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差》 第1章 邓阳 秋风萧肃，这天气算不得冷，但也只对于邓阳来说，他一直都是个小火炉，向来不怕冷。 走在路上就会发现，深秋穿着T恤的也只有一个邓阳，而且这人还看起来一副‘我现在一点都不冷而且还很热’的德性，让旁边一个冷得直往她男朋友怀里钻的小姑娘打着哆嗦问：“现在…不…不是已经过了…想穿什么穿什么…街上穿啥的都有…的季节了吗？” 那小伙儿明显喜欢这种软香入怀的感觉，这大概还是他特地没让姑娘穿多的套路，所以一边搂着娇小的姑娘一边回应：“这人可能刚从北极回来，别管他。” 小伙儿可能没注意平时爱爆粗的姑娘怎么今儿这么温顺，满脑子只有姑娘却没注意邓阳那张帅气的脸。 今儿要是一个稍矮稍胖稍不好看的男人穿T恤，说不定早有人跳出来骂傻*了。 邓阳都习惯了，即便是大冬天也是一件T恤一个羽绒服，进屋就脱外套，反正也不是很冷。 只不过，一般不怕冷的人都怕热，可偏偏邓阳是个例外，他是既不怕冷也不怕热，而且还有许多神奇的技能。 就比如他打小在孤儿院就能瞧见有桌上有纤瘦的身影把矮桌上的饭碗推到地上去，然后老师就会过来恶狠狠的朝他大手臂上甩一巴掌，起初他也不哭，指着那身影说：“不是我！是他！” 这话每次说出去，换来的都是更狠的一巴掌。 孤儿院的老师其实是算不得老师的，还可能没有教师资格证，只是照顾他们的日常起居，然后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号，叫生活老师，这位生活老师膀大腰圆，从上到下从粗到细从宽到窄，脚倒是生得小巧，踢人却贼疼。 后来邓阳便去跟“大班”的男生说这些事情，大班的男孩子比他们小班的长得高，但是胖子很多，听说他们长身体总是吃不饱，但是孤儿院食物有限就吃些油炸土豆条、油炸土豆块啥的，这样饱得快，饿得慢，于是小胖子就很多。 大班的“男人们”都相信邓阳说的，而且口口相传，不过没让老师知道，每次邓阳一来，大家就围成一个圈圈各自说自己的所见所闻，但是很多都是邓阳以前说过的，不过邓阳也不介意。 所以，打小，邓阳就以为全孤儿院的小朋友都能看见那些喜欢把别人的碗推到地上然后嫁祸给他的坏家伙。 后来升了“大班”，开始学习“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的时候，邓阳知道了孤儿院外面有一个很大的世界，于是他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那群喜欢栽赃陷害的坏家伙。 可坏家伙怎么就单单喜欢欺负他呢！ 老师照样还会找上他，只是每次的理由都不同了，现在已经不是摔碗了，而是撕书，在别人书上乱涂乱画，用小班时候的手工剪刀把别的同学的书划破。 每次他都无法辩解，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还留着小班时候的彩笔和手工剪刀，教他们剪纸和画画的漂亮女老师说过，这些东西都是别人捐赠过来的，要珍惜才是。 不过这次不会有拳头落在他手臂和肩膀上了，那个像圆规一样的生活老师还在照顾小班的小朋友，都不升级。而现在的老师是一个严厉却一心教学的女老师，不体罚，只是每次都让他站在教室后面听课。 说是即便邓阳做了错事，也不能剥夺他学习的权利。 喜欢欺负他的坏家伙也不是单一的会推碗了，而变成了更多形状和外貌的东西，他们很多时候都飘着，有时候也会走，不过很多时候他们可能都懒得走所以会一直飘着。 所以，全校著名的走神大王邓阳经常会交头接耳会看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邓阳也不想，可邓阳不知道为什么别的小朋友就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都能双手交叠放在桌沿，眼睛紧紧盯着老师的身影，怎么全班就他不行？ 是不是因为他们是好朋友？ 终于等到有一天课间活动，全班小朋友都去丢沙包跳皮筋，只有他特地留在教室想跟这帮坏家伙交流一下，最好能交个朋友。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他才知道，原来全世界都是看不到那些东西的，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 但是他已经不觉得怕了，因为习惯了。 而那个小时候偷偷将别人的碗推下去的是专门偷吃的米类的食米兽，精怪类，在干燥之处极难存活，所以很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并且为了自己的口舌之欲，让米中生出米虫，好方便它荤素搭配。 活了十几年，邓阳也只知道这个食米兽，因为第二个认识的就是那个课间休息他去搭讪的那个飘来飘去的… 怪。 这个怪算是一个稍微高级些的小怪，最起码是有意识的，而在这个孤儿院里，有意识存在的“怪”实在不算多数，他还告诉邓阳，说他本上林间的小树，还未到锯木取材之时，他也尚未将魂魄归拢至树根就已经被拦腰砍断，后被做成课桌送到这里。 魂魄被砍散，他也是花了许多时间才形成这么一缕意识。 邓阳终于在课堂中能坐得住而不会被困扰了，他也终于知道了那个食米兽经常只推那么几个人的饭碗，原来这些都是有联系的。 因为据邓阳回忆，小时候老师批评他问什么频繁欺负的只有那几个小朋友，原来这不怪他，而怪那只食米兽。 孤儿院养他们这帮孩子到十八岁，但是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可以离开孤儿院出去找事情做了，如果还愿意学习就跟着学习，甚至可以报名参加高考。 邓阳一直觉得孤儿院的老师们都是凶悍的，但是第一次踏出孤儿院大门之后才知道孤儿院是最温暖的地方，那地方不叫孤儿院，叫家。 再长大一点懂得接触外面的工作，做过跑堂的、跟着卡车司机搬过货，甚至还看过厂子，也见过一些有钱的大老板一脚将门童踹飞，或者开车时蹭到旁边老头儿的三轮车，邓阳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情，主导权都在钱多的人的一方。 孤儿院的老师对邓阳要参加高考的决心表示不可思议，但是也应允了，虽然有一年多没有听课，但是众位老师都觉得邓阳只是不上心，要是能好好念书也是个不错的苗子。 的确是个不错的苗子，学了一年半的时候在十六岁就参加了高考，被当地一个师范学校录取了，孤儿院也有考到其他大城市的孩子，但邓阳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 不单单是邓阳，几乎整个孤儿院的老师都为邓阳感到高兴，因为这孩子一边学习还要一边帮他们照顾别的小朋友，像是忽然长大了，也忽然懂事了。 有的孩子把孤儿院当作地狱，因为环境，因为没钱，因为虚荣心。 邓阳忽然就觉得自己活明白了，上了大学之后也经常回孤儿院住，更多时间帮着厨房做菜，或者照顾小孩儿，他没有再遇到和他一样能看到其他东西的孩子，但食米兽总是存在的，而且偶尔推碗也只是固定的几个孩子。 这儿的碗早就换成了铁的，所以即便是掉到地上也不会磕坏，只不过可惜了粮食，所以大一邓阳便给其他孩子补课赚了钱就给孤儿院买了一口米缸，之后，碗落到地上的几率便是断崖式下跌。 邓阳在学校没有交新朋友，无论是人类还是非人类。虽然能看到更多的牛鬼蛇神，但是已经习惯了目不斜视，甚至丝毫不会关注他们去做些什么，小时候就已经被“大班”的孩子当成了神经病，长大就不要了。 安然无恙度过大一大二，家教口碑也打了出去，除了学习还能赚点小钱，给院里的小孩儿们多买些肉，这样不至于在备战高考的时候还是吃土豆，好歹吃肉也能补补脑子。 不过邓阳倒是没有因为土豆而变胖，考出去的那帮大学生里好像也没什么胖子。 邓阳是大三才见到这种“大人物”的，一身黑袍悬浮于空中，秋雨细密所以看不清正面，只见人手里拿着两颗核桃正转着，大概是不够圆滑所以可以清楚地听到核桃摩擦的声音。 而旁边是一个看起来穿着有些旧，却因为秋雨而被浇的有些狼狈的中年男人。 邓阳眼看着黑袍“大人物”要捏碎手里的核桃，那男人却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正跪地挣扎着，邓阳就在这关键一刻出手相‘助’：“住手！” “你看的到我？”黑袍人手里的动作顿住了，慢慢转身看着邓阳在瞧他，才问道。 邓阳本以为在帽子下会看到空白或者奇奇怪怪的样子，结果发现这黑袍人长得挺像那么回事，又听对方问他话，只得回应：“是，看得到。” “我姓张，你看得到我？”黑袍人又问。 “大人你大人有大量，放了这个人吧！”邓阳不知道这大哥什么意思只当他发神经，于是可怜兮兮地说道，指了指旁边一个用破布搭起的简易三角布帐篷，“他刚刚捡了个孩子…” “呵，不取他性命，可以，跪下求我…”黑袍人话音刚落，就听‘扑通’一声，那年轻人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就跪下了。 张姓黑袍人冷冷勾一下嘴角，跟着毫不犹豫捏碎核桃，中年人再不挣扎、再无气息，那张姓黑跑人也消失地无影无踪。 邓阳刚刚把这孩子抱出来，就被一帮警车围住了。先是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举起表明自己的身份，说自己见一个中年男人躺倒在地，他打了120，然后见了一个婴儿，能交待的都交待了，邓阳才算是知道了真相。 横死的中年男人是坏人，这孩子是他偷来要卖掉的，好在在监控中找到踪迹，发现了中年男人。而且中年男人死因是因为染了毒瘾，身体早就残败不堪。 做了笔录，签了字又有孤儿院的老师过来给他确定了身份，邓阳才被放出来。老师劝他别多想让他快点回学校，他晕头转向朝学校走的时候差点闯了红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又偶遇？ 雨停了，但是温度更低了，邓阳能听到周围人窃窃私语的声音，还有天空里飘着的有意思的小精怪，没意识的精怪这时候大多都已经藏起来了，他们跟人类一样懂得趋利避害，而有意识的精怪多会藏在人类身体上。 风衣大兜里，或者选择那些明明外面穿着大衣里面却是低胸衣的女人胸上。 邓阳无可奈何，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强迫自己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回了学校就准备认真上课，谁知道课上的老师很快就将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了，说到底还是一个小城市，在上风口放个□□，很快整个城市都会弥漫起来。 邓阳不得不想象白天那个黑袍人的样子，他不是第一次见这黑袍人，也知道那代表什么，但是很多时候他都没有见过他们的脸。 他不喜欢黑袍人，因为按照以前的习惯，黑袍人每次出现都没什么好事情。虽然他好像已经见惯了生死。上个学期有个学姐站在楼顶要跳下来，邓阳急忙跟着冲上去准备救人，但是他没有在楼顶看到熟悉的黑袍时他就知道这个学姐应该不会有事。 很多女孩子的爱情可能固执又偏执，大概是用情至深。他站在楼梯间看着一个全校以温和闻名的学长爬上高高的铁架，过了一阵子那学姐便出现在铁架口，慢慢爬下来的时候学姐抬头朝学长看：“你是真的不会跟我分手了吗？我知道我错了…” “我希望你以后都能离我远点。”学长沉声说道。 那学姐哭嚷着便要继续爬上去，可铁架上面还有学长挡着他，那学长再没有刚刚天台时的温声细语，一脚踹向学姐肩膀，学姐从大概两米高的位置上跌落下来，抱着手臂痛哭起来。 校警和校医务组早就等着了，将那哭闹的学姐抬上担架的时候学长忽然出声阻止：“以后你我再无瓜葛，不是你说我有暴力侵向吗？记住，这才是真的我，别再找我了。” 后面负责锁上天台铁挡板的导员老师是最后爬下来的，只是刚在地上站稳之后就狠狠甩了那学长一巴掌，邓阳能清楚看到学长脸上渐渐泛起的红痕和因为爬铁架而粘在导员手上的屑沫也粘上了学长脸上，只见人训道：“你最懂礼，最近这么鲁莽，我听阿廷他们说你还学会抽烟了？！” “您要打就打，我无话可说。”那学长冷冷说道便闭口不言。 导员瞧见了站在楼梯角的邓阳也不当面为难学长，只低声喝道：“去操场跑圈！” 之后导员带邓阳离开的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看你平时木讷也不做声，关键时候也是个汉子。” 邓阳悄悄跟在导员身后依旧默不作声，这导员是个好人，能跟学生打成一片，可威慑力也足够。每次评贫困学生的时候总是认真检查资料，私下里一个一个发信息单独谈话，而且每个学期都会找邓阳，愿意帮助邓阳申请助学金，只不过邓阳都拒绝了，表示愿意做兼职赚一点生活费。 邓阳无以为报，只能祝导员长寿。 对了，那个黑袍人甚至扭头向他自我介绍，说姓张。 最近学习的时候刚巧学到了逻辑关系，一开始那黑袍人看见他的时候似乎并不是很惊讶，好像正在的动作忽然被一个人类叫停再正常不过，而在后面才忽然惊讶起来。 能看到这个张姓的黑袍人是一个多了不起的事情吗？ 邓阳开始继续自己的生活，在同学眼里他是一个不爱说话但是身高长相都还可以的男同学，班里如果有搬书一类的体力活需要帮忙的话他二话不说就愿意参与进来，但是所有有关团建活动或者其他比赛的活动，邓阳从不插手。 一年四季，几乎三个季节都穿着几身T恤，但是每天洗换，有两件颜色都洗旧了，也依旧不换。全班同学都知道邓阳有空就要做家教换生活费，班里的班干部也愿意帮助邓阳，比如自习课的时候就让邓阳先去忙。到了冬天就是两件羽绒服，除了颜色款式都一样，大概是某年春天打折一起买的，平时穿着也很干净。 除了同学，连导员都格外重视这个男孩子，从大一就知道这孩子是孤儿院出来的，除了上课还要回去孤儿院帮忙，还要去做家教，也不知道那些时间是怎么挤出来的。 而每次提出一起去逛逛街什么，邓阳摇摇头扭头就走，并且贫困助学金也不要，没办法只能在学期奖学金和学年校奖学金替邓阳报上名额。 其实邓阳还是挺有钱的，他本来想把钱全部交给孤儿院老师的，但是老师没要，说他能回来看看还帮忙就已经是最大的孝心了，院里也不缺他一张床，等他毕业了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那时候可以通过捐款来帮助孤儿院。 邓阳的家教带的也不止初中生，高中生也在他的服务范畴，渐渐得心应手之后名声就打出去了，这个城市有的是愿意为了孩子的成绩花大价钱的家长，不过邓阳也不多收，每次都是成绩渐长，才不得不收下家长的感谢红包。 那个书桌化成的小精怪还在孤儿院，只要那个书桌一直放在原地，那个小精怪就会一直存在，等邓阳越来越能接触到外面的世界时，小精怪能给他的信息就不多了，因为很多事情他已经可以从别的渠道更加简明地了解到了。 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问了黑袍人。 结果这没出息的精怪直接吓得魂飞魄散消失了，邓阳无奈撇了撇嘴角，从旁边的工具箱里拿了颗钉子，开始认识修桌椅板凳。 邓阳长成了一个男人，最起码一些基本电工、搬煤气、修个桌椅板凳之类的还不在话下。 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帮助孤儿院，有很多人匿名送些吃的，米面油是最常见的，甚至有人跟菜农说好，定期给孤儿院送些新鲜蔬菜，每周还会有几只家禽和肉，而背后的人不显山不露水就把钱结了，这样相当于对菜农和孤儿院双方都有利。 邓阳并非也不愿意将钱拿出来改善生活，只是长期呆在厨房的伯伯腰不好了，负责洗扫的阿姨也有风湿，他们的工资本就微薄，邓阳必须要多攒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日子照旧如常的邓阳没想到能这么快就又遇到那个张姓的黑袍人。 他所在的大学历经半个世纪多，不算名校，但也是重点被关注的院校，现在正在投入建设新图书馆和教学楼，那里离男生宿舍非常近，有的男生早起去那儿学习，邓阳也会。 不过学校安全起见，见有学生在那学习第二天便差人将修建楼周围了起来，这样学生学习的地方就只有小公园的植物走廊跟人工湖边了。 这个季节没有人喜欢在人工湖边学习，一来天气极冷湖边有水，风一刮感觉水风扑面而来，二来这边教学楼还没修好，湖水有些脏，人工湖旁边堆了许多建筑用料，水泥沙子铁架什么都有，风一吹，半身灰。因为身体后面没有灰，但是身后有水风… 便没有人喜欢来这个地方了。 邓阳喜欢这片人工湖，一来安静，不会老有人在在前面走来走去，二来他们孤儿院大院中央有一个挺大的花圃，而花圃的前身就是喷泉，那算是邓阳唯一能玩水的地方，喷泉后来渐渐就演变成了花圃，偶尔中间还能栽个花。 他喜欢湖。 有时间他会逛逛森林公园，还逛所有有人工湖的公园，也愿意去有水的地方呆着。 这人工湖旁边有邓阳捡转头垒砌的一个座位，防潮隔尘，每天来都往上加一层，到了半个月就一层一层减下去，也方便算时间。这天邓阳坐在湖边大声闭上眼睛大声背诵一长串英文，等他背完了，一睁眼睛便瞧见眼前的灰草地上盘腿坐着一个人。 定睛一看就认出是那天在街上遇到的张姓黑袍人。 “啊！”邓阳短叹一声，身子下意识往后一仰，这会儿正好是月中，他屁股下面起码坐了十五层的砖头，哪里能这么大动作朝后仰，结果整个人人仰马翻，还有两个砖块砸上了邓阳的脚腕：“嘶…” 盘腿坐在草地上的“人”倒是没觉得邓阳倒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所以他只是慢慢起身还像模像样拍了拍自己外袍。 “你你你…”邓阳踌躇了半天，右手下意识捂着脚腕道：“你怎么在这！我那天虽然打搅了你可是我已经进过警察局知道了真相，你怎么阴魂不散！” 那黑袍张抱着手臂走近邓阳，头上也没有戴帽子，眼睛侧边还有两条被压出来的红痕，像邓阳早上起来被枕巾压出来的一样。 邓阳看这对方眼睛就知道来者不善，那眼神丝毫不耐烦，就像那天他要取人性命被他阻止时也是这个表情，于是更害怕了：“那天打断你做事都是我的错，现在我向你道歉，希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以后我即便看到你也当作没看到，你就放过我吧…而且我自认没有做过坏事…” 邓阳再退不得了，他一路往后挪，背已经抵在垒好的砖山上，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脸，邓阳知道有些话还是要交待清楚，于是举着双臂护着头，将头侧至另一个方向等对方手里的核桃捏碎之后他也会跟着消失，于是在脑海中的情景发生之前邓阳大声吼道：“请你帮我把枕头下的银行卡送到孤儿院！” 这可能算是邓阳唯一能说的了，好像有点俗气，但他是孤儿，又没什么朋友，唯一能照料到的只有那张卡里的钱能给孤儿院一点帮助。 可静等了半天也没听到预想的捏碎核桃的声音，旁边也没动静，邓阳慢慢睁开眼睛，又一寸一寸回头，撞进那双带着戏谑和不耐的眸子里：“凡人，不是我来找你的。是你站在我的地盘上念书，影响我睡觉了。” “你…你的地盘上？”邓阳左右瞧了瞧，指了指最近几天刚刚竣工的楼，特地换了称呼：“您住新楼啊…” “不。”黑袍人摇头，指了指身后的看起来有些脏乱的湖：“我住湖底。” 邓阳特地看了看对方身上的黑袍，好像也没湿，一时间又觉得自己保住了性命，又懵又无助：“那…这边一直没人，同学说会刮风，也是你…” “是我。”黑袍人勾了勾嘴角，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我不好惹吗？” 太阳未升起，周边都还挺安静的，这儿不远处虽然就是公园，但是也没有虫鸣或鸟叫的声音，这种安静对于正在背书的学生来说或许很好，可对于这会儿气氛有些尴尬的邓阳来说就不太好了。 邓阳看一些小精怪或者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就跟看人类一样正常，即便是黑袍人，也是见过的。 暂且叫他们鬼神，或者“地狱使者”？ 邓阳从没有跟官位这么高的“地狱使者”说过话，这会儿脑子又是一片空白，不知道是该祈祷有人过来能看到他解救他，还是千万别让现在有人过来。 “你会水吗？”站着的黑袍人忽然问道。 “不会。”邓阳摇头，他没住在海边，也从来不曾下河游泳，也没去过游泳馆什么的。 “那要不要下湖底看看？或者你可以给我带些吃的过来。”黑袍人顿了顿：“我叫张如鱼，你既能看得见我，就肯定不是凡人，你可以考虑一下是给我带吃的，还是跟我下湖底看看，邓阳。” 邓阳瞧见这个叫张如鱼的黑袍人正低头瞧着他胸前的校牌，急忙伸手去挡，又觉得毫无用处，无奈眨了眨眼睛：“我去给你买吃的。” 以前邓阳便听孤儿院那个小树精怪说过，无论在哪一界，都跟人类一样，相处方式都是共通的，有人善良，有人可怜，也有喜欢欺负别人。 其他界也一样。 “邓阳！” 邓阳循声望去只觉得救命稻草终于来了，这男声是他们寝室的室友，叫刘小志，家庭也十分贫困，吃的穿的都不太好，学习也十分努力，每天早上念完书以后都要来喊他回去吃早饭的，餐厅有免费的稀饭，如果提前打会有米。不过跟邓阳不同的是，刘小志有父母。 等邓阳再回过神看身前的时候，黑影已经消失了。 起身的时候邓阳发现自己腿软，撑着身后的砖块稳稳站了一会儿，发现脚上的伤没有很疼，这才拍了拍身上的灰朝刘小志走去。 “刚刚好像看到你跟谁说话…”刘小志见人身上脏兮兮的：“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摔跤了。”邓阳浅浅笑一下，看着刚换上的衣服又脏了，苦恼抱怨道：“你可能要多等我一分钟了，我得换一身衣服。” “你刚刚在跟谁说话？”刘小志又问。 邓阳茫然回视：“我？我没有在说话啊，就是在大声背英语，你知道我的习惯的。” “唉，我要是像你一样聪明就好了，我从来不敢大声念出英语，而你进步神速，连导员都夸你，还帮你你练习口语。”刘小志慢慢将手里的单词书放在身后，想想自己的英语成绩，他不但不敢说，就连成绩也并不好看，他知道自己不如邓阳聪明，甚至就连导员和老师们都更喜欢邓阳。 “咳！你还在意这些做什么！”邓阳抓了抓头发：“你比我强，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也就只有这一点我看起来比你强了…”刘小志小声嘟囔着，右手下意识去抚左肩膀，皱了皱眉，神色似乎痛苦起来。 他虽然有父母却并不快乐，父亲非打即骂，母亲懦弱不言，对小孩子来说力大无穷的父亲经常用砂锅大的拳头朝他肩膀锤，喝醉锤，骂人锤，赌输了钱更要锤… 他能考上这个大学是拼了命的，全村人都去说服他父亲让他念大学，最后村长做了决定，他的学费由村委会出，家里只要给他生活费就好了。 可每个学期能拿到的生活费，也就母亲偷偷塞给他的一百多块。 他瘦弱有力是因为农活做得多，但身高也因为农活做得太多而被压制了。不像邓阳，瘦弱有力，长得高，笑起来也好看，只是经常宽松的衣服或者穿一身校服看不出身材。 邓阳不愿意让刘小志多等，回了宿舍之后别的同学还在睡觉，他轻手轻脚换了T恤和裤子便出了寝室，一边收拾晾干裤子以后尚未塞回去的兜，一边小声说道：“对了，小志，我昨天帮你问了一个家教，是个小学生，小康家庭所以钱不会很多，你要不要去试试？” 这不是邓阳第一次给刘小志找兼职了，虽然邓阳从不觉得自己跟刘小志是一路人，但还是尽心尽力帮着刘小志，希望他能多赚点生活费吃点好的。 刘小志心里清楚，但其实很多家长都不太信任他，普通话不够标准，没什么气质而且看起来就很拘谨，没有哪个家长愿意将自己的孩子交到这样子人手上。所以很多时候都是给刘小志五十块钱打车钱，或者上半节课不满意给点钱就将人赶出来了，即便如此，刘小志也十分感激。 邓阳担心刘小志自信心受挫，特地接了一个小康家庭的孩子，对方也是农村来的，那个小男孩黑黑瘦瘦也不太爱说话。 “我上次听你接了家长电话，对方语气不太好，这样是不是会影响你的口碑…”刘小志忽然紧张地说道。 “不会，别担心。”邓阳拍一下刘小志的肩膀转身就跃下宿舍还剩几层的台阶，大步跑出宿舍楼：“哎哟，脚腕有点疼。” “邓阳！” 邓阳本来觉得刚刚跳狠了脚腕有点疼，被导员这一声喊差点吓得跌坐在地上，他平时还算稳重，但是不知怎么今天见了那个黑袍人，总觉得对方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没有凶神恶煞，虽然态度有点不客气，但是看起来不像是不好相处的人。 于是就兴奋地跳了一下台阶，他平时在有人时候是从来不会跳台阶的，都是一个人回了孤儿院，在两米长的沙滩上能从这边木台跳到那边，他喜欢。 “导员。”邓阳掺着笑，背着手把刚刚撑在地上擦到的灰拍了拍，又背好双手跟导员打招呼：“您大早上就这么大火气。” “刚刚怎么跟在泥猴子似的？打架了？”导员上下检查邓阳一圈。 “没，背书刚回来，在湖边摔了一跤，我坐砖块上了。”邓阳笑嘻嘻回应道：“根据前几天那位学长的事情，我知道导员不好惹，所以我一定好好学习，做好学生该做的。” 导员瞪一眼邓阳，看邓阳难得笑，也不扫兴，看向邓阳身后：“我不好惹吗？” 邓阳回头，瞧见那学长就站在自己身后，此刻正冷冷盯着邓阳，显然是听到了刚刚邓阳的话。 “不打搅导员和学长谈话，我先吃早饭去了！”邓阳伸手扯了刘小志的袖口就跑。 一路跑到学生餐厅，跟平时走过去的时间差不多，餐厅没什么人，只有两三个女同学坐在餐厅中间叽叽喳喳正说着话，兴高采烈的。 邓阳跑到盛小米稀饭的保温桶旁拿了两个碗出来，自顾自跟刘小志说：“你最耐心，你先盛粥，我去买俩馒头。” 回头一看，刘小志还站在旁边，正瞧着饭厅中间的几个女孩子。邓阳也记得那几个女孩儿，是跟他们一个专业的大二学生，一个导员，看样子打扮得浓妆艳抹可能是昨天夜里刚外出去玩回来，准备吃点早饭垫垫肚子好回去饱饱睡上一觉。 刘小志就直直看着她们，好像羡慕，又好像向往。 邓阳没从刘小志眼睛里看出害羞或者喜欢来，这样他就不担心了。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邓阳从小就能看得出来别人在想什么，那些来孤儿院捐款的企业家，眼神里的嫌恶和鄙夷，有时候那些大腹便便的企业家都会带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过来。 孤儿院的小朋友觉得新鲜便去碰那鲜艳的裙角，被人惊恐地大喊一声，然后旁边大腹便便的企业家凶相毕露，伸出短手狠狠推了小朋友的肩膀。 当时邓阳正在远处，恶狠狠瞧着那人，但他知道他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他做了，孩子们就都没饭吃了。 也有善良的人们，老夫老妻开着一个电动车，甚至还有回收垃圾的大爷，菜农，都会给他们送各种吃的，那种人眼底在看着孩子的时候都是朴实真诚的，脸上的皱纹笑起来就刻得极深，却让人泪目。 正常人都会羡慕那样的生活的，在学校也是一个小社会，有钱的同学跟有钱的同学玩，没钱的同学跟没钱的同学玩，所以邓阳觉得，刘小志羡慕一下可以的，说不定能激发斗志，若是喜欢，就糟了。 邓阳买了四个馒头，窗口的阿姨照例送了一小碟腌萝卜，是甜的，里面有几片胡萝卜片，邓阳也爱吃，咧了个笑容端着馒头跟萝卜去寻刘小志。 四个馒头其实真不贵，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人吃馒头，但馒头也没涨价，邓阳上学年校内奖学金和基础奖学金都领了五千多，四个馒头也不过才两块钱。 而刘小志的助学金只有八百块，因为刘小志没有奖学金，只有导员给他申请的助学金，所以要省着花才是。餐厅馒头是不贵，可一份炒面也要七块，一份盖饭素的也要□□块，肉的就更贵了。 邓阳虽然钱多，也从没主动买着吃过肉类盖饭，不过校内奖学金下来当天导员带着他和班里另一个女同学在餐厅吃了几道小炒。邓阳也并非吃不起，从小到大，每年中秋节和新年都能吃到非常好吃的饭菜，还有饺子，他们有些穷，但也不是吃不起东西。 跟刘小志不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捎饭 每次早饭吃馒头邓阳都会分给刘小志两个，刘小志会认真推回来一个，邓阳再表示吃不完给刘小志掰半个，其实邓阳吃着吃着就会把掰下来的另一半也给了刘小志，但两年多天天如此，邓阳不得不佩服自己也是个有耐心的，照顾刘小志的自尊心能到这个程度。 好在饭只吃早饭，他俩也只有早饭时间对得上。中午晚上邓阳一般在家教家里就解决了，请家教的主人总会给邓阳留饭，这家教的名义也早就换成了家庭老师，因为邓阳不止解决一门课问题，而是解决每一门课的问题。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可一个孩子一天在学校没听懂的问题全部要记录下来，回来之后问邓阳，这并不是一个苦轻的差事。 好在邓阳也早就找好了窍门，他甚至可以直接毕业去当老师了。 下午第一节没有课，邓阳可以稍微待久一点，让孩子午休十五分钟，自己也趴在桌上休息一会儿，起来之后见还有点时间，又把孩子预习过的接下来的内容其中也不懂的问题讲明白，这才跟孩子一起出门上学。 下午还有另一个家教，等邓阳从家教孩子家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不少，他站在门口伸了伸懒腰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说好要给湖边的黑袍…张如鱼送吃的的，一开始邓阳还十分贴心地表示等太阳落山再送，毕竟根据传闻和孤儿院小树精怪的口信，有些精怪是见不得太阳的，就像食米兽不能接受干燥一样。 邓阳觉得这张如鱼肯定也见不得太阳，否则也不用大白天还穿一身黑袍了。 所以当邓阳买了几个五毛钱的透明打包盒分别打包了一份小黄鱼、半份糖醋排骨、半份土豆炖牛肉、一份桂花粥到了那学校工地湖边的时候，发现那里的砖块已经被扔了一地。 “你想饿死我。” 张如鱼身在砖山最高层，蹲着身子捡了一块砖丢到邓阳面前，邓阳下意识闭上眼睛，听到砖块落地却没有感觉到疼痛的时候才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自己面前的砖块碎成了两半。 再看地面上其他砖块，没有摔碎，而且乱得整整齐齐…除了面前这块，除此之外一块都没碎。 “没有没有…”邓阳笑得极老实，他是真老实，肯定不是装的，上次无缘无故冤枉了人家他心里还难受了几天，解释道：“我是觉得白天还是不要过来，毕竟太阳有点大…” 这下，张如鱼才知道，眼前能看见他的这人真是个凡人。其实世界上并非没有这样的人，极其少数的人可以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可是看到张如鱼的，这还是第一个，因为张如鱼的身份可不仅仅是什么精怪或者魔界教徒。丢下手里的砖，踩着空气当台阶走到地上，看着邓阳惊讶的眼神，凑近了人去问：“带了什么吃的？” 竣工之后的楼上还有非常亮的探照灯，秋后还有些生命力顽强的昆虫绕着灯飞，可能觉得暖和想求个庇护，殊不知飞蛾扑火也是自取灭亡。 邓阳感觉现在自己也跟那秋后的飞蛾差不多，因为即便很近他也感觉不到对方的体温和呼吸，而且早上刘小志唤他的时候也说看到他好像在说话，那便说明刘小志看不到这个张如鱼。 只是真的奇怪，这人界之外的天人怎么也吃人类的食物。 邓阳捡了一些砖块垒了一个小台子，上面架了一块木板上去，又在一旁摆了几块砖方便张如鱼坐下吃饭，摆好了才知道人家说不定可以悬空盘腿飘着吃，然后又任劳任怨去把地上的砖块一块一块摆成四块一摞，准备等张如鱼吃完饭以后他将那些砖块规整好。 毕竟…是他送饭迟到了。 “你多买个碗的意思是准备跟我一起吃？”张如鱼看了看旁边空着的塑料盒子，问道。 “买饭凑个整数就多带了一个盒子，反正一会儿你吃完了拿回去我洗洗还能用。”邓阳说道。 “这不是一次性的吗？”张如鱼熟练地将盒子掀开顺手翻过来放在盒子下面，这个动作似乎做了很多回熟练得很，全打开之后又问：“怎么没有蔬菜啊…这排骨怎么这么少，你是不是被坑了…” “土豆牛肉和糖醋排骨都是半份，现在排骨太贵了，我怕你吃不完就买了半份，不过小黄鱼是一份，我担心你不喜欢吃就各样买了一点。”邓阳起身轻喘着休息，慢慢解释道。 “小黄鱼你准备买半条人家也不那么卖！”张如鱼瞧着邓阳狠狠说道：“下次买点蔬菜！” 还下次…邓阳呵呵苦笑一下，稍稍有些无措，不过也不表现出来。眼睛一扫便瞧见张如鱼是实打实盘腿坐在地上的，一时间又对他有些好奇，因为他见过的精怪都是摸不着的，所以便轻轻靠近张如鱼，伸出食指轻轻朝人肩膀戳去。 真实的触感让邓阳愣了愣，还有就是正叼着一块小排的张如鱼回头瞧着他。 “额…哈哈…好像有只蚊子。”邓阳尴尬地笑，一时间无地自容，心里恨不得给自己脑门一个巴掌，你在做什么啊邓阳，简直是老虎头上拔毛啊… “没有那么不要命的蚊子。”张如鱼嚼着肉说道。 虽然有些含糊，但是邓阳听懂了，默默转身继续搬砖去了。 地上的砖块歪歪扭扭的，但说真的，歪扭地很整齐，如果是别人来看的话说不定会觉得是有人恶作剧刻意摆成这样的。 张如鱼吃饭虽然没声儿，但邓阳觉得他还吃得挺香的，特别是小排骨，吃完半份的时候还在酱汁中间找细肉，那一刻邓阳也不觉得这是个鬼神或是觉得害怕，其实打一开始他也没觉得害怕，就早上时候他以为对方是来寻他的。 再说这张如鱼长相也并不凶悍，反而清新帅气，看着年纪也不大… “你买这点排骨喂猫呢！” 邓阳的思绪被这声音打断，默默告诉自己，就是脾气看起来有点大。 通过观察，邓阳发现这张如鱼吃饭有个特点，不喜欢混着吃，非要一种菜一种菜这么吃，就比如说他是先吃完小黄鱼才吃第一口排骨，排骨吃完了，旁边的炖牛肉还是一口没动的。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这么两人量的饭被张如鱼一口一口吃完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更让邓阳觉得神奇，他好容易搬完了砖摞好，又看着对方喝下最后一口粥，也不像吃饱的样子，不由地笑了：“你是不是没吃饱，我觉得晚上还是不要吃太饱得好…毕竟要睡…” 邓阳忽然住了嘴，好像大多数精怪都是晚上活动，白天睡觉的，那他…是不是真的买少了？ “是没吃饱，下次要吃全份的。”张如鱼毫不客气地说道，又起身像个人一样拍了拍身后的袍衣，看得邓阳一愣一愣：“下次？” “你可以在湖边背书，但是最好小声点。”张如鱼伸出右手微微画了个圈，他刚刚坐着的砖块就像是乖巧排队放学的小朋友一样挨个飘到半空中，又一个个极整齐地摞回砖山上。 邓阳更愣了，感情他刚刚累一身汗就是多管闲事啊？而且，他明明可以不在湖边背书！ “我不知道你住这湖底，否则肯定不会打搅你休息，以后我可以换个地方。”邓阳蹲下去收拾几乎被吃得干干净净的饭盒，温和而耐心，心里不由自主觉得再帮孤儿院的弟弟妹妹们收拾：“而且，我比较穷，没有那么多钱顿顿给你买这样的吃的。对影响你休息我表示抱歉，但是还要给你买这些吃的，对不起，不行。” 张如鱼站在原地看着邓阳一个盒子一个盒子收起又放进塑料袋里，直到拿起最后一个盒子的时候才看到盒子下的一百块，一次性打包盒是透明的，这本来可以看得清楚的，只是糖醋排骨下面还有一层酱汁，盖子又被张如鱼放到盒子下面，所以在打开盖子的时候，那张纸币可能就被放到下面了。 拿起盒子的邓阳一直保持这这个动作大概有三十秒，吞了一下口水才小心翼翼抬头去看张如鱼。 张如鱼一直一副‘我受了委屈很无辜但是我也不说出来’的表情回视着邓阳，看得邓阳又后悔又自责，将饭盒装进袋子里之后便伸手去拿起那张纸币：“其实用不了这么多的…” 他以小人之心度鬼神之腹了，回想一下，最起码这个张如鱼还对他挺客气，虽然他也不曾跟别的鬼神打过招呼，但是他拦下张如鱼时对方并没有因为他的无礼而迁怒于他，就算晨间吵醒了对方睡觉人家也没有责怪他，这会儿又这么冤枉人家…冤枉就算了，还那么冷冷地说不行。 “行，如果你下次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带，多出来的钱给你换成别的吃的。”邓阳没客气，错都错了，补救就是了，所以将钱折起放进兜里，等他把所有的盒子收拾起，又把木板放到原来的位置，一回头，地上的砖块已经不见了。 邓阳不自觉咧嘴笑了笑了，昼渐短，夜渐长，若是盛夏时节，太阳还会高高的，而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不过好在这处四季分明，秋天极为凉爽也舒服。邓阳想了想，不愿意太让这美好的气氛冷凝，于是开口主动说道：“我从小就能看到一些小精怪，一直以为所有人都能看到，也见过身披黑袍的地狱使者，看着他们取人性命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桂花粥 “你对我们可能有一点误解。”张如鱼顿了一下，脸上难得展露出一种非常无语的表情，“出于你给我带了吃的我对你的感谢，我可以给你讲讲，我们并非是什么地狱使者，我是魔界的，坏人。我们需要吃东西，而你所说的地狱差使那是神话故事中的，他们不需要吃东西。当然了，与神话故事中相类似的是现实也有冥界，不过那里很干净，跟你想象的应该不一样。” “嗯？”邓阳听得晕头转向，张如鱼给他的三观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只是张如鱼似乎没明白他的茫然，反而将他的茫然当作了求知。 “人界是各界之源，人类虽然有些弱小实力却是最强的，无论是神界，仙界，妖界，魔界，冥界，他们几乎都源于人界。人界万物有情，通过修炼、突破、感悟，可成魔，可成仙，甚至可修术成神，这人界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修炼成妖后，也是一样。” 这下邓阳听明白了，点点头看向湖面，上面还飘着不少落叶，也一些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白色垃圾，邓阳也不知道张如鱼是如何在这湖底住的，一时间又觉得对方有些可怜：“可为什么人看不到你们呢。” “规则。”张如鱼浅浅说道：“六界都各自有各自的规则，当然也不是没有不守规矩的情况发生。” 邓阳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指着湖面：“你平时就住下面吗？或者你可以换一个住的地方，这毕竟有些太简陋了。” “的确是这样。”张如鱼点点头：“我看你好像是住在孤儿院里，你在那里长大的吗？” “嗯。”邓阳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吃不准这张如鱼的意思，“你怎么知道？” “我在这片地方很久了，很多事情我都知道。”张如鱼走至湖边，语气有些悠扬：“我也很久没跟谁这般说过话了。” 邓阳眼睁睁瞧着湖边的人消失在原地，他既没有听到水声也没有见湖面上有波澜，只是张如鱼已经消失了。邓阳微微有些怅然，张如鱼今晚跟他说的几句话够他思考好几天了，原来这个世界也不是看到的那么简单。 拎着袋子回宿舍，邓阳尽量让自己走没人的地方，平常最没人的路就是旁边的公园，但是公园植物众多，里面肯定都是各种各样谈恋爱的小情侣，邓阳实在不想走那，只得做好绕一大圈的准备，沿着操场前面的小路的回宿舍。 这个点儿操场还热闹得很，秋天温度微凉又非常适合运动，篮球场旁边的路灯下除了跳跃挥洒着汗水的男孩子之外，暗处乒乓球台案边还有不少女孩子站在那里兴奋地看着什么。 邓阳顺着女孩子们的视线看过去，瞧见导员站在操场边低头玩手机，早上见过的学长却背着手在跑道上蛙跳，夜色昏暗，邓阳看不太清楚，可那帮女孩子们手里的相机可就不一定看不清楚了。 想到这个，邓阳脸色不好看了，沉着脸走到那几个女孩子身前，先快速扫了其中两个人的名字，说道：“你们可以选择现在就把照片删掉，或者等我告诉导员，上报你们的名字，请学校做出处理。” 邓阳也是鼓起勇气才敢做这种事情的，与恶势力抗衡的时候总是需要一点勇气，而且对方看起来好几个女孩子，说不定骂人或者打架邓阳还真不是人家的对手。 只是几个学妹的态度倒跟邓阳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中间抱着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相机的女孩子见眼前站了一个温文尔雅的学长，先是愣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道歉，又当着邓阳的面将相机里拍到的照片统统删了，一直删到今天白天学校的一个活动才算结束。 邓阳知道有这个活动，又扫了一旁另两个女孩子手里的手机，见人都将照片删光，这才点点头：“不是什么值得留念的事情，请尊重一下学长，好吗？” “好。”“好…”“好…” 中间拿着相机的女孩子干净利落应了之后，周围几个女孩子才怯生生跟着应了几句。邓阳点点头：“天黑了，早点回去吧。” 几个女孩子逃似的离开，抱着相机的女孩子几乎是被拖走的，邓阳还好奇，怎么刚刚还一副学妹的乖巧样，瞬间就变成了惊恐，他长得有那么恐怖吗？ 谁知他刚一转身，整个人都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轻喘：“导员，大晚上的您能吱个声吗？” “怎么走这儿？”导员也不回应，朝着邓阳笑了笑看人手里的东西：“你一个人吃了这么多东西？” “我…”邓阳一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袋子，暗道糟了没有想到还要解释这个，“我看人工湖那边有流浪猫，就打包了些吃的过去喂一下…” 导员抱着手臂一副看穿了邓阳说谎的表情，“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邓阳低着头正准备离开，却又抬头看了看操场的方向，欲言又止。他可太清楚这学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了。 “怎么，终于准备开始多管闲事了？”导员依旧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看着邓阳像是看着同龄的朋友一样开着玩笑。 “导员，是学长的错吗？”邓阳问了一句。 “是非功过，每个人的标准都不一样。”导员回道，神色稍稍认真了写，没有再开玩笑。 邓阳没听懂，只是眼神有些担心地看着操场的方向，学长的身影忽然停下，又慢慢起身看向他们的方向。邓阳满眼不忍，朝导员点头说了再见便匆匆离开朝宿舍去了。 这太吓人了，对邓阳来说有点难以接受，学长名唤楚襄，人如其名，翩翩公子，帮着导员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情。而且坊间传闻，楚襄和导员之间好像也是世家关系，所以楚襄学长从大一开始就帮着导员做事了。 导员似乎经常都是笑意吟吟的，温暖又有安全感，女学生都特别喜欢这一款，但很多时候都奉行因材施教。这也是邓阳根据观察所得，对于班里的女孩子，导员一般都宠得很，除了学业之外几乎有求必应，搬书，清理公区这样的事情根本轮不到女孩子，男孩子要做的就多了。 倒是从没说过这样做的理由，但邓阳有想过，导员希望男孩子可以承担更多一点东西，因为离开校园之后，可能会承受更多。 一直回了宿舍邓阳才冷静下来，拿着洗洁精到公共洗漱间把一次性餐盒一个一个洗出来，脑子里满是张如鱼吃菜时候认真和专注。如果明天他还是拿着这些旧的餐盒去买吃的，那不知张如鱼是什么表情。 第二天天刚亮，邓阳的床就被刘小志摇醒了：“邓阳，起床背书去了。” 宿舍里还有此起彼伏的轻鼾声，幸运的是，另外四个室友平时睡觉都很熟，邓阳揉揉眼睛起身穿衣服，顺手拿起枕边的书跟刘小志蹑手蹑脚离开宿舍。 今天似乎比昨天更冷些，不过这个时间还不算太冷。邓阳仔细感觉过，深秋和冬天的时候，早上七点到八点，比早上五点到六点更冷。 刘小志和邓阳照例在公园边分道扬镳，邓阳离开之前，刘小志轻声唤住了邓阳，“昨天的家教挺顺利的，那个孩子的家长也都挺善良的，谢谢你啊邓阳。” “不用客气，是你自己争取到的。”邓阳笑了笑，就着公园的灯展开书熟悉昨天背过的内容。 一路走一路小声背着，无论如何不能再那么大声背书了，要是再吵到了张如鱼可不好。他也想过干脆就别去湖边背书了，可又怕张如鱼多想。想得再多，也不过觉得张如鱼算是个极有趣的人。 邓阳因为自己的身份就刻意限制了自己的交际，他主动限制自己不轻易与人结交，他不爱高攀，也不喜欢低就，若不是刘小志真的需要帮助，他都不会与刘小志为伍。 但张如鱼没让他有那种可以的排斥感，首先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按照张如鱼的理论来说，他是魔界的坏人。魔界很多时候都崇尚自由，他与神界的大明法度相对。 不过魔界也没有什么小团体，也许跟人界差不多，顶多就是平时打家劫舍吃个饭。而张如鱼看起来也不像缺钱的样子，怎么偏偏就住在环境这么简陋的湖底了。 到了湖边，邓阳连脚步都放轻了不少，也没有搬砖给自己垒坐的位置，而是直接坐在灰草地上盯着湖面。 天色还稍微有些昏暗，晨起的路灯上大概沾着一层寒露所以不太清亮，湖面一片宁静毫无波澜，邓阳不知道自己低声背诵的时候会不会再吵到湖底的张如鱼，展开书之后心底默默念着今天要新背的内容，念着念着就入了神。 路灯的光线渐渐被亮起来的天色淹没，邓阳将书丢在一旁，闭上眼睛去检查自己一个早上的成果，为了避免自己念出声音邓阳特地用手撑着下巴，嘴巴虽然没有声音却在飞快背诵。 刘小志在远处喊了邓阳的名字，邓阳循声望去招手示意一下。起身之后看了看湖面，依旧平静，拍了拍衣服转身离开的时候邓阳鬼使神差又回头看了一眼。 张如鱼抱着手臂一副狡黠的模样悬空站在湖边：“我来报菜名，今晚我要吃糖醋排骨，香菇油菜，桂花粥，全份。” 邓阳咧嘴笑了，点头：“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