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古董的现代日常》 第1章 第1章 （一） “……吱呀……”明晃晃的月光下紧闭的雕花木门被推开，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沉重声响。 “喂，要不回去吧，看上去阴森森的。”短发女孩紧紧的抱着自己的手臂。 眼前是一处荒芜的院子，虽说荒芜，从枯萎的花木却能想象出当年的盛景。然而当夜风吹过庭院，如同枯爪的树枝摇晃，倒挂的蝙蝠被惊醒，扑腾着翅膀飞走，同时也更添了十分的阴森诡谲。 “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旁边的男生笑道。 “可是......”， “又不是真的有鬼。” “都2918年了，还封建迷信呢。” “来都来了。我们本来就是来探险的呀。” “就是。” 短发女孩倒是不怕了，忍不住腹诽：那咱们大晚上荒宅探险是为了啥？ 被惊醒的夜晚精灵已经飞走，庭院里重新安静下来。 少男少女们叽叽喳喳地继续往前走，一重重雕镂着精致图案的门被推开，手电筒的光四处晃着，照亮那些不知沉睡了多久，被时光笼上尘埃的精美物件，手机拍照的声音不时响起。 夜空中的圆月撒下清辉照亮寂静的飞檐。 满月。 又一扇门被推开，入眼的是一扇乌木色的屏风，与其他被灰尘笼罩的房间不同，这扇屏风，连同这个房间，都干净得一尘不染。但是这些被屏风的精美吸引的少年显然明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三四个手电筒的光集中在屏风上，让少年们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好漂亮……” 屏风用不知名的材质做成，黑黝黝的色泽看上去像木头又像是玉石，如木的古朴，似玉的温润。上面的图案也不是常见的五福临门富贵花开之类的，而是一个人，一个男人。 该是花园的环境里，一个着古时华裳的男人坐在桌前，手里执着一盏茶欲饮，似乎有人在唤他，男人侧过头看向屏风外的方向，露出一张清癯俊美的侧脸，发冠上垂下的璎珞缠绕在发间垂在胸前，微抬的手让宽大的衣袖滑落，恍若仙人，身后—— 少年们愣愣地看着男人身后，一双黑色的翼收拢着，翅尖垂落在及地的华服上。 仙人，亦或是恶魔？ “……恶魔？”可是恶魔不该是西方的传说才有的吗？这个屏风上的男子分明是东方的面孔，穿着的也是古时的衣裳 “更像是吸血鬼呢。”有人笑道，“你看他的翅膀不是羽翼，更像是蝙蝠的翅膀啊。” “可是吸血鬼也是西方的好嘛……” 几句玩笑的话让一行人从惊艳中回过神来，“如果这是宅邸的主人的话，你们说里面会不会有棺材？” 说笑间，几人绕过屏风，手电筒光扫过的地方还可以看漂亮的落地花瓶，和没有放花却十分精美的花架。然后手电筒照向更里面—— “啪嗒。”是手电筒掉在地上的声音，几支手电齐齐照向前方，在那本该放着床的地方，放着一个一人多长的大箱子，黑底红纹，华丽得如同—— 棺材 “该不会，真的是棺材吧……”放在这个地方，又是这个形状，很难不让人这么联想。 “不会吧……”没这么乌鸦嘴吧。 “哪有这么华丽的棺材，而且这是个长方体，怕是个箱子吧。” “可是，电影里吸血鬼的棺材都很华丽……” “这真的是棺材……”有个戴眼镜的男生开口，“古时候贵族人家下葬，有棺有椁，棺不用多说，和我们现在的差别不算大，可椁……我上回去湘南博物馆，看到的丞相夫人墓的椁，就和这个差不多……” “我们……我们还是出去吧……不管怎样这么闯进来怎么说都有些不礼貌了。” “我去捡手电。”一个男生道。掉地上的手电还亮着，往前正好滚到那个棺椁前，男生往前走了两步，弯下腰打算捡起来就回去。 弯下腰，拿到了地上的手电，也不可避免地将头靠近了那个装饰华丽棺椁，然后，愣住了。 “怎么了？别玩儿了，捡了就快回来，我们还是出去吧。”同伴见他在那里不动了，以为他在开玩笑。 “这里面，好像有东西，活的，在动。”男生直起身子，想到刚刚听到的声响，不由吞了口口水。 “你吓我们呢。这宅子据说从七十年前就废弃了，东西都那么厚的灰，怎么可能有活物嘛。” “真的！不信你们自己过来听！”男生见同伴不信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 “来就来！”一个胆大的男生率先走过去，“先说了，要是没动静出去你请吃饭！” 胆大的男生低下头，靠近那个装饰华丽的棺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第2章 同一个城市的另一个地方，灯火通明的大楼。 新入职的职员看着大屏幕上闪烁的红点，抬头问旁边的同事，“宁哥，东街古宅的结界被触动了，不用管吗？” 宁安抬头看了看，“不用管，那个地方每年都要报几次警，全都是去探险的小孩儿。”而今天是盂兰盆节，整个帝都的观察点都在报警，“给那边的派出所打个招呼，让人去看看就行。” “好。”新人看了看东街所属的区，给那边派出所拨电话。 民间传说九州有一个官方组织叫“龙组”，专司非常规事件。而事实上确实有这么一个组织，当然不叫“龙组”，而叫特殊管理处——特殊现象、特殊事件、特殊物种、特殊能力——俗称：妖魔鬼怪。 “你逗我呢，哪有什么动静。”男生将耳朵贴在棺椁上听了半晌，也没听到什么声音，以为是同伴在开玩笑。 “可是……” “可能是你听错了吧，阿林这么急着请我们吃饭吗？”同伴揽上男孩的肩，“回去了，这里怪阴森的。以后要看白天来看好了。” 男生想了想，觉得或许真的是自己太害怕产生的错觉吧。 一行人退出房间，有个调皮的女孩在门外还向棺椁的方向鞠了个躬，口中道：“打扰主人家实在不该，我们只是一时好奇，请主人家原谅我们的失礼。” 不知为何，其他几人或许也是觉得自己在别人房子里探险的行为失礼了，纷纷学着女孩的动作道歉，又小心翼翼地阖上门，才准备循着来时的路往外走。 然而——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变了样，原本被月色的清晖笼罩，只有枯木败草的空旷庭院里，游荡着无数晦暗的影子，抬头，还能看到天空的圆月，却已是不详的锈红。 手电筒的光闪烁了几下，灭了。 “怎么回事……”短发女孩不由后退，那看不见的黑暗里，似乎有不怀好意的眼盯着他们…… 没有人回答她，人类尚未退化的动物本能提醒他们庭院里存在的危险。 “可能是手电筒没电了吧……”胆大的男孩平复了一下呼吸，反复摁着手电的开关，企图让它亮起来。 “可……” “可今天是农历的中元节……会不会……” “别自己吓自己，鬼是不存在的。” “可是…...我…...” 似乎是发现了这里的几个陌生人，庭院里那些晦暗的黑影慢慢往这边靠拢，黑暗中的目光也聚集过来…… 未知总是让人可怕的，少年们不由得往后退，直到背已经靠到了雕花的门上，退无可退，男孩子们将几个抖如筛糠的女孩挡在身后，尽管他们自己的腿脚也在颤抖。 恐惧。 “砰——”关好的门突然被打开，几个少年只觉得像有什么猛地拽了自己一把，直直地往后飞去，摔到在屏风前。 还没来得及感受摔疼的少年们先看到了一双脚和一截墨色的衣摆。抬起头，眼前所见让他们失去说话的能力—— 长发的男人穿着墨色的锦衣，那衣裳的样式分明不是现代的款式，而更像是九州古时的汉服，五官清癯英俊，肤色苍白，除了背后没有双翼，和屏风上的男子一模一样！ “你……” 男人看了少年们一眼，走到门前，看到外面鬼影憧憧的庭院，眉目微敛，似乎有些不悦地低斥了一句，“放肆！”同时右手抬起挥下，宽大的袖摆在血月下若隐若现出银色的花纹。 “滚出去。” 那些黑影似乎很害怕男人一般，四处飘散着往后退，直到退出这一方庭院，退出这一座宅邸，黑暗中觊觎的目光也消失了。 做完这些，男人才回头看还在地上的几个人，好看的眉目敛得更深了几分。 男人开口，“现在，是什么日子。”似乎是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他的声音低而哑，说得很慢，仿佛叹息一般，冷冷的，却让人忍不住去听。 “八月二十五日，农历七月十五。” “哪一年？” “2918。” “逢八……九州建国，到现在，多少年了？” “六十九年，您……” “嘘…”男人修长的食指抵在唇边，墨一般的眼看着最前面的男孩，伸出手，“站起来。” 男孩仿佛不受控制般站起来，眼神迷茫地抬起头。 食指点上男孩的额头，毫无血色的唇吐出无情的两个字，“忘记。” 少年们的眼神空洞而迷茫。 城市的另一处，特殊管理处大屏幕上，代表东街那一处闪烁的红点悄无声息地安静下来，归于平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第3章 男人站在廊下，庭院里恢复了清静，夜色中，两只小巧的蝙蝠穿过锈红的月华落到男人面前，在台阶下化作人形，朝男人行礼。 “玄琦大人，欢迎您醒来。” “唔。”巫珩颔首看了阶下的两个血族，都是东方面孔，一个是与人类生下的混血，另一个是转化过来的杂牌。他依稀记得那个混血，似乎和他生父一样，随了自己的姓氏，是唤作璃？ “巫璃？”记得入睡前巫璃还是个幼崽。 “大人还记得晚辈？”巫璃的年纪，在血族里只能算刚成年，还是在刚出生那会儿见过这位家长，关于他的很多事迹只在父辈和族里的前辈那儿听说——据说是族里除了远在欧洲的亲王殿下以外最年长的一位族人。 稍微抬头看了眼还躺在门里的几个人类少年，巫璃又低下头，“晚辈等护卫不力，让人搅扰大人安眠，请大人恕罪。” “不妨。”巫珩走下台阶，让月光撒在身上，锦缎般的长发垂下，与墨色的锦袍在台阶上逶迤而过，在月辉中似乎泛着银色的光泽，“族人们还好吗？” “都很好，如今家父代为打理您当年留下的产业，这几日去了欧洲开会，晚辈已经传讯过去，约莫明后日便可赶回来。”巫璃想了想，又道，“这些年外界的变化很大，九州国尤其，大人如今醒来，正可体验一二。” “先不急。”巫珩并未太在意，不过几十载而已，“入睡前吾曾与人约定，醒来后要让他知晓，不知此间守护者在何处？” “九州国今有特殊管理处，专司职与灵异界相关事宜，其负责人便是守护者轩辕十二姓的族长。如今非人类也可在世间行走，只需在特管处报备即可。” 见巫珩颔首，巫璃想了想道，“大人刚醒，不如由晚辈安排住处先休息一日，明晚再去特管处如何？” “可。”时间对巫珩而言并没有太多意义，他亦不过是遵循当年的约定而已。 “车已备好，请允许晚辈为大人引路。”见巫珩点头，一直恭立一旁的另一位血族立刻道，“晚辈乔司。” 乔司是个杂牌血族——由人类经初拥转化来的血族。他成为血族的时间尚短，却是极有天分。 事实上以他的年纪，在人类里都不算年长，只在家人们口中听说过关于这位大家长的一些传说。而直到真正面对巫珩的这一刻，他才明白千年时光意味着什么——那是任何天分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巫珩视线落在躬身垂首的族人身上，“不必拘谨，我的孩子。” 宽大的袖摆从乔司面前拂过，古老血族特有的尊贵凌厉让任何年幼于他的血族在他面前都低下头颅颤栗不已，那是存在于血液中尊崇敬畏。 但仿佛迦南沉香般的气息氤氲中，清冷和缓的声音让年轻血族的心跳平复，乔司稍微抬头，看清了面前这位自己从未见过的家长，却又很快更低下头去， 他想起家族里对这位大人的传说——科尔乌斯家族巫氏一脉家长玄琦，名珩，强大的代言词、无可匹敌的尊贵……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第4章 百年帝都的深夜灯火通明，幽静的古巷里，两边宅邸朱门上方挂着的灯笼里节能灯幽冷的光照亮青石路面，两辆黑的轿车交错而过，如同这繁华的都市，古韵与现代化完美交织。 “刚刚那车可比头儿你的车都贵了……咦？东街古宅出事了？”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插肩而过的低调豪车驶出巷口，一边开着玩笑，车路过一处大门朱漆斑驳的宅邸时，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警车，红蓝二色的警灯无声地闪烁，“怎么连警车都来了。” “二十分钟前东街古宅的结界报警了。”副驾驶的男人一手掩着唇轻轻咳嗽，一只手翻了翻手机界面，昏暗陆离的街灯下，一双素白的手十指修长指骨分明。 “估计又是谁家小孩儿去探险，现在的小孩儿真是越来越无知无畏了。”司机无所谓道。东街古宅是荒宅而非鬼宅，不在有危险的等级内，事实上，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里设观察点。看了看旁边脸色苍白，咳得嗓音微哑的男人皱了皱眉，“头儿你今天有记得服药吗？ “吃过了……停一下！”副驾驶的男人喝了口水，往警车那边看了看，连忙让人停车。 “怎么了？”好在车速不快，车稳稳的停了下来。 特殊管理处处长——姬临渊喘了口气平复因咳嗽而略微紊乱的呼吸，打开车门下车，“古宅的灯亮了。” “亮了就亮了呗，这边统一的路灯不都长这……”名叫白隼的司机一边说一边下车抬头看，然后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去—— 古旧的门楣上，两盏灯笼里昏黄的灯火跳动。 这处被称为“东街古宅”的地方既然是荒宅，白隼想起从加入特管处就没见过这里有人，自然也是没亮灯的，街道统一规划时也似乎遗漏了一样，没有装路灯上去。 白隼也觉得不太对，就见警察正在跟几个少年说话，便道，“头儿，我去问一下？” “嗯。”似乎是身体不太好，姬临渊的脸色有些苍白，被夜风一吹，又开始咳嗽起来，只向白隼摆了摆手。 “要不头儿你还是回车上吧？”白隼皱眉。 “什么人！”那边的警察也注意到突然停下的车上下来的两个人。 “特管处的。”白隼走近，将一本黑色的证件递过去，特管处虽然处理的都是一些非常规事件，但为了行事方便，还是挂在MSS下面的，是MSS的一个部门。 “原来是特管处的首长，请问白首长有何吩咐？”像是领队的警员接过证件一看，立刻将证件双手递回给白隼，立正敬礼。 白隼收起证件回了个礼，“刚好路过，看这里停着警车就过来看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哦，没事儿，刚刚接到报警说有人私闯民宅，我们过来就看到这几个孩子从跑里面出来。”领队笑了笑，指了指几个少年，“问了才说是进入探险，还说里面有鬼，现在这些孩子呀。” 白隼仔细看了看那几个孩子，脸上似乎都带着惊恐迷茫的神色，身上沾了些阴晦之气，看来确实是遇到了什么东西，不过今晚话，遇到些不干净的东西也正常。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第5章 “小伙儿姑娘们可真大胆，大晚上的跑着无人荒宅里玩儿。”白隼笑着拍了拍几个孩子的肩膀，暗中捏了个指决扫去几人身上的阴晦。 这些阴晦不致命，但是会让人精神恍惚生几天病，这几天又是鬼门开的日子，怕招来些不守规矩的游魂就不好了。 “来，跟警察叔叔说说，都看到了些什么？” 可能是因为周围都是警察，少年们的恐惧少了些，一个大胆些的男孩重复了一遍刚刚对警察说的话： “我们从后门进去探险……里面有一个院子，有…有鬼，我们害怕，就往外跑，找不到原来路，不知怎么就从这里出来了。” “你们呐，胆子不小，也不怕家长担心。”听这形容该是鬼打墙，这几个小孩儿倒是幸运，“行了，这大晚上的，还得麻烦警察叔叔送你们回去。” 弄清是怎么回事，白隼也不多说，向几个警员道了句“辛苦”便回了车边。 “应该是遇到鬼打墙了，几个孩子身上都有阴气，问题不大。” 顾及不远处还有警察，白隼压低了声音，“百鬼夜行日无人荒宅，只是遇到鬼打墙，运气倒都是不错。” “恐怕不是。”姬临渊抬头看着门檐下纹丝不动的灯笼，“气息不像是游魂和地缚灵能有的。” “啊？不是地缚灵是什么？若是别的，可就不是这么轻易能出来的。”白隼挠挠头，“今晚可不比平常。” “古宅的主人醒了。”收回视线，姬临渊坐回车上，“走罢，回处里。” “东街古宅有主人？”白隼有些惊讶，他不是人类，而是修炼成妖的隼，在帝都处呆的时间比他家处长姬临渊活过的时间还要久，都没听说过东街古宅是有主人的。 虽然他们姬处长还不到而立。 “处里有档案，你没看？”姬临渊侧头看他。 说来惭愧，还真没有……估计处里也没几个妖修或者灵异师会去看那装了满满两个仓库的档案…… 白隼决定忽略这点惭愧，转头问他们全知全能的处长大人：“那古宅的主人是什么啊？” 他在帝都三十多年都没听说过，这一觉睡几十年的肯定不是人类。 “血族。” 哦，原来是血族，这是个不睡则已一睡就是几十年几百年的种族。 白隼觉得自己没听说过是正常的，毕竟天晓得那个血族睡了多久。 “不对呀，我确实在那几个小孩儿身上看到了阴晦啊。”那气息怎么也不是血族啊。 姬临渊揉了揉眉心，压下喉中的咳意，“回去把非人类种族名录抄一遍，后天上班前给我。手写，不能用术法。” “头儿……”一天写完非人类种族名录他的手会废掉的…… “或者《山海经》。” “不，还是非人类种族名录吧”白隼立刻做出选择，《山海经》一天根本写不完的好吗。 “他们可能正好遇到了百鬼夜行，吵醒了古宅的主人。血族的领地意识很强。” 轻轻摩挲着腰上垂下的五福佩玉，姬临渊接着说道，“而相对人类少年，恐怕还是阴煞更让那位血族领主不耐一些。” “非我族类，相对而言人类倒算血族近亲了哈？”白隼腾出一只手摸摸下巴，“就像该隐是亚当的儿子，女魃是轩辕黄帝家的女儿？” 不，东方神话体系里没有吸血鬼，天女魃是神祇，而且她不吸血。 “白隼。”姬临渊突然很想把这个下属丢去大学里回炉重造，学神话学！身为一个妖，连自己传承中的神话精怪都弄不清楚了吗？ “你还是抄《山海经》吧。” “啊？” “有系昆之山者，有共工之台，射者不敢北乡。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妭。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畜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妭，雨止，遂杀蚩尤。妭不得复上，所居不雨。叔均言之帝，后置之赤水之北......” 姬临渊垂眸叹了口气，“天女魃不是吸血族，她并不食用血液，更与僵尸族没有干系，天女魃为僵尸之祖旱魃，不过清时小说所言，而后人以讹传讹而已。” 白隼突然想起，他们姬处长还是守护者轩辕十二姓的族长——名正言顺的黄帝后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章 第6章 昨夜魔都下了一夜的暴雨，青阳路的沥青路面铺了薄薄一层小叶榕的叶子，正值七八月最热的时候，哪怕已经临近傍晚，路上也是没什么行人的。 小洋楼的门大开着，“沧海阁”的牌匾下，一只猫咪蹲坐在石阶上，伸出粉色的舌头舔那身雪白的毛衣。 若有人朝里店望去，便可见店内十分的简单，只摆放着几个多宝架，上面摆了些造型或奇特或精美的物件，连柜台也无一个，让人一眼不晓得是做什么生意的。 窗前的乌木茶案边，有个着荼白汉服的男人靠在躺椅上小憩，乌墨般的长发垂到地上，微挑的眉宇间是掩不去的仿佛不染尘世的漠然。 白猫漫不经心地舔了会儿毛，似乎听到什么声音，抖了抖耳朵，朝街上望去。 下午无人的街道上，走来一个人，木屐踩在铺了落叶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黑色竹骨伞挡住了面容，只能看见墨色的直裾汉服用银线绣了白泽踏云的衣摆随步伐轻轻摆动。 白猫站起来戒备地看着来人，猫咪有限的智商和超越人类的生物本能告诉它这个人很危险。 男人走到白猫前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抬起伞露出一张清癯且毫无血色的脸，光影下，浓墨一般的眉眼和长发衬得脸愈发的苍白。 白猫回头朝店内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贵客临门，未曾远应，玄某失礼了。”店里响起男子低醇清冽的声音，荼白汉服的男人从里面出来，拱手一礼。 巫珩将收起伞，揖手回礼，“某不请自来，实非佳客。望君海涵。” 玄素仿佛寒霜铸就的脸上微微松融露出一丝笑意。 “请。” 茶案一角的铜制香炉里升起淡淡轻烟，里面焚着上好的冰魄檀香，清冷的香驱散夏日的燥热，窗外还有蝉鸣的声音，店里却十分的清幽。 玄素看着蓝色的酒精火焰微微摇晃，上面煮水的小壶里冒出细细密密的珍珠似的小泡。伸手提起水壶，注入放好新茶的青白釉瓷壶中，碧色的新叶随着水流上下起伏，平静后又一根一根地立在水中。 盖上壶盖，水与茶叶融合后，倒入两只几乎透明的白瓷茶盏中，清香微苦的芬芳就袅袅升起，又扩散在空气中与清冷的檀香纠缠。 “明前的顾渚紫笋，可以一试。”玄素将茶盏移至巫珩面前，素白的手与荼白的袖摆划过乌木茶案，十分地赏心悦目，清泠的嗓音却比那冰魄檀香更要淡上三分。 执起茶盏轻轻一嗅，清苦的芬芳充盈鼻端，如清明时节缠绵的细雨云雾，将六十年睡梦的沉郁洗净，整个人都舒畅了起来。 “好茶。”巫珩将盏中清茶一饮而尽。 玄素闻言微哂，也不言语，只给他又添了茶，两人就静静地相对饮茶。 直到杯里的茶添了两回，玄素放下茶盏，开口问道：“如何醒得这样早？”他记得这人入睡前曾说，此次沉睡少辄百载，如今不过一甲子有余罢了。 “昨夜是望月日。” 巫珩作为血族，在世间行走已有两千多年，就连家族里的同辈血族都只剩下他一个。 玄素是他仅有的好友，大约也是因为身为得道之人的玄素同样是不死族的缘故。 算了算，今年逢八，又是十年一轮回之年。玄素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 “今日前来，是来取回当年托君保管之物。” “稍等。”玄素略颔首，起身进了里间，不多时，便捧了个三尺有余的长木盒出来。 木匣通体乌黑，顺着木纹有银色掐丝，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纹饰，只在侧腹处有一个与木匣同样材质的把手。 将木盒放到茶案上，玄素坐回原位，做了个请的手势：“完璧归赵。” 巫珩道了谢，手指从木匣表面嵌的银丝上划过，掀开盒盖，露出一架通体玄色的七弦古琴。将琴捧出放在膝上，手指拂过银色的琴弦便有清淙的琴音如山涧清泉流淌而出。 “好友，很久未曾听你奏琴了，不知今日，素可有耳福？”见巫珩将琴取出，玄素执着茶盏开口。 他是巫玄琦仅有的好友，巫玄琦亦是他的挚友，几千载的漫漫时光，无论人类、修士亦或是大多妖灵，都只是他们生命中的过客，好在自己有两心相悦的道侣相伴，可免去时光长河中独行的寂寥。 “善。” 修长且毫无血色的手指抚上琴弦，轻挑慢捻间，一曲《广陵散》从指间倾泻而出。 玄素敛目静听，执杯的手指微动轻轻敲击着节拍。 一曲终了，门外有人抚掌而笑：“嵇叔夜的千古绝唱难寻，巫大人一曲难求，真是好一曲《广陵散》，若人间界那些人类知晓如今还有人能弹出完整曲《广陵散》，恐怕巫大人你的门槛都要被磨平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章 第7章 来人青衣束发，剑眉修容，倚门而立的样子像极了一株挺拔的青竹。不晓得他听了多久，雪白的猫咪依偎在他脚边，拿绒尾去挑动那人绣了叶纹的衣摆。 巫珩回头略微敛眉看了来人一会儿，然后长长的剑眉舒展开来，颔首为礼：“竹君。” 玉琅篁走近，从玄素手里接过刚好晾凉的清茶一饮而尽，才道：“一别经年，玄琦别来无恙否？” “承蒙挂念，侥幸安好。”巫珩默默地看着这对道侣，给自己斟了杯茶。 那边玉琅篁就着玄素的手又饮了盏茶，“话说，你刚刚是不是有差点没认出我？” 巫珩举了举手里的茶盏:“抱歉。”言辞诚恳得很，就是下次接着记不住。 “时辰不早，珩也该告辞了。”夕阳金色的光辉透过窗帘照在茶台上，巫珩将琴收回琴匣，起身向两人告辞。 “不送。”玄素举杯，他俩的关系倒也不用这些虚礼。 原本徘徊在玉琅篁脚边的白猫见一巫珩起身，立刻跳上角落的架子，一双碧色的眼戒备地看着巫珩提着琴匣走到门边，从自己主人手中接过撑开的伞走出去。 伞挡住了夕阳的斜晖，也挡住了猫咪的视线，只能看到墨色的背影，如锦缎的长发被一串璎珞松松的束在背后，行走间，串了玉石的穗子纹丝不动。 “喵～”背影消失在转角，白猫从猫爬架跳下来，在玉琅篁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巫珩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临近傍晚，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乘凉的老人、打闹的孩子，热闹而和谐。 这条路当年前他也曾走过，这么些年过去，路旁两侧的那些灰白的小洋楼都还没有变样，然而思及在魔都这一路走来所见，更多却是高楼林立万象更新，与当年几乎没了任何相似之处。 他记得沉睡之前，这片土地上刚刚建立了新的政权，经历过战乱，百废待兴。 作为被时光抛弃的种族，千百年来的朝代更迭早已看惯，然而短短的一甲子，这个国家的变化却出乎他的意料，多少也有那么一丝欣慰。 送他来他的车停在路口，听闻巫珩要来魔都拜访旧友，那个叫乔司的年轻血族便自请要为家长服务，想了想并无不可，也就允了，他正好缺个引路之人。 “大......先生。”乔司上前接过巫珩手里的琴匣，“先生还有要去的地方吗？” “并无。”收回视线，巫珩摇头，这座城市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了，“回吧。” “嘭！”前面一栋小楼前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重物从高处坠落到地上，巫珩闻到蔓延而来的鲜血腥甜，然后是人类女性的尖叫声。 驻足望过去，小楼前的花台边躺着个穿纯白维多利亚宫廷礼服的少女，应该是磕到了花台尖锐的边缘上，头僵硬地仰着，露出姣好惨白的面孔，缓缓流出的鲜血将纯白的裙子染红。 巫珩没有上前，他看到了死气，那个人类已经死亡。 路过的人围了上去，有人上前查看，露出哀伤惋惜的神色，有人拿出叫做“手机”的工具，似乎在报警。 科尔乌斯家族是素食者家族，但人血的吸引还是存在于本能之中。 乔司只是个年轻血族，成为血族的时间才短短二十来年。不过十多米远的地方大量少女鲜血的刺激让他双目泛出血色，獠牙几乎要不受控制地露出来。 巫珩看了眼乔司，伸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下。 乔司只觉得迦南檀香的气息带着几分雍容和清冷扑面而来，瞬间压下本能的吸血欲望。 见乔司清醒过来，巫珩只道了句：“走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章 第8章 特管处因其特殊的工作性质，虽然名义上是隶属安全部，但实际上办公地点并不在安全部总部，而是在繁华区域拥有一栋独立的办公楼。 夜幕降临时，大多的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只留下值守的夜班人员。 特管处员工有人类也有非人类，夜班大多非人类，对他们而言，相对白天，夜晚更加精力充沛。比如吸血鬼。 但今晚值夜的两个血族都有些不在状态，在几分钟前的有一瞬间，一股强大到恐惧的威压袭来，尽管只有一瞬间又很快消失，却依旧让人寒毛倒竖。他们很清楚，那是血脉等级压制，对方强过他们太多。 巫珩坐在特管处二楼办事大厅的椅子上，看了眼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血族，敛了身上的气息。 不再感觉到那让人几乎崩溃的压制，沐青阳松了口气，他只是下楼拿外卖路过办事处而已，没想到遇到一尊大神，这么强大的威压，该不会是哪位沉睡的亲王入世了吧？没听说过九州地界有位亲王殿下啊？ 吸血鬼不是东方血统的非人类种族，在九州的血族并不算多，据沐青阳所知，除了像他们这样的杂牌游离者，排的上名号的家族也就巫氏一个，那是科尔乌斯家族的分支。 瞄了眼恭敬地垂首立在那个陌生血族身后的巫璃，巫氏作为九州唯一的血族家族，又同在帝都，特管处偶尔会与他们打交道，所以他是认识这个混血血族的。难道，是巫氏的哪位长辈？还是科尔乌斯那边的？ 小画妖坐在巫珩对面，她不是血族，感受不到那存在于血脉中的压制，只觉的这个男人很好看，也很冷淡，有一种尊贵端方的气势，随意坐在椅子上的模样，仿佛是等待属臣朝拜的王侯，又像是参加宫廷宴会的贵族。 画妖看不出他的种族，只好红着脸捏着钢笔问。 “您的名字？” “巫珩。” “年龄？” 巫珩想了想，“就写个两千吧。” 小画妖愣了愣，这是活太久已经不在意年龄了吗 “出生地？” “长安。” “嗯，您的种族？”想了想又补充道，“您放心，我们会保密的。” “不防。”巫珩微微摇头示意无碍，他并非生灵修炼成妖，自然不惧被有心人知道种族。 “血族。” “啊，是血族的大人呀，那请问您的家族是？”小画妖似乎并不认识后面的巫璃。 “科尔乌斯家族。” 资料很快录好，科尔乌斯家族是素食者，即不吸食人血的血族，巫氏又声誉斐然，与特管处关系也不错，所以巫珩的身份办理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拿到了非人类身份证和一张人类的临时身份证。 “正式的证件一周后就可以做好，不知届时到何处送给大人？” “如果没改名的话，东街19号。” 巫珩就坐在那里，沐青阳也没离开，一是不敢，也好奇巫珩的身份，于是就听到了东街19号的地址。 东街古宅门的牌号——东街19号。 昨晚白副队回来才说东街古宅的主人醒了，没想到今晚就见到本尊了，沐青阳不知道该不该道一声运气。 看到巫珩准备离开，沐青阳连忙上前：“Corvus大人，请您留步。” 见是一个小血族，巫珩停下脚步：“有事？” “晚辈沐青阳，特管处行动队员。”沐青阳行了个血族的古礼，“我们处长希望能见您一面。” 守护者？ “何时？” 想了想，头儿说的是随时沐青阳便道：“如果您方便的话，现在就可以，我们处长现在楼上。” “可。”巫珩颔首，又示意巫璃先回去。 “那您……”怎么回去？恕我直言，珩大人您找得到回去的路么…… “我随意走走。” 巫璃无法，只得行了个礼，先行离开。 “Corvus大人，这边请。”沐青阳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前面引路。 到了五楼，巫珩便听到男子压抑着的咳嗽声，领路的沐青阳不自觉加快了脚步走到一间门半阖的办公室前，声音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 沐青阳伸手敲了敲门，里面的人似乎在喝水平复呼吸，然后才听到一声沙哑的“进来”。 书案后身着白衬衣的男人起身，尽管素白的脸上还带着因咳嗽产生的红晕，却也不难看出他矜雅的气度，扣得严严实实的风纪扣更显得肃正端方。 “头儿，这位就是东街19号的主人，科尔乌斯先生。”沐青阳为两人介绍，“Corvus大人，这是我们姬处长。” 姬临渊看到巫珩穿了一袭墨色云纹汉服，抬手做了个揖礼，“在下姬氏临渊。” 虽然穿的是衬衣西装，举手投足间却是端方雅正的古典。巫珩抬手回礼：“巫姓名珩。听说你要见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章 第9章 “昨夜稚子无知，搅扰先生安眠，先生大量不怪罪，还出手相救”姬临渊执盏为礼，“临渊在此谢过先生。” 嗓音略微沙哑，神态平和而诚恳。 这人是真的在表示歉意和感谢。巫珩不由多看了一眼。 也只一眼，就看出来这人身上的问题—— 悼。 中年早夭曰悼，此人恐怕是活不过不惑之年。 茶盏就唇：“举手之劳。”对面的人有一双琥珀色的眼清澈明亮。 守护者族长姬氏，不会不知道自己的状况，却有那样清亮的一双眼眸，倒是有意思得紧。 巫珩恍然记起曾有一位故人，也是十二氏的族人，同样悼命早亡，几百载的时光湮没了故人的音容，记忆中只留下一双同样清澈的眼眸。 “姬族长祖上可有人衣姓字飞羽？”放下茶盏，巫珩想了想问道。 听到这个名字，姬临渊突然想起老宅书房里有几本随笔，随笔上有一段记载了一位“不食五谷，唯饮百兽鲜血”的男子，那本随笔属于衣姓一脉的一位家长。 “可是明嘉靖年间，讳鸣鹤的那一位？”衣鸣鹤，守护者十二氏嘉靖年间的衣姓家长。 巫珩颔首，唇角微融露出一丝笑意来。原来是故人之后啊……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发散的思维，姬临渊掩着嘴咳嗽让人进来。 “头儿。”白隼朝巫珩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又看向姬临渊。 “既然姬族长有事，某就不叨扰了。”放下茶盏，巫珩起身告辞。 姬临渊跟着站起来送到门外，这才回身与白隼说话。惹得白隼不由多看了巫珩几眼，毕竟他家处长大人知礼归知礼，却从未见过他在办公室接待了某个人后还送到门外的——千年守护者的骄傲即便到了现代也不能折其半分尊贵。 巫珩听见姬临渊沙哑的声音问了句“何事”，然后是那个隼妖的声音，依稀说了“西郊”“大火”“怪鸟”的词汇。那件办公室约莫是有结界的，关了门，便是巫珩也听不见什么了。 出了特管处大门，外面天色已尽暗，却被各种灯光照得通明。巫珩在街边辨别了一下方向，招手拦下一辆乔司所说的出租车。 大晚上看到个穿墨色广袖汉服的长发男人站在路灯下招手拦车，又是中元节刚过，好几个司机连停都不敢停飞驰而过，巫珩站了一会儿，一辆司机把刹车当油门的出租车停了下来。 “先生去哪儿？”从后视镜看着对方苍白毫无血丝的脸，司机咽了口唾沫，若不是不能拒载，又确确实实看到了路灯下的影子，他真的不敢停车....... “西郊。” “先生......西郊范围很大......”帝都城外西边那一块统称西郊。 巫珩微微皱眉，“你只管开。” 看到巫珩皱眉，司机不敢再说话，发动车子王城外开去，只时不时从后视镜往后看，见后座那个神秘乘客一直端坐看着窗外，神色平静没别的动作，才渐渐放下心来。 才出了城，司机正要问往那边走，就见前面路口拉起了警戒线，交警打着手势让绕行，抬头一看，前方火光冲天。正准备打方向盘转弯，就听见后座一直沉默的人开口了。 “可以了。”巫珩透过车窗看着前方，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司机松了口气，“一共二百三十七元，先生。”不知为何，在称呼这位神秘乘客时总是不自觉用上了敬称，仿佛不如此，便是天大的冒犯与失礼一般。 从那双苍白的手里接过三张红钞票，无意间触碰到冰凉的触感让司机一个愣神，回过神正准备找零，却见那人已经下车走远了。司机赶忙扒着车窗喊了一声，那人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穿过警戒线往火场走去，警戒线前的警察们似乎没看到这个墨衣长发的奇怪男子一般，任由他在橘红的火光映照下，拖着长长的影子从自己面前走过。 司机顿时寒毛倒竖，一踩油门飞快地离开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章 第10章 给自己加了个让旁人忽略自己的小术法，巫珩站在着火的小楼前，旁边是穿橘红衣服的消防员来来往往，一眼看去并无异样，然而那火场里是有结界的，巫珩甚至能看到那结界似乎已经不太稳了。 看着结界中那只横冲直撞的青色怪鸟不由微眯了眼，《山海经》有载：“...有鸟焉，状似鹤而色青，一足两翼，其名毕方。见之大火。” 眼看结界在毕方鸟在毕方造成的大火烧灼下摇摇欲坠，巫珩微微叹了口气，抬手捏决将结界加固，同时自己化作银灰色蝙蝠飞进结界中。 一只青羽独脚的毕方摔在侥幸尚未烧着的地板上，独脚抽搐了几下，不知是死是活。 姬临渊双手还保持着结印的姿态，突然感觉到结界的压力一轻，原本岌岌可危的结界似乎被加固了，抬头就见银色的蝙蝠化作气势尊贵非常的男子落在面前。 甫一落地，巫珩便知道为何有那位灵力不俗的姬处长在，结界却难以支撑的缘故——两只毕方鸟。 作为上古异族，其火浇水不灭，更能灼烧灵魂，一只毕方就够令人头疼的了。 “玄琦先生？”姬临渊微微一愣，朝巫珩露出一个笑容，“多谢。” 巫珩颔首算是回应，视线从凌空的毕方上扫过，落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毕方上，只道：“要活的？”看他们这架势，貌似是想用法子活捉这剩下的一只毕方了。 明白他的意思，姬临渊点头，“是。” 巫珩伸出右手，从原来的地方消失，再出现时人已经凌空于毕方前几步远的地方，身后黑色双翼展开，手中执着一柄长长的鞭子。 宁安目瞪口呆地看了看半空中背生双翼的陌生男子和他手里的长鞭，有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歪了歪头，怎么他的鞭子到那位玄琦先生手里去了？而且，那是血族？ 巫珩的速度很快，快得宁安只能看见残影，待反应过来，让他们艰难应对，还是头儿出手才勉强逮住的毕方，被他的长鞭卷着独脚砸在面前，扬起一地乱飞的羽毛。 姬临渊琉璃色的眼眸眨了眨，眼中燃起一丝兴味。 姬临渊郑重地向巫珩道谢，一声“玄琦先生”让巫珩略挑了眉。 知晓他的字的人，除了玄素玉竹君那样的老不死，就是曾经旧识，以正常人类的寿命，目前还活着的恐怕不超过一双手，这位年轻的族长，怎么也不在那一双手之内。 “族中先辈留下的札记中曾有提到过您。”对此，姬临渊笑道，“就是那位衣飞羽家主。” 巫珩没说话，其实几百年过去，他对衣飞羽的记忆已经消散得所剩无几，只记得一双清澈灼然的眼。 出了火场，宁安去协助消防队救火，因为毕方的火水浇不灭，在宁安的提醒下，消防已经换成了二氧化碳。白隼和另一名特管处成员忙着将两只毕方装进特制的箱子里。 火势渐小，姬临渊见朝巫珩在看正在装箱封印的毕方，解释道：“如今天地间灵气稀薄，毕方一族销声匿迹很久了，其火虽易为祸，倒也不好将其灭了族。”万物皆生而有灵，如今这世道，异族本就生存不易，毕方又是传说中的神鸟，何必非得取其性命。 “嗯。”巫珩并不太在意这两只毕方的死活，世间万物生长消亡自有定数，上古时期异族为神，人类小心翼翼于夹缝中求取生存之道，如今人类大兴，异族式微，说不定再过数千年又是另一番景象，兴衰交替，不过天道的自然规律而已。 没有毕方捣乱，火逐渐被熄灭，只剩下青烟升起，因为结界的缘故，倒也没有波及周围的建筑。 看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问题，姬临渊收回视线，看向站在几步外的巫珩，夜晚的风扬起墨色的衣摆，银色白泽踏云而来。 八月份的夜晚尚有些闷热，这里有离火场很近，姬临渊自己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浪，但负手而立的血族却依旧面色苍白的模样，似乎感受不到这热气一般。 回想起这位看上去贵气优雅的巫先生战斗时的模样，姬临渊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了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章 第11章 “玄琦先生接下来要去哪儿？若要回城的话，这边恐怕不好打车。”姬临渊实则有些好奇住在东城的巫珩为何会这个时辰到西郊来，还帮着特管处灭了场火，就像是专门为此而来一般，“若不介意，不防就坐在下的车回去。” 转过身，巫珩略微颔首，没有拒绝姬临渊的好意，“那就有劳姬族长了。” 闻言，姬临渊露出一些笑容，掩着唇咳了几声，面上染上一些潮红：“不过举手之劳，恰好也是顺路。更何况先生帮了我们特管处这么大的忙。” “头儿？你没事吧？”白隼提着两个装了毕方鸟的箱子过来，听见他家处长的咳嗽声忙声道，好不容易这两天头儿的身体好一些了，要是出来这一趟又加重了，那他可就罪过了。 “我没事。”扫了一眼那两个箱子，又看了看还在帮忙灭火的宁安，“收拾好了就回罢。” “不等宁队和枫子了。”白隼咧嘴一笑，露出八颗大白牙，算了算，头儿加巫先生加自己，一共三个人刚刚好，于是毫不犹豫的抛弃了队友。 正准备走过来的枫树妖默默地收回脚步，转身往宁安队长那边走去，他家副队越来越没有同事爱了..... 朝封殊那边打了个手势，“去东街，先送玄琦先生。”姬临渊道，一边拉开车门，对巫珩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隼偷瞄了眼墨衣长发的血族，赶紧上车，他们头儿居然主动开口要送谁，这天是要下红雨还是刚刚消耗过大头脑不清了？ 看到白隼的眼神，姬临渊不禁失笑，他的副队长怕是有些脑补过多了。 巫珩倒是想到了些往事，他与十二氏的先祖有个约定，一个不那么正式的口头约定。他并不避世，于是在漫长的时光中总会与一些人类熟识，尤其是一只会打交道的守护者十二氏。 大约是在明嘉靖那会儿认识的衣飞羽，那人临终时托他庇佑家族。许是当时那人的目光太过灼烈或是别的原因，他应了下来，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连那人的样子都记不清，却依旧记得这个口头约定，故而他才特意来着西郊走了一趟，十二氏这位小族长灵力肯定是不弱的，可到底身子骨不好。 “先生专程而来？”怎么也不像顺路的样子啊。 巫珩靠着靠背，一种放松而毫不失仪的姿态，他是向来不会难为自己的，且这世间也没多少让他忌惮的存在了。略微侧过头，可以看到那个年轻的族长微阖着眼，脸色似乎比傍晚时更白了一层。 姬临渊问得随意，也没想巫珩回答。事实上，他刚问出口就后悔了，巫珩并未做别的，还帮了他，如此问出口，实在有些伤人了。 就在姬临渊为失言懊悔，以为不会得到回答时，听到了巫珩的声音，“我听见了你们交谈。毕方之火灼烧灵魂，姬处长还需多加注意。” “多谢。”掩去声音里的虚弱，姬临渊想了想，拿起手机往特管处的群里发了条简讯让今天出外勤的回去都去医疗处看看。 巫珩侧头看了看旁边的人，灵魂应该没事，不过到底只是一个人类，其他方面的损伤是肯定存在的。想到当年故人的约定，想起那双难得的清澈的眼，巫珩从袖袋里摸出一个东西，道：“伸手。” 从巫珩的视线中确定他说的人是自己，姬临渊疑惑地伸出手，然后感觉到一颗小小的、似乎有些温暖的东西被放在自己的手心。 姬临渊看着自己的掌心，素白的手掌中躺着颗血红的小指头大小的珠子，看上去其貌不扬，却有着极其温暖的温度。 “玄琦先生，这有些太贵重了。”姬临渊皱眉，这个看上去不起眼的的小珠子其实是吸血鬼的心头血，血族的生命力所在，一个血族死后也就能留下这么一颗，“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 巫珩摇了摇头，“这个于我无用。”虽然是血族生命力的凝聚，但其实对血族并没有什么作用。这东西本是早年斩杀一作乱的血族后取得，以后就一直放着了，如今倒算派上了用场。 车刚好停下，前面就是古宅的朱漆大门，巫珩拉开车门下车。 姬临渊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自然也知道这颗小小的珠子对自己的用处。 “玄琦先生，”姬临渊降下车窗，被叫住的人没有回头，只以一个手背朝外的手势摆了摆手。见此，姬临渊咽下原本要说的话，道了声，“多谢。” 紧闭的门无声开启，墨裳的男子拾阶而上，消失在光影中，琉璃宫灯下，牌匾上“巫府”两个字仿佛亘古而来。 收回视线，姬临渊看了会手中的珠子，将其放进了衬衣口袋里。 白隼扒着椅背瞧着老大将东西收好，感叹道：“以前的血族都这么大方乐于助人的吗？”满打满算这才见了第二面，不但专程穿越半个帝都去顺手帮了个忙，心头血说送就送。 哪怕这东西对吸血鬼本身没啥用处，也不能否认这一颗小小的珠子在如今的灵异界求而不得这个事实，毕竟一个吸血鬼死后就凝聚这么一颗，谁敢没事去招惹那个护短到帮亲不帮理的种族啊！ “你貌似比我活得久。”姬临渊扶着额头往后靠，手掌下的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连苍白的脸颊都染上了浅淡的绯色。 白隼莫名觉得他家头儿的语调似乎有些，兴奋？ 肯定是错觉！虽然吸血鬼心头血难得，但他家处长的家世要什么没有，至于兴奋？ 敛去不经意外露的神色，姬临渊索性阖上眼，“回去。你也要去医疗处。”神鸟毕方的火，确实需要谨慎。不过在火场那么一会儿，还有结界，他都感觉到被灼烧的痛楚，但是在这颗珠子被放在手心的时候，就仿佛有一种生命力注入身体，抚平了神鸟之火烧灼的伤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章 第12章 接连两日的大雨多少驱散了些夏末的燥热，倒了傍晚，只剩雕花的瓦当滴下一点一点的水滴，滴在屋檐下的美人蕉叶上。 窗前有人执了紫毫笔在纸上游龙舞凤般逶迤而过，墨香逸散在雨中，洒金宣纸上只留下一行行嶙峋挺拔的字迹。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是有人穿了皮鞋踏在院子里青石径上的声音。 巫怀尧脚步匆匆，到了廊下却放慢了步伐，推开虚掩的门。 “父。” “怎么过来了？”巫珩搁了笔。巫府是巫家的大本营，但大家在各处都有住所，所以自他沉睡之后就都搬了出去。 巫怀尧将旁边矮几上搁着以备擦手的湿毛巾递上去，“前些日子定的衣服做好了，就给您送过来。” 衣服是几套墨色的汉服，还有四套繁复华丽的西装，都是做工精良又考究。 “不知您如今的喜好，就私自按您以前的习惯做了些。我让他们送了两本图册过来，您正好可以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好。”伸手拍了拍面前中年男子的肩，巫珩眼里浮出一些笑意，“你有心了。” “如今家里在京的都有谁？” 巫怀尧闻言笑了，“自您醒来，大家就都回了京，想来见您，又怕人多您嫌烦。罗马那边的族人也过来了。”血族巫氏是科尔乌斯家族在九州国的血裔，本家在意国。 “那就让他们明晚回来吃饭。”许是想到久未相见的家人，巫珩神色松融了很多。 “自己动手？”他记得当年聚餐他们就爱自己动手。人类食物对吸血鬼来说没什么作用，但九州国的食物是举世闻名的美味，哪怕尝个味道也算过过瘾。 想到这里，巫怀尧不由看向巫珩——父没有味觉。 “可以。”巫珩失笑，搁了手里的画册，“你们自己准备。” “哎。” 医院贵宾区的走廊静悄悄地，两个个青年焦急地走来走去，不时看向大门紧闭的病房。 “宁队，你说头儿不会有事吧？”封殊眉毛都皱成了一团。他们家头儿，武力值极高，身体极差，而且不知为何很容易遇到莫名其妙的事而生命垂危，就他这些年而言，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宁安揉了揉眉心，正欲说话，就见白隼与一华服女子匆匆而来。 “怎么样了？”女子先行了个敛衽礼致谢，才开口问情况。她似乎是从晚宴上中途离场，妆容精致的脸上是掩不住的担忧。 宁安摇头，姬临渊是在从现场回来后突然昏迷的，封殊按着手腕和颈侧半天没摸着个整脉，吓得脸比白隼的羽毛都白，被白隼提醒才反应过来把人送到这个和他们长期合作、守护者十二氏名下的医院。 治疗室的门被人从里边拉开，医生探了个头出来，“进来个人类。” 然后抬头看到华服女子，稍微舒缓了神色，“二姐来了？正好。宁安队长，你也来。” 白隼封殊两个非人类自觉留下守门，祁临澜与宁安依言跟上。 “阿溪，怎么回事？”若不是隐约能感觉到心脉处微弱的生机，祁临澜几乎以为面前躺着的是个死人了——触手冰凉，呼吸心跳全无。 “离魂。”腾临溪手不停地往姬临渊身上下针。 “离魂？”祁临澜手指微颤，“怎么会……”离魂多发生在受到惊吓或者忧思过重的人身上，且不说他姬临渊会不会惊吓过度忧思过重，就是谁离魂会连心跳都没有！ “怕是与最近的案子有关。”宁安想起姬临渊去的那个现场，最近行动队有个案子，死者都是于睡梦中没了魂魄，“腾六爷，需要我们做什么？” “生机未断。”腾临溪轻轻掰开姬临渊攥着的右手，一颗小指头大小的暗红玉珠滚了出来，“只要四哥的生魂能保持神志清醒，就能自己回来。” 一般人若是生魂意外离体，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神志不清，以致错过最佳回魂时机，成了孤魂，民间在人离魂后会有“叫魂”的做法，就是为了让生魂保持清醒，能自己回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章 第13章 清幽雅致的花园里摆了两张烧烤架，俊美的男女来来去去间，袅袅烟火给古朴的庭院平添了几分生活气息。若有人闯进来，或许就会发现这挽着袖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人里，有好些电视上常见的面孔。 巫珩没有参与进去，在抄手游廊里摆了一张小几一壶青梅酒小酌。他的味觉早已在千载时光中消磨殆尽，如今无论怎样的美味在他口中都淡如白水。 其他人正是知道这点，也知他素来喜静，便也没来扰他，只时不时过来借着斟酒说上几句话再跑开。 “父。”穿黑色襦裙的年轻女子拉着褐发碧瞳的伙伴举着两串烤串跑到巫珩跟前，对上巫珩疑惑的眼神也不恼，他们都知道他们的父是个脸盲。 “父，我是云昭呀，还记得我吗？这个是阿琳娜，卡萨帕兄长家的。”卡萨帕是科尔乌斯家族这一代的族长，从血缘上来讲是巫珩侄儿，至于巫珩那一代，如今就剩他一个了。 想了想，巫珩想起些画面，露出笑容，“长大了。”记忆中的女孩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虽容貌未变，气质不一样了。 又看向旁边纯血少女，问道：“你父呢？可还好？” “回塞里斯大人，一切安好。父说得空了就过来看望您，也希望您能常回家住。”阿琳娜记忆里没见过巫珩，只听过这位大人的传说，有些拘谨。 巫珩柔和了眼神：“好。” 云昭牵着阿琳娜行完了礼，把烤串往巫珩手里一塞，又跑开了。 “昭，塞里斯大人不会生气吗？”阿琳娜拉了拉云昭的袖子，神情有些不安，那位塞里斯大人看上去很严肃啊。 “放心吧，塞里斯其实只是看上去冷淡了点。”云昭让阿琳娜回头，就见回廊下坐着的人形容肃雅清贵，面上神色清淡，却就着竹签子一口一口吃掉烤得发焦的肉串。 “云昭丫头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为巫珩斟满酒，巫怀尧看着云昭的背影不住地摇头，几百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大家都很好。”尽管巫珩面上神色淡淡，但巫怀尧还是听得出他们的父心情很好。 巫珩本身是人类转化而来的杂牌血族，他的血裔只有怀尧和云昭，也都是由杂牌，其他的或是怀尧云昭的血裔，或是收养的游离者，罗马那边的族人来九洲国行走也爱冠巫姓。吸血鬼子嗣艰难，又因时光漫长，总是格外重视家族和亲人。 父子俩对饮了一会儿，巫怀尧突然想起什么道：“父，华大老校长想邀请您去讲课。” “嗯？” 巫怀尧报了一个名字，“这位老校长当年听过您的课。” 早年巫珩也曾应邀偶尔去给华大讲课，这位老校长是当年最后一届学生，已是近九十的高龄。 巫珩有了些兴致，随口问道：“讲什么课？” “古代文学和九洲古代史”报出两个科目名，巫怀尧不禁想笑，父的这位学生倒是挺有想法，竟打算让一位活了两千多年的大吸血鬼去讲古代史和古代文学。 “可以。”想了想，巫珩便也应了，生命太漫长，找点事做也好，更何况为人师表他也是做惯了的。 “那我帮您回复他。您这醒来不到一个月，他都问了我好几回了。”巫怀尧拿出手机一边发消息一边道，“对了父，您要不要配一个手机？日常也方便些。” 看了看那个手掌差不多大的仪器，巫珩并无兴趣的摇了摇头。 巫怀尧表示遗憾，现代手机能办的事可多了，可惜父并不是很喜欢现代化生活。然后就见巫珩起身似乎想离开，以为他不耐吵闹，便准备叫在庭院玩闹的族人收敛些。 看到长子的动作，巫珩略微露出笑容道，“你让他们自己玩，我只是去理发罢了。”他睡了这么些年，当年剪短的发已经长得极长了，即便是入睡前也没有男子留这样长的发。 巫怀尧看着那如今在女性中也少有的长发，默然。哪怕过了小一百年，他还是觉得长发束冠比短发更适合他们的父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章 第14章 姬临渊醒过来时有一瞬间的茫然，他记得他傍晚时去帮行动组看了一个现场，临出门突然一阵眩晕便失去了意识。然而现在早已月上中天，自己也在一处灯光昏暗的小巷里，小巷的另一头“夜猫子理发店”的招牌亮着灯，前面不足五十米的地方正上演着一场拦路抢劫的戏码。 往前走了几步，姬临渊发现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在这里的只有他的生魂，除了被抢劫的那个血族，正在实施犯罪的四个人类并不能看到他。 巫珩被四个衣冠不整的壮实男性拦住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遇到了什么，不由叹气。 无论是盛世太平还是乱世动荡，总有欺软怕硬希望不劳而获之人。 四个企图在这个一看就有钱的漂亮男人身上发一笔小财的混子看到他们的猎物叹了口气，似乎是认命了，不由窃喜。 本来以为是个女人，结果拦了人才发现是个长头发的男的，既担心扎手又不想走空，正心里没底，却见那人自己先怂了，几个人顿时底气十足，口上也没了遮拦。 “识相就好，自己把钱和手机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动手。” “这个是真玉吗？”有人拿西瓜刀去挑腰封上坠着的玉佩，“取下来我瞧瞧。” 巫珩看了眼几步路外那位姬族长的生魂，敛眉后退了半步避开。 “嘿，还敢躲？” 姬临渊以手掩目，没眼看了，太丢人了。 “呃？人呢？” “人上哪儿去了？” 不过眨眼，面前就没了人影，几人有些恍惚，这前后连个拐弯都没有，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 “上，上面……” 四人抬头，刚刚那个被他们吓到一言不发的人，此刻正凌空低头看着他们，背后恶魔般的双翼展开，红色双眼里的血腥仿佛要弥漫出来。 方才底气十足的人惊恐地睁大了眼，张了嘴，却因为恐惧发不出一丝声音，然后后颈一痛，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画面是一双冰冷血红的眼。 “玄琦先生。”姬临渊拱手为礼，“我们又见面了，先生可好？”面前的血族华服依旧，连腰上玉佩的流苏都纹丝未乱，近乎及地的长发在昏暗的光线里似乎泛着金色光辉。 姬临渊这才发现，这位玄琦先生身上竟是有功德的，血族非人非灵，很难有这样纯粹而深厚的功德。瞧了瞧地上被敲晕的几个人，清晰可见的邪秽缠身，蓄意伤害身带功德之人未遂，这几个人看来会很长一段时间霉运不断了。 “承蒙挂念，侥幸安好。”顿了下，巫珩还是问道，“姬族长怎会在此处？” “如您所见，离魂了。”姬临渊笑得无奈，“不知是不是中了什么暗招。最近有一个案子的死者也是没有灵魂，如今看来倒是找到原因了。” 巫珩不好问案子，只道：“姬族长身份尊贵，命格又非比寻常，既已找到原因，还是尽早回魂才是，以免徒增意外。”故人之后，拥有那样命格的情况下还有一双清澈的眼，巫珩多少是欣赏的。 面对巫珩的关心，姬临渊眼睛亮了亮，却道：“却是不急，临渊有些好奇为何会在此处清醒。” 无论是意外离魂的生魂，还是新死的死灵，在离开身体后都会有一段时间的混沌，在这期间，要么是待在原地附近，要么是跟随本能的执念。 这个地方姬临渊只来过一次，既不在他下午去的现场附近，又无关执念，那他的生魂在此处醒来，就有待商榷了。 更何况…… “先生要去哪儿？临渊送先生？”姬临渊视线停留在巫珩惨白的鼻尖与唇角，“上回幸得先生相赠，临渊还没来得及道谢。” “不必。”巫珩看了看面前这个生魂的状态，那颗心头血足够保证他哪怕天亮后再回魂都不会出事，见那双清澈的似乎染上了些失望的情绪，抬手指了指前方，“我已经到了。” 巫珩指的是巷子尽头“夜猫子理发店”的招牌，姬临渊知道那个店主，是个人类与隼妖的混血后代，好像和白隼还有些亲缘，在这里开了近一百年的理发店没挪过位置。 顿了下，巫珩还是道：“姬族长可来19号寻我。夜深了，早些回魂罢。” “多谢先生。”姬临渊略颔首，侧身目送巫珩离开。两次提醒，这位巫先生虽看着清冷，却是关心人呢，看着巫珩的背影姬临渊的眼清澈而明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章 第15章 世人都传说吸血鬼昼伏夜出畏惧太阳，见了日光轻则受重伤重则灰飞烟灭。传言虽不算空穴来风，但确实夸大了很多——新生的血族会被烈日灼伤，但对于成年血族而言也就只有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 巫珩自然不惧日光，但到底是不喜，故而也很少在白日里出门，如今应了要去大学授课，便少不得要将作息换做与人类一般。 晨起时时辰尚早，推开窗便见庭院里橘树上落了只巧织雀，乌黑的尾羽长长地拖着，树下一只花狸猫盯着那晃来晃去的羽毛往上一扑，受惊的雀鸟飞起，被抓断了半根尾羽。 巫珩似有所感，抬手卜了一卦。 山医命相卜，彼时的巫所必修的功课，与巫珩而言也是天赋的能力，成为血族后虽用得少了，却也并未生疏。 讼卦，天水讼，慎争戒讼。 华大巫珩并不陌生，在几百年前还是国子监的时候，他曾在里面做过夫子，后来帝制王朝覆灭，国子监成了华大，他又受邀去讲课，算来也是一种缘分。 如今再次受邀，不过是“重操旧业”罢了，更何况他曾经的那位学生考虑到他沉眠日久，还配了助教。只是由于简体字书写尚不熟练，古体字的板书让学生大呼不适应外，这堂课倒还算顺利。 “先生。”老校长坐在后面听完了全程，见巫珩下了课，这位年近九十的老人撇下搀扶他的学生，走到巫珩面前鞠躬行礼。 巫珩站在讲台上，敲了敲桌面，垂眸看他。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先生，学生便是死也无憾了。”老校长有些激动，仰着脸看着巫珩，面前的人还是记忆中的清贵优雅，只是昔日的西装和长衫换成了更为古雅的华服，时间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先生还是这样年轻，学生已经老啦。”老校长感叹，记忆里的先生也是这般，看上去比一些学生还年轻呢。 “没有人能不老。”巫珩看着他，乌黑的眼眸里一片虚无。 没有人能不老，能不老的，都不是人，是怪物，非我族类，你怕不怕？ 老人怔怔地望着那双眼，从那双虚无幽深的眼里仿佛看到当年炮火连天里的一片净土，看到年轻的自己意气风发昂首挺胸，看到苍老的自己颤颤巍巍一揖到底。 有什么可怕的呢？若非先生，他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有几个能活着走过那段山河破碎的日子？ 他看着讲台上的先生似乎露出了笑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他能感觉到那双手冰冷而没有一丝温度。 当那双手从他肩上离开去整理桌上的资料时，周围瞬间热闹了起来，进进出出的学生，他的助手和年轻的助教在不远处交谈，但这热闹似乎在很远的地方一般，仿佛电视里的画面般空洞虚假。 没有人留意到这对师生的不同寻常——白发苍苍的老校长向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行礼口称先生。 “先生？”老校长微微睁大了眼，这便是非人的手段么？ 巫珩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苍白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磕，指节与钢化玻璃碰撞的轻响，周围的热闹瞬间鲜活了起来，助手过来搀扶年迈的老校长，助教接过讲师手里的教案，进出的学生一边行礼打招呼一边打量讲台上穿墨色曲裾的男老师。 “去吧。” 老校长读出那双幽深眼眸里的话，带着助手离开。今日所见到的远超他的意料，纵然早就知道先生不是人类，但这也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些手段，他需要消化一下。不过先生还是一如既往地气势非凡啊…… “巫老师再见。” “老师再见。” 两个穿汉服的学生朝巫珩行礼告别，一个穿洋装的女孩急匆匆地从两人旁边挤过去，裙摆勾住了别人的衣服也没注意到，硬生生地拽掉了自己身上的装饰。 “呃……人呢？”汉服女孩捡起地上的小铃铛，准备还给洋装女孩，却发现不见了人影。 教室就在一楼，有这么快吗？ “可否给我看看？”巫珩莫名想起早上的卦辞。 女孩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毫不犹豫地将东西递过去。 巫的直觉不会无的放矢，巫珩从女孩手里拿过那串小拇指大小的铃铛，眉目微敛。 银色上蒙着一层晦暗，是死气。 那个学生大概快要死了。 借助宽大的袖摆遮掩，巫珩飞快地掐了个指决，回头问助教：“这栋楼有几层？如何上楼？” 助教指了指课室门外：“七层，旁边有电梯，怎么了巫老师？”他记得下一堂古代文学也是在这间课室啊。 巫珩略微皱眉，正准备说什么，却听外面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然后是惊恐尖叫声夹杂着“有人跳楼了”的惊呼。 于是摆摆手，朝助教道，“安抚学生，报警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章 第16章 在警方之前赶到的是华大医学系的老师，判定并不需要叫救护车，法医就够了——教学楼前有一段台阶，坠楼的学生已经当场死亡。 年轻的助教报了警，忍着鲜血横流的恐惧想要班上的学生回到课室以备警方问话。有几个学生混进人群想要悄悄溜走。 “那边几个男同学，就是说你们，回来，叫你们走了吗？！” 几个男生不耐烦地抱怨：“关我们什么事，又不是我让她死的。” “你们！”助教气结。 巫珩站在台阶最上面，闻言抬眸看向那几个男生。 几个年少桀骜的男孩回头正对上巫珩那双乌漆幽深的眼，怔了一瞬。 回去。 他们看到那双眼里似乎有暗红的光芒一闪而过，呆愣愣地转身回课室。 低下头看着台阶上横流的鲜血和扭曲的躯体，染成粉红色的华丽洋装让巫珩想起前些日子在魔都见到的那起死亡事件。 也是从高处坠下，染红的洋装，刚刚死亡却没有灵魂。 警方姗姗而来，征用了一件课室办公用，安排了人正在询问死者的同学，巫珩作为老师坐在讲台前一张凳子上独自接受刑侦大队副队长的询问。 “姓名。” “巫姓，名珩。‘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有玱葱珩’的珩。” 旁边记录的警员顿了顿才想到对方说的是哪个字。 慕华也不由多大量了几眼这个人。看上去约摸二十六七的样子，一身黑色的双绕曲裾汉服，衣料上织着云水暗纹，袖口和衣领用暗红色绣了一圈缠绕的蔷薇，腰上还系着个四指宽的玉佩，坠了暗红的流苏。端的是华贵无双，哪怕是面对警察，神态却很自然。 慕华直觉这个人不简单，别的不说，华大的讲师哪怕是留校的，也少有这么年轻的。 “年龄？” 巫珩顿了下：“三五。” 慕华看了他一眼，接着往下问。 “是帝都人吗？住哪儿？” 记录员觉得副队的问题似乎有哪儿不对，转头一想也没什么不对的，便接着往下记。 “住东街19号。” 东街19号？慕华皱眉，那个地方不是...... “带身份证件了吗？” 巫珩略颔首，将前两月才拿到手、乔司提醒要带身上的身份证递过去。 接过身份证慕华没看别的，只翻到正面，果不其然最下面的发证机关不是那个派出所，而是“特别调查与管理处”。 一见那几个字，慕华一下子站起来，捏着那张身份证盯着对面那张神态自若的脸。 慕华下意识的动作倒把记录员吓了一跳，不明白那身份证有什么问题，怎么好好的慕副队突然紧张了起来。 特管处的存在和职责并非绝密，还是有一些人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内幕，慕华便是其中之一，自然知道特管处只给非人类办理证件，虽自称只给所谓的友好无害的异族办理，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知道哪些异族混进人类社会是想做什么，总归是居心不良的。 知晓面前的并非人类，而是不知什么的妖物，慕华不由浑身戒备。将记录的警员当在身后，“是你做了什么！”一面有自认平和的语气问话，一面握住兜里的匕首，这匕首是祖上家传，不知斩杀了多少作恶多端的妖鬼，只待这妖物有所动作，便好出手一击中的。 见此，巫珩却是神色淡淡，只伸出右手来，那手是正常人类所不能的苍白。 慕华暗地握紧匕首，那苍白如雪的手亦到面前，正欲动作，却见那手转而拿走了自己还握在手里忘记放下的身份证。 将身份证放回袖袋里，巫珩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慕华，哪怕一坐一立，却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尊贵气势。 “慕警官可还有要问的？” “你......” “若没有别的事，巫某就先告辞了。”巫珩起身，朝两人略微颔首。 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慕华只觉满是讥讽，却摄于那凛然的气势，只羞恼地红了脖子。此刻见巫珩要走，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向前一步拦住去路。 “不行！笔录没做完你不能走，现在想走，莫不是心虚了？” 看了他一眼，巫珩又复坐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继续，思绪却飘到了别的地方。 天水讼，慎争戒讼。果真是慎争戒讼，诚不欺我。说起来，这个案子这些警察怕是会束手无策，最后该是会落到那位姬族长手上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