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记得》 第1章 楔子 阳光孤儿院。 傅妈妈弯下腰，双手轻轻地握住季德小小的胳膊，温温柔柔地对只有十三的季德说：“季德，今天你就要有新家了，到了那里，你要乖乖的，千万不要惹新爸爸生气，他们一定会对你很好的。”说着，傅妈妈的眼泪就落了，她忍不住抬手抚摸这孩子乌黑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季德睁大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傅妈妈，眼泪却是一层一层地加厚，逐渐汇聚，模糊了傅妈妈的脸。季德抓起袖子，一把抹去眼泪，看清楚傅妈妈，问：“傅妈妈，我是不是真的不可以留下来……”她开始哽咽，声音微小而脆弱，却格外清晰。“我是不是真的要离开，再也不可以见到你们……” 傅妈妈温柔的微笑，伸出手擦干她的眼泪：“怎么会呢？季德，离开这里是你最好的选择，你会有更好的未来和人生，要是想傅妈妈和这里的小伙伴了，你可以随时回来。” 像是得到了承诺，季德嘴角终于曲起了微弱的弧度，扬着眉毛不舍的看着傅妈妈，可是她突然放心了，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她就知道，总有一天她是要离开的…… “好了，季德，我们该出去了。你的新爸爸已经等了很久了。”傅妈妈站起来，一只大手牵起季德软软的小手掌，带领她一步一步往门外走去。一直躲在外面的小小身影迅速缩回，往墙的另一面躲去。 八月的天气天高气爽，这一天阳光很明朗，万物都踱了一层透明的浅金色，院子里的古树在温暖的照射下缓缓的摇动身体。 院子里停着一辆黑色的吉普车，锃亮地光泽在破旧灰暗的院子显得异常耀眼。车旁站着一个身材魁梧高壮，皮肤黑黄的中年男子。明明气势凌人可怕，脸上却挂着与外形一点儿也不相符的温柔笑容，看上去多了些人气，也让小小的季德心里少了点畏惧。 傅妈妈放开季德的手，让她自己走过去。 季德迈着小小的却坚定的步子往易雄健走去，然后在他面前站定，抬起头，乖乖地叫了句：“叔叔。” “哎！是个好姑娘！”易雄健听到这声细细脆脆的叔叔，听得心都软了。他蹲下高大的身躯，伸出一只厚大的手掌，让季德把手放在上面：“季德，我叫易雄健，是你爸爸的好朋友，以后啊你可以叫我易叔叔。本来早就应该把你接过去，可是有些事耽搁了，不太方便，所以现在才来接你，你心里会不会怪易叔叔？”易雄健粗犷地的外表却用着如此温柔语气，季德有些受宠若惊。 她连忙摇摇头：“不会不会，易叔叔，我在这里生活的很快乐，你来接我……我也很开心。” “哈哈哈哈……”易雄健爆出十分爽朗的笑声，一把将季德抱了起来：“小德，那今天就和易叔叔回家咯！”季德被吓得紧紧抓住易雄健的衣服，还没缓过来，就看见车门的另一边被打开。 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孩从车上下来。 季德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他一身黑，五官不只是深邃。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眼睛森森的盯着她。明明初秋的天气不冷，她却感觉到一股凉意从她脚底涌上来，她挣扎着从易雄健身上下来。 然而他转了个身，侧脸对着她。似乎不愿意看见她。 季德却发现，他的颧骨这里有一颗痣，离眼睛不远。 悠远的记忆中，她隐隐约约记得那名字叫泪痣。 季德微微皱着眉，研究着那颗痣，移不开眼。 “哼。”他冷哼了一声，季德抬头，正好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讽刺。 嘲笑她吗？ “你笑什么？”她冷冷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仿佛要把自己训练已久的气势全部拿出来。 “与你何干？”他头也不偏，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微微不耐烦的说。 季德有些被他的厌恶堵住，一时间失了话语。只是眼睛直直的瞪着他。 “你瞪我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吃掉我？”他轻谬的眼神扫过她，仿佛是在看一个笑话。 季德一下子憋的满脸通红，连忙移开目光，紧紧的握住拳头。 静默三秒，她突然转身抬头对站在旁边的易雄健说：“易叔叔，对不起，我恐怕不能去你家了。” “噢？季德，怎么了？”易雄健又蹲下来，一手撑在大腿上，一手抓住季德细小的手，低声问她。 易修南也微微侧身，转头睨她，仿佛是要看她到底能耍什么花招。 “啪嗒……”季德的一滴眼泪从雪白的脸颊上滑下，落在了地上，她低低细细的声音响起。 “叔叔，我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生活在孤儿院，我早就把这里当做是我的家。虽然我从小就被父母抛弃，但是在孤儿院，傅妈妈把我们当成她的亲生孩子，给我们上学，让我们长大。我们一点儿也不觉得做孤儿有什么可怜。因为在这里，我们很幸福。”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眼睛毫不畏惧的迎上易雄健的目光。 “可是，我预感未来我在你家的日子不会好过。“她又顿了顿，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似乎因为不合适而被咽了下去。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她已经牵强的说。 易雄健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马上反应过来，转头对站在一旁的易修南喝道：“修南，还不道歉！” 季德明显被惊了一下，不由得扭头看向易修南。 他凌厉的眼神盯着季德，像是要把季德看出个洞，阴沉的面孔极不情愿，僵持许久，他还是微微动动嘴唇，不好意思三个字轻飘飘的落在季德身上。 很明显的轻视，不真诚。 季德神色一动，她知道，这已经够了。她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然后弯下腰向易雄健深深地鞠了个躬，小小的脸上满是诚恳。 “谢谢你，易叔叔。” 易雄健连忙拉起她，却发现她用力的控制住自己倔强的要鞠完这个躬。 易雄健无奈笑着对站在对面抹眼泪的傅妈妈说：“这孩子，还真随她爸。” 傅妈妈也笑，忍住哭腔说：“易先生，就麻烦你好好照顾季德了。” 易雄健连忙止住她：“是我这些年麻烦你了。” 季德被执意要抱她上车的易雄健说了句谢谢，头偏向窗外。身旁人的阴气仿佛是六月底的大雪，让人瘆得慌。季德又往边上挪了挪。 直到易家大宅。 “季德，这就是你的新家。”易雄健指着那栋欧美式别墅给她看。 车子穿过黑色镂空铁门，慢慢驶入宅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第一章尘埃落定 易修南来的时候，我正在画画。 一个人畅游着蔚蓝的天空，画上那可以自由翱翔的飞鸟。 那鸟飞过山川，飞过大海，飞过人间的烟火…… 一年的时光里，它走过了太多太多的地方。落在那栋面朝大海的房子屋檐上，它闭上眼睛休憩，海风轻微，脑子里想不禁浮现着明年的春暖花开到底是什么模样。 一起约定，明年再见。 安静的画室里，只有微风轻吹，窗帘浮动，还有画笔刷在纸上的声音。 一切都静的让人觉得……这是隽永。 脚步声仿佛从深长的走廊传来。 不徐不缓，却稳重有力。 在门口戛然而止！ 我心口一窒，呼吸提到嗓子眼，却在反应过来的那一刻被狠狠压制下去。 平静所有的情绪，仿佛没有察觉到，面不改色的蘸上蔚蓝色混着纯白的油彩，一笔一笔。 他是不会进来的。 阳光暖洋洋的透进来，刚刚落在我的脚边，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要触碰到我。 可是终究还是差一点。 我一点一点的刷着那占了几乎半块的画纸的天空。很认真，很认真。认真到我快要将画纸的纹路都看的一清二楚。 门口处安安静静的。 我没有用余光去看，反正他迟早都会走的。 时间仿佛停止了呼吸，慢慢的流淌，画着画着，我仿佛忘记了时间的一切，忘记了混沌宇宙，滚滚红尘，忘记了人世间所有的爱恨情仇，只剩下一身清明去幻想，我画里那片蔚蓝宽广无边无际的天空。 那是自由的味道啊…… 最后一笔落下，我退后了几步，远远的看着我的画。 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更多了。慢慢的，慢慢的，它爬上了我的画，和我的天空相映成辉。 我不禁缓缓的微笑。 歪着头，看着那束阳光，只觉得它无比的纯净美好…… 心忽的一痛…… 眼泪就浮了薄薄的一层。 我皱了皱眉头，压下心里的那层薄薄的委屈与伤心，开始将画笔和调色板都收拾好，让那副自由的画，静静的呆在阳光下。 转身的一瞬间，脚步突的一滞，我迟迟没有动作。 眼睛定定的看着门口。 易修南高大的身躯堪堪占了大半个门，常年严肃的面孔比往常更加面无表情。 他……易修南……居然一直站在门口…… 心里充满着不知名的情绪。 以往他看见我在画画，都会先去书房，等我画完了再去书房找他。 而这是……第一次……他在这里等我画完，等我一回头就能看见他…… 我似乎愣了许久。 反应过来的我向他走去。 “你怎么站在这里，不叫我一声？”他很高，我穿着平底鞋也只到他肩膀处。此时此刻，我仰着头，眼睛疑惑的看着他，眼底是我拼命隐藏的云淡风轻。 他对着光，眼睛恰好透出茶褐色的瞳孔，很深很深的眸子，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沦陷。 他也不说话，就这样用那双漩涡一般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半个身子被阴影笼罩。 深沉复杂，即使在阳光下那么清澈透明的眼睛，却如此的深不可测。 这些年来，他变得越来越让人看不懂。 “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还没有等我说完，他低下头，就吻住了我的唇。 他托住我的后脑勺，将我紧紧的按向他，唇上动作丝毫不温柔体贴，在我的唇上密密麻麻的撕咬，像是一种带有惩戒性的亲吻，唇上痛意来袭，我忍不住推开他，却发现他浑身紧绷，坚硬如铁，无论我怎样挣扎他始终无动于衷，我不禁睁开眼睛瞪他，他看见，迅速间转了个身，将我按在墙上与他之间，然后一只大手将我的手高举按在墙上牢牢抓住，似乎发现我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挣扎的地方，他才放下戒备放心的又低头深吻起来。 他滚烫的唇在我的领悟来回扫荡，反反复复舔舐吮吸，霸道的紧紧搂住我的腰，让我的身子与他的紧贴，比刚才的撕咬更加猛烈，我被迫跟上他的节奏，只觉得在大海上沉沉浮浮，直到我的大脑开始缺氧，实在呼吸不过来，他才微微松开我，但滚烫的手还在我的腰间。 他低下头将头埋在我的颈窝，又重新抱住我，一动不动。 微微急促滚烫的气息在我的脖上萦绕。 我听见他的心跳…… 砰砰砰砰…… “易修南……”你是怎么了？ 我喊他，剩下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他似乎被我唤醒。 他的手渐渐松开，改为单手撑在墙上，恰好围住我。 而我就在他放手的那一瞬间，在他面前，特别丢脸的腿软，然后蹲了下去！！ 我实在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抬头无辜的看着他，想要和他解释，却发现他眼底泛着浅浅的笑意。欣悦的情绪从他微弯的嘴角也能看出来。 我一愣。看着他的眼眸，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我竟然也是能够看懂他的。 “怎么了？”他的声音也染了愉悦。 我嘴巴一瘪，皱着眉头说：“腿软，走不动了。” 说完，我才后悔祸从口出。 我怎么会……！ 这感觉怎么……像是我在向他撒娇…… 我从成年就再也没有对他做过的事，现在就这样依赖潜意识，这样自然的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过了好一会才敢抬头看他。 居然发现他的愉悦更甚。 “腿软？走不动了？”他似乎在玩味我的话。 我窘迫的不想理他。 然而下一秒，他拉起我的手，微微弯身就把我拦腰抱了起来。 我惊讶的大叫。 他终于笑出了声，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脖子。 “我们去哪里？”我问他。 “你不是腿软吗？” 我…… 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个！ “带你去吃饭。” “我还饱，不想吃。” “那是谁说腿软的？” 我装作不满的抬头瞪他。 他眼睛专注的看着路，并没有看我，然而微勾的嘴角还是没有落下去。 时间仿佛安静了，他的容颜仿佛刻在了我的骨头上。 我目光贪婪的看着他这般模样，忽然有些移不开眼。 他英俊的侧脸，高挺的鼻梁，那薄凉却又性感的嘴唇，那一双在阳光下清澈透明，却在黑暗幽暗深沉的眼睛…… 一个想问了好久的问题突然涌上来，又在一瞬间，那冲动如潮落一般湮灭。 不用再问了…… 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结局已经如此……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早就没什么好问的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02 宽长的餐桌前。 晚餐非常丰盛。虽然易修南是难得回来一趟，但是刘妈却很少像今天那样做的这么丰盛，几乎满满一桌子。难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我认真的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节日是在今天的。 易修南早就吃完，坐在一旁看本来今天早上应该看的报纸。大大的报纸挡住了他整颗头。 我无语的摇摇头，这人，新闻在手机上看不就好了，偏偏还要订阅报纸来装酷。 我慢悠悠的一粒一粒米饭的挑着，然后夹一大口菜，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我一向不喜欢吃白米饭，只喜欢吃菜。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女人的胃只有那么点大，当然要装一些珍贵的，平常难以吃到的。我当时只觉得这句话说的十分有道理，也没有怎么深思，可没有想到，慢慢的，我居然付出了实践。 “你吃的这么慢，等会哪里有时间带你出去。”报纸后突然传出声音，我抬头看去，只看见一张花花的报纸。 “我们去哪里？”我亮着眼睛问。 他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放下报纸，抬起深沉似潭的眼睛看向我：“你快点吃，去了就知道了。” “哦。” 我兴奋了，低头快速的往嘴里扒了一口饭，然后把筷子往桌上一放，一下子站起身来，俯视他说：“我吃完了。” 他眼里略带笑意地看了我一下，然后缓缓站起身来：“走吧。” 他的车开的非常快，窗外风景如快速播放的电影般掠过，有些陌生，有些向往，也有些恐惧。我趴在车窗边，望着城市繁华的夜景，灯红酒绿，原本应漆黑的夜幕也被映得红火。然而只是那一瞬间景色，却定格在我的脑海中。 易修南，外面的世界原来这么大。那是不是可以说不论我去到哪里，你都找不到我。 我忍不住扭头看了看易修南，他凝肃的目光正望向路面，雕刻般的侧脸英俊得让人心动。 曾经，我也很心动…… “怎么了？看着我。”他头也不转的问。要不是他眉宇中的凝郁的散了不少，我还以为是谁和我说话。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看了。难道你还不给我看吗？”我微仰起头笑着说。 他正在搭在调档器上的手顿了顿。面色冷淡的说：“随你。” 我状似随意的哦了一声，恢复面无表情，转头继续趴在车窗边，车里有些闷，于是打开了车窗，凉凉的夜风迎面而来。 眼睛空茫的看着路面，装作很享受良辰美景的模样，可脑子里易修南的那两个字却一直挥散不去。他冷淡的表情，他冷淡的两个字。仿佛火热的红铁被瞬间浸入冰水里。 沁入心底的凉意。 可能是他今天对我太好了，让我心里的星星之火又成蹿成火苗。所以才会像现在那样失落。 终归，是自己的错，是你把你自己看的太重，是我自己还贪心不死……我机械而慌乱的对自己进行一切政治教育，可是我的心还是钝钝的痛。 季德，能不能请你有骨气一点！ 眼前突然闪过一个巨大的广告牌，划破了我专注于逃离的思绪。我顿时一个激灵，所有的政治教育都在仿佛这一刻齐拥而上，填补了我心上的不安和隐痛，我的心顿时轻了很多。 季德，我冷冷的在心里叫着自己。 只不过两个字，就值得你这样胡思乱想？不是早就习惯了？那你今天又怎么了？ 我抬头仰望高楼大厦，被城市霓虹灯照亮的天空，一片陌生与冷漠。 季德，别再妄想了。 从他放弃你的那一刻，什么都结束了。 从此，再无以后。 ……我的心终于沉了下来。 车子开的很快，可是也开了近三个小时才到。 他带我走进一条木板小路。看到景色的那一刹那，我讶异的只能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那……那是大海！ 幽黑无垠的大海，我仿佛看见黑色的波浪在海风的助威之下翻腾汹涌，肆意而张扬。广阔而无边无际的暗流一瞬间又恢复平静，徐徐的海风吹来，我张开手臂迎接，绽开微笑。仿佛那瞬间我的整个身体焕然如新。 我不由得转头看向易修南，却发现他的视线早就在看我。 目光在空中相触，我急忙撇开。 沉默了一瞬，我笑说：“这里很漂亮。”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夜色中他的侧颜竟格外温柔。 我清醒的移开目光。 六月海边的傍晚褪去所有的热气，让人心里只剩下惬意与安宁。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以前问他这种问题，他总会说她傻，要是真心想知道一个地方，哪里会有不知道的理。我连忙噤声。 却不料他居然会回答：“偶然发现的，很久以前就想带你来了。”温柔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我一怔，微微偏头，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完全转过去看他。顿了一下又转了回来。 足够漆黑的大海，足够幽静的地方，这么深的夜晚，恐怕整片沙滩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吧。 “我去那边看看！”我兴奋的指着那边微微能看的出是礁石的地方。然后张开手臂跑了过去。 “哇噢！”我迎着海风欢呼，像只逃出牢笼的小鸟，自由而快乐。我嫌鞋子太碍事干脆脱掉随便一丢，脚底踩着柔软细腻的海沙，仿佛飞翔在天空中的虚幻，又像是行走在大地上的踏实。这种感觉简直妙不可言。 我太喜欢这个地方啦！！！ 我借着灯塔昏暗的灯光勉强爬上礁石，站在上面眺望。 “你小心点！”身后传来易修南焦急的声音，我回头一望，看见他向我跑来的身影，手里仿佛还提着我的鞋子。我大方的对他笑，给他看我最灿烂的笑容。 因为我知道，他看不清楚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03 我是很少出来的。 从大三时逃跑被抓后，我就再也没有出过易家大宅，就连正在进行的学业也被迫终止。易修南甚至不惜耗费人力物力让他龙虎堂的兄弟来看守我。我那时讽笑的看着，真是大材小用。 我虽然不聪明，可是跟在易修南身边的这些年我也学到了不少，也自然知道这是他盛怒才会有的表现。我没有那个熊心豹子胆惹他，更何况经过那次彻底分析后，我发现我出去之后无枝可依，无可依靠。我想我需要慢慢谋划，所以我乖乖的在这易家大宅里呆了一年，听他的话，从未出来。 五个龙虎堂的兄弟在年后变成了两个。 我的一口气松到一半。 此时我的积蓄也已经储存了不少，再加上过去存下来的，数目很可观。易修南很大方，除了我刚进易宅时，他对我不待见之外，他对我真的是没话说的。每月有固定的零花钱，衣服还有首饰他心情好了就会送我。而我不会出门根本没地方花。 是了，我是以童养媳的身份进入易家的。 他对我这么好应该是应该的吧。 我慢慢的接受他，接受他带给我的一切奢侈习惯，我慢慢的认为，我已经是他的妻子，即使那时我们并未结婚，我慢慢的想，这样生活下去该有多幸福。我从一个勤俭节约的孤儿变成了娇生惯养的小姐。我开始习惯了，我甚至真的认为，以为这样的生活就是我的了。 可是我忘了一件事，易修南不是普通人。我也忘记了，命运怎么会如此青睐我？ 那一天是阴天，微风徐徐，是个凉爽的好天气，最适合在室外看书了。当时我正在后花园里看邵静给我的英文版傲慢与偏见，如痴如醉。刘妈突然跌跌撞撞的跑到我跟前：“小姐，我可找到你了。你快点出去看看，老爷……老爷……他不行了……” 书啪的一下掉在地上，我几乎是手脚发软的匆匆跑出门。司机在大门口接我。 这些年来，易雄健把我是真的当做亲生女儿对待，对我甚至比对易修南还要好。如果说我刚进易家时还有什么顾虑的话，早在他如山般的父爱当中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已经是我的亲生父亲了，我想。 可是，这样一个爱我的人……要走了。 要走哪里？ 我这一生总是经历离别。父母在我无意识时的抛弃，孤儿院明明玩的那么好的朋友转眼就被领养，再见一面都是难事，而我也彻底离开孤儿院，离开了傅妈妈，离开了聪聪……这么多这么多的分开，每一次都觉得很伤心很痛苦，可是这些都不是生离死别，只要想见总归是可以见到的……可这一次……易叔叔……以后想见也见不到了！ 他要去一个我再也看不到摸不着的地方！ 我的眼泪止不住的下落，脑子里一幕幕都是他领我进易家，为我教训易修南，怕我无聊给我买画具，带我去画展，给我买衣服，甚至为了阻止易修南打扰我，他禁止易修南进画室的画面， 他明明是一个那么严肃令人害怕的人，可偏偏一见到我就会笑…… 他明明那么忙，却总是记得我的生日，即使他赶不回来，也会打个电话，隔日给我补上…… 终于到了龙虎堂。 它只是一家普通的工厂，如果不是司机带我来的话，我只会这样认为。 穿过沉重的大铁门，我跌跌倒倒下了车，在门口看见了易修南，他沉肃的脸上还挂着未曾抹干净的泪水。 他接我进去。 穿过一片宽阔的黄土平地，就进入了厂房，威武霸气的龙虎堂兄弟都气势凌人，一看见他们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可是当我看到被白布半掩着的易叔叔时，恐惧顿时无影无踪，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我仿佛被定身术定住，无法动弹，这个世界仿佛在旋转，是虚幻，心里那痛苦一寸寸的仿佛绝世毒药般侵蚀我的五脏六腑，眼前的水雾一层又一层的模糊我的双眼。 “易叔叔……”我呢喃出声，眼泪“啪嗒”大颗大颗滚落。 偌大的龙虎堂，有那么多强健的龙虎堂兄弟此时此刻也寂静得厉害，他们都一声不吭。沉默，沉默，沉默得空气像是下一秒就要让人窒息。 是了，易叔叔身体那么强壮，怎么可能会…… 我泪眼朦胧的转头看向易修南。 他像是早就知道我要问什么，他艰难的开口：“被人斩杀。”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心里巨大的震撼，我亲爱的爸爸居然这么残忍的被人斩杀…… 我不敢相信，突的脚一发软，正要倒在地上，易修南恰好一个迈步用坚硬有力的手扶住了我。 我哑声压抑，眼泪一颗一颗往外涌出，我应该大哭吗？ “哈哈，我就是喜欢季德这副倔强的样子，有什么苦自己吞下去。”易叔叔中气十足的笑声仿佛还在我的耳边回响。 我想，易爸爸应该不会喜欢我哭哭啼啼的。 我抹去了眼泪，一下又一下，想要擦得干干净净。可谁想到越抹越多。我憋住声音，眼泪不断的往外流，哭到差点断气。身上如铁般坚硬的手臂牢牢搀扶住我。 “火化吧。”我听见易修南在我耳边沉沉的说。 我正要张嘴大喊，脑子突然一个气血上涌，眼前一片黑暗，接下来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站在我房间的窗口前，我往下看着镂空大门，花园里的喷泉在阳光下折射出炫彩的光亮。这么漂亮的房子，却只有三个人。 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易修南了。 我照常上课下课，吃饭睡觉，和平常一样生活，只是刘妈总是心疼，念叨我说的话越来越少。或是我偶然半夜憋不住，想易叔叔想得狠狠的哭一顿。 我生日那天，易修南终于回来了。 他那么繁忙，那一天居然抽出一整天来陪我，带我去游乐场，领我去海洋馆，还带我去买衣服……我受宠若惊，连忙催他回去，他倒是哭笑不得。 是了，易修南不是普通人。 易叔叔去世，他有偌大的家业要管，他还有龙虎堂。为易家工作的上千号人都要他来发工资。 他怎么可能是普通人。我早该料到的。 没过几天，我在电视上，看见了他要订婚的消息。 那女的柔软的手臂挽上他的，他回头注以温柔的眼神，他们郎才女貌的站在无数镁光灯下，接受所有人羡慕的眼光，无数的祝福与欣赏。 我狼狈地看着易修南嘴角的微笑，心里暗叹：还真是匹配无双。 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想要离开了。 离开这里，离开易修南，离开一切会让我伤心的人与事。 可是那时我什么也不懂，所以才会被易修南给抓回来。 可现在，我已经有了资本。 今晚，就是一个好机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04 我双手环腿就地坐在礁石上，易修南也不管不顾的随我坐在了我旁边。 夜风徐来，带着海边城市特有的冷凉。我抬头望向天空，没有什么星星，月亮也没有，看样子明天应该不会天晴， “季德，你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吹了一会风，他突然开口问。 我双手撑着脑袋想了想，昨天是……今天…… 好吧，我承认，在易宅里待的太久了，我完全没有了时间概念。事实上，我一向对数字不太敏感。 我抿了抿嘴唇，心虚的摇摇头。 “是什么日子？” 听到我说话，他蓦地低低的笑了起来。 我一头雾水的看着他。照他的语气来说，今天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啊。我不记得应该要挨骂的，可是他这么愉悦的笑了起来是怎么回事？ “就知道你不记得了。”他眸中带笑的转头看我一眼，仿佛带着无限温柔，夜色中，他本来就英俊不凡的脸显得更加深刻，令人着迷。 我愣愣的看着他。然后又突然想起自己今天上的政治课，硬生生的把头转了回去。 “今天是你来易家的第十年。” 我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海洋。听到这话心又开始不争气地砰砰跳了起来。 他……居然记得。他居然会记得这个？ 他每天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自从易叔叔如实每天睡眠不到五小时的人，居然会记得我来到易家这个小日子。可我这个闲得发慌的人，却从来不记得。 所以他今天特意早早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个？我眼睛一阵发酸。 我突然想起在易家过的第一个生日，当时易叔叔忙的抽不开身，我和他的关系和陌生人无异，我很期待很期待这个生日，我十一岁了，这是个大生日，我还想着那天我要怎么怎么的快乐，要做好多好多事情，结果到了那天，只有刘妈做了一大桌子菜，我赌气一般的跑去楼上，不肯下来，像是只要我不下楼，我今天就不过生日，也就不存在易叔叔在我的大生日这天也不回来的情况。可是终究是我自欺欺人，我明白的。我怎么变得这么大胆，在别人家要求这么多？！我到底是谁？！我凭什么这么要求？！清醒之后的我下去了，楼梯上碰到易修南，我用平常见他的表情看了他一眼，未做他想。谁知道，到了最后，居然是他陪自己过了这个生日。后来的每年，他都会回来，不做什么，只陪我吃一顿饭。 我想我沉默了太久，又觉得应该给他一个回答，可是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只能轻轻的“哦”了一声。 “季德，你还记得那次你住院的事吗？”见我回答敷衍，他也不怎么在意，又问了一个问题。 我住院？多了去了。我怎么会知道是那一次。 我绞尽脑汁的回想。 见我不说话，他解释说：“就是那次，你从车上滚下来。” 噢！原来是这个。 那是我易家两个个月后。特地休学了两个月以便下学期转学和易修南一个学校，方便接送与照料。在这之前的两个月里，我与易修南那是个水火不相容，不是我咬着牙要找茬，而是他根本不肯放过我。不论在何时何地一见到我就要讽刺挖苦一番，再用眼神轻视一下，我当时就不懂了，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会喜欢一些中年妇女才有的特色，我能和他拼吗？自然不能，所以我在一里外知道他在就跑的远远的。所以总归是不看心不烦。可是上学这一件事就给了他与我正面交锋的机会。这一次我真的死翘翘了。 我的预感没有错。 一上车我就感觉到他的不耐烦，事实上我的速度是真的很快了。我转头和司机解释了原因，并表示下次一定会快一点。果然下一刻就听到他讽刺的一声轻笑。 我定了定心，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和他计较不要和他计较。可是他怎么会放过我。 “在新主人家里，顶撞主人，甚至还让主人等待。来了之后不仅不和主人道歉反而一声不吭。”他的头微微往我这边偏了偏，又是轻谬的眼神，轻佻的语气。 我觉得一个人可以喜欢，可以厌恶，可是轻谬是真真让人很气愤。即使我是一个被收养的孤儿，做人应有的尊严我还是有的。 还主人？听起来仿佛我是他养的一条狗。 我咬紧牙齿，握紧拳头。这是第一天上学，切记，忍耐，忍耐。 我一个大动作，移了移往我那边的车门坐。紧接着车门。打开车窗，凉凉我不争气的眼泪。我紧紧的贴着车门，像只树袋熊一样不放手。 车子驶上大道，速度越来越快起来。 我被这样的楼房高耸惊到了，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另一个世界。那么的超出我的想象。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响，车门突然就开了，快速而平稳的车速中，我竟然就这样背着我的大书包滚了下来。那一瞬间，天晕地转，然后我听到自己的一声一声轻喊，以及粗糙的水泥地面残忍的擦过我的衣裤进而触碰我的皮肤，被摩擦到的地方先是一片麻木，随后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我终于停了下来，休息了一会，正想要睁眼爬起来，却眼前一片血红，一会儿就陷入黑暗中，昏了下去。 “嗯，记得。”我回答说。我记得那一次之后他对我的态度就变了，不仅一放学就来医院照顾我，为我补课，还怕我无聊给我买了个游戏机，甚至出院那天他似乎看不懂我的推脱拒绝，帮我收拾衣服杂物，让我尴尬的要命。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不过，易先生，请你解释解释，为什么当时的你对我会有那么大的偏见呢？”我瞪着他。 “噢。”他扬了扬眉。然后又笑了起来，淡淡的开口：“是我太幼稚。” “……嗯。”我微微偏开头，不想让他知道我心里的触动。然后又细细品着他刚才话里的玄机。幼稚，是他后悔那样对我吗？哈哈，事实上他早就应该后悔。 “季德。”他喊我。 “嗯。”我扭头看他。等他说话，他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可也别有一种风采。又一股凉风吹来，我喉咙一痒，忍不住咳了咳。 可是等了半天，他也没有开口，禁不住转头问。 “你想说什么？” 他微微转头，深深地看我一眼，眸子中仿佛有情绪涌动，很久，他动了动嘴唇：“没什么。”然后拿起放在礁石上的衣服，站起身来，打了打身上的灰尘，低头看向我：“走吧。” 奇奇怪怪的情绪在我的心里辩论，还没有得出胜负，他就说要走？！ 我再抬头看看天空，还是黑的无边无际。他现在说带我回去，又不看日出，也不看日落，那他到底带我来做什么？ “现在就走？” “不然呢？”他弯下腰，一把拉过我的手，我就硬生生的被他扯的站了起来。 “真的现在就走？可是马上就天亮了，我们还在这里坐了两个多小时，现在就走太可惜了，你难道不想看日出吗？好不容易来一次，你真的就这样走了？”我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可是他依然大步往前迈，丝毫不理会我的这些诱惑。 我依然不死心，突然扯住他的手蹲了下来，他脚步一顿，终于回头看我。 我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我这是人生中第一次看日出。”还抽嗒两下。 “就呆这一次吧……” 他盯着我，微光中的他黢黑不见底的眼睛凝视我我，却隐隐闪着什么。 我毫不屈服的继续可怜巴巴的回视。 最后，他好像妥协般拉着我站了起来，将他身上的外套盖在我身上，裹得紧紧的，将我搂进怀里，耳边是他温热的气息。 他叹了口气，说：“只准这一次。” 我开心的在他怀里欢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章 05 我等得眼皮已经打过无数次架，下巴无数次磕在易修南肩膀，人也无数次振作，然后瞌睡，振作，瞌睡…… “你先睡着，等会太阳出来，我喊你。”易修南终于忍不住说。 “不行，这种过程，我要自己等待才叫趣味。”我坐起来，背笔直的挺着，眼睛半睁的看着远方天际才露出一条微亮的光线的天空。 易修南也没说话，估计他也是对我的固执没有办法了。 我这人脾气好，长相好，身材好，学习好，能力好，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让人无法忍受……我要做的事，就算是跪着我也要做完，十头牛也没有办法拉回来，倔强的不行。对此，易叔叔和易修南都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易叔叔：“这点好，有魄力，是个干大事的料子！” 易修南：“这点做人太僵硬呆板，不讨人喜欢，更何况，她不需要干大事。” 我：“咳咳，那个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想到这里，我忽然笑了起来，带着彻夜未眠的疲累，带着往事不能追的痛楚，带着……对未来的希望。 “太阳出来了。”易修南突然在我耳边说。 我迅速抬起头，顿时间，我愣的像个木头人。 太阳辉煌的光芒晕染了整片天空，周围的云朵更是流光溢彩，海边的地平线上，太阳一点一点的从圆弧，到半圆，再到最后一块全部露出来。 我已经看呆了…… 我想我到底要用什么样的色彩才能画出这么震撼人心的景色。 我浑然忘我的沉浸在日出当中，莫奈的日出难道也经过这样的观察吗？他当时在想什么呢？他是不是和我一样被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收住了魂，然后再也不能□□…… 渐渐的，太阳已经刺眼了，可是我还是不愿意离开视线，眼睛里开始有了眼泪…… “走吧。”易修南已经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然后低头俯视我。 我抬头望他，忽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他却不再给我时间思考，直接把我拽起来，拖着我往车子停靠的方向走去。 我一步三回头，泪水已经顺着我的脸颊滑落，一阵晨风吹来，摇摇欲坠的它迅速飞至空中，落到沙上，然后几不可见的没入沙中…… 我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说： 再见了，再见了…… 坐到车里，易修南开动车子。 “回家好好睡一觉，让刘妈给你做一顿好吃的。”车子已经驶出那条小路，开进了高速公路。 “好啊，我最喜欢吃刘妈做的红烧鱼了，可是她不准我天天吃，等会我要让她做两条。”我迅速转头看向易修南，瞪眼警告他：“你不能和我抢！” 易修南一下子笑了，似乎是非常无奈，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了，刘妈总共也做这么几次红烧鱼，而易修南的胃口又那么大……正所谓防火防盗，家贼难防！！ 气氛似乎被我调的很棒，我几不可察的斜眼瞄了一下易修南，他嘴角扬起的弧度一直没有下去。 我的心一沉，是时候了。 笔直的高速公路，易修南刚要开过一处补给站，我连忙叫住他：“等等，我要上厕所……”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弯，车子稳稳当当的停在加油站便利店门口。 “快去快回。” “没问题！”我说得轻快。 “啪！”我关上车门，站在门口好久不动，易修南察觉到，疑惑的看着我。等到易修南准备开口问的时候，我突然转身跑开，朝他大声喊道：“我走啦！” 再也不会回来了…… 绕到便利店门口，我冲进去对收银大哥说我被人绑架，好不容易有机会逃出来，现在绑架我的人就在外面，求他帮帮我。 千幸万幸这个便利店大哥是一个热心的人，也看见我的模样的确狼狈，听完之后，他带我去他房间，让我藏在床底下，千万不要出来，我迅速躲了进去。在他出门之前，我喊住他千万不要报警。大哥问为什么，我撒谎道，警察也被他收买了，要是报了警，我就更逃不出去了。大哥的脸色愈加愤怒。 找好了逃跑之策，接下来就是确定逃跑路线。我打电话，给我前不久自己刚配的司机，告诉他我的方位，让他尽快来接我。易修南是绝对不知道的。 我呆在狭□□仄的空间，突然有些气闷。可一想到易修南可能还没走，我就止住了想要出去的想法。 果然没过多久，大哥急忙跑进来，我探出个头，听他说：“姑娘，你就呆在这里，不要出去。你放心好了，就算他说要拆了加油站，他也找不到这里来。我一定救你出去。” 我一怔，然后出来千恩万谢的向他鞠躬。心里却滴滴答答跳得我快要窒息。 他说他要把加油站给掀了……只为了我。 他不肯离开……为了我， 他…… 季德，你别想多了，易修南那个人，就算一只猫养了这么多年也会有感情，更何况，是我这个人呢？ 季德，别再想了，他给你的绝对不是你想的。 而你想要的，他早就没有了给你的资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章 06 天已经黑了，完完全全，夜色浓重的像是一大块厚重的绒布覆盖住所有的光芒，整个世界都陷入它沉重的黑暗之中，恐怖得让人害怕。 我的腿已经麻到没有一点儿直觉了，我的肚子也快要坚持不下去，我的头开始犯晕。可能是小时候在孤儿院饿的多了，我一直特别怕饿，一饿就头晕眼花，四肢无力。 我想，他再不走，我恐怕就要这样饿晕在这里而没有人知道了。 有的，那个热心的小哥可能会知道。我居然还有力气去扯起嘴角，牵出一个连气息也没有的微笑。 易修南……… 我已经饿的看不清东西了。 模模糊糊之间我看见门突然被推开。来人朝我走来，我皱了皱眉头，累的闭上了眼。 “姑娘，姑娘。”好像有人在推我。 “哎，那个人走了，那人什么背景啊，带来了一群穿黑衣服的人，守在我这里动也不动，看样子气的要死，还说什么把我这里翻过来，我就不相信他会有这么大的本事，难不成世界还能让他翻天不成！”他愤慨的说。 “不过说来也奇怪，他听说我女儿饿了，他居然发呆了很久，然后就带人离开了。”他停了很久，似乎在思考这其中的不对劲。 “哎，姑娘，你那边的人来了……”许是绞尽脑汁也没有个结果，他叹了口气，突然说，看我没有反应，又推了推我。 “你……”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然后就再也没听见什么声音。 已经接近迟钝的我感觉有人慢慢走过来，似乎站在我身旁许久，最后却轻轻托起我的身子，抱着我站起来。那气息真好闻，就像易修南洗了澡之后就会到我房间里溜一圈，然后回去房间里留下来的味道。 易修南…… 我的头一偏，忽的一晃，我就彻底晕了过去。 我仿佛睡了很久，很久。 一个世纪，有没有？ 在这个世纪中，没有梦，只有无限的沉睡。 就像是当初被易修南讽刺从车上摔下来时，睡得那么久，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踏实，还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陌生。 我颤了颤眼睛，然后慢慢的，慢慢的睁开。满眼是模糊的洁白的天花板，渐渐变得清晰。 好久好久，我才往四周看了看，看来这里是医院。 眼睛似乎有些酸疼，我闭了闭眼睛，昏迷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仿佛又睡了一觉， 才意识到要动一动。却发现自己浑身好像完全没有知觉，没有丝毫力气。 我挣扎了许久，最后只能气喘吁吁的躺在床上，选择放弃。 门突然被推开。 “季德女士，你醒了！”阿阳几快步走上前来，看了我几眼。 “阿阳。”阿阳就是我自己花钱雇佣的司机兼保镖。 “是你送我来的。”睡在床上见人实在有些不方便，我又用了点力，这次终于是个半躺。 “……”他并没有说话。其实我当时选择他做我的保镖，就是看中他的忠心还有诚实，而且他和我一样的没有读完大学，不同的是他是完全没有上大学，而我是半途而废。 “阿阳。难道还有别人送我来？”我轻轻的反问，事实上这只是我的随便一问罢了。期望着阿阳说是，可是我自己却知道，要是送自己来的人是易修南，他怎么可能还会放自己离开，阿阳又怎么会在这里。 可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季德女士，并没有。”阿阳站在一旁，没有丝毫犹豫的说。表情上看不出他是不是对我这个问题觉得莫名其妙。 我垂了垂眸，并没有说话。其实我觉得我应该说话的，可是喉咙像是哑住般，发不出声音。 我闭上眼睛，等待心里的那股阵痛过去。 “我睡了多久？”过了好久，我才问。 “两天，你体力不足，晕倒了。” 我垂眸，看来我的身体太弱了，居然着个凉饿一顿就会晕倒。 “我们现在在哪里？” “F市。” F市离易家所在的地方有整整三千多公里，相当于横跨了大半个中国！ “怎么会开到这么远！”我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这就是自己原本的要求。阿阳似乎见我自己醒悟过来，也没有再说话。 “你先出去吧。我要休息了。”我拉了拉被子，用恢复了少许力气的手撑着自己又缩进被子里，闭上眼睛。 关门的声音轻轻响起，我又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 我已经昏迷两天了，易修南在干什么呢？他会不会此刻找我找的发疯…… 脑海里不由自主上演他着急找我的画面，嘴角不知何时上了扬。 我顿了顿，笑容僵住在在嘴角边，我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 季德，你又在痴心妄想…… 你为什么总是不长记性！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字一顿地自己说： 从现在开始，你就要自己一个人生活了。 季德，你可以自由了，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有人限制你的自由，不会再有人夺取你的快乐，甚至……不会再有人管你，你终于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可是…… 明明这是这么久这么久的愿望，明明它已经实现了，那么完美，那么幸福，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那么痛呢？好像……它是空的，我一动，它就像在撕扯着我的血肉，疼得我连句话也说不出。 怎么会这么痛？我摸着自己的心脏处，问自己？ 怎么会这么痛？ 可是我说不出答案，病房里空无一人，安静得让人发慌。 ……也没有人给我回答。 没过多久，阿阳又来了，手里提着一碗粥。 “医生说你现在最好吃些好消化的东西。”他窸窸窣窣的在床头柜弄着。然后端起粥，匀一勺，放到我嘴前。我别开脸，自己端了过来，一勺一勺的吃掉。 医生早就来过，检查过后，说，我可以出院了。 夕阳早就西斜，落日的余晖洋洋洒洒的泼在树叶上，笼罩成了一圈圈的淡黄色的光环。 我小口小口的喝过粥，望向窗外呆了很久，最后转过头来，淡淡的对阿阳说：“我们离开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