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贝斯手栽进音乐剧》 第1章 第一章降雨几率 “丛哥，下周有个活你有空吗？音乐剧的，找现场乐队。” 顾丛把手机压在课本下面，撇了眼讲台上滔滔不绝的教授，干脆利落地打开信息回了个“去”，想了想又加了句，“什么时候排练？” 直到台上的教授布置完这周的课程作业，那边的短信才又回过来：“下周六”。 顾丛依旧秒回了个“去”，跟着熙熙攘攘的下课人流往阶梯教室外走，他抬头看了看阴到树尖的天，叹了口气。 天气预报说就要来台风了，虽然是内陆城市，九月初的夏天还是闷热潮湿。早点来场大风吧，顾丛一边在心里猜着天气，一边加快了步子。 顾丛同学，土木工程名校学生，和他的好兄弟杨栎及杨栎他哥杨夕，还有一漂亮姐姐文雯组了个叫“Young”的乐队。 乐队是他刚上大一就加入的，然而现在只剩顾丛这个五年学制的倒霉蛋还没毕业，不得不因为学校的课耽误乐队整体的演出时间，早上就是杨栎在找顾丛要档期。 还好顾丛这周因为刚开学，课和作业都不是太多，不然他真的会怀疑自己要像上半年一样，白天上课晚上演出半夜熬夜画大图，一人分饰三角。 顾丛的生活虽然被上课和乐队占满，经常教室、宿舍和演出现场三点一线，但由于两个月前他们乐队在杨栎的毕业典礼上大放异彩狂嗨了几曲，杨栎他们嗨完毕业了就没事了，而仍然在校的顾丛代替他们吸引了众多关注力，甚至经常有狂热粉丝在宿舍楼下蹲他下课。 今天看着远处花坛前的几个叽叽喳喳拿着相机的女孩子，他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给杨栎打电话求救：“小羊啊，我想租的房子找好了吗？我快被学校的小姑娘们堵出花来了”。 杨栎在那头一边暗笑一边回答他，“唉你也知道，刚开学这期间附近的房子有多难找，你还非要便宜的”，顾丛一听到这立马打断他，“下周的商演能拿多少出场费？” “够你去学校西门的山水小院租个带院的小楼了，那边安保措施也严，安全。我还真去帮你看了，现在就有能租的，听我的…” 还没听完，顾丛就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把通话按断了。 山水小院？也太奢侈了。顾丛抓了抓一个暑假没剪的头发，心想着干脆去个理发店吧，剪完头也许宿舍楼下就没人蹲了。 闭了眼坐在理发店椅子上，顾丛感觉既舒服又晕乎乎的。 傍晚七点的空气里，上层是随着树叶娑娑摇摆的热浪飘向高空的夕阳，下层是一缕缕不经意缠绕上脚踝的丝丝凉意，耳边是剪刀剪断发丝的细小摩擦声。 心里什么也不必想，身心都没有压力的状态就像坐在失重的太空舱，就算闭着眼，也能感觉到周围漂浮的细小星光。 然而这种舒适的状态只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当顾丛再睁眼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突然就来精神了。 头发太短了，虽然他只是跟理发师说“剪短一点，修一修就可以”，但这位理发师显然很敬业，把重点放在了“剪断”上。 倒没有把头发剪坏，不过真的太短了，乍一看上去，视觉重点很容易从齐耳的发茬转移到耳骨上的耳钉，再到优越的鼻梁。如果杨栎这个大傻子在旁边，一定会夸这个造型。 短发显得顾丛眼神锋利了很多，他和镜子里的自己大眼瞪了会小眼，脑袋里突然想起曾经有个人说他眼皮的褶里像藏了星星，温柔笑起来的时候会落在翘起的睫毛上。 然而他却很久没有什么温柔地笑过了，甚至他已经很少笑。平常也就算了，但在舞台上也总是冷着一张脸，顾丛觉得一是懒得搞表情管理，二是真没什么开心的事。 不过令他不解的是，明明自己已经这么疏于营业了，却还是挡不住热情粉丝们的喜爱。 顾丛在路灯下随手拍了下自己的新发型，打开微博发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自拍，结果过了几分钟评论区第一条意外地是“震惊！一百八十三天了丛哥终于笑了！冒死偷拍到他开学时交上课程设计的大图作业的表情”。 评论区的粉丝们宛如过年：“我们喜欢点赞一些让丛哥尴尬的评论”“啊啊啊请丛哥再多笑一笑！” 然而她们的冷酷丛哥完全不为所动，冷漠地压低了帽檐，长腿一跨嗖嗖地大步跑上宿舍楼的台阶。 周六一早闹钟响好几遍，顾丛还是没起来。 直到对床敲了敲他床边的栏杆，他才猛然坐起来。按开手机确认了一下是要开始排练的日期没错，困倦的起床气又缠绕回头顶。 天气栏里又冒出了会下雨的提示，顾丛瞥了眼窗外的一角天空，灰蓝灰蓝的，不知是灰多还是蓝多。他也懒得去计算降雨几率了，起来穿好裤子，抓了件连帽的的黑色短袖出了门。 早高峰的地铁很挤，顾丛费了好大的劲，走了一路身上热腾腾的，才终于找到了杨栎给他发的剧院定位。 大老远的看见他的好兄弟杨栎跟个彪悍保安一样站在门口等他，顾丛上前把琴包从肩膀上解下来塞到杨栎手里，懒洋洋地问他，“开始了吗，带我找个地方先眯一会，大早上的排练睡不够” 杨栎挠了挠自己的寸头，嘿嘿一笑，“刚才看见一个排练室，门上写的演职人员，应该没人，咱先去。” 饶了一圈到侧门，顾丛边走边打哈欠，杨栎带他推开门进去放下琴，顾丛就一屁股坐在角落里化妆镜前的椅子上。 室内空调吹的有点凉，顾丛摸了摸自己失去了保温效果的短发，伸手把帽子从脖子后面捋到头上，跟杨栎交代了句“你去看看舞台是什么情况，一会来喊我”，就插上了耳机，昏昏沉沉地靠着镜子闭上了眼。 闷热繁复的天气里，和着台风来临前的低气压，耳机里的人声在轻轻地唱着： “享受这场雨， 多余的顾虑， 淋湿了就把它， 统统都抛弃， 天真却美丽。” 孟芒推开门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因为缩在角落里接近睡着而看似柔软的顾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第二章城市的浪漫运作 只一眼，孟芒就呆在了原地。 顾丛当然不会因为一个轻轻的目光而醒来，尽管这目光其实很沉重，温柔与想念、愧疚与妥协交织在一起，扫过他紧闭的每一根睫毛。 孟芒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看了会，他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懵的。 今天是他毕业回国后主演的第一部音乐剧，万万没想到会在休息室遇到前男友。 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是隔壁邻居。用心爱过，也用力痛过。 是舌尖珍藏的温润的珍珠，也是高悬的一把刀，随时会落下心房。 他四年前对顾丛说了分手，就狼狈地逃到了国外，他是感情的懦夫，是苍白的罪人。 分开的时间里，他一直在想念前十八年的每一个顾丛，从不敢奢望能再见一面。却在此刻，猝不及然撞上了睡着的二十二岁的顾丛。他看到化妆镜里映出自己失神的双眼，看到眼前的人褪去了少年的样子，但睡着时还是一样的温柔。 孟芒静静地蹲下，远远地看他。 睫毛还是很长，曾经扫过自己脸颊的时候很痒。 鼻梁还是很高，有次接吻时自己曾经试着轻轻咬过，刚碰上就被他捏住了脸颊。 而嘴唇，还是像院子里烈日下盛开的玫瑰，看着无比高贵冷艳不好接近，被唇瓣温柔包裹时才能体会到柔软和芬芳。 一阵阵酥麻从脚底传到心尖，孟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是蹲了太久。 等这股劲过去，他狼狈地站起来，像闯入了花园的野兽，突然醒悟过来，脸涨得通红，捏着步子退到门边，轻轻地带上门走了出去。 手从门把上拿起后，揉了揉眼眶。 好爱他，不能再爱他，好想再爱他，不敢再爱他。心里万千思绪沸腾。 孟芒顺着走廊的灯往前走，一瞬间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顾丛醒来的时候，一只耳机已经掉出了耳朵，耳机线耷在脖子间痒痒的。 半边肩膀因为侧身靠了太久而有点麻，整个人像锈了半拍活动不便。 他把护着脑袋的帽子上掀到后面，眯了一会居然出了点汗，温热的脸颊比露在外面的胳膊高了几度。 耳机里还是同一个歌手，还在唱着，不过这次在唱： “这城市匆忙地闪烁，没有人停留 天真如我，还期待某种等候 回忆里的细水长流，有什么结果 都是一种，过份感性后的索求” 顾丛这次很快就清醒过来了，比早上那次快很多，也清醒很多。 越是在陌生的环境醒来，状态越好调整。 他经历过太多次醒来之后四周空荡荡只有自己的场景，短暂的失忆几秒，意识会突然回笼，像彗星撞地球一样在心上撞一个坑。 也许他的心早已千疮百孔了，但是还是能承受一次次撞击。 瞬间的坠落感令人清醒，细密的疼痛意味着他的所有感官一切正常。他拍了拍窝了太久委屈着了的长腿，站起来给杨栎打电话喊他来接自己。 在门口背着琴等了几分钟，杨栎才满头大汗地过来。 一来就嚷嚷着，说舞台明明很大，却只给他们现场乐队很小一块地方， 顾丛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不过当他走到舞台侧边，看到杨栎的鼓和文雯的键盘摆的都快挨一块了，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杨夕作为大哥，正在旁边跟别的工作人员交涉。 这是他们第一次给音乐剧做现场乐队，剧院的整体舞台还是很大的，但是给他们乐队四人的空间，基本只有舞台长度的三分之一，虽然是正中间，但纵深也有限，需要脚踩在搭起的台子上，头顶上悬挂着“KING’S CLUB”的字样。 音乐剧演员们将在他们一米开外的前方表演，顾丛仔细看了下剧本，原来这部剧叫《谋杀歌谣》，是国外的一部音乐剧《Murder Ballad》的中文版。 顾丛懒得去陪杨夕理论，就随手拿乐谱看了看，这一看，突然不那么郁闷了。 歌曲是比较摇滚的歌，作为贝斯手，他可以弹得很尽兴。 酣畅淋漓地快感很重要，相比之下场地小点也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他们的主场，演出费倒是给的不少。 一下子突然看开的顾丛，把还在争吵的杨夕大哥拽了过来，也没劝什么，给了文雯姐和杨栎一个开始的眼神，三个人就开始顺着谱子演奏。 杨夕站着听了会，也放下了去争场子的事，挂上吉他插上电，跟着他们一起合。 四个人还是很默契的，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已经都对曲子很熟了。 但毕竟不是他们的人唱，其实还是应该和演员们合一下拍子，但是一个上午过去了，一个演员的影也没见着。 杨栎开玩笑说，“下午一定要逮一个过来，边唱边弹，要不心里没底”，文雯姐也跟着打趣，“也许演员都是重量级的，人家比咱们金贵多了。” 顾丛心里虽然纳闷，但也不太关心，随便吃了几口饭，继续拿着谱子回到台上练。 到了下午，四人乐队已经渐入佳境，终于有个漂亮的女演员来到了舞台上，对着他们鞠了一躬，跟着音乐开始边唱边演，就算只有她自己，也很入戏，长长的卷发随着她在台上四处飞扬。 打击乐和贝斯一次次重音落下，吉他也在欢快的弹，女演员在台上尽兴地唱着，很快又有了三个演员从侧台上来。 顾丛专注地看着谱子演奏，整个人都燃在《谋杀歌谣》里。 “是魔鬼或天使， 且追随那上天的旨意。” 女演员在尽情地唱着，台侧的主演也往台中边走边唱。 顾丛低头弹着这首仅剩的几个重音，这时突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 好几年没听过的声音，但在人生的前十几年几乎天天萦绕在耳边的声音，陌生又熟悉。是一个凶狠的小朋友，此刻他的声音好像也有点紧张。 孟芒，是孟芒的声音没错。 顾丛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自己，但冷酷的自己此刻却被卸下了伪装。 明明就在眼前的台子上，却不敢抬头去看。 细密的汗珠从后背冒出，手指因为长时间弹奏而有点麻木，眼睛呆滞地盯着琴谱，舞台炙热的灯使气温有些许升高，只有耳朵还是灵敏的，捕捉着那个声音。 他不敢看，其实也不敢听，但是却无法堵住耳朵，一句句咬字清楚的词，就着浓重的节拍，闯入他的耳朵： “Now welcome to the party 不用害怕有人会死去 到底会有怎样的结局 且追随那上天的旨意 上天的旨意 讲个故事给你听 就算是好人不一定会赢” 每一句，都一下下撞在他心里。 高速的粒子流在宇宙环游了太久，携带着一路裹挟的细小微粒，扑通通落在看似平静的海面上，一圈涟漪扩散开来，紧接着又是一圈，叠着铺开向外扩散，无休无止无法平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第三章安全距离 第一天结束排练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顾丛跟乐队几人都还没吃晚饭，杨夕杨栎商量着去哪搓一顿，顾丛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脑海中浮现着孟芒穿着西装衬衫在舞台中央的样子。 酷哥顾丛到底还是没忍住看了几眼，说实话不止几眼，一边瞟谱子一边不停地偷偷观察人家，杨夕在旁边举着吉他都看出点端倪来了，问他是不是认识，顾丛嘴硬地回，没，不熟，以前的老同学。 收拾家伙事的时候，杨夕看顾丛一直盯的那位还没下台，便拍拍肩膀提醒他，“人还没走，不过去打个招呼？” 顾丛低着头擦了擦自己的宝贝贝斯，一言不发。 杨夕笑了，“你的大宝贝快被你擦秃噜皮了，不去就算了，咱恰饭去。” 正巧顾丛余光瞥见，孟芒跟着另外仨演员一块下了台，他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了点，轻吐了口气。 跟着杨夕杨栎往外走，一直人头攒动的地铁站，被陌生的气味、乱糟糟的声音充斥着，感到自己被淹没在人潮中，顾丛才放下心来。 说不清为什么怕，怕见他，也怕被他见到，更怕被打破努力维持着表面平静的生活。 这天的顾丛，回去后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好不容易睡着了，梦到的也是孟芒，还是那个一脸决然说着“分手吧，我们真的不能再在一起了”的小孩，拉也拉不住地回头就走。 从此真的再也没见过。 从噩梦里惊醒，半夜粘嗒嗒的空气挥之不去，这个讨厌的分手情景梦到过很多次，今天却格外清晰。自己的愤怒也像被放大了，迫不及待想拽住他问问为什么抛下自己。 顾丛按开了床头的风扇，黑暗里传来室友此起彼伏的呼噜。 他烦躁地揉了把头发，揉了才想起刚剪了头，扎得有点手疼。 明天就要去租房！明天！ 一毛不拔的顾丛终于忍受不了想拔毛了。 没睡几个小时，顾丛就醒了。 他看了看表，才六点十分。想出去看房，但好像又太早了，房屋中介应该还没开门，况且九点多还要再去排练。 顾丛下了一个找房的APP，定位到了学校附近。 可大部分房源都不合心意，不想与别人合租，但自己住一套房子又太过奢侈。 一直划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一个广告上写着“山水小院，复式二层，出租楼上一室一卫，客厅有猫，欢迎入住私信详谈。” 顾丛内心一动，放大看了看照片。 一只胖墩墩的雪白布偶猫，坐在客厅沙发上居高临下地对着镜头。冷漠的眼神仿佛在说，愚蠢的人类啊，快来啊，快来伺候我。 猫身后的环境被收拾的很整洁，沙发侧边还立了一把吉他。 顾丛更心动了，既然同是喜欢音乐的，那他半夜练贝斯应该不会被室友揍了。 点开详情看了下价格，哦豁，比刚才一路看下来的套房价格，便宜了三分之一，简直和租一间主卧的价格一样。 还不用和好几个陌生室友合租，两个人，两层楼，还是很自由的。 按捺住满意的心情，顾丛点开这位房主的聊天页面，冷静地表明了自己的租房意向，问了下具体位置和装修情况。 货比三家嘛，他又返到主页，继续往下划。 想到还没划到第二家，软件上就跳出了房主的消息，简单回答了他的问题，并表示欢迎现在来看房。 顾丛看了看表，现在？现在的时间是还差几分钟七点。 这房主的生物钟好中年人啊，莫非是学校的老师？ 顾丛摇了摇头，还是换上衣服准备去看一看。 转了大半个学校，终于到了西门。顾丛的寝室在遥远的东门，附近只有一些简陋的小吃店，而西门这边繁华得多，地铁站也在这边。 顾丛一边走着，一边劝自己其实住这里也很方便，不要心疼钱了。 山水小院的门卫的确很严格，他目不斜视地往里走，走了两步就被保安拦下了。保安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手机软件上的聊天记录，才给放行。 恪尽职守的保安还给他指了指第10栋的位置，顾丛省去了给房主打电话询问，很顺利就走到了地方。 外表看上去是个干干净净的复式小楼，栅栏圈起来一小片院子，草皮闻起来刚被剪过，靠近客厅窗户的位置种了一小圈玫瑰，旁边摆了个破破烂烂的木头躺椅，虽然有些掉漆但看起来还是很结实。 躺椅啊。 顾丛好像被触到什么开关，记忆里自己小时候最喜欢这种椅子，坐上面晃起来嘎吱嘎吱响，在阳台上能数着星星摇一晚上。 还有一个跟他一样喜欢躺椅的小朋友。 顾丛按了下门铃，过了两分钟还是没什么动静。 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正低下头掏出手机准备给房东打个电话，忽然听到门锁咔哒一声，里层的防盗门向屋内打开，隔着外侧半镂空的大门，一双熟悉的眼睛撞进他的视线。 顾丛僵了一下，很明显对面的人在看到是他立在门口后，眼睛里也溢满了迷茫，短暂地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啊…”，之后就愣在门口不知道干吗。 尽管自己心里也有点溃不成军，顾丛还是暗暗吸了一口气，非常客气、非常官方地说了句,“看房。” 对面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伸手去开外边大门的锁。顾丛往旁边侧了侧，余光憋了眼伸过来的白皙手臂，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走进来带上门。 孟芒在顾丛进屋后，就格外局促，目光也不知道该往哪摆，好像他才是访客。 在客厅面面相觑，顾丛有点开始冒冷汗了，暗搓搓想着维持镇定好难。 “用换鞋吗？”顾丛礼貌地问了句，孟芒恍然大悟般拉开旁边鞋柜，找出一对没拆封的灰色拖鞋，一边撕包装袋一边回应说，“超市打折时买一赠一，不过可能有点小。” 顾丛哦了一声，等拆完后伸进去试了试，居然不是太小，没有发生预想中脚趾头或者脚后跟露在外面的尴尬情况，就是脚面上有个大大的熊猫头。 侧头看了看孟芒脚上的拖鞋，明晃晃的绿色，还点缀着青蛙的大眼睛，但明显大了一号，显得脚踝细的能被一把抓住。 脑海中浮现出不知道哪年的画面，孟芒总喜欢穿着他拖鞋乱跑，导致每次他都要挤小两号的拖鞋，有次气急了扔掉了孟芒所有的拖鞋，全买了自己的码。 没想到还能旧景重现，虽然已经物是人非了。 顾丛听孟芒一一介绍着房间，他说话期间一直没敢正眼看自己。 客厅沙发的猫倒是一直盯着自己，懒洋洋地摆着尾巴。 看孟芒磕磕绊绊但还在努力强撑的样子，顾丛居然消去了大半浮躁，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心开始变得柔软。 孟芒局促地带他走上楼梯，继续干巴巴地介绍完楼上的卧室和洗漱间。 等楼上也介绍完，至此，他发现再也没啥好介绍的了。 “那…你觉得怎么样，要住吗？”孟芒鼓起勇气问。 没敢奢望什么肯定的答案，孟芒怀疑自己如果是个销售员，一定是业绩最差的那个。 结果意外的是，顾丛居然说，“行啊。” 孟芒终于抬头打量他，没想到顾丛正嘴角带着笑回看他。 “我什么时候入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第四章五颜六色的 孟芒愣住了，脑子突然停止运转，冷不丁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看你、看…看您的时间。” 沙发上的胖猫这时候从沙发上灵活地跳到地毯上，喵了一声，夹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踱过来，停在了顾丛脚底下。 绕着顾丛的拖鞋转了一圈，停下来后往脚边一躺，“咚”的一声。 顾丛有点想笑。 “你这猫，碰瓷？” 说着没好意思用脚踢开，未免显得有点不礼貌了，就蹲下用手指间戳了一下。 结果大猫被他一碰后背，居然把圆滚滚的肚皮翻了过来，四脚朝天歪头瞪着他。 这回顾丛是真楞了，他没养过猫，有点束手无策，搞不懂它是什么意思。 示好，还是嘲讽？ 他伸手试着摸了下雪白的毛，手感还挺好的，带着小动物的独特温度。 顾丛低头问它，“Hi，你是在欢迎我还是赶我走？” “欢、欢迎！！！”孟芒在旁边毫不犹豫就回答了。 顾丛看了满脸通红的孟芒一眼，心里有点纳闷这孩子怎么好像变结巴了。 不过他也没问什么，算是答应下来租房的事：“那我今晚看看把东西搬过来。” 走到门口准备离开的时候，顾丛突然回头问孟芒，“今天，去不去排练？” 孟芒点头，顾丛颇为自然地弯腰换了鞋，手搭在门把上，向他挑了挑眉，“吃个早饭？” 太像了。和初中、高中的每一个早晨都太像了。 在一起呆过的时间远比分开的时间长，这种自然的问话太熟悉了。 孟芒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他怎么还是这么好啊，怎么能跟没发生过什么一样啊。 像沉在温柔的湖里，底下却有拨不开的水草在拉他下坠。很快孟芒的眼睛开始发苦，他摇了摇头。 “你、你先走”，孟芒不敢答应，他有太多话想说，太多话想问，太多眼泪想流了。 “一会见”，孟芒又补充了一句。 顾丛在门边，侧身看着脸蛋和眼眶都微微泛红的孟芒，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默默关上门离开了。 这天排练时，顾丛状态好了很多，大大方方地站后面看孟芒在前面唱。 这部《谋杀歌谣》大概有四十首歌，他们乐队弹的谱子暂时和英文原版是一致的，演员们排练时一直在改歌词，把故事情节用中文唱出来，还要注意美感。没有字幕，没有对白，直译的歌词唱出来仿佛失去了灵魂，又要保持原汁原味的剧情走向，又要贴合汉语的演唱、观众的欣赏习惯，只能一点点地磨。 舞台被装饰成一间名为“King’s Club”酒吧的样子，摇滚乐队始终在后方伴奏。 Narrator是酒吧的驻唱歌手，也是串起不同人物故事的叙述者。还有另外三个主演人物，调酒师Tom和热爱吉他的Sara有过一段感情，分手后Sara遇到了诗歌博士Michael，温柔顾家的Michael治愈了伤心的Sara，两人一见钟情后很快结了婚。可有了孩子后的Sara发现生活是如此平淡琐碎，她回了酒吧，偶遇了Tom，没想到Tom还没有忘记她，两人迅速旧情复燃。分过一次手的Tom再也不想放开Sara，而Sara面对家庭和旧爱的抉择，最终有一天，事情败露，Michael来到酒吧和Tom打了一架。Sara最终还是跟着Michael回家了，但随着一声巨响，还是有人被杀了。 乐队和演员们磨了一天都比较顺利，直到今天快结束的时候卡在了一首叫《Built for Longing》的歌上。 顾丛听着他们一遍遍改，陪他们一遍遍练，十几次下来他自己都会唱了。 结束排练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顾丛东西收拾得快，站在剧院门口等杨夕杨栎他们。 等了五分钟还没来，脑子里还是起起伏伏的乐声，就不由自主哼起了下午重复了好多遍终于改好的《逃不过欲望》。 “无处可逃逃不过欲望 无处可藏这匆匆的时光 为何要勉强找到爱的避风港 爱过才知道梦一场” 眯着眼哼得自己有些疲惫，顾丛准备往墙上一靠，结果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下。 顾丛以为是杨栎他们终于出来了，也没回头，直接勾着来人的脖子，说“羊儿，等死哥了，走！” 碰到对方肩膀的时候就感觉不对，杨栎跟他一般高，但现在好像对方比他矮了半个头。 孟芒红着脸，睫毛扑闪扑闪的，被圈在了自己的手臂里。 “啊…” 顾丛立马撒了手，有点尴尬地拉开一小步的距离。 “我以为是我哥们” 孟芒没说什么，柔和的路灯沉默地照在他自来卷的发梢上。 这家伙现在好害羞啊。都不肯跟我主动说话。顾丛在心里叹了口气，耐心地问，“找我？” “想问问你，用不用帮你搬东西…？” “行”，顾丛应着，从兜里掏出手机，“等下，我打个电话，走着说吧” “喂，羊儿啊，我先走了。嗯，准备搬出去了，回去收拾一下……” 孟芒跟在顾丛身后一步远的位置，听顾丛打电话，两人一起往地铁站走。 他盯着顾丛放松在夜晚的眉角，这人白天在舞台上弹贝斯的样子简直写着“生人勿近”四个打字，现在打电话的样子才让人有些真实感。 不过刚才的动作真的好亲密啊，是很好的哥们吧？ 孟芒今天也观察了好久旁边的吉他手和鼓手，他俩看起来都挺直，键盘手是女孩子，性别不对，也可以排除了。 那顾丛刚才是想揽谁呢，什么人可以这么幸运？孟芒有点酸。 再回味一下顾丛看见是自己之后往后退的样子，孟芒又觉得自己有点苦。 今天他是颗又酸又苦的芒果精。 顾丛完全不知道孟芒想了些有的没的，他只觉得自己好困。 下地铁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里离孟芒住的地方三分钟就能到，离自己宿舍还要大半个校园。如果收拾了东西再拿过来，又是一趟穿越校园但毫无浪漫的旅行。 “我明天早上七点有早课，九点下课后过去排练。”顾丛告诉孟芒，“你楼上能直接住吗，我明早再回去拿，太累了。” 孟芒有点茫然地点头回应，“可以，可以住，有的。” 顾丛心里嘀咕了声，有啥呀，怎么好像真变呆了。 这回轮到了孟芒自觉带路，遇到门口保安的时候，顾丛特意跟保安打了声招呼，说自己以后就住着了，记住这张美貌的脸。 孟芒在前面走着，听见这话，心里慢慢升腾起一个问号：他，为什么要让保安记住他，这也太骚了，莫非刚才保安小哥很好看？天太黑，孟芒也没注意是大叔还是小哥，但自己住了一个月了都没跟保安说过话，为什么顾丛还没住进来就开始勾搭了。 开门后沙发上窜到门口的巨大毛球及时打断了孟芒心里的小剧场，孟芒叹了口气，喊它，”球球，老实点。” 球球抬头看了看孟芒，又看了看再次闯入它领地的顾丛。 难道白天终于有人陪我玩了？它直接略过了孟芒，再次咚一声在顾丛脚边躺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第五章异常现象 顾丛试着叫了声，“球球？” 高贵的布偶猫在地上滚得的确像个球，尾巴对着顾丛的脚踝扫来扫去。 孟芒叹了口气，弯腰把球球抱起来。 目光停留在球球大尾巴扫过的地方，顾丛左脚的脚踝内侧，也就是靠近右脚的那边，有个小小的纹身。但是只露出了一小半，剩下的部分被袜子挡住了。 孟芒抱着球球换了鞋，走过去把它放到沙发上，他去给顾丛找了一套未拆封的牙刷牙膏，从一楼浴室里拿了条干净毛巾递给顾丛。 顾丛接下后没说什么，睡眠不足让人有些迟钝，尽管想问问孟芒为什么来到了这，但双腿还是诚实地向二楼的床走去。 洗过澡躺在床上定了个五点钟的闹钟，顾丛就一头昏睡过去。 早上是被闹钟震醒的，顾丛这一觉睡得意外的踏实，醒了之后还是有些许迷茫，打量了所在的这个房间。 窗台上摆了一盆仙人球，衣柜里面只有光秃秃的衣架，书柜书桌都是崭新的。顾丛猜孟芒肯定新装修了，都是这真的是他买的房子吗，学校的地理位置虽说不偏，但离市中心还是有些距离，甚至离孟芒以前的家也要跨半个城区。 顾丛捋了捋自己睡了一觉有些褶的短袖，没有换洗衣服，还是回宿舍一趟吧，等有机会再回来问他。 下楼之后，顾丛一眼看见楼梯拐角的方桌上摆了个透明袋子，昨天这个显眼的位置上干干净净，顾丛猜孟芒晚上把钥匙放进来，给自己留着早上备用。 打开一看，果然，两把钥匙整整齐齐躺那，顾丛有点惊讶小孩长大了，不是以前总丢钥匙的小跟屁虫了，现在也能知道帮别人想着。 揣上钥匙，顾丛飞速跑回寝室。 他衣服不多，并不是不买衣服，而是每年买了新衣服都会把旧衣服扔掉。也不是扔掉 ，就是打包好放去宿舍楼下的旧衣回收箱里。虽然他听说过这东西不太靠谱，但顾丛觉得与其在自己衣柜里积灰，还不如试试捐给贫困地区。 除去羽绒服大衣没拿，夏装秋装居然没把24寸的行李箱塞满。还有一小点空隙，顾丛环视了一圈，把自己床上的抱枕也塞了进去。 一个六年前，去迪士尼事买的唐老鸭屁股的抱枕。 曾一度是他的失眠疗法，不能没有它。 顾丛拖着行李箱回到山水小院的时候，屋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孟芒应该还没醒。 比预想的时间快了不少，才六点零几分，顾丛先把箱子悄悄扛到楼上房间，活动了一大圈肚子有点饿，准备去餐厅的冰箱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路过孟芒的卧室时，他快速扫了一眼，孟芒睡觉没关门，窗帘也拉的死死的，一点阳光也没照进来。应该还没醒，顾丛离得远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加快了步子走向冰箱。 冰箱里果然没什么新鲜食物，除了成盒的牛奶就是几瓶可乐，顾丛拿出来一盒牛奶看了看，还没过期。旁边的餐桌上倒是摆了一包钙奶饼干，孟芒以前最爱吃的，小时候不光要在自己家摆满，也要顾丛家也摆上库存。 顾丛有四年没吃过了，他找了个玻璃杯把牛奶倒出来，撕开饼干包装拿了一片，在牛奶里沾了沾。 啊…还是以前的味道。 味蕾突然被唤醒，味觉神经是不会骗人的，顾丛又找到熟悉的感觉。 只是孟芒已经不是他熟悉的了，他也说不清现在自己对他的感情。毕竟认识了十多年，在一起生活过的痕迹还是无可避免，就算现在不是恋人关系，也没办法对他讨厌起来。 那就回归邻居关系吧，最多了。 顾丛想了一堆，思绪正畅游着，突然感觉好像听到压抑的哭声。 他迅速起来往孟芒房间走，果然，孟芒在哭。 情急之下，他直接进到房间里面，走近了看，孟芒好像被什么梦魇缠住了一样，断断续续地小声哭着，压抑在嗓子里没有释放，但满脸都是未干的泪痕。 被子也在身上缠成一团，顾丛从没见过这样哭成这样的孟芒，一时有点心揪，但也搞不准该怎么安慰，他只好清清嗓子喊，“孟芒，醒醒。” 喊了两声，孟芒都像听不到外界声音一样不为所动，顾丛之后附身拍了拍他肩膀。 孟芒突然睁开眼睛，顾丛手还没来得及拿开，就被孟芒死死抓住。但眼神还很迷茫，混沌里没有光彩，一看就是还是没睡醒。 顾丛刚想抽出手，就听见孟芒急切地喊，“顾丛哥哥！” 他顿住了。 “你是真的吗？”他听到孟芒接着问。 神使鬼差地，顾丛犹豫着，缓缓地回答“不是。” “哦…”孟芒好像失望了一样，闭上眼放开了他。 顾丛站在床边等了两分钟，孟芒没有任何别的反应，只传来睡着后的平稳呼吸声。 没再继续哭了，顾丛舒了一口气，那一声哥哥喊得顾丛脚底酥麻，仿佛被钉在原地，被从脚底升出的数根藤曼紧紧缠住。 等终于回神了，顾丛狼狈地逃出了这个房间。 他不小心闯入了孟芒的梦里。 接下来的几天，孟芒再没有在结束排练后再等过顾丛， 两人虽然基本全天都在同一个地方，但并没什么机会说话。 白天各自练各自的，到了晚上也不一起回来，有时顾丛和杨栎吃了夜宵回去后，孟芒已经关灯睡下了。 顾丛特意留心过孟芒的睡眠状态，有时还能听到孟芒在哭，好像他总在清晨做噩梦。 但从没再进去安慰过，顾丛习惯出门比较早，但如果他出门前看见孟芒起来洗漱了，就会默默热一杯牛奶和两片吐司放在餐桌上。 没什么交流，但日子也过得相安无事。 直到过了快一周，顾丛想起来自己还没交钱。 但是，自己既没孟芒的手机号，也没任何软件的好友。 这天孟芒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沙发上正襟危坐了个人，球球躺在他怀里也瞪眼看着自己。 一副要接受审问的场景，孟芒背后有点冒冷汗，想快速溜回房间，没想到顾丛开口喊住自己“孟芒。” 顾丛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 孟芒忐忑地走过去坐下，茫然地看着已经被顾丛收买的球球。“球球，”孟芒喊它，“来我这。” 球球伸了个懒腰，假装没听见，继续偎在顾丛旁边，开始舔自己的爪子。 没给孟芒尴尬的时间，顾丛开门见山地问他：“这房子是你的吗？” 孟芒楞了一下，“是。” 想了想又补充，“回国之前，让朋友帮忙看房子，最终买下了这个…” 顾丛打断他，“你知道我在这个学校，是不是？” 孟芒目光从顾丛脸上移开，“…是。” 顾丛沉默了一分钟，“既然你真是房主，那等演出结束了拿到报酬，我再给你房租。” 做好了被盘问准备的孟芒，脸上的表情瞬间放松下来。 “好，你先住着，有什么不适应的就告诉我。” “不适应的？”顾丛盯着他，有点想笑又很认真，“我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倒是你，怎么老做噩梦？” 孟芒像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他在心里大喊，完了。 不能让他知道。 他好像知道了。 他怎么会知道？ 他知道多少？ 孟芒把脚尖并拢，整个人缩成一小团。 他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传来清晰的痛觉。 啊，此刻不是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章 第六章残缺的彩虹 孟芒眼里满满积聚起眼泪。 “我睡不好。睡着了也是做梦。” 他开始小声地抽泣，“没用的，试了很多办法。医生说我焦虑，有心结放不下，可我解不开……” “别哭，别哭了。” 顾丛皱着眉头打断他，“别哭，”顾丛又说了一遍。 孟芒却停不下来，顾丛看着沙发上的小泪人，他的心终于还是软了下来。 “别哭了”。 他又重复一遍，站起来走到孟芒的正对面，看着他翘起的发梢，伸手揉了揉。 孟芒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被顾丛的小动作影响。 顾丛弯下腰，叹着气把孟芒的头揽到自己的胸前，一下下抚摸他的后脑勺。很快短袖被一点点浸湿，不过怀里的哭声总算渐渐减小了。 “来这边住，是想见我？” 顾丛慢慢松开他，看着孟芒的眼睛问。 是无比熟悉的眼眸，挂着未干的泪痕，此时的状态像极了小兔子。 “是。我知道你在这里上学，想看你。”小兔子眼巴巴地看着顾从，眼泪又要往下淌，“可是叔叔阿姨的事，对不起，我…我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顾丛拍了拍他肩膀，“去洗下脸，我们再说。” 顾丛也去楼上洗了一下，下楼前顺手把前几天带回的唐老鸭抱枕抄在了手里。 走到孟芒卧室门口，尽管门开着，顾丛还是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把坐床边神游的孟芒拉回现实。 抱枕被丢在怀里，孟芒眼睛亮了一下，飞速伸手接住。 顾丛坐到床旁边的地毯上，“小芒”。 孟芒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眼睛圆溜溜地，好乖。 “我爸妈的事，是我的错，和你没关系的。” 四年前，高三的春天。孟芒向顾丛表白成功的半年后。 孟芒一如既往地腻在顾从家，桌上摊开要交的试卷，他的注意力却全在顾从身上。 “哥哥，再弹一首嘛。”孟芒坐在木地板上冲顾丛耍赖。 顾丛抱着吉他坐在椅子上，白了孟芒一眼。 “最后一首了啊，弹完就把这张写完。” 他开始拨弦，孟芒陶醉地靠到他腿边。是绿洲乐队的《Champagne Supernova》，他俩最爱的一首。 孟芒每次听顾丛唱这歌，都觉得自己在太空舱里，温柔的调子和顾从低沉的嗓音，一起陪他去往明亮的超新星。 没有作业，没有烦人的学校，什么都不用考虑。他可以不再用躲在空教室的窗帘后面亲吻他喜欢的人，可以放心大胆地做最亲密的事。 闭上眼就仿佛可以看到在无垠宇宙中漂浮的星辰向后褪去，顾丛的气息占据自己全部的感官。 太美妙了，听顾丛反复唱着“someday you will find me”，孟芒噌一下从地毯上站起来，一屁股坐到桌角上，伸长了身子去吻椅子上顾丛。 歌唱了大半，下一句歌词融化在了口中。 孟芒像舔蜂蜜一样，舌尖在顾从唇上转了一圈。转瞬柔柔的舌尖就被顾从叼住，主动权被攫取了，他心甘情愿地张开嘴巴，享受对方温柔又霸道的进攻。 直到门口穿来“啪”的一声，是盘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孟芒被吓的一震，迅速坐回到地上的垫子。 视线所及是破碎的盘子，和被切成小块，散落在白色瓷片旁红艳艳的火龙果。杂乱，刺眼，惊慌。 他抬头看见顾丛的母亲颤抖地站在门口，看向他俩的眼神除了震惊就是愤怒。 太空舱坠毁了。 大脑懵懵的，孟芒好想抽自己一巴掌，怎么能忘了看有没有关门，怎么能这么随意。明明之前拍着胸脯向顾丛保证，一定会保密，要一起考大学离开家。要像以前一样相处，要…… 他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离开顾丛家的，只记得顾丛叹了口气，但还是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没事，看我的，我先跟他们说说。” 又加了句，“别怕，你先回家。” 孟芒回去后憋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任爷爷奶奶叫了多少遍也没去吃晚饭，只说自己胃口不好。盯着一条消息也没有的手机，他躺在床上睁着眼。 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顾丛的呢？ 爸爸妈妈在国外工作，从小在爷爷奶奶家长大。尽管爷爷奶奶对自己都很好，但还是很寂寞，还好楼下的哥哥不嫌自己烦。 小学受欺负了就躲在他身后回家，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保护，他有哥哥保护。 初中上学早上起不来，学校又远，自己骑车还会摔，都是坐在哥哥的自行车后座。 高中有穿漂亮裙子的女生堵住哥哥表白，怕哥哥不再跟自己玩，当天晚上披着被单去找顾丛，凶狠地告诉他以后不准答应别人的告白。 偷偷把头发留长，还想买裙子，恨自己不是漂亮女孩。 过了几天，忍不住把想变女孩的心情懊恼地讲给哥哥听。 顾丛问为什么，他理所当然说：“喜欢你啊，想向你告白嘛。” 只记得顾丛立马就笑了，自己的脸蛋被捏了捏，顾丛说，我也喜欢我们小芒果。 告白成功了！？ 孟芒简直难以置信。他之前分不清顾丛对他究竟是兄弟间的关怀，还是喜爱。就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仿佛一颗石头落了地。 后来他趁爷爷奶奶不在家的时候和顾丛哥哥偷偷接吻，没有被推开。 在顾丛哥哥家留宿的时候，锁好门，抱着他，虔诚地亲哥哥的每一处。 被进入，又疼又满足。 孟芒承认，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的世界里只有顾丛。当时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其实并不对，但对青春期的他来说，顾丛整个人都太珍贵了，是自己唯一的、所有情绪的诉说对象。自己甚至不在学校交朋友，上学放学只跟在他后面，回家后也缠着他。 爷爷奶奶只当孟芒喜欢和同龄孩子呆着，放任他天天往楼下跑。 顾丛的父母看孟芒长得水灵，父母不在身边也着实可怜，也格外关爱，当多养了个孩子。 但是当他们接吻被家长撞见的那一刻，一切宁静都戛然而止。 没有任何消息，屏息也听不到楼下有没有争吵的声音。孟芒渐渐开始意识模糊，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孟芒被咚咚地敲门声惊醒。 梦里没有什么好光景，他出了一身汗，孟芒起身去开自己锁住的房门。 刚打开门，就被甩了一巴掌，爷爷站在门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奶奶站在旁边抹眼泪。 “你个混小子，干什么不好，跟人家搞同性恋，小丛的妈被你气出心脏病来了！” 孟芒愣在门口，“阿姨……心脏病复发了吗……我……” 话还没说完，又被爷爷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孟芒耳朵里嗡嗡作响，他麻木地换上衣服，却不敢下楼去看。 奶奶一把拉住他，“你干嘛去？人家都去医院了，你别去添乱了。” 孟芒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他摇摇头，对爷爷奶奶说了好多遍对不起，爷爷依旧气的想揍他，点了根烟偏过头不再理他。 打开手机看了下，依然没有消息，孟芒点开和顾丛的聊天框，发了个“哥”，等了一会，还是没有消息。 凌晨五点，顾丛和叔叔阿姨在医院吗？ 孟芒还是觉得想下楼走走。 跟奶奶说了句下去买早点，孟芒就带上手机下了楼。 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了会，顾丛还是没回他的消息，早上的风有点凉。 孟芒突然发现前面的十字路口堵了很多人，还有警车的灯停在旁边一闪一闪。 在人行横道麻木地继续往前走着，没有去凑热闹，忽然几个路人的嘟囔声进入他的耳朵，那人说着“真可怜阿，听说本来就心脏病赶着去医院，现在撞了，更来不及去了。” 心脏病？！撞车？！ 孟芒不敢相信地回头看，刺眼的大众轿车已经前面已经瘪了进去，隔得太远看不清血迹。车型是，颜色也是，他慌张地去看车尾的车牌，也是他心里熟悉的那个，不希望在此刻见到的那个。 怎么会？ 怎么会这么不巧？ 孟芒颓然地坐在了地上，清晨的熙熙攘攘都与他无关，他的世界只剩下远处无人的事故现场。 有人看他脸色苍白，关心地问他需不需要帮助，孟芒机械地摇了摇头，自己不需要帮助，需要帮助的是顾丛，可顾丛在哪里，他有没有受伤，叔叔阿姨有没有事？ 早上六点，一日之计在于晨，明明是太阳初升的时刻，但恐惧、悔恨，一切都压得孟芒喘不上气来。 直到奶奶打电话来，他才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来，凭着印象走回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章 第七章Illcoveryou 直到爸妈打电话告诉孟芒已经办好了机票，他还是没有从巨大的悲痛中缓回来。 顾丛的父母已经离世三天了，孟芒不想去听任何消息。好像只要他不听，事故就还没发生。但躲不住街坊邻居的小声议论。 顾丛一直没来学校，可孟芒没有理由不去。 这天放学后浑浑噩噩地低头走回家，几位大爷大妈在楼前一边遛狗一边议论，都在说那凌晨醉酒的肇事司机真可恶。 孟芒停住了步子，旁边单元的奶奶颤颤巍巍地说着“顾家那小子真可怜啊”，看到孟芒踌躇不前的样子，以为他也被这事吓得不清，忙扯着嗓子喊，“小芒啊，多陪陪你小顾哥哥。” 慈爱的目光像针扎在他心上，他拖着一颗破烂的心走回房间。 他们不知道罪魁祸首不是那个司机，是我。 在梦里孟芒把自己绑在高台上的十字架上，罪恶的刺扎破他的皮肤，顾丛在下面看着他，眼里是痛惜的爱。 原来他看我流血还是会露出担心的表情，他不是应该恨我吗，他不会觉得畅快吗。 孟芒恨自己，也想让顾丛恨自己。 孟芒终于在楼下见到了顾丛，顾丛活脱脱瘦了十斤的样子，顶着黑眼圈，对他还是很温柔。 孟芒站在他面前：“哥哥，对不起”。觉得怎么道歉也不够，他想钻进地缝里，羞愧、懊恼、后悔，各种情绪交织的滋味让他逐渐无法再流出眼泪。 “不怪你。”顾丛嗓子都哑了，说出来的话还是很温柔，“其实……” “你恨我吗？”孟芒眼睛红红地打断他，眼眶之前已经哭肿了，“你恨我吧。” 他强迫自己盯着顾丛，“你恨我吧，都是我的错。我会走的远远的，不会再伤害你了。” 顾丛没说话。 他接着自言自语，“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哥哥，你在梦里还是在保护我。你不要保护我了，你恨我好不好？” 顾丛的表情像被当头打了一棒，孟芒看着他突然无措的样子，也急了，为什么哥哥还不讨厌自己？他用劲推了下顾丛，“我们分开了，我不缠着你了，你要开心的！” 说完就转身往楼上跑，顾丛在后面声音嘶哑地喊着“孟芒！孟芒！” 孟芒没有回头，他逃走了。 跑回家关上了门，他靠着门无声地蹲下，眼泪终于流下来，平静又汹涌。 好了，好了，没有人可以伤害哥哥了。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 直到踏上离开的飞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飞机起飞时巨大的失重感，才把他从那跟十字架上掀落，他才感觉到鲜血淋漓的心回落到身体里。 然而孟芒不知道，他做的这一切只是在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他根本就没有站在顾丛的角度想过。他自私地去赎罪，可他不知道当时顾丛并不恨他，他从未思考顾丛只剩他了。 他不知道其实自己之前没有错什么，离开才是错的，离开才是对顾丛的狠狠伤害。他把自己心口的刀子拔下来，却浑然不知，这把刀又被他亲手送进顾丛的心里。 “喝水吗”，顾丛坐在沙发上问孟芒。 孟芒摇摇头，抱着顾丛扔过来的抱枕直直的坐着，像在等什么审判。 “你不要紧张”，顾丛安慰他，开始沉稳地讲述，“我妈当时犯心脏病，是因为我太混了。她说了很多……很难听的话，她对同性恋有偏见，觉得我很恶心，连拐邻居小孩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我爸说要打断我的腿，我当时就呛他，打断腿我也依旧还是同性恋。 后来就‘越吵越凶，我爸说只要还不改，就不再认我。让我走出这个门，走出家门就再也不要回来。” “孟芒你怎么哭了，别哭。当时就没怪你的，真不是你的错。”顾丛起身，坐在床边给他他擦泪，手指柔柔地扫过挂着泪痕的睫毛。 “我爸那么倔，我也倔。 然后我就回房间去收拾东西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我也不知道该拿什么，想去你家住的。现在想想，如果你爷爷奶奶如果知道咱俩在一起了，肯定也不让我住。 但我当时居然没想这么多，我就把作业往包里一塞，背着就打算出门了。 看我真打算走，我爸又开始骂我，不过我换鞋的时候，他突然就没声了。我扭头就看见我妈倒在客厅沙发上，我爸手忙脚乱地翻茶几上的医药箱。 其实我当时也吓懵了。我只知道我妈有心脏病史，没亲眼见过。当时什么也顾不得了，我爸找到了药，我去接了水，我爸喂她吃了之后，扶她躺平，过了一会她终于缓过来了。 我妈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问我，这毛病真不能改么，咱们一起去医院。 我说，我可以陪您去医院，但我没有病。” 顾丛说到这，停了两分钟。 屋子里只有孟芒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其实他很羡慕孟芒有这么多眼泪流，他也想痛痛快快哭一场。 但他不能，他哭不出来。他只能坚强着无孔不入才能活下去，不能去想这些事情，过去的事情被抛得远远的，冷漠地远离能影响到他的因素。埋头赚钱和学习，或者沉迷在贝斯的低音里。 他习惯了不清醒，不想醒来面对光秃秃的一切。 但此刻，孟芒的手臂虚虚地环着他，柔软的头发尽在咫尺，哭红的双眼像映着月光的红宝石，脆弱又美丽。 顾丛像卸去了所有防备，重重地抱住孟芒躺下，熟悉的气息充盈进鼻息。他忍不住弯腰把头伸进孟芒的脖子旁，去嗅更多象征安全感的味道。 像遇到危险时把头伸进地里的鸵鸟。 “他们开车去医院了，我没有去。 我继续收拾我的东西，一直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可能是自己不被他们理解的生气，可能是对我妈的担心。也可能是冥冥之中的第六感。 我最终还是去了医院。 接到交警电话之后我完全不敢相信，直到跑到医院看见他们被护士从救护车上抬下来，我突然希望他们继续骂我，我绝对都听着不还嘴了。 但我在急诊室门口等了一夜，也没等来他们的一句骂。 也没有人再睁开眼睛看我一眼。” 感觉到凉凉的液体从脸上滑过，顾丛抬头想安慰孟芒，结果发现孟芒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 顾丛抬手去摸脸上的东西，那这是什么，是我自己的眼泪吗。还没来得及思考，他的手被另一只手紧紧攥住。 “哥哥，”孟芒的声音带着颤抖，“我给你唱歌吧，你不要太伤心。” 顾丛明白过来，这是他自己的泪。在时隔四年之后，它终于从心底流到脸颊。有了一颗泪珠的带头，剩下的泪珠千军万马般纷纷争先恐后汇聚在一起。 平时隐藏在冷酷外表下的陈年水分，此刻泄洪般拥挤在眼眶，顾丛无声地流着泪，力气全部被抽光，依靠着和他紧密相拥的孟芒。 这个人也终于回来了，顾丛苦笑着，这个等待四年的兔子，终于知道窜回来了。 他的视线渐渐变的模糊，意识轻盈得像是漂浮起来。但这次终于不再是暗无天日的虚无，眼前出现了点点星港，零星的星光也足够找到方向。 一颗心，终于缓缓回落。那把刀子终于被剥去，这次再也没伤及任何人，坠入了深渊。 而他好似被谁稳稳托扶着，就着遥远的歌声，安心入了梦乡。 孟芒抱着顾丛牌特大号抱枕，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语调温柔地唱着： “Live in my house I'll be your shelter Just pay me back With one thousand kisses Be my lover I'll cover you Open your door I'll be your tenant Don't got much baggage to lay at your feet But sweet kisses I've got to spare I'll be there and I'll cover you ……” 看着顾丛终于缓缓睡着，孟芒凑过去吻了下他脸上的泪痕，好咸好苦。 原来顾丛哥哥是这样过来的。 孟芒好像一夜长大，他不停地摸着顾丛短短的发茬和凌厉的眉，睡着的顾丛一点也不像白天那么凶，还是以前那个爱笑的哥哥。 又吻了下苦涩的泪痕，孟芒暗暗保证，不会再苦了，以后都会是甜的，就算再流泪，也只能流甜的泪。 这几年辜负的、亏欠的，他能给的温柔，一分也不会保留。 I will cover you。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章 第八章总有一天 早上顾丛睁眼的时候，低头发现怀里有个巨大活物，软软的呼吸喷在被其捕获的胳膊上，痒痒的。 他的意识渐渐回溯到昨晚，想起了自己的坦诚，脸颊有些热。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压在心底的话终于说出来了。其实也只能对着孟芒说这些，对杨栎他们，自己怎么也没法放下面子讲出口。 顾丛悄悄把自己的手臂从孟芒脸蛋旁边抽出来，他对孟芒的了解仍停留在四年之前，这中间孟芒可能知道自己的消息，但他对孟芒怎么过的一无所知。 还没做好准备建立亲密关系，就算是曾经的恋人，他这只习惯躲避的刺猬，也只能在对方靠近时，蜷起可能会扎到别人的刺，做不到放下全身的武装。 但如果单纯被人陪在身边，这个人又是曾经最爱吃的小芒果的话，他倒是也不会推开。 顾丛翻了个身转向孟芒，唯一的枕头在自己脑袋下，而孟芒可怜巴巴地躺在唐老鸭屁股抱枕上。 皮肤真白啊。 再见面的这些天，顾丛还没好好打量过他。 自然卷的小卷毛，只有睡觉时才露出的光洁额头，眉骨比以往长开了点，青涩隐去，英气渐露，精致的双眼皮像被造物主雕刻了三天，顾丛的目光扫过他的睫毛，像为玉石拭去尘土一般小心翼翼。鼻梁直挺挺的，小巧的鼻尖均匀地呼着令人发痒的热气，下颌线流畅又优雅。 顾丛正欣赏得流连忘返，孟芒的手机突然响了，铃声吓得孟芒踹了顾丛一脚。顾丛倒抽了口凉气，赶忙把手机从床边递给他。 “喂？”孟芒还带着点起床气，电话那头的大嗓门嚎了一声“孟老师，都八点半了，您到了吗？” 孟芒迷糊地看着顾从，顾从听见他们的对话就反应过来，冲孟芒做了个嘴型：睡过了。 “不好意思，我迟点就来”孟芒先道了歉，又讲了几句，挂了电话后，还是愣愣地看着顾丛。 “迟到了，”顾丛压了下孟芒翘起的头发，“快收拾下，走了。” 说着就从床上起来，走到窗户前把窗帘拉开。 孟芒的头像拨浪鼓一样，顾丛在哪就往哪个方向摆，直到顾丛出了房间门往楼上去，才把视线收回来。 顾丛回到房间换好衣服，手机上果然有个杨栎的未接。他一边下楼一边回拨过去，简单地说了下自己晚点到，杨栎在那头大呼小叫“丛哥居然也会睡过头。” 孟芒已经在客厅等他了，顾丛挂了电话，孟芒问他“你会开车吗？” 顾丛摇头，孟芒立马抢着说“我会开”，冲他摊开抓在手里车钥匙，一脸渴望被表扬地纯粹表情。顾丛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那你开。” 孟芒带他去车库，拉开卷帘门按开遥控车锁。在驾驶座上坐好之后，赫然发现顾丛坐上了后座，规规矩矩地抱着琴包。 “你坐在后面，我倒真像你的司机了。”孟芒转头对他抱怨。 顾丛抬头看他，这人讲出的话虽然带点委屈，眼睛却明亮又水汪汪的，嘴角也是上扬，分明没有半点不开心。“那辛苦你，孟老师。” 孟芒脸红了下，回过身来熟练地启动车子，小声嘀咕着不是孟老师。 其实顾丛说完就有点想笑，孟老师这个称呼，别人喊还没觉得什么，自己喊出来居然有点可爱。不过正好不知道该怎么叫孟芒，以前爱喊的芒芒现在叫不出口，“孟老师”倒是蛮顺嘴。 不过对孟芒来说，顾丛喊他“孟老师”比喊“小芒果”的冲击力还大，他稳了会神，认真开了好几个路口，才继续跟顾丛搭话。 “我毕业了，在美国念的音乐剧系，现在回来当音乐剧演员。” 顾丛怀疑自己来到了面试现场。 “我会一直在这边的，可能偶尔需要去别的城市短期巡演，房子和车都是提前买好的。我只知道你在这个大学，所以就买了附近的。招租是因为房子太空，没想到租客是你。”孟芒顿了顿，“你在我旁边，我今天早上没做噩梦。” 顾丛嗯了一声，孟芒继续问他，“那你能陪我住吗，不要交房租了。” “孟老师，我卖艺不卖身。”顾丛拍拍怀里的琴包。 孟芒涨红了脸，“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顾丛对他点头，“嗯，知道了。” 孟芒虽然没搞懂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但也没再接着问什么。 到了排练厅，两人态度诚恳地认了错，被教育了一番。 杨栎拍了下顾丛的肩，“丛哥你什么情况，”他冲孟芒的方向斜了下头，“你们……？” “我们住一起”，顾丛打断他，感觉这话说的好像有些歧义，又加了句，“租的他的房子，今儿早上都没定闹钟，所以都晚了。” 顾丛顺着杨栎的目光，也站在台子后侧看向几米外的孟芒。他换上了剧里的衣服，修身的白衬衫，剪裁有致的咖啡色马甲和西装裤，和晚上穿着睡衣睡裤的孟芒近乎变了一个人。 音乐响起了，顾丛一边看谱弹奏，一边用余光追随着孟芒。 沉浸在剧情里的孟芒是非常纯粹的，动作利落，高音很稳，表情也丰富，不像面对自己时那般呆滞。也许是因为剧中的人设是诗歌专业的博士，孟芒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木讷的天真，从遇到剧中的女主角Sara到与她结婚，都透着坚定的责任感。但可爱还是从头到脚散发出来，顾丛觉得也许是自己给他加了滤镜。 后来有一段孟芒坐在道具沙发上，女演员揽他脖子的时候，顾丛看到他整个人绷的很直，但也没有退缩，肢体接触都是绅士地虚碰。 回味了下最近几天，自己一碰到他就脸红的样子，顾丛在心里嘀咕了下。 舞台的灯光散落在孟芒肩膀上，顾丛忽然发现孟芒已经长高了很多，坐下时腿显得更长，自己的站的这个位置只能看到侧面，贴身的马甲把腰的轮廓很好地展现出来，顾丛觉得有些热，是舞台上的灯光太亮了吧，他面不改色地低头继续弹起熟悉的谱子。 顾丛收回了目光，觉得自己再观察下去，可以写本《孟老师观察日记》了。 这天的排练结束的比较晚，已经接近十点。快到正式演出的日期了，大家都很卖力。顾丛和乐队的朋友们打过招呼，背上琴包向停车场走去。 早上没记住车牌号，好在停车场里银色的车不多，顾丛做着排除法一辆辆往前找。 幸好孟芒把驾驶座的车窗摇下来大半，顾从看见那头熟悉的小卷毛时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了对的那辆。他拉开后座的门坐进去，随意地问了句，“吃夜宵吗？” 孟芒立马投来渴望的目光，“吃！螺蛳粉！”，他继续补了一句，“国外没有，我馋死啦。” 顾从拿出手机开始搜附近的店，孟芒看他好像没理自己，继续安利到“你想想那个粉，亮晶晶的，又Q又筋道，酸酸辣辣的鲜汤……” 顾从敲了下他的头，“好，我在看去哪吃。” 孟芒反击，拍了下顾从的大腿，“嗨呀，我知道的哪家好吃啦，我带你去！” 弯弯绕绕开了二十多分钟，孟芒把车停在一条小吃街门口，顾从一下车发现有点熟悉，这不是自己学校西门附近著名的夜市嘛，虽然大学四年没怎么来过。 孟芒看出了顾从的茫然，扭头问他，“你没来吃过吗？” “宿舍区在东门，我不来这边。”顾从摇头，跟着他往里走，“其实你租错房子了，在这边偶遇不到我。” “这不是遇到了嘛。”孟芒开心地冲他笑，眼睛亮晶晶的，路灯发出明黄色的光，温柔地包裹着他。 距离太近了，顾从能看到孟芒侧脸的细小绒毛，空气里是热闹的嘈杂，穿着短袖的孟芒看上去小了三四岁，笑起来的样子和高中时甚至没有区别。这让顾从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四年的光阴好像没有流逝过。 看他没有动，孟芒停下了步子，依旧还是笑盈盈的。 他长大了。 顾丛在心里暗暗感叹，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欣慰，慢慢跟在孟芒身后往前走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章 第九章YoureMyWaterloo 顾丛没想到他和孟芒吃螺狮粉的照片上了学校论坛的热帖。 起因是孟芒要的螺蛳粉太辣了，他喝了口汤就开始咳，用眼神示意了下孟芒进店前买的奶茶，孟芒直接拿起来伸直胳膊，举到他嘴边。也许是辣的没顾上思考，顾丛也没接过来，直接吸了几口，等他喝好了孟芒才把奶茶放回自己手边。 当时觉得一切都很自然，结果现在看看旁边几个女孩拍的照片，突然觉得真像评论里说的满画面都是粉红泡泡。 照片里孟芒无比贴心地举着奶茶，笑眯眯地看他喝，顾丛当时为了孟芒省力，特地往前凑了下，看起来喝得一脸享受。 其实是当时太辣了，他只能连着喝了好几口才能压下去。 他头疼地按了下太阳穴，往下翻着看评论。 评论区里非常热闹，“丛哥优秀的下颌线！awsl！” “这个弟弟是谁？？！三分钟内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啊啊啊啊我们丛哥今天笑得好温柔！” “我在现场我作证！奶茶弟弟真的特别乖！从进店后一直眼巴巴地跟在丛哥后面，点单的时候问丛哥吃什么，丛哥都没看菜单直接说跟你一样，这还是以前那个暴躁丛哥吗” “我们的校草即将不属于我们了吗？？嗅到了浓浓的危机感” “这浓浓的cp感是怎么肥事！是我的错觉吗，不行我有点上头！” “楼上的你不是一个人！奶茶弟弟白白软软的太可了，这张照片里别人都成了背景板！” “我要转西皮粉了！不过半小时过去了弟弟的名字怎么还木有！妈妈等不及惹！” …… 顾丛往下翻了好久，看得他一愣一愣的，很多词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人扒出孟芒是谁就好。 设好明早的闹钟，把手机一扔，顾丛拿上毛巾去洗澡了。 洗完回房间发现孟芒杵在自己屋里，顾丛一边擦头发，一边问他，“怎么了孟老师？” 孟芒天真无害地看着他，“你今天在上边睡还是下边睡？” 不得不说这句把他问楞了，啥上边下边？这孩子在讲什么？ 他摇头，一脸迷茫，孟芒也跟着迷茫了，“不一起睡吗？” “我……” “你早上答应我了！”孟芒见他要反悔，凑过来想抓手臂。 顾丛往后一退，躲开了，“我觉得不合适。” 孟芒肉眼可见地蔫掉了，踢了踢脚上的拖鞋，不死心地继续缠他，“ 真不行吗？你在我旁边我睡得好。” 顾丛动摇了下，还是回答他不行。 孟芒没辙了，委屈巴巴地下了楼，顾丛舒了口气，倒在自己的床上。 不要心动。 他闭上眼劝自己。 可是怎么会不心动呢？鬼知道刚才孟芒发出邀请的样子多诱人，尽管那傻孩子的本意只是想被陪着睡个好觉，太不设防了，简直就是，天真的陷阱。 顾丛其实有点怕，他知道自己早晚还是会和孟芒再次在一起，但至少不是现在。 太快了，太突然了，什么都没准备好。 虽然他也不知道要准备什么，但是他明白如果在一起了，那就是一辈子也不会分开，他想给孟芒稳定的生活，而现在的自己既没毕业，也没钱。尽管孟芒爸妈挺有钱的，可是总不能啃老吧。 就着一堆有的没的想法，顾丛自个儿进入了睡眠。 * 正式开演的日期越来越近，顾丛的《孟老师观察日记》也攒了不少新内容，顾丛忽然也想作为观众在底下看一次孟芒的演出。 他在后面看了不少遍了，早已记住了剧情。 灯把孟芒的影子投到墙上，顾丛仿佛也挤进那冷冰冰的影子里。 随着乐声的开始，他手中的弦刚颤动一下，那影子也立马跟着动了起来。 但是就算知道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台本，一切都是表演，但他在看到孟芒在台上深情凝望时会被带入，看到角色被绿时，扔下稿纸坐在沙发上喘息时，也感受到愤怒。 一层层递进叠加的情绪，像一波波海浪拍打在他心上。 短时间内能看到这么丰富的孟芒，顾丛忽然觉得很幸运，尽管是在演别人，但那些情绪都是真的。 愤怒的、快乐的、纠结的，顾丛一遍遍看着，就像孟芒的这些情绪都是对他而生，迸发进他们缺失四年的过往。 * 正式开演的前一晚，剧方出品人邀请四位主演、四位乐队成员及一些Staff吃了饭。 由于第二天有演出，所以大家都没打算喝酒，在海底捞要了个包间。 点汤底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说了句要保护嗓子，结果四个音乐剧被迫坐到离辣锅最远的位置，大家闹着不准他们吃辣的，孟芒脸上瞬间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坐旁边的长发的主演姐姐安慰他，等演完咱使劲吃，顿顿吃辣。 孟芒还是恹恹地，戳着面前锅里的油豆皮，蘸了一口麻酱塞到嘴里，吃了一口就哇得一声不乐意了，放下筷子赌气般狂喝酸梅汁。 酸梅汁还是找服务员要了一整杯冰块，孟芒自己往里投了好几块冰块的，特别版酸梅汁。 凉凉的酸酸的很舒服，暂时缓解了他的渴望，孟芒找到了新乐子，自己低头玩开了，也没顾得上吃肉。 喝到第三杯的时候，旁边有一双筷子夹过来几片肉放自己碗里，孟芒转头，居然是顾丛。 他惊喜了一下：“你怎么过来啦？” 顾丛侧头，压低了声音：“别光喝了，吃点东西。” 孟芒也学他压低了声音“够不着。” 顾丛用眼神示意了下放他碗里的肉，孟芒仔细看了看，上面一层红亮亮的辣油呢。他立马就乐了，一口塞进嘴里吞了。 “你不怕我嗓子坏掉啊？”孟芒凑到顾丛耳朵旁边使坏问他。 顾丛看着他笑了，又伸长胳膊穿越半个桌子，夹了一筷子肉，趁没人注意，悄悄放孟芒碗里。 有人给夹菜，这回孟芒吃舒服了，笑容又挂到了嘴巴上。 快吃完的时候，大家嚷嚷着要合照，孟芒拉着顾丛非要站一起，顾丛一边应着，一边冲杨栎摆摆手，让他别管自己。 照片照出来后他们就发了微博和朋友圈，顾丛没什么兴趣，倒是孟芒也去凑热闹要来了原图，一边打开朋友圈的编辑页面，一边问顾丛怎么不发。 顾丛回他，“咱俩微信好友都不是，我发不发朋友圈您也看不到呀。” “哎呀，”孟芒挠挠头，“天天见，忘了加了。” 说着就调出二维码的界面让顾丛扫，顾丛扫出来个芒果头像，昵称只有一个单字“芒”。 “我……之前的手机没有带走。手机卡好像欠费了，我登不上去，就注册了新的。” “嗯。” 顾丛表面上应着，心里暗暗想着，你那破手机，在你走后被我抢回来了，手机卡也交着话费，短信都被我收到了。 “那手机号也存一下。” 孟芒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顾丛给他打过去，孟芒按断，低头往里输备注，顾丛瞥了眼，屏幕上明晃晃“哥哥”俩大字。 行，哥哥就哥哥吧，顾丛叹了口气，白天醒着的时候丛来不这么喊，也不喊自己的名字，啥称呼也不加。 有种多了个家人的感觉。顾丛想着也许哪天孟芒喝醉了，会有人先给这个备注哥哥的打电话，告诉他你弟弟喝醉了。 他突然有点期待，当然不是期待孟芒喝醉，期待的是这种第一时间接到通知的牵挂。 * 回去的路上，孟芒开着车，顾丛拿手机连上了车载蓝牙，打开播放器，随便点开一首歌。 是The Libertines乐队的《You\'re My Waterloo》，他很喜欢的一首。放了两句，他就闭上眼睛靠在座椅背后闭上眼睛休息，直到到家时孟芒把他叫醒。 进了屋门，孟芒先喂了饿红了眼的球球，大猫对他们的晚归表示出强烈的抗议，在顾丛脚底下打了好几个滚。 顾丛把琴包往客厅的墙角一立，就准备上楼。 “那首歌我也会，”孟芒喊住他，拿起沙发后面的吉他，“你要听吗？” “我还以为，这吉他是个摆设。”他停下看着孟芒。 孟芒清清嗓子，熟练地拿起琴开始扫弦，直接从副歌的部分开始唱： “And you're my Waterloo （你是我的滑铁卢） I'll be your Gypsy Lane （我是你的舞巷） I'm so glad we know just what to do （令我如此开心的是我们知道要做什么） And exactly who's to blame （真正应该责怪誰） And you're my Waterloo （而你是我的滑铁卢） I'll be your Stanley Park （我会是你的Stanley Park[美国地名]） Well I'm so glad we know just what to do （令我如此开心的是我们知道要做什么） And no one's left stumbling around （而且没有人成为绊脚石） Tumbling around （四处翻滚） Fumbling around in the dark （在黑暗中摸索） Always in the dark （总是在黑暗中） You're my Waterloo （你是我的滑铁卢） I'll be your Calvary （我会是你的Calvary[耶稣被钉死于十字架之地]） Well I'm so glad we know just what to do （令我如此高兴的是我们知道要做什么） And everyone is gonna be happy （而且所有人都会幸福快乐） 'Cause everyone is gonna be happy （因为所有人都会应付快乐） Everyone is gonna be happy but of course （所有人都会幸福快乐）” 唱完了，孟芒也没问他好不好听，就像表演结束等待摸头的小海豚，不需要观众的反应，自己就已经露出满足的小表情。 顾丛夸了夸他，“很纯净，像天使在唱。” 孟芒笑眯了眼睛，接着就向顾丛讨奖励，“那你能和我一起睡觉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章 第十章承诺 “不行。”顾丛拒绝他，在孟芒露出委屈表情前及时补充，“我倒是可以给你也弹一遍。” 孟芒气呼呼地瞪他一眼，抱上球球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丛也上了楼，不一会手机上弹出一条消息。 [芒]：诱拐失败（1/1） 顾丛点开孟芒的头像，朋友圈里果然有张今晚的照片，配字是“好开心~~”。 他默默笑了下，多亏了我给您这大少爷夹菜，之前自个闷头喝酸梅汤的样子，可是连头发丝都透露着不高兴。 往下滑了滑，孟芒的朋友圈很热闹，和自己一拉就到底的朋友圈完全不一样。 吃了好吃的蛋糕要发朋友圈，一个草莓巴菲也要拍个九宫格，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吃图片，配文都是清一色的“好好吃！期待！！！”，不过这些美食的照片都集中在最近俩月，再往前就画风突变，在美国期间，只有隔几个月更新一句的“雪好大”“好冷”“今天又下暴雨了”。 这么明显的对比，他是在找我吗，是在期待偶遇我？顾丛一瞬间冒出这个自恋的想法，返回去仔细看了看孟芒照的那些吃的，好像还真是自己学校附近的几家店。 确定之后，顾丛重重地叹了口气，天啊，这个傻子，要不是先找到你，这么找一辈子也偶遇不到我啊。 他忽然有些心疼孟芒一次次期待地出门，又一次次无功而返。 [顾丛]：晚安。 顾丛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地给他回了消息。 首演当日，座无虚席。 孟芒之前在学校时也参演过不少音乐剧，所以没有紧张的情绪。 但这是他毕业后参演的第一部商业音乐剧，作为一个新人音乐剧演员，他很渴望自己的表演被观众认同。 上台前，顾丛拍了拍他的肩膀，提前去站在乐队的站位上。 孟芒站在侧台一直盯着他，双手交叠在身前，长呼了一口气，等待观演事项念完。 舞台上的灯逐个暗下去，顾丛抬起头看向孟芒，他们长长地对视一眼，在所有灯熄灭前，孟芒辨认出顾丛用口型说了句加油。 加油。 他暗暗抛下自己所有的心绪，他不再是他自己。 几秒种后灯再亮时，走上台的是剧中的Micheal。 随着一首首歌的递进，音乐剧演员们的一幕幕表演，现场的情绪也逐渐高涨。不只是乐队、演员们投入了进来，观众中也仿佛从原本的身躯抽离，进入到这个动人的故事中。 四十多首歌结束，孟芒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也得以从Micheal的角色里抽离。 底下的观众热切地等待着返场，孟芒站在聚光灯下，看着底下充满明亮热望的眼睛，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属于自己的情绪被收留在了宇宙里渺小的一颗行星上，他飘起来，披上衣服演了一个别的人物，收获了无数鲜花掌声满载而归，再回到那颗星球上时，才发现自己的忧愁只占了一小丁点儿，整颗心被爱意塞得满满的。 这也是他选择音乐剧、热爱音乐剧的原因。 一开始只是单纯地想通过饰演别人来逃离自己的生活，后来发现他自己居然慢慢地被音乐剧治愈，被他所演的角色治愈。 现在孟芒有了新的目标，他想带顾丛了解更多的音乐剧，一步步打开他还在关闭的心门。 他回头看了下顾丛站的位置，像是心有灵犀一样，顾丛正带着笑看向他。 我表现地很棒吧！孟芒好想对着他这么大喊，但是很快音乐又再次响起，鼓棒落下，低音点燃起气氛，返场开始，孟芒带着未抽离的自己，混合着柔和的Michael，唱起了剧中的歌。 这感觉很奇妙，好像大家的欢呼是给角色的，也是给他的，孟芒放松了自己的每一根神经，自由自在地就着顾丛弹出的低音贝斯，唱出每一句歌词，和在剧中的感觉顺着剧情演下来的感觉不同，他不知不觉加了自己的唱腔和情绪进去。 首演结束得很顺利，每个人都筋疲力尽，但又非常开心，被满足感充斥着，孟芒在开车回家的路上都在哼着歌。 “这么开心吗？”顾丛坐在后座问他。 “开心呀，你好平静哦！” “我也开心。”顾丛语调平平地说。其实顾丛内心也有很大的触动，舞台上认真入戏的孟芒很有魅力，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深深吸引。最后蹦蹦跳跳的的孟芒格外真实，整个人都吸引了舞台的灯光，照到站在角落的他的心里。 连续两天演下来，这部剧收到的好评越来越多，关注量也上来了，许多人顺着官博发的照片摸到了孟芒的微博。 这其中也包括顾丛，准确地说，是顾丛的粉丝。 这天开演前，顾丛难得拿出手机登陆微博，就在评论里看到好多人在艾特“mengmango”的用户，一开始顾丛还没管，后来回过神想了想，mango，芒果，是孟芒吗。 返回去点进去看了下，的确是孟芒，粉丝数量不多，一看就是新注册的账号，只转过谋杀歌谣公布卡司时的官方微博。评论里都是这两天刷完剧的粉丝的留言，有表达对对孟芒的认可的，也有单纯鼓励他的，看着一派祥和的氛围，顾丛放下了心，返回自己首页的时候，顾丛不小心点到了关注。 盯着“已关注”三个字犹豫了两分钟，杨栎在化妆室里喊他过去做造型，顾丛放下手机，没再纠结取不取消的事，化完妆紧接着就开场了，这事被彻底抛在脑后。 结果晚上刚回到房间，他就收到了孟芒的微信，发了个“互相关注”的截图过来。 顾丛当时正在喝水，差点一口气呛到。 更让他想呛到的是，孟芒接着问他：“奶茶弟弟是什么？为什么好多人问我是不是奶茶弟弟？” 顾丛觉得自己也不清，含糊地回他，学校论坛里起的称号。 孟芒没再发问，顾丛也懒得解释，直接躺下睡了。正式演出的这几天，孟芒都没再睡前要求要一起睡觉，顾丛默默在心口划了个十字，感谢音乐剧带走了这孩子的全部脑力。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顾丛看着孟芒半夜发来的“匆忙是真的！”陷入了沉思。 上班路上，他忍不住问孟芒，“你昨晚失眠了？还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匆忙是咱俩的CP名，咱俩是真的。” “你……昨晚不会去逛论坛了吧？” “对呀！你没看吗？” “我看不懂。”顾丛有点茫然，“现在我也不知道是真的是什么意思。我本人确实是真的……” 孟芒笑了一下，开始给顾丛科普他昨天花了半晚上搞明白的各类词汇，还告诉他，他俩拥有了一堆CP粉丝。孟芒越说越高兴，末了还加上一句，昨晚看着看着他自己都快信了。 “可是咱俩也没在谈恋爱啊，为什么说是真的？”顾丛脑子还是有点没转过来。 “这个真的，不意味着咱俩就是爱情关系，”孟芒帮他捋顺，“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不要思考，直接回答，你想跟我谈恋爱吗？” “现在没想谈。”顾丛呆滞地回他，说的全是实话。 “那你讨厌我吗？愿意跟我一块吃饭、一块照相吗？” “愿意。” “那你爱我吗？” “爱。” “你看，不是爱情，但是你爱我，所以咱俩是真的。” 顾丛点点头，没反应过来中了孟芒的套。 孟芒也没想到，他这一通没逻辑的胡编乱造，好像真给顾丛理清楚了。 “哦，那咱俩是真的。”顾丛懵懵地重复了这个结论。 “对，如果有人问你咱俩是不是真的，你就回，是真的。”孟芒一边停车，一边给顾丛总结。 “哦，好的，孟老师。”顾丛点头，有种没睡醒的错觉。 直到过去了好几个小时，顾丛回味早上和孟芒的对话，才想起来不知不觉中好像变相说了爱他，瞬间变得脸红心跳。 顾丛这天弹贝斯是全程低着头弹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章 第十一章Lassasymphonie 这几天都过得忙碌又充实，顾丛虽然觉得有点累，但毕竟，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很快乐。他之前特意向学校请了一周的假，为的就是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现在这假只剩最后一天了，今天，是末场演出。 越来越多的人走进剧院，末场的观众热情都很高，离开演还两三个小时，已经有不少人默默守在演职人员出入口，为他们加油打劲。 顾丛觉得很感动，这些观众都是因为热爱而来的，他跟孟芒下车走过去，一路接受到很多人善意的笑脸。 来到排练室，孟芒跟顾丛说：“拍个照吧，纪念一下。” 看顾丛没有反对，他拿出手机打开自拍软件，试了好几个滤镜，就在顾丛想接过手机帮他拍照的时候，孟芒戳他一下。 “咱们一起拍啦。” 说着就笑得眼睛弯弯，上半身靠近顾丛，伸长胳膊按下了快门。 孟芒低头看了下刚照的照片，顾丛表情冷冷的，俩人对比特别明显。 他扭头对顾丛抱怨，“笑一下嘛。” 顾丛从他手里抽走了手机，举到斜上方，弯了下嘴角摆了个酷酷的表情，孟芒还是一脸天真无害的笑容。 “这已经是我笑的最大程度了。” 顾丛把手机放回孟芒手心，三秒内恢复成平常那张不怎么笑的脸。 孟芒接过手机，仔细放大看了看，点评了句：“很好看的！”，然后点开和顾丛的聊天页面，把这张发了过去。 很快俩人被分别喊去做造型了，顾丛头发短，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几分钟就做好了。 他瘫在沙发里点开照片，越看越觉得这张照的好，自己从头到脚散发着酷，旁边的孟芒也像个元气焕发的新鲜水果，泛着甜滋滋的美味。 他坐那闲来无事，突然好想与谁分享这种心情，看大家都在忙着为上台前做准备，没人搭理他，神使鬼差地，顾丛打开微博，选中这张照片后却有些犹豫，思考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点啥，于是干脆直接发送了一张图片。 评论长得很快，顾丛这会正好空闲，再加上孟芒刚教给他一些网络用语，他兴致勃勃地开始和评论互动起来。 “啊啊啊同框了！是奶茶弟弟吗？” 顾丛想了想，确实孟芒从小算他半个弟弟，回复到：“是弟弟。” “丛哥还是这么酷！弟弟笑起来好甜啊！！！” 顾丛一板一眼地回复，“确实甜。”这张照片里孟芒露了八颗牙呢，标准的笑容，值得夸赞。 “我要原地升天了！我磕到真的了！” “是真的。”顾丛记得，孟芒专门教他要这么回。 “匆忙的大旗我来守护！你们要一直开开心心的！！！” 顾丛虽然有点疑惑“匆忙”是什么，不过好像听孟芒也讲过，自己这个差生忘了课堂内容。虽然这些粉丝看起来已经这么高兴了，还要再祝自己也开心，顾丛于是勉强回了个“好的。”。 评论越涨越快，顾丛开始看不过来了。他关掉微博，揉了揉眼睛，丝毫不知自己引起了什么轩然大波。 过了一会，评论里的CP粉和唯粉吵起来了。当然顾丛本人并不知道，此时他已经站在台上热身了，昨天光顾着低头弹琴了，《孟老师观察日记》没收录进任何新内容，今天最后一天了，他准备偷偷多琢磨点。 演出结束，大家热热闹闹地一起收拾东西，准备去吃一顿庆功宴。 对于顾丛来说，这次演出结束，可能再也不会和这些音乐剧演员和工作人员们再次接触了，要不然，把孟芒介绍一下给杨夕他们吧。 所以当看到乐队的朋友们走过来时，他喊住杨栎杨夕，偏头看了下旁边孟芒，对他们说：“孟芒，我现在的房东。”又指了下杨栎和杨夕，给孟芒介绍：“乐队的哥们，还有一个键盘姐姐，提前走了。” 杨栎过来笑着拍了拍孟芒的肩膀，“多亏你照顾丛哥。” “没，都是他照顾我。”孟芒有点脸红，又很真诚地笑了一下，“你们好，你们的演奏真的很棒。” “你唱的也好！太稳了。” 眼看着要变成商业互吹的局面，顾丛及时打断杨栎：“行啦，走吧，找他们吃饭去。” 结果刚推开门，他们就楞了。 很多人在蹲SD（观众会在演出结束后，在剧院Stage Door等待演员们下班），简直快把剧院门口的路堵住了。 但一看他们出来，大家还是有秩序地站好，纷纷拿出票根和签字笔。孟芒前几天已经适应了这样的场面，开始熟练地接过一张张票根签名。 让顾丛意外的是，远处有几个女孩子举着“YOUTH”的小灯牌，是他们乐队的粉丝。 “好像突然回到了，以前在大学时在舞台的live现场啊！”杨栎也颇为意外，之前没有人专门来等他们，他开心地冲她们招了招手。 一个戴鸭舌帽的粉丝挤过来，热情地递上几包点心，给他们每人都发了一包，“学校旁边最好吃的那家，你们好久没回去啦，快尝尝吧。” 杨夕一开始不想接，也不让他们接。 另一个女生委屈地说，“现在都看不到你们啦，就收下吧。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是我们的心意嘛。” 一听这话，杨栎立马大手一挥接过一袋，顾丛也只好接了下来。 趁着杨栎和粉丝们在聊天，顾丛回头看了眼孟芒。孟芒快签完了，围在他身边的人群渐渐散去，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手上也拿了一些各种各样的礼物。 顾丛凑过去，“收获颇丰嘛。” 孟芒笑了笑，没抬头看顾丛，只是伸手把怀里的东西都塞给了他。 顾丛数了数，小玩偶，几束新鲜的玫瑰花，封着火漆的精致信封，还有一袋和自己手里一样牌子的点心。 等他们这边终于忙完，已经接近十一点了，他们一块儿坐上孟芒的车，打开导航赶往定好的饭店，去找人汇合。 杨栎杨夕上车后，就开始叫着肚子饿，顺手拆开粉丝们送的点心，是精致的凤梨酥。 顾丛也想讨一块过来吃，不过小小的一盒还没来得及传到前面，就被后面的兄弟俩瓜分干净了。 他只能拆开自己手里的袋子，掀开盖子的时候感觉有点不对劲，盒子挺松的，顾丛低头看了下，车里的灯光灰蒙蒙的也看不清，没看出什么来，他怀疑是刚刚自己颠散了。 拿起凑到鼻子前吻了下，嗯，是香香的酥软味道。顾丛放下心，直接把一小块凤梨酥整块吞进嘴里。 孟芒开着车，期待地侧头问他，“好吃吗，我也要！” 顾丛还没来得及点头，忽然感觉舌尖传来一阵刺痛。 血腥味在嘴里蔓延，不对，这不对。顾丛眼角跳了一下，他冲孟芒摇了下头，强忍着疼，把嘴里的东西吐在手心。 孟芒一下就看懂了顾丛忍痛的表情，急急地把车停靠在路边，开了车顶的大灯，弯腰凑过去看顾丛手里的东西。 是一枚刀片，比大拇指的指甲盖还小，藏在凤梨酥里，混着鲜红的血。 孟芒来不及细看，手忙脚乱地找了一瓶水递给他，顾丛接过来，漱了下口，吐出来的漱口水是带着血丝的。 后座的兄弟俩也及时意识到了不对，他们一个给同事打电话说暂时去不了聚餐了，一个开始搜附近医院的位置。 舌尖的疼痛越来越明显，顾丛咬牙忍着，但仍然觉得像要窒息，嘴里的血味像铁锈一样，怎么也冲不干净。 “哥哥，”孟芒吓坏了，紧紧抓住他的手，眼里蓄起泪，“是不是很疼？还能说话吗？” 顾丛摇摇头，回握了下孟芒，接着把孟芒的手轻轻放在了方向盘上。 “好，好，去医院，我们去医院。”孟芒双手握住方向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跟着导航开始倒车，但不知怎么，一边开，眼泪也一边大滴地落下，他腾不出手来擦，任由泪珠从脸庞上滚落。 左边的泪珠掉在了衣领上，右边的却没有。 右边的泪珠被温柔的一根手指拦下，带着一点茧的手指，温柔地从眼角抚摸到脸颊。 是顾丛侧着身，轻轻地抹掉他的泪。 等红灯的时候，孟芒胡乱地掀起衣角擦了下脸，顾丛说不了话，但他眼神里好像在说，“受伤的是我，你在哭什么。” 趁着顾丛在医院的诊室里处理伤口，杨夕把杨栎和孟芒喊过来，开起了小会。 “我已经报过警了，”杨夕冷静地叙述，“刚才检查了下，我俩袋子里的都没有问题，顾丛把你俩的拿混了，现在也分不清哪袋是粉丝给你的。不过，刀片在你这袋的可能性最大，你还记得是谁递给你的吗？” “好像是一个戴帽子的女生，我印象还蛮深的，因为她没让我签名，直接给了我一个袋子。”孟芒想着想着又要哭出来，“可是我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子。” “没关系，想到多少是多少，不哭了不哭了”杨夕哄小孩一样哄着他，“你别自责。” “不是这个，我觉得是哥哥的粉丝讨厌我，才在给我的点心里放了刀片。可能是想划坏我的嗓子，让我再也唱不了歌。可是没想到吃到的人不是我......” 杨夕沉默地看着他，杨栎却没反应过来，“为啥她们会讨厌你呢？” “可能是因为，我是哥哥的前男友？” 杨栎楞了，“啊？啥？” 杨夕在他这傻弟弟脑袋上敲了一下，“目前来看，的确可能是这样。但是你放心，关于这个女生的事，我们大概有点思路，一定跟警方联合抓住他，你就先好好照顾下顾丛。” 杨夕对孟芒交代完，拍拍他肩膀，“别哭，尤其是等他出来，要是看见你哭他该更疼了。” 顾丛做了简单的消毒和包扎，吞下医院开的消炎药，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了。 孟芒担心看着他，“还疼吗，要洗澡吗？” 顾丛摇头。 “那我帮你把东西收拾一下”，孟芒接过琴包，放到平常摆的位置，然后去浴室用温水泡了毛巾，拧干递到顾丛手里。 “擦擦脸吧。” 顾丛接过来，顺从地擦脸、擦脖子。 孟芒接过用过的毛巾，“我要陪着你。”他继续坚定地说，“你是病号，我要陪床，你晚上要是醒了，就把我叫醒。” 顾丛从头到脚打量着孟芒。 奶凶奶凶的，因为底气不足鼻尖有些冒汗，拳头在身侧悄悄攥着。 可当他点点头，眼前这人就瞬间收起了声势，又变回一只小奶狗，摇头摆尾地绕着自己忙活。 躺到陌生的床上，枕头上是熟悉的气味。顾丛意识渐渐沉去，伤口好像也不那么痛了。 孟芒洗漱回来的时候，看到就是一个已经熟睡的顾丛。他蹲在床边虔诚地盯了一会顾丛的侧脸，才去衣柜抱来新的枕头和被子。 躺下的一瞬间，他鼻子又有些发酸。听着顾丛均匀的呼吸声，他用被角静静擦掉溢出来的泪花。 眼眶是酸的，鼻子也是酸的，心里却被巨大的爱意填充着。 孟芒默念着，哥哥，你再也不要受伤了，我会成为你的依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章 第十二章NeverEnough 顾丛醒来的时候，鼻尖碰到了柔软的卷发。 低头一看，孟芒钻在自己怀里睡得正香。 如此近距离看着孟芒，他的睫毛好像更长了，脸蛋软乎乎的，手臂也软绵绵地搭在自己腰上。 顾丛觉得有点口渴，嘴巴里的滋味也不好受，推了推孟芒想叫他从自己身上起来。 推了两下，孟芒毫无反应，睡意朦胧地喊了声“哥哥”，非但没醒，还往怀里钻的更紧了。 顾丛哑口无言，说好的照顾人呢？怎么能睡得这么熟。 他伸手捏住孟芒的鼻子。 直到半分钟后脸蛋涨的通红，孟芒才骤然睁大眼睛清醒过来，张嘴拼命吸了一大口气。迷糊了一下，看着顾丛意味深长地笑自己，孟芒才恍然大悟：“喝水吗？不舒服吗？要什么？饿了吗？想吃什么？” 顾丛从枕头旁边摸到一个手机，想打字给他，结果按了一下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是昨天那张新鲜合照。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拿错了，这是孟芒的手机。 孟芒已经眼疾手快把手机抽走，一边说“等一下”，一边划拉着手机，然后神神秘秘地抓过顾丛的手，把他的食指按在指纹解锁的地方。 过了两秒，又小心翼翼地换了一个角度按了下。 “好啦。” 孟芒重新把手机递给顾丛，脸上一副“我很棒吧快表扬我”的得意小表情。 顾丛笑笑，开始往屏幕上敲字： “今天九点四十分到十一点十五分，我要去学校上课。中午会回来，下午的课在三点半到五点五分。如果你会熬粥的话，我想喝小米粥。不会的话，就叫个外卖。” 孟芒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听顾丛今天去学校就蔫了：“可是你都这样了，不能请假吗？” 顾丛慢慢地备忘录里敲：“上课又不用讲话，而且我前几天请太多了。” “好吧，可是万一还有人对你心怀不轨怎么办，那我陪你去上课吧！“ “是有人对你心怀不轨。” “不行！我要保护你！我们一会去吃饭，就去喝小米粥，然后一起去上课。我这几天工作结束了也没别的事干。” “不行。”顾丛再次摇头。 “我自己在家会担心死的！我要看着你！”孟芒假装生气地瞪他一眼，“而且这些天我们每天都在一块，我不适应看不到你嘛…” “……你到底多大了，逆生长？”顾丛无奈地接受了孟芒的决定，懒得再继续打字反驳，从床上起来。 孟芒眼巴巴地拽住他：“你去干吗，要抛弃我吗？” 顾丛指了指楼上，又指了指自己的衣服。 “那你去换吧。”孟芒小声念叨了下，不舍地松开他。 顾丛收拾完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孟芒已经站在门口翘首期盼了。 对着孟芒的白衬衫牛仔裤和明显精心打扮过的清爽发型盯了一会，顾丛冲他沉默地点了下头。 孟芒眼睛一下就亮了，“特别好看对不对！我觉得我好年轻！我们去吃什么？喝粥吗，怎么去怎么去，我要开车吗……” 顾丛拍了下他肩膀。 “你”、“好”、“烦”三个巨大的字占满了手机屏幕。 “害，你把字搞这么大干嘛啦，吓我一跳”，孟芒一点也不像被吓一跳的样子，继续絮絮叨叨地讲着。 顾丛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这孩子怎么突然变成了话痨。他随手把这张备忘录截了屏，留着这几天时刻拿出来备用。 吃过早饭去学校上课，孟芒很乖地跟在顾丛后面走着。 顾丛好几次看孟芒明显想问什么，但还没问出口就欲言又止。 几次下来，这人的小表情，和刚来时的好奇相比，带上了一点垂头丧气。 在树荫下靠边走着，顾丛快速地往手机里打字：“下次再带你逛”。 递给孟芒之后，眼前这少年连上的阴霾立即一扫而空，笑容纯净得像九月的风。 忽略掉旁人或是惊讶或是探究的目光，顾丛带着孟芒一起走到教室后排的角落。 坐下后，顾丛产生了他好像来到高中教室的错觉。 他安静地趴倒在桌子上，任由上课铃声重重地揉搓他的心弦。 他觉得自己就像树尖即将枯黄的树叶，在快要落地前的最后时日里，被秋风温柔地托起，又得以重新抱住了树干。 是熟悉的，是踏实的。 他侧头看向孟芒，孟芒似乎感受到他目光一般，也把眼眸从PPT课件上转向他，专注的目光里带着些许疑惑。 顾丛晃了下神，对方棕色的瞳仁里，映出自己微红的脸。他像被蜜蜂蛰了一下，赶忙别过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是在做梦吗？ 他用受伤的舌尖舔了下牙齿，真实传来的痛觉让他清醒，也越加清楚，世界上最绝美的琥珀，也抵不过刚刚那一双温柔的眸子令人心动，再闪耀的钻石，也不如昨晚那亮晶晶的泪珠令人想珍惜。 他觉得自己好像落入了一个精致的陷阱，难以挣脱，而偏偏步下陷阱的人却天真得毫无察觉。 继续一下下舔着自己的牙，靠着阵阵传来的痛感，顾丛才忍着没再看向身旁这座耀眼的的珍宝，勉勉强强地挨过一上午的课。 * “你看那个人。” 孟芒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拽了下顾丛的胳膊，指了指教学楼旁边的树，压低了声音问他，“那边，是不是昨晚那个戴帽子的女生？” 顾丛仔细地端详那个方向，隔得太远看不太清，但帽子的确是同一顶黑色，他犹豫地点点头。 “这位同学！等一下！” 孟芒已经快速窜了过去，那女生明显迟疑地顿了下脚步，惊愕地回头。看到是孟芒后，她眉头一皱，不可置信地捂住嘴，“你怎么……你没事？” 顾丛从后面追过来，看到了女生的正脸。趁着她跟孟芒说话的时机，他飞快地拿出手机拍了下，点开杨栎的对话框发过去：“查一下这个人，是她。 孟芒已经开始气呼呼地骂起来，“昨天给点心的人是你吗，你有没有心啊？怎么能在吃的里放刀片啊？” 那女生嗤之以鼻，高傲地扫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因为你顾丛昨晚去医院……” “什么？！”女生打断他，震惊地看向顾丛，态度一下软来下来，“丛哥，怎么是你吃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吓吓他，凭什么他能和你走这么近？”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狠狠地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难道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没有人回答她。 她对着冷冰冰的顾丛，费劲地扯出一个自以为很甜的诡异笑容，“是不是他先勾引你的？丛哥，你不是同性恋的，你以前明明对我们很好啊，你不可能是……” “够了。” 顾丛忍着疼，沙哑地打断她。 她还想继续说，话还没出口，感觉一个拳头挥到脸前，然而令她错愕的是，疼痛没产生。 顾丛一把攥住孟芒挥出去的拳头，摇摇头，拉过来放在自己手心里，把对方攥紧的手指一个个掰开，然后在他手心轻轻挠了下作为安抚。 孟芒眼框红红的，刚才像气急了想咬人的兔子，被顾丛挠到的瞬间又乖乖地耷拉下耳朵。 “回头见。别道歉，我不接受。” 顾丛转头对她撂下话，眉目间短暂的温柔在讲话的瞬间消逝。 * 下午的课是顾丛自己上的，孟芒没再跟着他。 因为杨栎高超的办事效率，那名女生中午就以故意伤害的罪名被带去，顾丛和孟芒中午匆匆吃了点饭就赶到警察局做了笔录。眼看着已经接近上课时间还没弄完，顾丛只好提前离开，剩杨栎和孟芒处理剩下的事情。 回到学校时，很多人已经听闻此事，熟的不熟的都过来安慰他，连以前宿舍都舍友都过来问他还好吗。 顾丛只能连连点头。舌头的伤在痊愈了，但说起话来还是挺疼的，他越来越惜字如金。 听着课，却开始走神，他打开微博开始编辑自己的想法。 花了小半节课写了又删，怎么都不满意，最终赶在下课铃响之前，顾丛重新打了句：“喜爱需要建立在尊重的基础上，希望所有的爱意都是善意，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也爱你们。” 发完后看了下评论，粉丝都在柔声柔气地关心、鼓励他，顾丛苦笑了下，他今天是真的被刷新了认知，希望再也别出现这种级别的脑残粉。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盘算着，要不毕业前暂时不出面演出了，干脆搞网络直播赚钱也不错。 对了，球球！还有球球这个可爱的存在。他越想越开心，也许当个萌宠主播也不错。 一进门，以为扑过来的是琢磨了半天的球球，结果是系着围裙的孟芒。 “回来啦！给你做了好吃的！”孟芒开心地冲顾丛喊，弯腰把他的拖鞋从鞋架上拿下来放到他脚边。 “还给你准备了惊喜！” 孟芒持续嚷嚷着，变魔术一样从桌子上拿起两张票，“我请你去看最最最最最爱的剧！” 顾丛接过来，是《摇滚莫扎特》，位置还在第一排。没听说过，顾丛其实有点迷茫。 顾丛忍住了没对他说，其实最惊喜的是收到你演的剧门票，要是能坐在第一排看你就好了。 看孟芒充满期待的样子，他也露出笑容，对孟芒微微颔首表达了自己的谢意。闻着香味坐到桌子前，拿起碗筷准备品一品孟大厨的手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章 第十三章Vivreàencrever 也许是因为长久在国外生活的缘故，孟芒做饭其实挺好吃的。 他煲了一锅皮蛋瘦肉粥，甘甜的大米煮到软烂，瘦肉滑滑嫩嫩的，顶上撒了一小把新鲜的葱花，皮蛋琉璃样儿样的透澈。一掀开盖子就芳香四溢，惹得顾丛探身过来盛了一大碗。 顾丛尝了一小口冒着热气的粥，白粥甜，皮蛋咸，瘦肉嫩，葱花香，着实觉得惊喜。 他顾不得舌尖细微的疼痛，在暮色四合的傍晚坐在餐桌前，对着它安静地享受。吃到皮蛋时，不忍咽下细细回味，随即又搅动勺子寻找粥里的肉，仿佛有种寻宝的乐趣。 还有烙得金黄的酥油饼，酥脆但不是特别油，看起来就令人食欲大增。孟芒怕他咬起来不方便，已经一分为四切成了小块。 顾丛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感动，已经好几年没有吃到过这种家常菜了，平常在食堂或者外面都是填饱肚子而已。而如今他终于再次在饭点坐下，□□心准备的晚饭，窗外橙红的夕阳，沉甸甸照进了他的心。 “谢谢，很好吃。”顾丛思量了好久才说，不想显得太生分，也不想显得太亲密。 孟芒眨着晶亮的眼睛，一听这话眼底立马流光闪烁，连眉毛也笑成了弯弯的弧度。 他们没再说什么，一起静静地吃完了晚餐。 吃饱后孟芒拍拍肚子，往沙发上一歪，球球被他吓得弓着背跳了起来。孟芒郁闷地对顾丛抱怨：“自从你来了之后，球球都不爱搭理我了。” 顾丛低头笑笑，为了掩盖自己的上扬的嘴角，他起身收拾碗筷，去洗碗池自觉地刷碗。 孟芒在沙发上盯着他的背影叹气，“连你也不搭理我，我在这家里就是个没人爱的小可怜。” 顾丛在厨房一边刷碗，一边忍俊不禁地抿了下嘴角。 * 顾丛觉得自己最近格外忙碌，连上了几天课，完成了之前某节课程拖欠的大图作业，直到孟芒提醒他今晚去剧场，他才想起来那两张票。 孟芒在搜去往那边的路线该怎么走，看着地图上堵成红色的线路，俩人决定还是坐地铁去。 挤了近一个小时，弯弯绕绕倒了三条线，终于到了站。 出了地铁口，远处矗立在夜色中的天桥艺术中心，像港湾一样等待漂泊的旅人回归。 这还是顾丛第一次作为观众去看音乐剧，他其实稍微有点紧张，而且听说是法语音乐剧，他有点担心自己坐在第一排能不能看到字幕，如果看不懂怎么办。 人很多，接连在门口等待进场。孟芒熟门熟路地带顾丛检票、过安检、走到地下一楼、穿过整个一层去往舞台的前面。 顾丛感叹于剧院里面之大，坐在座位上时，由于是第一排，眼前只有一米开外高耸的舞台，中文翻译的屏幕在两侧的墙壁上，顾丛试了试，要转头才能看到，没有办法兼顾舞台和译文。 他悄悄问孟芒，“我要是听不懂，你能给我讲吗？” 孟芒冷漠地回答他：“开演之后，不能说话的~” 顾丛乖乖坐好，等待剧目的开始。 最开始，确实稍微有点听不懂，但慢慢地，通过观察演员脸上的表情，他也随着剧情的发展入了戏。 最先惊艳到他的是一首冰棒曲（《Bim Bam Boum》），洁白的大裙摆映出炫彩的光，女演员的声音典雅又狂放，时而是理智的诉说，时而压低了嗓音嘶吼，撕裂又压抑。无理极了，也痛苦极了，感情全部爆发在歌声里。这首歌听得他仿佛被从座位上掀起，踏入了妖精的爱恨王国，寒毛竖起。 还有一首歌，也是对顾丛的一个转折，台上的莫扎特温柔地诉说着，悲伤又专注。但唱着唱着，他突然凶了起来，眼神直达观众席，顾丛甚至觉得自己和他对视上了，漂亮的高音久久回荡在心头。但很快他又收敛了情绪，温和又哀伤地笑着继续唱下去，充满着生命力的挣扎，像极了立在荆棘和花刺中啼血的玫瑰。后来顾丛才知道，这首歌的确叫睡玫瑰，《Je dors sur des roses》。 至此，顾丛感觉自己就像被钉在了座位上，无形中他只能被迫抬着头，感受一波波高音的冲荡。太美了，太绚烂了。 他转头看了看孟芒，孟芒的眼睛里反射着舞台的光，是极致的享受，也有深深的向往。 好想看他也在台上绽放自己。顾丛更加坚定了这个信念，做了买孟芒下一部剧票的准备。 一瞬间走了下神，但没过多久，剧中萨拉里的一首杀杀服你(《L\'assasymphonie》)，再次把顾丛震撼到说不出话。台上的人穿着挺拔的黑色礼服，精致的异瞳，手持刀柄仿佛在呓语，但每一声都仿佛从心底迸发，沉稳地诅咒，又病态地哀求，近乎癫狂地像爱神求救。 在剧的末尾，一首清亮的歌劈头盖脸地浇醒了顾丛。他只能傻傻地坐在那，把自己的全部感官交付，虽然是听不懂的歌词，但每一句都嘶吼在他心上，但又带着希望，治愈着心里的伤口。 他有些疑惑，又有些不敢相信，看着萨拉里和莫扎特在台上一同歌唱，看着莫扎特被抱起升到天空上，这就要结束了吗？ 忽然孟芒抓住他，他被从座位上拽到台前。身旁不知何时突然涌过来好多人，孟芒把他的手按在舞台相接的栏杆上，贴过来在耳边对他说：“这是法剧的冲台，抓紧了，别离开我。” 顾丛点点头，后面的陌生人紧贴着他，还想再往前挤，他只好向靠近孟芒的这侧挪了挪，靠紧了孟芒。 还好，人群很快不再动了，转而爆发出阵阵尖叫。演员们返场了，他们热情地在台上一圈圈跑着，唱起剧中的歌，台下也跟着他们一起开始了大合唱。 唱至高潮时，很多礼物被递上来，莫扎特的演员捡起被扔上来的玫瑰，快活地蹦着、跳着。顾丛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也被感染到。 还在楞着，孟芒突然举起和自己牵着的手，台上的演员跑过来弯腰和自己击掌了。手心的温度转瞬即逝，顾丛才反应过来自己握到了演员的手。 他后知后觉满足地对孟芒咧嘴一笑，结果孟芒不服输地抓住他的手，在吵吵闹闹的环境下，贴近顾丛耳边讲到：“我也是音乐剧演员，我的手你可以随便握！” 顾丛顿了一下，回握住孟芒的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章 第十四章standbyme 顾丛牵了一下，在散场离开的时候撒开了孟芒的手。 孟芒抬头看了眼顾丛，这位酷哥的耳尖有点红，眼里倒还依稀存在着兴奋过后未退的潮汐。 “好看吗？”孟芒问他。 “嗯。” 顾丛指了下门口的长队，“那边的是在干啥？” “在排队等签售”，孟芒叹了口气，“咱们来的太晚了，没买场刊签不了。” “啊。”顾丛有点遗憾。 “你想签谁？” “那个莫扎特和萨拉里，是谁演的？” “是米开朗琪罗和洛朗班！”孟芒一下兴奋了，“我有他们的CD哦，回家给你看，他们真的超棒的……” 回去的地铁上，孟芒开始给顾丛安利，一直到了家门口还没讲完。 而顾丛看着他雀跃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喊停，不过孟芒讲的很有条理，还帮他捋了捋部分没看懂的剧情，这一路顾丛还真都听进去了。 进屋换了鞋，孟芒就催着顾丛，拽他进了自己房间，从柜子里拿出珍藏的签名CD，摆摊一样给顾丛展示。 顾丛颔首看他，“你在献宝吗？” “你喜欢的话，就拿走看吧。”孟芒笑眯眯地，像个小老板，“或者从我这看也行。我有蓝光播放器，你是不是没有？” “没有，不过，我倒挺想听你唱的。” 孟芒楞了，“我不行的，我法语不过关，选不上我……” “你想唱吗？不用上台，想唱的话，改天我叫杨栎他们过来，给你伴奏。” 孟芒眨着眼睛盯着顾丛，“真的吗？我想！我们可以线上直播吗。” 顾丛刮了下他的鼻子，“再说吧。” 不过孟芒现在开始有点明白过来，顾丛说的“再说吧”意思多半是已经同意了。 他悄悄开始背起了法语歌词，不管自己能不能唱好，他都想试试，想让顾丛像看剧时那么放松、开心。 * 过着过着，明天就是中秋节了，顾丛终于能从连轴转的大学生活中暂停下来，享受一个三天的假期。 不过顾丛对这个节日没有什么好期待的，越是过节，越是孤独，他甚至连月饼都好几年没吃过了。 睡了大白天的懒觉，嘴巴里的伤口基本好的差不多了，顾丛饥肠辘辘地起床下楼去找吃的，结果就在餐桌上看到了一盒月饼，孟芒正吃着一块，笑眯眯地拿出几块给他展示，流心奶黄、玫瑰云腿、藤椒牛肉……顾丛看楞了。 “现在有这么多馅的月饼？” “是呢。” 孟芒继续满足地看着顾丛，等着他挑。 突然门铃响了。 他俩面面相觑，谁也没动，直到孟芒的电话响了起来。 顾丛看着孟芒接通后，表情由迷茫变为震惊，一边应着一边起身去开门。 “妈，你怎么来啦？” 顾丛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孟芒的母亲就进了客厅，球球从沙发上跳下来扑向她。 “球球怎么这么胖啦。哎呀，这是小丛吧？” 顾丛收敛了平常的锐气，乖乖地问好：“阿姨好，我是顾丛。祝您中秋快乐。” “不要这么客气，我就是来陪你们过……”孟芒母亲这句还没说完，就被孟芒戳了一下，她接着改口，“我就是怕你们不做饭，买了几只螃蟹，给你们捎过来尝尝。” 说着就拎着兜子进了厨房。 顾丛给了孟芒一个“？”的眼神，孟芒也回了他一个同样的“？”。 “你妈妈，知道我吗？”顾丛忍不住压低了嗓子问他。 “知道呀。我……以前老对她念叨你。” “那你爸妈，什么态度啊？” “她挺喜欢你的。” 顾丛还是有点愣神，喜欢我？喜欢我什么？ * 过了一会儿，螃蟹蒸好了，孟芒跟着去厨房忙活了，顾丛规规矩矩地坐在餐桌上等着。 孟芒母亲出来擦擦手，过来坐到顾丛的对面。 “小丛啊，你和芒芒住的还习惯吗？” “习、习惯……其实我们还没住几天。” “芒芒平常不注意自己身体，我们都挺担心他。不过有你陪着，我就放心啦，你多照顾照顾他，啊？” “好、好的。”顾丛觉得自己像个结巴。 “我以前也听说过你父母的事情，孩子，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就把这当作你的家，芒芒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 孟母笑得很温柔，看得出她的确很喜欢顾丛。 顾丛赶忙回应着，“嗯，不、不介意，阿姨您真好。” 回头瞥了下端着蒸好的螃蟹走过来的孟芒，孟芒还是天真烂漫的样子，“妈，哥，吃饭啦！” 听到这声没过脑子就喊出来的“哥”，顾丛和孟芒都顿了一下。 孟芒的脸蛋肉眼可见的悄悄泛红，顾丛倒是很快回过神来，站起身，接过孟芒手里的盘子摆到桌上。 顾丛给孟芒拉开自己旁边这侧的椅子，结果孟芒的妈妈站起来说，“你们吃吧，我就是来看看你们，先走啦。” “妈，你吃过了吗？”孟芒歪着头问。 “吃过啦，”她揉了揉孟芒的小卷毛，“刚从公司开完会过来，一会飞回去跟你爸过中秋呢。” 她看了看顾丛，“小丛，中秋你俩过吧，芒有什么想吃的，再让芒芒给你做。” 顾丛点点头，心里一阵感动，好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自己了。而且孟芒的妈妈真的好温柔、好豁达，不管她怎么看待以前他俩早恋这件事，现在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和自己说话，顾丛都觉得，奇妙到不可思议。 他起身跟孟芒母亲告别，看着孟芒像个小孩一样在门口缠着她，忽然就在心里默默承认了阿姨对他钦点的“哥哥”这个身份。 当然，认同了这个身份的不止他自己，孟芒在妈妈走后，也顺理成章地开始顺口喊“哥”了。 孟芒不想扒螃蟹，就委委屈屈地嫌蟹壳蟹爪扎手，对着顾丛说“哥，你给我剥呗。”顾丛被喊得心一软，就成了人工智能剥蟹工具人，把孟芒喂了个心满意足。 孟芒躺在沙发上不想动却想吃薯片，就扯着嗓子冲着楼上喊“哥，薯片。”顾丛写着课程作业，翻了个白眼从楼上走下来，去餐桌把薯片拿起丢给他。 三番五次到了晚上，孟芒算是明白了顾丛的软肋，对着顾丛撒娇说，“哥，陪我睡觉呗。” “没有哥哥会陪弟弟睡觉。” 顾丛冷漠地斜了一眼孟芒，“歌词背好了？唱一段听听？” 对方哑口无言。 怕自己太凶，顾丛慢慢收起脸上的冰霜，换上个自认为和蔼的笑容：“弟弟加油，晚安。” 当晚孟芒挑灯夜战，苦读到半夜，才没做噩梦，他想起了小时候被顾丛逼着写作业的恐惧。 不过现在孟芒一点也不恐惧，只想离顾丛再近一点，再看这个人展露笑容。 想为他唱很多歌，想为他做一日三餐，也想对他撒娇，还想得到不是哥哥对弟弟的那种宠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章 第十五章SeasonsofLove 月亮高悬在树梢，窗帘被风吹起。 顾丛对着扒出来的乐谱，不厌其烦地扫弦。弹了一会觉得有点无聊，忽然觉得也许可以试试直播。 他心思活络地打开微博，建了直播间。 成功开通后，顾丛把手机立在卧室的桌子上，自己抱着贝斯坐到椅子里，正对着手机屏幕。 看到自己出现在屏幕上的一瞬间，他还是有点惊吓到呆滞的。 不过顾丛冲摄像头打了个招呼，就开始低头弹琴。 法扎的谱子还没练熟，他怕弹得磕磕绊绊不好看，就准备先来几首Coldplay乐队的歌。 清了清嗓子，顾丛准备唱一下《Viva La Vida》，他很喜欢的一首歌。 谱子和歌词都烙在了心里，他边唱边看着弹幕，唱到副歌的时候，弹幕突然刷的好快，满满的“同框了啊啊啊”。 顾丛转头一看，可不，孟芒不知道啥时候悄悄上楼来了，抱着吉他站在自己身后，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一脸享受。 他停下来，抬头问孟芒：“怎么了？” 孟芒乖乖地低头跟他对视：“哥，你唱的真好。” “你想唱吗？” “嗯。”孟芒点头，温柔地笑着，像四月里春天的花瓣落在肩头一样轻柔。 顾丛起身把手机从桌上拿下来，摆在床头柜上，拉着孟芒一起坐在木地板上。 他们一起弹着彼此都熟悉到不用看谱的曲子，无尽的默契仿佛回到几年之前。那时候窗外的梧桐正枝叶繁茂，他们也都是青涩的少年，也同现在这样一起坐在地上，度过了一个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弹幕里的磕糖女孩们已经集体不淡定了，欢天喜地地刷了好多，全然没有他俩这般平静。 【啊啊啊这俩人得是认识好久了吧！！这默契！这绝美的和声！！】 【弟弟的那一声“哥“叫的我心都化了！太可爱了麻麻揉揉】 【这俩人不会是真兄弟吧？太自然了吧！社会主义兄弟情？】 【楼上的你看丛哥看弟弟的眼神了吗？他哪这么宠溺地看过人嘛！】 【求求你俩多多直播！！！】 …… 顾丛不看弹幕，但是架不住孟芒好奇地时不时瞥几眼。 “好热闹呀，你们好。“他连唱几首后，停下来和大家打招呼。 “这么晚了，你们还都不睡呀，“孟芒看着屏幕里的自己，伸手压了压头上翘起的卷发，”我是自来卷，是不是不好看？“ 弹幕清一色的“好看。“ 孟芒开心地笑眯了眼，“你们真好，大家都是哥哥的粉丝吗？那我不露脸了，给你们看看他。” 说着就拿起手机，切到后置摄像头对着顾丛，小声地问顾丛，“你的粉丝们怎么在说，不想看你，想看我？” “你好看呗，”顾丛满不在意地把贝斯靠墙摆好，靠过去一把勾住懵懵的孟芒，把人圈在自己胳膊里。 【啊啊啊啊啊啊好A！！】 【发生了什么？？丛哥放开弟弟不准对他动手动脚的1551】 【好了我相信他俩不是兄弟情了，匆忙给我冲！】 顾丛看着弹幕皱皱眉，“你们成天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别带坏我们小朋友。“ 孟芒不争气地脸红了一下，顾丛松开他，接过手机，继续说道“行啦，今天就到这吧。“ 看着弹幕里滚过的【再播会吧】，顾丛支起下巴，故作高冷地拒绝“接下来的，不能播。” 【？？？是我想的那个不能播吗】 【骚不过丛哥】 【什么我们带坏，明明是你自己带坏？！！】 顾丛关掉手机，冷静地拍拍孟芒的肩膀，“明早我有课，乖，下去休息吧。” “哥哥晚安。” 孟芒乖乖地抱起吉他，显然没get到“不能播”的点。反而因为今晚和顾丛呆了这么久，心满意足地下楼了。 * 日子就这么普通而平凡地过了几天，顾丛白天上课，晚上回家，孟芒则前天都呆在家里。 呆了几天，白天都没人讲话，孟芒实在觉得无聊，又开始去新的剧参加选角了。结果整个过程都非常不顺，先是去面试的路上开车被堵了两个小时，后来到了之后状态也不是太好，情绪虽然充沛，唱的音却有点飘。孟芒觉得没有发挥出自己的最佳水平，向各位老师鞠躬道了歉，耷拉着脑袋回来了。 回家的路也很堵，孟芒开了一个多小时后，简直想砸了方向盘。拿出手机地图APP搜了附近的自行车专卖店，改了路线直直开过去。 进了店就挑花了眼，孟芒选择困难症犯了，对着一辆全白的自行车和全黑的分别拍了照，发给了顾丛，问哪个好看。 顾丛很快回他：“想学骑车？” “你骑，带我。” “……黑。” 孟芒奉命买了黑色，还在前面装了个车筐，顺便加固了后面坐的车架，垫了个小垫子在上面，把自己的座驾改造得更舒服。然后指挥店里的伙计们一起把自行车塞到车的后备箱里，载着它开开心心地回家了，被堵车压抑的沉闷心情一扫而空。 到了车库，他想自己搬下来，推回去给顾丛一个惊喜，结果仔细一回想，既然自己已经问过顾丛要哪个颜色了，那也没什么好惊喜的了，就犯懒给顾丛打电话，喊他下来提回家。 几分钟后，顾丛穿着一身黑出现在车库里，把自行车搬出之后，楞了一下。 “你装车筐就不酷了。” “要买菜的嘛！” “行”，顾丛勉强接受，“那这都六点多了，是去买菜还是出去吃？” “螺蛳粉螺蛳粉！还想吃烤冷面，高中门口那种。” “那太远了，去附近吧。” 孟芒赶忙把汽车后备箱合上，锁好车。顾丛长腿一跨，孟芒跑过来侧身坐在后座，把汽车钥匙塞进顾丛的外套口袋里。 放进去之后手却没拿出来，虚虚地环在顾丛腰上。 孟芒晃着两条腿，开始向顾丛讲今天发生的事，包括自己怎么堵的车、怎么发挥得不好、为什么去买自行车……一路上都是他在说，顾丛时不时回应两句。 没有买到烤冷面，孟芒倒没特别伤心，在螺蛳粉里加了根烤肠，小猪一样飞快地吃完了，拍拍肚子转头看顾丛，才吃了半碗。 “哥，你吃的太慢啦。想回去睡觉了，好累哦。” 顾丛不慌不忙地点点头，手上的筷子倒是没停，反而快速地扒了两口，就带孟芒出了店门。 晚上的风很凉很舒服，孟芒坐在自行车后座，趴在顾丛背上小声嚷嚷，“感觉我一吃粉就醉了。” 顾丛转头提醒他，“不准睡，快到了。” “嗯。” 孟芒抬头，仰望着顾丛变长的发茬，朦胧的月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模糊的轮廓，连凌厉的鼻尖看起来也温柔了很多。 夜风吹得人好想谈恋爱，但孟芒不敢说。 他只是像以前恋爱时一样，把脸靠在顾丛背上，哼着无调的曲子，任顾丛载他回家。 希望回家的路再长一点儿，顾丛再多骑一会儿。这样孟芒的小心思，也能存久一点儿： 今天月色很美，带我回家的人也很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章 第十六章诗人的旅途 令孟芒意想不到的是，他那天试的，觉得毫无把握的剧，居然过了。 虽然不是一开始准备的角色，但他在收到短信时，依然觉得很开心。 去剧院排练几天之后，突然接到更换首演剧院的通知。 在邻市，虽然高铁不过几十分钟的路程，甚至比堵车时的上班时间还短。但要在那边住小半个月，太突然了，孟芒不舍得走。 所以这天回家后，他一直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 顾丛载他去菜市场，九月底的傍晚，微凉的晚风佛面而过。孟芒看着一棵棵开始落叶的树，因为即将分离，不能一起再在金秋时节的街上骑行，险些坐在自行车后座落下泪来。 他买了几条金鱼，晶莹透亮的鳞片在塑料袋里格外显眼，鱼儿没有烦恼，快活地摆动着尾巴。 顾丛没有问他为什么买鱼，宠溺地陪他一起挑鱼、挑小鱼缸，还买了几颗圆润的茄子，一会回家红烧做了吃。 回去的路上，孟芒的心情通畅了很多。他抱着鱼缸安慰自己，分开四年也挺得过来，只是半个月，也没什么大不了。 尽管心里还是不甘心，明明攒了许多事情想做却还未做。孟芒暗暗下了决定，这次回来之后，一定不要留什么遗憾，想买的、想吃的、想一起去玩的地方，都要安排上日程。 回到家，球球明显成为屋子里对鱼最感兴趣的一位，尽管它是只单手抱不过来的胖墩布偶，但秉承了猫科动物的灵敏与天性，上蹿下跳没有能难倒它的。 鱼缸放在哪，成了一个极其困难的问题。 这么大点的房子，孟芒绕了一圈又一圈，球球也跟着跑上跑下，从沙发跳到餐桌，再从餐桌跳到柜子顶。 最终孟芒还是把鱼缸放在了屋外草坪上的小桌上，球球出不了屋门，只能隔着客厅落地窗的玻璃，和鱼缸里的鱼大眼瞪小眼。 孟芒顺势瘫倒在草坪上的摇椅上，闻着青草的、凉丝丝的夜晚味道不想起来。 顾丛没催孟芒去做饭，他去屋里搬来个小木板凳，也坐到外面，支起胳膊趴在鱼缸旁，看金鱼欢腾地游曳。 静谧无声。 夕阳的余晖映照在他们身上，孟芒躺在椅子里轻轻摇着，眼睛里倒映出顾丛柔和的脸庞。 “哥哥。” 孟芒伸了个懒腰，轻轻喊他，“要出差了，我会很想你。” 院角有叶子簌簌落下，星星升上天幕，月亮爬上未来得及褪色的云彩。 “我也是。”顾丛定定地盯着游动的金鱼，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我也会想你。” 没有说喜欢，也不提起爱，但这种相互依存的情愫在悄然生长。青梅竹马的情谊，丢失的几年，让人格外想珍惜眼前，没有特别的目的和远大的愿望，只有普通的对生活的热望。 空气渐渐变凉，他们一前一后回了客厅。 孟芒戴上围裙，去厨房洗菜做饭，顾丛弹起一首山羊皮乐队的老歌，缓缓地低声唱着，球球蜷在他脚边，也沉浸在这极致的温柔。 芳香四溢的时候，他们坐在餐桌上一起吃饭，窗外万家灯火闪亮，静谧又温润的细小火苗同时燃在他们心尖。 当彻底被夜晚笼罩，时针指向十二，顾丛躺在床上发呆，搞不懂自己对孟芒的感情是不是趋近亲情。 毫无疑问，这半个月的生活状态，抚平了顾丛近几年的焦躁。当目光所及范围内有孟芒时，他会很踏实，背后有所依靠的那种安心。 现在最令他他困惑的在于，有时分不清他这份心究竟是亲情与爱情，不敢贸然去亲近孟芒。认识的时间太久了，许多习惯与默契早已在过往时日里悄然养成，很难理智地去判断、去界定他们的关系。 他揣摩不透自己。 伴着窗外的秋风吹起梧桐的沙沙声，沉沉地睡去。 * 孟芒这一出门，顾丛觉得最不方便的就是没人给自己做饭了，他又回归那个随意果腹的小可怜儿。 勤勤恳恳地给球球加猫粮、喂罐头，猫没有想念另一位主人，自己的味觉却已经在悄悄想念孟芒的手艺。 也尝试了做饭，但也许厨房与他八字不合，他怎么也没法平心静气有条不紊地做出一道菜，繁琐的步骤往往做到一半就想放弃。 原来做饭需要这么多耐心。 顾丛意识到孟芒是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闹腾撒娇的小孩。 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背影，总会记得自己的口味和偏好，还会翻着花样做营养搭配。下班后没有任何怨气、也不黏着自己讨这讨那，乖乖做完饭才喊自己，坐在餐桌对面等着被夸，笑眯眯的样子像摇着尾巴的小狗。 想着想着，笑容已经悄然绽放在他嘴角。 有点想他。 顾丛默默接受了这个事实，点开了和孟芒的对话框，却不知道发什么。 要不要问问他晚饭吃了什么？还是问今天的工作情况？顾丛一条条列出又排除，惊觉自己是个糟糕的笨蛋，嘴笨得堪比小学生，讲不出什么漂亮话，也没有什么令人捧腹的有趣话题。 顾丛越想越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很无趣的人。除了长相还算过得去，好像并没有过人的技能，性格冷，脾气也不体贴人，如果不是这么多年的情分，孟芒还会和自己在一起吗？ 手机突然震动了。 是孟芒发来的视频通话，顾丛赶忙接起来，看着屏幕里出现了热情洋溢的小卷毛，他也跟着快乐起来，刚刚拧在一起的眉心，慢慢舒展开。 孟芒向他汇报着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顾丛全神贯注地看着屏幕，断断续续地嗯着回应。 好远啊。这个屏幕好小啊。 要是这个人在身边就好了，就能揉揉他的卷毛，刮一下他的鼻子开个玩笑。 但仅靠这一小方屏幕，顾丛十分手足无措，他不是很能表达自己的人。 好在孟芒并没受什么影响，仍在手舞足蹈地讲着。 顾丛独处时绷起的紧张感，终于放松下来。 * 出差的日子过了大半，顾丛艰难地适应了自个儿住在大房子里的寂寞。白天按时去学校上课，下了课就一溜烟骑车回来叫个外卖，喂鱼喂猫，弹一会曲子，等孟芒的消息，在睡前一起聊天。 孟芒参演的剧已经顺利开演了，演出结束后，回到酒店的时间通常已经到了半夜。所以这几天，孟芒改成了在九点多下台后，先给顾丛打个时长较短的电话，回去后再发个晚安。 但今天已经十点多了，顾丛的手机还是鸦雀无声，没有孟芒的任何消息和电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顾丛开始越来越焦躁。 这几天他已经变成孟芒超话里的一员，自从发现能在返场视频里看孟芒，他就沉迷了逛超话。 点开微博后，他突然坐立难安，盯着一条“演出事故，道具石像歪倒砸伤演员”的新闻，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是孟芒在的剧院、演出的剧目和场次之后，他心内仿佛有跟弦“啪”地断了。 他慌慌张张地穿外套找钱包，拨通了孟芒的电话。 没人接。 顾丛无意识地频频咬着下嘴唇，告诉自己要冷静，急匆匆地跑向地铁站，一路跑着换乘，撞到人也忘记道歉，终于到了压着点到了车站，赶上了今天最后一班高铁的检票时间。 来不及取票，顾丛急得额头冒汗，还好在出示电子订单截图后，工作人员给他放了行。 冲上白色的列车，顾丛气喘吁吁地坐在座位上，口渴，小腿的肌肉也酸，他完全顾不上这些，稳了稳神，继续拿起手机给孟芒打电话。 漫长而机械的“嘟——嘟” 声一下下揪着他的心。 半小时后列车到站，顾丛正拦了个的士准备去剧场，孟芒的电话回了过来。 “孟芒！”顾丛哑着声音喊他，带着点颤抖，“你没事吧？” 孟芒在那头大大咧咧的，“我没事呀哥，今天吓死我啦，旁边一哥们被道具砸伤了脚，去医院了……因为演出事故耽误了会，今天结束得晚…” “你在哪儿？” “准备回酒店啦！你睡了吗？” “定位发我一下，先挂了。” 顾丛转头对司机说了酒店的位置，孟芒估计还在惊恐地回味，没仔细思考顾丛为什么找自己要地址。 夜晚的出租车开的很快，顾丛下车后，刚巧看到街角有个买烤冷面的小推车，他过去要了份，还额外地加了根肠。 既然知道孟芒没事，他稍微安下心来，对自己突然跑来的行为有点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 提着夜宵搭乘电梯，顾丛给孟芒打电话问他住哪间。 孟芒告诉他房间号后，问他怎么啦，顾丛告诉他，为他点了外卖。 挂掉电话，趁孟芒来不及思考，顾丛敲敲门，孟芒在里面大声地问：“谁呀？” 顾丛起了坏心思，捏尖了嗓子回他“孟先生是吗？您的外卖！”，说着就把烤冷面堵在了猫眼上，侧身遮住自己。 孟芒不疑有他，拔掉门栓开了门。 顾丛一下把门缝拉大，闪身进屋，反手关上门。 看着孟芒惊吓到错愕的表情，顾丛批评到：“安全意识太差了，如果不是我，你怎么办？” “哥哥你怎么来了？”孟芒的嘴巴逐渐合拢，意识清醒起来，但还是很疑惑为什么顾丛突然出现在这里。 “打不通你电话，有点担心，就来了。” 顾丛说的轻描淡写，完全没说自己一路上有多紧张。 孟芒渐渐理顺了，开始傻笑，“我没事呀哥。” 说着就凑近了顾丛，“不过我今天真的吓到了，你抱抱我呗。” 顾丛心里一动，轻轻伸手揽了下他的背，却在接触的瞬间，好像被几束电流穿透。还没来得及反应，孟芒就实实地扑进自己的怀里。 软软的发梢擦着自己的脸颊，顾丛感觉到孟芒趴在自己的脖子里吸了一大口气，然后抬头歪着脑袋对自己说，“鉴定完毕，是真人！” 顾丛无措地看着孟芒亮晶晶的眼睛，因为喜悦而粉嘟嘟的脸蛋。 像熟透的水蜜桃，太诱人了。 神使鬼差地，顾丛认真地双手捧起他的脸颊，低头吻住对方微张的柔软唇瓣。 一个久别重逢的、短暂的、温柔的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章 第十七章只有你最懂 像花瓣般飘落的吻。 顾丛低下头去够孟芒的唇，然后紧密地贴住，像品尝他亦甜亦苦的良药。 也就几秒的时间，轻轻触下又离开。孟芒楞在顾丛怀里，来不及闭上眼睛，看着顾丛温柔的眼眸，那里面早已波涛汹涌。 原来哥哥是爱我的，孟芒在心里确认着这个事实。身体却不及思维敏捷，软绵绵地瘫在顾丛怀里。 顾丛抬起头，认真地回望着孟芒，把他可爱的、迷惑的、惊喜的小表情全收录进眼中，沉沉地笑出了声。宠溺地揉了揉孟芒的头发，把耳旁的碎发别在耳后，凑近他的耳朵低声说：“见面礼。” 欣赏着孟芒一瞬间被点燃的开心眼眸，顾丛嘴角也露出融化冰川的笑容，伸手把眼前乖顺的小动物圈在怀里，继续低声说着，“我好想你，芒芒。” 感觉到有双手也环住了自己的腰。顾丛情难自己地把脸埋在孟芒卷卷的头发里，细细嗅着，一根根发丝扎在脸颊，他像从山顶一路流淌终于汇入河流的水滴，这熟悉的气息让他留恋、让他安心。 怀里的人动了动，顾丛才反应过来把人闷得太紧，喜欢的力度真是难以把握，他嘲笑起自己失态的样子，又心疼地看着被自己捂得喘不上气的孟芒。 有些压了他很久的问题，终于消融在心底。 再遇见孟芒的这个月，他也曾想质问孟芒，为什么走得那么干脆，怎么能狠心留自己在这里。 但现在，他伸出指尖擦掉孟芒眼角因喜悦而涌出的泪滴，放弃了这些问题的答案。 还要什么答案呢？ 他们这几年都没有好得很好，每个人都揣着自己破碎的心。但他们还是爱着彼此，孟芒的爱显然易见，平时也表露了很多，顾丛虽未曾仔细思考自己还爱不爱，但那些想念、那些惊慌失措、那些密密麻麻时不时被牵动的心，都昭示着他爱，他爱得很深，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能看到的仅是小小一个尖，海面下蛰伏着数以万倍的冰山。 他们一直互相爱着彼此，却错过了彼此这么久。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唇瓣再次被附上温热。热切的想念化为温柔的抵舔，化为野蛮的冲撞。 太久没接过吻了，顾丛暗暗地揣摩着，自己的吻技不知下降了多少，但面对舌尖这颗甜蜜的小芒果，并不需要什么技巧，两人都已然情动。 孟芒伸出胳膊缠在顾丛的脖颈间，亲累了就细细地舔起顾丛不为人知的小虎牙。 一阵阵酥麻从脚底升到头皮，顾丛对自己的虎牙很敏感，平时不爱笑就是不想露出它们，总觉得和自己的气质不符。以往，它们在顾丛的冷酷外表下被隐藏的很好，而现在却暴露在对方柔软的舌尖，每一下轻触都撩拨在他心上。 顾丛伸手捏住孟芒的脸，“别闹了宝宝”，语气里却没有任何的不耐烦。 这声宝宝喊得孟芒很受用，他听话地站好，去解下刚刚被顾丛进门时，挂到门把上的夜宵袋子，打开见到是烤冷面，对顾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顾丛痴痴地看着，突然觉得这一趟来的好值，原来看小朋友微笑是这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原来恋爱，能给人这么大的满足。 他看着孟芒，感觉全世界都只绕着这位小朋友旋转着，带起一阵阵快乐的漩涡，把他卷进其中。 “你吃吗？”孟芒问他，迫不及待地用小竹签插起一块囫囵塞进嘴里，“还热的，哥哥你真好。” 孟芒一边吃着，一边举起另外一块递到顾丛嘴边，顾丛凑过去叼进嘴里，品尝过后点评说：“不如以前学校门口的好吃。” 孟芒摇头，眼睛笑得弯弯的，“好吃呀，只要是哥哥带的就好吃。” 顾丛刮了下他的鼻尖，孟芒继续补充，“以前的好吃，也因为是你带的。” “我们芒芒怎么这么甜呀？”顾丛侧头问他，专注又深情地看他吃饭的样子，手指不安分地戳上他嚼东西时鼓鼓的脸颊，“警告你，小尾巴不要翘太高，我可不吃这一套。” 孟芒才不信，但碍于顾丛的面子没有编排他，敷衍地点点头继续狼吞虎咽。 “你慢点吃，我先洗澡。”顾丛起身脱掉外套，把短袖也挂进衣柜里。 孟芒没敢回头看他，抱着餐盒背对着浴室，“你用架子上的蓝色毛巾，我前几天从外面买的，很干净。” “好。”顾丛应了句，走进浴室。 孟芒从未觉得哗哗的水声如此之近，他有点脸红，之前总念叨“一起睡觉”的愿望总算实现了，他应该开心才对，但经历了刚才数不清的吻，他发觉或许不只睡一觉那么简单。回归到恋人关系，他有点忐忑，暗搓搓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 不过单纯的他根本不懂，就算他的思想还没准备好，他下半部分不需要脑子思考的那里已经准备好了。 顾丛洗好后擦完后，就把毛巾晾了起来，光着上半身走到床边。 孟芒看着他结实的腹肌和好看的胸肌，着实惊叹了下，“你…身材……变好了。” 顾丛拍了下他的背，或许是用劲太大，拍的孟芒差点咳起来。 “快去洗漱。” 孟芒回来后已经冲过澡了，他洗完脸刷完牙，把凉水泼在脸上的时候，感觉热度降了不少，脑袋也清醒了点。 出来的时候，顾丛已经钻进了被子里，抱着手机傻乐。 孟芒走过去掀开被子，坐在旁边伸头看他手机，“在看什么呀，这么开心？” “你粉丝，拍的你。” “我还有粉丝呢？” “有啊。你演的这么好，可多人喜欢你了。” 顾丛点开一个视频给他看，里面是孟芒站在台上自信得耀眼的样子，接着补充“我也喜欢。” “什么呀”，孟芒没看屏幕，不好意思地拉起被子盖住脸，“你怎么张口就来，腻死啦。” 顾丛好笑地盯着孟芒露在外面，眨得飞快的眼睛，“你在害羞吗？” “嗯！”被戳破的孟芒气鼓鼓地往下沉了沉，整个脑袋缩进被子里。 “你呀你，不是那个天天追着我，问要不要和你睡觉的你了？撩起来不管不顾，撩完就跑，不准我再撩回来？” 顾丛把孟芒从被子里拦腰捞起来，按着他不让他再跑，低头亲了亲微微泛红的侧脸，越看越觉得喜欢，水灵灵的鼻尖，红透的耳根，害羞闪躲的眼神，这是什么极品小男孩。 他忍不住捏捏孟芒的脸，“睡粉吗小哥哥？我是你粉丝。” 孟芒作势去咬他的手，顾丛坏笑着顺着孟芒的意，把手指伸到他牙边。孟芒斜了顾丛一眼，最终还是没重重地下嘴，象征性地咬出个淡淡的牙印，末了还伸舌头舔了下顾丛的指尖。 “你行啦。”顾丛把孟芒的双手按到床上，跨坐到孟芒腰上。 孟芒瞳孔一下放大，曲起腿想把他赶下去。 “老实点。”顾丛压抑着声音警告孟芒，俯身亲他。 紧密地相贴，皮肤挨着皮肤，孟芒被顾丛吻得眩晕。 “别顶着我，今晚不做。”顾丛结束这凶狠的一吻，躺倒在孟芒身侧，把他揽进怀里，“这里什么都没有，你会疼的。” “我不怕疼！” “我怕，我怕你疼”，顾丛轻轻抱住孟芒，在他耳边低喃，“乖，我会心疼。” “好吧，那晚安。”孟芒虽然有些不甘心，却也安下心来，他就是虚张声势，本来也没打着要做什么。 两人都熄了气势，困意袭来，靠着彼此缓缓睡去。 * 早上闹钟响起，孟芒迷迷糊糊去够手机，却触到一个温热的胳膊。 啊呀，是哥哥。他反应过来昨晚发生的美妙意外，一大早就笑得开花。 抓过手机按掉闹钟，顾丛还没被吵醒，他也不急着起床，钻进顾丛胳膊间，一下下啄着顾丛的脸。 哥哥的脸真香呀，比他本人软多了。孟芒亲的正忘情，没注意到顾丛已经被他弄醒。 直到一道声音沉沉地响起：“你啄木鸟啊？” 孟芒吓得一哆嗦，顾丛伸手捏住他的鼻子，“使什么坏呢宝贝？” 被捏的没法呼吸，孟芒拍掉他的手，“不要闹我！” “是你先闹我。”顾丛正经得像个三岁小孩。 “什么时候回去，去看我的演出吗？“ “想看！”顾丛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但是我没票。” “我也没票，你回去吧。” “？！遛粉呢您！”顾丛哑口无言。 “你亲我一下，我就给你问问。” “Mua~” 顾丛响亮地亲了下孟芒的脸蛋，“可以了吗，孟老师？” “孟老师觉得不行……哎呀你别挠我，我真不知道有没有票……” 俩人正闹做一团，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章 第十八章曾经有个梦 “孟老师！吃饭去吗？” 门外的人边敲边问，顾丛停下动作，看着孟芒。 孟芒大声应着：“张老师！我等会儿再去！你们先去吧！” 听到门外传来渐渐远去的脚步声，顾丛捏住孟芒的下巴，又吧唧了一下。 “哎呀起来，没刷牙呢”。孟芒推开他，佯装皱起小眉头，“你怎么这么黏人呀哥哥。” “就黏你呗。”顾丛继续亲了他一下才起来。 “你不喜欢嘛？” 顾丛不害躁地继续问他，孟芒气鼓鼓地红着脸去洗漱了。 在顾丛的软磨硬泡下，孟芒最终还是给他搞到了一张票。 顾丛翘了今天的课。孟芒提早去排练的时候，他就在酒店呼呼大睡，睡醒了自己打车去剧院，拿着票跟着人群一起检票。 他觉得自己看剧的感觉也挺不错，虽然大部分观众都是成群结伴挽着手的女孩子，自己看剧有点形影单只，但是，能看男朋友的剧，这个愿望总算要实现了，他心里痒痒得很。 找到座位坐下，顾丛放松得靠在椅背上，紧紧盯着那一方舞台。他知道他的男朋友一会就会走上这个舞台，他曾在背后观察过孟芒进入状态后耀眼的样子，和平常软乎乎的小孩完全不一样，心里替他紧张又自豪。 原来坐在观众席看剧是这样的感觉。灯光照不到下面，自己的思绪沉在黑暗中，四周的观众都安静着，大家都等着投身享受演员们在舞台上编织的一场大梦。 孟芒给他的票虽然比较靠前，就在第二排，不过在右边最靠边的位置上，稍微有些偏台，如果中间站了人，最左侧的位置就会被挡住。 顾丛正担心着孟芒待会将站在舞台的哪侧，思绪还没收回，就看他的漂亮小男孩儿沉着一口气走上台，已然是入了戏，虽然就离他不过几米，但未有任何的眼神交流，认真地唱着每一句词，眉目舒展成陌生的样子，浑身透着不同的气质。 啊，唱的真好啊，我要转粉了。顾丛默默地心里感叹着。 看起剧来时间总流逝地很快，一两个小时好像才过了十几分钟，意犹未尽地迎来了返场。 普通的国内剧，观众们没有冲台的习惯，但与刚才安静看剧的状态不同，随着返场音乐的开始，大家的热情一下掀翻了屋顶，纷纷坐在座位上冲舞台鼓掌叫好。 顾丛拿出手机，放大镜头的焦距，对准孟芒开始录像。他还是不习惯像旁人一样尽兴地大喊或是合唱，目光和镜头都一齐静静追随着孟芒。 不知孟芒是有意还是无意，站在了顾丛这侧的舞台边。顾丛学着别的热情粉丝，举起左手，伸出大拇指和食指，交叉在一起，对着孟芒比了个心。 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孟芒在台上明媚地笑弯了嘴角，偷偷地眨了下右眼，也比了个心给他。 顾丛的心脏随着热闹的人声和乐声，咚咚直跳，分不清是因为这气氛还是因为孟芒。 散场的第一时间，顾丛蹲在剧院门口的马路边，点进孟芒的超话，简略地输上“孟老师focus”，把刚刚的视频po了上去。 【啊啊啊我刷出了什么？哥哥去看弟弟的剧了？！】 【今天上课点名了你知道吗？原来丛哥逃课是为了这个，我恰柠檬】 【我是孟芒粉丝！！！这位博主是谁，拍的返场视频好稳啊，孟老师发挥得特好，我太 激动了拍的都抖糊了】 【楼上的姐妹，这位是你家蒸煮的官方盖章CP，匆忙了解一下？】 【阿伟死了，有人注意到弟弟对着镜头wink了吗！还比了心，阿伟死了又活，不是给丛哥比的我去跳楼】 【那倒不必！jm冷静一哈】 【我有个疑问，丛哥不是不怎么在微博活跃吗，现在怎么都会去超话发帖了？】 顾丛盯着这条皱了皱眉，琢磨着难道有人质疑自己的能力？不行，要捍卫尊严！他不假思索地回复：“我是粉头。” 【行，宁是粉头，我们都不争】 在路边蹲了十几分钟，有点脚麻。 顾丛站起来活动活动，往剧院演职人员出入口的位置走。没想到已经有很多人在等着了，顾丛看着里外三层的人群，叹了口气，没往里挤。 又等了很久，才陆续有人出来，顾丛一眼瞥见走在后面的孟芒，迈着长腿飞奔过去。 “孟老师，签个名呗。” 顾丛表现得的像个真正的粉丝，热切地看着他。 孟芒挂着营业的标准微笑，悄悄白他一眼，接过票根，在上面签上自己名字，顿了一秒，又抬笔画了个心。 顾丛笑盈盈地接过，“孟老师演的真好，我喜欢你很久了。” 孟芒瞪他一下，顾丛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了，收敛了坏心思，站到后面不再捣乱。 过了十来分钟孟芒终于忙完，顾丛一直在旁边等着孟老师下班，还时不时趁孟芒不注意，偷拍了几张低头认真签名的照片。 回到酒店，顾丛压抑了很久似的，打开房门就把孟芒抵在墙上吻。 直到怀里的人被亲的酥酥软软的，收起了舞台上的耀眼锋芒，回到令人熟悉的害羞小兔子模样，顾丛才放过他。 “你回去吧，明天不准再缠着我了！我都没法工作了！”孟芒倒在顾丛怀里哭唧唧。 “哥，我在台上都不敢看你，你坐在那，虽然一动不动地，但是我就是不敢看你。” “为什么？” “因为一看你我就要出戏了，我可是敬业好演员！”孟芒气鼓鼓的，“你影响我！” “好好，我错了，我们芒芒长大了，演的真棒。” 顾丛揉揉他，低声安慰道，“明天早上就回去，我也不能再翘课了。” “啊？”孟芒一听要走，又水汪汪地看着他，“要走啊？” 顾丛低下头亲亲他的鼻尖，“小兔崽子，这么难哄啊？好好演，我在家等你。” “好。”孟芒抱住他，流恋起临别前的温馨。 孟芒回来时，日子已经进入金秋十月了。 从小就怕冷的他套上加绒卫衣，顾丛骑车载着他，晃晃悠悠地去菜市场，买了当季的梨和茄子、豆角，挑了不少小肋排，准备回家炖一锅排骨。 球球对他的到来没有表现出热情的欢迎，只有顾丛绕着他转来转去。 孟芒正切着菜，顾丛来来回回凑过来过来给他展示：“你看我是你的粉丝大咖了！” “哦你真厉害。” “我还是你超话的小主持人。” “哦。” “我还存了好多你…” “你！你还想不想吃饭啦！不要跟我说话了！我都要切到手了呜呜。” 顾丛停止了绕圈活动，乖乖坐到餐桌旁，继续逛他的超话。 消停了没两分钟，他又冲着孟芒说：“咱俩一块直播吧，我觉得能赚钱。上月房租我还没交呢…” “谁在意你的破房租！”孟芒爆炸了，“啊啊啊你给我闭嘴！十分钟了老子的茄子还没切完。” “你跟谁学的这样说话！我的乖宝宝芒芒呢？” “@＃*&…”孟芒不想再搭理顾丛了。 俩人吃完饭，顾丛缠着孟芒要开直播。 孟芒其实挺累的，很想去睡觉，但说不过顾丛，可怜巴巴地勉强答应露个脸。 “嗨观众朋友们。” 顾丛一想到直播收益，就收敛了冷漠，洋溢着和他往日不符的气场。 孟芒坐在旁边强行营业，困得睁不开眼，无聊地盯起弹幕。 【今天唱歌吗？】 “不唱了。” 他俩齐声回答。孟芒看向顾丛，目光对上时，顾丛下意识地揉揉他头，“小孩儿累了，就聊一会。” 【恋爱中的丛哥好甜腻】 孟芒看着这条弹幕疯狂点头，但是没人明白他的意图，反而问他是不是困了，孟芒继续点头。 【快让弟弟去睡吧！要营业你自己营业！】 顾丛看孟芒确实困了，对着屏幕应了句“那我一会给你们弹会琴”。把手机朝下倒扣在桌面上，轻轻吻了下孟芒的发卷，在他耳边沉声道了晚安，推开门送孟芒去房间睡觉。 几分钟后再回来时，弹幕已经炸开了锅，纷纷猜测他们干了什么。 顾丛没做什么回应，弹了几首Blur乐队舒缓的歌，等弹幕慢慢变成了满屏“困了”“去睡了”“丛哥晚安”的时候，他才停下，露出淡淡的笑，摆摆手关掉了直播间。 洗漱完已经很晚了，他蹑手蹑脚走到孟芒床边，悄悄躺下，孟芒醒了下，迷糊地去拉他的手。 顾丛看着月光下孟芒温润的脸庞，少年的面容长开了许多，熟睡时看不到那双爱撒娇的眼睛，沉稳的样子和舞台上耀眼的存在相结合，眉骨间透着清亮的成熟。 怎么也看不够，怎么也亲不够，顾丛沉默地靠近孟芒温热的身体，轻轻抱住，落入了他的温柔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