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同人之忘川离楼》 第1章 第1章 九千年前,忘川之主太山府君神逝,忘川之水可渡人界万物,但忘川无主,则不可渡神,仙,魔,妖,自此六界怨灵无可渡者,造就了忘川九百里怨灵之海,生死不得过。 忘川之侧的离楼,是旧时太山府君的居所,自府君神逝后,离楼重入虚荒封印,非新主出世不得出。 三千年前天帝润玉与堕魔之神,昔年的魔尊旭凤陈兵忘川,天魔大战中殒命魔兵天将虽已身死,却无可渡其魂灵者,只能在忘川万丈渊海中万世挣扎,一时万魂哭嚎,成为六界中,最为可怖可惧的存在。 一百年后,被虚荒封印近万年的离楼重开,位置恰恰好的落在了忘川之上,往前是魔族鬼市,往后是天族边界。 01 魂殇 “我不服!” 魔界鬼市,集市上原本闹哄哄的,突然被一个老妪尖利的声音划破。 “明明是花界担万物生长而不泽被生灵,生生断了我鸟族的粮食!老妇人一家老小才由道入魔!后来天魔大战,我儿感念先时鸟族遗恩,入魔君之阵,如今魂丧忘川!现下他不做魔尊便不做,卸甲归田便归田,我儿的魂灵却只能在忘川海中挣扎百世不得解脱,天道如此不公,让我等鸟灵如何向道!”那老妇人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口去摸眼角的泪痕。 有年纪轻的魔族小娃娃听不懂她讲古,转头去望自家的母亲:“阿母,那个婆婆好可怜哦,她的儿子走丢了吗?” “到鬼市之边,忘川之侧的,哪一个不可怜呢。”那卖茶的妖娘抚了抚自家娃娃的头顶,往远处的忘川遥望。 “这位夫人,那忘川之侧的离楼,便是渡得道生灵之魂的太山府君所在。你儿堕入忘川,若想早日得入轮回,必得府君出手才行。只不过如今离楼虽开,却只有一位妖娘暂代府君之责,她性格温和好说话,你好生吃斋焚香,在离楼下行三跪九叩之礼,若是有机缘,能得她出手,你那儿子便能重入六道轮回了。”那妖娘看老妇人形单影只,一身修为已然耗尽,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在鬼市游荡,心中到底不忍。便将她拉至一边,低声同她说话。 那老妇人听了,颤抖着身子就往离楼而去,连自己的手杖都顾不得拿,走三步路,便跌了一跤,只跌得满手是血。她也仿佛看不到一般,只用手随便在身侧抹了抹,又爬起来继续往前而去。 离楼看着距离那妖娘的茶肆不过几里之遥,可它本就是冥界圣楼,芥子之距,须弥之远。那老妇人足足走了三日三夜,才终于走到了离楼脚下,刚要往木梯上迈,却被一道银色的光芒挡了出来。她自知不得迈入,便索性在离楼下跪着,不吃不喝整日。 待得月上中天的时候,离楼的门,吱呀一声便打开了。 “姐姐说了,你与离楼并无机缘,不必在这里跪着了,且回去吧。”出来说话的,是个十岁大小的女童,她眼中有好奇和怜悯,一张脸还强自装出冷漠:“你即是有道心的鸟灵,又是因先天后不慈而堕魔,如今先天后自戕,你便该潜心向道,这魔界始终不是鸟灵的居所。如今在位的天帝仁德,并不曾因旧怨苛责鸟族,你速速归家吧,莫在此停留。” “多谢妖娘体恤,只老妇人如今孑然一身,除了这忘川中的儿子,已无其他挂念。我心生有怨怼,便失了道心,如今只想在魔界守着我儿,看他有一日能重入轮回,我也就放心了。”老妇人并不起身,依旧跪着。 “你若是担心儿子,很不必的。姐姐如今重开了离楼,离楼居于忘川之上,忘川魂灵便会逐得解脱,往轮回而去。如今只是因忘川纳了近万年的生灵之魂,怨气重的很,姐姐身体不好,离楼如今又只得我同姐姐两个,便只能慢些渡灵,然未来可期,你大可放心的。”那小童没想过她会拒绝不依,挠了挠头又开口安慰。 “妖娘若是身体不好,不妨留老妇人在身边服侍?老妇人从前也曾在鸟族服侍,后来才堕入魔界的。我看妖娘身边只得您一位小童,到底年纪小了些。我如今一心只挂念我那儿子,若是能在忘川守着他,我也就不悔了。” 那小童倒也觉得她这句有理,自打开了离楼,她姐妹俩便没吃过一顿好饭。虽然她已潜心修道,可到底年纪小,忘不得口腹之欲。犹豫了两下,便说:“那你随我上来,只不要到处乱看,我带你去见姐姐。” 老妇人跟着小童走到了离楼之上,见脚下便是忘川怨海,耳旁都是魂灵挣扎之声,脚下都有些颤抖,只能闭着眼摸着栏杆往上走。 推门进去,只看到空荡荡的大堂之上,便如凡界的商铺一样,身侧是摆着古玩摆件的多宝阁,一盏雕花屏风的后头,有一个白衣女子,坐在临着忘川之渊的窗前,望着外面发呆。听到有声音,她便转过头来。 那老妇人一望大惊,先天后在时,她曾随鸟族一同上九重天为天后贺寿,如今这窗前站着的,不就是当时在天族大殿下身侧的女官邝露又是哪个!后来那位大殿下做了天帝,封了她做上元仙子,如今不在九重天安享太平,在这苦海忘川做什么? “老妇人,老妇人见过上元仙子,仙子大安。”她一边想着,一边就往下跪。 “夫人客气了,这里并没有什么上元仙子。你我既有一面之缘,阿箬又想留下你,你便叫我一声主人吧,从前的旧事,不必再提了。” 02: 因果 - 忘川 - “小老儿在这忘川摆渡万万年,倒没想到有一日,竟是要渡了你这丫头?”那老叟看到了站在岸边的素衣女子,坦然一笑。 “我于大道,到底没有你执着,此番入世,愣是没堪出情劫是个什么劳什子的东西,罢了罢了。”那女子说着跳上了船,斜靠在船身上,用手去拨弄忘川之水。 “你若走了,离楼交给了谁?这六界得道生灵由谁渡?”老叟一面撑杆,一面去看她。 “忘川九千年无主,而后,便是天地重塑,日月重开之时。”那女子伸了伸懒腰,一脸的畅快。 “你也舍得?忘川无主,那可就是修罗之境了。”老叟脸色顿时有些沉重。 “生生死死,苦苦难难,都是道法自然而已,师兄何必挂怀。”那女子闭眼躺在船上,口中答话。 “我若是如你看得开,就不必自囚在这忘川之上了。”他摇了摇头往忘川深处而去。 “我却有一桩因果未了,我尚留了一滴精血于世,那本是我这万万年没开过花的老铁树,唯一的一滴情血。得了我这一滴精血怕是多半情劫难堪,看在我这八尺厚的薄面上,还望师兄帮我照顾则个。她若愿意,便帮我看顾离楼,等有德之主出世;她若不愿意,师兄终究帮我护她一二。”那女子说着说着,声音渐渐消散,身形变得透明,随着忘川之上风起,化作点点白光,往忘川深处而去。 自此,冥界太山府君神归天地,冥界十二神只渡凡灵,得道生灵若是身死而魂不灭,只能在忘川中受百世挫魂之苦,以苦修求入世。 03:夙愿 天魔之战后,先水神以身止战,不日便要身死魂消,天帝润玉在忘川苦求三日,冥界十二神以离楼无主,下神不可克上为由,拒绝为先水神聚灵重生。天帝在忘川苦求三日未果,抱着先水神,并十万天兵回返天界。 “上元仙子不随天帝一道回去,在这忘川之上,所谓何事?”老叟将渡船缓缓靠岸,然后看着那青衣仙子。 “水神仙上是天帝的命,若是她一朝身死,陛下怕是,怕是会疯吧。”那青衣仙子喃喃说道。 “小娃娃,你看这忘川,如何?”那老叟看着她,面露异色,转头指着血黄色的忘川问道。 “书上说忘川自太山府君神归天地,便如修罗道一般,怨气冲天,如雾如霭,荫蔽天日。”青衣仙子伸手想去够忘川水,却正好看见一个怨念想要自水中冲出,顿时吓得往后一个趔趄。 “你可知忘川已六千年无主,今日一场天魔大战,又会有多少得道精灵无神可渡之,只能受忘川百世苦修,才能换一次轮回入世的机会?水神以身止战是果,但是花界手握万物生长之责却断粮鸟灵,天帝陛下强开天魔大战,这才是因,有因才有果,这就是天道。”老叟说着,示意她往渡舟中去。 邝露上了船舟,小舟慢慢往忘川深处而去。 “既然天道无情,又为何偏偏让人生而有情窍,生而分阴阳男女呢?”邝露听了他这话,好像懂了什么,却又好像有了更大的谜团。 “姑娘,我受故友之托,与你有缘,若是你他日有事相求,便到这忘川渡口来找我。”老叟说着,往天界一侧的渡口而去。 “尊上可有方法救水神?”邝露听了那话,急急发问。 “若要救她,便要替她还业果,这业果苦得很,我看你一个小娃娃不足四千岁,尚未长齐呢!”老叟说着摆摆手。 “尊上若有方法,无论多苦,邝露都愿意的!”邝露听他话中有话,当即向他跪下,小舟一阵不稳。 “哪怕要你的命?”那老叟停下来摆舟的动作,只是眼含怜悯的望着她。 “哪怕要邝露的命,邝露立时便给您。” - 七政殿 - “仙上,陛下方才自省经阁拿了一卷书,便往水神仙上那里去了。” 天界都知道水神是天帝的心肝肉,而上元仙子是天帝实打实的心腹,在南天门见着她的身影,便急忙上前禀告。 邝露心中一道光闪过,顿时想起了什么,立时往七政殿飞奔而去。 “殿下不可以!”邝露冲进璇玑宫,正看见润玉拿着书卷,坐在榻前望着锦觅。 “邝露,你来了。”润玉并未回头,只是轻声说道。 “陛下不要,陛下这样伤害自己,又有谁来心疼你呢!”邝露看了那经卷中“梦陀经”三个字还有什么不懂,旧时为了得他一句夸奖,她也曾在省经阁日夜苦读,自然知道如今他已是走投无路,冥界十二神不肯相助,他除了血灵子的禁术,已别无他法。只不过血灵子口诀即为复杂,想是他方才找到,来不及念诵,只能拿在手上,正要施术。 “她活着,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润玉眼角泛红,如果此刻放弃,他宁愿入魔! 恰就在此时,邝露右手一击而中,自润玉手中抢下梦陀经,转身变施法往南天门方向而去。润玉不妨她有这个动作,反应过来马上转身去追。 “邝露,不要逼我出手,把东西给我!”润玉气急,却到底不想对她动手,并未对她下死手。却反而给了邝露下逃的机会,她逃到忘川边界,方才那老叟的渡口前,右手施决,梦陀经周身冒起蓝色幽火,随手刚掷入忘川之中,润玉便已出现在身后。 润玉刚一站定,变看到梦陀经已成齑粉,散入忘川之中,哪里有得寻找。一时怒极,右手立时望邝露脖颈而去:“你怎么敢!” 他手上虽未用法术,可邝露方才已受了他几记法术,一时呛咳住无法说话,润玉听到声音,心一软,手上松了一分。 “陛陛下,血灵子不可用!你若用了,那便是伤了寿元修为!你要杀邝露可以,等邝露救活了水神仙上,邝露这条命陛下随时来取!”邝露说着,便在他面前跪下。邝露在他面前三拜,又膝行至渡口边:“邝露求尊上现身,方才尊上所说,邝露愿意!” 随着她的声音传远,自一颗柳树后出现一艘小船。 “天帝陛下好威风,不妨抬眼看看,这忘川之中的天魔两界残骨,天帝为红颜一怒,便有了忘川九百里浮尸遍野。比之你父六千年将忘川变修罗之海,当真是不遑多让啊!”那老叟眼含讥讽,一边说着,一边遥指无边忘川之海。 润玉听了他的话,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一时沉默无语。 “昨日因方得今日果,陛下只道今日苦果,可曾想过昨日因由为何?”老叟见他沉思,又说。 “终究是我对她不起。” “陛下可又对得起这忘川之中的天魔将士?陛下是天帝,是六界之主,是六界生灵的守护者。陛下救水神心切,这些将士的家小,难道就不是痛失所爱?小儿痛失其父,妻子痛失其夫,父母痛失其子?陛下今日有多痛,他们便有多痛!” “待我救了觅儿 ,我便下罪己诏退位。”润玉颓丧地靠着忘川之侧的一块大石。 “罪己诏是能帮他们往生,还是能帮百族兴旺?陛下既然有登位的机缘,可还记得当初登位的初衷?” “为了割腐肉?为了拔病骨?”润玉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走到如今,才发现一步错了,便步步错了么。 老叟见他形容颓丧,只得摇了摇头,往邝露走去。 “小娃娃,昔年太山府君神逝,残留了一滴精血于世,才得了你。你如今若是执意救水神,便是插手她的因果,她的因果不只是一人生亡,因为她,花界断粮死了无数鸟灵,她手弑上神,弑神者原当身死神消,不过如今那火神又活了,且不计;她入魔界是天魔大战之引,这是万万生灵的因果,你当真要担着?你虽有一滴上古神祇的精血,可这滴心头血可救的了她的命,却赎不了这些因果。” 老叟说着,手中法术一生,自忘川之侧出现了一栋木制的三层小楼:“方才你来,我便同你说过了,她走时离楼封印,你得了她一滴精血,虽做不得真正的太山府君,却可以守着离楼,以离楼的法阵为凭,渡忘川海中九千年的苦修生灵,以大德赎因果,等待新的太山府君降世,方得自由,你当真愿意?” “邝露愿意,请尊上水神仙上。”邝露说着,又跪下冲他磕头。 “你莫跪我,那丫头记仇得很,你虽不是她亲生骨血,却也形如亲生,若是她有朝一日复生,不知道怎么折腾我。”那老叟说着,将她用法术扯了起来:“我救不了她,能救她的是你,用你心头血一滴,带太山府君神力,可渡上神。只是你失了心头血,又要替他们苦守忘川,小娃娃吃苦的日子在后头呢!”老叟说着不忍再看,转过身去。 邝露自心口取下一滴血,她本就灵力不继,如今越发孱弱,勉强走到润玉身边。 “陛下,邝露食言了,今日一别,千山万水,还望陛下安好,泽被苍生,珍重自己。”她说着,将瓶子塞进他手里,啪嗒一声,眼泪滴在了润玉手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第2章 04:故人 自打隽娘,就是那位鸟灵婆婆来了离楼,阿箬觉得离楼的伙食倒是好了不少,一日三餐茶水点心四时糕饼都是齐备的,自己的灵力不见得有长进,这腰围却是长了不少。 这日她正在把玩离楼中的一把九连环,她一边把玩,一道还喊着隽娘帮她做一道雪花荸荠珠,她前几日修行得力,这原是邝露许了她的彩头。隽娘一道说着,便想着要去鬼市采买一些食材,刚下得离楼来,便看见一个彩衣身影在忘川水畔徘徊,她本来未放在心上,可她自鬼市返还,仍旧见那身影还在,便留神望了一眼。 “那是...穗禾公主殿下吗?她不是早已身死于先魔尊手里了么?”她有些犹豫,三千年前天魔之战,先魔尊旭凤原是要娶这位鸟族公主的,彼时同她一道流落魔族的鸟灵都甚感欣慰,穗禾公主从前在天族时便倾心于二殿下,后来更是陪他同堕魔界,日日用灵力安养先魔尊躯体。若非是公主相护,那位魔尊大人哪里就这么好涅槃重生! 那日大婚鸟族众精灵都道,既然魔尊魔后都是鸟族故人,将来即便天族不待见先天后故族,大不了在魔界扎下根来,倒也不算太难,可谁成想一场婚礼,竟然成了穗禾公主的死劫。 “啊呸!”隽娘想到那凤凰鸟的说法,满心不屑,若说有罪,三千年前的事情谁人无罪?穗禾公主诛杀水神是错,那天魔大战中死去的三千魔兵便不是命了?她的儿子刚刚化形不足两千年,便为了他身死,上神的命是命,得道精灵的命便不是命了,不过是位卑权轻,便合该成了他们的牺牲品么!这鸟族公主又如何不可怜,率鸟族遗族堕魔相随,却落得如此下场。 “隽娘,说好给我做雪花荸荠珠的,你在那里发什么呆啊?”阿箬自楼上见到她久久不挪动,心里有些奇怪,便自楼上往下呼喊。 穗禾似是听见了雪花荸荠珠,突然像是回了神一般:“雪花荸荠珠,阿娘说我下次天界小住回来,便同我做雪花荸荠珠的,阿娘,你为何不来接我?这天界女儿待得委屈,女儿想回去...”她口中喃喃,身体却朝着隽娘的方向走来。 “老身隽娘,鸟族云燕一脉,见过穗禾公主。”隽娘见她听了从前鸟族宫中点心的名字有些回神,心中便是一软,微微冲她服了个身。 “你,你是云燕一脉,为何流落忘川?”穗禾重伤之后被散去周身修为,如今不过是残存的两魄行走于魔界,被忘川亡灵之歌吸引,逐渐往忘川同离楼靠近,乍然听见族中故旧呼唤,倒是清醒了两分。只是定睛一看,见那老妇眉眼黯然,身形瘦削憔悴,也知她过得不好。 “老身堕入魔界,独子于天魔大战丧生,如今得主人怜悯,在这忘川离楼,守候我儿入六道轮回,不过是数着日子过罢了。”隽娘说着,心中又是一阵隐痛。 “这里便是离楼么?忘川中渡得道神灵之魂的离楼?”穗禾一听,如同梦中乍醒一般,倒像是有了两分生气。 这时,离楼门开,正是阿箬扯着邝露走下楼来。 “隽娘,这是你的朋友么?”阿箬自搬进离楼,便甚少见到生人,突然看见隽娘与那女子攀谈,觉得很是有趣。 “隽娘不敢,隽娘不过是下等鸟灵,如何敢于公主殿下称友。”隽娘说着忙摆手。 “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公主殿下,不过是孤魂野鬼罢了。上元仙子不在天帝陛下身边争宠献媚,跑到这忘川来做什么?莫不是也没争过锦觅,只能逃来忘川躲着么?”穗禾一道说着,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穗禾公主不必如此,离楼渡八方得道精灵魂魄,穗禾公主远道而来想必辛苦了,不如进来一坐?”邝露听了话却未见怒意,阿箬听了却有几分生气:“你这鸟雀好生无礼,我姐姐好言相邀,你却要拿话去伤她,这是什么道理!”,她正要冲上去理论,邝露把她手一牵,往楼上而去,口里还说着:“你今日的《心印经》可读完了?不是让隽娘做糕饼么,你去陪她一道顽吧。”见阿箬走了,邝露将穗禾引至屏风后坐下,抽身给她倒了杯茶。 “这是忘川泉,有凝神安魄之效,你身死多时,如今不过是靠着一口气顶着,喝点能让你舒服一些。”邝露一边说着,将手中茶盏递给她。 “你倒是惯会做好人,只不过任你多端庄贤淑,体贴细致,如今不也与我一个下场?”穗禾见她容颜不改,眉目不见失意之色,比之天宫最后一次相见,更见玲珑剔透风姿,心中又是一阵嫉恨。大家都是输给锦觅的,为何偏偏你云淡风轻,一片淡然姿态,衬得我形容憔悴,面容丑陋? “穗禾公主心中,如今便只存了情爱妒忌么?”邝露摇摇头,将自己茶盏中的茶水啜了一口。然后指了指窗下的忘川。 “穗禾公主是先鸟族公主,你除了将他们视作你做天后,做魔后的武器,可曾想过他们是你的同胞?”邝露说着,往忘川之中施法,那褐黄暗沉的忘川中突然清澈,水中可见斑斑兽骨,显然是鸟雀形状。 “说起来你与先魔尊同属鸟族,偏偏行事半点不顾忌他们,只得享鸟族之利,从未给过他们半分庇佑!你们携手堕魔之时,可考虑到鸟族遗众如何自处?你方才瞧见了的隽娘,便是只得阂族入魔界,他们为你们鞠躬尽瘁,如今得到了什么?”邝露慢条斯理的说着,一面眼睛凝视着穗禾。 穗禾听了她的话,只死死的盯着那忘川之下发愣,从前她也是亲近鸟族的,后来客居九重天,便日渐疏远,后来隐雀犯上与夜神勾结,她便恨上了鸟族,那些忠心于她的鸟族亲随,她后来也顾不上了。 “他们...他们如今可好?”穗禾的语调顿时轻了下去,眉目中再没了方才的锐利,看着倒是清丽雅致了许多。 “天帝陛下抚恤鸟族,只让他们吐出了从前的八百里太湖,还回翼渺洲去了。如今鸟族的首领是天帝陛下选的,约莫是叫流枭,听闻是个能干的,翼渺洲如今也不差。之前跟随你去了魔界的鸟族便没有那么好运气了,魔界本就不是鸟灵的安居之所,得不到天地灵气滋养,鸟族幼儿无法化形,成年的鸟灵不可增进修为,魔界讲的是弱肉强食,没有能力便代表着死亡。”邝露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 “你与我说这些有何用?我如今不过是死魄,走到了忘川边上,这条命便是彻底走完了。待我死后,哪管得了他们洪水滔天?”穗禾说着,眼含嘲讽的摇了摇头,却把那茶杯拿起来,自己喝了一口。 “你弑杀上神,本就是身死魂消的大罪,天道留你到今日,便是你因果未消,罪业未赎。”她方说了前半句,却感应到离楼结界松动,有仙家强闯。她立时放下茶盏,身子走到窗前往外探,底下一个青衣身影,不是洞庭君又是谁? “哟,今儿倒是巧,我三千年不见故人,如今一见就是两个。”她说着便去瞧穗禾,见穗禾不为所动,心中又是一阵叹息。于是转头往下说道:“洞庭君,我离楼只收死魄,你一个在生的得道仙君强闯死门,是不想活了么?” “邝露,她是不是在里面?”彦佑自天魔大战之后,便一直打探穗禾的消息,知道她死魄在魔界游荡,只能在后偷偷尾随,不敢向前。 今日突然在离楼前失了踪影,他虽久不上九重天,却也知道邝露离天后退居忘川,不知道凭借什么以下仙之身重开了离楼。自那以后,润玉不许九重天再谈及上元仙子,上元仙子这四个字便如逆鳞一般,但凡在天帝陛下面前谈及的,都没有一个好下场。今日若非穗禾进了离楼,他关心则乱,断然不会冒闯冥界的圣楼去犯这个忌讳。 “她?哪个她?”阿箬正坐在梯阶上吃点心,见这情状,知道必是有什么她没在话本子里见过的八卦,口中便出打趣之语。 穗禾听了彦佑的声音,不由有些怔忡,不由自主地便走到了窗前,往下看去。 彦佑见了穗禾身影,一颗心才放了下来,缓步往离楼而上。走到阿箬身边时,将她身侧的点心盘子一端说道:“自然是这个它了,今日我算是有口福。”阿箬站起来便要去抢,彦佑一个转身,便进了离楼,立马关了门,只把阿箬一个丢在门外,气得她几近仰倒。 “你方才说我因果未消,才整日以死魄在忘川游荡,是何因果?”穗禾见他进来,却是不理,只是去看邝露。 “当年鸟族随你进魔界者共一万两千七百二十一鸟灵,因天魔大战身死者两千二百余人,如今尚有万余鸟灵在魔界受苦。他们是追随你而去,便是你的因果。若是你不理会因果,如今跳下忘川,万万年苦修也可功成,不过这法子苦得很,我看过离楼手札,从未有仙家捱过去。”邝露说着,顿了顿去看她的表情。 彦佑在旁侧听了这话,却是一阵发急:“他们自己去的魔界,为何算作旁人的因果?”却听到窗边一声嗤笑,原来阿箬被他用法术禁在门外,却又好奇心切,越性从墙壁上一路攀爬,挂在那窗边听他们说话,听见他这句不由心中讥讽,便笑出了声音。 “这位仙君是脑子不好么?那鸟灵难道是因为翼渺洲待得太舒服,才想去魔界走一遭的?六界之中,唯有魔界是无天地灵气护佑的,魔界修行以煞气聚灵,故而魔族虽强,却修行极难。普通鸟灵在魔界受煞气制约,无法吸纳天地灵气,根本无法修行,若非是忠心旧主,为何要远离家乡去魔界讨生活?” 邝露听她说话无忌,却也并不制止,只是伸手扶她跳窗进房间,然后拿了那碟果子,让她去旁侧练字。 “可...可这也不能尽数算是她的过错吧。”彦佑被阿箬说的有些语塞,一时不知如何辩驳。 “各有各的过错,天道从无薄待厚与过谁半分,洞庭君难道以为你我身上便无罪业么?当初你明知锦觅是陛下未过门的妻子,却强行带她下魔界,挑起两族纷争,你如今不也没逃过去?”邝露意有所指的望了望穗禾,三千年跟在她身后护佑相伴,却不能让她瞧出分毫,如何不苦? “难道不是他做错了?苦心孤诣,不择手段的追求一个不爱她的人,我帮锦觅下界有什么错?难道要看着锦觅,看着她嫁给不爱她的人,看着她与旭凤劳燕分飞?”彦佑一时激愤,说话声音又大了起来。 “人家两个的事情与你何干?你一个得道水族,心中只有小情,无有大爱,你还挺光荣的呗?”阿箬一面吃着果子,一面闲闲的插嘴。“天帝与先水神先火神的这一段,话本子都写烂了,若真要论起来,难道不是小叔子勾引嫂子在前?魔尊抢准天后在后?天帝陛下固然有错,可是真让弟弟把老婆抢了,你让六界怎么看?让天帝如何自处?往后是个大族,便可如花界一般自立一界,什么鱼界,狐界,鬼界什么的,那六界还能有个安宁?” 阿箬见邝露并不制止,眼中也无怒意,便自书案后丢了笔走出来,一面啃糕饼一面围着彦佑看了两圈,口中说着:“我看你一表人才也是个角色,见识还没我高,敢问仙友高寿?” “天魔两界如今势不两立,我不过一个死魄,如何能帮万余鸟灵重返翼渺洲?”穗禾眼中虽没了方才的绝望颓丧之气,却眉眼间依旧郁郁。 “找他啊!”阿箬一听这事有门,若是她自行了却了这一桩因果,便不必她与姐姐奔波魔界一道,立马来了精神:“话本子写了,他可是天帝陛下的义弟,又是那个抢嫂子魔君的好兄弟,想来两头好说话,让他陪你一道去便是了!”她刚说,便见邝露眼风扫来,立马低下头老实吃果子。 “你若自去了解因果,我给你忘川果一枚,可暂时生魂魄,让你形如常人。但是后面的事情,我插手不得,这原是你的因果。”邝露说者,把那果子放在桌上,便拉着阿箬出门,转身关上了房门。 “你今日的功课?”邝露说着,便去望那想扒墙角偷听的阿箬,她只得苦着脸往自己房间走去。 - 七政殿 - “奎星固太平之象,而实重启斯文之兆也。文治精华,已露于斯矣。” 新上任的夜神报完昨日之星象,大殿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寂静。自天帝登位以来,虽为政以德,在六界重整一块着实下了一番苦工。先天帝天后任人唯亲,故而天宫众仙君星官都是优先从信任的灵族挑选,若是无大族出身,便做不得九重天之臣。天帝登基后,将好些位置撤空,又重布了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六位星君,皆选的是下界得道飞升,却无家族傍身的散仙,唯有破军还是从前的那位。 朝会散去后,廉贞星君留在了七政殿的议事厅中。 “你来,想是忘川有变?”润玉见他停留,一时有些诧异。三千年了,自从三千年前忘川一别,邝露从未踏足过九重天,他知道她是在帮她,也帮自己偿还因果。也不知是关心还是监视,自忘川归来以后,他便让廉贞在忘川布下一队天兵,日日守着忘川,有任何异动便来回报。 但整整三千年,廉贞从未说过忘川一丝一毫。 “穗禾公主进了离楼。”廉贞说完,偷眼去瞧天帝,却并不见什么表情,只能继续说:“洞庭君后来也进去了。” 邝露,你既见了故人,可愿见一见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第3章 05: 狐归 那日穗禾带着忘川果走了,彦佑也没了踪影,阿箬一直很好奇他们究竟是不是去了结因果,可任她怎么旁敲侧击,邝露就是不接这个茬,就仿佛他们两个从来没上过离楼一般。阿箬憋久了难免苦闷,便拉着邝露要去鬼市中玩,找一找有什么新鲜玩意,邝露见她近日确实憋闷的紧,也就松口答应了。 - 鬼市 - 阿箬兴致勃勃的换了一身魔族童子的衣服,倒是称得颇为英姿挺拔,隽娘夸了她好几句,她走在路上眼见着便要飘起来了。邝露又随手用一根木头簪子给她梳了个男娃娃的发髻,用的簪子是昨日清理离楼库房时见到的,看着不过就是根寻常木簪,难得的是簪子上雕了极精致的祥云木刻,氤氲水系灵力。邝露想着她修为不行,鬼市又乱得很,便特特拿了那簪子给她束发,若是有个意外,还能护她一二。 月中鬼市,集市上的魔族男女渐渐多了起来,邝露只能一手拉着阿箬,沿着摊贩陪她一路逛过去。走到有一处,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自那围着的里面,传来了极为动听的歌声:“白狐绥绥,九尾庞庞,成子家室,乃都攸昌。” 歌声曼妙婉转,周围的妖娘无不动容。阿箬费了老大的力气,才自外围挤了进去,却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尾狐,在笼中歌唱,眼神中带着绝望之意,眼角还有泪珠盈睫。 “姐姐,她唱的是什么啊?”阿箬虽听不懂,却觉得那歌声之中格外悲切,只是听到了,便隐隐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唱的是涂山歌,是青丘九尾狐涂山氏才会唱的狐歌。”邝露一边说,一边抚顺她方才被挤乱了的鬓角。 “这位妖娘有见地!这青丘的涂山狐最是柔弱貌美,这一只更是涂山狐中极为美貌者,买回去伺候家中郎君是极好的,妖娘若是想要,五千灵力便拿去吧!”那贩兽的魔族商贩听见他们对话,以为是懂行的买家,很是热情的上来推介。 “我瞧着这狐狸已是能化形的灵兽,你也敢拿来当货物卖?”邝露瞧了一眼那白狐,四肢被锁灵链死死囚住,狐足血迹斑斑,伤口可见骨,心中到底有些不忍。 “妖娘是好心,可这涂山狐早已连青丘都丢了,没了青丘国庇佑,这等美丽又柔弱的生灵,还不就是六界的囊中之物?妖娘若是不买便往边上让让。”那商贩听她这话,眼中顿时失了热忱,冲着围观众妖鬼说道:“这狐狸已有灵识,不拘是带回去金屋藏娇,还是取了内丹做灵狐酒汲取灵力都是极好的!” “啊!那么好看的白狐,要拿来做酒么?”阿箬听了,吓得立时闭上双眼。 邝露心中不忍,便伸手拿出一颗五千年的灵力珠冲那商贩道:“给你灵力,你将那狐狸给我吧,你这生意缺德得很,若是还想修行进益,以后莫要再做了。”那商贩虽语带不屑,却认得这是一笔大买卖,笑得眼睛都要眯成了一道缝,忙把那笼子递过来,阿箬赶忙双手接了过来。 邝露带着她和笼子又一路挤了出去,慢慢走到了忘川之侧,这才停住了脚步。邝露示意阿箬打开笼子,解了那锁链,那白狐见锁链打开,立时化身一个身着绯色布裙的少女,趴在地上嘤嘤哭泣。 “呀,她长得真好看。”阿箬一边瞧她,一边口中感叹,见她一化形便哭个没完,便伸手自兜里掏出了白日里隽娘给她做的点心:“你别哭啊,你是不是饿了?给你点心好不好?” 那少女怯怯的望着点心,终究耐不住饥饿,抢过去吃了起来。邝露就地找了个石头坐下,单手拖着下巴去望她:“你是青丘的九尾狐,如何沦落到魔界来了?这里可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那少女方才咽下点心,听了邝露问话,眼泪又是往下涌:“五千年前,青丘国便不在了!鸟族趁着先天后荼姚势大之时,一味打击我青丘狐族,每每两族纠纷,先天帝不论青红皂白,必是敲打狐族一番,后来干脆连青丘国的地盘,都让先天帝给了鸟族大半。 我们青丘狐族日渐式微,到后来只能在深山老林中躲藏,后来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消息,说是用神狐族得道灵狐的内丹和骨血泡酒,制成的狐酒于修道格外有益处,狐族便成了其他生灵的猎杀目标,我叫白枝,便是因为一时落单,被魔族猎住的。” 阿箬一边听着一边咋舌:“这先天帝先天后当真是遗祸无穷啊,三千年前我还小,也不知那时这六界被他们折腾的是个什么模样。” 邝露却一时反应不过来,她虽自幼便极爱读书,后来在璇玑宫除了侍奉润玉,便是埋头在省经阁,可甚少涉足六界,对六界生灵习性并不十分了解。听见白枝说鸟族打压狐族,一时愣怔:“这飞禽和走兽,怎地如此大仇?” 阿箬虽修行时间不长,可她幼年独自在六界厮混久了,对世间百情反而更为了解。顿时掩手虚咳了两声,然后偷偷在邝露耳边说道:“凡间的狐狸吃鸡鸟之类的...”邝露听了一时尴尬,也只能随着阿箬咳了两声,然后淡淡说道: “今日我放了你,你便设法回青丘去吧。” “白枝多谢二位成全,只是白枝身有重任,还要留着这条残命,他日事了,定然登门道谢救命之恩。我听说如今忘川离楼便开在魔界附近,还望恩人帮我指条路,指引我去离楼。”白枝说着,不住的跪下磕头,额头一片血迹斑斑。 “哎,你别磕了,我们就是住在离楼的,你找离楼做什么?”阿箬说着便去扶她。 邝露扶额,阿箬这孩子被自己养的实诚,好在不是坏人,否则三两句便被套出了底细可怎么好?她又看了看白枝,说道:“离楼不管生灵之事,你进不去,也找不到离楼的。”说完了,便拉着阿箬转身要走。 “青丘白枝见过太山府君殿下,求殿下救狐族!”白枝刚听了阿箬的话一阵欣喜,可见她们转身要走,立马爬过去拉住邝露的衣角一面不住的磕头。 邝露被她扯住了衣角,又见阿箬心中不忍,只得停下脚步,回身去扶她:“我非太山府君神,只是受人之托,暂时看顾离楼,你不必如此大礼。离楼的规矩,管死不管生,你青丘的日子难捱,便该托地仙往天界递话,求天帝陛下为你们做主,求我一个散仙是无用的。” “我们哪里还敢去求天帝,次次求天帝都未得什么好果子。今日白枝来,不只是为生灵,也是为死去的三万狐族!仙上如今掌离楼,可曾见过这忘川九百里渊海,其中有无狐族?” 06: 七明芝 邝露听了她这话,仔细回忆思索了一下,她重开离楼近三千年,也算是颇长了几分见识,可的确极少在忘川见到狐族之灵。青丘虽有九尾神狐一脉是天生天养的神族,但大多数生有三五尾的狐狸却是要靠修行才能得到飞升的,但凡生出了灵识,死了都得回忘川,这样一看却是反常。 “的确少见,可是有何因由?”既然与离楼有干系,邝露少不得回了那石头上坐下,细细听她分说。 “仙上不知,我狐族极易获天地灵气,尽数藏于内丹和心头骨血之中。自从有传言说用狐族内丹骨血治酒能增进修为,早日飞升,青丘狐山便多了好些猎狐者。因九尾神狐一族早已避世不理,其余生得三五尾的灵狐便遭了大难,它们内丹骨血被拿去治酒,那灵魄便出不得青丘,自然无法往忘川而来。 如今这三万灵魄都在青丘故土徘徊,故而忘川见不到狐族踪影,六界生灵虽则知道狐族惨况,可先天后母族势大,先天帝将翼渺洲看作自家私兵,自然无灵族为我狐族伸冤。”白枝说着泪如雨下。 “可先天帝先天后尽数都不在了,如今天帝登位三千年,你们怎的也不去告状?”阿箬歪着头问道,手里的小拳头因为愤慨握得死死的。 “如何不想,我本是神狐一族的旁枝,族老都说天族不可信,可我一直想去九重天为我狐族伸冤。可两百年前花界长芳主来狐族求狐族至宝七明芝,听说是长芳主先时被天帝陛下的应龙之力所伤,养了两千余年也未能养好,不知打哪里听说七明芝能治她的伤,便上门来求。 我阿爹一早便同她说了,神狐一族避世后便再无七明芝,可她也不知哪里生来的娇娇二气,在青丘发了好大的火。”白枝说到这里,眉毛都要倒竖起来。 “自她走后,青丘物阜稀薄,只能勉强度日。族老都说如今的天帝哪里都好,唯独一桩便是痴恋先花神的独女,连带着对花界都厚待三分,我们做狐狸的本就没什么权势依仗,如今还得罪了天帝心尖尖上的人物,哪里还敢去伸冤。”白枝说完这话,连肩膀都耷拉下来。 阿箬听了摇摇头,这狐狸姐姐也忒惨了些,却又好奇发问:“七明芝是什么?灵芝么?它们花界不是最会种灵芝灵草的么?还需要舍近求远去你们狐族讨?” “七明芝虽听着像个草木,可实际上并不是。我听族内的长老说,那七明芝是青丘还鼎盛的时候,九尾神族独有的圣物,于水系修行极为进益。后来生的狐狸都未曾见过,我也只在图册上见过。 听长老说,狐族最后的一支七明芝,三万年前太山府君做寿,彼时青丘还繁盛,便拿了七明芝做贺礼送去了离楼。此次我来忘川,一是为了狐酒囚魄之事,二便是想来求一求府君,看府君可愿用七明芝救我狐族阂族性命。” 邝露一听那七明芝在离楼,心中又是一阵烦闷。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方才甩脱了彦佑穗禾,如今又来了个花界狐族,怎么最近总是和故旧打交道。阿箬听了这话却来了兴致:“那七明芝是什么模样?回回犯错阿姐就罚我收拾仓库,你若能说出个形状来,我必能给你找到。” “那形状约莫就像....”白枝一面比划着,一面就往头上去瞧,见了阿箬眼睛立时发直:“就,就是,就是小仙君头上那个!那便是七明芝,断然错不得的!” 阿箬听了这话愣住了,狐族的圣物,便是她的束发簪子?她一面摸着头,一面只能去瞧邝露,一脸的茫然。 “今日晚了,你随我去离楼吧,治好了你的伤,我便让你面见天帝。七明芝的事情,我自会给天帝并狐族一个说法。“邝露说完,牵着阿箬的手便往离楼走去。 - 离楼 - 她们三个走到离楼时,隽娘正在门口张望,见到邝露身影便急急来迎。阿箬见了隽娘,便急忙拿由头扯开她往厨房去,她想起方才白枝说狐族与鸟族的瓜葛,生怕她们俩见面打起来,想着还是把她们分隔开的才好。 邝露哪里能不懂她的意思,也不管她,便随手指了个屋子给白枝,留了伤药让她好生歇息,便自回房去了。 “隽娘,那九尾狐说的是真的么?你们鸟族当真这般霸道行径?”阿箬到底年幼,先是看听了穗禾所言,只道鸟族都是苦的。如今又听了白枝的,脑子里直打架,这究竟是好,还是坏啊? “小殿下入世不深,这世间生灵,哪里是好坏二字就分得开的?从前鸟族鼎盛,借着先天后之势打压敌族确有其事,凡间有句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再看看现在的鸟族如何了?” 隽娘一边说着,一边摇头道:“况当年欺压敌族敛获的那些东西,十之八九进献了先天帝天后,要我说啊,鸟族先时造孽,才有了这些年的苦果,所以说这坏事当真做不得。小殿下,老妇人看那姑娘伤重体弱,这糕点里都是添了灵露的,你同那姑娘吃了都有补益,我不便去,你帮我送些上去吧。” 白枝在离楼住了三日,身上的伤便养得七七八八了,阿箬喜欢她性子灵巧,也不吵着要去鬼市顽,只每日听她讲外面的事情解闷。她正在听白枝讲花界来讨七明芝的事,便见到邝露自三楼下来,手上似是拿了一封书信。阿箬忙冲上去凑趣:“阿姐要出门么?带我一起吧!” 邝露拍了拍她的头,又对着白枝道:“你既然寻来了离楼,便该知道如今忘川是天魔两界的边界,我今日送你入天界,你面见天帝,便将你那日所说的狐族和七明芝之事,尽数讲与天帝陛下知即可。“邝露说道这里,见白枝面露难色,一脸的沮丧勉强,又说道:”放心吧,我自会设法帮你周旋。”白枝听了这话,才略略轻松了一些。 邝露带着阿箬白枝一道出门,阿箬兴奋不已,自打跟邝露回了离楼,她就只去过一个鬼市。”阿姐,我们要去九重天么?我还没上过天呢!”邝露见她满脸喜色却摇了摇头:“不上天,就三两步路远罢了。你若要上天,问问阿枝可愿带你同去,她愿意你便跟着去,只记得回来就是了。” 白枝一只狐狸上天,本就心里惴惴,听她这么一说,连连点头,巴不得阿箬与她同去。 阿箬却没听懂:“咱们不是送阿枝姐姐上九重天么?三两步路怎么送?”,她刚问完话,便看见远处突然显身一位年轻的仙君,虽则没有上次看到那条青蛇俊朗,却也是个丰神俊朗的仙人。只见那仙人直直朝她们走来,冲着邝露便是一揖手:“廉贞见过仙子。” 邝露点头回礼,将白枝往前一推,又将那书信递给他,说道:“辛苦廉贞星君日日在忘川守候,邝露不便上天,这孩子有事须得面见陛下,偏偏这事与离楼有些干系,我推脱不得。事体我已尽数写在了书信中,请星君代传陛下即可。” 阿箬张大了嘴看着他们,原来离楼旁还有天兵日日守着?她怎么从来不见?若是跟着这位仙君哥哥,便能往九重天上一玩么?阿姐好大的面子,竟然三句话便能让阿枝姐姐见了天帝陛下?听说这天帝陛下是个痴情种子,也不知好不好说话,万一他偏袒花界,阿枝姐姐可不是要受委屈?她想到这里,忙扯了扯邝露的袖子,偷偷在她耳边说着怕天族欺负白枝,要跟着同去。 廉贞是得道仙人,自然听到了阿箬同邝露的耳语,心道请不到邝露上天,请她身边的小童去一趟也好,免得陛下看自己的眼神凉飕飕,怪慎得慌。忙说:“天帝陛下向来看重忘川,仙子不上天,不若请小童与我同去,陛下若是问起来,也好有个应答。” 邝露望着阿箬道:“你想去便去罢,只不许去久了,事情了结了便请星君送你回来,不可以到处乱跑你可知道?”阿箬听了自然连连点头,扯着白枝一道往九重天而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第4章 07 对峙 廉贞星君带着阿箬和白枝两个上天,白枝柔弱胆小,敢上九重天凭借的就是一腔孤勇,方上到了三重天,便觉得心跳如擂鼓,脚跟只发软,若不是阿箬拽着她,她眼见就要撑不住化形,变回九尾狐身去了。 阿箬倒是生得一身胆子,自从跟着邝露她从未受过委屈,只当这九重天与鬼市凡间无甚区别,自己是来玩一遭的,倒多了几分兴奋,半点不见紧张。 “阿枝姐姐不怕,我听隽娘说过,天帝陛下是个好陛下,不会随便打杀妖灵的,况且这事你们狐族占着道理,他定会给你们主持公道的!”阿箬见她害怕,便学着邝露哄自己睡觉那样,去轻拍拍她的背。 廉贞星君见她机灵懂事也有几分喜欢,便想着同她搭话,看看能不能套出些忘川的料来:“小仙子说的极是,看来小仙子对九重天也有几分了解啊,不知拜了哪位仙友为师,在哪处仙山修行?何以会跟在邝露仙子身侧随侍?” “我也是看话本子说的,从未上过九重天呢。什么师父仙山的?阿箬便是阿箬啊,是阿姐自凡间捡来的,阿姐待我好,我便跟着阿姐啦。”阿箬心无城府,然她自小到大未见过几个外人,廉贞若是说起凡间百态吃喝玩耍她门清,问她仙山师门她却是半点不懂,倒是套不出半句多的来。 廉贞带着她两个到南天门时,恰逢破军星君值守南天门换班,见到他来了便上来作揖:“今日非朝会,星君怎么带了两个小娃娃上来?” “小仙受忘川邝露仙子所托,带他们两个有事去面见陛下。”廉贞忙作揖回礼。 “今日倒是巧,洞庭君同,咳咳,先火神两位,如今在七政殿议事。”破军说到这里,不自然了咳嗽了两声。 阿箬在旁听见,自廉贞身侧探出个小脑袋来:“是那条蛇来了么?上次他抢了我的果子,又不告而别,真没意思。”破军见她身量不足十岁,却周身灵气环绕,只当是下界哪位仙君的血脉,也不敢得罪,只是笑着应了一声。 07:旧事 三千年前,火神旭凤由仙道堕入魔道,承魔界魔尊之位不久便先是陈兵忘川,后掳掠准天后水神锦觅,在魔界娶其为妻。 天帝润玉大怒,率十万天兵与魔尊战于忘川。这一场大战死伤天魔两界将兵无数,后水神以身止战,但是因受伤过重,命悬一线。 天帝润玉带水神病体,在忘川边苦求三日,离楼主人才现身相见。离楼救水神一命,苦劝陛下以天下苍生为念,纵然魔尊有大罪,也莫要再起兵戈。天帝润玉命破军星君为使者前往忘川前线,在忘川天魔两界将士阵前宣读天帝口谕。 “旭凤吾弟,做弟弟的爱慕嫂子虽则不该,但我向来爱重你这个弟弟,事事不忍与你相争,做哥哥的让与你便是。可你做出叛出天界,堕入魔道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实是让兄长痛心疾首。 你堕入魔道,此其罪一;强娶长嫂,此其罪二;陈兵忘川,与母族刀兵相见,置六界安危于不顾,此其罪三。弟有其罪,兄长亦无颜见先贤殿诸位长辈。然吾既是长兄,又是六界之主,故而忘川一战虽吾所愿,却不得不战。此战并非为了扬我天族之威,只为让吾弟悬崖勒马,万万以六界苍生为念,不可为一女子再起六界纷争。 先水神弱质,难担水神之责,但以身止战是大善,既然你们已经成婚,长兄愿成人之美。吾已求得太山府君救其一命,只愿吾弟莫要再以魔族之兵,与自己的亲族刀刃相向。” 此诏一出,两界将士均是一片哗然,天族之兵愤慨异常,都说做弟弟的强娶长嫂,天帝以德报怨,未免太过于仁厚了一些。魔族之将却都道最后一句诛心,你们天族内斗,却要我魔族将士以身犯险是何道理? 魔尊旭凤自破军星君手上接过来水神仙上,意兴阑珊的辞了魔尊之位,在大荒随意找了一座山就地隐居,未几得了个儿子取名棠樾,原身是一只水鸟。 天帝陛下自天魔大战之后,并未立后,一心整顿六界法度。六界众生都道天帝慈悲,为大爱舍小情,确是明主。 08:九重天 廉贞星君听了破军这话却觉得有些不妙,怎地今日好死不死,偏偏撞上这几位。 “他们几位来所为何事?”廉贞问道。 “洞庭君带了先鸟族公主来,求陛下出面同魔界交涉,让魔界允了那万余鸟众会翼渺洲去。”破军低声说着,又往四周望了望补了几句:“那两位,是来向陛下求药的,听说花界长芳主重病,锦觅夫人一家心中不忍,上天来求陛下恩典。” 廉贞听了又是一阵头痛,可已经上了九重天,总不好再转身下去,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不拘陛下今日心情好不好,见她们不见,既然上了九重天,那总得报与陛下知道。 阿箬却不懂他心里弯弯绕绕,笑着说:“阿枝姐姐的事情同上次那公主,并那抢了嫂子的先魔尊也有点子关系,他们若是此刻都在天上岂不是便宜?咱们两相对质把话说清楚,还阿枝姐姐家一个公道,这事情可不就结了?那咱们还能得空在天上玩一遭呢。” 廉贞听了她这话,顿时一阵头痛,这小娃娃看着玉雪可爱,可嘴巴上却半点不饶人。他是天魔大战后上任的星君,并不曾得见上元仙子从前风貌,可听九重天上的闲话,都说这位仙子最是敦厚和善,怎地□□出的小娃娃嘴这样利? 他揉了揉头,冲着阿箬道:“仙子回头冲着陛下,可万不能这样说,给邝露仙子惹麻烦便不好了。”阿箬想了想觉得他这话也对,便垫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仙君哥哥这话很有道理,阿箬受教了!” 到了七政殿前,廉贞星君让七政殿的仙侍往里面通传,一面看着阿箬拉着白枝这里看看稀奇,那里看看趣致,阿箬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话,倒是让白枝少了几分紧张。没一会去通传的仙侍回转,廉贞本以为今日见不到陛下,就准备带他们两个回自己府中暂住,可谁知仙侍竟是叫他们一道快些进去。 阿箬挽着白枝的手,跟着廉贞星君后头进了七政殿,正看见上次见过的洞庭君,身侧站着的是穗禾公主,她看着比上次见到时气色好了几分,想是吃了忘川果的缘故。他们两个隔壁站着的,显然是一对夫妻带着个少年,阿箬心道那夫妻必定是抢了嫂子的先魔尊同话本子里说的六界第一美人了,那少年想必便是他们的儿子? 她刚盯着他瞧了两眼,就看见那少年也正瞧着自己。阿箬心里算了算,白枝同鸟族花族有仇,她同白枝是朋友,四舍五入自己也同他们有嫌隙,便学那凡间恶霸一般,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那少年满脸错愕,一时囧得满脸通红,阿箬见状顿时觉得得意万分,下巴直往上翘。 “廉贞,你今日来,可是忘川有事?”廉贞星君进来,便觉殿内气氛诡异,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听见润玉说话,忙带着阿箬白枝两个往前见礼。“回陛下,忘川有信,具体事体都在信中。” 润玉接过了信看完抬头,便看见邝露身边的那个小童,正威风凌凌地瞪赢了棠樾,趾高气昂的很。 “这事与鸟族,花界都有干系,你们几个既然今日在这,便索性听一听这事,看看本座当如何判。”润玉说着,便让白枝上前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再说了一遍。白枝一路说一路哭,说完了在场几个脸色都不算好看,阿箬是已经听了一遍的,便偷偷拿眼去瞧那天帝的方向。 待白枝说完,润玉又点了点那信说道:“阿箬,你是代邝露上天的,那七明芝的事情,你来说。” 阿箬一听叫她的名字,忙走到白枝旁侧跪下,老老实实磕了个头说:“回禀天帝陛下,来的时候阿姐说了,查了离楼的册子,那七明芝确是在离楼不假。”说着她又挠了挠头,何止是在离楼啊,现如今就在她脑袋上呢。“可是离楼是冥府太山府君的神府,如今阿姐不过是客居离楼,虽说可取用离楼物事,却不敢擅专将七明芝相赠,故而叫阿箬上来同陛下道一声不是。” 听了这话,那六界第一美人啪嗒一下跪地:“长芳主同我有养育之恩,凡间说人命关天,如今她已日渐灵力衰弱,还请小鱼...还请陛下帮帮忙,求仙子赐药。” 阿箬听了这话满心摸不着头脑:“七明芝是离楼的东西,你求陛下有什么用?陛下也不会变七明芝啊?” 说着,她便眨巴着双眼去看润玉,润玉见她模样同周身灵力,心中没来由的多了一个猜想,心道若是此刻他心中所想是真,自己当真要对这孩子好些。他一边想着一边道:“你是叫阿箬吧?不必跪着了,你姐姐若是亲来了,也不必在这里跪的。” 阿箬一听这话,嗖的便蹿起来了,还不忘把白枝一道扯起身来。 她一边起来,一边抬头望润玉:“陛下,您会帮阿枝姐姐做主么?阿枝姐姐说若是花界再减青丘物产,狐狸们就要饿死了。他们被鸟族抢了地盘就够可怜了,如今又吃不上饭,真惨。那七明芝阿姐给不了,若是那个什么长芳主来了忘川,阿箬一定让阿姐第一个渡她!”阿箬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暗夸自己极是体贴,想出了这样好的办法。 润玉听了这话,一阵的哭笑不得,他自登位以来,群臣对他莫不恭敬,像她这种还是第一次见,竟然有几分想笑,他点点头说道:“狐族之事,本座自当给青丘一个说法。”听了他这话,把阿箬高兴地眉眼不见的,暗道这天帝倒是个好神仙。 锦觅听了阿箬的话眼见着又要哭,旭凤让棠樾扶着她,自己走出来道:“忘川既有七明芝,借来一用有何干系?若是太山府君尚在,今日有所求,她也必然会答应的。” 彦佑听了他这话暗道不好,这要是旁人估计也不好驳他的面子,可邝露身边这小丫头不知道跟着谁学的,一张嘴利如刀刃,若是让他们两个吵起来,今日想求着润玉让他出面向魔界讨万余鸟灵一事怕是不成,忙站出来打圆场:“长芳主之事到底不是最紧要的,如今最最紧要的当是鸟族万余鸟灵的安身立命之事,咱们先把这事谈妥了,再慢慢商量长芳主之事吧。” 09: 嫌隙 “扑哧君,长芳主日渐衰弱,想来仙命不长了!那鸟灵如今聚居魔界,又无性命之忧,何必急于一时,再慢慢想法子便是!”锦觅听了彦佑的话哪里肯依,立时便驳了回去。 穗禾嗤笑一声,抬眼去看旭凤,嘴上却说:“在锦觅仙子眼中,我鸟族万余鸟灵怕是比不上花界长芳主一根指头。先魔尊同样出身鸟族,妻子如此作为,你便不心寒吗?” 旭凤听她质问,心中暗暗发苦,鸟族和花界世仇,平日里不谈及尚好,但凡谈及,哪里还能有好结果。往日里彦佑少不得帮衬两句,可在场唯有他同阿箬知道穗禾的时间不多了,他又不忍心当众说穿此事,穗禾自来骄傲,让她受人怜悯怕是比杀了她还要难受,只能两边谁也不帮,默不说话。 见他们先是剑拔弩张,接着又一言不发,阿箬只觉得摸不着头脑。但她听了方才彦佑的话,却认为大大的不妥,见大家都不说话,便开口说道: “咦?阿姐不是让那鸟雀公主自去了结了因果么?你们不去寻先魔尊往魔界游说,跑来找天帝陛下做甚?那鸟灵是追随他们两去的魔界,自当由他们去魔界接回来啊。仙君你脑子不好也就罢了,怎地还这般躲懒,须知天道昭昭,这种事可轻忽不得。”阿箬跟在邝露身边两千多年,虽修行进益不大,但因在离楼渡灵日久,对于天道因果却极为敬重。 阿箬那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直看得彦佑牙疼心苦,说完又见她望着旭凤道:“至于七明芝么,仙君这话说的也极是,太山府君神若是在,必然没有不允的。可府君既然神逝,未有新主现世,阿姐既然立誓暂掌离楼,那离楼一草一木我同阿姐都会誓死守护,须知君子一诺,五岳皆轻。”阿箬说到最后几句,还特特把君子一诺那八个字说得极重极慢。 她这话一说完,四周俱是一静,未几就听到润玉说话:“廉贞,狐族的事情便由你同禄存星君去查,看看这小狐狸所言是真是假,有了结果便来禀报。青丘国自创世父神起便归了涂山氏,废天后此举确是不妥,让巨门星君去查了卷册,召流枭上天来共商归还涂山氏故土之事。” 他说完这些,便点头让廉贞退出去。廉贞一走,白枝便去望阿箬,阿箬想着七明芝的事情未有定论,便只拉着白枝依旧站在殿内。 “七明芝的事情....”润玉望了锦觅同旭凤半晌才说道:“太山府君神逝时曾将离楼封印于虚荒,若非上古神祇不忍见六界生灵苦修无渡,也不会允她暂开离楼。但纵然我是天帝,也不能以权势强压离楼献上七明芝。况神仙精灵都各有其寿,若是天道不忍长芳主香消,自会有求生之法,你们也别去逼迫她一个小娃娃了。你们先暂且在栖梧宫住下,我让老君他们去同你们一道想法子。” 他说着转向阿箬道:“你今日上天,你阿姐可有嘱咐你什么话?” 阿箬想了想,笑道:“阿姐只说让我在九重天玩完了别忘了回去,也没说什么旁的。反而是我,我原还想着万一陛下不肯帮阿枝姐姐该如何呢,现下看来陛下是个极为深明大义的神仙。那些鬼市说书先生的话本子半点不对,下次去听书,我定好好帮陛下平反一二!” - 栖梧宫 - “凤凰,你方才为何不帮我劝他们?彦佑如今向着穗禾,你便也不帮我了吗?”锦觅方回到栖梧宫,便打发了儿子,质问旭凤。 “你方才也见到了,那小仙侍的话虽然不留情面,可却也是事实。太山府君神是上古神祇,她虽已化归天地,可纵然是天帝,也不敢任意冒犯离楼,我们再想法子就是了。” “我阿爹阿娘死了,临秀姨死了,肉肉死了,天界夺走了我所有的亲人!长芳主自幼养大了我,今日她有难,你们一个个却袖手旁观!离楼如今是邝露的,那个叫阿箬的不是喊她姐姐么?去请她来栖梧宫做客!” “锦觅你冷静一点,稚子何辜,我们再想法子就是了,寻遍六界必然能找到救治长芳主的办法。”旭凤一面去搂着锦觅,一面出言安慰。 “凤凰,你是不是也不帮我?我又不伤她,我只是想要邝露带七明芝上天而已,为何你也不帮我?”锦觅眼圈一片血红,眼泪不住下落。 “锦觅,你在乎的究竟是长芳主和七明芝?还是那些你认为原本会一生一世帮着你护着你的他们,如今都离开了?”旭凤一片心冷,轻轻发问。 “你疑我?”锦觅眼中有一丝受伤,她轻轻挣脱了旭凤的怀抱,往殿外走去。“我同棠樾去洛湘府住,长芳主,我自己会想法子去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第5章 09:质子 - 七政殿 - “陛下,昨日栖梧宫传出争吵之声,没多久先水神,锦觅夫人便带着棠樾小殿下回了洛湘府去住。今日一早,棠樾小殿下到璇玑宫,邀阿箬仙子往洛湘府一聚。”破军星君一边回报,一边看着自家陛下的脸上,仿佛多了一丝意外。 “水神不是定了么?他没住在洛湘府?”润玉像是从未想起过这些细节发问。 “仙上不肯,只是依旧居住在从前的仙府上,故而洛湘府一直还是先水神的故居。”破军一边斟酌用词,边回话。 润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正要开口说话,就看见七政殿的仙侍在殿外徘徊,便示意他进来回话。 “陛下,锦觅仙子在外求见。”那仙侍头埋得极低,身体还有两分颤抖。润玉没来由的想,没了上元仙子□□,一个个就这般经不住事情?他一边点头示意仙侍带锦觅进来,一边对着破军挥手指了指内殿:“你去里面待一会,她走了本座还有事情吩咐你。” “小鱼...我找你有事。”锦觅走进殿内,眼中泪痕未消,说话语调中还带着哽咽之情。 “找我何事?”润玉并不去看她,仍在写自己手上的这一副字,只是轻声问道。 “我需要七明芝救长芳主,我阿爹阿娘临秀姨都死了,长芳主自小养我长大,同我亲生母亲没什么分别,我不能失去她,你帮帮我好不好!噗嗤君如今一心向着穗禾,凤凰心里到底放不下鸟族,他们如今都不肯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小鱼仙倌...”锦觅说着说着便眼红泪垂,一如从前的每一次。 “你要我如何帮你?”润玉说着,提笔又写下一个旧字。 “我,我让棠樾请了那个叫阿箬的小仙侍上洛湘府做客。我没有恶意的,小鱼仙倌你信我,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邝露救过我一命,我不是想要伤害她。我只想让邝露带着七明芝上天,凤凰说离楼我不能去,那只能她带着七明芝来,长芳主等不了了。老君他们都说设法设法,可我知道他们救不了长芳主。邝露手上明明就有七明芝,她为什么不肯给我?一定是她恨我对不对,她恨我抢走了你,恨为了救我困守离楼,不能在你身边!”锦觅越说越是激动,几乎就要冲到润玉面前来了。 “你既然带走了阿箬,还要我帮你什么?”润玉听到恨字,终于抬头望了她一眼,但马上又低头去看自己的那副字。 “我害怕,我怕她心狠,我怕她因为恨我,连那个小仙侍都顾不得了。你帮帮我,太巳还在天上,那个阿箬不过是个捡来的妹妹,可太巳是她生父,她必然放不下的!小鱼仙倌你帮帮我,我就想要七明芝而已,她给我就好了啊,我们都好了不是吗?我一定不会伤了他们的。” “太巳修为功力都在你之上,她素来聪慧,不会相信你困得住太巳的。”润玉说着,把跪着的锦觅扶起来,让她坐在下首的椅子上。 锦觅坐在椅子上,一面不安的揉搓自己的手指,一面说道:“那你帮我困住太巳好不好,我做不到,但是你可以!你是天帝,只要你帮我,她必定会信的。” “若我帮你制住太巳,你准备如何通知她带七明芝上天?”问完这句,润玉轻轻给那副字盖上小印。 “让那只九尾狐和那日带她上来的廉贞去送信,我再从阿箬身上取一件信物托他带去,邝露必会信的。小鱼仙倌,你会帮我的对吗?你不会像他们一样,把母族,把旁人看得比我更重,对吗?”锦觅轻声发问。 “我答应你了,一会让廉贞去洛湘府候命,你如今太紧张了,回去先好好休息一下吧。”他说完,便扬声让仙侍来送她出去。 破军听见锦觅出门的声音,这才从内室走了出来,在润玉身边站定,看见他方才写的那副字:“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破军犹豫再三,还是问道:“陛下,你当真要帮着锦觅仙子吗?” 润玉却并不答他,只是望着那副字出神,过来好半晌,就在破军纠结自己是不是该就此出去的时候,他开口问道:“她如今在干嘛?” 破军心中想了想,这个“她”断然指的不是方才走出去的那一位,那必定就是忘川那位了。 “卞城王方才派了使者上天来传信,说离楼主人入魔界会面大长老,请魔界允流落魔界的鸟灵归乡。”破军忙恭敬回报。 润玉听了他报,先是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转瞬又皱眉道:“她自己一个去的?” 破军感觉自己心脏停顿了一秒,又立时震如擂鼓,一咬牙闭眼回答:“仙子入魔界不久,翼渺洲流枭也去了魔界,两位仙上是一同见的大长老。” 10 :游说 送走了阿箬不到两日,邝露思来想去,还是想要往魔界走一趟,到底是万余生灵,不忍他们多受挫磨。 离楼开在鬼市的边上,离着正经八百的魔域还有些子距离,她一路走着,一路看沿途魔界风物,倒也觉得颇有几分趣味。 “小仙流枭,见过邝露仙子。” 邝露将将走到都城之下向上望,便听到一道清越爽朗的男声,循声望去,在城门之下站着一个玄色衣衫的男子,肩膀上沾着魔界清晨的露气,显然是在此等候多时了。流枭,是天帝自天魔大战后定下的翼渺洲首领吧,可是她此番入魔界不过是一时兴起,他如何能在此等候? 她思忖了片刻揖手回礼:“小仙邝露,久闻翼渺洲首领仙姿卓越,今日一看的确不凡。仙君在此,是在等谁么?” “仙子不必客套,流枭从前隶属五方守将,一直受太巳仙人节制教导,仙人于我有半师之恩。”流枭一笑,又补充了一句:“从前小仙出入太巳府,与仙子有过一面之缘,想来是仙子忘记了。今日在城下偶遇,只是遥见仙子似是往都城而来,故而特意在此等候。” 邝露从前也曾见过五方守将在太巳府出出入入,想来是自己不曾放在心上,所以记不大得了,心中顿觉有些尴尬,也就只能微笑点头。 “日前得先鸟族公主传信,流枭方知翼渺洲治下竟有万余鸟灵滞留魔界,是流枭的失职,幸得仙子点拨今日便是为此事而来。倒是想不到仙子会亲来一趟,流枭代这万余鸟灵,谢仙子相助之恩。”流枭看出那青衣仙子眼中的窘迫,也不点破,拿鸟灵之事把话题岔开。 “穗禾公主既然进了离楼,那此事便与离楼有了干系,小仙跑一趟也是应该的。倒是仙君走这一趟,不知打算如何同大长老洽谈此事?可有小仙帮得上忙的地方?”邝露见他不追究,心中一阵感激。 “自天魔大战后,先魔尊退位,如今是那位卞城王主治魔界疆土。”流枭说着,抬手示意,二人一同入了都城:“这三千年来,魔界为争夺魔尊之位,内耗久矣,早已不复先魔尊在时的鼎盛之势。如今的魔界对天族而言,不过是囊中之物罢了,陛下只是碍于当年的忘川之约,不好再起刀兵。可若是魔界强留我鸟族万余生灵,流枭身为翼渺洲首领,便是拼着忤逆的罪名,也要救同族胞友一二。仙子如今掌冥界离楼,想来能理解流枭心中所想。” 邝露听了他这话,心中顿觉天帝陛下选的这个首领倒也是个人物,今日之事十之八九能成,倒也不必自己费力。便冲着他笑道:“仙君身为翼渺洲首领,爱护族幼,实是鸟族之福。” - 洛湘府 - “你这臭水鸟,为何不许我出去?” 洛湘府内,阿箬同白枝自被棠樾请来,便被锦觅的结界困住不得出。她心道不好,可锦觅并不来见她,倒是棠樾心中不忍,常来看望她一二,可每每来了,不是被她骂得狗血淋头,便是一脸横眉冷对。 “你们合家的规矩便是想要的东西,讨不来便要强抢么?”阿箬说着,便要去摔那多宝阁上的摆件。棠樾见了,忙伸手过去拦:“我阿娘说了,她不会伤害你的,只是请你们上洛湘府来做客,等你姐姐来接你,自然就会放你走了。” 阿箬一把推开他道:“我自己有手有脚,自会走,无须我姐姐来接!你们想让我姐姐上天,安的是什么心打量我们蠢不知道么?不过是为了拿我要挟姐姐罢了,小人!”白枝在旁也冷哼一声:“做客?你们家请客都是只许进不许出的?这样的做客法子,我还是头回听说,也不知这是鸟族的规矩还是花界的规矩?” 棠樾听了,脸色又是一阵青白:“我阿娘心很好的,你们若是见了必会明白的,她这样做有不得已的苦衷。长芳主性子极好,自幼便对我极为照顾,今日她重病我阿娘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的。” “她的苦衷与我同阿枝姐姐有何相干?”阿箬讥讽一笑,冷冷的说:“说来说去不过是想救长芳主罢了,那长芳主仗着手握百花令,便为了自己一己私利,肆意妄为断鸟族粮食,减青丘物产,算哪门子的性子极好?手握至宝就当以天下苍生为先,而不是用做纵容私欲的利器,她今日所受,不过是终有轮回罢了。人不慈有仙人料理,仙人不慈,自是逃不过天道清算。”棠樾眼见自己争她不过,只能悻悻转头离开。 阿箬见他走了,忙拉着白枝找了个角落暗暗同她道:“阿枝姐姐,看来咱们这次没法一道回去了。他们要拿我要挟阿姐,必然需要有个可信的使者去传信,我估摸着大半会选你去,那七明芝的秘密只咱们几个知道,断不能给了那劳什子芳主。你一会便道要拿这个做信物,然后速速回离楼去。”她一边说,一边虚指头顶。 白枝点点头道:“那你怎么办?”阿箬沉吟了一下说:“走一步看一步吧,他们既然想要用我换七明芝,想来不能伤我,你拿了它回去,那阿姐也不必如此受她掣肘。万一,我是说万一哦,那日那天帝看着是个和善的,当不会让我命丧九重天吧?”阿箬一边说一边长叹了一口气,这九重天想来与她八字不合,下次万万不能来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阿姐比较好。 - 离楼 - “多谢仙君相送,想必仙君还要去往九重天禀报此次鸟族之事,若是能得陛下首肯,是鸟族一大善事。邝露在此,给仙君道喜了。” 流枭见她皓齿明眸,言笑间顾盼生辉,一时有些出神。九重天上一贯有传闻,陛下痴恋的先水神锦觅是六界第一美人,集花水二界的灵气于一身,引得天族两位殿下为之神魂颠倒。面前的这位上元仙子,据说眉眼间有七分神似先水神殿下,可流枭在心中自己对比一二,锦觅殿下眼中过于痴怨缠绵,断然见不到这等朗若清风的姿容。 这位邝露仙子原身即为朝露,夜气著物为露,天之津液也,下所润万物也。三千年不见,如今风姿远非当年的上元仙子可以比拟,便是那位锦觅夫人亲至,也是难分轩轾吧。 流枭还在出神,邝露也不好就此转头进去,二人也只能在门口两相对望,廉贞星君带着白枝来时,正赶上了这一幕。要说廉贞也委实命苦,那日带了阿箬上天原以为这差事也就了了,谁知他方一离开九重天,便被天帝一道口谕提进了洛湘府。那锦觅夫人自己绑了邝露仙子的妹妹,却要他去忘川传信,如今自己倒成了首恶了,何苦来哉。 “邝露仙子,洛湘府锦觅夫人有话托小仙传达,还请仙子借一步说话。”廉贞哭哈哈一张脸上前行礼,白枝原本跟在廉贞后头,见了邝露身影忙跑到她身后站定,邝露不明所以,只得旁行两步听他说话。 “夫人说,仙子的妹妹乖巧可爱,她看了甚是喜欢,如今正在洛湘府做客,请仙子不必担心。她与仙子三千年未见,仙子当年对她有搭救之恩,如今想请仙子往洛湘府做客,天帝陛下还特特出面请了早已赋闲的太巳仙人过七政殿,只等仙子上天,便可一家同聚。”邝露初时还是一张温和笑脸,听到后面脸色煞白,血色全无。 白枝自她身后听到廉贞的话,一张小脸气得通红:“阿呸!明明是他们绑了阿箬,逼邝露姐姐上天去送七明芝,偏还要说一通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打量大家都是傻子么!你们如此这般行径,也不知是天帝陛下的臣子,还是洛湘府的臣子,还是干脆已投了先魔尊了吧!也不怕天帝陛下降罚于你们!” 邝露的眼神中露出一抹自嘲,她轻声说道:“既然星君在这里,那便是陛下的态度,对么?”廉贞身上冷汗连连,只得诺诺答道:“我等做下仙的,不敢妄自揣测君上的心思,还请仙子赎罪。” 流枭自旁间听见了白枝对话,眉间微皱,上前一步道:“仙子于鸟族有大恩,若是有难事,流枭愿为仙子助力。” 邝露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勾起一抹清淡的笑意,对着流枭点头道:“多谢仙君美意,不过今日离楼有事,仙君亦要赶往九重天回禀事宜,邝露就不留仙君了,下次仙君来离楼,邝露一定备好茶酒迎客。”她复又转身望向廉贞道:“仙君的消息传到了,此事邝露知道了,多谢仙君将阿枝这孩子带回来。”说完便拉着白枝往离楼而上。流枭听了她的话,只得与廉贞一道回身往九重天而去。 邝露在离楼里间坐定,白枝忙把七明芝塞进邝露手中,哭道:“阿箬说了,九重天有大神通的仙家多的很,这七明芝若是被旁的仙家看出来,仙子必然诸多掣肘。故而他们要放我回来传话时,阿箬假作这是要紧的信物,让我一道带了回来。她还说,那日我们面见天帝,天帝甚是和善,想必断不会看她就此丧命,让您不必太过担心。” 邝露听到这里,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来传话的是陛下的廉贞星君,先水神再手眼通天,还能请得了我阿爹入七政殿?”白枝听了这话,脸色煞白,顿时僵在了那里。 只见邝露右手伸出窗去,捏诀施法,自忘川之中浮起一个人形的影子,漂浮在窗前。邝露对着那影子道:“你去请冥府十二神,就说三千年前的事情,今日我答应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