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我真的只是一株柔弱的菟丝花》 第1章 壹 我出生于西西里岛的某个小家族。 所谓的家族,就是西西里岛盛产的、名为“黑手党”的群体之一。 这座岛屿能够与世隔绝也是拜黑手党这类起源于中世纪的帮会组织——在西西里的某些地方,实际上的政府和执法系统被严格分隔开了,倚靠法律维持运作的合法政府在明面,黑手党利用暴力维持的政府则作为影子存在于世。 不过合法政府和黑手党之间是有着约定俗成的,只要不动到彼此的根本,大家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着哈哈混过去。 我的出生完全是一个意外。 我伟大的父亲在外面养了两个情妇,无论哪一个都比我母亲年轻漂亮还乖巧。而我的母亲是另一个家族送过来与我父亲结婚,或者说联姻的小女儿,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单纯的为了结合而结合。 在生下比我大五岁的哥哥之后父亲就彻底放浪形骸了,一年半载不跟母亲同房都是常有的事情。因此在得知母亲怀了我这件事后父亲曾一度怀疑自己的妻子在外跟人有染,以至于我出生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被人抱出去做了个亲子鉴定。 结果当然是啪啪打脸。 我是父亲亲生的,如假包换。 母亲对此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在经历了非己所愿的失败婚姻后她成功将自己的生活重心从维持表面平静的夫妻关系转向了哥哥和我的教育,并成功培养出了一位合格的家族继承人。 哥哥很优秀,一般意义上的优秀。 早在学生时代他就一直保持着十分靠前的成绩排名,毕业后他也理所当然地回了家老老实实当家族二把手。 说到家族二把手,其实在这件事上母亲对父亲还是挺满意的。他在外面养了两个情妇,每个都比母亲年轻漂亮,但是都不能生,我一路长到十八岁,从来没听说过自己突然多出了个弟弟妹妹。 我升上西西里本土一所私立贵族大学时父亲和哥哥正在进行家族内部的大清洗。 黑手党毕竟是依靠暴力统治维系的政权,人在获得地位与财富的同时很容易迷失自我,而及时将这些迷失自我的人清出家族以防他们烂在眼前也是领导人的必修课之一。 托家族洗牌的福,我本来是要去弗洛伦萨读公立大学的,哥哥觉得我一个人跑出去不安全,强行将我按回了西西里岛。 他给我报的这所大学,明面上是私立贵族学校,实际上就是个黑手党窝点。 窝点到什么程度呢?可能今天还在教室里跟你争论松饼的枫糖浆加多少是最合适的同学,明天就因为家里老爹暴毙匆匆结业滚去继承家族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继承家族,比如女眷,以及并非完全接触到权力中心的外围成员。毕竟是私立学校,只要你有钱又守规矩,校方没有理由不收你进来。 校内的女性学生又分为两类,一类是某家族的独生女,家里给人送进来积攒人脉以便日后当个杀伐果决的女王,另一类就是我这种有兄弟没压力混吃等死的花瓶。 为什么说我们是花瓶呢? 因为在绝大多数人看来我们就应该是那种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结识各大家族的男性,然后在合适的时间把自己当做漂亮的筹码嫁出去,为家族挣得更多的资源。 当然,和我处于同一立场的姑娘们是不会接受这种看法的。即使不是长女,她们也应当拥有所谓的“个性”和“自由”。 姑娘们想在大学时期闯出一番名堂,这样就不需要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给嫁了,说不定还能在家族里混个二把手之类的位置,做个威风凛凛的“成功女性”。 我和她们不一样。 我就是标准的妖艳贱货,比起辛辛苦苦学习各种知识再出去参与战斗,拿命换地位,我宁愿做一朵温室里的交际花,靠与各色男人周旋来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喜欢金钱和权力,而比起它们本身,我更享受欣赏那些叱咤风云的男人们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将我想要的东西亲手呈上来的模样。 若是自己将那些东西打拼出来,就无法享受男人们为我疯狂的模样了。 对此,我同宿舍的同学,库洛姆小姐表示无法理解。 库洛姆是从日本来西西里上大学的,她背后是有名的彭格列家族。我不太清楚彭格列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第十代全是清一色的亚洲人,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和库洛姆之间的友谊。 友谊——至少我相信我和库洛姆之间是有友谊的。 与库洛姆一同来西西里的还有彭格列十代首领和他的守护者们。不过那些人跟我们不在一个年级,平时也不常碰见,真的要算起来,库洛姆和我相处的时间比可要比和她那些家族成员相处的时间长得多了。 我挺喜欢库洛姆的。漂亮可爱的小花谁不喜欢呢? 虽然我们的三观并不是那么相合。 人嘛,总是要求同存异才能活下去的。抛开生存方式和对男人的态度不谈,我和库洛姆在其他方面还是相当合得来的,她比那些当面讽刺我“只有攀附男人才能生存下去的菟丝花”、背后编排我“珠宝首饰都是从男人那里骗来的”的大小姐们要强上太多了。 苍天可鉴,其实我并不讨厌“菟丝花”这个形容。 人们都只记得菟丝花需要攀附着别的植物才能活下去,却忘了它还有“致命绞索”这种一点都不美的绰号。倘若我真的能够依靠美色迷惑某个或某几个男人并且慢慢侵蚀掉他们、把他们变成几具空壳的话,我大概也能一战成名。 不过那个时候恐怕我就得从“菟丝花”变成“罂粟花”了。 彼时我踩着火红的高跟鞋从一场约会中抽身回来,打算换身衣服再奔赴另一场约会。 库洛姆一如既往安静地坐在她的位置上看书,我急急忙忙跟她打了声招呼,从领口开得低到不能再低的小洋裙里扯出两块胸垫来。 我自认为长得还不错,至少化了妆之后能轻而易举谜倒一大片男性。可是我的胸部明显是在意大利姑娘的平均大小之下,因此每到约会我总得在裙子里藏两片胸垫。 库洛姆曾十分认真地建议我考虑一下隆胸手术,不过我觉得在自己胸部塞一堆不是肉的玩意儿实在是太过诡异了,在考虑了一段时间后,我十分慎重地感谢了她的好意并拒绝了这个危险的提议。 我将那两片海绵垫子顺手扔到床上,从床头的柜子里摸出化妆盒开始补妆。 补到口红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自己前两天把新买的小羊皮塞给库洛姆说这个红挺适合你的你要不要试一下,库洛姆涂起来到底怎么样我不知道,她没试,但我也忘了找她把口红要回来。 其实我对自己有一个关系好到能分享同一支口红的同性友人这件事还是挺自豪的。 我合了眼影盘,头也不抬地对库洛姆喊了一声。 “库洛姆,我前两天给你的那支口红呢,拿出来我用一下。” 我亲爱的室友没回答我,几秒钟之后,连包装都没拆开的小羊皮就这么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拿着口红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看起来不太像是香香软软的女孩子。 我呆滞了好几秒钟,下意识地抬起头。异色双瞳的青年维持着递口红的动作,他的脸上挂着绅士而得体的笑容,仿佛并没有对自己出现在女生宿舍这件事做任何解释的打算。 圣母玛利亚在上,我发誓自己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那个漂亮可爱的小室友会突然变成男人。 说不定他还看见了我徒手掏胸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贰 西西里的气候算不上喜人,夏日干热,冬日潮湿。 打从小时候我就习惯了赤着脚在绵延的海岸线上奔跑,被我远远甩在身后的是一片刺耳枪响。倘若我回去看去,就能发觉沙滩上倒着不少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 我没有那个闲心去一个个祭奠死者。我所生活的这片土地名为西西里而非弗洛伦萨,这里每天都在死人,倘若你去花时间祭奠那些死者,那你可能一辈子都在祷告。 况且我和那些人也不太熟。 对他们而言,拼死保护我的原动力也不过是“切茜莉娅小姐是Boss的女儿”这样无聊的理由罢了,他们效忠的不是我也不是哥哥,而是我那位伟大又薄情的父亲。 父亲给我起了切茜莉娅这个男女通用的名字,大概是想让我长成一位不输男子的女王,而可惜的是,我并未顺着他的意发展,甚至还成了他最看不起的菟丝花。 我不讨厌这种感觉。 我讨厌的是父亲本身。 他一边沉溺于情妇们的温柔乡一边在内心鄙夷那些依附着男人生活的女人。在他眼里,没有事业、老老实实做他的妻子的母亲和他在外养的两位情妇没有任何区别。 ……好吧,从某种意义上讲她们确实没有区别,谁还不是一个鼻子两条腿怎么着? 然而我做不到和父亲那样全然薄情。 即使在升上大学、被校方的全封闭管理保护起来过上脱离了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的日子后,我也依旧会时不时地梦见在海岸线上奔跑的自己。 我踩踏着拼死保护我的男人们的尸体努力向前跑着,海水拂过我□□在外的脚趾,它们冰冷刺骨,仿佛下一秒就会将我冰冻成童话中令无数男人趋之若鹜的睡美人。 是个该死的梦。 最该死的是我又做这个梦了。 从睡梦中惊醒于我而言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我从床上坐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盥洗室想要洗个脸。 固定在面盆上方的置物架上还放着我没有收拾的卸妆水,早在数小时前我才陪三年级的某位大家族继承人看了场电影,散场都已经过了零点,我就随意卸了妆换了衣服,直接倒在床上将就睡了。 冷水打在脸上的触感让人的神志清醒了不少。 我关了水龙头,顺手将卸妆水塞进自己的柜子里。 学生宿舍是双人间,所有东西都是一式两份,包括盥洗室里配备的私人小柜子。库洛姆的私人物品没有我这么多,她的东西都是直接放进柜子里的,一来二去,原本是公用的置物架倒变成了我的专属。 库洛姆不介意,我也懒得跟她客气,只是在置物架留了一小部分供她使用。 其实我卸了妆之后并不是很难看,化妆只是单纯的个人习惯。 我讨厌素面朝天地面对异性,那就跟让我□□地在大街上狂奔一般。 洗完脸之后我慢悠悠地从盥洗室里走出来。墙上的挂钟兢兢业业地工作着,时针指向罗马数字的“2”,床头的小台灯散发着昏暗的光亮,将我的被褥映照得模糊不清。 库洛姆大概还没有醒。 我再次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倘若与我共处一室的是立场相同的姑娘,我完全不需要这么做。但库洛姆不是,她是彭格列的战斗人员,在以往的战斗中早就习惯了随时保持警惕,连睡眠都浅到令人惊异。 而我不同,我没心没肺长到这么大,脚下踩着无数家族人员的尸体却不会有任何愧疚感,睡起来也跟死猪一般。 我抬手关了灯,视线从床头柜移向对铺的库洛姆。 对方一双红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我眉头一跳,猛地将缩回来的手又伸到台灯下面,再次将台灯打开。 白天递给我口红的男人大大方方地坐在库洛姆的铺上,他的脸上还是那副绅士标配的得体笑容。我可以对着圣母玛利亚发誓,这家伙依旧没有向我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打算。 “晚上好。”他说。 我干巴巴地回了他一句“晚上好”。 “久仰马里诺小姐大名,”对方说着我已经听过无数遍的恭维,“今日一见,果然是个美人。” 我心想把你的狗眼擦亮了再说这话。白天我脸上带着妆你都没有夸我是美人,现在我素面朝天你倒是夸起来了,也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 于是挑眉:“与淑女交谈时不通报姓名可绝非绅士所为。” “请原谅我的失礼,我只是惊叹于马里诺小姐的美貌,一时间忘了自我介绍。”对方原本十分平淡的话语竟染上了些许笑意,“在下六道骸,库洛姆的……嗯……家长。” 我眯着眼睛打量着他的脸。 库洛姆与我同岁,都是十八的年纪,家里人也应当和我的父母差不多大。眼前的男人最多也就二十出头,除了奇怪的发型外几乎找不到与库洛姆相同的地方,就算说是兄长似乎也勉强了些。 况且就算是家长也不应该大半夜的留宿女生宿舍啊?! 我收回按着台灯开关的胳膊,顺手撸了把睡衣上压根不存在的袖子,心想这人要是有下一步动作我就直接扁人,库洛姆那边回头再解释就完了。 老实说宿舍现在的光景绝对算得上不堪入目。我穿着透明吊带睡衣,衣摆只到大腿根部下面一点点的地方,堪堪盖住内裤,对面的男人却穿戴整齐,像是在原地等待了许久。 倘若宿管老师突然想不开来一个半夜查房,我肯定就直接变成年级风云人物了。 只是和数个男人约会倒也罢了,大半夜的私会男人就得变成了另一个层面的问题。即使我们确实没有发生什么,这也足以让那些前两天还在跟我约会的男人冲过来说“切茜莉娅,我们以后别再联系了吧”。 打从开学以来,我能够在一堆男人之间反复横跳又不至于翻车,靠的便是对谁都若即若离的暧昧态度,我会欣然接受每个男人的邀约,却不会和任何男人发展实质性的关系。 男人都是贱骨头,一个漂亮又高傲的女人足以激起他们那廉价的征服欲,而当他们将女人攥进掌心之后,她就变成了一个有些姿色却可有可无的布娃娃。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切茜莉娅是他们永远都得不到的红玫瑰,所以他们会疯狂地聚集在切茜莉娅的石榴裙边,将她心仪的珍宝悉数奉上,彼此间暗暗较劲,最终获得切茜莉娅芳心的男人才是无可争议的胜利者。 可如果他们发现切茜莉娅已经有了可以在夜里暗通款曲的对象呢? 红玫瑰会变成作业本上鲜红刺目的墨水渍,他们将想方设法地诋毁我,与我撇清关系,甚至在外人面前将我描述成一个玩弄感情的人渣。 那简直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 我可以不在乎名誉,但我在乎自己以后还能不能钓到男人。 在思考完自身所处的形势后,我花了好几分钟打了一篇足够长的腹稿试图晓之以理冬至一起地将男人劝离宿舍。可抬起头的时候,坐在床上的人又再次变回了库洛姆。 我:“?” 库洛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叁 最终我还是没有向库洛姆询问那个同一天内在宿舍出现了两次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准确来说是库洛姆没有主动跟我解释。 既然她不解释,我也懒得去深究。毕竟是彭格列出来的人,谁还没有点秘密。况且除了让我受到了些算不上惊吓的惊吓之外,我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最重要的是,现如今我还有要紧事得做。 马上就要到一年一度的圣诞节了,学校会举行大型舞会。对我这种立志于钓凯子的妖艳贱货来说,圣诞舞会是每年最需要注意也是最容易让我一举成名的场合。 满打满算大学也只有四年光阴拿来虚度,就算想考研,也不会是留在本校。 打从秋天开始,班里的女生们便开始讨论圣诞舞会的相关事宜了。事实证明,就算是将自己定位成“叱咤风云的女王”的女汉子们,对待大型舞会也会有一种男人们无法理解的热衷。 我将库洛姆从被窝里铲起来,打算去相熟的裁缝那儿定两套礼服。 学校是全封闭管理,校内设有一切学生们能够想到的设施,甚至包括了歌剧院,裁缝和鞋匠当然也在学校专门为各位少爷小姐准备的步行街内。 老实说我觉得自己就读的根本不是一所有着相当资质的大学,反倒更像是某位富翁心血来潮建设出来的小城。 然而我并不想在校内定制礼服。 打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有自己的私人裁缝和鞋匠。与父亲的教育理念不同,母亲觉得女孩儿就应当富养着,吃穿度用方面从来都没有短过我,甚至还给我请个私人的珠宝匠。 哥哥一直觉得我会长成如今这副模样都是母亲娇惯出来的。 当然,他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我亲爱的哥哥曾经对着圣母玛利亚发誓,说自己绝不会与那些虚伪的男人般用甜言蜜语哄骗我去跟某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对象结合。倘若我乐意,做一辈子的交际花,等老了再让他娇养着也无所谓。我的家族并不富裕,但也不至于穷到养不起我这位大小姐。 早在几日前我就向教务处递交了出校申请,今天早上刚刚得到批复。 按照文件,我有一整天的时间离校打点圣诞舞会的各项准备事宜。做好的服装首饰会有专人送到学校里来,我只需要一天的时间来选定样式和量尺寸罢了。 我还在申请上填了库洛姆的名字。 实际上出校申请的审核流程差不多得有十来天,可我在申请表上写了库洛姆的名字,审核时间便被硬生生压到了五六天——不得不说,蹭着彭格列的威信狐假虎威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我从衣柜里挑了套小洋装,按着半睡半醒的库洛姆给她换上,又打理了她那头经常随意披散着的长发,这才满意地摸出化妆盒在她脸上涂了几道。 库洛姆的底子很好,即使是随意化出来的淡妆也衬得她明丽可爱,反倒是比她还小上两个月的我显得老气横秋的。 我可爱的小室友保持着一副没睡醒的姿态跟在我后面出了宿舍大门。还没走到校门口,我们就撞上了另外一群人。 彭格列的。 我早说过了,库洛姆是跟着彭格列那位有着日本血统的十代目来的,不过彭格列十代目和他的守护者们多数都在二年级,库洛姆年龄比较小,被分来了一年级跟我作伴。 与一般大学不同,学校的年级只是为了划分年龄,平日里所学的知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为了等库洛姆,伟大的彭格列十代目刻意在日本滞留了一年。 “沢田先生。”我提着裙摆对来人行了个礼。 对方笑容温和地向我回礼。 沢田身后那位名为“狱寺”的岚之守护者并没有任何表示,我甚至还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切茜莉娅在整个学校的名声都算不上好,据与我相熟的表面学姐称,我大概是建校数百年以来唯一一位入学短短几个月便泡遍了全校优质单身男人的新生。 我觉得那应该是夸赞,于是将她的惊叹全单照收了。 校内的男性对我的风评基本上可以分为两类,一类认为我是魅力四射的女神,理应被所有人追捧,而另一类就是狱寺这样,认为我是个恬不知耻的□□。 其实我觉得狱寺的想法才是正确的,我玩弄异性的感情,靠着美色从他们那里索取自己渴求的东西,我确实是个恬不知耻的极品碧池。 我与狱寺这类男人之间所不能够达成的共识是,他们觉得我应当收敛,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而我却在享受他们看不惯我又没法拿我如何的模样。 我背后的家族确实只是个不富裕的小家族,但我的家族却是依附着彭格列而存在的。 从理论上讲,彭格列让我们生,我们便能活下来,彭格列让我们死,我们就全军覆没,可实际上,作为联盟中心家族的彭格列想要动手干掉某个家族,哪怕它只是个小家族,也是需要相当考量的。 只要我们没有犯触怒到彭格列首领的错误,他们都不会随便对我们做什么。 毕竟还要考虑其他家族的态度。 何况彭格列十代目还只是个学生,虽然他已经在接触和学习如何处理家族内部的各项事宜了,但他还没有到能够离开九代目的扶持自立的地步,他和他的守护者们并没有实权,有的只是黑手党代代相传的暴力。 有趣的是,沢田并不认为暴力统治是理所当然的。 他和彭格列九代目一样是稳健派的,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实说我觉得彭格列的继承人天天将“友情”挂在嘴边有些好笑。 我们所在的世界从来都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光明,昨天还在与你谈笑风生分享一盘提拉米苏的人,也许今天便会趁你不备将藏在怀中的枪指向你的额头。 沢田这份天真迟早会害了他。 “早安,马里诺小姐。”有着典型亚洲人轮廓的彭格列十代目笑着对我道,“您是要带库洛姆出去吗?” “是的,再过半个月就是圣诞舞会了,”我略微低着头,保持着恭敬的姿势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有不错的裁缝和珠宝匠,想带库洛姆去做一套新的礼服。”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内心有点打鼓。 沢田所持的资源比我手上所持的资源要多上百倍,我只是能找到不错的裁缝,他却能找到一流的裁缝。在彭格列十代目面前说我要带着你的人去我家做衣服,听起来是有些托大了。 然而沢田并不在意这些,他似乎对库洛姆有我这样的朋友感到了些许开心。 “这样啊,那就麻烦马里诺小姐了。”他说,“我们和库洛姆不在一个年级,平日里来往多有不便,还烦请您多多照拂。” 我将头又压低了些,刻意避开了青年的目光:“我的荣幸。” 他身后的狱寺好像冷哼了一声,挑衅意味十足。 沢田没有阻止狱寺的做法,却也没有训斥他。我想这也是他在间接提醒我,让我认清自己小蚂蚁的身份,别对库洛姆动什么歪心思。 可是我对库洛姆能有什么歪心思呢? 我喜欢库洛姆,这是真心实意的。 ……当然,我喜欢的也只有库洛姆,不包括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男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肆 西西里岛是公认的黑手党老巢。 在这里,你每时每刻都要留心身边的情况,以防在不经意间被卷入奇怪的战斗横尸街头。 我在拖着库洛姆出校的时候似乎忘了一件事:在学校里,彭格列确实是不能再好用的理由和挡箭牌,可出了校门,它就是你的催命符。 所谓树大招风,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畏惧彭格列,更何况它还只是意大利黑手党的两大势力之一。 与彭格列相对的另一大势力,卡鲁卡沙家族也是处于领导者的地位。 在学校里就能够经常看见彭格列所属家族与卡鲁卡沙所属家族之间发生口角,但碍于校规,大家都不会真的撸起袖子干架。出了学校就不一样了,离开校园,同学关系变成了敌对关系,就算人家拿枪对着你的脑门儿来一下,你也不能指责他不守校规。 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 我和库洛姆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做任何隐蔽措施,看见我们离开学校的人绝不在少数。落单的彭格列战斗人员和一位交际花的组合到哪都是一块肥肉,换我我也想咬一口。 “抱歉,切茜莉娅,”我可爱的小室友将我护在身后,她似乎对将我卷入针对她的袭击这件事十分内疚,“能在这里等我一下吗?” 我想库洛姆应该是打算独自解决那些人。 毕竟是跟沢田一起从日本过来的,我不会真的被库洛姆人畜无害的外表迷惑——能够长期跟在首领身边的都不是废物。真要说的话,她应该比我要能打得多。 我将自己藏在暗处,对库洛姆点了点头。 她是战斗人员,而我不是。比起逞强跟她一起冲出去或者说一些没有用的废话来表示关心,显然是尽量保护好自己更为正确。 库洛姆手中幻化出一把三叉戟。之前和彭格列的另一位守护者,山本武聊天的时候我确实听说过库洛姆是幻术师的事情,不过也只是听说罢了,真的看见她使用幻术还是头一遭。 不得不承认,库洛姆战斗的背影……真他妈的帅。 我并不打算往常规战斗人员发展,不光是因为我不喜欢,也有我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很有自知之明的原因。从小到大,母亲和哥哥都一直把我当做普通的女孩子养育,我对黑手党内部的事情只停留在“知晓”的程度,若是让我去战斗,我大概会死得很快。 毕竟我只是一株柔弱的菟丝花。 我依附男人,从他们手中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利用虚情假意欺骗他们的感情以壮大自己。 这是我选择的生存方式。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必要去羡慕另外的道路上的人。 我以为自己能够躲到战斗结束的,敌对家族的人的目标是库洛姆而不是我。可我好像忘了,一个没有战斗能力的交际花,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绝佳的,人质。 五六个黑色西装的男人向着我的藏身处聚拢了来。 真该死。 我想。 这些人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的吗? 我心一横,从脚下的尸体手中掰出一把枪。和血腥味浓重的尸体亲密接触的感觉并不好,若不是情形紧张,我可能会直接吐出来。 库洛姆匆匆回援时我正一手挽着自己那长到脚踝的裙摆以免被绊倒,另一只手上握着还剩零星几颗子弹的枪。袭击者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我脚边,看起来可怜又可怖。 “切茜莉娅?”我可爱的小室友轻轻喊了一声,她好像有点懵。 “别露出这副表情,亲爱的,”我扔了枪,把裙摆放下来,跨越那些尸体走到库洛姆身边,将她鬓角的碎发挽到少女的耳朵后面,“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射击课成绩年级第一。” 天地良心,我确实想做一株菟丝花。可我从来没说过我想做一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菟丝花。 让男人保护我? 开什么玩笑。 那些虚伪又恶心的家伙们只会在自身危急时毫不犹豫地将我抛下。对他们而言,女人,特别是我这种女人是一种彰显能力和地位的消耗品,坏了会可惜,但并不伤筋动骨,再换一个就完了。 必要的枪械知识和能力会让我这株菟丝花更加茁壮地成长起来。 库洛姆收了三叉戟,她又恢复了方才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我就着室友的手,小心翼翼地挽着裙摆快速通过那片尸体横陈的危险区域。淑女准则之一,绝不能让你的裙摆沾染污渍,敌人的鲜血也不行。 镶着珍珠的手包在方才的战斗中崩了线,它帮我挡了两颗流弹,现在依旧是一副扭曲而丑陋的模样。我将自己的卡从包里抽出来,动作迅速地收进坎肩的内袋中,然后将手包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 女人的衣服首饰就如同男人的情妇,光鲜亮丽时,它们就是全世界;而一旦有所损毁,它们就是毫无用处的累赘。除了扔掉,你想不到更好的方法来处理这些垃圾。 库洛姆对我的做法表示了不满。 “只是坏了一点,”她说,“补一下还是能用的。” 我想我可爱的室友大概是有不太愉快的童年。从小到大,我身边的女人们都是如此处理坏掉的东西的,我们没有穷到连手包都要循环利用的程度。 “淑女不应当用被缝补过的旧东西,”我语调轻柔地将库洛姆脸上的眼罩摆正了些,“要知道,亲爱的,倘若主动去用那些有补丁和针脚的饰品,就会显得你穷酸而落魄。” 她是不会理解的。 交际花们有交际花们的潜规则,而库洛姆不了解,她也不需要了解。 但是我不介意教她做一名合格的淑女。她的出身比我更高贵,因此也应当比我享受更多的淑女特权。彭格列不会连新的衣服首饰都买不起,倘若可以,我希望库洛姆能够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哪怕我们出身在黑手党。 我对库洛姆的爱怜是发自真心的。 我漆着朱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碰到了她的耳垂,库洛姆的耳垂很软,捏起来很舒服,我便不自觉地多捏了两下。后者乖巧地任我搓圆捏扁,没有发出任何抗议声。 有些时候也会觉得库洛姆安静乖巧到无聊。我想。我的骨子里大概还是流淌着黑手党的血液的。即使选择了交际花这条道路,我也打从心底里渴望动荡而刺激的生活。 我将手从室友的侧脸撤开了点。本以为视线之中会是库洛姆涨红了脸的可爱模样,可映入眼帘的却是男人嘴角带笑的戏谑表情。 有点糟糕。 我和库洛姆挨得极近。这样的动作由两位女性做出来只会让人觉得她们关系好到亲密无间,而其中一方换成男人之后,这个动作就变得十分暧昧了。 与此同时我也确定了一件事。这个名为“六道骸”的男人应该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许他就依凭在库洛姆的身体里——幻术师的世界总是匪夷所思,我曾经听说过类似的情况,不过那已经是几十年前了。 至于我如何肯定他不是库洛姆变出来吓我的……那是因为这两个人的“气息”完全不同,只要略微感受一下就能够断定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午安,六道先生,”我镇定地收回手向后走了两步,拉开自己与青年的距离,“下次来的时候能提前和库洛姆说一下吗,我得有个心理准备。” “哦呀,看样子是我吓到马里诺小姐了,”对方回答道,“以后我会注意的。” 你会注意个鬼,你这完全不是听进去了的语气! 我强忍骂人的冲动,垂着眼眸避开了六道骸探究的目光。 半晌,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掌出现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择日不如撞日,”他说,“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请马里诺小姐看一场电影?” 我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将这个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旋即露出平日里用来与那些只会用□□思考的男人相处的公式化笑容。 “抱歉,六道先生,”我回答道,“能喊库洛姆回来吗,我赶时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伍 六道骸没有坚持他的邀请,但也没有如我所愿地回去。 我们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 出校申请上填写的是整整一天,我有足够的时间陪他干耗着。何况库洛姆不在,我也不能让裁缝按照六道骸的身材去做一套新礼服。 我踏着颜色鲜艳的恨天高走在青年身边,鞋底击打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我自认为在意大利姑娘里算是身材高挑的了,可即使穿了高跟鞋,我也比六道骸矮了小半个头。老实说这种感觉不太好,它会显得我十分没有气势。 “刚才的战斗,马里诺小姐也看到了吧,”仿佛对我的排斥毫无所觉,六道骸竟十分平静地开口与我攀谈起来,“那几个人手里拿着的东西。” 我想他指的是袭击者的领头人所配备的小盒子。 大概是在我入学前的几个月,黑手党内部开始流行名为“匣”的新型武器。据说它们需要特殊的方式才能启动,比起需要频繁保养和更换弹药的枪械,这些新武器方便得多,最重要的是,它们的威力也比一般武器要大得多。 哥哥在我面前念叨过很多这个东西。 然而匣还只是在试用阶段,并没有完全量产,我所在的小家族更是弄不到手。 当然,这个“弄不到手”也只是一般层面上的情况。哥哥与我谈论匣的事情也不仅仅是闲聊,他想让我动用自己的人脉给他弄到东西。 后来我就去跟某个众所周知的、富得流油的家族首领看了两场电影吃了几次饭,还陪他打了几场高尔夫球。结果也十分喜人,我给哥哥弄回来了三个匣。 对那位首领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数目,他有的是钱,只是在花钱买开心;可对我们而言,三个匣是一笔珍贵的财富。 我伟大的、看不起我的生存方式的父亲难得地没有说话。 地下世界里,攥在手里的暴力才是最稳妥和安全的统治力量,只要能够获得力量,没有人会询问你是用何种手段达成目的的。既然生在黑手党,就不要去想着和普通人一般过上光明磊落的生活。 我只是想用我的方式给我的哥哥一点点回报——只是哥哥而已,和父亲无关。 “那是匣吗,”我问,“听说是最近兴起的新式武器。” 如此想来,袭击库洛姆的家族手笔倒是挺大的。就算只有几位小队的领导者配备了匣,在现如今的地下世界,能够一口气拿出这么多匣的家族也是不多见的。 “是啊,”六道骸回答道,“您知道他们是从哪个家族来的吗?” 我懒得逼迫自己跟上这个男人的步调,干脆顺杆下了,“哪个家族?” 他报了个名字。 在听完从六道骸嘴里吐出来的所有音节后,我忍不住十分不淑女地回头,对着陈列在我们身后的尸体来了句国骂。 那是以跟他约会为代价给我匣的男人的家族。 我在黑手党内部的名声并不好,所有人都知道马里诺家族的二小姐是一朵交际花,还是一朵生冷不忌谁都能攀上的交际花。别说彭格列为中心的联盟家族内部,只要有男人邀请我,哪怕是敌对家族的人,我也依旧会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前去赴约。 不管怎么说,我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十分清晰的。既然是交际花,就不要对男人太挑剔了。 和我约会的那个首领所在的联盟也并非以彭格列为中心,而是敌对的卡鲁卡沙。 他们想搞死库洛姆是意料之中的,但是我确实没想到那个虚伪的男人会在约会后没多久就毫不顾忌地对我痛下杀手。要知道,我上个星期才接到他邀请我共进晚餐的电话。 为了回报他的赞助,那天我还专门挑了身新裙子,戴了自己最喜欢的项链。 所以我才说,男人都是薄情而荒唐的,并不可信。 六道骸似乎很乐意见到我不淑女的一面,他笑盈盈地注视着我的动作,甚至还十分绅士地托住我发髻,险险保住了我别在上面的玫瑰花状发饰。 我就着他的手将几乎要滑落到地上的发饰扶正了。 “敌对家族的人不可信,马里诺小姐。”异色双瞳的青年撤了手,语调平静,“与他们合作不如与我合作,马里诺家族和彭格列是联盟关系,我不会和他们一样对您痛下杀手。” “男人们在欺骗女人的时候基本都是这一套说辞。”我对六道骸笑道,“那个死胖子在和我约会的时候也对我说,我和其他人不一样,你是我的掌上明珠,我可舍不得伤害你。” “看样子您确实很生气,”对方也顺着话题道,“已经到喊死胖子的程度了吗?” 我仪态优雅地拢了拢发髻,让它们重新归于最初的坚固状态,“不,我觉得六道先生大概是弄错了什么,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 “可您还是和那个死胖子约会了。” “那是自然,”我说,“您知道我对男人……生冷不忌。” “我很喜欢马里诺小姐这样率直可爱的人,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和库洛姆一样用‘切茜莉娅’来称呼您?” “请便。” 我仰起脖子,算是接受了对方的恭维。 没有人不爱听好话,何况我还是一个虚荣顽固的妖艳贱货。 “那么,亲爱的切茜莉娅,”六道骸依旧没有放弃被我岔过去的话题,“要不要考虑一下,你可以做我的人,他们能给你的东西我也能够送到你的手心里。” “听起来还挺不错,”我耸肩,“倘若父亲知道我傍上了彭格列的大款,他应该会高兴得开Party庆祝吧。” 青年没有回话。 “但是抱歉,六道先生。您要知道,交际花的价值在于她们没有固定的交往对象,仿佛每个男人都能够成为她们的伴侣,但每个男人都不可能成为她们的伴侣,”我笑着拒绝了六道骸的提议,“一个有着固定金主的女人可一点都不值钱。” 六道骸能够自由使用库洛姆的身体出现而没有被沢田他们问责,想来这个人在彭格列的地位也不会很低,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确实是送上门的大金主。 可是我也说过了,谁都得不到的切茜莉娅才是男人们心中的红玫瑰。 我没兴趣将自己变成作业本上的墨水渍,至少现在没有兴趣。 “倘若六道先生需要我帮您办事,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都不会拒绝,看在库洛姆的面子上。”迈开脚步往前走,“但如果您想让我做您一个人的情妇,抱歉,恕难从命。” 身后传来青年刻意压低的笑声。 六道骸的皮囊并不差,还有着相当高的地位,如若换了个女人,她们大概已经欢天喜地地扑进他怀里了。可惜的是,我把自己变成交际花的目的并不是为自己寻找一个安定的金主。 那样太掉价了。 我不属于任何人,那么任何人都是我的金主。一旦我选择了金主,我就会失去身后那一大批金主。 独自拥有我金主总有变心的一天,但是我始终保持自由身,那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新金主为我前赴后继地赶来奉献自己。我没必要为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男人放弃一整片森林。 况且老用女孩子的身体出现的男人到底是不是真的不错还是个未知数。 “看样子是交涉失败了啊。”六道骸说,“那么,请淑女们享受你们的闲暇时光吧,我先告退了。” 男人的脸在我的视线中开始模糊,再次变成了库洛姆的样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章 陆 打从裁缝那里回来之后我大概有半个月都没有看见六道骸了。 或许那个男人真的只是来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人”的,在得到我明确的答复后,他也没有再来找我的理由了。 我巴不得他不来。比起居心叵测的六道骸,显然是和可爱乖巧的库洛姆相处更自在一些。 时间就这么来到了平安夜当天。 因为是全封闭管理,即使是平安夜这样重要的日子,学生们也是不被允许回家与父母团聚的。为了安抚过节也无法回家的学生,不知从哪一代校长开始举办的、用于消遣的圣诞舞会作为本校的一大传统被延续了下来。 我在一人高的落地镜前比划了半天,终于选出了自认为最合适的项链,然后转头就套在了库洛姆的脖子上。 “亲爱的,你应该打扮一下自己。”我一边动手将库洛姆的发饰扶正一边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像小时候一样随便洗个脸就到处跑,这一点都不淑女。” 此时此刻的我像极了为了闺女的前程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最令人感到悲伤的是,我的闺女并不领情。 “随便收拾一下就好啦,”她说,“切茜莉娅你就是操太多心了,再不去打扮自己的话舞会要迟到了哦。” 说话间宿舍的内线电话响了,我将库洛姆按在椅子上示意她在妆化完之前不要动,一手捏着粉扑一手将电话接了起来。电话那头的是彭格列十代雨之守护者,名为“山本”的二年级学长。 参与圣诞舞会的学生们需要自行寻找舞伴,与沢田走得极近的库洛姆可以说是一块散发着馥郁香气的肥肉了。好在沢田还不算蠢到老家,他安排了山本做库洛姆的舞伴。 我让山本在宿管那边登个记上来领人,转头就在库洛姆脸上使出了十八般武艺。 圣母玛利亚在上,我发誓自己要让库洛姆做今夜最亮的星。 合上首饰盒的一瞬间,山本敲开了我们宿舍的大门。 “亲爱的,去迎接你的舞伴吧,”我拉着少女的手将库洛姆从椅子上提起来,然后轻轻推了推她的后背,“可别让绅士等急了。” 库洛姆打开门,门后站着一副典型亚洲人脸孔的彭格列十代之雨。 “晚上好,山本先生。”目光相交的那一刻,我屈膝向对方行礼。 “晚上好,马里诺小姐。”对方温和地回应了我的招呼,“今天晚上真的是麻烦您了,库洛姆我可以领走了吗?” 我颔首表示同意,“您请。” 山本领着库洛姆离开了女生宿舍,他们会在舞会正式开始前就到达场地。毕竟是万众瞩目的彭格列继承人,沢田需要他的家族成员们全部到齐,并领着那些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我不一样,我不需要同伴。 学校里的男人比女人要多得多,总有落单的男士找不到舞伴。作为名副其实的妖艳贱货,我不会和任何一个男性绑定在一起,毕竟只要我站在那里,就会有男人凑上来邀请我跳舞。 最重要的是,我不能够拥有正式的舞伴。 切茜莉娅不能够对任何一个男人表现出超越暧昧的关系,我需要在一群蠢货之间保持一个十分微妙的平衡——请原谅我称那些男人为蠢货,因为我觉得他们确实不怎么聪明。 事实证明我好像失算了。 我们这一级的风云人物并不算少,除了我这个艳名远扬的碧池外还有几个大型家族的继承人。而在我们之上的则是卡鲁卡沙家族的公主。 卡鲁卡沙家族的,名副其实的公主。 在我的印象里这位小公主从来没有来学校上过课,她只是在班上挂了个名。卡鲁卡沙家族有特聘的家庭教师教导她一切必须的知识,他们并不会将自己的公主送来鱼龙混杂的学校。 她是卡鲁卡沙家族的掌上明珠,是易碎的奢侈品,没有人会乐意将她随意地呈现在大众视线中。 卡鲁卡沙小姐很漂亮。 与我不同,她的美是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柔弱的美。我不太清楚一个声名显赫的黑手党家族要如何养育出这样的女孩儿,但毫无疑问,她是今晚唯一的明月。 像我这种出身低贱、靠着男人耀武扬威的妖艳贱货是没有资格与她相提并论的。 原本应该簇拥着我走进舞池的男人们纷纷离开,他们聚集在卡鲁卡沙小姐的裙摆边缘,对着高贵的小公主大献殷勤。 圣诞舞会没有外面那么多规矩,彭格列和卡鲁卡沙的恩怨不被允许带进这里,因此即使是彭格列所属联盟家族的继承人也是可以去对着卡鲁卡沙小姐一表心意的。 当然,仅限今晚。 我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情况并不感到意外。 切茜莉娅不过是个小家族出身的姑娘,男人们会追求我,把无数珍宝捧到我面前,忙不迭表明心迹,可这改变不了他们将我当成昂贵的装饰品的心态。 卡鲁卡沙小姐不一样,她美丽优雅,清高自持。若是与她搭上线,自己的家族便会得到卡鲁卡沙家族的助力,一飞冲天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我是昂贵的装饰品,卡鲁卡沙小姐却不是,她是嵌满了各色宝石的、直达青云间的梯子。 所以我才说,男人是一种虚伪而自私的生物,你不应当对这些人抱有一丝一毫的期待。 我确实没有对那些蠢货抱有期待,可这不代表我没有对自己所处的境况感到尴尬。为了保持自己的身价而刻意拒绝男士们的邀请的举动变成了此种境况的元凶——我身边没有一个男人,这令我看起来孤零零的,万分可怜。 舞池边缘传来刺耳的窃笑。 那些自诩为女王的姑娘们巴不得看见我这般落魄的模样,她们只会觉得“马里诺你也有今天”,我甚至可以肯定在这其中不乏男朋友被我勾了魂儿而不得不分手的Loser。 是的,Loser。 切茜莉娅不会主动向任何男人示好,因此能够因为我而与女友分手的男人从本质上讲都是垃圾,因为我而被迫与男友分手的姑娘也都是魅力不足的败者。 我不会对这些人施予一丝一毫的同情心,也不会去搭理他们。 他们不值得我浪费时间。 我仰着头挺起胸膛,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气势十足,就像在等与自己约好的绅士出现再将我领入舞池一般。其实我并不能够确定会不会有那样一位绅士出现在自己面前,但虚张声势一直是我的拿手好戏。 卡鲁卡沙小姐选定舞伴后,那些男人便会陆陆续续地回到我身边。 虽然捡别人挑剩下的男人不太好,但切茜莉娅对男人本就生冷不忌,没有那么多讲究。 然而我没有想到那位压根不存在的绅士会来得如此迅速。 黑色礼服的青年弯着腰向我伸出手,男人修长的手指被皮质手套包裹着,他的胸口别着彭格列家族高层才被允许佩戴的家徽胸针。抬头看他的时候,我能够从对方那只蓝色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很好,切茜莉娅还是那副高傲而美艳的模样。 “美丽的马里诺小姐,请问我是否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呢?” 六道骸用了一个引人注目却又不会显得刻意和失礼音量与我搭话。 我深吸一口气,将裹着丝绸手套的右手放在眼前曾一度被我定义为“居心叵测”的男人的手心。 “乐意至极,我的先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章 柒 六道骸牵着我的手将我领进舞池。 卡鲁卡沙小姐依旧站立在舞池边缘,她垂着眼眸,仿佛在无视身旁大献殷勤的男人们。 我竟然十分微妙地从卡鲁卡沙小姐的态度中获得了一丝卑劣的快感:那些转头奔向公主的蠢货们并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甚至还沦落到了不如留在我身边的境地。至少我是不会像卡鲁卡沙小姐那样无视身边的异性的。 话又说回来了,六道骸并非这所学校的学生,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能想到的只有库洛姆临时喊六道骸出来救场这一情况。 思及此事,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彭格列十代目所在的地点。我可爱的小室友穿着我给她选出来的黑色抹胸小礼裙安静地站在山本身边,而非我想象中的消失不见。 最先注意到我的目光的是沢田。年轻的未来彭格列首领对着我笑了一下,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糊。 在我的认知中,对六道骸而言库洛姆大概是一种特殊的“媒介”,这个男人的数次出现都在依仗着库洛姆。可现在,库洛姆并没有从会场中消失,也就是说我眼前的六道骸并非靠着库洛姆的身体而出现在这里的。 幻术师们的世界总是十分复杂,我可怜的智商并不足以让我理解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 裹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十分强硬地落在我的下巴上,六道骸几乎是强制性地将我偏过去头扳了回来。 “亲爱的切茜莉娅,我想你在接受淑女教育的时候应当听你的家庭教师说过,与男士跳舞时分心去看另一位男士是十分不淑女的行为。” 我今天穿了比平日里还要高上几公分的鞋,六道骸又稍微低了一下头,因此扭回头的时候,我们的脸离得极近,远远看过来像极了一对共舞到动情处想要亲吻对方的小情侣。 青年温热而湿润的呼吸扑在我的脸上。 我不动声色地向后靠了一下,拉开自己与对方的距离。 “很抱歉,先生,”我说,“我并没有家庭教师,负责教育我的是学校里的老师们。” 母亲忙着教育哥哥,父亲又成天到晚流连于情妇们的温柔乡。我从适龄起就被丢在公立学校接受与普通人家的女孩儿们一模一样的教育。毫无疑问,这些教育之中并不包含六道骸所谓的“淑女教育”。 “那还真是遗憾,”六道骸丝毫不介意我硬邦邦的嘲讽,“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家庭教师,现在就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不要在与一位男性共处时分心观察另外一位男性,那会让你的绅士感到伤心。” 我动了动嘴唇,花了相当大的力气才把差点冲出嗓子眼儿的笑声憋了回去。 六道骸会感到伤心? 这大概是我今年所听到的最有意思的笑话了。 哥哥曾经对我说过,幻术师都是骗子,他们嘴里的话没有一句是真心的。我觉得这句话适用于六道骸。至于库洛姆,我并不打算分辨她对我说的事情的真假,至少我可以肯定她不会害我。 就算库洛姆要害我,我也全单照收,最多懊恼一下自己识人不清。 可爱的女孩子总是有特权的。 “您是在期望我诚惶诚恐地对您道歉吗?”我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语调听起来正常一些,“可是六道先生,您刚才也在打量卡鲁卡沙小姐,不是吗?” 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去看那边那位美丽的小公主,但我觉得他应该是去看了的,男人都是一丘之貉,六道骸和那些蠢货也不会有什么本质区别。 青年喉咙里滚出低沉的笑声。 他的笑声有些奇怪,听起来不太舒服。 “哦呀,居然被发现了呢,”他说,“我可以认为切茜莉娅是在关心我的动向吗?” 我有点心累。这个男人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哥哥曾经说过,遇到神经病不要与他们据理力争,因为那样是不会有结果的。 于是我选择了沉默。 “不过请放心,”六道骸继续道,“我是不会离开切茜莉娅的,因为你需要我。” 这家伙岂止是自我感觉良好,他的自我感觉简直爆棚。 毫无疑问,倘若这番话是从某个肥猪一样的油腻男人口中说出来,我一定会当场翻脸,从舞池中走出去,然后在众人面前狠狠地嘲笑他自作多情还觊觎卡鲁卡沙小姐。 好在六道骸的皮囊还不错,在我看来他确实是有说这番话的资本。 可惜的是,我并非被家族养在深闺、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男人的甜言蜜语于我而言毫无作用。 我对着六道骸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踏着舞曲的节奏,将自己细长的鞋跟狠狠地踏在青年的皮鞋上。 “您应当放开我,去邀请卡鲁卡沙小姐。”我无视了六道骸瞬间变得十分精彩的脸色,“她能给您金钱和地位,而我什么都给不了您。”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位于我们身后彭格列家族的列队里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轻笑。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那个笑声应该是属于他们亲爱的十代目,沢田纲吉的。 原来沢田是这种人设吗?还真是出乎意料。 六道骸深吸一口气,我觉得他好像有点想发飙:“可爱的切茜莉娅,你好像忘了,我是彭格列家族的人。” “圣诞舞会可不问出身和阵营,”我动了动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勉强做了个拍肩的样子,“就算无法抱得美人归,您也可以从卡鲁卡沙小姐那里套点情报出来……相信沢田先生会很乐意看见您这么做的。” 青年沉默了好几秒钟。 “没有人对你说过你太会算计人了吗?这可不怎么好。” “谢谢夸奖,”我笑着向下瞥了一眼,六道骸被打理得十分光鲜的皮鞋上印着我的高跟鞋鞋印,这有些滑稽的情境十分成功地取悦了我,“您是第一个,不过我觉得您应该不会变成最后一个。” “你真无趣。”他说。 我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亲爱的先生,早在半个月前您还说我率直可爱。” “哦,是吗,”六道骸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抱歉,我忘了。” “那还真是糟糕。”我嗤笑着耸了耸肩。 我想我们这一次过招大概是以两败俱伤收场的。六道骸的脚被我狠狠地踩了一下,而我也没有从他那里逞到任何口舌之快。 一曲终了,六道骸领着我转到舞池边缘。我以为自己今晚的行程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剩下的日程应该是缩在某个角落里看那些自私的男人们对卡鲁卡沙小姐大献殷勤。 然而在我提起裙摆向后退之前,彭格列十代目便幽灵般地从我们身后冒出来,动作自然地接过六道骸刚刚放下的、我的手。 “抱歉,我没有舞伴,马里诺小姐也知道,学校里的男生实在是太多了,我抢不过他们。”沢田笑容腼腆地对我道,“请问您介意与我共舞一曲吗?” 我嘴角一抽。 请允许我收回自己之前对沢田的评价,他大概和六道骸是同一种人。他们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简直让人自愧弗如。 彭格列出来的家伙果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章 捌 我和沢田沿着舞池边缘来回转悠。狱寺好像不太乐意看见这种情况,彭格列十代之岚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够冲过来将我撕成碎片。 “您不应该和我跳舞的,沢田先生。”我勾着嘴角,“看您的岚之守护者,我觉得他已经在筹划着暗杀我了。” “以彭格列之名起誓,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女士。”沢田回答道,“您不需要太在意狱寺君的想法……他一直都是这样。” “如果狱寺先生听见您这么说,他大概会觉得自己跟错了首领。” 沢田闻言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我早就说过,从彭格列出来的基本上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在我对彭格列这一庞然大物的认知里,十代中最好应付的应该是如今还在上中学的雷之守护者。相比已经成年的人精们,天真无邪的中学生总是会让人感到轻松些的。 当然,这并不代表那位雷之守护者就很好相处了。 在将我交给沢田之后,六道骸就去了卡鲁卡沙小姐那边。 不得不说他的外貌条件还是很不错的。与他单独相处的时候我只能感觉到“这个男人长得还可以”,但当他和一群歪瓜裂枣混在一处后,我才明白他那张脸有多么的令人身心愉悦。 彭格列十代成员多数都是亚洲人,能够从外貌分辨出国籍的只有门外顾问巴吉尔。听说雷之守护者也是意大利人,不过我并没有见过他,也无法对他的外貌做出正确的评价。 六道骸就这样混在一群亚洲人之中。 我不太能够肯定他是意大利人亦或是混血儿,他的面部轮廓确实是欧洲的,可他身上却也没有太多意大利人的特征。老实说我觉得他的做派更像是惺惺作态的法国佬。 “您对骸很有兴趣,”沢田的声音传入耳际,“是朋友吗?” 他比六道骸要矮上一些,在高跟鞋的加持下,我居然奇迹般地比沢田高了一点点,这令我忍不住想要跳男步。 我收回暗地里打量六道骸的视线,将目光投向沢田的脸,“不,我和他不熟。” 我注意到沢田喊六道骸喊的是“骸”而非“六道”,可他在称呼他的岚之守护者和雨之守护者时却用着很普通的“狱寺”和“山本”。 是有什么缘由吗? 我略微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依旧在盯着我的狱寺。 “我还以为他在追求您。”沢田说。 “您应当更用心地去了解自己的家族成员们。”我凉凉道,“虽然关心成员的情感生活是好事,但是很抱歉,我和六道先生并非您所想象的那种关系。” 我不太能摸清六道骸的想法。他确实对我说过“做我的人”这般十足暧昧的话语,可我总觉得他对我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说不定他只是想找个女人做个业余消遣。我想。 令人遗憾的是,我并不认为自己是很好的消遣对象。我确实对男人生冷不忌,可与我关系密切的男人基本上都是有利用价值的——有钱,有权,亦或者手中握有一般人没有的资源。 我不喜欢在废物身上下太大的功夫,那只是在浪费我的生命。 这当然不代表我觉得六道骸是废物,能说出那番台词的男人应当是有不小的底气的。只是彭格列并不在我的交往名单上,我对啃噬庞然大物这种随时可能翻车的行为敬谢不敏。 倘若可以,我希望我和彭格列的交情只停留在“库洛姆的闺蜜”这一层面上。 沢田再次笑了起来。 笑有很多种,掩饰尴尬的,掩饰不屑的,或者只是单纯的不想回答。我不太确定沢田这个笑是哪一种,不过我个人比较希望他是第一种,这更有利于我们和谐地跳完这支舞。 沢田显然不这么想,他大概是觉得好不容易能够和我小声交谈,非要聊个够本才行。 “马里诺小姐听说过复仇者监狱吗?”他问。 来了。 我就知道这个男人绝对不会为了跳舞而与我跳舞。 “当然,所有黑手党都知道复仇者监狱。”我回答道,“我的兄长告诉我,那里关押着的都是些穷凶恶极的家伙。” 其实我觉得复仇者监狱是个很神奇的存在。 黑手党并不能够被法律约束,而为了约束黑手党,地下世界又衍生出一系列被默认的行事规则。既然有规则就有破坏规则的人,被关押在复仇者监狱的正是那些家伙。 明明是肆意践踏规则的群体却又制定出自己的规则并强迫同类遵守,这听起来相当傲慢。 我们所处的世界就是这样傲慢而不可理喻。 沢田报了一串号码,我没能理解,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复仇者监狱的号码。” 我花了好几秒钟才在大脑中处理完这个信息。 在我曾经交往过的男人里,确实是有一个和复仇者监狱关系匪浅的人。那个男人十分无趣,他想讨好我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便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复仇者监狱的情报作为谈资来逗我开心。 托那个无趣男人的福,我也算是知道复仇者监狱的构成情况。 沢田报出来的那个号码所在的区域是关押极度危险的通缉犯的水牢,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人进去的。 “您的朋友在那里吗?”我问。 “如果我说是呢?”沢田反问道。 “那还真是遗憾。”我说,“若不是特殊情况,进到那里的人大概是出不来了。”复仇者不会允许被判定为极度危险的人再次出来兴风作浪,就算犯人想要逃狱,他们也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我听说马里诺小姐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东西。”沢田将声音又压低了些,“比如保释被关押在复仇者监狱的犯人的方法。” 我眉头一跳。 保释犯人的方法我确实知道,那是从某个喝了酒之后嘴门不把关的男人口中得知的。但我也知道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赠予他人的情报,因此还是选择了装傻。 “抱歉,”我笑了笑,“沢田先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这么机密的情报可不是我这种人弄得到的。” 沢田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的脸,当我以为他要戳穿我的谎言时,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那真是太遗憾了。” 我松了口气。 六道骸从卡鲁卡沙小姐那边回来了。因为忙着跟沢田聊天,我并没有注意到他到底有没有邀请卡鲁卡沙小姐,或许他只是凑过去图个热闹,又或许是他被拒绝了。 异色双瞳的男人靠在舞池旁边的柱子上,他好像在等我和沢田跳完。 “您的舞伴回来了,”彭格列十代目低声道,“我得把您还给他。” “请务必不要这么做。”我吃了一惊,连忙故意将沢田往舞池中心领了一点,“比起和六道先生跳舞,我宁愿等围在卡鲁卡沙小姐身边的男士们散场。” 沢田笑着任由我将他往里带,我觉得他好像已经预料到了我的反应,说那句话也只是单纯想要欣赏我惊慌失措的模样。 “那好吧,”他说,“还请马里诺小姐做我的舞伴,一晚上可以吗?” 我刚想说“我的荣幸”,等待在舞池边缘的青年便注意到了什么般直起身子。他走到山本身边牵起库洛姆的手,然后领着我可爱的室友往我和沢田所在的方位靠拢了来。 我很想捂住脸大吼一句“你不要过来”,但淑女的涵养不允许我这么做。 “看样子骸很喜欢您,马里诺小姐,”沢田像是欣赏到了一出好戏般笑出声,“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还是换个舞伴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章 玖 舞曲演奏到高潮。 沢田和六道骸同时放开了我和库洛姆。在转圈的时候两位男士对视一眼,库洛姆顺着六道骸的意思开始往我们这边靠过来——毫无疑问,这些人是打算交换舞伴。 简直不能更糟糕了。我想。 我是真心实意地不想和六道骸继续跳舞了。他是个神经病,和他跳舞根本就不会愉快。 说到底,我是来享受舞会的,一切令我不愉快的事情我都不想经历。虽然沢田也不是很好的舞伴,但至少他比六道骸要正常得多。 如果他不跟我打听复仇者监狱的事就更棒了。 擦肩而过时,我心一横,伸手扣住库洛姆的腰强迫她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毫不犹豫地跳起了男步。 感谢我那舞蹈一团糟的兄长大人,为了教会他跳舞,我花了整整两个月学习交际舞的男步,没想到能在这种场合用上。我耀武扬威地带着库洛姆在舞池中旋转,甚至还低下头,在少女的侧脸留下一道鲜红的唇印。 二位绅士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沢田反应极快地横跨两步走到六道骸面前,在对方做出下一步行动前扣住了对方的腰。 ……然后继续跳他的男步。 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憋住而非笑出声。 跳男步的沢田与跳女步的六道骸,这是一副十分滑稽的美好景象。 因为身高差的关系,沢田和六道骸的舞跳得实在不太顺利,彭格列十代目好几次都踩到了六道骸的鞋。六道骸不甘示弱地想要踩回去,但每次都被沢田以十分巧妙的角度闪开了。 我开始怀疑沢田是不是真的不会跳舞。 库洛姆并不能够理解舞池内发生了什么,我可爱的小室友涨红了脸跟着我的舞步向边缘旋转,一边移动还一边期期艾艾地向我发出灵魂质问:“那个……切茜莉娅……为什么是我们两个在跳舞?” “请不要在意,亲爱的,”我忍着大笑的冲动回答道,“我只是想和你跳一支舞而已,我们很久没有一起跳舞了。” 刚开学那段时间库洛姆正烦恼于自己不会跳舞,于是我便手把手教了她。我们经常大半夜凑在宿舍的落地窗旁边跳上一曲。后来库洛姆学会了跳舞,我就再也没和她跳过了。 老实说我还挺怀念和库洛姆跳舞的日子的,只有和库洛姆跳舞时,我才能全心全意地享受舞蹈,而非一边与对面的人寒暄一边想方设法地从他们嘴里套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六道骸说得没错,我一直都在算计他人。 这是我的生存方式。我没有傲人的武力值,那就只能在其他方面弥补了。 沢田也带着六道骸往我们这边靠了过来。 “你在行动之前应当与我们说一声,女士。”六道骸咬牙切齿道,“万一我们反应慢了些,那可就闹笑话了。” “是吗,”我面不改色,“我很抱歉,但是我以为您的反应会很快。” 六道骸被我不软不硬的话语刺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强迫自己不当场爆发出来。紧接着,我听见了他那辨识度极高的、令人不快的笑声。 “顽皮的小猫,今晚的闹剧是否会让你开心一些?” 我一个激灵,差点被对方骤然温柔的语气搞得吐出来。 这家伙其实是想恶心死我吧? “我很开心,亲爱的先生。”我努力压抑住自己差点被惊得变调的声音,从脸上挤出一个优雅而礼貌的笑容,“如果您和您的……嗯……男伴,能离我们远一点的话就更好了。要知道,靠得太近并不适合跳舞。” 六道骸好不容易正常的脸色又变得精彩了起来,我想他是在介意那句“男伴”。 “请不要欺负骸,马里诺小姐。”沢田适时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我觉得他是在憋笑,“如您所见,他不太开得起玩笑。” 我心说你就忽悠吧,六道骸的脸皮怕不是比城墙还要厚一些,面上却四平八稳地应声表示知道了:“哦,那还真是抱歉,请六道先生不要介意我的鲁莽举动。我只是太喜欢库洛姆了。” “不,我一点都不介意。”对方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我敢对圣母玛利亚发誓,现在最想撕烂我的不是站在舞池旁边盯着我们看的狱寺,而是我面前的六道骸。 不再理会六道骸濒临爆发的情绪,我继续与沢田攀谈。 “沢田先生,您想笑的话完全可以笑的,”我说,“我们旁边没有什么人。” 我们所在的位置已经偏向舞池边缘了,绝大多数人都聚在舞池中央跳舞,加上这边是彭格列的底盘,就算校方明确表示家族恩怨不应该带入圣诞舞会,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忌惮彭格列的实力而选择远离。 换句话说,只要声音不是很大,沢田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笑出声。 他好像觉得我说得有点道理。彭格列十代目先是饶有兴致地看了眼六道骸,旋即低声笑了起来。 六道骸的脸色更加精彩了。 我直觉沢田在给六道骸穿小鞋这方面与我是立场一致的,于是愈发肆无忌惮。 “你可真让我伤心,切茜莉娅。”六道骸凉凉道,“比起我,你更喜欢库洛姆吗?” “当然,”我一边笑一边带着库洛姆又转了个圈,“六道先生,您要明白,比起虚伪的男人,我更喜欢可爱的女孩子。” “那可真遗憾,”他说,“我会努力让你知道我比库洛姆更可爱的。” “请务必不要这么做,我害怕自己会把吃过的下午茶都吐出来。” 我们这两对奇妙的舞蹈组合吸引了不少看客的目光。眼见着往这里张望的人越来越多,我不得不停止了自己任性的行为:“沢田先生,我觉得我们应当把舞伴换回来,您认为呢?” “那是自然。”沢田回答道。 话音落下,我带着库洛姆转了个圈,自己松开她的手凑到沢田身前。年轻的彭格列十代目笑盈盈地伸手揽住我的腰协助我调整好姿势,他似乎十分乐于见到眼前的景象。 所以我才说我不是很懂他们彭格列内部的关系。 “冒犯彭格列十代目和雾之守护者,这个罪名够您的家族毁灭好几次了,马里诺小姐。”沢田温声道,“如您所见,我和我的守护者都不太愉快。” “那还真是抱歉了,”我笑着对他眨了眨眼睛,“但是我亲爱的母亲告诉我,美女总是有些特权的,我相信彭格列所属都是怜香惜玉的人。” 沢田勾着嘴角表示认同:“是的,像马里诺小姐这样的美人确实应该有特权。” 库洛姆保持着打从落入我手中就开始的懵逼表情,她根本没法跟上我和两位男士的步调。 或者其实她跟上了,只是她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们踏着舞曲移动到舞池边缘,然后触电般地弹开。六道骸依旧黑着脸,老实说,看惯了这个男人道貌岸然的模样,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反倒是顺眼了不少。 我提起裙摆,对着彭格列所属的众人行了个礼。 “与您们跳舞非常愉快,”我说,“祝愿各位有个美好的夜晚。”三十六计走为上,再跟这些人多待一会儿我怕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从发饰上薅出一大把头发。 沢田依旧在笑,我怀疑他患有奇怪的病症,比如面部神经问题之类的。 六道骸难得没有阻止我溜之大吉的行为。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从青年脸上看见了一丝丝疲色。 于是我保持着毕恭毕敬的姿势,慢慢从彭格列所在的地区退了出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章 拾 圣诞舞会后学校给我们放了个小长假。 老实说我觉得平安夜不让学生回家又在第二天就放假的举动有些蠢,不过既然是校方的安排,身为受到庇护的学生,我们是没有资格去质疑的。 与室友的短暂分别总是令人难过的。 我挽着库洛姆的手,将自己的小金库中珍藏了数月的首饰郑重地放在她的手里,上演了一出泪撒波河的闹剧:“亲爱的,我们即将分隔两地,希望再次见面时你还能记得我。” “……我们只是休了个一周的小长假,切茜莉娅。”库洛姆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不要表现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哦,看样子你不太喜欢我的新剧本。”我耸耸肩,用藏在手包里的手绢擦掉了挂在眼眶的鳄鱼泪,“一周后见,我的宝贝。” “一周后见,切茜莉娅。” 库洛姆哭笑不得地与我道别。 我在她的送别中上了哥哥提前安排好的轿车。我的家族本部离学校并不是很远,这也是哥哥执意要将我送来读书的原因。 然而我此行的目的并非回家。在将为数不多的行李放进轿车后,我向司机报了个地名,那是西西里一处不太显眼的住宅小区,离学校有些远。现在是上午十一点,从这里出发前往目的地,可能需要将近四十分钟。 我趁着这个机会补了个妆。 昨天闹腾得有点晚,真正睡下已经过了零点,就算我用厚厚的粉底将自己的脸盖一圈也无法遮掩自内向外散发出来的疲惫之态,这让我感觉很糟糕。 一小时之前我接到了一通电话,来电人是许久不曾联系过的、某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不,准确来说他并不算什么小人物。 那是一位因杀害黑手党成员而畏罪潜逃数年的男人,我和他相识完全是出于一场意外。他被复仇者追杀,而我恰巧有暗中接应他的能力,于是我便顺手帮了他一点点小忙。 卖人情是十分常见的事情,即使是注定无法接触到家族权力中心的我也是需要几个能够供自己随意驱使的对象的。一位无依无靠、走投无路的复仇者监狱通缉犯简直是绝佳的选择。 我将他藏在自己名下的某栋住宅。 父亲和哥哥都不会接受一位通缉犯,所以我不得不以自己的名义暗中扶持他。好在这位先生足够识时务,他分得清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也没有做出什么背地里捅我一刀的举动。 我让司机将车停在小区门口。 家族成员们都知道他们的二小姐有一处私人住宅,在不想回家的时候她就会偷偷跑来消磨时间。没有人会怀疑我在这里藏了个大活人——就算有也无所谓,他们只会觉得我已经对男人生冷不忌到私自养起小白脸了。 推开门的时候我看见黑色头发的男人端坐在独立沙发的一侧,茶几上的红茶还是温热的。 “您还真是未卜先知,格雷科先生。”我将裹着手指的丝绸手套扯下来,很随意地掷在沙发靠背上,“红茶的温度刚刚好……两份奶不要糖,谢谢。” 名为古伊德的男人十分绅士地按照我的吩咐将两份奶加入了我的茶杯。 我毫无顾忌地享受着他的服务。 花了这么多钱来藏匿一个通缉犯,稍微要点回报也是人之常情。我可不是爱情歌剧里痴情的傻姑娘,帮助某位男人而不求任何回报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 “复仇者那边还是没有摸过来吗?”我问。 “是的,切茜莉娅小姐,”古伊德回答道,“他们还没有排查到这里。” 也许并不是没有排查到这里,只是他们觉得还不到动手的时候。我想。 我不认为自己拥有从复仇者的通缉下藏住一个人的能力。我藏了古伊德这么久,想来复仇者早就应当知道这一情况了。他们不动手也许只是单纯的觉得没有必要。 说不定复仇者现在也和我一样在思考对方为何要如此做。 “要变天了。”古伊德突然起了个我并不是特别关心的话题,“最近兴起了一个小家族,杰索,听说首领还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新兴的小家族并不少见。每年都会有无数的小家族诞生又会有无数的小家族消失。 渔民们会把鲶鱼丢进打捕捞的沙丁鱼之中,好动的鲶鱼在陌生的环境里变得“性情急躁”并不停游动,被鲶鱼刺激的沙丁鱼也会加速游动,成功解决了运输过程中存活率过低的问题。 对西西里而言,这些新的血液是运作过程中必须存在的鲶鱼,他们保持了这座岛屿的活力,却也只有这个作用而已。 将沙丁鱼运送到目的地之后鲶鱼会变成餐桌上的美味,而在西西里岛限期波澜的小家族们也会在某一时间点被大家族吞并,亦或是依附着其他老牌家族成功活下来并逐渐成为新的老家族。 我们没有必要将目光投向那些新生的血液,因为那是毫无意义的。 可我相信古伊德的判断。过惯了逃亡生活的人的嗅觉总是比我们敏感得多。 “杰索?”我端起红茶杯,示意青年继续说下去。 “他们的首领白兰好像有某种特殊能力,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古伊德组织了一下措辞,我觉得他好像有点焦躁,“但是据说迄今为止的几次小型家族间的冲突中,杰索家族永远是大获全胜的那一方。” “您是在暗示我接触一下那位……嗯,白兰先生?”我问。 “不,请您小心他,”古伊德说,“他是个极端危险的人物,我不认为您应该与他进行任何形式的非必要接触。” “那好吧,”我耸肩,“我相信您的判断。” 切茜莉娅可是很惜命的。古伊德说不应该接触白兰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即使不知道这个理由究竟是什么,我也不会不知死活地凑上去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青年沉默了下来。 我直觉他在斟酌词句想要来一波大的,索性先他一步开口问道:“您今天给我打电话,不光是为了提醒我远离白兰吧?” 我自认为于古伊德有恩,但这种事打个电话就行了,并不值得我专程跑一趟。 古伊德猛地站起来,他看着我的眼睛,对我比了个感谢的动作,“承蒙您的照顾,切茜莉娅小姐,”他说,“在您这儿逗留了这么长时间,我得走了。” “你离开这里就会被复仇者带走。”我眯了眯眼睛。 “我知道。”他说,“我会处理好这方面的事情的,您不必担心。” 我叹了口气。 古伊德知道我救他并不是真的因为想救人,我们之间只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合作关系。老实说在这段关系中他几乎没有给我任何回报,但这并不能成为我不让他离开的理由。 “那就提前祝您一路顺风了,希望以后还能联系。” “若是日后切茜莉娅小姐有需要我的地方,还请直接寻找我的主人。”古伊德有些过意不去,看样子他也知道自己是在白白接受他人的恩惠,“您认识他。” 我确实知道古伊德是有主人的,而且他那个主人还是在我救人之后暗地里截胡把人拐走的,但是我一直找不到那位神出鬼没的主人先生,也不会有把他怎么样的想法。 可是现在古伊德说我认识那个人。 “原谅我的迟钝,格雷科先生。”我抽了抽嘴角,心想哪家的公子哥儿有本事从我手底下撬人,“我并不知道您的主人是谁。” “不,您认识那个人,”对方回答道,“他叫六道骸。”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章 拾壹 在家中的生活和在学校里并没有什么变化。 我依旧每天早上就出门,陀螺般忙着与各色男人约会,晚上再回到家中,顺便欣赏一下我伟大的父亲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色。 我知道他一直都觉得有个交际花女儿很丢人。 老实说,我无意纠正他的想法,那是十分没有必要的事情。即使我拿出一堆成果帮他解决了大批麻烦,他也不会觉得我走的这条路是正确的,说到底,错误的不是我的生存方式,而是我的出身。 我不应该在那个微妙的时间点降生于世。他有一千种猜忌我和母亲的方法,却又骄傲于同我血脉相连的哥哥的优秀,他认为女人都是肤浅而势力的,就如同我觉得男人都是蠢货一般。 在校外约会最大的坏处就是我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 不是远离火拼的那个安全保障,而是更加难以启齿的那一层面。 我将价格不菲的手包随意地丢在床上,整个人向后躺倒。视线之中的景物层层叠叠,模糊不清的虚影令人感到十分不适。 我想喝点热水,但是半夜的卧室里只有凉水,我也没有胆子出去给自己换热水。 胃部仿佛被无形的手翻搅着,我忍不住踉跄着站起来奔进盥洗室,将自己摔在面盆前面。 卧室的门被打开了。身着女仆制服的年轻女性轻手轻脚地将新的水壶放在床头柜上,她转过身看着我狼狈的样子,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就这么离开。 有一瞬间,我将菲佣的五官和库洛姆重合在了一起。 托醉酒的福,现在的我并不能够准确地认清来人的样貌,于是索性将她当做库洛姆。 我大概是憋得有点过了。我想。 “陪我说说话,”我喘着粗气伏在面盆边,气若游丝地替她做了下一步决定,“你今天守夜吧,反正出去了也不能睡觉。” 家族本部被粗略地划分为战斗部门和后勤部门,菲佣所在的后勤部门人数并不多,每天晚上都会预留一到两个清醒的人随时待命。我刚才关卧室门的动静有点大,她应该是听到了。 女人安静地走到我身后看着我。 不得不说她很有分寸,我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的正脸,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一副什么样的狼狈模样。我想笑着夸她两句,可在话说出口之前,胃里没消化完的食物就争先恐后地顺着喉管冲了出来。 “呕……” 我可能吐了有好一会儿。盥洗室内弥漫着一股混着酒精味道的酸味。 “真是该死的。”我从女人手里接过浸了热水的毛巾,狠狠地咒骂道,“那个蠢货居然想灌醉我把我拉去旅馆……呕……”话还没说完,胃里的东西又冲了出来,我不得不扔了毛巾,再次趴在面盆前低着头,将那些留不住的食物全数吐光。 其实我的酒量不算特别差,早在十六岁生日上,我就一个人喝光了三大瓶红酒。奈何今天与我约会的男人是有心灌我的,我大概被他劝了有四五瓶的样子。 强撑到回家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倘若那个男人真的得手了,切茜莉娅大概会在某个不起眼的小日子被家里的人送到他的家族本部,我伟大的父亲会用一种十分不情愿的语调对那个男人说,请允许切茜莉娅做您的情妇。 是的,情妇。 那个男人的家族比马里诺家族强盛,我的出身并不足以让自己做他的妻子。 况且父亲也不会认为我有资格做别人的妻子。在他眼里,我是肮脏的,我的身体被无数男人觊觎着,而在为数不多的对我没有非分之想的男人眼中,我不过是个供男人呼来喝去的玩物。 只是我这个玩物不太好相与,得小心翼翼地捧着。 倘若这具身体能为家族换取比现在的既得利益更为丰盛的报酬,我伟大的父亲会毫不犹豫地将我献出去。 他把我养到这么大,总该从我这里收点回报。 所以我才强迫自己周旋在那群男人中,靠着自己的头脑为家族争取点什么。只要我还有利用价值,父亲就不会随随便便把我当礼物送出去。 一只温暖而柔软的手抚上我的脊背。她似乎是在为我顺气,女人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在惧怕我突然发难。 “谢谢你。”我喘了口气,强迫自己将低下的头再次仰起来,“我感觉好多了。” 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我笑。 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笑容,却又想不起来。 “你们一定觉得我很愚蠢吧,”我说,“明明可以选择更加自由的道路,却去做了一株菟丝花。” 她垂着眼眸没有回答。 “可是暴力并不能得到所有的东西,即使你是黑手党。”我轻咳两声,示意对方将放在我背上的手撤下去,“你无法判断那些人到底是真心实意地臣服于你还是在与你虚与委蛇。” 极致的暴力会让所有人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将内心最为真实的一面展现在你面前,可我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做到。马里诺家族只是个小家族,我们尚且挣扎在夹缝中寻求生存,又哪来的自信说自己能够掌握令人绝对臣服的暴力呢? 可诱惑不一样。 如果说暴力是冰冷的刑具,那么诱惑就是温柔的枷锁,它们会无声无息地消磨一个人的意志,将他内心最隐秘的部分挖出来,再用更为温柔的方式逼迫他顺从自己。 对男人而言,诱惑无非是钱、权和女人。 一个美丽而高傲的女人会成为大多数男人求而不得的红玫瑰,在他们心中的红玫瑰面前,男人们会不自觉变得软弱和顺从,对这株带刺的玫瑰有求必应。 可悲又愚蠢。 我干笑了两声。视线之中的虚影晃动得愈发剧烈,这令我无法判断自己到底有没有好好地站在原地。 酒真的是个好东西,它会让人变得大胆,将埋藏在心里的秘密尽数倾吐出来。 “我喜欢金钱和权力,因为我是个庸俗的女人,”我努力稳住身形,“我出身在一个庸俗的家族,我的父亲喜欢金钱和权力,倘若我不能够回报他以与养育我的成本同等价值的利益,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将我出卖掉。” 和那些骄傲的女王们不同,若是不选择这条捷径的话,早在成年之前,我就会被家族送出去做某个权势滔天的家族首领的情妇。 我不相信自己的家人,因为我很清楚他们骨子里是何种生物。 在这其中甚至包含了我的母亲。 “您醉了。”菲佣终于说了今晚的第一句台词,“我的小姐,您现在应当躺在床上睡一觉,把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全部忘掉,清扫房间的杂活交给我就可以了。” “是啊,我醉了。”我咕咕哝哝地对她的话语表示赞同,“我若不是醉了,定然是不会把你当成库洛姆的。” 库洛姆现在应该还躺在彭格列本部柔软的大床上,她和我不一样,不需要去与那些虚伪恶心的男人们周旋,她可以过得无忧无虑,如同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的公主。 我嫉妒库洛姆,嫉妒到发疯。 可那又如何呢? 再嫉妒,我也是切茜莉娅,我永远都无法变成库洛姆。 女人沉默着伸出手,她用不容拒绝的轻柔动作将我拦腰抱起。我被她放在床上,柔软的被褥包裹着我的身体,这令我的眼皮愈发沉重。 “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亲爱的切茜莉娅,”迷迷糊糊间,仿佛有某种温热的东西落在我的额头,它湿润而柔软,却并不会惹人厌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向你保证。” 我努力睁大眼睛。 然而我的身体实在是太疲惫了,酒精和困意的双重作用下,我无法看清菲佣的表情,甚至无法辨认出她到底有一副美丽还是丑陋的脸孔。 意识沉入黑暗之前,停留在记忆中的是一只刻着“六”的鲜红色眼眸。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章 拾贰 宿醉是一件令人十分恼火的事情。 好在我昨天晚上一回家就吐了半天,酒精并没有成功地将我的身体全然侵蚀。 我大概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脑袋还有点胀痛,我不得不揉着太阳穴强迫自己从床上起来,走到梳妆台前进行每日必修的自我修饰。 今天是个难得的休息日。听说最近西西里不是很太平,大多数家族都忙于处理突然爆发的小型冲突,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男人忙里偷闲来约我出去吃饭。 对他们而言,女人只是闲暇时的消遣罢了。 那些男人们总有忙不完的宏图伟业,在他们的宏图伟业前,我也是需要堤防的对象——一个私生活混乱的交际花并不可信,所有人都有理由怀疑我会在某个时间点出卖自己的交往对象。 毕竟我是庸俗而势力的。除了这张还算美艳的脸,没有人能够从我身上找到更多的优点。 我从衣柜里挑了条玫瑰红的长裙套上,又从化妆盒里摸出生日时哥哥送的口红在嘴唇上涂了两下。我觉得自己脸上的粉有点厚,它们勉勉强强盖住了我绝对算不上好看的面色。 然后我从鞋架上拿起一双跟没有那么高的鞋。 打扮完毕后,我又变成了众人所熟知的那个妖艳贱货。 我对自己今日的扮相很满意。即使在家族本部,我也必须保持绝对的光鲜和优雅,毕竟我的家并非真正的“家”,除了血脉相连的亲人之外,还有无数眼睛在背后窥伺着。 我趾高气扬地推开卧室门,然后和匆匆赶来的哥哥撞了个满怀。 “感谢老天,你还没有出门,切茜莉娅,”哥哥松了口气,“我还在想万一你不在要怎么办呢。” “那你可以打电话给我,亲爱的兄长大人。”我耸耸肩,对他过于夸张的反应表示无法赞同,“母亲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在走廊里奔跑,这是很没有教养的行为。” “抱歉,是我太过急躁了。”哥哥语带窘迫地回答道,“不说这个了,刚才有人送来了一封邀请函,是给你的。” “你可以喊人放在我的床头柜上,没有必要亲自送来。”我说,“家族的事情处理完了吗,我不认为你有这么多的时间来送一封无关紧要的请柬。” “我想看看你,切茜莉娅,打从你升上大学起,我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面了。” “好吧,我就当是这样吧。” 我不认为自己和哥哥之间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兄妹情”,我们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分开在两个世界生活。他知道自己有个妹妹,我知道自己有个哥哥,却也仅此而已。 我们是在他成年之后才开始有频繁接触的。 那个时候我已经可以熟练地应付各种各样的男人了,因此我给他留下的印象并不好。 我知道他曾经很努力地想要做一个好哥哥,他想把我从父亲带来的阴影中拉出来。但是他失败了,因为他发现有一个我这样的妹妹比和他心目中乖巧可爱的小公主相处更加有利可图。 黑手党的世界是不讲究情面的,利益便是一切。 我一边叹息着一边从哥哥手里接过那封散发着馥郁香气的邀请函。邀请函的外表十分精致,烫金的花体字在缀满了暗纹的纸面上显得格外醒目。 “To Cecilia”,落款直属到了“Vongola”,没有精确到个人。 我好像明白了哥哥火急火燎跑过来给我送信的原因。面对彭格列这样的庞然大物,马里诺家族是没有拒绝的余地的。万幸的是,前来送邀请函的是哥哥而不是我那伟大的父亲,否则我可能在好几分钟前就已经被他塞进开往彭格列的轿车里了。 我拆开信封粗略读了一下信里的内容,沢田想邀请我去彭格列本部小住几天,理由是他的雾之守护者,库洛姆想我了。 这是个十分拙劣的理由。我相信库洛姆会想念我,可她并不是如此不知分寸的孩子,学校的假期只有一周,再过几天,我们又能在宿舍里见面了。 我有充分的理由认为想邀请我的人是沢田,至于为什么要邀请我?也许是他觉得我和六道骸针锋相对的模样很有趣。 最初我觉得沢田应该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公子哥,可在圣诞舞会时,他的表现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毫无疑问,他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性格恶劣。 是的,性格恶劣。 沢田纲吉这个人绝非表面上所展现给世人那般温和谦逊。他的骨子里流着黑手党的血,这一点是无法辩驳的,而这些血脉足以支撑起他的肆意与狂妄。 他是一头狮子,人们总觉得打盹的狮子没有危害,却忘了狮子睁开眼睛也不过是一瞬的事情。 我不动声色地收了邀请函,告诉哥哥沢田学长在信上邀请我去彭格列住上几天,所以我现在必须回房间重新打扮自己。 去彭格列就不能穿红色的裙子了,这样会显得我没有分寸。 哥哥嘱咐我动作快一些,然后替我去后勤叫司机。 我不得不从衣柜里扯了条黑色的低胸连衣裙套在身上,这令我看起来像是要去勾引什么人。 圣母玛利亚在上,我只是没有其他更为合适的裙子了,开学的时候我就把自己的衣柜搬去了宿舍,在家族本部的只是很小一部分。 去勾引某个男人就更是天方夜谭了,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想和彭格列那群人形灾害扯上太过亲密的关系,我怕某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卷进了奇怪的事件。 除了库洛姆。 倘若是库洛姆的请求的话,只要不危及生命,我都会尽全力完成。 补好妆后我从床头柜扯出一只被熏香熏得有些刺鼻的淡青色信封,在里面塞了一条珍珠项链。那是某位家族二把手为了讨好我专程弄来的,珍珠很大,项链的市价大概能抵得上后勤部门所有人一年的工资。 做完这些后,我挽着裙摆去了后勤部门休息处。 “昨天晚上是谁去了我的房间?”我问。 菲佣们面面相觑。大概过了一分多钟,才有人用极其微弱的音量回答了我的问题。 “是南希。” 在同伴们的推搡中,名为“南希”的菲佣被她们送到了我面前。她有一张十分典型的东南亚面孔,即使从意大利人的角度来看也算得上是个小美人。 “切茜莉娅小姐。”南希十分惶恐地向我行了个礼。 “感谢你昨晚的照顾,”我柔声道,“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南希愈发惶恐。菲佣浅灰色的双眼睁得很大,有一瞬间,我怀疑自己昨天晚上是看错了。 然而我不认为自己会认错那只右眼。 除了那个神经病六道骸,没有人会有那样的眼睛。 我开始反思自己在后勤部门眼中到底是一副什么模样。继“私生活混乱的交际花”后,我在外界的风评大概又要加上一个“凶神恶煞的刁钻大小姐”了。 这可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别紧张,我只是来感谢你的。”我将准备好的信封塞进南希手中,“我现在要出一趟门,会在外面留宿几日,你愿意和我一起出门吗?” 菲佣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我笑着和后勤部门的管理人打了声招呼,告诉她我从她的手里借了个人走。不苟言笑的管理人让南希在登记册上签了字,嘱咐她小心照顾我。 我把收拾好的行李丢给南希,领着她上了开往彭格列的轿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章 拾叁 因为十代首领和她的守护者们是远渡重洋来到西西里的,彭格列专程将本部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留给九代首领所属使用,而另一部分则由十代首领的人负责管理。 我很好奇同时存在两位首领的家族到底是如何正常运作的,不过想到彭格列现存的两位首领都不是对那个位置有相当执念的人,好像又能够理解他们的做法了。 沢田亲自出来迎接我。这样的待遇让我感到有些不安。 “马里诺小姐是我的客人,我亲自来迎接您也是理所应当的,”彭格列十世笑着对我道,“库洛姆还要处理一些公务,我先带您参观彭格列本部吧。” 我示意南希跟上自己,然后对沢田行了个礼。 “感谢您的重视,”我说,“请问在参观之前,我能否见一见六道先生?” 年轻的彭格列十世对我的要求并不意外,他沉吟了几秒钟,旋即把我领到会客室,用家族内线给库洛姆挂了通电话。 库洛姆来得很快。我可爱的小室友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她的怀里还抱着一沓文件。 “Boss,切茜莉娅,”她似乎对自己会在这个时间点被喊到会客室有些不能理解,“有什么事情吗?” “马里诺小姐说想见一见骸。”沢田语气温和地对库洛姆道。 库洛姆一愣,她茫然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少女漂亮的面容开始变得模糊,等再次清晰时,她变成了某个被我定义成“神经病”的男人。 会客室里回荡着六道骸那标志性的、令人不快的笑声。 “我可爱的切茜莉娅,没想到你会主动来找我,”他说,“说出你的来意吧,无论美丽的淑女提出怎么样的过分请求,我都会尽力完成。” 我心说我希望你赶紧从我身边滚开,越远越好。 然而淑女的教养告诉我,我不能在这样的场合对六道骸发飙,那有损我的形象。 于是我示意南希放下行李箱,将菲佣招呼到自己身边。 “这是我家的菲佣,”我略微抬了抬南希的右手,与欧洲人比起来,南希的皮肤有些黑,这衬得我的没有戴手套的手背白得发亮,“昨天晚上我喝醉了,是她照顾我睡下的。” “那实在是太好了,切茜莉娅。”六道骸回答道,“你身边确实得有个会照顾你的人。” “感谢您的关心,”我半强迫地拉着南希站在我身前,她比我高一点点,因而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六道骸看向我的视线,“不过我觉得六道先生更需要一个会照顾人的菲佣——我的意思是,这是我家最优秀的菲佣,为了表示马里诺对彭格列的尊敬,我将她送给您了。” 我不需要一个跟六道骸关系匪浅的人,即使她只是负责照顾主人起居的菲佣。 跟神经病摘除关系得从最基本的地方开始,比如把身边一切和神经病有关的人全都清理掉。 南希一愣,她猛地回过头看着我,浅灰色的眼眸中盛满了水汽。 “切茜莉娅小姐……” “六道先生是个地道的绅士,”我勾着嘴角,越过南希的肩膀看向六道骸的眼睛,“他会好好待你的,不是吗?”我将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依此来表达自己的不爽。 异色眼眸的青年愣了一瞬,他很快便调整了表情,笑得夸张。 “过河拆桥可绝非淑女所为,我的切茜莉娅。” “谢谢夸奖,”我回答道,“大半夜闯进喝醉的淑女的卧室也不是绅士应有的行为。” “我可以认为你想忘记昨晚的事情吗?”他推开南希与我对视,“亲爱的切茜莉娅,那明明是个十分美好的夜晚,你不应该忘记它。” 六道骸的语气低沉,听起来甚至还有点伤心。 我觉得自己应该趁着沢田反应过来之前手撕了这个神经病,他总是能把正常的话题带去奇怪的地方。然而考虑到双方的武力差距,这种行为无异于自杀。 我连库洛姆都打不过。 “哦,是吗,”我露出和圣诞舞会时的六道骸一样的笑容,“我忘了。” 出尔反尔可不光你一个人会。 “那可真是糟糕,我还希望它能够成为我们之间的美好回忆呢。” 我眯着眼睛从手包里摸出出门前哥哥执意塞进我手中的折扇,突然明白了兄长大人的用意。折扇掩住了我绝大部分表情,这样我就不会在沢田面前太过失态。 至于六道骸? 我醉酒的样子他都见过了,也不在乎现在这般模样。 “美好的回忆应当和适合的人创造,”我皮笑肉不笑地反驳了他的发言,“六道先生,我不认为您是创造美好回忆的绝佳人选。” 六道骸挑眉,“看样子切茜莉娅对男人有很深的误解,你讨厌他们吗?” “不,我并非讨厌男人,与我交往的绅士们都十分讨人喜欢。”我弯着眼角,试图露出自己有生以来最灿烂的笑容,“我讨厌的是您这样的男人,六道先生。” 现在会客室里的情况是肉眼可见的糟糕。在我和六道骸语焉不详的对话中,绝大多数看客都能总结出一个十分狗血俗套却又喜闻乐见的故事。 比如六道骸昨天晚上趁我醉酒时闯进了我的卧室,我们共度良宵。本以为这可以成为一桩才子佳人的美谈,结果今天我就翻脸不认人,声称把这件事忘了。 感谢眼前的神经病,我“浪荡美人”的罪名又坐实了些。 等我毕业了,我还能跟人吹嘘说我睡了彭格列的人,穿上裙子就跑的那种。 这可真是可喜可贺……个大西瓜! 我不太清楚六道骸想方设法接近我甚至不惜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烂法子将我和他绑在一起到底是图什么,但是我可以肯定,他的目的达到了。 因为在六道骸开口之前,会客室紧闭的大门外就传来令人无法忽视的喧闹。 “哇塞,原来他喜欢这个类型?” “其实马里诺是个很标准的意大利美人啊,同为意大利人,他喜欢马里诺挺正常的吧……” “不,你看蠢寺就不喜欢她。” “那是因为狱寺的审美偏向日本人吧?” “其实我看过马里诺小姐的照片啊,真是极限的漂亮,怎么就极限的便宜了他呢?” “说起来他不是在复仇者监狱吗,那种事情是怎么做到的啊……” “几位殿下不要趴在门上,会客室的门是向里开的——” 没有反锁的木质门板不堪重负地发出“嘎吱”声,在会客室一干人各异的脸色中,彭格列十代的几位人形灾害失去了支撑,下饺子般跌进了会客室。 我忍耐着揍人的冲动,将遮住半张脸的扇子又往上提了提。 “沢田先生,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们……大概是来看热闹的吧。”沢田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马里诺小姐,我为我的守护者们的失礼向您道歉。” 我敢对着圣母玛利亚发誓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感到抱歉,他的道歉毫无诚意。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自己即将变得尖锐的声音按回原来的音域,“您的守护者们……还挺闲的。” “因为今天是公休日啊。”沢田回答道。 ……刚才是谁说库洛姆还有公务没处理完的,你家守护者公休还要处理公务?! 彭格列出来的人果然都是睁眼说瞎话水平一流的混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章 拾肆 最终彭格列吵吵嚷嚷的守护者们还是坐在了会客室里。我甚至从这群灾害里看见了曾一度被我认为“稳重有分寸”的门外顾问巴吉尔。 这简直是不能再糟糕的事件。 我坐在给客人准备的独立沙发上,南希被沢田叫来的据说是后勤部门的人领了下去,和她一道被领下去的还有我的行李箱,我想他们大概是打算把我的随身行李翻来覆去地检查一遍然后直接丢进彭格列给我准备的客房。 其实我并不是特别想把南希送给六道骸。 先不说自家花钱雇的人就这么送人了以后工资到底是从马里诺家族出还是从彭格列家族出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意气用事而惹上麻烦事件,毕竟我家和南希仅仅是雇佣而非所属关系。 我只是想警告六道骸,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什么动作,我看得见。 “马里诺小姐打算在彭格列住几天?”沢田喊人给我倒了杯红茶。 “那得看沢田先生您想让我住几天了。”我耸耸肩,“如您所见,最近不是很太平,我也不会很忙。” “说得也是,”他笑了笑,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被我推回去的问题,“马里诺小姐是库洛姆的好友,关于房间分配问题我们也做好了——” “抱歉,我打断一下,”六道骸冷不丁道,“雾守部门的客房已经没有空缺了。” 据我所知,彭格列的内部构成比我所在的小家族要精细得多。除去首领直属的暗杀部队和门外顾问,每位守护者还有自己所属的部门。据说狱寺率领的岚守部门主要负责技术方面的工作,由库洛姆领导的雾守部门则主要负责情报工作。 沢田好脾气地反驳了六道骸的发言,“发邀请函之前我还和库洛姆确定过,你们那边有客房。” “那是你发邀请函之前,”青年笑着道,“现在它满了。” “三套客房的空缺?” “是的,三套客房都满了。”六道骸肆无忌惮地昭示着自己的险恶居心,“我邀请了三位客人,客房要留给他们。” 沢田皱眉:“我没有收到雾守部门的来访报备。” “因为那是我刚刚才决定的。” “……” 六道骸真真是个妙人儿,他能够亲身向你演绎何为“厚颜无耻”与何为“小肚鸡肠”。我只是挖了个他丢在我身边的线人出来,他竟用心险恶地想拆散我和库洛姆。 沢田将目光投向坐在长沙发上的另外几位守护者。后者们虎躯震了三震,纷纷表示自己名下的区域也都没有空余客房了。 是个人就知道我和六道骸之间夹了一摊子足以变成西西里最大谈资的烂事儿,为了不让自己成为谈资之一,人形灾害们也选择了退避三舍,杜绝一切可能发生的惨案。 万一六道骸一个想不开夜闯客房把我宰了,收留我的守护者可是得负连带责任的。 “我听说Varia最近的空房比较多,”六道骸皮笑肉不笑地向他亲爱的十代首领提议,“不如让切茜莉娅暂住在他们那边吧,我的徒弟也在,多少有个照应。” 我皱起眉头。 Varia的存在并不算是秘密,这个直属于彭格列首领的独立暗杀部队有足够的能力将西西里岛搅得天翻地覆。可据我所知,在十代首领完全接手彭格列前,Vavia所启用的基本上都还是九代首领的追随者。 六道骸哪来的自信说Varia能接受一个十代首领邀请的客人? 况且,从外界的传言判断,现任Varia首领,九代首领的儿子Xanxus与沢田的关系可一点都不好。 这家伙是打着坑我一把的主意吗? 同为彭格列的人,在外交方面Varia与十世家族的利害关系还是比较一致的。他们并不会对我的人身安全造成实质性的威胁……但我相信他们也绝不会让我好过。 “不,把马里诺小姐送到Xanxus那里不太合适。”沢田立场十分坚定地反驳了六道骸这个极其糟糕的提议,“她是我的客人,不是Varia的——我问问我这边还有没有客房,马里诺小姐留宿彭格列这段时间就住在我这儿吧。” 六道骸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他没想到沢田能给他来这一出,硬是愣了好几秒钟才找回声音:“不,她应该住在Varia,你忘了自己到底为什么请她过来吗?” “只是一件小事,”沢田说,“这和她住在哪里没有任何必然的联系。” “我想她应该提前和Varia磨合一下,以免临时出岔子。” 场面一时间僵持不下。沢田和六道骸互不相让地对视,另一边的守护者们噤若寒蝉。 “那个,抱歉,”我深吸一口气,打断了这两个人神仙过招的对话,“我觉得您们应该先和我解释一下,请我来彭格列的目的?” 邀请函上那句“库洛姆很想念您”是拿来骗鬼的,我也没想过沢田就真的是请我来彭格列做客,但涉及Varia却是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想我怎么样都不应该和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暗杀部队扯上关系。 毕竟我只是一株柔弱的菟丝花。 沢田脸上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我以为您的父亲已经和您说过了,女士。” “不,我今天并没有见到他。” 彭格列十世耸肩表示遗憾。 我对这种情形并不算特别恼火。想来我伟大的父亲是替我接下了彭格列的委托,在他的字典中,“征求意见”是多余的,我是他的女儿,他认为我应该做的事情我必须去做。 换句话说,我被自己的老爹卖了,论斤的那种。 “您只需要作为女伴和您的协助对象参加一场聚会,”沢田说,“这次行动比较特殊,您协助的对象不是我们,是Varia的首领Xanxus。” “时间?” “今晚。” 我抽了抽嘴角,“那为什么不是Varia给我发邀请函?” “您和我们更熟悉一些。” “……” 您是大佬,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我怀疑整个事件的流程是这样的:Varia有个需要人协助的行动,但是他们没有合适的人选,就跑来沢田这边借人;沢田可能是真的拿不出人也可能是单纯的不想把自己的人借给Varia,他选择了跑去我家找我;我的父亲觉得协助彭格列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情,于是毫不犹豫地在我没有得到任何有用讯息的情况下把我给卖了。 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左右我被各路人马坑习惯了,就当是卖彭格列一个人情。 “我知道了,”我说,“那么按照六道先生的说法,我现在应该去Varia找自己的客房?” 比起留在会客室看他们俩针锋相对,我觉得我现在应该趁着离天黑还有一会儿赶紧回房间重新整理一下仪容。我现在这身打扮,来彭格列做客尚且说得过去,但要去聚会就有点勉强了。 “请务必不要那么做,”沢田笑得有些无奈,“稍等两分钟,我现在就去和后勤人员确认一下客房剩余情况。” 他转过身往前走了两步,手还没碰到内线电话,六道骸便再一次制止了沢田的行动。 “不用了,”异色眼瞳的青年语调明快,“刚才有一位客人对我说他这两天不在西西里,无法赴约,切茜莉娅还是住在雾守部门这边吧。” 我想把这个人按在地上捶一顿。 真心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章 拾伍 我小心翼翼地绕开有意无意往我这边靠来的醉汉,快步走到酒吧的角落里。 黑色皮裙的长度甚至不足以遮住我的大腿,上半部分的领口开得很低,连我自己都能清楚地看见被内衬托起来的的沟壑。 我就知道沢田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要我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在心里狠狠地咒骂两句之后,我笑着攀上男人对我伸出的手,整个人摔在他怀里。 Xanxus,Varia的首领,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头子。 我大概明白沢田为什么要选择我做他的女伴了。若是换了另一个女人,在靠近Xanxus前,她们就会被这位公子哥儿身上骇人的气势吓破胆儿,想要让她们协助Xanxus完成任务几乎是不可能的。 Varia这次的任务是暗杀某个中立家族的首领。 西西里的势力分布十分规律,除了彭格列和卡鲁卡沙所领导的两大联盟外,还有零零散散的中立势力存在。他们不太起眼,但有些拥有傲人的财力,有些则是手握足以令西西里为之颤抖的尖端技术。 我说过的,金钱和权力很容易让人膨胀。 只要不越过约定俗成的那条线,彭格列对这些中立家族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可一旦他们做了触及彭格列底线的事情,Varia就会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周围,毫不留情地断送他的生路。 我不太清楚彭格列九世是如何养育Xanxus的,在外界看来,这位大少爷暴躁易怒,任性妄为。一般来说,这样的男人是很容易沉溺于金钱和美色的,我也经常听说有想要巴结Xanxus的小家族向Varia献出珍宝和美女。 不过他们的结局都不是很好,至少绝对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前人的失败并不足以让那些被欲望迷了眼的人长记性,即使无数人都在Xanxus面前碰了一鼻子灰,也还是有不死心的家伙将收集来的珍宝往Varia塞。 这次的任务对象就是其中之一。 听说这位胆大包天的先生为了女人与彭格列九代高层发生了冲突。在西西里岛,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是十分常见的事,可为了一个女人杀了大家族高层干部就不那么常见了。 他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为了保命,在彭格列九世得到消息前就送了一堆东西到Varia,意图贿赂Xanxus以保住小命。 本着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的原则,Varia把东西全单照收了,然后按照九代首领的指示着手暗杀行动。 今天的聚会就是个机会。 Varia得到消息,目标将参加这家酒吧里群魔乱舞的Party。 考虑到外界风评,Varia一致认为这次行动应该由Xanxus带一名女伴执行,我不太能搞清那群人到底是怎么看出来Xanxus能完成这个任务的,从效率来讲,让幻术师伪装成醉汉下手可比让Xanxus亲自下场快多了,我只能想到Varia那群人闲的没事想看Boss笑话的坑爹选项。 我的耳朵里别着一枚纽扣大小的监听器,监听器那头蹲着一堆Varia所属的暴徒。 倘若Xanxus改变主意撂挑子不干了,那群人就会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冲进来,血洗酒吧。 ……这根本不是暗杀部队,这是屠杀部队。 男人的手扶在我的腰上。大概是由于特殊的战斗方式,他的体温高于常人,即使穿着清凉到不能再清凉的衣裙,我也本能地感到了一阵炎热。 “把脸埋在我肩膀里。”男人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眯着眼睛将下巴搁在对方的肩窝,他的身后是柔软的真皮沙发,这样的动作刚好能够藏住我的表情以及别在我耳朵里的监听器。 监听器那头的暴徒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仿佛Xanxus就在他们旁边。 老实说我有点腿软。我不太确定自己的异常是源于Xanxus的气势还是由于他过高的体温,亦或是由于更加奇怪的方面,只能暗自庆幸自己的脸被藏起来了。 Xanxus杵在这儿,跟一尊大佛似的,有眼色的怂包们根本就不会靠近这里。 因此我可以肯定他要我藏起自己的脸是有别的理由。 我这张脸在西西里岛也算出名,就算是被拖来协助Varia执行暗杀任务,我也希望这次行动中自己的存在能够被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Xanxus在听到我的请求后差点把彭格列本部的大门炸了。 不待我细想,身后就传来男人诚惶诚恐的声音:“Xanxus大人,听说您找我。” 是这次的任务对象。 我曾在数月之前跟他有一段令人不太愉快的缘分,这蠢货满脑子都想着如何把我骗上床,因此在从他手上捞了两副首饰后我果断跟他Say Goodbye了。这家伙的嗓音辨识度很高,我能够在第一时间认出他的声音。 “那些东西是你送的?”Xanxus问。 “是的,”男人的声音显得格外局促,“我知道那些东西的价值配不上您,但是这是我现阶段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会为您献上更加珍贵的宝物。” Xanxus顿了好几秒钟,我觉得他应该在是等男人示弱。 “九代首领想要你的命,”他说,“谋害彭格列高层,这是不可饶恕罪名。” “我……我当然知道自己罪无可赦,”男人似乎开始颤抖了起来,连带着吐字都不太清晰,“我会献给您我能献上的一切,请务必留我一命!” 蠢货果然还是蠢货,你不能指望他们在生死关头变聪明。他为什么会觉得Varia能把他献上的珍宝放在眼里,难道他觉得自己的家族足以比肩彭格列? 如果我是他,我会在Varia收下东西后迅速收拾细软离开西西里。 Varia肯收下东西,至少证明他们在那个时候还没有接到九代首领下达的暗杀命令。 “渣滓。”Xanxus冷笑,“三十分钟后,酒吧后门,一个人来。我要见到你的诚意。” 男人诚惶诚恐地离开了我和Xanxus所在的区域。 我松了口气,“您可以直接去他的家族暗杀他,大费周章地将他骗出来……这不太符合贵组织的行事作风。” “你没有对我指手画脚的资格。”男人的声音十分平静,“他的家族里有九代首领看上的人,不能让人发觉这件事是彭格列做的。” 九代首领想要那个蠢货手下的某位干部,在不确定那位干部是否忠心的情况下对他的首领贸然出手很容易造成双方关系紧张的尴尬局面,所以Varia才选用了如此迂回的方式。 家族首领孤身一人出现在酒吧后门,他的尸体身边散落着各色财物。且不提是否能够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对他下手的是彭格列,光是他这疑似畏罪潜逃的举动就十分伤人心了。 毕竟他身边没有带任何人,仿佛其他人是可以随意抛弃的累赘。 我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监听器里传来Varia剑豪那极具个人特色的通讯声。 “喂——混账Boss——做得好——” ……我知道Xanxus做得好,但是我觉得他应该不是连这种程度的行动都需要有人手把手教的大龄儿童。况且这位剑豪先生似乎忘了,监听器是放在我耳朵里的。 我的鼓膜都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嘶吼爆破掉了。 “三十分钟后,我要看见那个渣滓的尸体。”Xanxus面不改色。 “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活着踏进酒吧!”斯库瓦罗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我让后勤准备了新西兰的羊羔肉!” Xanxus闻言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拎小鸡一般拎着我往酒吧后门走去。 圣母玛利亚在上,倘若我能够预知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一定会拼尽全力阻止Xanxus回家找肉吃的举动的。 因为我们的任务目标,那个没脑子的蠢货,在斯库瓦罗眼皮子底下溜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章 拾陆 Xanxus和我的任务只是把人给盘到指定位置,因此在得到斯库瓦罗的保证后,我们就回了彭格列本部。 已经是大半夜了,我卸了妆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客房的大床上。彭格列的人是挺狗的,但是客房配置绝对一流,比我自己的卧室都要高上一个档次。 如果没有那群人形灾害就更好了。 我是被金属撞击的噪音吵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走廊上的挂钟时针指着罗马数字的“2”,这宣告着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睡几分钟。 “斯库瓦罗,你不能进去,”我听见沢田声嘶力竭的叫喊,“现在是休息时间,马里诺小姐已经睡下了,况且夜闯淑女的闺房对你的影响也不好!” “骸会杀了你的!”这句补充说明好像是山本。 我揉着发疼的太阳穴从床角扯了件外套胡乱披在身上,将头从门后探了出去。 “发生了什么,沢田先生。”我拖长了声音,用语气表达自己的不满,“天可还没亮呢!” 下一秒,Varia的银发剑豪就一阵风似地冲到我面前,他扛麻袋一般将我扛在自己的肩膀上,动作轻盈而迅速:“喂——这个女人我带走了——” “等、等一下!”沢田试图垂死挣扎,但毫无疑问,他的抗议并没有任何作用。 我一脸懵逼地趴在斯库瓦罗肩膀上任由他扛着我往外走。夜风吹在我的脸上,凉飕飕的。 西西里的冬日温暖而干燥,但是这不代表我就能穿着单薄的睡衣到处溜达了。出门的时候我随手抓的外套不是特别厚还没有扣上,斯库瓦罗一跑起来,冷风不要命地往我衣领里灌。 我觉得自己的胃要被他的肩膀戳出血了。 “斯……斯库瓦罗先生……”我压抑着惨叫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 对方毫不客气地回绝了我的提议,“赶时间!” 于是我缩了缩脖子,安静如鸡地当一具合格的尸体。 斯库瓦罗扛着我跑了好一段路,具体路线我没记,西西里的小巷太多了,我又不是人肉地图,实在没有办法在脑内比划出移动路线来。 当我快要被冻成冰棍的时候,Varia的剑豪先生猛地停下脚步,他伸手将我摔在一台敞篷跑车上,然后拿脚踹了踹我的小腿。 “进去一点,老子要上车!” 我缩着脖子往里头挪了一小段距离。 车上坐着几个人,驾驶座上是个长得很高但是十分显老的黑发男人。我花了好长时间才从记忆里找出这个人的资料。 列维,据说是Varia的雷之守护者。 坐在列维旁边的是有着一头五彩秀发和令人印象深刻的本事的路斯利亚,再来就是我所在的后座了,除了刚刚上车的斯库瓦罗和我,最里头还坐了个带着青蛙头套的少年。 “哦,这位就是师父的姘头,那位花瓶小姐吗?”见我打量他,少年拖长了声音与我打招呼道,“花瓶小姐你好,Me是Varia的干部候补,弗兰。” ……花瓶小姐是什么鬼称呼,好好说话会死吗?! 还有姘头是什么玩意儿,在说话之前能不能先去查一下字典,姘头这个词是不能乱说的! 不过这个欠打的语气和那句“师父”令我确定了眼前这不讨人喜欢的小鬼应该就是六道骸之前说的、他在Varia的徒弟。 果然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如果不是有Varia的其他干部在场,我会很认真地考虑偷把枪一枪把这位小哥崩了的。 “等任务完成了再打招呼,”斯库瓦罗及时开口阻止了我的发飙,“先把现在的情况给她讲一下。” “好的,”弗兰闻言严肃地点了点头——姑且认为他的表情还算严肃吧,虽然我更愿意相信他根本就没有表情,“今天晚上Boss和花瓶小姐引去酒吧后门的那个男人跑了,完毕。” 这真是简单易懂的情况介绍。我想。除了那个蠢货跑了之外我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跑了?”我问。 “斯库瓦罗去后门的时候只看见了装着财物的箱子,没有看见人。”坐在副驾驶的路斯利亚从车子前面的空间扯出一个皮箱在我面前打开,箱子里装满了各色珠宝,粗略估计,它们足以买下一栋剧院大楼,“我们最开始以为他是被吓跑了,但是列维的人侦察过后说,他被一伙来路不明的家伙劫持了。” 我一愣,“被劫持了?”一个中立家族的首领在西西里绝对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也不知道那个蠢货是怎么会变成香饽饽谁都想来咬一口的。 “暂时还不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斯库瓦罗十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劫持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是想做什么,挑衅Varia吗?” “虽然我很同意您对他的形容,斯库瓦罗先生,但是我想别人应该不知道他是Varia的暗杀对象……”我抽了抽嘴角,纠正了剑豪的错误,“既然把财物留在原地就证明劫匪不是冲着钱去的,那个蠢货手上还有什么王牌吗?” “你都说了他是蠢货了还指望他肚子里能有什么东西吗?”斯库瓦罗冷笑一声,“他手底下倒是有个人是九代首领想要的,叫伊诺千提。” 我对彭格列想要什么人没有兴趣,因此主动过滤了斯库瓦罗的后半句台词。 现如今,对Varia来说,最好的情况就是劫持目标的那帮人畏惧于彭格列在西西里的势力,在我们说明来意后主动把目标人物交给我们。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西西里的人都是人精,没有人会花大力气在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身上。 跑车开得很快,我的四肢很快就被吹得冰凉。 “嘶……追击目标应该是Varia的任务吧,为什么要把我拖上……”我一边抱怨着一边询问,“对不起,请问有多余的外套吗,如您们所见,我是穿着睡衣被带过来的。” 路斯利亚放下箱子,从车前的另一侧扯出一件厚实的黑色制服。 “只有男式外套,将就一下吧,”他说,“真是的,斯库瓦罗,你怎么能不给淑女准备时间就强行带她出来呢?” 我接过制服套在身上。Varia的制服挺厚的,穿上之后果然好了不少。 “最后见到他的只有你和Boss,难道你打算让我大半夜把Boss从床上拖起来吗?”斯库瓦罗无视了路斯利亚的指责,没好气地冲我低吼道,“总而言之,你得协助我们把人给抢回来。” ……因为大半夜把Xanxus拖起来肯定会被打所以你们就来十代这边把我抢出来了吗?! 这真是个让人接受得格外自然的理由。换作我我也不敢去敲Xanxus的卧室门。 大家都是给人办事的打工仔,互相体谅是应该的。 这么想着,我居然能够心平气和地忽略掉斯库瓦罗大半夜闯进彭格列本部把我扛出来的事儿了。 跑车车载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硕大的红点。路斯利亚跟变魔术一样变出一杯热咖啡和一小碟焦糖布丁塞进我手里:“可怜的孩子,先吃点东西吧——列维,离目标还有多远?” “两分钟。”列维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两分钟之后就能追上他们了。” 我心想两分钟根本吃不完布丁,伸出手接过路斯利亚递来的东西,胡乱往嘴里塞了两口。 两分钟之后,Varia所在的敞篷跑车狠狠地撞上了一辆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里面到底载了几个人的小轿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章 拾柒 巨大的冲击力把人震得发懵。我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把嚼了一半的布丁囫囵吞下去。 幸好刹住了。我想。不然明天早上西西里头条新闻肯定是“妙龄少女衣衫不整横死街头,凶手竟是一块焦糖布丁”之类奇怪的标题。 Varia的干部们动作利落地跳了车,弗兰还算有那么点良心,他按着我的头把我塞进前座与后座间还算宽敞的缝隙中。我们低下头的一瞬间,密集的子弹雨点般倾泻向车身。 “好险好险,”青蛙帽子的少年吐着舌头面无表情地感叹,“要是Me的动作再晚一点,花瓶小姐就要被打成筛子了。” “虽然很感谢您的出手相助,”我将后背靠在前座的椅子背上,“但是弗兰先生,我有名字,请不要用‘花瓶小姐’称呼我。” 少年闻言面色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是吗,可是师父对Me说切茜莉娅小姐就是花瓶。” 行吧,又是六道骸。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前的小鬼确实很欠揍,但是我们身处战场,在战场上和他人纠结细枝末节的事情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花瓶切茜莉娅小姐请拿好这个,”弗兰将什么东西塞进我手里,“Me现在要跳车了,您也快一点跳车吧——Me刚才看见他们打中了油箱。” 我大惊:“……这么要命的事情早点说啊?!” 弗兰塞给我的是一把枪。我握着枪踹开车门,和少年一左一右从跑车两边跳了下去。感谢斯库瓦罗没有给我梳妆打扮的时间,至少我现在没有穿着难以行动的高跟鞋。 我在地上滚了两圈。弄脏Varia的制服并不会给我造成任何心理负担,于是我十分心安理得地趴在距离车子有一段距离的暗处,抬起手对着火力倾泻最密集的地方就是两发子弹。 理所当然的没有打中。 我只是射击课年级第一,又不是百发百中的狙击手。 可能是发现我藏身的地方有人,愈发密集的子弹不要钱般地砸了过来。 我将身体贴在墙根处,睁着眼睛看着夜空中的明亮的弯月。今天晚上月色很好,而以我的经验,月色很好的夜晚一般都很适合杀人放火。 比如现在。 说起来,以Varia的战斗力,一小轿车的人应当不算多,解决这些人用不了几分钟。可打从我和弗兰跳车到现在至少过了五分钟,Varia依旧没有胜利的倾向。 我对号称所向披靡的彭格列独立暗杀部队产生了些许怀疑。 是他们名不符实吗? 不管Varia到底对不对得起他们在外的响亮名号,作为非战斗人员的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应该藏好自己,避免被误伤。 弗兰只给我了枪,没给子弹,因此我并不能太过仰仗自己手里的武器——等子弹打空的时候,他就只是一块毫无用处的废铁坨了。 我喘了口气,伸手紧了紧Varia的制服领子。 “您好。”身后突然传来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我知道您是彭格列的人,能谈谈吗?” 我被这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吃了一惊,猛地转过头。身着白色大褂的男人站在我后面一点的地方。就着月光,我能看清对方眼底的淤青,这令他看起来有些睡眠不足。 现在会出现在这里的只有Varia和劫持目标人物的人。而这个男人看上去太人畜无害了,我不能够确定对方是否有武力值,他的打扮也不像战斗人员。 我将枪平局到面前,枪口正对着对方的脑袋。 男人顺从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败落只是时间问题,”他说,“我听说过Varia的威名,就算有匣的帮助,我们这边的胜算也不足三成。” 我想他说的应该是最近兴起的那个匣。 这也并非令人惊讶的事情,高端的武器总能受到各方的青睐。在西西里,只要你有钱,什么都能弄到,因此劫持那个蠢货的人手里攥着匣也不算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我应该和您谈什么吗?”我维持着端枪的动作问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伊诺千提,一名技术人员。”男人十分爽快地自报家门,“我知道我们Boss犯了不可饶恕的罪,但是我希望这件事能够通过谈判解决……我们会拿出让彭格列满意的财产的。” “您的想法很和平,不太像是黑手党。”我对他的话做出回应,“但是一命偿一名是最简单的处理方式,我想我们大概没有必要花力气和你们谈判。” “我选择与您对话是因为您看起来最容易被说服,”伊诺千提笑了笑,“我知道为了一个女人杀掉彭格列干部这件事很蠢,可Boss与她是真心相爱的,Boss只是为了保护她。” 我挑眉。 “Boss知道她只是一名□□,但是Boss不在乎……他不希望她继续接客了,所以当他发现彭格列的干部出现在她家里时……他有点失控。” 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别的女人会不会被这个拙劣的爱情故事感动我不知道,反正我不会。我和那个蠢货交往过,我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出身清白、姿容艳丽的切茜莉娅尚且不能打动他,一个西西里的普通□□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地和他“真心相爱”。 “很有趣的故事,先生,”我花了好几秒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过我想您大概是弄错了什么。倘若您的家族打算用钱财来摆平这件事,我真诚地建议您现在就去帮您的Boss置办一块地,听说最近西西里的墓地又涨价了。” 男人与我对视了几秒钟。当我以为对方要做出攻击举动时,他笑了出来。 “对不起,我无意冒犯您,美丽的小姐。”他说,“请忘掉那个故事吧,我们来谈谈真正的条件。我听说彭格列九代首领对我很有兴趣,不知道一个我够不够换回我家Boss一命呢?” 这个男人比我想象的要忠心很多。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利用自己去换家族首领的命并不是一般人能够下定决心做出来的事情,因为这么一来,他在彭格列的身份就不再是九代首领挖角回来的家族成员,而是地位更低的战俘。 我不太确定彭格列能不能接受这个谈判条件。九代首领确实想要伊诺千提,可他的Boss杀掉了彭格列高层的事情差不多已经传遍整个西西里了,留那个蠢货一命显然是不太合适的。 彭格列的威严不容侵犯。 但若是我拒绝他而导致双方关系紧张,九代首领就更加没有机会拉拢伊诺千提了。 “我知道您在顾虑什么,”伊诺千提柔声道,“我可能需要更加详细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名技术人员,最初参与匣武器研究的项目成员之一。” 我皱了皱眉头。 如此一来,彭格列九代首领想拉拢这个人的理由就十分明确了。匣武器的技术尚未完全成熟,做出匣的原型的研究员在西西里岛宛如行走的财富,他们投靠哪个家族,哪个家族就有了改变西西里格局的机会。 伊诺千提的价值绝不仅仅是“九代首领想要的人”那么简单。 就算彭格列得不到他,为了稳固霸主地位,Varia也必须杀掉他。 然而在决定杀死这个男人之前,首先应当考虑的是寻求合作。匣武器的研究是未来战局的关键,即使是彭格列也不会允许这么一位技术人员随随便便就损失掉。 “抱歉,这不是我能做决定的事情。”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关于您和您的Boss的处理方式,我得先与Xanxus先生确认——” “不需要确认,”男人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我会杀了这个渣滓的Boss,然后把他带到九代首领面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章 拾捌 我循着声音往旁边看去。 Xanxus站在离我们几米远的地方。男人的外套并没有规规矩矩地穿着,这令Varia有意为他塑造的“纨绔子弟”形象更真实了几分。 我能看见他脸上看起来十分有艺术感的伤疤。 “渣滓,退下。”Xanxus的语气没有什么波动,我不太能够判断出他到底有没有因为我擅自与伊诺千提谈判而生气,“别碍事。” 我缩了缩脖子,决定做一只名副其实的、安静如鸡的花瓶。 事实证明我小看了伊诺千提。对方过于人畜无害的打扮蒙蔽了我的双眼,以至于我被他劈手夺了枪锢在怀里拿枪指着太阳穴的后还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反应过来自己经历了什么。 “让你的部下放过Boss,”伊诺千提似乎不太会使枪,他拿枪抵着我的太阳穴,枪口摩擦着皮肤,我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疼,“不然我就杀了她。” 倘若不是场景不太合适我肯定要伸手给他鼓鼓掌。 挟持我来威胁Xanxus,最大的可能性是我俩一起被Xanxus轰得渣都不剩。 Xanxus目光平静地看着伊诺千提,我怀疑他在思考从哪里开枪比较容易做到一枪两命。毫无疑问,随随便便就被夺了枪挟持成人质的我在他眼里跟废物点心没有任何差别。 我觉得我应该立个遗嘱,比如在我死后把我藏在宿舍的首饰盒里的东西送给库洛姆,那里面有我上个月新打的耳环,它们还挺贵的,我一直没舍得戴。 “我劝您最好不要这么做,伊诺千提先生。”指望Xanxus救我就跟指望六道骸那个神经病能圆润地离开我的世界一般不切实际,为了自救,我开始尝试与挟持自己的人对话,“Xanxus会把我们两个一起杀掉。” “你不要骗我,”伊诺千提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可怜的技术员声嘶力竭地试图证明我在忽悠他,“我在酒吧里看到你了,你是他的情妇,他不会随随便便就杀掉你的!” ……哦。 所以你选择和我谈判并不是真的因为我看起来好说话,而是因为你觉得我和Xanxus有一腿? 此时此刻,我真心实意地希望伊诺千提能死在自己面前。因为他不死的话死掉的人就真的会变成我了。 Xanxus依旧没有说话,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嘲讽,大概就是“你这个蠢货渣滓”之类的意味。 在我做出回应前,我们头顶就爆发出一阵异常尖锐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听见那头猪猡说什么了吗?他说马里诺的废物是Boss的情妇?”斯库瓦罗挥着剑,笑得格外嚣张,“喂——混账Boss,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Xanxus抬起眼皮,一枪打向斯库瓦罗。 斯库瓦罗动作敏捷地闪过去,他跳到Xanxus身边瞪着我和伊诺千提。 对峙者从一人增加到二人,我能感觉到伊诺千提本来就不怎么稳的右手抖得更厉害了。老实说我有点怕他突然没把持住把我一枪崩了。 死一个我不要紧,可我的宿舍里还放着不少首饰,我不想便宜了那个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的混账老爹。 “哦呀,这还真是糟糕的情况。”极度混乱的场面再次变得更加混乱,异色眼瞳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Xanxus身后,他用饶有兴味的眼神看着我,就像猫打量老鼠,“我把切茜莉娅借给你们可不是为了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的,Varia的各位,我需要一个解释。” “啊,是凤梨师父,”弗兰拖长了声音,如同解说般用他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花瓶小姐果然是你的姘头啊。”他没有随着斯库瓦罗跳下来,因此他的声音是从我们头顶上飘来的。 伊诺千提抵在我太阳穴的枪以一个十分夸张的弧度划了一下,又勉强抵了回来。 在不知情者眼里我们大概身处于某个微妙的修罗场,我是玩弄了Xanxus和六道骸的碧池,前脚和六道骸睡了后脚就攀上Xanxus,惹得这两尊大佛为我争风吃醋。 所谓红颜祸水也不过如此。 将伊诺千提看见的假象和弗兰的问题发言归纳总结起来的话,今晚发生在这个地方的事情大概能上西西里头条新闻,标题我都想好了,“震惊!Varia首领和彭格列十世之雾大打出手,竟是为了这个女人!”。 真他妈的刺激。 不过六道骸出现在这里就证明彭格列十世已经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就算Xanxus不打算管我的死活,沢田也是会有所顾忌的。毕竟出面找我父亲借人的人是他。 我的内心竟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你到底跟几个男人有关系?”伊诺千提花了好几秒钟才找回他的声音。 他大概是问到了核心问题,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想听清我的回答。 “不知道。”我木着脸回答,“您得明白,我和很多男人都约过会,甚至还包括了你的Boss。”西西里岛的交际花切茜莉娅,今天也在十分正常地运作着。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六道骸,他笑得异常夸张,仿佛我的回答里有什么令人无法理解的内容:“切茜莉娅,你可真让我伤心,我以为经过昨晚我们已经心意相通了。” “我很抱歉,亲爱的六道先生,”我心说他怎么还没玩完这个一点都不好玩的游戏,咬牙切齿道,“我说过了,我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我希望您也能忘记。” 伊诺千提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他可能在考虑自己要不要说一句“我什么都没听到”以免被杀人灭口。 我不指望这群对我有严重误解的人能够把我和六道骸分开来看,但是我希望他们能快点动手。被枪抵着太阳穴的感觉实在不怎么样,各种意义上。 “无聊。” 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虚假爆料的是Xanxus,他抬起手往我们所在的方向射出一枪,子弹擦着我的脸打在伊诺千提的手上,我感觉自己的侧脸流血了。 挟持者吃痛,下意识松开了我。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失去重心的身体往前卧倒,又在接触地面之前就落入了一个冷冰冰的、感觉不到人气的怀抱。 六道骸左手扶着我的肩膀,右手托着我的腰,半强迫地带着我往远离战斗中心的地方撤去。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你参与了,切茜莉娅,”他说,“你现在应该回去,重新洗个澡,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觉。” “我也是这么想的,先生。” 从中午开始,我所经历的事情就如同脱缰野马般离开了我的认知区域。无论是沢田的邀请函还是Varia的暗杀行动。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个花瓶,撑死了也就被人喊着做做危险性不算特别高、至少不会当场丧命的情报工作。 “Varia会处理好接下来的事的,”我们大概走了挺长一段路,一直到能够看见路灯的地方六道骸才将我放下来,“今晚我是你的护花使者,我会负责把你安全地送回彭格列。” 我点了点头,不再去想与暗杀任务有关的事情。 老实说我挺同情伊诺千提的,他有能力也足够忠心,可惜跟错了Boss。 我当然不担心他会被Xanxus杀掉,既然彭格列九代首领说了想要伊诺千提,Varia就绝不会动他。只是他被带去九代首领那里之后会变成什么样,谁都无法保证。 但是那已经与我无关了。 这个时候的我还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几年之后再回想起来,连六道骸都不得不承认一句,我们曾处于风暴中心,今晚我们的每一个举动都对意大利黑手党的格局造成了举足轻重的影响。 山雨欲来风满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