人来叫她们母子过去，可等来的却是让乳娘抱着满满去见客，根本没有提到她什么事。 明明上次刘家来信已经有几分松动，可如今刘家却没有提要见她的意思，何姨娘不知那里出了差错，但依她在内宅多年打拼的经验，她知道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了。 何姨娘向前来传话的珍果口里打听到，今天的客人确实是刘家老太太无疑，便把自己手腕上的一个约有二两重的银镯子褪下塞给珍果。 珍果不知所以，“姨奶奶这是何意？” “珍果姑娘是知道的，刘老太太是我表舅妈，我以前也是在刘家长大的，如今刘老太太难得来府上一趟，我也想去拜谢刘老太太当对我的收养照顾之恩。” 何姨娘再次把镯子塞到珍果手里，“我知道在这满府里，老太太最看重的就是姑娘了，望姑娘能行个方便，帮我给老太太传个话。” 珍果收下镯子，笑着说道：“姨奶奶就别给我脸上搽粉了！“ 何姨娘见珍果收下手镯，心下了然，“我这话儿可不是哄姑娘玩的，这满府上下，谁不知道老太太最看重的便是姑娘你了，就是我们太太见了姑娘还要给姑娘三分薄面呢！” 珍果听了何姨娘的话儿很是受用，“姨奶奶就别哄我了，不过，既然姨奶奶如此有心，便先随我去福寿堂外候着，我帮姨奶奶把话带到便是，至于老太太同意与否就要看老太太们的心情了。” 何姨娘高兴道：“这是自然的，珍果姑娘只管帮我传个话儿就已经是帮了我的忙了。！” 刘老太太和清婉回到福寿堂坐下时，恰巧开开和满满也被乳娘抱过来了，珍果进来后到老太太耳边耳语了几句，便退下了。 赵氏经常领开开到福寿堂给老太太请安，因此开开一点儿也不认生，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坐在老太太旁边的刘老太太。 而满满则显得拘谨得多，一直缩在乳母怀里。 刘老太太每人给了一枚玉佩做见面礼，又说了些孩子长的真整齐之类的客套话。 忽听老太太对刘老太太道：“说起来满满的姨娘也是跟着琪丫头进陆家的，她在福寿堂外想要来给堂姐请安，不知堂姐愿意见否？” 忽然提到清婉的娘亲，刘老太太显然有些哀伤，但还是淡淡道：“我也好久没见她了，既然她有这份心记着我，那就让她进来吧。” 就在何姨娘等的有些焦急之际，终于有丫鬟传话让她进去了。 何姨娘进去先给老太太和赵氏行礼，然后便朝着刘老太太盈盈下拜，热泪盈眶道：“秀儿拜见舅妈，舅妈近来可好。” 看着眼前感人泪下的情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刘老太太是何姨娘多年未见的亲妈呢！ 相对何姨娘的激动，刘老太太则显得平静许多，只示意何姨娘起身又淡淡的说道：“如今你为陆家添了一双儿女，陆家以后自也不会亏待你，我也算对得起你早逝的爹娘，你自己也该知足了。” 刘老太太这话一语双关，何姨娘自然明白，她早在听说刘老太太没有特意说要见她时，她便猜到刘家不愿与她合作，但她还是不肯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但刘老太太已经与老太太聊起的江南风俗了。 何姨娘见状只得先退到赵氏身后，正无计可施时，忽然看到乳母怀里的满满，何姨娘轻轻从乳母手里接过满满。 满满见到是自己的姨娘，倒也不再害怕，何姨娘把他侧抱在怀里，让他刚好可以看见围在清婉身边的开开，满满看见开开，果然也开始往清婉那儿挣脱，口齿含糊道：“姐姐，姐姐！” 刘老太太本在给老太太讲一些江南的奇闻趣事，忽听这边有声音，大家目光都向这边看来。 刘老太太赞道：“六妹真有福气，儿孙都是极聪明的，就连说话都要比一般孩子早些。” 这话本是刘老太对老太太说的，可没想到何姨娘却抢在老太太之前道：“舅妈过奖了，五少爷如今就只会叫姐姐，且跟四姑娘比奶妈与我这姨娘还要亲，可能是他心里喜欢四姑娘吧！就连长相都和四姑娘小时候一样呢！只可惜姐姐也没能给四姑娘留个兄弟，也不知这是不是姐姐在天上看着四姑娘孤单，也想给四姑娘留个亲兄弟呢？” 何姨娘话音落地，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哪有长辈说话小辈插嘴的，更何况还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 老太太看向刘老太太，似乎在想这是不是刘家的意思。 刘老太太在来之前确实有点这方面的想法，但在刚才已经被清婉的一番话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见何姨娘如此惺惺作态，她便更不想提过继之事了。 这事儿她们刘家绝不掺和。 “老妹妹，这人上了年纪脑子就是不好使，来之前，老大家的还嘱托我们早些回去，家里还有事等着我回去处理，且你府里也有事要忙，我就把叨扰了，我们老姐妹下次有时间再叙。” 老太太听了刘老太太的话，当下便明白刘家的意思，随即挽留了几句便让赵氏与清婉替她送刘老太太出去。 何姨娘见刘老太太完全没有顾念一点亲戚情分，半点要帮她的意思都没，愤怒的盯着门外刘老太太的方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章 张家来人 忽听上首传来一声威严的声音：“来人，把何氏带回清香院，禁足半年，把五少爷抱到二太太院里。” 何姨娘见此，吓得赶紧跪下认错道：“老太太，妾氏知道错了，求老太太饶了妾氏这一回吧，妾氏以后再也不敢妄想了，求老太太不要抱走满儿！……“ 老太太并没有听何姨娘说完，便示应声而来的婆子把何姨娘带回去。 何姨娘没想到自己筹划那么久，最后不但没能把儿子过继到刘氏名下，还被禁足半年，差点儿连儿子的抚养权都被剥夺，好在她在府里多年，也曾收买过不少人心，这才让她在禁足期间得以见到陆瑾恒一面，最终凭借她超群演技，以她饰演的娇弱可怜的小白花形象，成功获得陆瑾恒的法外开恩，满满依然养在何姨娘处。 对于何姨娘能够讨回满满抚养照看权，清婉觉得主要还是赵氏这个当家主母并不想养这个庶子，主母养庶子，那可真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养得好了未必得称赞，可要是养不好了，一定会落个善妒虐待庶子的骂名。 清婉这次倒是收获不小，刘老太太给她带了许多江南特色小玩物，还有钗环首饰，另有一包金裸子。且这些东西都由清婉自己支配保管。 因何姨娘还在禁足期间，整个西府没有她上窜下挑的使劲折腾，显得尤为宁静、温馨。 好像是为了衬托西府的宁静，此时的东府正闹的不可开胶。 话说，自打舒姨娘被一顶小轿抬进东府后，张氏便一直想找舒姨娘的不是，可奈何人家舒姨娘是做了一百二十分准备进来的，把大宅门里的规矩学的是滴水不漏。 舒姨娘这都进府两年了，张氏愣是一个错也没逮着。 当然，即便舒姨娘一个错也没有，这也并不妨碍一个主母想要处罚一个姨娘的决心。 于是，张氏第一次罚舒姨娘在寒风呼啸的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的理由是：舒姨娘不敬重她这个当家主母。 陆瑜恒得知此事后，当晚便带着怒气去质问张氏舒姨娘如何对她不敬了，刚开始张氏还吱吱唔呜的，后来被逼问急了，直接华丽丽的来了句：“妾身同她们讲笑话打趣，别人都笑了，可唯独她，不但不领情，还给妾身脸色给我瞧。” 清婉听菁菁说到这里，不禁仰天长叹，想起自己上辈子勤勤恳恳的工作，却不见半点起色，直到换了个经理之后才稍有起色，若不是莫名魂穿，说不定现在都升职了。 现在想想，她以前的那个经理好像也喜欢讲笑话，可每次见别的同事哈哈大笑时，她却一脸的懵懂，不知那里值得好笑，当时还以为自己反应比较迟钝，现在想来自己果然迟钝，不然她早八百年就升职了。 此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在府里的某个角落里便听到如下对话：“你听说了吗？昨天隔壁的舒姨娘又被罚跪了。” “这次是什么理由呀？” “好像说给大太太倒的茶水太烫了。” “上次是茶水太冷了，这次又变成太烫了。” …… 不知昨天张氏又为何，不光罚舒姨娘在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还把她两只手给烫肿了。 这次陆瑜恒终于忍无可忍，为舒姨娘怒发冲冠和张氏大打出手，还扬言要休了张氏。 当然，想要休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然张氏早被陆瑜恒休了八百次了。 毕竟张氏身后还有安定候府，陆瑜恒再怎么闹腾，只要安定侯府在一天，老太太就不可能让他休妻的。 话说回来，如果没有这层关系，张氏也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舒姨娘，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懒得编造一个。 不过看老太太这次并没有及时出面制止陆瑜恒，估计也是被张氏三天两头的瞎折腾给烦了，想让张氏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多少也能收敛点。 不过东府休妻风波并没有持续多久，老太太的如意算盘也落空了，因为就在今天早上，安定候府派人上陆家递了拜帖，两日后来陆府做客。 上午收到拜帖，下午老太太便把陆瑜恒和张氏叫到福寿堂喝茶。两人进去时还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架势，也不知老太太和他们说了些什么，总之陆瑜恒和张氏从福寿堂出来时，已经又变成一对相敬如宾的好夫妻了。 “那舒姨娘就白受那么多苦啦！她好可怜哦！”渥丹刚讲完，菁菁便替舒姨娘抱怨道。 “没办法，这就是命，谁让她遇上的是大太太。”渥丹看了清婉一眼淡淡的说道。 清婉看了看渥丹道：“你们都觉得舒姨娘可怜吗？” 渥丹微怔了下，马上反应过来，清婉是在问她，在心里略梳理一下便道：“奴婢倒不这么觉得。“ 清婉看着她，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渥丹斟酌字句接着认真道：“舒姨娘表面上虽吃了大太太不少苦头，但却赢得大老爷的疼惜与宠爱，后宅之中的妾氏，虽然是在当家主母手下讨生活，可只要老爷对她有心，太太也不能任意拿捏。” 渥丹抬头看向清婉，见她对自己投来赞赏的目光，于是接着说道：“且舒姨娘也不像是那么好拿捏的，不然依大太太的性子，她也不可能毫发无损的活到现在。” “哎！“清婉在心里叹息道：若舒姨娘真是这么好拿捏，以她大伯父陆瑜恒的性子，估计舒姨娘到现在还守着一双儿女在外面盼着何时能迈进伯府呢？ 清婉看着一脸崇拜的看着渥丹的绿竹、菁菁，心里想着这两个小丫鬟到底年纪小了些，又是外面买来的，对内宅女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心思一窍不通。 “我屋里的几个丫鬟，数你跟灵雨年纪最大，你性子又内敛稳重，绿竹、菁菁两个年纪小不懂事，没事你就多提点一下她们，免得她们犯错。” 因安定候府的张夫人带着张少爷来陆府做客，老太太让府里除了开开与满满，其他几个稍大点的孩子都过去拜见侯夫人。 清婉也听说过关于安定候府的事，听说这位张候爷--张烨也是个奇人。 话说在张烨刚出生没几天，张烨的母亲就去世了，张烨长大后娶了当时还是郡主的长乐公主，成亲不到一月，老候爷张佑赫也因一场风寒牺牲在去西北边关的途中了。 张烨婚后多年，长乐郡主肚子迟迟不见动静，郡主私下不知找了多少御医与郎中来瞧过，汤药也一直没断过。 可直到十年后，郡主都随着新皇登基，也从郡主升级成公主，但肚子却依旧平平，到后来连江湖术士游方郎中都请了好几波，长乐公主的肚子也终于被各个游方术士的各种滋补汤药给搞大了，但肚子里除了排泄物与肥肉，其它啥也没有，最后导致公主抑郁而终。 因长乐公主有些娇蛮任性，死活不愿给张烨纳妾，自己却又未能给张烨留下一点血脉，为此，皇家还觉得挺对不住张家的。 而后，张烨在公主过世三年后，又迎娶了□□将军之女——杨氏，可娶了杨氏十来年，中间也纳了几房妾氏，但直到杨氏病逝，杨氏与几房妾氏也都没能给张烨留下一点血脉。 而今天来陆家的这位已是张烨的第三任夫人了，当然，这位张夫人也没能把造人事业做成功，最后只能从旁支过继一个孩子来，而这个孩子就是现在的安定候府唯一的少爷——张毅轩。 直到此时，世人才明白，不是张烨的夫人们不能生，而是张烨不能生。在这无后为大不孝的时代，与张烨本人而言，不育简直是奇耻大辱，且之前的长乐公主与杨氏都白遭了那么多罪，最后还失了性命。 虽说长乐公主是抑郁而终的，但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生不了孩子，因此说公主是枉死也不为过。 让公主枉死这是多大的罪名，当然，皇家也不可能因为张烨不能生育而治罪张家，但安定侯府至此便失了圣宠!而张烨本人也从此一蹶不振，张家也跟着开始走下坡路 清婉给张烨总结了下：命犯七煞孤星，命硬克妻克母克子，谁和他走的近便克谁，好在他是男子，如若是女子，在这男尊社会一定会被火祭的。 清婉来到福寿堂时，柔婉与妙婉已经坐在里面了，陆明善、陆明和也在，加上安定侯夫人和张家少爷，满满坐了一屋子的人，清婉进去给几位长辈行礼便按次序在坐在妙婉旁边。 清婉刚坐下便听张夫人对老太太道：“府上的姑娘真是一个比一个水灵、乖巧，真是让人羡慕呀！老太太好福气呀！” “侯夫人快别这么说，也就长的稍整齐些吧！”老太太乐呵呵的说道：“听说轩哥儿已经是生员了。” 说话间，静婉也已进来了，她今天身着浅玫瑰红锦缎交领长身袄，下配月白素缎细折儿裙，头上梳着流云髻，只束着一条累金丝嵌宝石金带饰，整个人如一支红莲花苞，鲜亮明艳之极。 张侯夫人对精心打扮的静婉也只照例简单的夸了两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章 猜字谜 老太太见几个小辈异常安静，便让她们领着张家少爷张毅轩去前面的暗香榭玩。 古人讲究的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当然像陆家这样的暴发户，规矩自然没那么严谨，但像今日这样让几个小姑娘同一个外姓男孩一去玩耍也是极少的。清婉知道老太太这是想让静婉与张毅轩多些相处时间，虽然安定侯府如今开始走下坡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安定侯府的爵位可是世袭，与陆家的三世而斩的爵位那可是大不相同。 如此看来，老太太和张氏果真有意与安定候府亲上做亲，不过看张夫人刚刚对静婉的态度，似乎并不满意，再看看满脸都写着不削与她们为伍的张毅轩，看来安定候府并不想和陆家结亲。 “表哥，我们来玩投壶吧！”到暗香榭，静婉红着脸对张毅轩说道。 只见张毅轩缓缓展开笑颜，说出口的话却很是十分欠揍。 “投壶多没意思，如今正是百花迎春的好季节，不如我们来赏花作诗吧！几位妹妹觉得可好。” 好！好你个大头鬼，整个京城的官宦人家都知道陆家的姑娘目不识丁。 话说，前阵子从蜀地来了个女先生，老太太本想让赵氏带着厚礼，去把这女先生请来给府里几位姑娘授课。 谁知张氏还记着两年前赵氏刚进府，便把江南苏绣大家卫绣娘给请进府的情形，便自告奋勇的领下了去请女先生的差事。 张氏是什么样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太太心里门清楚，因此老太太听了张氏的话语心下十分不悦，但转念一想，赵氏终究是这府里未来当家主母，有些事还是该放手让她去做才对，且张氏难得对她这个婆母提出的事情如此积极配合，最后便也就点头应允了。 果然，张氏没有让老太太失望，她带着”厚厚的重礼“去城南女先生的落脚处去拜访，结果到了那里，没说两句话的功夫就把先生给得罪了。那女先生扬言宁教乡下农家女，不做陆府座上宾，这事迅速传遍整个京城，让陆家沦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据随张氏去女先生的寒舍的丫鬟透露，张氏刚到哪里，言语上还能勉强尊重那位徐姓女先生。 “徐先生，我乃是崇山伯府的陆家的大太太，听闻先生才名，特来拜访先生。” 徐先生客气道：“太太光临寒舍，乃小妇人的荣幸，小妇人虽曾为了生计，教过几个姑娘认些字罢了，实在当不得先生的称呼，没的辱没了‘先生’二字，太太就叫小妇人徐娘子吧！” 其实在张氏心里，女子读书没什么意义，若不是老太太有这想法，她才懒得跑这一趟，姑娘家又不用科考做官，能如她一般能认些简单的字便可以了，因此听徐娘子如此一说，张氏自然也不会真如待先生那般客气。 “徐娘子说的可不是，把我们女人称作先生，不说徐娘子你听着不舒服，我自己叫着都觉变扭，我今日来主要是想请徐娘子去我们府上教几位姑娘认些字。” 此时徐娘子已有些不高兴，但并未说什么。 张氏却不以为然，接着说道：“徐娘子放心，你到我们府上，只管教姑娘们认些字，陪她们耍，其它吃穿用度、丫鬟婆子全都由我们府上供应……” 张氏话还没说完，便被徐娘子给下了逐客令！ 张氏见自己竟被一个乡下来的女先生给下来逐客令，愤怒的差点和徐娘子大打出手，好在被身边的丫鬟婆子给劝住了。 其实以张氏的为人，什么话也不说就凭张氏的态度就能把人给得罪，不然老太太也不会在赵氏一进门就把西府之事全权交由赵氏管理。张氏这辈子就没尊重过谁，想当初，她连□□将军之女，她的嫡亲嫂子，安定侯爷的第二任夫人杨氏都没放在眼里，也因此，杨氏才会撮合张氏嫁与崇山伯府陆家。 也好在张氏嫁的是陆家，不然以张氏的性子，若是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那得有得苦头吃。 老太太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气得整整卧床五日，最后只得从自己的陪嫁嬷嬷里，挑了一个略识点字的来教她们姐妹几个，迄今为止正式授课还没有十天，别说作诗，能把府里院落的名字认全就不错了！ 静婉笑容有些僵硬的说道：“表哥，你是有大学问的人，我们女孩家又不能去考状元，学那作诗作甚，也就认得几个字罢了。” 清婉：大姐，虽然迄今为止，我们姐妹几个也学得了几个字，但也真的只有几个字，你这也太实在了，人家林妹妹满腹诗华，也只说自己识得几个字！你这样说合适吗？ “既然作诗不行，那我们就来猜字迷吧！这个比作诗简单的多。”张毅轩依旧笑呵呵的说道。 静婉艰难地点点头道：“好！” 清婉见静婉竟然没有拒绝张毅轩的提议，心想：看来大姐还不知道我中原泱泱大国有多少汉字，不说生僻字，就是常用字也比她满头青丝还要多呀！果然无知者无谓。 张毅轩忽又转头对着余下众人说道：“两位表弟与表妹要一起玩吗？” 清婉看着张毅轩那张十分欠揍的小脸，这丫的根本就是故意的，姑奶奶让你知道什么叫没文化，真可怕！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玩游戏了。”清婉一脸天真的笑道。 她随即皱着眉头话锋一转道：“可是我没几位姐姐学的字多，就会一个猜字谜，这还是上次彦表哥说给我猜的呢，不过我没猜出来，但是彦表哥说只要我认真学字，一年之内就能猜出来，轩表哥你是我们这几个人里学识最好的，一定能猜出来的吧？” 清婉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张毅轩，就等着他点头。 张毅轩果然没有让清婉失望，只见他胸有成竹道：“四表妹请讲。” 清婉爽快道：“成双结对赏古梅’打一字。” 清婉见张毅轩低头思考，故意出声扰乱他思维，“轩表哥，你也猜不到吗，彦表哥还说这个字很好猜的，他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 张毅轩满脸黑线的看着清婉，“你让我安静的想想？” “表哥这个很难猜吗我给你点提示吧！”清婉继续扰乱。 张毅轩冷冷道：“不需要。” “轩表哥，你干嘛那么凶……”清婉拍着胸口，一副害怕状道。 张毅轩黑着脸对清婉低吼道：“你闭嘴,我已经……” 清婉眼看他要说出答案，赶紧抢先说道：“轩表哥，猜不出来也不打紧，你不要生气吗，你看我也没猜出来呀！远表哥还说我呆头呆脑的，我也没生气，他还说这个字就是形容那些呆头呆脑猜不出字谜的人的。” 张毅轩：呃，我还要不要说出谜底呀！好纠结…… 清婉完全无视张毅轩皱成的包子脸，轻轻叹息一声接着说道：“哎，这个字我到现在也没猜出来，彦表哥还说这个字就在呆头呆脑里面，你说我去哪找个呆头呆脑……” “哈哈！我猜到了，我猜到了！”陆明善突然笑道：“是个‘呆’字。”明天去孟家私孰又有谈资了，连已是生员、长辈眼中的勤学天才张大少爷都没猜出的字谜竟然被他猜到了，哈哈！ 清婉看着笑的合不拢嘴的陆明善，在心里腹诽道;好哥哥，你终于猜到了，你再猜不出来我也没词了。面上却一脸崇拜的看着陆明善，“二哥哥，你好厉害呀！” 清婉转头看着张毅轩问道：“轩表哥，你说二哥说的对吗？” 张毅轩没什么表情的说道：“确实是个呆字。” 清婉嘀咕道：“竟然是个‘呆’字，可我一点也不呆呀！我只是不认识这个字而已，轩表哥，你看起来也一点也不呆呀！” 她转头看向旁边愤怒的少年道：“呃，轩表哥，我的意思是你真的一点也不呆啦！” 清婉成功看到张毅轩的脸再次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黑。 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仗着自己肚里有两滴墨水，就让我们这些目不识丁的姑娘陪你作诗猜谜。 张毅轩丢了这么大的面子，自然还想再猜些字谜好找回场子。 “刚刚二表弟博得了头筹，如今我再说个给大家猜猜如何？” 清婉拉着静婉的手，故意小声却又能够让张毅轩听到大声音说道：“大姐，猜字谜好无聊呀！我们还是去玩投壶吧！我听人说书读多了容易变成书呆子，投壶表哥肯定玩不过我们。” 静婉也不想玩猜字谜，听了清婉的话果断对张毅轩说道：“表哥，我和妹妹们都觉得猜字谜不好玩，要不我们玩投壶吧！” 张毅轩果然被清婉对静婉说的话给激怒了，听了静婉的提议欣然同意，“好呀！投壶就投壶吧！” 陆明善还沉浸在赢得头筹兴奋之中呢，原来学霸也不过如此，心想正想着今天他要好好发挥准备多赢几回，可这画风怎么转变的这么快，怎么突然就从猜字谜转变为投壶上了，是不是玩不起啊！ 虽然明善很想继续玩猜字谜，但他也记着今天母亲对他的嘱托：招待好张毅轩。因此明善听说大家要玩投壶，还是乖乖让人准备投壶一应用具。 待仆人把一应用具准备妥当，明善很有待客之道的邀请张毅轩投第一杆，张毅轩此时正憋了一肚子火气，便也没多废话，直接拿着箭杆射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章 嫁妆 几轮下来，清婉发现，学霸果然不一般，投壶竟然也玩的这么溜，不过，好在陆家的孩子平时投壶玩的也比较多（主要涉及文化内容的游戏，她们也玩不了，也只能玩这种游戏来解闷。），因此静婉与张毅轩之间也没有太大的输赢。 不过明和就比较惨了，几轮下来，就数他投的最少，没办法，他与大哥哥明哲平时都要在孟家私塾上课，课程安排的紧，很少有时间玩这些游戏。 “四表妹，我们都投了好几轮了，你也来一起玩呀！” 在明和又一次没投中之后，张毅轩忽然对在旁边看热闹的清婉说道。 投壶这玩意，除了天赋特别高的，普通人投壶与年龄体质紧密相关，清婉本就体弱，年纪又小，投了十次，能中一次就不错了，她才不想去给他们这帮人垫底呢。 她之所以提议投壶，是因为她知道静婉投壶很好，不想静婉在张毅轩面前太丢面子而已，毕竟都是陆家姐妹。 清婉：“我不想玩，你们玩吧！” “四表妹为什么不想玩，不会是怕输吧！放心，你年纪最小，我们大家都会让着你的，你只投简单的五步壶就可以了。” 清婉刚想拒绝，就听张毅轩轻笑一声道：“四表妹该不会连五步壶都投不进吧！ 清婉见状，一脸真诚，“对呀！我不会投壶，彦表哥说了：连字谜‘成双结对赏古梅’都猜不出来的小笨蛋是没有资格玩的，轩表哥，你说彦表哥说的对吗？” 张毅轩听完，满脸黑线的走了。 春天总是让人感觉特别舒爽，时间缓缓流动，生活也像春风般和缓舒适，清婉非常满意自己现在状态，上午学学女红，下午跟着甘嬷嬷学认字，偶尔听听京城各处的八卦。 可就在清婉享受悠闲时光时，陆瑾恒的任职文书下来了，任职莱州同知一职，其实早在任职文书下来的一个月前，陆家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因此大件的行礼都已收拾好了，文书一下来，老太太便让赵氏先派一部分家仆带着大件行礼先行一步，到那边把该整理、该采办的都收拾好。 清婉这几天也在忙着收拾自己院里东西，清婉接过瑞嬷嬷递来自己存放月例的荷包，打开看着里面安静地躺着的五六颗碎银。 常言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此话果然是有道理的，看来自己就是个月光族的命。 再看看旁边满满一匣子的珠花首饰，还有两包小金鱼，三包银裸子。 哎!这些后宅女眷真的视金钱如粪土吗？为什么她们每次给她的节礼有金有银有珠宝，就是没有银钱呀！还是现在人实在，直接给红包。 清婉在心里自我安慰道：就算现在真的有人给她几百两的红包，她一个深闺小姐除了打赏下人，其余似乎也没处花呀。 “姑娘，太太那边叫你同瑞嬷嬷过去呢。”菁菁掀起湖绿门帘进来说道。 “太太这个时辰叫我过去，可听说是什么事？”清婉站起来把衣服皱褶理平问道。 “藿香姐姐没说，只说是好事，叫姑娘尽管放心去好了。”菁菁说完又加了一句道：“不过奴婢看见何姨娘也在太太那儿。” 因她现在还是跟赵氏住在正院里，因此留下渥丹、灵雨和绿竹继续收拾，自己只带了瑞嬷嬷跟菁菁，心里猜测着，什么好事，还是跟何姨娘有关。 到赵氏的居住的正厅，果然看见何姨娘也在下首的锦凳上坐着，脸色有些苍白，见清婉进来，便笑着道：“四姑娘来了。” 清婉轻轻应了声便上前去给赵氏行礼，“母亲安好！不知母亲叫我来所谓何事？” 赵氏：“也无甚大事，我的好闺女，都跟你说过好多次了，平时见面就别这么多礼数了，快坐下吧！” 清婉应声而坐，便见半夏在赵氏的示意下把一个乌木托盘端到她面前。 清婉接过托盘抬头看向赵氏，“母亲！这是……” 赵氏缓缓道：“这些都是姐姐留给你的东西，以前你年岁小，便一直由何姨娘替你保管着，如今你已经八岁了，也该学着自己管理了。” 清婉慢了半拍才明白赵氏口中的’姐姐‘是陆瑾恒的原配，自己的生身母亲刘玉琪。 原来是为这事呀！难怪一进来便看见何姨娘满脸苍白。不过看赵氏的态度，不可能只是让何姨娘交出刘玉琪的嫁妆这么简单吧！ 何姨娘突然从矮凳上站起来说道：“这些东西理应由夫人替四姑娘保管着，四姑娘今年也不过刚满八岁，又一直呆在夫人身边，也没管过银钱，交给她恐怕不太妥当吧！” “这事儿我已经跟老太太说过了，老太太也觉得清姐儿聪敏机警，管理这些东西不成问题。”赵氏又转头对清婉说道：“清姐儿还不快谢谢何姨娘替你把这些东西保管了这么些年。” 清婉站起身来对着何姨娘微微一礼，“清儿谢谢姨娘这几年来替清儿管理这些东西。” 何姨娘朝侧边让了让避开了清婉的行礼，脸上的笑有些僵硬，灿灿道：“姨娘担不起姑娘的谢，再说姨娘那会管帐呀！都是下面人管的，她们怎么说就怎么办吧！” 清婉暗道一声不好，何姨娘这是想要推卸责任，没想到赵氏根本就不同她理论，直接道：“何瑞家的，你同何武家的去库房把东西和账册仔细核对一下，看看可有什么差错没？” 何姨娘本就因让她交出刘氏留下的嫁妆而不舒坦，虽说这些东西本就不是她的，但毕竟拿在手里好几年了，一下叫她全部吐出来就够让她郁闷的了，如今还要当着大家的面仔细核对，自打刘氏走后这些东西便一直都是她在管理，里面有哪些差错，她比谁都清楚，若真让人核对了，她岂不脸面全无。 “太太这是何意？” 赵氏只淡淡道：“我本想着，你是清儿姨妈，这些东西由你管着，定是不会有错的。可我没想到你不会管理，如今听你说又都是下面人管着的，因此定要仔细查看，你们平时不管府里的事，不懂有那些见钱眼开的刁奴，看主子不懂，尽做那些欺上瞒下、昧主子家钱财的事。” 何姨娘被赵氏的话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却笑着说道：“虽然妾身不懂账目，但这些妾身都有拿给老爷，想来老爷看过的定是不会有错的。” 话说，何姨娘刚接手刘氏留下的嫁妆时，有什么变动的确经常跟陆瑾恒报备，陆瑾恒对这些内宅琐事本也不愿插手，且那时何姨娘一直做着有天能转正做西府女主人的美梦，因此把这些嫁妆也当做自己的家产，管理起来倒也尽心尽力。久而久之，陆瑾恒见何姨娘做的都很好，便让她自己作主，不必向他报备了。 但自打赵氏进门，何姨娘便知这些嫁妆迟早是要交给赵氏，所谓雁过拔毛，到时赵氏定然也要从中拿点利润，因此赵氏接手这批嫁妆时，肯定不会一一细看，自己只要叫人把帐面做好就行了。所以这两三年来，何姨娘暗中没少动这些嫁妆，心里想着等十来年后清婉出嫁，到时出现问题，那也全是赵氏的问题。 可何姨娘万万没想到，赵氏会当着她的面把这些东西直接交给清婉，且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直接让人去库房查点登记与帐册相对。 赵氏的确曾想过要接手刘氏留下的嫁妆，听说刘氏去世后，刘家已把大件嫁妆给收回去了，只剩下些小嫁妆，因此她从没想过要从中做手脚，只想着等清婉大了以后，原封不动的给清婉做嫁妆，做好一个继母的本分。 可是何姨娘却一再的动那些嫁妆，所以她才迟迟没有接手，毕竟只要东西经了她的手，再出现问题，何姨娘便会设法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毕竟以前在赵家，她和母亲便经常遭遇这种事情，赵家马姨娘总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可赵氏又不想把东西一直留在何姨娘手上，便宜了何姨娘，因此赵氏想了许久才想到把这些东西直接交给清婉自己保管。 瑞嬷嬷跟何妈妈一直到下午申正时分才从库房回来。 清婉从瑞嬷嬷隐忍的表情中，便能猜出刘氏留下的嫁妆定然少了许多。果然，当赵氏接过瑞嬷嬷递过去的账单时，脸也瞬间黑了下来。 不过还没等到赵氏发出质疑，何姨娘便先晕倒了，她身边的丫鬟说何姨娘最近身体一直不大好，但见夫人一直在为老爷即将赴任的事忙碌着，便没烦夫人请郎中来。 赵氏见状也没有让人查看何姨娘是否真的晕倒，只是让人把这事禀告给了老太太与陆瑾恒，便让人把何姨娘抬了回去。 …… 清婉看着面前一叠账单，这些都是母亲当年留下的嫁妆，其中有三间商铺，一套宅子，两百亩田庄，外加四箱锦缎，珠宝首饰若干，和一叠银票，据说其中还有一部分固产被刘家收回了，清婉不禁感叹，原来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富姐了，看来投胎果然很重要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章 离京 同清婉一起整理刘氏嫁妆的瑞嬷嬷一边把房契、田锲往红木匣子里放一边骂道：“夫人进门时的嫁妆，光银票就有两千俩，让这黑心肝的管了几年，银票一张没见多，东西倒是少了不少。 还险些让那贱人装病混了过去，好在姑娘及时请了老爷过来，又让人请了大夫来，这才没让那贱人逃脱。” 清婉疑惑：”嬷嬷是不是糊涂了，我一直与母亲在萱瑞堂，并没有让人去请父亲过来呀！” 瑞嬷嬷听清婉如此说，心下也十分疑惑，“老爷不是姑娘让人去请来的吗？那老爷为何来的如此及时？且还带了郎中来？“ ”嬷嬷为何说是我请父亲过来的？“ “我当时见老爷进来时，身后还跟着绿竹，便以为是姑娘吩咐绿竹去请的老爷，可如果不是姑娘，那还会是谁？难道是……” 听瑞嬷嬷如此说，清婉心里也大概猜出是谁来，毕竟在这西府里能使唤她屋里的丫鬟除了她与陆瑾恒，剩下的便只有赵氏了。清婉当时还纳闷，赵氏摆出这么大的阵仗，难道只是为了让何姨娘交出她娘亲留给她的嫁妆这么简单。如今看来，赵氏真正的用意是想借嫁妆之事来打压何姨娘。 瑞嬷嬷也明白其中缘由，便也不再多说，只叹息道：“哎！只可惜了那些被她变卖、偷换掉的珠钗了，别的倒也罢了，只那条双鱼玉佩，那可是当年你外祖母替你母亲去庙里求来的……”| 虽然清婉也心疼那些东西，但一想到何姨娘因此被禁足一个月，且不用跟着陆瑾恒去莱州，心情倒也跟着好了不少。 直到晚饭时分，清婉才把那批嫁妆整理好，她让灵雨把放房契的木匣子拿着随她去正房。 灵雨有些犹豫道：“姑娘真要把这些东西交给夫人保管？” 清婉知道灵雨担心什么，何姨娘身为一个妾侍，都敢变卖原配留下的嫁妆，何况是赵氏。 不过清婉觉得灵雨完全想太多了，赵氏是他爹明媒正娶的夫人，她名正言顺的母亲，如果她真的想要，即使她不主动把这些东西交给她保管，她也有的是办法让她交出来，那还不如她主动交给她保管呢！就如赵氏以她的名义去请陆瑾恒一般，若不是瑞嬷嬷心细发现了绿竹，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况且，刘玉琪一部分固产都被刘家收回了，剩下的这些嫁妆，对于一个从小就寄居人下的妾氏而言，的确是一笔巨款，但于赵氏却不然，且赵氏是个要名声的人。 到了正房，清婉说明来意，并把东西交给张氏，张氏先是推脱了一番，见清婉也是一片诚心，便说道：“房契、地契和铺子我先替你收着，其它的你自己先学着管理吧！” 清婉见赵氏说的这么干脆利索，便也爽快点头应下，又对着赵氏撒娇道：“只是我人小，又第一次管事，身边也没个懂事的人帮我，不如母亲给两个人帮帮我吧！” 赵氏笑骂道：“你个泼皮，刚得了这么大甜头，还想来讹母亲身边的人，你舅妈前阵子不是刚给你两个丫鬟吗？若还是不够，等到了莱州，母亲再给你挑几个好的。” 清婉明白赵氏这是不打算插手这批嫁妆了，便也笑着应是，转移话题了。 刚从赵氏那儿回来，清婉便听说柔婉来找她，柔婉这时候来找她，肯定是为了何姨娘的事。 果然，清婉一进门，便看见坐在椅子上两眼通红的柔婉小姑娘，看见她立马过来拉着她的手哭道：“四妹妹，好妹妹，姐姐求求你……” 清婉挣开柔婉的手坐下，“二姐姐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柔婉直到刚刚才知道何姨娘要被留在京城，可是老太太本就不喜姨娘，如果她们都走了，只留她一个人在京城还不知过的什么日子呢？ 想到这儿柔婉拿出帕子擦了下眼泪，“四妹妹，我知道姨娘以前亏待了你，我还经常嫉妒你，可姨娘好歹也照顾了你几年不是？我们一起去求求老太太和太太，让她不要把姨娘一个人留在京城吧！况且四弟也离不开姨娘啊！你不是一直也很喜欢四弟吗？你忍心让他……” 清婉听柔婉越说越不成样子，出言厉声打断道：“二姐姐说的什么话，长辈的事儿岂是我们做小辈的可以言语的，何况我们都随父亲去任上，这西府的事务谁来管，总不能让祖母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替我们西府琐事操心吧！” 柔婉见清婉如此严肃，果然被唬住了，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道：“可是姨娘她，她一个人……” 清婉见柔婉已不像刚刚那般非拉着她去老太太那儿求情，便也放缓语气道：“二姐姐，你也别着急，其实姨娘留下来也不见得就不好，你想啊，去莱州路途遥远，姨娘身子本来就弱，这一路舟车劳顿不说，姨娘还要照顾明和，怎么吃得消。“ ”且我们都走了，这逢年过节的，父亲若是回京述职什么的，家里有姨娘在岂不比旁人更贴心。“ 柔婉听了清婉的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清婉也不知她听懂没，总之见她没再吵着要去老太太与赵氏那儿求情，便也放心了，她是一百个不愿意与何姨娘一道。 建元二十五年，五月初五，宜远行，陆瑾恒携妻儿在陆府门前与老太太和大房等人挥泪洒别，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启程往莱州出发。 因途径扬州，陆瑾恒与赵氏打算在扬州岳家逗留几日。 何姨娘最终也没能尾随陆瑾恒一道去任上，但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最后五少爷陆明和也因年纪太小，离不开生母被留在了京城由何姨娘照看。 而墨姨娘也在出发前几天被诊出怀孕两月身孕，因此也被留在了京城。 路上清婉便和柔婉共乘一辆马车，因何姨娘没能跟着一起来，柔婉小姑娘自打离开陆府，便一直闷闷不乐，清婉找柔婉过几次话，柔婉也是爱搭不理的。 其实在清婉看来，何姨娘实在算不得一个好姨娘，但那终究是柔婉的生她养她的姨娘，且柔婉如今不过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忽然间让她离开生母，难过与不舍都是在所难免的。 出了京城，便开始转走水路，一路沿江而下，船上要比马车宽敞许多，舷舱用木板隔了好几个房间，如今她和柔婉各住一个房间。 清婉这几年在赵氏处倒是养的白嫩康健许多，如今身高也只比柔婉稍矮那么一点，因此不管是坐船还是乘马车都未有不适，且她上下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坐船，正在兴奋之余，却因后面时不时的传来胃酸与浓郁苦涩的中药味而低落。 原来自打清婉搬离了清香院，柔婉就继她之后成为陆府第二号病秧子。 虽然柔婉生病远没她当初在清香院时的频繁与严重，但体质到底变得单薄了些，且连日来为何姨娘的事伤心难过，是以柔婉一上船便开始上吐下泻不止，且没有胃口吃不下饭。 因在路上，又是走的水路，虽然行囊里备了不少晕车晕船的药物，也有略懂医术的婆子随行，可到底不比陆地上方便，因此柔婉迟迟不见好转，赵氏不禁有些着急起来。 如果柔婉这时候有个三长两短的，她怎么给陆瑾恒与老太太一个交代。临出行前，老太太可是一再叮嘱她要把几个孩子照看好了，她当然明白老太太的意思。 “你们姑娘今日可好些了吗？”赵氏对着下面柔婉的贴身丫鬟巧笑问道。 巧笑有些着急道：“姑娘今日还是昏昏沉沉的，睡着的时间比醒着的还多，且今天一整天只吃了半碗药粥。” 赵氏端起手边的茶轻泯一口，旁边的刘妈妈秒懂赵氏的心思，接话道：“太太知道了，你回去好生服侍你们姑娘，没事多劝着些，别拿自己的身子使性子。” 待巧笑出去，屋里只剩赵氏和刘妈妈两人，赵氏道：“真是个不省心的，好不容易把那贱人留在京里，这小的又开始闹腾起来了。” 刘妈妈知道赵氏的心思，“夫人不如让四姑娘去劝劝，四姑娘一向看事明白，且她们又是亲姐妹，有些话兴许比夫人去说好些。” 傍晚，清婉带着赵氏的交给她的任务去看柔婉时，见原本就单薄的柔婉如今廋的只剩皮包骨了，不过才八九岁的年纪，却要母女分离，不禁也有些不忍。想想自己八九岁时，还天天跟爸妈撒娇，不知愁为何物，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要上学、写作业吧。 清婉走上前接过平姑姑手里的药碗，柔婉抬头看是她微怔了下道：“四妹妹这是来看姐姐的笑话吗？” “二姐姐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是一家子姊妹，你要是有什么不好我还能捡着便宜不成。”清婉见她没有反驳，接着说道：“二姐姐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该多想想留在京城的何姨娘，她还在京城盼着我们随父亲从任上回去，带些莱州的特产给她尝尝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章 赵家 柔婉迟疑了会儿，又想起临行前一晚何姨娘与自己说的话，其实她也想早点好起来，可当她看向碗里的汤药时，不禁又皱紧了眉头。 清婉自然知道中药有多难喝，想当年她刚穿来事，那也是天天与中药作斗争，因此接着说道：”二姐姐，这汤药你越是怕它苦涩，它就更加的苦涩难喝，你若是不怕苦涩，直接一口喝光反而也就没那么苦涩了。“ 清婉见柔婉怀疑的看向自己，便接着说道：“我以前不也常常喝药，刚开始我也怕苦，后来我便自己捏着鼻子一口气把药喝光，便也不觉的苦涩了。” 柔婉见清婉如此说，虽半信半疑，但终究自己捏着鼻子把一碗药都喝光了。 清婉看着干净的碗底，总算不负众望，把赵氏交给她的任务完成了，见柔婉依旧没什么精神，便让柔婉好好休息，她也回自己的房间里了。 就这样，又行了两日到了赵氏娘家扬州地界，因陆瑾恒此次能够任莱州通判一职，其中赵家也出了一份力。因此陆瑾恒与赵氏打算在扬州赵家逗留几日，刚好也可给柔婉找个郎中好好瞧瞧，顺道再添点路上的补给用品。 陆瑾恒站在船舱夹板上，远远的便看见有赵家标志的马车在码头上等着，船只刚一靠岸，便有那眼尖腿快的跑去传话了。 陆瑾恒与赵氏还未上岸，赵家的人便已经迎了过来，为首男子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纪，模样与赵氏有几分相似，应是赵氏的哥哥了。 听说赵氏共有两个哥哥，一个是一母同胞的嫡出哥哥赵博文，一个是庶兄赵博远，两兄弟之间只差了几个月。 看此人与赵氏之间随意亲切的问话，他应该是赵家大少爷赵博文了。 大家坐了那么久的船，都有些累了，因此陆瑾恒和赵氏与赵博文只简单寒暄了几句，就换乘马车，直奔赵家而去。 一路舟车劳顿，都有些灰头土脸的，因此进入赵家，先由丫鬟婆子领着去梳洗打扮一翻，再去拜见赵家各位长辈，柔婉因身体还未好全，不宜见客，便另被丫鬟婆子直接领去别处休息去了。 江南气候潮湿，是以房屋多以楼阁为主，院落占地面积较小，清婉随赵氏穿过一个小院落便来到赵母正房宁德居。 没到宁德居门口，远远便看到两个衣着亮丽的年轻夫人并几个丫鬟婆子从里面迎候在此，清婉猜测这两位夫人应该便是赵氏的两位嫂嫂了。 赵氏与她们一一见礼后，穿玫红绣牡丹花折枝对襟褙子的夫人亲切拉起赵氏的手道：“可算把妹妹给盼来了，一路上可都好？” “谢大嫂关心，一路颇顺，家里一切可好？” “家里也好，这可是我那小外甥，佑哥儿！”赵大奶奶彭氏说着转头看向福妈妈怀里的明佑说道。 明佑从福妈妈怀里下来上前一步，奶声奶气道：“明佑给两位舅妈请安，舅妈安好。” “这是我家大姐儿。”赵氏指着清婉对众人道。 清婉闻言也立刻上前恭敬行礼、请安，然后后便退到一边，谁知赵二奶奶却上前对清婉夸道：“这就是我那外甥女，生的可真好，都长这么高了，妹妹有福气了。” 清婉抬头看看赵氏，见她表情有些僵硬，显然那边在逗弄明佑的大奶奶也发现了这边的不妥，赶紧出来打圆场道：“妹妹快进去吧，母亲早盼着见你了。” 赵大奶奶说着便领着众人进入宁德居正堂，只见正堂上首坐着一位身着绛紫色对襟褙子的妇人，那妇人脸色偏黄，身材瘦弱，只见赵氏对着老妇人盈盈下拜，语音哽噎道：“女儿拜见母亲。” 赵太太双手搀扶着赵氏起来，赵氏抬起头来与母亲泪眼相望，生生忍住才没有哭出来。 清婉原以为这老妇人是赵氏祖母赵老太太，没想到竟是赵氏母亲赵太太——顾氏。 “清儿，明佑快来拜见外祖母。”清婉正走神之际冷不丁被人点名，赶紧上前磕头请安。 顾氏不善言辞，只象征性的夸了她两句，顺手给了个荷包，便把小外孙明佑搂在怀里亲了亲，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哥儿生的可真好。” 顾氏对清婉虽不像对明佑那般慈爱亲切，却也是客气和善，对此，清婉倒也佷能理解，毕竟自己只是一个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名义上的外孙女，只要赵氏不苛待她就好。 可就在此时，有人笑着说道：“夫人可得一碗水端平，别只尽顾着夸哥儿，冷落了姐儿，两个孩子可都要叫太太一声外祖母呢？” 这时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在清婉身上，清婉不动声色的看向说话的妇人，这才发现顾氏下首坐着一位奇怪的中年妇人。 说奇怪，倒不是因为这妇人长相奇怪，而是她的坐的位置让人奇怪。 这妇人看着四十不到年纪，长的略显富态，她坐在顾氏下首的黄花梨木锦凳上，而她对面坐的是赵氏，下首则是坐在花梨木高背圆椅上的赵家大奶奶与二奶奶。 说她是赵氏的长辈，可她坐的却是锦凳，说她是晚辈，却又坐在赵家大奶奶的上首。 清婉在京城与赵氏同住一个院子，赵家的事多少也都知道些，听说赵氏的祖母常年卧病，赵氏母亲顾氏为了照顾婆母，把内宅之事全权交由赵氏父亲赵郁的表妹兼偏房马氏管理，如今的马氏在赵家俨然一副当家主母派头。 清婉猜测这位妇人应该就是赵家外祖父的偏房马姨娘——马氏，便朝她福了福，神色如常，语音愉悦道：“明佑是我弟弟，外祖母喜欢他多夸两句，我高兴还来不及了，又怎会觉得被冷落。” 顾氏见清婉言行守礼，落落大方，想起女儿每每来信提及这孩子，也总说她明理懂事，又听她如此一翻说词，这才相信。于是又塞了个荷包给清婉说她“乖巧、可爱”云云。 经过这么一闹腾，大家也都没甚打趣说笑的心思，只与赵家的几位姐儿、哥儿序了齿轮，一一见礼便让她们出去玩了。 赵家两房不合已久，连带小孩间也有了些隔阂，一出宁德居正门，曼云两姐妹便邀清婉一同去钓鱼，而曼雪则邀她去巧玲阁投壶玩，清婉于投壶与钓鱼都不喜欢，不过她依稀记得曼云是二房子女，于是拒绝了她们的好意，随曼玉、曼雪两姐妹去曼玉的巧玲阁玩。 曼玉和清婉是同年，只生日比她大两个月，性格温婉内敛，曼雪比清婉小三岁，正是活泼贪玩的年纪，两人乃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因此姐妹两特别亲厚，清婉和她们相处倒也容易。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后，艾叶过来寻她回去，清婉抬头看看天上日头西沉，想着赵氏这会儿叫她回去，定是要去拜见赵老太太。 菁菁塞给艾叶一个荷包，艾叶也是个知趣的，她压低声道：“老太太年纪大了，晚上睡不好觉，因此白天都要睡个把时辰的午觉，这会儿刚刚起，太太已经去服侍去了。” 清婉谢过艾叶提点，回去略收拾下便随赵氏去拜见这位赵家如今最高级别的主子。 赵老太太如今已六十有余，听说自打上了五十岁以后，便一直七灾八难的没断过，清婉原以为这样的人就算不是瘦骨嶙峋，也应被病痛折磨的苍老憔悴许多。 可当清婉看着坐在上首，略显富态的赵老太太，只见身着姜黄色八幅团花褙子，满头银丝用一根白玉寿纹扁方挽起，可能长年不怎么晒太阳的缘故，面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却十分不错，倒把她身后的儿媳顾氏映衬的像个老嬷嬷。 因是第一次见，清婉和明佑上前给赵老太太跪下行礼问安道：“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安好。” 赵老太太把她们拉起来，夸了几句“长的真整齐”之累的，便让她们坐下。 如果说古人对女子的要求是严格，那么对儿媳的要求就是苛刻甚至是残酷的。 对于孙女是可以坐下的，而作为儿媳妇的顾氏，则依然低头立在赵老太太身后，即便如今顾氏已是做祖母的人了。 清婉抬头窥视赵氏面色，见她神色如常的和赵老太太说笑着。 其实这样的场景清婉在陆家也是看到过的，不过陆老太太还算是一位好婆婆，一般只要不是逢年过节的重要场合，陆老太太都是让媳妇一同入座，由丫鬟婆子们伺候，且那时赵氏刚入陆家，清婉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可如今看立在赵老太太身后已是年过半甲的顾氏，不禁有些伤感：难道做人媳妇非要这样才算孝顺吗？ 大概过了一盏茶功夫，赵老太太似乎刚发觉顾氏还立在身后一般，“你怎么还站这儿，我也不用你服侍，赶紧坐下吧!” 顾氏告了谢才在赵氏对面的红木雕花高背椅上坐下。 赵氏又和赵老太太聊了会，问了些“老太太这几年身体如何，还时常生病吗，平时吃的什么药，她从京城带了些上好的药材，已经交给老太太身边的妈妈了，老太太您一定要注意保养身体……”俨然一副贴心孙女关心祖母的模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章 马姨娘 顾氏也凑趣说道：“萱儿放心，母亲会好好服侍你祖母的你们在外就别担心我与你祖母了！”她不说还好，一说，果然见赵老太太的脸色瞬间由晴转多云了，赵氏又讲了几个路途趣事才把这话题岔开。 清婉仰天长叹，难怪马姨娘能在赵府屹立不倒二十年，且最终夺得了掌家大全，不是小三太强大，而是正妻太无能。 陆瑾恒是奉旨上任，只能在扬州逗留七八天。 因此赵家只给陆瑾恒与赵氏腾出一处住所，清婉则住在曼雪处。可曼雪姐妹几人上午都要去江都学院跟着先生上课，因此清婉一个人十分无聊，闲来无事，便拉着紫苏给她讲些赵家的情况。 紫苏乃是赵氏给清婉的丫鬟，在清婉身边负责端茶递水的工作，她对清婉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清婉从紫苏口中了解不少关于赵家的如今现状。 赵家本乃扬州名门望族，先祖在□□年间创下了江都学院引领清流数百载，江都学子更是遍布天下。 直到赵氏的祖父这一代开始没落，而到了赵氏父亲赵郁能娶亲时，赵老太爷有意与苏州当时正是兴盛的世家大族顾氏联姻，可顾家当然不可能把嫡女嫁给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赵家，因此便嫁了个庶女过来，便是现在的赵太太——顾氏。 可是这样一来赵老太太就不高兴了，虽然赵家如今不如先祖时盛名远播，但好歹也还是扬州数一数二的士家大族，且我儿赵郁那是貌比潘安，才高八斗（赵老太太这么认为），怎能委屈娶一个小小庶女。 因此在顾氏还没进门便已惹的赵老太太心里不痛快了，待顾氏进门，赵老太太自然也就不待见这么个便宜儿媳妇。 而到一年后，顾家家主换成了顾氏的嫡出兄长，顾氏与苏州顾家来往明显减少，赵老太太便更加不待见顾氏，有事没事都要把顾氏叫到跟前立规矩，导致顾氏常年抑郁、肚子迟迟没有传来喜讯。 好在赵家老太爷还是个明事理的人，因此赵老太太过分很了，赵老太爷多少还会管管，而等到赵老太爷去世后，这下没人拦着，赵老太太便更加肆无忌惮训斥儿媳，且也越发不喜这个逆来顺受的儿媳，有意想给赵郁娶位偏房贵妾。 恰好就在此时，赵老太太身边的吴妈妈说赵郁似乎对早年投奔她的娘家远房表侄女有些不一般。 赵老太太当然明白吴妈妈说的’不一般‘是什么意思，想想长的娇俏水灵的表侄女，再看看老实木纳的儿媳妇，更觉表侄女讨喜可爱。 “这样不妥吧！马家如今虽然落魄了，但她好歹也是出生书香门第的姑娘，怎可……？”赵老太太嘴上这样说着，但想起以前她给表侄女挑了好些自认很有前途的青年才俊，都被表侄女一一摇头拒绝，问她原因，也只说舍不得自己这个表姑，再想想自己儿子如此的青年才俊，心里不禁觉得很有可能。 “可不可能，太太把表姑娘叫来一问不就知道了。”吴妈妈笑着回道。 赵老太太听此当即叫人把表姑娘叫来问话，刚开始这马氏还支支吾吾矜持着不肯说，直到后来被问急了，才羞红着脸说道：“我倾慕表哥已久，原想着只要能留在表姑身边，一来可以替表哥孝顺姑姑跟前，二来可以每天看见表哥就知足了，我实在是愧对姑姑对我的一翻悉心栽培教养，我再无颜面面对姑姑与表哥了！”说着作势便朝门外廊柱撞去。 她的这一翻说辞说的赵老太太全身经络都舒畅开来，赵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是人精，自然看出赵老太太此举不是来问罪的，当然也不会真的让表姑娘一头撞死。 听紫苏讲到这里，清婉不禁感叹！没有打不倒的正室，只有不努力的小妾。 作为赵家如今内宅实际掌权人，马姨娘的故事很感人，也很励志，以致赵家二少爷身边的丫鬟争相模仿，据说经常有丫鬟以死明志，当然最后都把二少爷给感动了，转而被提拔为通房姨娘等。 紫苏讲完，菁菁好奇问道：“我听夫人身边的人说，赵夫人与赵老爷以前感情很好，有一阵赵老太太也佷喜欢赵夫人，可后来赵老太太为什么又开始不待见赵夫人了？” “你说的这个我知道，”紫苏接着菁菁的话题说道：“那是马姨娘进门后的第二年，赵老太太因一场风寒，差点去了……，连大夫都说不行了，赵夫人却是不忍，把两个孩子送去舅老爷家，在婆婆病榻前衣不解带的服侍了半个多月，结果赵老太太病好了，赵夫人却病倒了，从那以后，赵老太太对赵夫人也很是喜爱了一阵子。” 菁菁诧异道：“既然如此，那赵老太太后来又为什么不喜欢赵夫人了。” 紫苏两手一摆俏皮道：“我就知道这些，至于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和马姨娘有关吧，不过自从那次以后，老太太就时常生病。” “好了，你们说的姑娘都知道了，姑娘要午歇，你们都下去吧！”待屋里只剩瑞嬷嬷和清婉时，瑞嬷嬷方说道：“姑娘，这是她们赵家的事，我们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清婉点头道：“嬷嬷放心，我心里清楚，只是不知母亲特意让紫苏把这些告诉我是何用意？” 虽然紫苏看似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紫苏也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若无赵氏授意，她都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又怎么可能对清婉说这么多。 至于紫苏说的赵老太太为何会不待见顾氏，清婉大概能猜出些，常言道：久病床前无孝子，更遑论是儿媳。 或许那次赵老太太染上风寒，顾氏的确花费了全部精力去照顾的，但架不住赵老太太以后经常生病，或许顾氏后面依然尽力去照顾服侍婆婆的，但她不可能每次都把孩子送往别处。 孩子不送走，顾氏便既要服侍婆婆，又要照顾孩子，大家都是凡胎□□，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些力不从心，偶尔出个疏忽在所难免。这时若是遇上个心胸开阔的好婆婆还好，可赵老太太本也不是个心胸豁达的人，再加上马氏有意从中挑拨，天长日久的，再高的情分也会被磨没了。 所以说，有个好婆婆很重要，难怪古人相亲都是婆媳相看，时代的规则果然是有它的道理的。 这天下午，赵老太太的咳疾又犯了，顾氏自要前去侍疾。虽说嫁出去的女儿回来是贵客，可作为一个孝顺体贴的好孙女，且又怕顾氏在老太太跟前吃挂落，赵氏当然也要一同前去。 清婉听到消息时正和赵家二房的曼云两姐妹在池塘边钓鱼，三人比赛看谁钓的鱼多。 曼云是赵二舅的嫡女，从小被宠大的，娇小姐脾气，且她人小没耐性，自然钓的要少些。但曼云见别人钓的多便要闹脾气，清婉早不耐烦应付她，正好借口去看望赵老太太，还邀她们一起，赵老太太生病是常有的事，曼云姐妹两自是不愿意前去，且马姨婆平时也让她们少去寿喜居，免得染上病气。 “老祖宗，您千万别动气，都怪婢妾是个没用的，不能服侍在老祖宗左右。”清婉刚到赵老太太的福德堂外，便听见里面传来马姨娘哀戚自责的声音。 门口的丫鬟打起帘子对里面众人道：“清儿姑娘来了。” 清婉进去见里面围了一屋子的人，她先上前给卧榻上的赵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因咳的难受，并不想说话，只挥了挥手，示意她起来。 她又朝着屋里的各位长辈福了福，方站到赵氏身旁。 “清儿姑娘一个人来看老祖宗，怎的没和大姑娘她们一起嘛？”清婉刚站好，便听马姨娘一脸关心状的问道。 马姨娘很会上眼药，她这话一说完，果然看见赵郁和赵老太太都略有不满的看向顾氏与长孙媳彭氏，意思曼雪、曼玉竟还不如清婉一个外人知道关心孝顺长辈。 清婉又对着众人福了福道：“原本大姐姐要教我写字的，我是个没耐性的，便和曼云表姐还有曼霞表妹去池塘边钓鱼去了，后来听说老祖宗身子不好，清儿虽帮不上忙，想着来陪老祖宗解解闷也是好的。” 赵郁听清婉说完，又把目光转向二儿媳妇。 赵氏拉起清婉的手亲呢道：“你这孩子，现在太阳这么大，你来怎不叫漫云她们姐妹一同前来，老是呆在外面，没得把人给晒黑了。” 清婉低着头故作一脸委屈道：“我叫漫云表姐了，可是曼云表姐她们说还要钓会儿鱼，不愿意过来。” 果然，赵老太太听了清婉的话，被气的连连咳嗽，好容易止住了咳嗽，便眼神不善的看向马姨娘与二孙媳妇付氏。 谁知马姨娘面不红心不跳道：“这俩傻孩子，前两日还听他们说要亲自钓鱼上来煲汤给老祖宗喝呢！婢妾以为她们两个都是孩子心性，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两人还真去钓鱼去了。” 马氏话音刚落，便见门帘掀起，一个丫鬟手上端着一个黑漆雕花木托盘进来，屋里顿时弥漫一股浓郁难闻的中药味。 顾氏刚要端起托盘上双鱼釉彩白瓷药碗来，却被旁边的马姨娘抢先一步。 马氏端起药碗，对着顾氏福了福，又对着赵老太太和赵郁福了福，口中说道：“老祖宗，太太，老爷，婢妾逾矩了，婢妾知道自己没资格服侍老祖宗床前榻后，可当年要不是老祖宗收养，婢妾还不知在那儿遭罪呢，今日就让婢妾服侍老祖宗一次吧！求太太成全婢妾的一点孝心。”态度之真诚，语气之诚恳，眼中已然有点点泪光闪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章 内斗 清婉暗叹：果然高手在民间呀！这妥妥的奥斯卡影后呀！被马姨娘这么一说，仿佛能服侍赵老太太是件多么荣幸之至的事。 也难怪顾氏辛苦服侍赵老太太多年，赵老太太对她依旧颇多不满。 估计赵老太太心里想着：丫的！让你服侍老娘那是给你脸，是你的福气，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尽然还不尽心尽力服侍老娘，一会儿这有疏漏，一会儿那边有事抽不开身。就以我赵家的家世与我儿赵郁的人品才学，那多的是女子想来伺候老娘的！你若不能做就赶紧给我退位让贤。 顾氏虽生性木纳寡言，却也差点被马姨娘的一翻话气的险些当场发飙，抬头瞥见女儿给她递眼色才生生忍住。 马姨娘的一翻肺腑之言虽没能感动赵氏母女，但其它观众还是很给力的。赵老太太与赵郁听了马姨娘的一番话后，原有些阴郁的心情也缓缓舒展开来。 赵氏含笑说道：“百善孝为先，姨娘是祖母一手养大的，怎会没资格服侍祖母。” 赵郁也附和道：“萍妹赶紧服侍母亲用药吧，夫人不会怪你的。” 马姨娘满含感激地道了声是，便一脸幸福的服侍赵老太太把药喝了，然后对着赵老太太说道：“婢妾今天已经逾矩了，不如今天就让婢妾来服侍老祖宗一天吧！” 赵老太太点了点头，又轻轻的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都回去。 赵氏借口过几日就要离开，便留下来多陪陪赵老太太，让清婉也留下，说些路途趣事，让老太太也解解闷。 都说家有一宝乐翻天，清婉便挑了些明佑的趣事讲给老太太听。 赵氏偶尔也凑趣说上几句，老太太听后果然慢慢舒展眉头，气氛倒也一派融洽，清婉又讲了些路上趣闻。 期间马姨娘一直在服侍着赵老太太，又是端茶递水，又是给老太太顺气、捶背，动作熟练，态度亲呢中透着恭敬，偶尔也凑趣说上几句哄的老太太全身每个细胞都舒畅起来。 赵氏见气氛差不多了，便叹息道：“哎！孙女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祖母的身体了。” 清婉适时出声安慰道：“母亲放心！姨婆婆这么细心周到，把外祖父服侍的那么健朗，也定会把老祖宗给照看好的。” 赵老太太见孙女想着自己，也出声宽慰道：“大丫儿，你放心，你母亲服侍我虽不甚周到，但也还勤快，且还有你姨娘在呢？” “我知道姨娘做事细心周到，且又是祖母跟前养大，服侍祖母自也是尽心尽力的，可姨娘终究不能长期服侍在祖母身边。” 马姨娘接过老太太手里的雕花浮纹白瓷茶碗道：“大姑奶奶且放宽心吧，妾身拼着被人指摘的罪名，也定会常来服侍老祖宗的。” 赵氏迟疑道：“可这终究不妥呀？” 清婉想起在船上，紫苏给她讲的宁远侯府的事，据说现任的宁远侯还是世子爷时，侯夫人偶感风寒，缠绵病榻两月有余，世子夫人衣不解带的服侍侯夫人月余，也没把候夫人病服侍好，倒把自己给累到了。世子夫人虽累到了，但也不能对婆母不闻不问呀！于是便把世子爷屋里的洪姨娘请去服侍候夫人。 这位姨娘原是侯夫人身边丫鬟，她感念候夫人的恩情，自请除去姨娘名头，降为府中丫鬟去服侍侯夫人病榻前。 且因她自小服侍候夫人，知道侯夫人的生活习惯，自她去后三两天，侯夫人的病情便慢慢好转，待侯夫人彻底大好后，世子夫人亲去把这位姨娘接回世子房中，并要抬她做平妻，但被洪姨娘拒绝了，不过自此后，世子夫人与洪姨娘相处便亲如姐妹。 这事当时在京城也被传为一桩美谈，据说此后很多官宦夫人争相模仿。 其实这些事儿清婉在京城时就听到些，只没紫苏讲的仔细，当时她还不明白紫苏特意给她讲这些干嘛。如今想来，赵氏是想借她的口，把这些事儿告诉赵老太太，看来昨天紫苏给她讲赵家的情况也是赵氏早已安排好的。 清婉收回思绪，顺着赵氏的话，一派天真的说道：“母亲，这为何不妥，我曾听人说定远侯府就有这样的先例？” 赵老太太见清婉突然说起定远侯府，有些不解的问道：“这和定远侯府有什么关系。” 清婉便把宁远侯府，世子妾侍服侍病弱婆母的感人泪下的事情，又委婉生动的复述了一遍。 老太太听后很是感动了一翻，马姨娘则有些讪讪道：“这样岂不是乱了规矩” 清婉继续天真地说道：“规矩是死的，只要婆母身体康泰，想来叫这些媳妇儿放开那些规矩她们也是肯的。现在京城好些人家都拿宁远侯府做榜样，毕竟那些夫人太太身边出来的，都是夫人们身边得力的人，她们最是了解主子的生活习惯与喜好，服侍起来也比旁人尽心周到些。” 赵氏为了肯定清婉说话的可信度，便接着说道：“其实婢妾姨娘原也是为了服侍当家老爷与当家主母的，若是服侍的好，自也能服侍老夫人。“ 赵氏又接着一一举例：三个月前，西宁伯夫人身体不适，世子夫人衣不解带的照顾半月有余，伯世子夫人都累病倒了，可伯夫人身体依旧不见好转，后来世子夫人让世子屋里伯夫人给的通房丫鬟去服侍伯夫人，伯夫人十来天便好了。 上个月左都佥都御史张夫人头痛病犯了，儿媳妇服侍七八天不见好转，儿子把屋里原先服侍张夫人的姨娘送去服侍母亲，两天情况就开始好转了，还有…… 赵老太太闭目养神，任由身后的马氏给她捶肩捏背，心里却在想着赵氏讲的话，她虽不全信，也猜到赵氏可能是心疼母亲顾氏才如此一说。但想到自己身上的一些顽疾，被顾氏服侍照顾她多年依旧不见好转，如今一日不如一日，再想到自己的表侄女马氏确实比顾氏会服侍人，如果让马氏服侍自己，说不定身体真的会有好转也说不定。至于礼法规矩，那些和健康比起来，那都不值一提，且连京城的官宦之家都如此，她们这样的人家又有什么关系。 马姨娘自小在赵老太太院里长大，最会察言观色，见老太太如此神色，心知不妙，赶紧向门外的心腹嬷嬷喊道：”兰嬷嬷，刚刚老爷离开，可交代你什么事？“ 刚刚赵老爷离开前压根没跟兰嬷嬷说过话，又何来交代什么事情，可马姨娘却要如此一问，这让待在赵家内宅混了大半辈子兰嬷嬷立刻心领神会：马姨娘这是要找借口离开呀！ 兰嬷嬷虽心领神会，可却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一旁的赵氏说道：“天大的事也不及祖母身体要紧，姨娘整日操持府里大小事务，今日难得偷空服侍祖母一回，索性便将府里事务暂放一旁几日，再且，刚刚父亲离开前也说了，一切以祖母身体安康为主。“ 赵氏这话自然不是说给给马氏听，而是说给赵老太太听的。 马姨娘刚想说话，却见一直在闭目养神的赵老太太突然睁开眼睛说道：”大丫儿说的对，这几年一直是郁儿媳妇在服侍我，萍儿，你也难道有空闲，有什么事暂且就让郁儿媳妇去管吧！“ 赵老太太虽卧病在床，但却并未糊涂，听赵氏如此一说，立刻明白，马氏这是不想放下手里的管家之权来服侍她这个老太婆。 赵老太太想到这些年来，府里大小事宜都由马氏主持，虽依旧是个姨娘，却俨然与当家主母没甚差别了，即便让她来服侍她床前榻后也是应当的。 再联想到当年她让儿媳顾氏专来服侍她，把管家之权交给马氏，顾氏都没有说什么，没想到今日让马氏放下管家之权来服侍她，马氏竟然还不愿意，马氏当自己是谁，还真把自己当成赵家当家主母了。 赵老太太想到这，当即便让人喊了赵郁与顾氏前来。 去而复返的赵郁与顾氏很快便来到宣德堂，赵老太太见他们都来了，当即说道：”叫你们来也没什么大事，以后便由萍儿（马姨娘闺名）来服侍我日常起居，内宅之事还是交由夫人（顾氏）来管，这样也免得外人说道我们赵家没有规矩。“ 顾氏刚听赵老太太把话说完，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她刚回到自己屋里板凳还没焐热，便又被老太太屋里的人叫来，路上又遇见同样去而复返的赵郁，二人对视一眼，还以为老太太出了什么事，二人不由加快脚步，可让顾氏万万没想到的是，老太太不但没事，且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降临，这怎么可能，莫不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母亲！女儿也知道这样不合规矩。” 直到赵氏开口说话，顾氏才反应过来。 赵氏接着说道：“不是女儿埋汰母亲，可母亲确实不太会照顾人，服侍祖母这些年，祖母身子依旧不见好转。姨娘向来心细体贴，以后便让姨娘受些累来服侍祖母吧！\" 虽然顾氏也很想让马姨娘来服侍赵老太太，但由于她多年来懦弱的性子，加之三从四德的束缚，心里总觉这样不合适，“这样恐怕有些不妥，哪有儿媳不服侍婆母，让姨娘妾氏去服侍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章 莱州 “只要能让母亲身体康健，这些礼法倒也无所谓。“赵郁此时开口说道。 “母亲，父亲说的对，我们一切都以祖母身体为重，其它的便先放一旁。”赵氏也对顾氏劝道。 经过那么长时间折腾，赵老太太似乎也有些累了，对众人挥挥手道：“这事就这这么定了！你们都回去吧！“ 出了寿喜居，顾氏强忍着心中高兴，虽然她也知道这样不好，照顾婆母本是为人子媳的本分，她不应该有任何高兴的心思才对。 可她照顾婆母这么些年，自己被累出不少隐疾不说，且还经常被婆母指责嫌弃，导致赵郁对她也微词颇多，如今就连府里下人都不把她当主母看。现下能够卸下这个责任，她心里自然就生出几分开心的心思来，她自己也控制不了。 赵氏知道自己母亲不善打理内宅，便又请来长嫂协助顾氏管理赵家内宅。 随后，赵氏又迅速把之前物色好的姑娘给赵母，由赵母做主抬了姨娘，赵郁发现自打赵母不用去寿喜居服侍老太太，果然人也开始变得贤惠了，老太太竟然也不挑剔了，更加觉得由马姨娘来服侍老太太是正确的。 这下马姨娘立刻变得悲催了，她十岁那年就进了赵家，一直在老太太身边待了五六年才做了赵郁的姨娘，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老太太的性子。老太太最是挑剔之人，且又好高骛远，喜欢听别人讨好奉承于她。可马姨娘见老太太如今正在兴头上，也不敢太这时候违逆老太太的意思，且老太太最喜欢的便是赵氏，马姨娘再不甘也只得压下心中不满，待赵氏她们离开扬州，那时她在另想办法。 陆瑾恒原本只打算在扬州逗留五六天，奈何天公不做美，一连下了几天的雨，因此又耽搁了四五天。直到今天路面才能行车，陆瑾恒赶紧带领家小于赵宅门外与赵家众人挥手告别，直奔莱州而去。 盛夏时节，骄阳似火，路边的花儿不惧炎热，依然争奇斗艳的盛开着，两旁的树木茂盛的生长着，头顶郁郁葱葱的树叶遮住炎炎烈日，为赶路的行人撑起一片林荫大道。 车轮辘辘，一行人由南向北而来。 “总算要到了莱州地界了，这天实在太热了，可怜了你们几个孩子。”马车上赵氏一边给明佑打着扇子，一边对清婉和柔婉说道，马车的入口处放了个冰盆子，这冰块还是吴管家跟昨晚住宿的客栈费了好些口舌才买来的，就剩这么一盆了，因此赵氏把清婉和柔婉也叫来她们的马车上。 柔婉提起一把小巧的长嘴白瓷茶壶倒了杯水端给赵氏，“热些有什么打紧的，能跟着父亲母亲去任上长长见识，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柔婉在赵家调养十来天，已经完全好了，待到上路时，一有机会便给赵氏与陆瑾恒端茶递水的服侍在旁，俨然一个孝顺贴心女儿模样。 “这天怪热的，你也别忙着服侍我了，赶紧坐下歇会儿吧！” 清婉看着温婉孝顺的姐姐，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应做些什么，来表示一下自己也是个孝敬长辈的好孩子，可她根本插不上手呀！哎！算了，我还是继续绣自己的鞋垫吧！ 待陆瑾恒一行人进入莱州地界，吴管事早早领着仆妇在路口等着，见到陆家车马，吴管事上前与陆瑾恒汇报了几句，便领着风尘扑扑的陆家一行人直奔莱州通判府衙而去。 清婉和柔婉如今也都八、九岁，因此赵氏早早吩咐管事给她们分别单独拨了个小院子。 因车马劳顿，加上初来莱州有许多琐事要理，赵氏只简单的吩咐了几句，便让早一批来的丫鬟领清婉她们去看新院子了。 清婉的院子在赵氏正房的西边，与正房中间只隔了一座小花厅，因院里有一从花开正艳的松叶菊，因此得名松香居 坐了许久的马车，清婉也没有多少兴致参观新家，只让渥丹灵雨几个把自己贴身物件略略整理下，好在清婉在京城时虽一直与赵氏住在上房，但她自己屋里的事多由自己做主，因此她身边的人做起这些来倒也有条不紊。 莱州既不像京城烈日干燥，也不像江南那样霉雨潮湿，这是一个四季分明，雨水充足，气候舒适的地方。刚来那会儿还是炎炎夏日，如今刚立了秋，便觉秋风送爽，舒适宜人。 “二姑娘来了。”清婉正在做针线，刚听外间声响，便见菁菁打起帘子把柔婉引了进来。 两人互相见了礼。 “妹妹又在做针线呢！” “天儿渐凉了，闲着也是闲着，索性给四弟做双鞋子，二姐帮我看看做的可好？”清婉说着把手里绣了一半的小鞋子递给柔婉看看。 绿竹和灵雨分别端了茶水、点心进来，放在靠窗台下边的花梨木方桌上。 柔婉接过去看了看道：“这花样挺有趣的，只是这针脚还不够平整。” 接着两人又讨论了会女红针法，柔婉突然感叹道：“也不知母亲这胎是男是女，不过无论是嫡子还是嫡女于我们也没多大干系，父亲素来最疼的就是妹妹了。” 自打前几天赵氏又被诊出身孕来，柔婉恨不能一天三趟来她这儿离间几句，清婉也懒得接她的话头，柔婉见状自觉无趣，说了几句便也就离开了。 “姑娘，夫人刚刚让人传话，叫姑娘晚上去上房用饭。”待柔婉走后，渥丹进来轻声说道。 “嗯，我知道了。”清婉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让菁菁收起来，“是单叫我一个吗？可有叫二姐姐去？” “奴婢特意问了，艾叶说是四少爷想姑娘了，姑娘只管去好了。” 男权社会里，子女的教养基本都是由妻子负责，尤其是女儿。 是以清婉她们的日常生活都是由赵氏管理。 自打离开扬州，因自己在赵家表现良好，赵氏待清婉明显更加亲切了，且到了莱州，赵氏把府里除了正院，最好的一处院子给了清婉，还时不时的叫清婉去上房用饭。 可这样柔婉心里就不平衡了，自打她身体养好后，就努力做一个温婉贤惠、孝顺体贴的好女儿，可赵氏对她的态度一如从前，丝毫没有改变，可对清婉则处处关爱呵护，这叫她如何能平衡。可她又不敢找赵氏讨关心，陆瑾恒又不大管，她只好到清婉这儿来挑拨上两句。 吃完饭后，清婉和明佑便在梢间玩，陆瑾恒则和赵氏在次间说话，有时陆瑾恒也与赵氏讲些衙门里的事。 陆瑾恒毕竟年轻，虽然以前一人也在江南学院和国子监读过书，后又在翰林院实习了三年，但到底没有真正的踏入官场。 而做莱州通判应是他第一任正式工作，做起事来不免少了些耐性与谨慎，有些事儿清婉在旁听着都觉得他做的不是很妥当。但真正的听众赵氏从不主动指出，除非陆瑾恒主动问道，她才会说出自己的看法。 府里事情如今已全整好理顺，赵氏的肚子也开始慢慢显怀了，便没有那么多精力管清婉她们姐妹两，赵氏便让此次从赵家跟来的姚嬷嬷给清婉与柔婉开始正式上课，上课内容主要有女则、女戒、闺训等男权社会为三从四德的女人量身定制一系列书籍，附带简单的诗词歌赋来充实空闲时间。 柔婉听说后，异常兴奋，在柔婉心里，清婉虽是嫡出，但如今的夫人也并非她生母，自己与她只差这名分，其余样样不输清婉，尤其读书认字，以前在京城，姐妹几个里，就属她认字最多，可父亲与太太都喜清婉乖巧懂事，如今总算可以一展所长，这叫柔婉如何能不高兴。 自打正式上课，柔婉马上拿出十二分精神学习文化知识，因她本就有些功底，加之勤奋好学，学习进度倒也颇快。 清婉没想到时隔多年，在这男尊女卑国度竟然还能再见学霸身影。想想自己上了十几年的学，如今全无用武之地，真是愧对老师的幸苦教学。可如此一想，更加不愿积极学习女德，只想着不拖延学习进退就好。 如此一个月下来，柔婉果然受到了上级领导的一致肯定及好评，于一个风清月朗的晚上，赵氏摆家宴于端瑞堂，席间大力褒扬了柔婉一翻。 清婉低头继续吃饭，心里暗暗想着：自己要不要更正下学习态度，想想盛名难负，还是算了吧，毕竟只要老爹不犯事，自己再怎么落魄，应该也不会卖身为奴去教人认字的。既然读书于她日后生活毫无用武之地，那她还是好好学习针线活计比较靠谱，一可孝顺长辈，遇到家境艰难时还可贴补家用。 “姑娘，常夫人来了，夫人让您去前面见客。”清婉正在窗下晒着太阳，菁菁进来说道，常夫人乃是莱州通知常大人的家属。 “嗯，我知道了，常家姐姐来了吗？” “常家两位姑娘都来了。”菁菁边说边从衣柜里找了件大红色绣百蝶穿花锦缎交领长身袄来要给清婉换上。 清婉见状说道：“常夫人也是常客，不用穿的那么正经，你就给我拿那件粉红色绣折枝玉兰花的薄袄来就好。” 菁菁依言换了件取来，灵雨从妆奁取了一对点翠白玉环来给清婉戴上。 片刻功夫便收拾妥当，清婉想着柔婉住的稍远些，这会必定还没出门，便让丫鬟在院门前留意，自己又在屋里略等会儿，果然一盏茶功夫见柔婉并两个丫鬟过来，两人便结伴往上房而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章 寒同寺 陆瑾恒与赵氏都是初来登州，与登州上下官员都不熟悉，因此应酬相对较少些，内宅女眷来往更加少些。 而常夫人则是个例外，她与赵氏在王通判家的赏花宴上一见如故，非常喜欢赵氏爽利的性格，是以经常来陆家做客，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来陆家了。 清婉直觉常夫人是有事要拜托赵氏或是陆瑾恒帮忙，不然即便她们真的一见如故，也不可能一个月跑陆家三趟。 可清婉又有些想不明白，常大人本就官阶比陆瑾恒大一级不说，且常家还是世代簪缨之家，常家祖父常阁老更是曾担任过两朝阁老，常家能有什么事情需要陆家帮忙？ 清婉她们到上房时，常家母女三人已经在里面坐下了，两人进来先给赵氏与常夫人行礼问好，又与常家两姐妹互相见了礼方坐下。 常夫人是个不到四十岁的中年妇人，中等身材，眉眼间依稀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俊美容颜 常家姐姐常媛生的高挑身材，明媚秀美，闺阁间素有美名，如今才刚及笄，听说就已经定下亲事了。 妹妹常姌虽没姐姐的秀美，倒也是浓眉大眼，眉宇间英气挺拔，加上活泼开朗且热心的性格，和清婉玩的十分投契。 清婉她们刚坐下，便听常夫人啧啧称赞道：“瞧瞧赵妹妹家的两个孩子，不论是请安规矩，还是说话礼仪都如此大方得体，不愧是妹妹教出来的孩子，不像我带的几个孩子都粗笨的很。” 清婉猜想她们进来之前，赵氏也已经夸赞过常家两姐妹了。 她又看了眼前面走路略显僵硬的柔婉，知道她定是为常夫人刚刚夸奖的话而努力想要把走路姿势做到最好，殊不知自己被骗了。 话说，互相夸赞对方子女，是一种常见且能有效拉近双方关系的一种社交方式。但陆家与常家的情况又不一样，她与柔婉都非赵氏所生，想要通过夸赞她们来取得赵氏好感，是需要一定的说话艺术与细心体贴的，但常夫人却只用简单的一句话便既夸了清婉与柔婉，还连带赵氏给一起夸上了，不得不说常夫人情商真的很高。不过这也让清婉更加坚信常夫人是有事要拜托赵氏了。 赵氏与常夫人又简单说了几句，便让她们几个孩子出去玩了。 几个女孩出了赵氏上房，柔婉说她昨日新作了首梅花诗，请常家姐妹过去品评一二，众人便随她一起往芳菲阁而来。 进了芳菲阁，大家坐下吃了一回茶，柔婉便把自己新做的梅花诗拿出来让大家赏鉴一回，当然重点是让年岁学都识远在她们之上的常媛指点一二。 清婉基本不会作诗，因此柔婉与常媛还没讨论完平仄对仗，这边她和常姌便已经在解起九连环了。 待与常家两姐妹拜别时，常夫人见小女儿还在拉着清婉的手有些不舍，便道：“姌儿不可胡闹，母亲已经与你陆婶娘约好后天一起去郊外寒同寺上香，到时你们再一起同去岂不高兴？” 话说这时代的女子很少有机会出门，即便的难得出门也都是去亲友家拜访、赴宴，受拘束颇多。 因此几个女孩听说要去郊外，都在心里暗自高兴，表面越发的温婉知礼起来。 两天后，常夫人果然领着常媛常姌坐马车而来，赵氏先让人把常家母女请进花厅吃了回茶点，清婉看看身边的几个女孩，虽都温婉的坐在凳子上，除了常媛略显娇羞，常姌与柔婉脸上都难掩兴奋与激动。 清婉不禁感叹古人真是多礼，直接约好在哪儿碰头直接过去不就好了吗？不过常媛表情真的好奇怪耶！难不成今天是去给常媛相亲的吗？这不可能吧！相亲有必要带这么多小灯泡吗？不过话说古人相亲是什么样子呀！ 据说当年赵氏与陆瑾恒相亲好像也是在什么寺庙里，两人隔着竹林远远的看了一眼。 清婉心里十分疑惑，这远远的看一眼能看清楚啥呀？万一到成亲那天发现当初看错人了多尴尬！ 清婉再次看向对面端坐的常媛，只见她略带娇羞与紧张，甚至还有些惶恐。 清婉满怀激动的想着：看来今天真是去给常媛相亲的？ 待大家都上了马车，赵氏、常夫人与常媛一辆马车，清婉、柔婉与常姌三人一辆马车，可怜的小明佑与奶妈留在府里。 马车经过街市，听着外面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闻着时不时从车窗外传来的食物香味，三个女孩都眼馋的不行，可谁也不敢掀开车帘往外看，只能在脑海里想象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与美味可口的吃食。 马车缓缓行驶，渐渐已不闻街市的喧嚣，只听树叶被风吹的沙沙声与鸟儿在枝头清脆婉转的歌声。 常姌终于按耐不住心中好奇，“两位姐姐，我们应该已经出城了吧！你们听，现在外面一点人声也没有，我们掀开帘子看看吧！”话还没说完，便已经伸手掀开窗帘的一角，趴着个小脑袋在那里看了。 清婉见常姌已经掀开了，便也趴过去一起往外看。 “清婉姐姐，你看那边树上有好多小鸟在飞呀！它们在干什么呀？” 清婉抬头果然看见好多麻雀在衔着树枝往树上搭鸟巢，便指着一个快要搭好的鸟巢说道：“你看，它们是在建自己的房子。” 柔婉听她们两个说的有趣，便道：“你们两个也太淘气了，”说着自己也趴过来向外面看去。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花？” “你们快看，刚刚田里跑得很快的是什么……？” “哎！你们快看，那是板栗吗？原来板栗是长在树上的。” 三个人一直趴在窗边叽叽喳喳不停，直到看到寒同山近在眼前，三人才放下窗帘坐好，想着这一路的见闻乐趣，三人不禁相视而笑。 到了寒同寺，早有知客僧引她们入寺烧香拜佛，然后常夫人不知与那知客僧说了些什么，那知客僧告罪一声，便让一小沙弥在前引路，领她们来到一处厢房外面。 小沙弥在厢房门前道：“施主，您的客人到了。” 只听里面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请她们进来吧！” 进入厢房，只见里面坐着一位满鬓白发，身着藏青色素面锦缎对襟袄的老妇人，身边只有一位十五六岁的小丫鬟服侍着，那老妇人见她们进来缓缓起身道：“老婆子失礼了，未能远迎两位夫人和众位姑娘们。” “姑姑过谦了，本应我们做小辈的给您老请安问好才是。”说着，赵氏与常夫人便朝那老妇人福了福，行了个标准晚辈礼。 几个女孩见状也都跟着行礼。 “既是这样，老婆子便受下。“那老妇人竟纹丝未动的受下他们礼仪。 赵氏与常夫人又与那老妇人寒暄客气了几句，便又让众女孩过来见礼方才入座。 赵氏与常夫人似乎很敬重这位嬷嬷，两人围绕嬷嬷近来的身体状况聊了几句。 而那嬷嬷则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下首坐着的几个女孩，随后又问了常姌几个问题，常姌略带紧张一一作答。 清婉低头温婉的坐在下首锦凳上，感受上面时不时扫来的目光，心里很是郁闷，原以为是来给常媛相亲的，怎么变成来看这位嬷嬷。虽说这时代，相亲很流行婆婆甚至祖母替自家孙儿来相看媳妇，但这位嬷嬷虽有一股威严气势，却怎么看也不像是官宦人家的老夫人呀？且这老嬷嬷看她们的眼神，清婉总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清婉看看对面略显严肃端庄坐姿的常媛，更觉奇怪。 依常家如今的官势地位与常家父母对常媛的宠爱和看重，常媛未来的夫家就算不是公候伯府之家，也该是个名门望族、官宦世家才对呀！ 难道这位老嬷嬷是位低调的世家老夫人，清婉再次看向老嬷嬷身边唯一的丫鬟，感叹道：这嬷嬷行事也太低调了吧！ 众人又说笑了一阵，才与那嬷嬷告别。 赵氏自从寒同寺回来，便谢绝一切赴宴应酬，有内宅女眷登门拜访、看望的也是能推就推，只那个别关系极好，才会见上一会儿，除此便开始专心养胎。 赵氏如此，清婉与柔婉当然也不得出门，如此二人只得每天做些针线与临帖学字，倒也长进颇快。 这天下午，清婉正在感慨这时代的闺阁生活，虽也要学女红认字，但一不需考试，二不用交作业，真是好不惬意呀，忽听半夏过来说道：“夫人让姑娘准备下，两日后去常府跟林嬷嬷学规矩礼仪。” 这消息如晴天霹雳，清婉心内一片惊悚：啊……不要啊！她不想上学呀！她还没有过够米虫生活呀，这就要结束了吗！呜呜…… 清婉拉着半夏的衣袖可怜道：“半夏姐姐，这好端端的，母亲怎么突然想让我们去学规矩礼仪了？” 半夏哄道：“太太自然是为了姑娘好，姑娘你想，以后去常府上课，就可以经常和常家两位姑娘一起，这样岂不好过姑娘一个人玩！” 切！她可不是真小孩，才不信这种骗人的鬼话呢！老话说的好，上学容易逃学难，家长刚开始都是这么哄孩子上学的！ 清婉继续装可怜，“可是我不想离开母亲与父亲，我想多学些女工，以后长大了好给父亲母亲多做些衣服鞋袜。” 半夏很是高兴的说道：“嗯，我们四姑娘真是个懂事孝顺的好孩子，但学习礼仪也很重要，学会了礼仪，以后可以更好的服侍与孝顺老爷与太太。“ 呃！这让她怎么拒绝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章 上学 话说前几天，赵氏和常夫人带她们去寒同寺见的这位嬷嬷便是出了名的教引嬷嬷，林嬷嬷。 林嬷嬷以前就是在宫里从事教导宫女们规矩礼仪的教引嬷嬷。时下京城不少官宦贵族喜欢请一些从宫里退出来的老嬷嬷，给家里的姑娘们教导规矩礼仪，好为她们以后在婚姻市场多一个竞选条件。毕竟宫里的的规矩最是严谨的，宫里出来的嬷嬷教的规矩自然也是极好的。 这就好比现在普通大学的大学生出来不一定就比985的差，但在招聘市场从985出来的学生绝对比普通大学的学生更吃香，更好找工作。 当然985不是谁想上就能上的，同样，这些嬷嬷也不是谁家都能请到的，她也要看雇主家的家世威望与姑娘们自身条件。 听说林嬷嬷从宫里退下来以后，先后在京城齐国公、韩国公与襄阳候家任过教引嬷嬷，然后才离开京城回老家莱州侄儿家准备安享晚年的。显然陆家与常家都不能和这些公侯府相提并论。 不过在陆瑾恒刚到莱州时，林嬷嬷倒是来拜访过一次，听说以前在宫里颇受陆贤太妃的照顾，是以特意上门来瞧瞧。 也因有这层关系，常夫人才会几次登门，并邀已是大肚子的赵氏一起去拜访这位林嬷嬷。 清婉当时就觉得林嬷嬷看她们的眼神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现在想来上辈子她妈妈每每与其他老师吃饭，且这位老师还即将成为她新学期的老师时，那老师都是用这样的眼神看她的说。 虽说学习规矩礼仪是件很枯燥无聊的事，但上学就意味着可以有小伙伴一起玩耍，这倒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清婉心态调整的很快，因此到了上学那天，倒也让灵雨背着自己设计的小书包开开心心的上学去了。 因上课地点是在常府，今天又是第一天上学，清婉想着不好穿的太素净，但又不好穿的太艳，便挑了件茜色对襟绣折枝海棠的长绸袄，柔婉穿的是一件大红羽纱袄。 两人到了常府，刚下轿子，常夫人与常姌便迎了上来，常夫人见到清婉先是一愣，随即关心了她们几句，便让她们随常姌进去了。 常夫人刚离开，常姌便拉这清婉的手说道：“清婉妹妹今天才衣服怎么这么眼熟呀！好像与我家大姐姐的衣服一模一样呢？“ “是吗？有这么巧吗？是不是你瞧错了？”清婉边说边随常姌往里走。 果然，一进常媛居住的阆瑗阁，便瞧见同样一身茜色锦缎袄常媛，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温婉娴静端坐在里面。 话说这时代小姑娘与年轻夫人的衣服多以鲜亮的颜色为主，尤其是出门做客的衣饰，撞色是难免的事。 因此清婉倒也没在意，直到几个女孩见过礼，近距离才发现清婉与常媛不光衣服颜色一样，就连款式与上面绣的折枝海棠都是一样的。 常姌见状，指着清婉与常媛对柔婉玩笑道：“柔姐姐，你瞧她们俩站一起倒像是亲姐妹，倒显得我俩是外人了，明儿我们也穿一色的衣服来。” 大家又笑闹了几句，便听外面丫鬟说道：“林嬷嬷来了。” 几个女孩闻声立刻禁声坐好。 林嬷嬷虽已年过半甲，说话却很是爽利，她先简单的做了下自我介绍，又讲了下学习规矩礼仪的重要性，便开始正式上课。 林嬷嬷授课的内容说易且易，像她们这些闺阁姑娘，从小便在父母长辈的熏陶下与丫鬟婆子的规劝中谈吐举止都不会太差。但说难也难，因为常嬷嬷教的主要就是让她们把平时家里教的规矩礼仪做的更精准些，不管何时何地都不能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这就好比一个三好学生，你让她好好学习不难，但你让她每次考试都拿第一就难了。这不光需要父母老师的辛苦栽培与自身的刻苦努力，还要看她的先天性格与悟性。 虽然林嬷嬷不能让每个姑娘都考第一，但经过她这几天的高规格、严标准的指导下，几个女孩确实进步良多。 常媛比先前更加温婉娴静了。 常姌虽不能说娴静，但也不似先前那般嘻哈打闹了。 不过要说进步最大的要数柔婉小姑娘，如今说话行事也不那么拗捏，待人处事也比先前透着几分真诚了。 和柔婉的认真刻苦的学习态度与不耻下问的精神相比，清婉就是勉强性学习，她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反省一翻。 林嬷嬷教的这些都是公候伯府或是世家名门才需要的礼仪，清婉觉得她这辈子是挤不进这种上层贵族生活圈的。 哪怕陆瑾恒以后很得上面器重，官位以直线上升形式，等他封侯拜相时，估计自己也都是娃儿她娘了，如果自己运气再好些，成亲后能够一举得男，指不定她都能升级做婆婆了。既然进不了贵族生活圈，自己还是随大流的好，规矩礼仪过得去就行。要不然你跑一群跳广场舞的大妈中间去跳国标，跟一群拉家常的女人聊政治，这样还怎么跟人好好玩耍呐！ 不反省还好，起码还能勉强性学习，反省完，清婉觉得自己更加没必要那么努力练习那千人一面的微笑与繁琐姿势。 不过作为新世纪的乖乖女，勉强性学习对赵清妍而言那是家常便饭。而作为一个封建社会孝顺女儿，清婉自然也不会让赵氏或是陆瑾恒给她办退学手续的，因此清婉只得抱着技多不压身的想法，继续勉强学习下去。 话说，常家之所以想要请林嬷嬷入府开礼仪辅导班，是因常媛定下的是京城永安候府嫡出的二公子。 虽说如今的永安候府不如祖上显赫，但好歹人家有世袭的头衔在呀！且永安候府的世子爷从小便体弱多病，待成年后更是一年不如一年，如今已成亲三年，膝下犹空。因此常媛在不久之后很有可能成为永安候府的世子夫人，更甚至是侯夫人。 所以常夫人不得不为常媛多加包装与镀金，好让她以后在定远候府多一点立身的根本。也因如此，常夫人才三番五次的登入陆家，拉着已是孕妇的赵氏一起去请林嬷嬷来做教养嬷嬷。毕竟莱州这地方，能请到这么高级的教养嬷嬷是多不容易的呀！ 时间飞梭，转眼，清婉她们已经学了三给月的礼仪课程。 要问从古至今，学生最怕的是什么？ 清婉的回答是：被老师点名叫家长。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上辈子的赵清妍也曾在无数个漆黑的夜晚挑灯夜读、缤纷欢乐的假日里俯首桌案，与有趣无趣的课本努力奋战过。不过让清婉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她上辈子十几年的学生生涯都没有发生的惨案，却在这辈子给补上了。 事情是这样的，这时代虽没有双休日，但林嬷嬷担心几个女孩长期学习规矩礼仪而疲劳厌烦，因此规定每上十天课程便休息两天。而有了休息日，学生自然就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这两天。 这天刚好又是第十天，清婉和柔婉照例吃完早饭便坐车往常府而去。刚到常府，常姌便拉着她们聊起了明后两天的假日安排。 常姌说的正高兴时，林嬷嬷来了，几个女孩立刻归坐。林嬷嬷照样先从理论讲起。常姌刚刚似乎没聊尽兴，坐下后继续和前座的常娴一个劲的轻声说道：“明天我们做新冬衣，你说是玫红好还是茜色的好？还是做偏襟的吧！怎么一下子从选色跳到了款式上了！旁听者清婉表示：宝宝不理解！ 有过了一会儿，常姌还在不停的开小讲，清婉见林嬷嬷已经用眼神瞟了她们两次了，便一个劲的给常姌使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了，可这家伙完全无视她的眼神。清婉思及她也不是第一次在下面开小讲了，未免被殃及池鱼，索性便也不管，只自己端正坐姿，继续一副认真听课乖宝宝状。 清婉私以为常姌这种行为很不尊重台上的老师，虽然她也经常人在教室心在外，但她的眼睛始终围着老师与黑板转的！ 当林嬷嬷第三次定定看向在课堂上开小讲的常姌，且目光不在收回时，几个女孩都安静的坐好不敢发出声响，常姌也终于感觉到课堂上不同寻常的安静了。 “今天就先讲到这里，你们把女则抄写十遍。”林嬷嬷见大家都安静下来才缓缓说道，然后又吩咐小丫鬟去把常夫人请来。 常姌到此时才有些害怕起来，见常夫人来了，不住用眼神向常夫人求救，可常夫人看都没看一眼，一直在陪着笑脸和林嬷嬷说话。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已有六七个月身孕的赵氏竟然也来了。 清婉觉得很奇怪，要说请常夫人过来是很正常的，毕竟她是主家，且扰乱课堂秩序的又是她女儿。可没道理让赵氏也过来呀！清婉自认为自己和柔婉虽表现不算突出，但也很遵守课堂纪侓的呀！ 也不知林嬷嬷和常夫人与赵氏说了些什么，直到她们笑着送走林嬷嬷后，赵氏与常夫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才让她和柔婉收拾东西回家去。 一回到陆府正房，赵氏让两个女孩坐下，又挥手示意屋里丫鬟都出去，只留了半夏与艾叶在门口守着。 “今天的事儿我已经听林嬷嬷说了，你们可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呢？”赵氏坐下后冷着脸对着两个女孩问道。 “柔婉，你是姐姐，你先说你们哪错了。”赵氏见两个女孩低头不说话，便对着柔婉点名问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章 诗社 “母亲，我们错了，我与四妹妹在常府学的规矩礼仪不够认真，我们今后一定认真跟林嬷嬷学规矩。” 清婉刚在感叹柔婉这说话水平越来越好了，虽认错态度良好，但其实什么错也没认。谁知柔婉话锋一转道：“不过林嬷嬷今天生气好像是因为后面谁不守规矩，我和常媛姐姐坐前面，所以后面的事就不清楚了，四妹妹坐在后面应该清楚发生什么事情的吧？” 对于柔婉的说词，赵氏不置可否，只转头问清婉道：“清婉，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错在哪里？其实自从看见赵氏出现在常府，清婉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到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 清婉和柔婉两人在家虽偶尔也会有些口角冲突，但在常府表现绝对符合这时代对闺阁女子的要求，因为她们都知道这时代，女子的闺誉何等重要，比任何的学历、颜值乃至身份都要重要。 而在林嬷嬷讲课时更是不敢有不妥举动，最多也就是上课不够专心。不过这也不算过错吧！毕竟她们现在还小，身量还未张开，很多动作还做标准，且她们本身也只是附带学员，前面的常媛才是重点培训对象。 “常姌上课时一直在小声讨论明天休息的安排，我们没有加以阻止。”清婉想了半天只想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谁知赵氏竟然点头道：“既然你知道自己哪错了，下次便要注意。” 赵氏接着说道：“事情的原委我也听林嬷嬷说了，也知道今天这事儿确实与你们干系不大，但你们都在常府学习，又都是同一个屋里教出来的姑娘，见同窗做的不对要及时加以劝阻或制止，再不然便要告诉林嬷嬷，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共同进步，学到更精细的东西。“ 赵氏说完又训斥了她们几句，才让她们回去继续把那闺训十遍给抄完，外加两遍的佛经。 听到最后，两个女孩对双休的所有期盼全部破灭。 话说她们目前学的闺训与佛经加起来总共也没多少字，可问题她们才学写字没多久，且都是毛笔字呀！毛笔字！预计这两天不熬夜把它写完就算快的了。 清婉与柔婉对视一眼，同时在心里感叹道：哎！我们怎么这么命苦！期盼了十天的双休就这么飞飞湮灭了。 写了整整两天的作业的双休终于过去了，新的一轮学习又开始了，清婉与柔婉带着抄好的闺训继续去常府上学。 她们刚进常府二门，便见常姌迎了上来，笑着拉着两人的手说道：“你们都还好吧！” 清婉佯装扭头不理她。 常姌见状连忙过来挽着她的手臂道：“好妹妹，清妹妹，我知道那天是我连累大家……” 清婉见常姌眼皮微肿，神情略带疲倦，估计那天林嬷嬷走后，没少被常夫人训斥，外加罚抄写女则、佛经之类的项目，因此没等她说完，清婉便说道：“谁是你亲妹妹，你有我这么个玉雪可爱、粉雕玉琢、貌若天仙的妹妹吗？” 清婉话音未落，便见柔婉与常姌笑弯了腰，连后面的丫鬟婆子也都捂着嘴偷笑起来，搞的她自己倒也不好意思起来,不过见常姌还如以前般活泼爱笑便也放心了。 果然严师出高徒，且懂得变通，不同的学生要采取‘不同方法‘效果更加。经过这次集体罚抄闺训之后，常姌今后上课比之前认真许多，虽还是个活泼爱玩笑的性子，但戏耍玩闹也比之前规矩许多。更让她未来的婆母多喜欢几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转眼已进入十二月，这天林嬷嬷上完课便宣布寒假开始，让几个女孩开开心心过年，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她老人家也要置办年货，回去与家人团圆。 其实像林嬷嬷这样从宫里出来的嬷嬷都是没有子女的，大多都是认养或是过继子侄来养老的。有的老嬷嬷从宫里出来直接在京城附近认养同姓无父母的贫寒子弟，但大多数人都觉得人要落叶归根，老了还是会回祖籍从子侄中过继一个儿子来养老送终。 这些嬷嬷能在那个危机四伏的皇宫安全度过几十年，且全须全尾的出来，说明都是有些本领的。得到主子的赏赐自然也就不少，且她们出来后随便在那家公候伯府教养几个女孩，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那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啊！ 因此有很多人，尤其是家里贫寒且家族子弟比较多的家族，非常愿意过继一个小辈给这些嬷嬷当儿子，可他们大多是看中了这些嬷嬷手里的银钱，而并非真心想要赡养这些老人。 也因此很多嬷嬷在这些假儿子家过的并不好，尤其是离京城比较远的地方。 清婉原以为林嬷嬷在过继的儿子家过的也不好，因此才会来常府任教养嬷嬷一职的。可林嬷嬷在常府任职的这段时间，她的家人经常会让人送些东西过来，有时是一盒糕点，有时是一双布鞋或是一件衣服，虽是很平常的一些东西，可林嬷嬷每每拿到这些东西都很是高兴，且也经常让人送些时令吃食、衣物回家，每逢假日或是双休，家人也必来接她回家。 由此看来，林嬷嬷或许真的只是想发挥余热，教养出更多品行出众的女孩来。 年关将近，各类宴饮繁多，赵氏只想在家安心养胎，虽然她以养胎为由，谢绝了一切宴饮活动。可她要准备年礼送往各处亲朋府上，虽说往年在京城时，这些事老太太也是全权交给她去办的，可那都是有往年的定例，且不懂还可问张氏或是老太太，如今身边没一个长辈，加之陆瑾恒初到任上的这些同僚好友，自己又怀有身孕，根本忙的脚不沾地，无瑕照看几个孩子，只得把明佑放在清婉院里托她照看，清婉乐得在家和明佑一起玩耍，两人倒也玩得不亦乐乎，柔婉偶尔也来和她们一起玩耍。 没想到这天清婉竟然收到了一张请帖，心里奇怪，打开一看，竟是叶□□邀她十二月十五去叶府参加诗社。 叶□□是常媛的表姐，因经常去常府，大家倒也见过几次，但却并不熟悉。 “菁菁，你去打听下，看二姑娘可有收到请柬。” 菁菁出去一盏茶功夫复又回来说道：“叶府只单给我们府上发了一张请柬。” 清婉沉思了会儿道：“好！我知道了，你们都不要出去乱说，只当没这回事就好。” 不管清婉如何约束身边的人，不到一天的功夫，柔婉那边也已经得到消息，于晚饭前来清婉这边。 清婉看柔婉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就知她定有话说，便让奶妈领着明佑到院子里玩。 灵雨上完茶点，柔婉品了口茶便说道：“妹妹果然比姐姐讨人喜欢，就连你这儿吃的茶水都比姐姐那儿的好。” 清婉也品了口茶笑着说道：“说起这茶来，还是上次扬州大舅舅托人送来的了，我记得二姐姐说吃不惯这茶，便都送与常家姐妹了。” “那时刚到这莱州，我有些水土不服，吃什么都觉无味，因此没品出这茶的清香来。” 柔婉说着又端起茶来品了一口道：“如今尝来，这茶却是好的。说起舅舅，我便想起母亲，怀着身孕还要操持家务，又要照顾我们姐妹真是幸苦！你说母亲这次会给我们添个妹妹还是弟弟呢？” 说完也不等清婉回答，便接着说道：“若是弟弟，长大后刚好可以和明佑相互扶持，若是妹妹，以后我们也多了一个玩伴了，爹爹和母亲应该也更欢喜吧,这毕竟是他们的头生女儿。” “不管母亲以后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终归我们是做姐姐的，就算不能替父母分忧，也要做个关爱弟妹的好姐姐，给他们做个好榜样，姐姐你说我说的对吗？” 柔婉一脸袖色的说道：“妹妹说的都对，姐姐嘴拙，难怪不比妹妹讨人喜欢，又是诗社又是赏花宴的。”说完便愤然离去。 清婉看着柔婉离去的方向，心里也很郁闷，她也不想去参加什么诗社呀！她如今的水平也只能勉强做几首打油诗，毛笔字更是拿不出手呀！呜呜！呜呜…… 不管清婉心里怎么想，到十二月十五这天，清婉还是应邀往叶府而去，毕竟这是叶□□第一次给自己发请柬，不去显的太没礼貌了。 叶□□这次似乎邀请了不少闺中好友来，远远的便看见有丫鬟婆子在叶府侧门候着。清婉被丫鬟引着进了今天诗社的主场地——香雪苑。 一进香雪苑，叶明惠便迎了上来，大家斯见寒暄了几句，外面又有客人来，她告罪一声便让丫鬟引她去常姌那边。 清婉跟在丫鬟身后没走几步，便看见常媛在那边和几个姑娘说话，不过她惊奇的发现，竟然有几位据她所知目前文化水平与她一个级别的姑娘，这么说来，她今天是不是不用垫底啦！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别的穿越人士都视才名如粪土呢！其实她是很想勇夺桂冠的，但实力不允许呀！她还是脚踏实地，不要痴心妄想的好，只是希望不要给这群闺阁姑娘垫底就好，好歹自己也寒窗苦读了十几年呀！在□□时也没垫底过，要是在这垫底也太丢我□□人的脸面啦！哎！若是能够避开就更好啦！ 丫鬟引着清婉来到香雪苑后面的抱厦内，一进房间便听见常姌清脆的声音道：“清婉妹妹！” 常姌上前一步拉着清婉道：“妹妹你可算来了，我一个人快闷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章 表扬 “姌姐姐为何这样说，今天明惠姐不是邀请了许多闺中姐妹，难道就没有一个是姌姐姐认识说的上话的。” 常姌淡淡说道：“认识的倒有几个，说的上话的就没几个了，且她们今天来可都是冲着表姐的诗社来的。你是知道我的，我对诗词是一窍不通。” “清婉妹妹，要不我们去后面鱼塘钓鱼吧！”常姌说着已经端起桌上的红木雕花托盘，托盘上放了好几种鱼食。 “你看，我连鱼食都备好了，你可一定要陪我去哦！” 清婉调皮道：“我正愁等会儿诗社开始怎样躲开又不很丢人呢？姌姐姐的提议好极了。” 常姌伸出食指点了下清婉额头道：“你这丫头，比我还不害燥！小心让林嬷嬷知道打你手板子。” “林嬷嬷才不会打我呢！她老人家也说过，女子不一定要能诗作词有才情，只要人品德行好，一样能光耀门楣！”清婉模仿林嬷嬷口吻说道。 两个女孩说说笑笑，身后跟着三四个丫鬟婆子，一群人沿着回廊，穿过一个小花园，一会儿到了荷塘边。 待丫鬟把东西都备好，两人很快展开钓鱼工作。 一柱香的时间，清婉已经钓了五条鱼了，常姌有些急了，她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 “清婉妹妹，这鱼儿怎么只咬你的鱼饵，不咬我的鱼饵呀！”常姌满脸委屈道：“难道是你的鱼食比我的好吃，要不我们换下鱼饵试试。” 常姌身边的大丫鬟青桃最是知道她的脾性的，只听她笑着打趣道：“姑娘你刚刚钓不到鱼说是位置不好，要跟清姑娘换个位置，如今你又说清姑娘的鱼饵好，依奴婢说，明明是清姑娘的耐性好，姑娘要是能和清姑娘换个性子，一准能钓到大鱼。” “臭青桃，你到底是谁的丫鬟，竟敢打趣起你主子来了！好在清婉妹妹身边的绿竹、菁菁，个个都比你这臭丫头灵巧周到许多，不然你不得上赶着去清婉妹妹身边服侍了。” “奴婢知道自己笨手笨脚，只有姑娘心思最好，才肯收用奴婢。”青桃笑着说道。 清婉知道，常姌本就性格开朗，又正是贪玩好动的年纪，要不是为了避开前面诗社，早不知道跑哪玩去了，哪有耐性做这种修身养性的活动,果然只听常姌厥着嘴说道：“算了，算了，钓鱼一点也不好玩，要不我们去花园里捉蝴蝶吧！” 两人正说着，便听后面传来叶□□的声音，“姌妹妹！清婉妹妹！” 常姌看到叶□□立刻喜笑颜开，“□□姐，你怎么来了，前面的诗会结束了吗？” “刚刚结束，小姌，你不想参加诗社就算了，怎么还把清婉妹妹拉来陪你一起钓鱼。”叶□□说着，对清婉投以抱歉一笑。 清婉笑道：“□□姐误会了，是我自己不会作诗，怕在诗会上出丑丢人，才想着溜出来和姌姐姐钓鱼玩呢！ 叶□□没想到清婉会这么说，心道：难怪姑妈常夸她品性极好，且与继母相处极其要好。以她如今尚不足十岁的年纪，就算不会作诗写词，也可去前面多认识些闺阁千金，结交几个手帕交。 与此同时，清婉也在心里默默打量着叶□□：这女孩十三、四岁的摸样，已亭亭玉立，一身浅玫瑰红的交领长身袄更衬的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一般，言谈举止温婉大方。 几个女孩又说了几句，才又去香雪苑与众人一起玩游戏。 这天，叶府一直留各位姑娘吃过午饭方才回去。 清婉自打从叶府回来后，直到过年都再也没有出过府去。 等赵氏把所有事情都忙好已是腊月二十八了，明佑这段时间在清婉院里玩的十分开心，当赵氏来接他回去时，他都有些不舍，搞得清婉都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当的非常称职。 遥想当年，她爸妈出门一个星期，只有她和哥哥两个人在家，她可是被哥哥各种欺负呀！哎！不过如今想要被哥哥欺负一次也是不能够了。 这一年是陆瑾恒与父母兄弟分开过的第一年，在这个以家族为家庭单位的时代里，过年只有这么几口人显得格外冷清。不过好在有个活泼贪玩的明佑在，清婉觉得虽不如往年在京城喜庆热闹，倒也平淡温馨许多。 果然，年夜饭上刚刚还在仰望星空思念亲人的陆瑾恒，在感受到长子小明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他夹的一块年糕时，立刻抛开思乡情绪，开始望儿兴叹起来，仿佛有种吾儿初长成，可以为父分忧的感觉。 相比年前的忙碌，年后的拜年活动则要轻松许多，但赵氏依旧以养胎为由，谢绝了各种社交活动。 自清婉从叶府会来，一直到元宵节也都没有再出过府。刚开始柔婉酸了几天，再到后来见也没有人再邀清婉倒也就平静下来了。 既没有调皮可爱的明佑在这儿玩闹，又没有小性子柔婉在这挑拨，更没有电子产品来打发时间，清婉瞬间觉得无聊得很，过年又忌针线，清婉便只好以练字来打发时间，本也没想着能写的多好，可没想到个把月写下来，竟然也小有成就，如今的字在同龄姑娘里已是很能见人了。 常媛的婚期已定在六月初六，如今她已不在适合出门做客，或是继续上课，只能整天待在闺房绣嫁妆。常府当初虽是为常媛才请的林嬷嬷，但并没有因常媛而停课。 于是二月初五，清婉与柔婉继续去常府跟林嬷嬷学习规矩礼仪。 明佑新年也已五岁了，大都官宦子弟都是五六岁就开始启蒙。明佑又是陆瑾恒与赵氏的嫡长子，自然望子成龙，希望给他早点启蒙，加之赵氏快要生产，不能时刻陪伴照顾明佑。因此，陆瑾恒于年前便开始托人给明佑找启蒙先生。 莱州不比京城就业率高，且陆瑾恒自上任莱州通判一职，虽没能贤名远播，却也略得上级认可、百姓爱戴，因此很快就有两三位落第举人与秀才有意做陆府西席。 陆瑾恒与赵氏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两三位应征者，相比陆家子弟在京城的求学之路的艰难，在这儿幸福来得太突然，两人一时竟不知选那一个的好。斟酌许久，终于定下了一位据说满腹经纶、博古通今的落第举人做明佑的启蒙先生，于二月十五正式上课。 这位名落孙山的举人姓李，单名一个瑞字，三十岁中举后便开始考进士，却屡试不中，直到年过半百，依旧没能在科举上更上一层，期间也开过私塾，也曾在上任同知家里担任西席。 陆瑾恒与赵氏对李先生似乎甚为满意，赵氏早在年前便已备好院子，如今又让人从里到外重新洒扫了一遍，丫鬟小厮也已都已安排妥当，如今只等这李先生登门入府。 陆瑾恒于二月初十在家备好酒席，派家下管事把李先生从城南接入陆府。 清婉虽没见过这位据说博古通今的李先生，不过按照古人的论资排辈的观点，也不难想象这位先生的摸样。 果然如清婉所想一般，这位李先生是一位年过半百，两鬓斑白的老者，说话说到高兴时就用手捋一捋頬下的山羊胡须，一副儒者气派。 虽不知这位李先生的教学质量怎么样，但自他开始给明佑上课以后，明佑便不像以前一样粘着赵氏了,倒也不辜负陆瑾恒与赵氏的一翻心血。 清婉与柔婉每天依旧去常府学习礼仪，不过现在上课不在像以前那样紧凑，每上五天课便休息两天。按照林嬷嬷的说法，她已经把她所能教的都教给我们了，如今就是要我们把她所教的这些规矩礼仪带入生活中去，便已学得了七分，如若把这些规矩礼仪带入我们生活的言行中，便已学得九分了，如若我们把这些规矩礼仪运用到我们的一言一行中，便是学得十分了。 这天常姌新得了一批好茶，便想开个茶会，邀请大家休息日到她院里品茶。 林嬷嬷不光注重课堂演讲，还注重实践，听说常姌要开茶会，竟然也要参与。 茶会当天，大家刚开始都有些拘束，但见林嬷嬷也只是坐在边上细细品茶，偶尔和身边女孩说笑几句，并不打扰女孩儿们的兴致，大家见此便也放开嬉戏玩闹。 清婉虽不知林嬷嬷是何意，但她深知凡与老师同参与的活动，很可能成为以后授课或反面或正面教材，因此并不十分活跃。 果然林嬷嬷把几个女孩言行得失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第二天课堂上该表扬的表扬，该批评的批评，并让大家逐一改正，当然惩罚也是少不了的，那就是让她们把自己所犯的条矩抄写十遍遍，动作做五遍。 清婉没想到自己不但没有被惩处批评，还被大大的表扬了一翻，虽然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很好’，但对于像林嬷嬷这样极少夸人的老师来说，这已经很难得了，清婉心中有些小小心虚，总有作弊之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章 何表舅 三月初九，赵氏产下一女，兴是婆母不在跟前，又或许是儿女双全，赵氏格外高兴，取名悦婉，且府里丫鬟婆子小厮全都赏一身新衣裳。 要说最高兴的还是在莱州本地新买来的丫鬟杨桃，刚进府一月有余，便被赵氏抬做通房，如今赵氏更是单拨了小院与她，虽是外面买来，却已与太太的陪嫁丫鬟白芷平起平坐。 这日正逢林嬷嬷的培训班休假，清婉便去上房看看新鲜出炉小悦婉时，杨桃正站在正房门口，见她来了，高兴的说道：“四姑娘来了，快进来吧，外面怪冷的。” 清婉看着正当芳龄的杨桃，只见她身着一件半旧的桃红锦缎长身袄，头上只插了一支常戴流苏珠簪，虽然质朴，可配上她那天真灿烂的笑容，却更衬得她如一朵娇嫩的兰花草。 昨天听绿竹说，杨桃娘亲昨天来看过杨桃，这姑娘把太太前天给的赏钱全给她娘亲了。 清婉在心里不得不佩服赵氏如今的肚量，竟给陆瑾恒找了个这么天真可爱的丫头做通房。 清婉看着赵氏身旁正吃的圆滚白胖的小婴孩说道：“六妹妹比四弟刚出生那会儿漂亮多了，好可爱哦！” “小孩一天一个样，刚出生那会儿都是皱巴巴的难看，养几天吃胖了就好看了，我记得那会子佑儿刚出生，你就吵着要看看，结果刚看完就嫌弃他长的不好看，可没过两天，你就天天跑来逗他玩，直到现在佑儿最喜欢的还是你这个四姐姐。“ 清婉吐吐舌头俏皮道：“谁知道四弟越长越好看，如今长的比父亲、母亲还要好看。” 赵氏身边的刘妈妈拿清婉开玩笑道：“那四姑娘觉得是姑娘长的好看还是佑哥儿好看呢？” 清婉故作思索了下说道：“长辈亲戚们都夸四弟长的像我，所以我觉着我和四弟应该一样都是极好看。” “你个没燥皮的，原见你走哪儿都夸你四弟来着，现在想来是变着法子夸你自个呢？“赵氏笑骂道。 又说笑了会儿，清婉见悦婉睡着了，赵氏又还在月子里需要多多休息，便早早回来。 出了赵氏正房，便见绿竹正和杨桃在院子里翻花绳玩，见她出来，绿竹赶紧跑来。 清婉见她们玩的高兴，索性便把杨桃拉到松香居和她们一起玩。 休息的时间总是过的特别的快，清婉还没感觉，两天的假期便已结束。 清婉她们在常家又上了两月有余的课程，林嬷嬷终于与常夫人提出辞别之意，常夫人原是为了常媛请的林嬷嬷，如今没想到家里几个女孩都得以授课，本就高兴坏了，见林嬷嬷如今提辞，虽想继续挽留，却也知这是不可能的，且该教的课程也都教完了，便顺水推舟，于林嬷嬷最后一节课后，备上一笔丰厚的束脩，又着人备好车马，亲自领着几个女孩把林嬷嬷送到二门外。 就在林嬷嬷的课程结束没多久，京城陆府传来喜讯，大哥明哲与礼部郎中王家嫡女定下亲事。 私下清婉对瑞嬷嬷问道：“这王家嫡女怎会与大哥哥定下亲事？” 不是清婉黑自己哥哥，她对王家并不清楚，但六部郎中好歹也是朝中四品实权官员，而明哲自身虽无甚缺点，但也无显眼优点，更无无功名傍身，大伯父虽是承袭了个三等车骑将军的闲散职位，但世袭到大伯父那儿刚好三世而止，而陆家的靠山陆太妃的身体如今也每况愈下，王家怎会看上明哲的呢？ “姑娘莫要胡说，哲哥儿虽不是嗣子，却也是伯府嫡长孙，外家又是安定候府，且他自幼就爱读书写字，人也内敛沉稳，多的是好人家的女孩儿想嫁来陆府呢？“瑞嬷嬷虽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也觉纳罕。 自打不用去常府学习礼仪，清婉与柔婉便又无所事事。 赵氏也看出两个女孩除了女工，也无所事事，便让之前教他们读书的嬷嬷，于每天上午继续教她们读书认字。 就在悦婉快要满周岁时，京城陆府那边来人，带来一个噩耗，五姑娘于今年二月夭折了。 清婉刚听到五姑娘，竟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五姑娘是谁，愣了片刻才明白这五姑娘便是墨姨娘生的女儿思婉，墨姨娘是在陆瑾恒快要赴任莱州时诊出身孕来的，因孕妇不好长途跋涉，便没能一起来莱州，清婉看了呆愣片刻的陆瑾恒，想到那孩子也不过一岁多点，连父亲都没见过竟说没就没了，估计连陆瑾恒都忘了还有这么个女儿的存在，想到这儿，在场之人都沉浸在一片哀伤中。 且在陆府来人的第二天，二舅舅一家也到了莱州，刘维此次是赴青州任职。 青州与莱州搭界，过了莱州便是青州了，因赴任在即，刘维一家只在莱州逗留一日，第二天一早便往青州而去。 刘家这次来带了不少江南与京城的特产和小玩意给清婉，有花鸟双面绣团扇、银制金鱼玉佩，人偶雕塑，还有徽州的文房四宝。就连两位表哥与表妹都有送清婉小礼物。 可柔婉只收到一把山水画团扇，清婉见柔婉面上不好看，赶紧岔开话题，借口有话与舅妈颜氏说，便把人带到清香院。 清婉总觉得这次刘家的态度与以往有些不同，尤其是看柔婉时的眼神。以前年节来往，不管是刘家的主子还是管事，私下都会单独送些物件给清婉，但当着大家的面她与柔婉收到的东西向来都是一样的，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让柔婉当面难看。 但清婉与颜氏之间到底隔了一层，因此清婉也不好问颜氏刘家为何突然如此待柔婉，只与颜氏聊了些家常趣事便告别了。 临走前，颜氏特意与清婉说：等他们到青州安顿好了便让人来接清婉过去小住一段时间。 待刘家人走后，清婉原以为柔婉定不会来清香院找她，因此便打算下午在房里练字，刚把文房四宝摆在靠窗的花梨木桌上，就见柔婉身着簇新的桃红色锦缎袄迈进松香院来。 “妹妹练字呢！好兴致呀！”柔婉还没进屋隔着窗户便满脸喜悦的说道。 “二姐姐来了，快进屋来坐吧。”清婉还第一次见柔婉那满脸遮也遮不住的笑意，起身把她迎进屋来。 “四妹妹怎么没用二舅舅新送的文房四宝？”柔婉依旧笑着说道。 “二姐姐还不知道妹妹的字迹，没的糟蹋了那些好东西。” “舅舅送来就是让妹妹练字用的，怎能说是糟蹋呢！”柔婉依旧言笑晏晏，“这是表舅让人捎来的蜀锦，我看着粉色挺适合妹妹的，就想着给妹妹送来了，妹妹看可喜欢。” “谢谢二姐姐记挂，我很喜欢这个颜色。” “四妹妹喜欢就好，对了，四妹妹还没听说吧，表舅调到京卫所了。”柔婉不无得意地说道。 “哦！是吗？不知二姐姐说的是哪位表舅？” 清婉嘴里应着，脑子却在飞速运转，想着柔婉口里的表舅是谁，这可不能怪她，实在是古人家族大，三姑六婆八大舅更是多到让你认不过来，她能把她爹妈加后妈的直系亲属认全已很不容易了，谁知道这表舅是谁？不过看柔婉那一脸得意的表情，难道这表舅是何家表舅？ 果然，清婉刚想到，就听柔婉略有不悦地说道：“看来四妹妹果然是贵人多忘事，连姨娘的哥哥，刘家舅舅的表弟何表舅都不记得了，姐姐这次告诉四妹妹，四妹妹可不要再忘记了哦！” 话说到这里，清婉总算是明白柔婉来的目的与满脸的喜意了，原来是何家表舅，柔婉血亲上的嫡亲舅舅调到京卫所了。 听说，昨天京城陆府来人除了通报消息，老太太还特意让人送了两位嬷嬷来，说是让他们来教导清婉与柔婉的言行，清婉当然知道这里面肯定少不了何姨娘的功劳。 清婉身边的人手虽然够用，但这嬷嬷是老太太送来的，她也不好不收，便让这位新来的吴嬷嬷管些针线上的活，吴嬷嬷显然有些不高兴，但毕竟山高皇帝远，在这儿她也不能找老太太诉苦，只得认命。 给与柔婉的这位嬷嬷姓高，自这位高嬷嬷到柔婉身边走马上任后，清婉不得不感叹，这位高嬷嬷不愧为高家后人，真乃高人也。 柔婉在高嬷嬷的高人指点下，慢慢也不像以前那样对赵氏卖乖奉承了。 而对她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以前有事没事都要来她面前挑拨几句她与赵氏或是两个弟妹的关系，或是酸她几句，如今每每见她都是言笑晏晏，或是对她嘘寒问暖，如：妹妹你穿的这么少，冷不冷，要是没衣服跟二姐姐说，二姐姐送你两件。妹妹吃这茶可还吃得惯，要是喜欢姐姐让人包些给你送去等等。 清婉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柔婉以前觉得她是庶女，处处不如清婉，对她那是羡慕嫉妒恨。而如今她现在既有外家，又有姨娘，等到将来嫁人还有明和这个亲兄弟撑腰，而清婉只担了个嫡女的名分，其他什么都没有。 所以现在柔婉对她只有同情与傲娇了，一想到这些，清婉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到高兴还是该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