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柳》 第1章 第一章 东宫金瓦上停留了只黄雀，嫔妃们都上前追赶，后面紧跟的丫鬟们赶紧拿大蒲扇替她们遮烈日。 嫔妃们手里捧着粉彩瓷，里面盛着晶莹剔透的葡萄串以及冰镇过的西瓜，此刻大家伙吃着果品，笑得是眉眼弯弯。丫鬟们见主子们的脸上久逢喜色，无不松一口气，诺大后宫难得这般和谐。 “今日兴致不错，妹妹们，去西宫赏荷花池吧。”一位妃嫔手捻丝巾擦拭额头，喜色难掩。笑起来虽是温婉可人，但却相比他人稍微显年长些。 另外站在树荫处的两位嫔妃，面容娇嫩，彼此看了一眼，道：“那儿有什么好……”但却又想到什么，噗嗤一笑，道：“万姐姐英明，臣妾忽然想起，西宫可有好戏给咱们瞧。” 众人不约而同地捂嘴，笑出了声。 银铃般的女声，本该是悦耳，但传进了其中有几位婢女的耳朵里，却是尖锐无比，这几个丫鬟毕竟曾经侍奉过杨杏儿。 在场女人无一不心知肚明，西宫是个什么地方？那里分明是令人退避三舍的冷宫，是个连老鼠都找不着粮食的荒废宫殿。 那样的地方，确实有一荷花池，不过恶臭不堪，池里满是翻着肚白的死鱼。 说到西宮，此刻正是杨杏儿的居所，这个鬼地方什么都缺，但最不缺的便是各种虫子，满地的蟑螂还有引人发毛的蛆，就这两天还溜进来了一批蛇。 皇城里外有人管理修葺着，从未出现过蛇，但唯独西宫无人照看，这里是皇宫最阴冷的角落，院落荒废数十年，围墙虽然高厚，但墙壁却破烂不堪，有许多泥土松了，破出很多洞口来，从外面钻进来了数条竹子颜色的小蛇。 屋内，床榻上的女人此时长发从塌上直泻而下，如流水般拖到了地面，一副毫无声息的模样。 小蛇顺着床沿游到女人苍白手腕上，再缠绕到她的颈脖。 女人一动不动，却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瞳仁里布满血丝，手里紧紧攥着白布襟。 本是昔日最受宠的当朝贵妃，还以为会当上储后。 如今…… 杨杏儿磨了磨牙，手抓起了小蛇的头，目光里尽是愤恨。 那沙哑的嗓音本已疲惫不堪，但仍用尽全力嘶吼道：“是谁害本宫！本宫分明……洁身自好，不可能与那尚书大人有染！皇上……你为什么不信臣妾，是有人要害臣妾，她们都嫉妒臣妾！” 杨杏儿头脑模糊，思维混乱，只记得两个月前的那一幕。 她醒来后就□□地躺在尚书大人旁侧，身上无任何遮盖物，那会儿皇上携着众妃推开门……之后便沦落到如今这地步。 杨杏儿想，还不如死了算了！这样苟且活着…… 转念，她眼底又燃烧起一股执拗，“不！本宫不能死！” 杨杏儿松了手，小蛇旋即溜走，她咬紧了腮，“还没抓住害本宫的人！ 此刻，杨杏儿理了理衣裳下床，走到桌边坐在了破凳上，只听那凳子传来了“吱吱呀呀”的声儿，但她也不理，坐得端正，一手端起了破瓷杯，正欲饮下，却闻见里面的茶都发臭了，立马蹙紧了眉尖。 “本宫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她握紧了茶盏，暗暗生气着，但转念又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因为她知道皇上最是疼爱她的，一定会想办法救她！ 杨杏儿这么想着，突然听到了门外传来声响，难道是消失两日的送饭丫鬟来了吗？杨杏儿已无力去看，坐在凳上静静等待着。 只要有人来，就证明皇上心里还是惦念着她，派人查探着她的情况呢，说不定不久后就会接她回宫。 “原来，西宫就长这样？虽破旧点了，但还算宽敞，一个人住便宜死她了。” “可不是，她这等大罪够诛九族了，皇上还大慈大悲赏她住这榻。” 门外是几个女人的谈话声，杨杏儿不禁心里打鼓，一束光照亮到她苍白瘦弱脸颊上，看起来分外惹人怜。 这宫里，每个女人都想要往上爬，杨杏儿本是个例外，谁知皇帝却对她格外垂帘，使她宠冠六宫，成为了众人的眼中钉，所以，大家都想除掉她。 大门上了锁，但几个嫔妃非要进去，来的目的众人心知肚明，一来是想确认她死了没，好放心。二来，是想着没死还能羞辱一番，解解心里怨气。 送饭丫鬟被逼着开了锁，三位嫔妃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捂着鼻子走进院子里。 “哟，这还挺清风雅静。”万嫔妃扭着腰肢，东瞧西看，心底儿却恨不得这里是一粪堆。 四角立着汉白玉的柱子，周围墙壁全是雕砌而成的石砖，但却爬满了青苔，前院杂草丛生毫无下脚之地，由于草木茂盛，淡淡清香算是缓解了些恶臭味。 其他两位嫔妃娓娓跟在后，一位简嫔只管附和，一位香嫔走着神望着走廊尽头，心里盘算着什么。 屋内杨杏儿手里也不放下茶壶，冷漠看着走来的“贵客们”。 “杨贵妇呀，哦不对，杨杏儿啊。”万嫔看见她人还活着，还有些开心，雀跃不已垫着脚尖飘了进去。 几个月前还高高在上，令后宫妃嫔纷纷趋之若鹜，连在场三位嫔妃脚都够不着的人，此刻摇身一变，成了西宫冷屋里披头散发的弃妃。 这热闹看得可谓让众人大快朵颐。 杨杏儿手里冷静地端着那碗茶，嘴边绽开平缓的笑意。 那抹笑容本是淡然但却带着些许狠戾，看得万嫔身后那位简嫔心里一咯噔，而香嫔在此刻灵敏地停住了脚步。 只有万嫔闷头往冲前，当那出头的鸟儿。 “杨姐姐，还住的习惯吗？”万嫔扬起头，眉飞色舞，环视了一圈屋内，看着床铺上的破烂脏被，慢悠悠道，“啧，这些下人怎么能让姐姐睡这种烂床被？要不要从妹妹屋里分几床金丝棉被给姐姐呀？” 杨杏儿嗤之以鼻，轻笑了笑，细长的桃花眼多了几分狠劲儿，“不用，万嫔留着自己用吧，记得盖紧实点，以免半夜有东西爬进你被窝里。” 万嫔闻声脸色巨变，冷哼道：“好啊，杨杏儿！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处境，还敢这么嘴硬？来人！” 贴身丫鬟低着头从门外轻步而来，唯唯诺诺道：“万……嫔娘娘。” “呵，正好。”万嫔看向贴身丫鬟小绿晶，一把捏起她的脸正对着杨杏儿，道，“本妃今儿个心情好，特地让你们主仆相见，还不快叩谢。” 小绿晶的脸被捏得潮红，也不敢吭声，望着杨杏儿，眼里多的是哀伤。 杨杏儿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万嫔，你若想羞辱本宫，尽管来好了！逼一小小宫女算什么……” “哟，还挺主仆情深？”万嫔松开小绿晶的脸，挥了挥袖，道：“你以为你现在是谁？有什么资格插手本妃管教下人？” “万姐姐，您犯不着跟这下等人较劲。”一旁的香嫔终于看不下去，走了进来，简嫔立即跟上，刻意在香嫔的身后躲着，眼神也不敢多看那面色苍白的杨杏儿。 “别染了晦气。”香嫔捂着鼻，拉开了她，“狗咬姐姐，未必姐姐还要咬回去不成？论妹妹说，教训牲畜这种事犯不着姐姐动手。” “也是。”万嫔拍了拍手，“可姐姐这心里总觉得不解气呀，每每想起这张魅惑皇上的妖精脸，心里就堵得慌。” “无妨，万姐姐，那就将她的脸划破好了，省得看了糟心。”香嫔这话说的平静，脸上依旧挂着浅浅动人微笑。 都说蛇蝎美人，这话在香嫔身上体现淋漓尽致，精明又心狠手辣，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主意不错。”万嫔一脸快哉，香嫔可道出她内心所想。 杨杏儿这张脸，整个后宫都觊觎着，如今由她来亲手将这脸划破，可是会在后宫立下不少的威风，不过，这样做也十分冒险，皇上曾下令除了送饭宫女，不准任何人来看望杨杏儿。 她们闯进来本就违抗了圣意，再将事情闹大的话，太过于不值。 万嫔犹豫了一下，香嫔了看出来，便轻言道：“这事只要不说去就好，万姐姐如果不想动手，就让妹妹来。” 香嫔大言不惭，简嫔心里打鼓劝说，怕事情闹大，还是等她们离开后再派人来即可。 万嫔却拦下简嫔，轻言一句：“别再窝囊。” 她们都知道，虽然杨杏儿如今落魄潦倒，但人活着就有重新受宠的机会，皇上没将她立即治罪，显然心里还是惦念着她。 本来处罚杨杏儿一事就令这些个嫔妃们心里无法平衡，偷情之罪本令满朝文武官员纷递奏折，要用酷刑严惩杨贵妃，以儆效尤。 但结果呢？杨杏儿受罚之后，身上竟然并无皮外伤，倒是一个下手重的侍卫被皇上身边的贴身公公杖法给打死了。 “啪！” 香嫔让人去按住杨杏儿之际，只听那茶壶被摔碎在地，杨杏儿捡起地面上的碎片，对着众人大笑，“本宫沦落至此，也轮不着你们几个蛇蝎心肠的蝼蚁来动手！你们休想！呃……” 杨杏儿拿着的碎片割破了皮，渗出了血珠，随后，感到腹中一阵巨疼袭来。香嫔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万嫔睁大瞳孔，简嫔身子颤动，亲眼看着杨杏儿痛苦地弯曲下身子…… “这！？”香嫔大口呼吸往后退，看着双手，自己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呀。 简嫔躲到万嫔身后，发着抖道：“她……她！” 话音未落，简嫔忽然感到身上有东西在蠕动，顺着脚到腰上，很快就爬到了肩上，简嫔恐惧的僵硬扭过头去…… “啊！”青蛇直钻向她的脖子里。 这时，屋内两个女人猝然倒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第二章 杨杏儿在腹中巨疼下倒地后便不省人事。 她以为自己死了，被毒死了。 这时，耳边传来真实的马车声和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杨杏儿手指渐渐有了知觉，她是在一阵颠簸中醒来，微微睁开眼朦胧见窗户外的朱墙高瓦在葱葱郁郁的树枝下，阳光静静照射下，随着一只喜鹊飞来，绿叶飘零。 微风徐徐，掠过脸颊，发丝飘动，杨杏儿用手微微遮了遮阳光，嗅着空气中的清香。她恍然发现这里眼熟极了，却也很陌生。这是宫门外，杨杏儿第一次入宫也是从这儿。 马车行驶的方向不是出宫，而是入宫。 为什么死了还要入宫！？难道是死前回光返照？ 顿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女声，杨杏儿伸出头去望了望。一群穿着青纹图案的少女们，盘着简单的双平髻，青涩稚嫩，围在一堆，被内务总管给分配到队伍里迅速规矩的站好。 杨杏儿姗姗来迟，一群女子偏头纷纷都望了过去的，低声议论。 “哇，这是哪家的小姐？如此美貌……” “不过是装扮的好，别看了。” 总管抬头看到马车上走出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又见了是前些日子立了大功的大臣侄女，立马上前去。 “咳咳。”总管公公挑个眉头，本想假意小指责一下，但看见那张美貌惊艳的稚嫩脸蛋，以他入宫多年的经验来看，此秀女往后必定得是个后宫角儿，收了口，索性直接一个手势，让她赶紧去队伍中去。 杨杏儿愣了愣，她认识这个总管，当初入宫后经过选拔才得以见到他。 “小姐，您就放心去吧，往后可要保重啊。”一位扶着杨杏儿下马车的丫鬟悄声道。 杨杏儿却反握住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入宫作甚？” 丫鬟惊愕：“小姐，您怎么了？这是三年一次的选秀女呢。” 杨杏儿谨慎了些，站在这城门口再望着这些妙龄女子，果然跟她想象的一样，今年时辰也该到了秀女入宫，只不过，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那时秀女们跟着太监入宫，大部分脸上挂满了泪水，凄婉娇娇。 她们都知晓离开家乡，辞别父母，进入皇宫后一旦选上那就是终身幽禁，在这宫里独立生存。可如今杨杏儿站在这儿新秀宫内选拔的地方，竟然未从她们脸上看出有一丝一毫的担忧，好似都胜券在握，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决心。 显然，她现在已经不是杨杏儿了。 “柳馨儿，愣着干嘛呢？”总管翻了下册本，就属她晚到。 接着，小太监数了下人后，这少女们都陆续地跟着进宫去。 诺大的紫禁城，一群入宫的少女们东张西望，眼里充满着好奇，唯独改了名换了姓，还成了个美貌稚嫩的小姑娘的杨杏儿，面上波澜不惊的抬头看向宫城朱红的高墙，她们如今进入的是宫城的北门——神武门。候选的秀女们在内监引领下，穿过门洞，在顺贞门外等候挑选，户部官员带队负责。 “嘿。您就是朝中一品柳大臣之女吗？”最后一排与杨杏儿并排走的少女微微偏头小声呼唤她。 杨杏儿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眼里透露的青涩，觉得她甚是单纯。太久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了。杨杏儿苦笑，她就不是什么大臣之女啊，她是将军之女，被五六年前吧被选入宫内，节节高升成为了贵妃，却没想到这尔虞我诈来的如此猛烈，让她陷入迷雾里，还未看清前方就下了黄泉。 当然，杨杏儿觉得浑身发麻，不可思议。如果她是大臣之女，那么会不会贵妃只是她做的一场梦？她太恐惧进入深宫了？ 但是，现在的一切是又陌生又熟悉啊。 “是。”她微微笑笑，坦然接受了这个身份。 在这宫内，秀女虽然身份地位低等，可却是最有潜质能飞上枝头的人群。 这群青涩骄傲自己容貌的姑娘们啊，不知她们能否知晓在往后日子里，会像疯狗一般的四处乱咬，内心极度扭曲，而最终抑郁成疾。 “那我叫你馨儿姐姐好吗？”旁边的小秀女又开始搭话，走在队伍后面的好处就是隐蔽，“我叫江婉儿。” 拂晓时分，秀女们牵着线唯唯诺诺站在坤宁宫们前，等候挑选。“柳馨儿”对江婉儿点了点头：“那我称你为婉儿妹妹吧。” “好的，馨儿姐姐，以后多多照顾了。”江婉儿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模样俏皮，却为人意外的圆滑。 以后也必定不简单。杨杏儿心里盘算着，江婉儿也偷瞄着她好几眼。 刚入宫的秀女们如同不谙世事的惊鸟，可柳馨儿的神态却像极了深居老林知晓世间百态看穿红尘的老鹰气质，沉着淡定又透露着股子生人勿近的冷漠狠劲，让人畏惧又想去接触试试。 在宫门前，秀女们以五人为一组，领到太监跟前依次排开站立好，再由公公细细审视，中意的，留下姓名牌子。 牌子上书：背景姓名芳龄。 这样挨个牌选。当了柳馨儿的杨杏儿将牌子拿起先自己瞧了瞧。上面写到：一品大臣之女，年十六，汉族人。 十六岁。与上一回好似差不多...... 初选通过的女子在入宫后要还要再选一轮，称为复选，以刺绣、执帚等一应技艺，观察仪容形态。第二天才会到皇上皇太后前面去，直接封号。初得会得到的封号一般是答应、常在、贵人或嫔，再往后会逐渐晋封。 杨杏儿的心里万般无奈，她不想再面对那些“熟人”们的脸，尤其是皇上。他乃一国君主，本就不该只属于一人，违法了就必定得接受惩处，这样的煎熬还要让她来承受第二次。 内侍太监站在她们跟前，给她们分配好衣裳，安排她们到通铺住处歇息，顺便又提了一嘴，“皇宫内最近出了点事，或许明日皇上会晚到，烈日里暴晒，各位小主们做好准备，早些歇息吧。” 说完，太监就头也不回走远了。 通过的秀女有二十来人，五人住一间屋，大家都各找各的安排好。 “馨姐姐，那小太监说的宫内出事……”江婉儿拉着柳馨儿的手臂迅速跟着进了有两扇窗户的地方去。她环视一圈屋内，将包袱放在桌上，看屋内只有俩床，沾沾自喜：“馨姐姐，你看婉儿这手气。” 选中秀女之中，唯一的两间房。 江婉儿谨慎的望了眼门外，将门掩上才道：“姐姐您可知，这宫中的传言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第三章 “听说……”江婉儿小声的说，坐在桌上，拿起水杯来给她递去，一边念叨，“，那位被打入冷宫的贵妃，平白无故丧命了。” 杨杏儿内心咯噔一下。没错了，那才是她啊。她已经死了。 没想到还能感受到一回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丧命了。这真是内心百感交集。杨杏儿裂开嘴微微笑了笑，苦得令人发酸。笑着笑着，眼角的泪悄然划过面颊，看着烛火摇曳模糊一片。 江婉儿欲言又止，瞥过头看着柳馨儿，一下慌乱的将茶壶放下，手搭上去道：“馨姐姐，怎么了？是想家了吗？” “嗯……”杨杏儿抹了抹眼泪，“也没事，习惯就好。” 江婉儿叹了口气：“是啊，我们这群被选上的人，哪还能回家看看呢。除非能爬到顶峰，光宗耀祖，那时才有机会。可是，你看宫中上下传言，那位贵妃……飞上了枝头不好好珍惜，却跟尚书有染，落得如此下场。虽然……” “她没有红杏出墙！”杨杏儿紧捏住了茶杯，烛火照映得她满眼通红，“她是被陷害！” 江婉儿吓一跳，点了点头：“是啊。虽然有人也在说，可能是被其他妃子陷害，但是她若清清白白为何皇上不还她公道呢？一召下令，就此打入冷宫，在之前还有满朝文武祈求处死贵妃呢。这样的高位，弊害致命，步步惊心。” 就算历经千难万险或是幸运得以攀上高峰，可谁又能保证，那顶峰之上不会有更加冷酷的风雪还有无法适应的空气，亦有险恶，无法躲闪。步步为营，与之后来者抗衡。 江婉儿话中含义，每一句都说到了杨杏儿的心窝里去，懂得这些道理又如何，还不是得拿起盔甲武器来保护自己。 “所以我想皇上别看上我，也不会招艳羡，好好的当一个小嫔妃作罢。”江婉儿端起茶杯抿了抿，“吃饱喝足就好。” 杨杏儿被这傻丫头逗笑：“若整个后宫嫔妃都如你这般与世无争，那本……那我相信会是别样一番风景。” “是呀，女人呀总是难为女人。”江婉儿拍了拍她的手站起。环绕着房间。 杨杏儿叹息：“多少像你一般想法的秀女，最后还不是争的鱼死网破。身处后宫，不得不去做一些你不愿意的事情，这才是生存之道。” “馨姐姐，只要现在开心不就好了吗？谁说的准以后呀。唉，命就是命，扭转不了就放弃，大不了真急了眼再拼一把。”江婉儿珉了抿嘴唇，脱下外衣搭在床边，看着在茶桌前一副郁郁寡欢模样的柳馨儿，不禁发问：“馨姐姐明明也是刚入宫，婉儿总觉得馨姐姐像是在宫内住了许久，还对贵妃的事很了解似的，难道……” 杨杏儿躲开她的眼神，心虚的端起茶杯喝了口白水，白皙的颈脖滚动着，嘴唇光滑红润。 “难道馨姐姐的家里人也在后宫内吗？”江婉儿想了想，必定是个尊贵身份的人吧。“姐姐方便透露是哪位嫔妃呢？” 江婉儿盘算着，她从进宫时就有所打算，一是没选上打道回府，就是有些丢人，二是选上后，一定要靠上位尊贵受宠的妃子，在她的庇佑下衣食无忧。 这算盘要打的精细。在江婉儿被送到宫门口时，就一直在瞧有没有惊艳型的秀女，可转悠了一圈又一圈发觉都没她好看呢，没想到这届的秀女都不怎么样呀。 就在灰心丧气时，远处来了辆贵府马车吸引了许多人都目光，也包括了江婉儿。她微眯着眼睛看去，一位皮肤白皙透亮无暇的女子走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如此的清新脱俗。 这样的女子，日后必定能成凤凰。 “这倒是没有。只是叔父在朝中听说了一些……”杨杏儿想起此刻身份是一品大臣侄女啊，及时拉来当挡箭牌。 江婉儿气馁作罢。 “明儿个封号，还是早些歇息吧妹妹。” 屋子内的烛光熄灭，等到了拂晓时分，各屋的秀女早早叠好被子站好等待，杨杏儿在屋内磨蹭着，仔细端详自己的新面容，还真像自己年幼时，朱唇皓齿，美目盼兮，真是个俏皮美人，这张脸可得好好利用。姗姗来迟的内侍到达，刚好就遇上从屋子中出来，穿着秀女服饰还打扮了番的“柳馨儿”。 可时间要紧，内侍也没多言，直接将她们又分成了小队伍，一边碎碎叨叨的叮嘱她们一边领着她们到御花园去。 “这回撂牌子，是皇上和太后择选，各位小主们可要注意了啊。” 杨杏儿埋头跟着走，双手握的紧，汗珠不停的冒，全是冷汗，脑子里一片空白。再一次安排选秀，竟然比第一回还要紧张，或许是因为皇上吧。 想起刚入宫那会儿，与她同届秀女个个也长的美，但总是哭哭啼啼，从宫门口一路哭到神武门，从太监面前哭到皇上跟前。虽然遭到皇室的不满，可还是选中了。 在这一堆弱柳扶风的女子当中，生性潇洒的天生开明的杨杏儿便成了那最显眼的秀女。 那时绕过御花园后，杨杏儿也是排在最后，心里总是盘算着，到底要不要留在宫中享尽荣华富贵，还是在外面自由逍遥的时候，她瞥见了皇上，一身黄袍撒开，他低垂着眼脸，修长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那西域琴弦，睫毛都发着光芒，偶尔抬起头时，让人呼吸一紧，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 早听闻，后宫还并非全是攀权贵的女子，还有多的是垂涎皇上英姿。 谁说皇上是个糟老头子！？杨杏儿透过花坛偷瞄到皇上的一个侧脸后，便已倾心。 后来，顺利当选上，但是她不确定皇上真的看见她了吗，她是真真切切的对皇上有了想法，不曾去考虑她的对手是佳丽三千余人。 她也高估自己，能凭一己之力斗过她们，能将皇上占据，能温暖皇上，过上她想要的日子。 都说深宫锁佳人，她偏不信，非得撞南墙，给撞的头破血流，在死后，信了。 一道光芒打到“柳馨儿”的脸颊上，她用手遮了遮，并偏过头，不去看那令她死去的人。她能想象到，皇上与太后在御花园的亭阁里端坐着等待着秀女的神情，肃穆庄严，就是在定这些女子的命运啊。 “馨姐姐，我好害怕。”江婉儿颤抖着，觉得脚软了，小手轻轻扯了扯杨杏儿的衣袖。 “别怕，深呼吸。”杨杏儿安慰着她，其实自己心里还是直打鼓。 “选秀开始。”再太监公公的一阵长鸣后，便开始了。 前方有两排秀女依次进亭屋等着。 庭院是在御花园里面，经过荷花池，踏过青阶小道，便能见到屋面为小青瓦镶上的绿脊，色调极清雅柔和。檀香飘逸，端坐在上位隔着薄纱的人正是皇上和太后。 每年的挑选都有些小差异，摸不清门路，只晓得那性格温顺，门第优秀都能赐封为答应和常在，而极少能一眼被册封为贵人或者是嫔妃。 “大理寺卿赵深里罗之女，赵深里琪，年十五。”太监念着，从帘子后走出来的秀女拜跪，连头都不敢抬。 空气似乎凝结了。 太后着一湘红色大红妆霏缎宫袍，缀琉璃珠袍软软坠地，摩挲有声，红袍上绣大朵大朵金红色牡丹，细细银线勾出精致轮廓，雍荣华贵，手里却握着佛珠，面上微微笑着，又显得悠雅随和。 见一位秀女就算是娇小玲珑型，手臂细的，都让人担心她那隔壁轻轻一拧就给拧断了，还怎么生皇子呀。太后摇了摇头，微侧身偏向皇上那边轻言道：“皇上呀，你瞧……” 太后转头看着皇上，看到了一国之主的疲惫，双眼无神的看着那小秀女，半天儿了才回应道：“撂。” 太监言：“撂牌子，赏花。” 太后不明所以，这也太过于果断了些，但看着皇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也不必多言。忐忑不安的秀女进屋，都能被屋内陷入了死气沉沉的境地弄的尴尬了几分。 整个皇宫无人不知，皇上为何这般。杨贵妃的死讯正好赶上了选秀女。 身穿着金黄御袍，俊美的面上却暗淡无光，削瘦的脸颊在光下好似都凹陷了进去，都能看得出皇上这些日子的劳累，以及对杨贵妃一事的操心程度。 “皇上、皇上？”太后呼唤着走神的皇上。 皇上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道：“朕乏了，这选秀之事，就交给太后全凭您来做主就好。” 太后抿了抿唇边，手上滚动着佛珠，微微蹙眉：“皇上，历来选秀女都是由皇上决断，怎么能让哀家来？” “朕，相信太后。”皇上李澜泰宸卿轻拂过袖边，手又搭到椅子扶手上，作势就要起身。 太监却念到了下一位。“降原尔柳长应殿阁大学士之女降原尔柳馨儿，年十六。” 杨杏儿低着头走进来，跪在地上：“拜……拜见皇上，拜见太后。” 太后与皇上没正眼瞧她。杨杏儿却是冷到发抖，竖起耳朵倾听。 “皇上。记住，你……你是一国之主，无人可替代，也万不可任性。”太后心里也明白皇上这般是为了谁，可是一个给皇室蒙羞的女子，果然应验了红颜祸水，她活着，朝中动荡不安，她一死，令皇上如此颓废。 李澜泰宸卿的手拽着衣角，包含着伤痛的眼神渐渐发狠，他冷道：“太后的意思是，这便是身为这帝王的代价，是吗？” 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提起心来。杨杏儿不动神色的微抬起头来。 看到了李澜泰宸卿的侧脸，仿佛有些时日没见到了，她以为她生前还会再见到他，没想到却是换了种身份来见他。 “皇上！”太后一甩袖袍端坐，目不斜视，“明知龙潭虎穴，可却多少人往里闯，你的爱妃也是如此，你别忘了。” 李澜泰宸卿咬了咬牙坐了回来，拍了拍扶手苦笑：“太后说的是。朕，也回不去了。” 回不到将心爱之人打入冷宫之前的美好时光了。若贵妃那事未曾发生，那么坐在这儿与他一起选秀女的应该还有她在。 太后松了口气，才转头看向晾在一边跪了许久的秀女。“抬起头来。” 杨杏儿不愿抬头，可现在已然是柳馨儿的脸了，也没什么好畏惧。只是她不愿意看见李澜泰宸卿的眼睛。 “是，太后。”柳馨儿的声音属于软糯甜美，悦耳动听。这使得太后提起神来仔细端详一番，这各方面都不错的秀女。 皇上漠然瞥了眼“柳馨儿”，依旧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杨杏儿心里仿佛得到了安慰，难道皇上还在念自己吗？ “不错。殿阁大学士之女果然清新脱俗。”太后眼里有了光亮，微微笑着更显的慈祥了几分。 在杨杏儿印象里，太后信佛，一向是清风素雅，是让人猜不到，她这样一个人是怎么样在后宫中脱颖而出，大家都说是母凭子贵。 但是要知道后宫里有多少流产的皇子啊……或许也是因为信佛保佑吧。 “嗯。”李澜泰宸卿突然应了一声，深邃双眸望去，见到柳馨儿的面容是挺可爱，这不禁让他想到了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个场景。 杨杏儿也是跪在那里，悄悄的瞄了他好几眼，连太后嫔妃们问话也失了神。他笑了。 这回，他的心已经跟着死去了。 “此等秀女虽面容好，可朕看她，没有那份少女该有的纯情。”李澜泰宸卿这么随便搪塞了一个理由，微微蹙眉摇了摇头。 太监起声：“撂牌——” 不行！！！ 杨杏儿忽然直起腰身咬了下牙，道：“就算臣女有那所谓的纯情又能怎样！？” 李澜泰宸卿本是放弃的想赶快结束这里的选秀女，可被这小秀女突如其来的吼声给震来清醒了几分。 太后睁大了瞳孔，在场的人都惊了住。 此刻的“柳馨儿”像是在抱怨着不满委屈，一点儿没想到自己是何等身份，敢如此放肆。 她自嘲命都丢了，还畏惧这一回做甚？她要夺回来属于她的一切，包括皇上！还要好好借助这具身体，找回杀害她的凶手！ 可不能因为这区区的一句话，就击退了她。 唯一能夺一切的可能都在此刻。 “深宫之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杨杏儿扬起嘴角，“所以皇上要纯情少女来为鱼肉，任人宰割，才能入宫……” “大胆！”太后心中那唯一的好感被浇灭。竟然小小秀女出言不逊。 李澜泰宸卿的心猛地被刺中，直看向那“柳馨儿”的“楚楚可怜”的面容。这等反差，真是让人无法接受。 不过却意外的发觉此人的与众不同。她沉了口气再次行跪拜礼，道：“太后宅心仁厚，望对臣女这番言论不要往心里去。只是本……臣女心直口快，若皇上能破例封号，臣女定当改掉这怨气性子。” 李澜泰宸卿迈开脚，疲倦的搭着眼皮，戏谑调侃道：“你要知晓，俗话中有一句。狗改不了吃屎。朕，最不喜心高气傲还嘴硬的女人。” 杨杏儿额头冒出了汗珠，大口呼吸，看来触及到皇上龙颜了。完了，这一切…… “但是——”李澜泰宸卿转动着桌上的茶杯，眼神扫过她的身体，道：“不是暗意指后宫凶险吗？朕很是想瞧瞧，你进入后宫之中如何生存下来，如何成为鱼肉。” 太后手中滚动的佛珠忽然停下，眼睁睁看着皇上破例，封号了。 太监改口道：“降原尔柳长应殿阁大学士之女降原尔柳馨儿，被封为答应……” 被封号的第一位秀女出现了。柳馨儿不负众望夺下头筹，虽然这位置低，好歹也进宫了。” “等等。”李澜泰宸卿在“柳馨儿”领赏时，挑起剑眉，眼神直勾勾的盯过去，杨杏儿一惊慌忙低下头闪躲。 “她是谁的女儿？”李澜泰宸卿问道。 内侍跪地回应：“回皇上，降原尔柳长应。” “哦～”李澜泰宸卿思酌，“明日通知他来见朕。” “是。” 杨杏儿明白了，她这作为，还会牵连到其他人…… “下一位，三品尚书大人明志莆阳江东祖之女明智莆阳江婉儿，年十六。” 江婉儿僵硬的笑着走了进来，作为垫底最后一位，还是在唯一个答应后，就好像是万众瞩目。 太后不语。李澜泰宸卿瞥了她一眼，冷哼：“这个，封为嫔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第四章 江婉儿万没想到能如此受皇上青睐，历来选秀直接封嫔的少之又少，都是那些出身名门，冠绝当代的女子，她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连连跪下磕了几个响头，“是，承蒙换上垂爱，臣妾入宫后定当好好服侍皇上。” 李澜泰宸看着她，却是面带深意。 这班选秀算是到了尾声，皇帝早就掩盖不住倦怠，起驾回宫了，太后也跟随摆驾回宫。 在总管太监引领下，秀女从神武门鱼贯而出，转眼已是薄暮冥冥，在车上等候的婢女紫檀看见柳馨儿，赶紧过来迎接。 她将水囊递给了柳馨儿，连忙道：“小姐站了这么久的时辰，肯定又累又渴，快喝点水吧。” 柳馨儿听她叫自己小姐，想必是自个儿的贴身婢女，于是也就不疾不徐地接过水，掩嘴小酌了一口。 而那方一辆镶金嵌宝的马车前，江婉儿把头转了过来，她像是想到什么，把婢女给她的披风披上，走了过来。 柳馨儿正要被紫檀搀扶上马车，但却听到银铃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馨姐姐。” 她不由得回过了头，见是江婉儿后也就转过身来，“妹妹何事？” 江婉儿眸光莹澈闪烁着，“今日你我一同入选，日后入了宫还请馨姐姐多多照顾妹妹。” 听对方话里自谦之词，林馨儿不由得笑了，“哪里的话，妹妹今日被册封为嫔，身份尊贵，应是妹妹多多照顾我这卑微的答应才是。” 江婉儿更是笑得眉眼弯弯，“以姐姐这样的姿色，想必将来在宫中肯定大有一番作为。哎呀，馨姐姐你就别和妹妹寒暄了，我看咱俩以后就应该在宫里同富贵共患难。” 柳馨儿也跟着浅淡地笑了笑，这江婉儿的话倒让她想起一位故人来，当初入宫时，她也在众秀女之中结实了一位挚友，齐鸢，俩人进宫之后同富贵共患难，关系甚好，只不过她被打入冷宫的时候无端牵连到了对方，不知齐鸢现在在宫中的情形如何了。 “妹妹意思姐姐明了，现夜色已晚，那我就暂且先回府了。”柳馨儿见四周马车只剩下零星几辆，不由得道。 “馨姐姐你去吧。”江婉儿颔首示意。 柳馨儿未在多言，在紫檀的搀扶之下上了那辆雕花马车，驶离了神武门。 马车抵达大学士府后，柳馨儿先后见过了降原尔氏阖家老小，之后在紫檀的一番陈述中慢慢地摸清了家族脉络。 她父亲柳长应只娶了江源氏一房妻子，对方为他生了一对儿女，便是她和柳澜，柳澜是她弟弟，年十五，刚中了进士，举家上下正为此高兴呢，现她又入了宫册封答应，降原尔氏可谓双喜临门，光宗耀祖。 她应是窃喜的，因这柳馨儿一家门庭清贵，夫妻和睦，弟弟是贤才，她亦绝色倾城，可谓是个福泽深厚的好门第。 夜里，尚未熄灯，柳澜叩了叩寝殿的门，在得到柳馨儿允许之下，这才踏门而入，他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艾窝窝，走到柳馨儿跟前。 “姐，这是我让后厨为你留的点心，弟弟知道你最喜欢咱家李嬷嬷这道手艺了。” 柳馨儿笑着接过点心，“弟弟有心了。” 柳澜看着她吃着艾窝窝的模样，这才有些愁眉锁眼，道：“姐姐，你不日就将进宫了，弟弟恐怕以后就难再见到姐姐了。” 这柳澜和柳馨儿感情倒是挺好，她看着眼前这眉目清俊，一表人才的弟弟，心被微微牵动，“姐姐有机会就回来探望你和父母亲。” 听到这话，柳澜眼神起了些光色，又对她说，“姐姐快吃，进宫以后就吃不到李嬷嬷做的了。” 原来如此，这弟弟大晚上给她送点心来，只为怕她入宫后吃不着，想必是格外爱戴她的，倒让她有些感动了，“嗯，真好吃，姐姐一定吃完。” “姐姐今日选秀可还顺利？我听说皇上有令邀父亲明日去御书房一会，姐姐可知是为何？” 柳馨儿神色一顿，突兀想起今日选秀时的情形，她言语冒犯了他，李澜泰宸卿的脾性她素来是知道的，对方表面佯装平静无端倪，实际睚眦必报，当时让她报家父姓名，想必明日父亲去御书房定会挨一顿训。 柳馨儿只觉得自己要去给柳长应认错提个醒儿才行。 她将余下的艾窝窝一口吃完，“父亲休息了没？我去找他。” 云玉轩的书房内，烛灯悠悠，照得柳长应沟壑众横的脸满是焦愁，他来回在房内踱步了好一会儿，两手连连拍掌，“你说你，好端端的跑去在皇上面前放什么厥词！竟然还出言不逊顶撞皇上，为父平日里教你的那些女德，都是白教了？” “父亲，女儿知错。”话虽如此，但柳馨儿却丝毫没有悔改之意，如果她不抓住这个机会，恐怕就无法当选入宫为自己报仇了。 他停下脚步，长久的阖上眼，最后深吸一口气，叹道：“罢了，你回房休息吧，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柳馨儿见柳长应一副闷海愁山的模样，想到了什么，继而道：“父亲，小女听那总管太监说皇上喜欢猫，是个猫奴，父亲明日进宫的时候，不如挑选一只‘踏雪寻梅’送去讨好皇上？” 柳长应眼神将眉毛斜斜一挑，半信半疑的看着她…… 翌日末时，春日的柳枝绿得发亮，高过了慈宁宫红墙金瓦，阳光和熙大片倾泻而下，透过郁郁葱葱的树木，在宫殿上落下了数道规整的格子光斑。 李澜泰宸卿刚在太后那里用完膳，皇后的人就过来了。 敛秋行过礼之后，当着太后的面，又面对一脸威严的皇帝，小心翼翼道：“皇上……皇后娘娘今日备了些消食点心，想邀皇上午膳后一起享用。” 太后自是明白皇后意思的，她以金丝绢擦拭了嘴唇之后，缓缓开口，“皇帝，你也好久没同皇后相处了，她这些年在佛寺为你抄经祈福，性子想必是改了不少，现下回宫了，你还是去见见她为好。” 李澜泰宸卿利落起身，澄明的黄袍缎子‘噌’地一下散开，他供手施礼，话音不咸不淡，“母后，儿臣公事繁忙，先回御书房了。” 太后见皇帝反应冷漠，不好再说什么，她是知道他性子的，皇帝若是不想做的事，无人能奈何，也就笑容和善的回应，“皇帝勤勉，为天下事忙碌，应该的。” 李澜泰宸未有多话，亦未看那侍女一眼，甩袖出了慈宁宫宫。 太后也对敛秋挥了挥手，“皇帝意思想必你也知道了，就下去吧。” “是……” 御花园走廊内，张德顺跟得紧，这李澜泰宸卿从慈宁宫出来后，面色就不悦，想必是因皇后吧。 只见李澜泰宸卿走到走廊尽处突兀停下脚步，朝那摘星楼的方向望去。 穿过御花园往西走的方位，便是摘星楼所在之地，那是昔日李澜泰宸卿为杨贵妃特意建的一座楼阁，杨贵妃喜在那日月星辰之下，奏琴跳舞。 “朕，去万贵妃那里。”良久，只听李澜泰宸卿声色淡淡道。 李德顺面有难色，小心翼翼提醒着，“皇上，殿阁大学士柳长应已在御书房候着呢。” 听到这名字，李澜泰宸卿本是倦怠的目光倏尔亮起，想起了昨日选秀时那名大言不惭的女子，唇边不由得散开一缕冷笑，“走，替朕摆驾御书房。” 御书房内，柳长应坐立不安，等了许久还未等到皇上归来，他背后的汗如冒雨直下，就在这时，殿外的太监传来通报，“皇上驾到。” 还没等那抹御影踏门而入，他就已经被对方的威仪吓得跪了下来，双手趴在地上，直至那双明黄的靴子从他眼前一闪而过，连忙颤巍巍道：“微臣参见皇上，微臣有罪！” 李澜泰宸卿手一摆，随着黄袍衣料边角敞开，迈开腿坐了下来，他微俯身，低沉着一张脸，注视着跪在地上的人，“柳长应，你好歹也是饱学之士，就是这么教女儿的？” “微臣不敢，小女冒犯皇上和太后，请皇上赎罪。”柳长应身子颤抖着。 他向来在朝中恪守本分，不参与官员纷争，也不在皇帝面前鼓脑争头，说是个一品大臣，但权利受制于议政王大臣会议，平日里只是转达表章，并不入阁办事。他也欣于如此，祖祖辈辈在朝廷当官多年，早就深谙一个道理，不能做冒尖笋，必须得让大树的根扎得深了,才能保得他们降原尔氏这一家族风调雨顺。 “养不教父之过，你应当罚。”李澜泰宸卿指向了他的乌纱帽。 “微臣……微臣……”柳长应正想着如何开口将猫送给皇上，然而此时，旁侧侍女手中抱着的那只‘踏雪寻梅’一下子挣脱了手，跳跃到了金龙雕几案上，那边摆着个蓝釉白龙纹梅瓶，只听猫儿‘喵呜’一声就攀爬了上去，随后那花瓶噼里啪啦碎落在地。 “大胆！哪里来的孽畜！”张德全趁李澜泰宸卿发作前，大声呵斥道。 而此时的柳长应抬起头瞥了一眼那只猫，悔恨的低下头，更是吓得缩紧了身子，惨白了脸，唇不停地颤抖，道：“回……皇上，这是微臣带来的猫。” “柳大人你也是朝廷重臣了，做事怎么这么不知轻重，竟然带一只孽畜到御书房来！”张德全都不知道说他什么为好。 然而只见李澜泰宸卿手一挥，“将此人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柳长应听闻此话，连忙解释，“微臣听说皇上喜欢猫，这才将这只‘踏雪寻梅’带来，微臣得知皇上国务繁忙，只是想让皇上闲暇里得个逗趣。” 闻此，李澜泰宸卿眉毛一皱，悠悠道：“爱卿，你以为用只猫哄朕，朕就能饶恕你了？你把朕当三岁小孩童？此等没脑子的事，是谁教你的？” 柳长应面色吓得铁青，身子止不住的不停颤抖着。 然而只听李澜泰宸卿淡淡道：“再加五板子，给朕重重的打。” 那柳长应被拖出去挨了一顿板子，就被人抬回学士府了，御书房内，张德全正要去给李澜泰宸卿汇报情况，道了一句“皇上——”可话刚出口就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了这样一个画面。 李澜泰宸卿此刻微微弓着身子，饶有兴致的用逗猫棒逗趣着那只‘踏雪寻梅，他墨眉弯折，眼眯成了一条线，声音轻柔，“小可爱，来，看看朕。” 只听那只踏雪寻梅‘喵呜’的呢喃一声，像是在对他撒娇，随后他便再也忍不住将这小家伙抱在了怀里，他伸手抚摸着它浑身软糯糯的毛，脸上笑得痴痴的，和往日里严肃的模样大相径庭。 张德全像是有些愣住，李澜泰宸卿转过身看见他后，停顿几秒，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尔后他轻咳了两声，便一本正经的抱着‘踏雪寻梅’往内室走去了。 “奴才可什么都没看见……”张德全机警的紧跟上去，在他身后道，“皇上，柳大人伤的很重，想必以后定会长些记性。” 李澜泰宸卿没再多说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