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嫁给病王爷做宠妃》 第1章 第一章 仟朝九年,初夏: 丞相府办了一场丧事儿。 年前,丞相夫人生了一场重病,吃药施针总不见好,谁料想过完年没俩月,人就没了。 现如今府里如乌云盖顶,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更雪上加霜的是前几天小姐也病倒了。 弄得下人们走路都恨不得踮着脚尖,生怕惊扰了心情低落的主子们,惹来杀身之祸。 月棠院里:杨思儿衣着素雅,头上仅绾了只白玉簪,素面清秀,肤色苍白。 此时她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几个丫鬟在院子里剪花草。 前世,娘亲过世后,爹爹就命仆人将府里色彩艳丽的花草树木全部砍了。 如今,这样的事情再次重演。 杨思儿不由抚着脸颊,心里念叨:她是真的回来了,从一个三十多岁重病卧榻的妇人,回到了豆蔻少女的年纪。 这几日,她一遍一遍的验证这是不是在做梦,可越验证越是心惊。 当然,更多的是激动和欣喜,许是老天爷看不过她上一世的悲惨,让她重活一世。 “小姐,隔壁院的两个小少爷又哭着找夫人了。” 大丫鬟碧罗的话打断了杨思儿的思绪。 杨思儿听完蹙起秀眉,不做停留迈步朝屋外走,路上问道:“爹爹呢?” 娘亲去世,爹爹心中悲恸告假在家,这些日子一直陪着两个幼弟住在双锦阁。 因她得了病后身子弱,精神不济,往日幼弟两人哭闹也都是爹爹去哄。 “听小厮说瑾王爷和五皇子来了,老爷在前厅待客。” 听到这话,杨思儿的脚步一顿。 瑾王爷聂宁之、五皇子聂宁武? 几年之后,这两位可是顶天尊贵的大人物。 一个是封了称号的亲王,一个是坐上皇位的新帝。 前世皇帝驾崩时,留下圣旨,说将皇位传给了五皇子聂宁武。 二皇子聂宁临为了争夺皇位,私下勾结外臣意图谋反,没料想被人先识破了心思。 聂宁临被斩首后,他府里的妻妾、仆人全都做了殉葬,唯独她这个病重的侧王妃活了下来。 二皇子府被抄那天,她躺在床榻上等死,聂宁之突然出现,不但救下了她,还将她接到他的府上尽心医治,直到她灯油熬尽,咽了气。 …… 双锦阁: “呜哇哇哇,我要娘亲,我要娘亲抱!” 杨思儿刚到院子门口,就听到院子里传出来两道撕心裂肺的哭喊。 院子里,奶娘丫鬟们一连焦急的围着两个三四岁的孩子,两人在奶娘的怀里一直往外扯小身子,看到杨思儿,嚎的声音更大了。 晖儿、俊儿再懂事也不过是三四岁的孩子,这么多天不见娘亲,自然是想的。 杨思儿赶紧上前抱住两个幼弟,小家伙在她怀里也是一直喊着要娘亲,想娘亲了,说的杨思儿也不由红了眼眶。 前世,娘亲已经病逝十余载,如今重活过来,她也没能见到娘亲最后一面。 听他们说想娘亲,杨思儿也红了眼圈,不过此时安抚住哭闹的两个小家伙儿才是正事。 她蹲下身子,牵着两人的小手,柔声问道:“晖儿,俊儿可是饿了?你们是不是想吃西街的糖人了?” 一听有吃的,两个小家伙的哭声渐渐小了许多,相互对视一眼,声音抽噎着点了点头。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心思单纯,一说起有糖人吃立马忘了其他事情。 反倒是杨思儿提起娘亲心里堵得难受,从双锦阁出来,她长长吐了口气,压制心底的难受,吩咐道:“碧罗,你差人买两个糖人回来,顺便买几斤猪蹄,晖儿喜欢吃但他肠胃弱,记得让人煮烂一些,。” 碧罗应下。 杨思儿又不放心的又嘱咐道:“估计晚上他们两个还是要闹得,你记得让人多准备一些零食送来,到时候好拿出来哄一哄。” “是,小姐。” “你先去吧。” 将碧罗打发下去,杨思儿还是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看双锦阁。 前世她嫁给聂宁临没多久,舅舅就传来书信说了她两个幼弟夭折的消息。 娘亲病逝,爹爹斩首,幼弟夭折,杨思儿只觉得天都塌了,若不是舅舅、舅母前来府看她,好一番安慰,她真想跟着爹娘去了。 现在娘亲已经不在了,她一定要好好护着爹爹和幼弟活下来。 正这么想着,就见不远处三个丫鬟低着头疾步朝院子里走。 杨思儿疑惑:“你们站住。” 三个丫鬟立马停住脚步,转过身怯怯的叫了声:“小姐。” “你们急冲冲的这是做什么去?” 打头的丫鬟朝前走了一步,欠了个身,回话道:“回小姐,是老爷与瑾王爷、五皇子等下要来庭院里谈事,让我们将凉亭先收拾干净。” 杨思儿听完点了点头,摆手放她们走了。 前世娘亲下葬后,瑾王爷与五皇子好像也来过府里,奔丧时五皇子在外地游玩不能及时赶回来,而瑾王爷病重,只派了府里的管事前来吊唁。 五皇子聂宁武,她并未过多接触,只知晓日后他坐了皇位。 可瑾王爷聂宁之,杨思儿心存着感激。 当初她爹爹被冤枉时,聂宁之正在养病,事后多次进宫在皇上面前为爹爹翻案,当时她已为人妇,不便对他多有谢意。 之后他身居高位,却丝毫不嫌弃她是重病之躯,将她接入府中找来太医救治,看望她时还会与其聊一些趣事。 之前二皇子聂宁临每次去她院子闻到药味就嫌恶的皱起眉头,椅子都没坐热就走了。 聂宁之则像是闻不到一般,时常去看她,从未露出过嫌弃之色,甚至会站在床边看着她将药喝完,看她苦的直蹙眉,命人给她准备多一些甜果、蜜枣。 就连最后在她弥留之际,也是他坐在床边不发一言的将她送走。 一想到最后他的那个平静幽深的眼神,杨思儿的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指。 她回想往事太入迷,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庭院的假山后,直到听到了爹爹说话的声音,杨思儿才回过神忙停住了脚步。 假山后面一池湖水,凉亭就在湖水中央,也叫湖心亭。 东西两面有木桥可通往凉亭之中,夏日炎炎,荷叶漂浮水面,微风吹拂,园中花枝清香,别具一番美景。 此时凉亭中,爹爹身旁站着两名年轻男子。 一人身着蓝色金纹直裾,腰间挂玉,手持纸扇,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坐在石凳上端着一副英俊公子的风范。 另一人正由青衣侍卫搀扶着坐下,男子衣着月白长衫,锦带束腰,身型修长,五官俊美,肤色泛着病态的苍白,身子羸弱,周身却有一股清雅高贵之气,让人不敢直视。 杨思儿盯着月白长衫的男子看了一会,都有些不敢将这个身子病弱、温润如玉的聂宁之与几年后那位身体康健、做事成熟果断的端亲王认成同一人。 在他府里住着时,杨思儿也问过他的病是如何治好的?他只说了两句便转了话题。 早知道她会重活过来,就该仔细问问,现在也好将方法告诉他,让聂宁之早些摆脱身上的病痛。 杨思儿也知道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站在这偷偷看外男不合规矩。 她本想转身离去,却听凉亭中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咦,这水边的石头上竟趴着两个王八!” 杨思儿的步子一顿,只觉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噎的差点背过气去。 这是哪个没见识的玩意儿说出的话,那明明是金钱龟,可是她舅舅的心爱之物,要是舅舅知道他的宝贝被别人叫做八王,不知道会不会气的骂人家祖宗。 杨思儿重回到假山后,就见五皇子正站在凉亭边俯身朝水里看。 “五弟。”聂宁之语气中带有责怪之意。 五皇子不在意的摆手中纸扇,笑道:“本宫见识浅薄,没认出这是什么玩意儿。” 坐在一旁的杨立庆解释道:“这是金钱龟,是老臣的小女养着玩的。” 五皇子露出惊讶之色:“哦?竟有姑娘家会喜欢这种东西?” 杨立庆叹了口气道:“说来惭愧,老臣家的小女娇宠惯了,自小就玩心重,又被她不着道的舅舅教坏了,总是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不比其他府里的姑娘懂事内敛。” 嘴上这么说,可话里话外都没有责怪杨思儿的意思,反而语气中带着宠溺。 五皇子聂宁武见聂宁之盯着水中的金钱龟看,不由打趣道:“四哥也喜欢这对小玩意儿?” 聂宁之回过神,敛去了眼中的深意,抿唇笑道:“恩,很有趣。” 聂宁武不由惊奇:“哎呦,能让四哥提起兴趣的东西,那本宫可要想法子弄来。” 说完转头问杨立庆:“杨丞相,您这两只金钱龟是哪弄来的,本宫也想弄两只送四哥养着玩。” 杨立庆蹙眉想了想,道:“这可就为难老臣了,这两只是小女从她舅舅那抢来的,当时可把她舅舅心疼坏了,三五天就要来府里瞧一瞧,看那架势这金钱龟还真不好弄。” 聂宁武面上出现了失望之色:“那可真是……” “不过既然瑾王爷喜欢,老臣等会让人将这两只打包送去您府上。” 聂宁武故作为难道:“这样不太好吧,毕竟是杨姑娘的东西总是要问一下她的意愿。” 听到这话,假山后的杨思儿急了,这五皇子性格风+流,说话不靠谱就算了,怎么还有明着抢人东西的嗜好。 就她爹爹那大方性格,肯定随手就送了,哪里还会来问她的意见。 “这些小玩意儿,老臣能做的了主。” “……” 真是知父莫若女。 这时,坐在凉亭里的聂宁之不动声色的朝假山这边瞥了一眼,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杨思儿知道这件事没了转机,便也不再继续待下去,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没过多久,爹爹身边的小厮来了她院子,将金钱龟送人的事说了一遍。 杨思儿正在坐在书桌前看书,听完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便将人打发了。 人一走,她就如同晒蔫的草叶子,趴在了桌子上。 脑海中出现她在端王府住着时,在他家的院子里的水池中见过的那几只金钱龟,不过只有糕点那么小,在水里你追我赶的,游得十分起劲。 当时她还问了聂宁之,这金钱龟哪来的? 他当时的回答是:捡的。 杨思儿当然不信,那种金钱龟可金贵着呢,怎么可能说捡就能捡。 她还跟他说,原来她家也有两只金钱龟,是她舅舅在南方游玩时好不容易寻来的,后来她看着喜欢就抢了过来,养在了她家凉亭边的水池里。 现在想想,当时聂宁之的瑾王府与她家仅有一墙之隔,他也并未说明他那小金钱龟到底在哪捡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家被封后,他让人翻墙去她家偷偷‘捡’的。 咳,瑾王爷身份尊贵,这样想他有失礼节…… 杨思儿收回心思,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罢了,毕竟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虽不舍得,不过你既喜欢,那便送给你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第二章 瑾王府内: 五皇子聂宁武刚坐在椅子上就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四哥,本宫方才瞧见那位杨家姑娘就躲在假山后面偷瞧,如今你将人家的龟拿了回来,不知道她心里怎么难受呢。” 聂宁之看了眼旁边的龟笼子,想起方才躲在假山后的人儿,抿着的嘴角上扬几分。 不过很快这抹笑意被他压了下去,训斥道:“你这不正经的性子,真是什么东西都敢要。” 五皇子挑眉,满脸得意:“我知道杨丞相肯定会给的,不过四哥放心,本宫会送他个稀罕物做回为礼。” 想了想又道:“不过这些日子就算了,这丞相府里太压抑了,我看那些丫鬟仆从个个都绷着脸,一身素衣,伺候茶水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弄得本宫也只得端着架子,说话都不敢大声,更别提说笑了。” 聂宁之端起手边的茶盏,品了口茶:“丞相家里刚办了场丧事,难不成还想和那些酒楼里似的给你弹唱小曲。” 聂宁武忙摆手:“不不不,我可没这么说。” “你这性子也是该压一压了,如今也到了娶妻的年岁,还整日没个正形,小心那些女子抱着孩子踏破你府上的门槛。” 聂宁武见四哥又要说教,忙站起身指着亮堂堂的外面道:“四哥,你看天色也不早了,我出宫也有些时候了,该回宫给父王请安了,否则他又要冤枉我整日不务正业了。” 不等聂宁之说话,他将纸扇‘唰’的一下甩开,左手负于身后,一副风0流贵公子的模样快步溜出了前厅,门口的两个小厮忙跟了上去。 聂宁武一走,前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青衣侍卫走上来道:“王爷,这两只怎么办?” 聂宁之看了看笼子,道:“放后院的池子里,记得嘱咐其他人,别动它们。” 青衣侍卫领命,提着龟笼子下去了。 …… 月棠院里: 吃过夕食,杨思儿便坐在了桌案前,面前铺着白纸,让碧罗给她研墨,却迟迟不见她落笔。 这几日,杨思儿心里一直挂念着一件事。 她记得前世,在娘亲病逝不过半年,她父亲就被人冤枉成了叛国罪臣。 父亲被官兵抓走后,府里的几个妾氏和奴仆连夜卷着银票逃了。 没料想天还没大亮,就来了官兵将丞相府抄了,杨思儿与幼弟以及为数不多的忠仆全都被赶了出来。 幸亏舅舅得知了消息,急忙赶来将她们接走。 可如今爹爹总喜欢一个人呆在书房,看着娘亲的画像睹物思人,她不好去打扰。 她要怎样才能给爹爹提个醒呢? 斟酌许久,杨思儿放下了笔,对旁边伺候的碧罗道:“碧罗,明日一早你让人去请舅舅过来。” 碧罗应下,唤来丹红一起伺候杨思儿洗漱休息。 次日一早,杨思儿刚用过饭,舅舅梁秋易便到了。 人还没进杨思儿的院子,清亮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杨思儿!” 语气中带着点怒气。 杨思儿起身出了屋子迎他,看到一身华服的舅舅走进院子,她的眼圈瞬间红了。 前不久舅舅来府里给娘亲送葬,那时她还没重活过来。 前世,她刚进二皇子府后时常与舅舅、舅母有书信往来,后来舅母来了封信说舅舅被降了职,一家人要去北边偏远地区上任,从那之后,舅舅家与她就断了联系,算算时间也有十多年了。 娘亲去世,对他也是不小的打击,往日里总是不着调的舅舅年纪轻轻两鬓竟有了白发。 她声音哽咽的叫了声:“舅舅。” 梁秋易看到杨思儿这模样瞬间没了火气,没好气道:“我还没怨你呢,你怎么就先哭上了。” 杨思儿也顾不得规矩礼仪,直接扑进他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若是杨思儿怼他两句,梁秋易还能发火给她怼回去。 可现在杨思儿一哭,他瞬间慌了,双手举在半空没了应对的主意。 “思儿,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告诉老舅,老舅去把他的腿打断。” 杨思儿放肆的哭了一会冷静下来,才将梁秋易推开,解释道:“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梁秋易松了口气:“你这孩子,想老舅直接去我府上住几天不行了,我还以为是哪个畜生欺负你了。” 梁秋易比杨思儿大了八岁,都已过了弱冠之年,却整日不着调。 未娶妻之前就喜欢在丞相府里住着,杨思儿出生时还招到了他的嫌弃,说真可惜不是个男娃。 本想再等几年,等他姐姐生个男娃,可没曾想丞相夫人的肚子一直没动静。 无奈之下,他只能先带着杨思儿玩了,整日把她当男孩子,带着她上树爬墙掏鸟蛋,有一次还险些把老夫人吓晕过去,气的杨丞相顾不得他是小舅子的身份,将他赶出了府。 可梁秋易的脸皮厚,被赶回家没几天就又跑过来,表面安分守己,其实偷偷的带着杨思儿翻墙出去,从街头逛到了巷尾,有次还带着她逛了青0楼。 虽说他总喜欢捉弄杨思儿,但她这个外甥女也是真的疼爱,遇到好吃好玩的东西总是给她带一份。 杨思儿定了定情绪,带着梁秋易进了屋子坐下。 梁秋易先开口道:“你一大早就让我来,是不是想说我那两只金钱龟被你爹送人了?” 杨思儿摇了摇头,不做声的对他露出一个苦笑。 梁秋易不明所以:“思儿,你……你这到底怎么了?” 杨思儿声音哽咽,说道:“舅舅,昨晚……我梦到娘亲了。” 听到这话,梁秋易的笑僵住了。 杨思儿知道现在娘亲是府里不能提的字眼,可如今事态紧急,她不得不把把娘亲搬出来。 “娘亲跟我说她走的不安心,府里很多事,很多人她都放心不下。” “两个幼弟还小,爹爹是个心善之人可太过粗心,之前在世时官场上的人情世故她多少可以提点着,现如今她走了,这府里只能让爹爹一个人扛了。” “说起来,舅舅你可知道这些日子爹爹与那些人走的近吗?” “为什么梦里娘亲跟我说让爹爹小心,会有人要害他。” 梁秋易本想开口安慰杨思儿说这些都是做梦,当不得真。 可看到她脸上的认真和眸底的着急,他这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杨思儿看着他的神情道:“舅舅可能觉得梦里的话不应当真,可我这心里就是堵得难受,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舅舅,你能帮我查一查近些日子爹爹都与哪些人来往吗?” 梁秋易蹙眉:“思儿,万事都有你爹爹,你一个姑娘家……” 杨思儿打断他的话:“舅舅!我求你了,你帮帮我。” 梁秋易垂眸犹豫,杨思儿走到他跟前,继续道:“你只当让我想图个安心。” 许是今日的杨思儿与往常不太一样,梁秋易犹豫许久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 爹爹是个文人,最注重规矩礼节,舅舅则是武将出身,最不喜欢被人拘束,以往两人最是看不对眼。 可今日两人却在书房下棋对弈了几个时辰,晚上又坐在凉亭一起吃饭喝酒。 杨思儿在院子里一直担心两人再吵起来。 没料想,两人氛围还挺和谐。 只不过后来两人大醉,提起娘亲时竟不顾颜面,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等杨思儿闻声赶到凉亭,爹爹已经醉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小厮正要将他弄回房间去。 舅舅梁秋易却不见了踪影。 杨思儿正想着舅舅是不是回去了,就听到一个小厮跑过来焦急喊道:“小姐,不好了,二舅爷爬墙上去了。” 杨思儿疑惑:“爬墙?爬什么墙?” “二舅爷喝醉了,晃晃悠悠的嘟囔说着要去王府看金钱龟,然后就自己搬了梯子爬到咱与王府的那道隔墙上去了。” 杨思儿听完猛抽一口凉气,急冲冲的朝小厮说的竹园寻去。 一进竹园就听见几道焦急的声音:“二舅爷,您快下来吧,小心摔着。” 因担心吵到了隔墙王府的人,几个仆人都压着声儿。 几人手里都提着灯,杨思儿可以清楚的看到三四米高的围墙上趴着一个人,他一只手胡乱的挥舞着不让小厮爬梯子,嘴里不清不楚的喊着:“那俩宝贝是我给思儿养着玩的,他一个小王爷就敢抢去,你们等着,我这就去他王府里把宝贝拿回来。” 杨思儿小跑上前,焦急的劝解道:“舅舅,你别乱来,快点下来,小心摔下去。” 就见梁秋易自信的摆手:“不会不会,你老舅我可是三岁爬树,五岁上墙,七岁骑马行千里的人,这墙怎么能难得住我……” 话还没说完,杨思儿就看着他的身子朝王府那边越来越倾斜…… 紧接着,就听“嘭”的一声。 墙那边传来一道重物落地的闷响。 众人:“……” …… 瑾王府,乌藤院内: 聂宁之正坐在桌案前看书,时不时发出两声咳嗽,侍立一旁的青衣侍卫给他倒了杯热茶,正要放在他手边,突然耳朵一动。 “王爷,东南角有响动。” 聂宁之头都没抬道:“去看看。” 青衣侍卫领命,快速走了出去,外面亮起了几盏灯。 过了一会,屋门打开,青衣侍卫走了进来。 “王爷,东南角的墙上掉下来一名男子,看模样像是杨丞相的小舅子——梁秋易。” 聂宁之挑了挑眉,将手中的书放下:“人可有事?” 青衣侍卫犹豫着摇摇头:“属下不知,他……喝醉了,属下已让人将他扶到前厅休息,又命人去请了大夫。” 聂宁之听完点了下头道:“杨丞相那边知道吗?” 青衣侍卫:“像是知道的,放下属下留意到墙那边有灯火亮着。” “嗯,那就等着人来接吧,若是杨丞相问到本王,就说睡下了。” 青衣侍卫领命:“是。” …… 瑾王府外: 杨思儿带着几个小厮停在大门口,犹豫着等下要怎么向瑾王爷解释这舅舅醉酒翻墙非要取回金钱龟的事。 碧罗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低声安慰道:“小姐,您别担心,今日咱们先把梁大人接回府,等明日老爷酒醒了,让他来登门道歉。” 杨思儿认同的点点头,不管如何不能让舅舅在外面院子里睡一0夜,再说那么高的围墙,也不知摔坏了身子没。 这么一想,杨思儿也不再犹豫,对旁边几个小厮道:“去敲门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第三章 第三章 瑾王府前厅内: 领着杨思儿进来的小厮说已经将舅舅抬到了前厅,也已经请了大夫查看,身上并没有伤着。 可她进来环视了一圈,都没看到舅舅的影子。 正担心他是不是在王府里乱跑了,就听厅里传来一道响雷般的打鼾声。 “呼———” “呼———” 闻声寻去,就见椅子后面的柱子边,梁秋易身上脏兮兮的,脸上还有个土印子,应该是从墙上掉下来时弄得,双手紧紧抱着柱子,如同烂泥一般瘫在地上睡的十分香甜。 杨思儿:“……” 真的很不想承认这人是她舅舅,真是丢人丢到王府来了。 旁边扶着杨思儿的碧罗也被这场景惊到了,但很快反应过来,出声道:“来人,快将二舅爷抬回府。” 身后的几个小厮反应过来,忙上前抬人。 没料想量梁秋易睡着了,结果抱着柱子的双手却攥的死紧,几人费了不小力气才将他从柱子上弄下来。 不过将人弄下来后,杨思儿犯了难,她第一次遇到这事没经验,不知道来时应带副担架,如今闹得已经够难看了,总不能让几个小厮抬着他的手脚弄回府去,若是让人看到了,估计舅舅都没脸出门了。 正犯难时,前厅走进来一人,青衣侍卫对杨思儿拱手行了个礼:“杨大小姐。” 杨思儿窘迫着屈膝回礼:“韩侍卫,实在是对不住了,这么晚了还来打扰王爷休息。” “无事,属下准备了一副担架,这样也好送梁大人回府。” 还真是老天有眼,想什么就来什么。 杨思儿也不再假意客气道:“那就多谢韩侍卫了。” 说着两个小厮将担架抬了进来,几人合力将梁秋易抬了上去,出了前厅。 杨思儿又对韩侍卫行了个礼,解释道:“今晚家父也喝醉了酒,舅舅突然闹出爬墙的笑话,只能小女前来府上接人,待明日爹爹酒醒了,定会来府上赔礼谢罪,请王爷见谅。” 韩侍卫点了点头,说道:“杨小姐慢走。” 乌藤阁内: 屋内烛火通明,聂宁之依旧坐在书桌前看书。 这时屋门打开,韩侍卫走了进来。 “王爷,梁大人被接走了。” 聂宁之不在意的嗯了一声,继续看书。 韩洲侍立一旁,想了想又道:“今晚来接人的是杨家大小姐,说是杨丞相也喝醉了。” 聂宁之翻书的手顿住,抬头道:“杨思儿?” “是。” 聂宁之蹙眉:“怎么不叫本王?” 韩洲怔了一下,说道:“王爷不是说杨丞相前来接人,就说您……”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立马跪了下去:“属下有罪,请王爷惩罚。” “人已经走了?” 韩洲低着头:“回王爷,杨家大小姐有意避嫌,接了人没做停留就走了。” 话音刚落,韩洲头顶传来一道平静至极声音:“滚出去。” …… 次日,杨丞相一早就带着礼去了王府。 杨思儿吃过饭在庭院里溜达着消食,没走几步就见换了身衣服的梁秋易从金河院里出来,看到杨思儿直接拿袖子挡住脸,脚步不做停留的朝院外走。 杨思儿喊了声舅舅,这不叫还好,一叫那人直接一溜烟的跑了。 旁边的碧罗看到这场面忍不住笑着调侃道:“这下二舅爷可要有段时间不敢来我们府上了。” 杨思儿摇头:“那你可就猜错了。” 舅舅那脸皮,岂是这点小事就能穿破的。 果然,不过三日,梁秋易就又大摇大摆的来了。 原本未出阁的女子与外男应有大防,可舅舅这性格怎么会遵守那些弯弯绕绕的规矩。 这次他过来,是为了昨日王思儿交代的事情。 “舅舅,你可查出来了什么?” 梁秋易随意的坐在椅子上,敲着桌沿道:“昨天与你爹爹喝酒我替你问了一下,前段时间你父亲忙查贪污纳税的事情,与张太尉以及御史大夫曹恒益走的近。” 查贪污纳税确实是要与这两人接触。 杨思儿不死心,又问:“还有呢?” “没了。” “舅舅,你再仔细查查。” 梁秋易蹙眉:“思儿,不是舅舅对你的事不上心,而是你心思太过敏、感,一个梦而已……” 杨思语气严肃的打断他:“舅舅——” “哎呀呀,好了,这不是给你问了吗?你还想做什么?” 杨思儿沉思片刻,问道:“爹爹和……二皇子走了的近吗?” 前世二皇子聂宁临就是因叛国被斩首,父亲的事会不会与他有关? 梁秋易斜眼看向她,眼里满是戏谑:“小丫头,你这是思春了吧。” “不过说来也是,如今姐姐走了你要守孝三年,你和二皇子的婚事就要延后了,三年后你都十七八了,也不知这二皇子能不能等这么久。” 见舅舅说起她与聂宁临的婚约,杨思儿打心里厌恶,眉头也不由皱了起来。 “舅舅,我不想嫁他。” “瞎说,你和二皇子的婚约是几年前就定下的,能是你说不嫁就能不嫁的,再说你和二皇子不是情投意合嘛。” 杨思儿否认:“才不是。” 狗屁的情投意合,聂宁临与她订婚只不过是为了拉拢她爹爹罢了。 前世她爹爹被斩首后,他觉得悔婚就会失民心,显得他过河拆桥,见利忘义,所以他不得不将她娶进门。 且不说成婚后,他从没在她屋里留过宿,私下还联合宫里的琳贵妃收买她身边的丫鬟,给她偷偷下毒,使得她身体亏损严重,成了个药罐子,整日躺在床上下不了榻。 之后就拿她身子羸弱,三年未出子女为借口,将她降为侧王妃,让人将她挪去了府里最偏僻幽静的院子,美曰:静心养病,其实就是为了给新王妃腾位置。 后来他将尚大将军的女儿娶进门,笼络住了尚大将军,为他争夺皇位增添一大助力。 杨思儿越想越气,袖中的手不由攥紧,语气冰冷道:“舅舅,娘亲刚刚过世,我不想提与他有婚约的事情。” 梁秋易也挺有眼力见,见杨思儿情绪不对,立马转移话题道:“好了好了,我不提就是,不过要说你爹爹与二皇子走的近……” “现在皇帝头疾时常发作,太子的位子一直空着,几个皇子都紧盯着这个位子,他们明面上都不敢与朝臣们走的太近,以免被皇帝盯上,若说私下是否走的近,我也没那本事查出来呀。” 杨思儿:“……” 怎么感觉舅舅说了一堆没用的话,最后用‘我也无能为力’收了个尾。 杨思儿将无用的舅舅打发走了之后,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不如直接去找爹爹问了明白。 且不说舅舅根本没把她这话当回事,就她这样没头没脑的查,肯定也查不出什么结果来。 可她到了爹爹院子,连书房的门都没进去,就被他身边的小厮拦了下来,说他正在会客。 杨思儿情绪低落的回到自己院子,坐在窗边蹙着眉头看着外面沉默不语。 而这一幕看在贴身丫鬟碧罗眼里,以为自家小姐又是为了丞相夫人病逝的事情心情不好,心里想着法子哄她开心。 “小姐,我们也有些日子没出府了,今日这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带着两位小少爷出去走走?” 杨思儿摇头,她心里还压着爹爹被斩首,丞相府被抄家的事,哪有心情出去玩。 可没过一会,隔壁的两个小家伙也不知从哪里听到要出门的风声,一人拉着她的一只手吵着闹着要出门玩,弄得她不得不答应他们。 …… 说起来,杨思儿醒过来也有小半个月了,一直没出过门。 因着杨晖、杨俊一直惦记着西街的糖人,她们的马车便来了西街。 马车里,相比杨思儿的淡定,两个小家伙一直掀着窗帘子往外看,时不时发出哇哇的惊叹声。 爹爹到了不惑之年才有了这两个嫡子,说杨晖、杨俊是他的眼珠子都不为过。 平时磕着碰着了,小家伙还没哭着,爹娘就先红了眼睛,将儿子抱在怀里乖呀宝呀的哄。 之前有次出门玩,只有一岁的杨晖被街上的狗叫吓着了,夜里连哭不止,把爹娘吓得一连几夜都没睡好,后来好了之后,就不怎么让他俩出门了。 这次爹爹虽然同意她们出门了,但光奶娘丫鬟就跟了五六个,后面还有四个小厮,时时刻刻盯紧了她们三个,生怕出一点意外。 杨思儿先让人给他俩买了糖人,然后找了家酒楼坐在雅间休息。 钱氏酒楼,三楼雅间: 一桌子甜品吃的两个小家伙可不思蜀,杨思儿则坐在窗边看向外面。 楼下的街道两边,小贩们卖着各种物品玩意,为了吸引买家,说得唱的各种拉客,热闹非凡。 她已经十多年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了,现在就连远处倚在青0楼上的莺莺燕燕都觉得是一道不错的景儿。 正当她心情不错时,察觉到酒楼对面有人正盯着她看。 杨思儿抬头望去,就见对面三楼的窗户也开着,窗边坐着一位男子,正满脸笑意的看着她。 看清楚对方面容,杨思儿不由握紧了手指。 二皇子聂宁临,她前世的夫君,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聂宁临没看到她眼里的寒霜,笑着叫道:“思儿,你怎么……” “二哥。”一道温雅低沉的声音打断了聂宁临的话。 杨思儿闻声望去,就见聂宁临雅间的门被打开,一身月白金纹长衫的男人被韩洲扶着走了进来。 杨思儿看向他时,他正巧也看过来,她直接撞进了男人那一双幽如深潭的眸子。 不等杨思儿反应过来,聂宁之已经转开了目光,由韩洲搀扶着在聂宁临对面坐下。 杨思儿慌乱着转头,忙让碧罗将窗子关了。 可她还是能听到他们那边的声音,一会是聂宁临爽朗的笑声,一会是聂宁之低低的咳嗽声。 一个是将她害惨了的人,一个是救她于水火的人,如今两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杨思儿听着只觉得心里五味杂全。 一桌子的饭菜她一口没吃,等两个小家伙吃饱了,闹着要出去玩。 杨思儿刚出雅间的门,就见一身青衣的韩洲站在不远处,正朝她这边看过来。 杨思儿惊奇,方才他不是搀扶着瑾王爷在对面酒楼,怎么转眼就到这里? 心中这么想着,她笑着对他点了下头算是施礼,之后带着幼弟与一众仆从出了酒楼。 如今四月中旬,还能抓住春风的尾巴,街道两边有不少卖风筝的贩子,勾的两个小家伙非要买一个。 杨思儿见他们开心,也就没拦着,可她的余光瞥到了旁边,就见方才还在酒楼里的韩洲就在不远处看着她。 杨思儿蹙眉,不懂这好端端的韩洲跟着她做什么? 之后她们一行人去西街河边的草地上放风筝,韩洲还是不远不近的跟着。 杨思儿沉思片刻,叮嘱奶娘、丫鬟和小厮们看好两位小少爷,人多别出了岔子,就找买胭脂的借口带着碧罗朝韩洲那边走去。 刚走到韩洲身旁,就听他低声道:“杨大小姐,我们王爷请你去酒楼一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第四章 钱氏酒楼,三楼雅间: 杨思儿推门而入,方才她坐的那个位子,此时正端坐着男人。 她走上前屈膝行礼:“瑾王爷。” 聂宁之转头看了眼不远处这个清丽瘦弱的女子,淡淡开口:“过来坐。” 杨思儿站在原地没动:“瑾王爷,这不合规矩。” 聂宁之也不恼怒,将桌子上的一盘蜜山楂片往对面推了推,随意说道:“可还喜欢吃酸的?” 一句话问的杨思儿周身一顿,杏眼不由瞪大,眸子里满是惊诧。 “你……” 聂宁之嘴角含笑,又道:“坐下说。” 杨思儿再也顾不得规矩礼仪,直接在他对面坐下。 聂宁之则摆手让韩洲与杨思儿身边的碧罗退出去,房门关上,聂宁之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这些日子过的如何?” 这一句如同熟识的老友问候,让杨思儿红了眼圈。 前世在端王府里,她每次喝完药总喜欢吃些酸甜的果子压一压口中的苦味,可聂宁之却觉得山楂的甜味轻,让人将山楂片直接放在蜜罐里泡着,每日端来给她吃。 在她及笄时,她与瑾王爷不熟,也不爱吃山楂,所以这不由让杨思儿肯定王爷也是…… “好端端的哭什么?”聂宁之声音温雅语气里带着笑意:“你也是个蠢笨的,本王以为将你金钱龟拿走时,你就该有所察觉。” 杨思儿平定住激动的情绪,语气中带着哽咽:“当时只想着王爷有恩于我,这两只金钱龟既然王爷喜欢送了也没什么,哪里会想到王爷是故意拿走的。” 杨思儿看着肤色苍白,身体羸弱的聂宁之这般镇定从容,心里竟莫名的心安。 原本她藏了满肚子的心事与他人无从说起,现在知道瑾王爷也是重活过来的,那她是不是可以求他帮忙,保全了她爹爹。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重活一世,不好吗?” 杨思儿摇头:“就是因为重活一世,早早知道了许多事情,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聂宁之也不拐弯抹角:“担心令尊的事?” 杨思儿点头。 聂宁之看着她杏眸里满是担忧,道:“本王会帮你查出背后之人。” “说起来,你还记得前世本王邀你出来,提醒你离聂宁临远一些,你怎么回答的?” 杨思儿的脸瞬间涨红:“对不起,当时……” 当时她误以为瑾王爷为了帮其他皇子争夺皇位,挑拨她与二皇子之间的关系,那时她与二皇子见过几次面颇有好感,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自然不会听他一个外人的话。 “不知者无罪,不过这次……” 杨思儿打断他的话:“瑾王爷,臣女虽愚笨但也不会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聂宁之很满意这个答案,修长的食指在桌子沿敲了敲,看着她笑道:“还行,也不至于笨的不透气。” 听出他话里的调侃之意,杨思儿羞的直接红到的耳根。 这王爷何时这般不正经,怎么老是要调侃她一两句。 …… 午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府。 两个小家伙玩的尽兴了,此时都累得在奶娘怀里酣睡。 杨思儿见了瑾王爷之后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地,眉间的愁闷也消散了。 碧罗看着小姐那嘴角压不住的笑意,心里犯了愁,回到月棠院,将其他打扫屋子的丫鬟全赶了出去,她不由开口提醒道:“小姐,您可别忘了,您……与二皇子还有婚约呢。” 今天偷偷见了瑾王爷不说,还与他单独共处一室,这要是传出去,小姐的名声可就毁了。 听了碧罗的提醒,杨思儿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碧罗,以后不准再提我与聂宁临有婚约的事情,等过段时间,我会让爹爹去退婚。” 碧罗惊诧,她一直跟随小姐左右,怎么不知小姐与瑾王爷什么时候搭上了话,小姐这是心有所属了? “小姐,您三思呀,瑾王爷虽长得温润俊秀,为人清正,可他……” 可他打娘胎里就带了病气,外面都传瑾王爷如今全靠药吊着半条命,走几步路都累得喘不过气,一看就是个短命相…… 碧罗虽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可杨思儿从她神情里也猜出来个七七八八。 杨思儿冷着脸,训斥道:“如今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连王爷都敢议论,真是活厌烦了。” 碧罗见小姐是真的生气了,惶恐的跪了下去。 “小姐恕罪。” 杨思儿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可碧罗不明白其中缘由,她也不打算解释太多。 “我累了,你出去候着吧。” …… 转眼,又过去了数日。 杨思儿整日呆在府里,没事拉着丫鬟们下下棋,坐在凉亭里看有趣的话本子,或是喂喂湖里的鱼虾,生活悠闲自在。 这日,她躺在院子里的秋千床上看话本子,看久了眼睛犯酸,就想着起身四处溜达溜达。 路过竹园时,她听到里面传出来几道压低的闲聊声。 “诶张婆子,你们方才看到碧翠那丫鬟没。” “咋没看见,我还好心与她打了个招呼,谁料想人家根本不搭理,那脸拉的老长,跟驴脸似的。” 听到这,碧罗想出声喝止这群闲婆子,被杨思儿伸出制止,听着那几个婆子继续聊着。 “说来也怪,以前碧翠可是大小姐身边最得脸的小丫鬟,别看只是二等丫鬟,有时候大丫鬟碧罗的活计都能被她抢了去,可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也不见她在大小姐身边伺候了,还整日在府里对其他人吆五喝六的。” “可不是,我也正奇怪呢,往日我们小厨房的饭食都是丹红来催,可这几日换成了碧翠那丫鬟,每次都是站在厨房门口,拿着帕子捂着鼻子一脸厌恶的嫌我们厨房油烟味重,弄得老婆子我几次都差点和她骂起来。” “张婆子,你可别与她计较,再怎么说她也是大小姐身边的人,咱们得罪不起。” “就是,人家老子爹、老子娘都是府里管事,哪里是咱们这些粗使婆子能得罪的,小心那刘婆子知道你欺负她闺女,到时记恨上你,私下给你穿小鞋可就有你受的。” “……” 听完这群婆子的谈话,杨思儿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直到走远了,碧罗才开口:“小姐,这群婆子闲的无事总喜欢在背后嚼人舌根,下次奴婢定是要好好说一说她们。” 杨思儿轻笑道:“她们没说错,我就是有意冷落碧翠的。” 要说杨思儿心底最怨恨的几个人,碧翠定要占一个的。 前世,碧翠一直装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就连丞相府被抄了,她也跟在杨思儿身边。 却不想在杨思儿嫁入进二皇子府后,这人见她不得宠,竟起了异心,攀附上宫里的林贵妃与二皇子聂宁临,偷偷往她吃食里下毒,趁她病重害死她身边的大丫鬟碧罗和奶娘。 爬上聂宁临的床不说,在杨思儿挪去偏僻院子后,三番五次来她院子里说难听话,还时不时的让厨房断了她院子里的吃食。 细数这白眼狼干的那些缺德事,这一世,杨思儿岂能让她舒坦活着? 杨思儿收回心思,侧头问碧罗:“这会碧翠在做什么?” 碧罗想了想,回道:“应该是在院子里歇着。” 杨思儿沉思两秒道:“碧罗,你替我办件事。” “小姐您说。” 杨思儿环视一圈,见四周没人,倾身侧头凑进碧罗耳语了几句。 …… 午后,杨思儿坐在桌案前,桌案上摆了一摞厚厚的账本。 之前府里中馈都是娘亲掌管,如今只能由杨思儿接手过来。 她是家中嫡女,自小就跟着娘亲学习掌管家务,府里这些小事还算应付的过来。 就是外面那些铺子经营,她看的一知半解。 她将问题一一写了下来,准备过几日去舅舅家请教一下舅母。 人一旦有了事情做,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申时末: 碧罗从院子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小姐,厨房那边闹起来了。” 杨思儿头都没抬,继续查看账本。 碧罗知道小姐在听,继续道:“这次闹得不大,只是张婆子与碧翠骂了几句就被人拉开了,府里的钱管事过去罚了两人半个月的月俸。” 杨思儿点头,表示知道了。 没过多久,碧翠就红着眼睛回了院子,二话不说直接跪在了杨思儿的屋门边上,声音哽咽着喊了声小姐。 屋里并没人回她,只传出啪嗒啪嗒清脆的算盘声。 碧翠不死心,又喊道:“请大小姐为奴婢做主。” 闻声,碧罗走了出来,蹙眉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小姐正忙着。 碧翠无奈,只能跪着等小姐忙完。 说来她也奇怪,以前小姐是最疼她的,就算是犯了错也顶多训斥两句,可这次她不过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茶杯,小姐竟不让她进屋里伺候了。 这时,丹红从院门口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提着饭盒子的厨娘子。 走到院中,丹红对着几个厨娘子摆了下手,示意她们先去偏厅摆饭食,她款步走到了正屋门口,无视跪在一旁的碧翠,规规矩矩道:“小姐,该用饭了。” 碧翠恶狠狠的瞪着眼前之人,一想到丹红这个少言寡语、呆板愚笨之人竟然抢了她的风头,碧翠就气不打一处来。 低声骂了句:小贱蹄子,敢抢我的差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丹红听到了,但并未作出任何反应。 杨思儿院里有一个大丫鬟,一位奶娘,两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六个粗使丫鬟。 大丫鬟是碧罗,整日在杨思儿身边伺候。 奶娘张氏目前在两位小少爷院子里照顾, 二等丫鬟就是碧翠和丹红。 碧翠是家生子,丹红则是被伢婆子卖进来的,可能是进府前几年被人欺负狠了,总是一副怯懦不爱说话的模样,碧翠也正是看中了她胆小怕事,暗地里没少欺负她。 仗着自己嘴甜手巧,将杨思儿眼前清闲的活全抢了去,只留下一些脏活累活推给丹红。 丹红也是个老实的,毫无怨言的全部接下,被欺负了也不去杨思儿面前告状,这让碧翠更加肆无忌惮。 闻声,杨思儿放下手中的账本,出门时看到依旧跪在屋门口的碧翠,淡淡的道了声:“别一直跪着了,起来吧。” 碧翠的眼泪说来就来,声音哽咽道:“小姐,您要为奴婢做主哇。” 杨思儿垂眸看她:“做什么主?” “小姐,您有所不知,方才奴婢眼见着申时末了,厨房里还没做出小姐的饭食,就着急说了两句,没想到那张婆子是个脾气暴躁的,听了奴婢的话直接抄起勺子当着众人的面指着奴婢骂,奴婢气不过便与她对骂了两句,可她……可她一个已嫁为人妇的婆子骂出来的话实在是难听,奴婢实在是没脸活了。” 碧翠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哭的声音更大了。 可在场的其他三人却没有丝毫动容。 待她说完,杨思儿淡淡开口:“丹红,你且说说碧翠一进厨房说了什么?” 丹红未作犹豫,将碧翠的话一字一句复述出来:“回小姐,碧翠姐姐骂的是:你们这些天杀的,如今只剩下一炷香时间就到了酉时,你们这些贱蹄子整日只知道在背后嚼人舌根,真当府里养你们吃闲饭的,再不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小心主子们怪罪下来,让你们挨板子!” 杨思儿问道:“既然是你先开的口,人家怎么骂你都得受着。” 说完,杨思儿直接款步离开。 …… 深夜,瑾王府: 一道纤细倩丽的身影从后门进了府内。 乌藤院书房内,烛火通明,却无一人。 杨思儿进来后拘谨的坐在椅子上喝茶。 今日酉时初,她吃过夕食回了屋子本打算继续查看账本,却见账本下压了一张纸条。 上面仅写了几个字:有事,亥时初。 这字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还真是字如其人。 虽是没头没脑的几个字,杨思儿却看懂了。 来到王府后门,后门虚掩着,她让碧罗在门边等着,进了院子一路都没人,可路两边却挂了灯笼给她照路,她跟着明亮处就到了这乌藤院的书房。 如今距离上次两人在酒楼见面已过去半月有余。 想必是瑾王爷查到了一些有关爹爹的消息。 杨思儿刚喝了半盏茶的功夫,外面传来一阵低咳,声音由远至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第五章 须臾,书房的门被人推开。 聂宁之走了进来,门口的韩洲默不作声的将门带上。 一时间屋里只剩他们两人。 她起身行礼,聂宁之右手抵在唇上低咳,左手摆手让她免礼,示意她坐下。 杨思儿坐在后,看着他不徐不缓的端起桌子上的茶盏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原以为他放下茶盏就要说是事,不想他却聊起了闲天。 “没想到你胆子挺大的,真敢半夜来本王府上。” 杨思儿佯装镇定,笑道:“这有何不敢,瑾王爷是正人君子,臣女为何要怕?” 聂宁之笑问:“既然不怕,为何把贴身丫鬟留在后门处?” “……” 杨思儿垂眸轻咳,转了话题掩饰尴尬:“不知王爷深夜找臣女来要说何事?” 聂宁之收起玩笑心思,从袖中拿出一本奏折递给她:“打开看看。” 杨思儿疑惑,接过来,打开。 看完里面的内容,她的眉头蹙了起来。 “犹藩使臣要来我朝祝寿?” 聂宁之点头:“农历九月初二父王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会大办一场寿宴。” “这是孙左徒递上的奏折,推荐令尊为礼节大臣,接待那些外臣。” 杨思儿蹙眉,沉思片刻道:“可前世礼节大臣不是爹爹,是何侍郎才对。” 聂宁之解释:“原本父王是想令尊接管此事,可你父亲刚刚丧妻心情悲郁便将此事推了出去,之后才由何侍郎接手。” 杨思儿接话问道:“既然我爹爹没接此事,为何会怀疑我爹爹与外臣勾结,得了个叛国的罪名?” “父王多疑,在那些藩国使臣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在京城期间藩国使臣多次在你们丞相府附近以及你们名下的店铺突然消失,正巧那段时间你父亲在家休养,之后许多事情的矛头都指向你了你父亲……” “王爷可知这事后是谁指使?” 聂宁之顿了顿,淡淡说出一个名字:“聂宁临。” 听到这个名字,杨思儿瞬间站了起来,眼里满是惊异,声音都带着颤抖:“我家并未得罪过他,他为何陷害我爹爹!” “此时牵连甚多,一两句话讲不清楚,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如何将令尊从这件事里摘除出去。” 杨思儿重新冷静下来,坐回了椅子。 官场上的事,她一个闺阁女子知之甚少,现在她只知道是谁害了她爹爹,可要问如何处理,她却半点不知。 她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一旁镇定自若的聂宁之,祈求道:“瑾王爷,臣女求您救救家父。” 聂宁之抬眸看向她,如今的杨思儿依旧容貌绝色,五官清丽,性子却没了前世那般活泼伶俐,圆溜溜的杏眼再也不曾笑成月牙状,眸子里满是忧虑。 记得前世,他十六岁封了王爷,选了这座府邸,十八岁的梁秋易带着仅有十岁的杨思儿偷偷爬上墙头,只是为了瞧一瞧他这个传说中的病秧子小王爷。 后来,两人总是趴在墙头拿他打赌,赌一些奇奇怪怪不值钱的东西。 例如赌他坐在亭子里能看多久的书,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 赌注是:梁秋易赢了,杨思儿就要将那本乡野游记还他。 若是杨思儿赢了,梁秋易就要替她写先生布置的作业。 其实他们不知,他因生下来身子弱,皇祖母和父王为了让他身子康健,从小就找了师傅教他习武,练就了一身本事不说,耳力也十分了得。 听到他们的赌注,聂宁之只觉得这两人实在是幼稚。 不过为了不让他们赢,他故意拖延看书的时辰。 若杨思儿两人赌他只能看半个时辰或是一个时辰,他就看两个时辰的书。 下次,杨思儿两人赌他看一个时辰或者两个时辰,他就只看一炷香或者一盏茶就休息。 再例如每日韩洲都要搀扶着他在后院走一两圈锻炼身体,可他身子太弱,每次还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双腿发软,为此后院设了不少停歇的石凳。 杨思儿和梁秋易就赌他能溜达多久,为了时间准确,两人还专门在墙上插了香点着。 赌他只能走三炷香或是四炷香的时辰,聂宁之故意走了两炷香就坐下休息。 最可恶的一次,聂宁之大病刚愈,杨思儿竟嫌他病恹恹的赌他只能走一炷香时间,气的他咬着牙走了五炷香,搀扶他的韩洲一直小声劝他别因一个不懂事的丫头硬抗,身子重要。 那次,他因走的太久出了身汗被夜晚凉风一吹,深夜高烧不止,直接惊动了宫里整个太医院。 不过聂宁之看到两人赌注失败后气馁的神情时,有种将两人耍的团团转的成就感。 为了让杨思儿与梁秋易能时常爬墙打赌,他专门将那面墙周围的侍卫撤了,一副故作不知的样子。 就这没智商的游戏,他都陪两人玩了许久,更不说还有其他幼稚无聊的游戏了。 可这些游戏都止步在了丞相府被查封那晚。 那时他是真的病重在榻,等他能下床时,丞相府已经成了空荡荡的院子。 他翻墙过去,竹园那面墙边倒放着两个竹梯子,府里被搜查一空,仅剩一些死物。 那也是他第一次进月棠院,见到了那棵月棠树,花枝繁茂,幽香四溢,怪不得他在府里总是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花香气。 也见到了传言中的秋千床,随着微风轻轻摇摆…… “瑾王爷,臣女求您了!” 这道声音打破了聂宁之的思绪。 他转头便见杨思儿跪在了地上,杏眸中含着泪珠,堪堪从眼角滑落。 聂宁之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道:“你可知本王如何猜到你时重活过来的?” 杨思儿怔住,上次见他只顾激动确实忘了问他如何知道她重活过来的。 男子在她面前蹲下,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擦去她眼角的泪水:“你眼里除了丞相夫人病逝的悲恸,添了太多化不去的担忧。” 杨思儿瞪大眼睛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家破人亡这个担子压在她心上,如何不担忧? 聂宁之想起之前她趴在墙头偷偷戏弄他时得意的笑,又想起宴会时她端庄有礼的浅笑,杏眼弯弯宛如明月星辰掉进了她眸中,煞是好看。 这么想着,他伸手捏住她尖尖的下颌,道:“你笑一个,若是好看了,本王便救你父亲。” 杨思儿怔怔看着他,不解他提出这么突兀的要求。 聂宁之也不急,耐心与她对视。 许久,杨思儿吸了吸鼻子止住眼泪,勉强扯出一个笑。 聂宁之蹙眉:“不是。” 杨思儿眨了眨眼睛,又笑。 聂宁之再次蹙眉:“不是。” 杨思儿失望的垂下了眸子。 不是他想看到的笑,那他应该不会救爹爹了。 这时,头顶传来聂宁之温润笃定的声音:“这一世本王保你父亲不死。” 杨思儿惊喜的抬起头看着他,语气激动:“王爷说的可是真的!” 聂宁之嘴角上扬,捏了捏她白嫩细腻的脸蛋,道:“这次笑对了。” 随后又皱眉道:“太瘦了手感不好,下次多吃一些。” 那时杨思儿躲墙头下与梁秋易打赌时,被聂宁之戏耍后失望的嘟起嘴,脸蛋看上去肉嘟嘟的,他还想着捏一捏肯定很软。 杨思儿反应过来,脸瞬间涨红,身子本能的想往后躲。 但又想到如今自己有求与他,硬生生止住了身子。 她虽刚及笄,但内里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自然明白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若是聂宁之能救她爹爹,就算身子给了他又有何不可。 “发什么楞,还不快起来。”聂宁之不知何时已经坐回了椅子上。 闻声,杨思儿起身。 许是方才跪的太猛磕到了膝盖,她的双0腿一软,险些又跪倒下去,幸亏一只大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就听聂宁之又嫌弃道:“真是太瘦了,这胳膊比筷子粗不了多少。” 杨思儿:“……” 这话真是夸张的过分了,她这些天心里压了事才食欲不高,瘦是瘦了些,但也不至于瘦脱了相。 本想反驳一句,男人已经将手抽了回去,抵在唇边又是一阵猛咳。 杨思儿关切道:“瑾王爷,您……” 聂宁之摆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放心,在救下令尊之前死不了。” 杨思儿:“……” 她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杨思儿听出了聂宁之这是玩笑话,也不多做解释,默不作声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等着聂宁之喝了盏热茶,止住了咳嗽,重新开口:“对了,听说近日0你惩治了一个院里的奴婢。” “……” 什么近日,就是今日,这事丞相府里还没传开呢,隔着高墙的瑾王府就知道了,也不知聂宁之这是在她们丞相府里安插了多少眼线。 “不过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罢了。” 聂宁之挑眉,语气清淡问道:“既是个畜生,那你这惩罚的是不是太轻了些。” 杨思儿坦白道:“没打算让她活着。” 聂宁之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转头将她上下打量一遍,提醒道:“如今你这性子太沉稳了些,小心被人看出了马脚。” 杨思儿愣住。 仔细想想,如今的她确实太沉稳了一些。 前世,十五岁时,她正无忧无虑的做丞相府的大小姐,整日与舅舅满府追着打闹,与父亲下个棋还耍赖悔棋,就连两个幼弟都被她捉弄过不少次…… 那样的日子她都快忘了是什么滋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章 第六章 翌日: 杨思儿睡到了晌午时分才醒来。 睡足觉的她慵懒的趴在床上,薄被搭腰,露出纤细的四肢,面色红润,睡眸惺忪。 声音也变得低柔,吴侬软语的喊了声:“碧罗。” 很快,屋门打开,碧罗快步走进来:“小姐,您醒了。” 杨思儿嗯了一声,声音沙哑温柔:“何时了?” “辰时末了。” 刚醒来那几日,她整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没想到聂宁之仅仅一句话,就将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一0夜无梦,直睡到了太阳高挂。 这时,丹红与两个丫鬟端着洗漱的东西走了进来,杨思儿起身下床。 不一会,梳好了妆容,正当她穿衣裳时,屋外传来‘哗啦哗啦’的扫地声。 杨思儿侧头透过开着的窗户看去,就见一身素衣的碧翠正拿着大扫帚在院子里清扫地面。 碧罗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小声解释道:“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忙活了,给院子里的花草又是松土又是浇水的,现在见小姐醒了又开始扫地了,将琴儿、梦儿几个丫头的活全抢去了。” 杨思儿听完也不做声,收回视线,继续对镜描眉。 不过她梳妆这一会,外面的扫地声越来越响,院子里被扫得尘土飞扬。 碧罗蹙眉:“这丫头真是过分,生怕小姐听不到她干活的声响。” 说着快步迈出屋子,站在屋门口将人训斥了一顿,那扫地声顿时小了。 吃过早饭,杨思儿闲来无事,便招来府中账房先生对账,守在门口碧翠见了忙走进来,殷勤道:“小姐,奴婢给您磨墨吧。” 杨思儿只当做没听到,喊了声:“丹红,磨墨。” 吃了憋的碧翠不甘心的咬着唇,出去时狠狠的瞪了一眼进屋的丹红。 杨思儿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垂下眸子并未多说什么。 对账时,杨思儿看出了不少糊涂账,娘亲身体康健主持中馈时,账目还算明了。 可自从娘亲病倒之后,府内开销大了一两倍不止,其中一半都用在了娘亲的看病和拿药上。 娘亲患病时,爹爹确实请了不少名医前来诊治,诊金自是不少,吃的药也都是上品。 但她上一世可是个病落子,对吃药看病的花销也有个大概的了解,这一看就有人从中私吞,报了假账。 账本上都清楚的写着是谁出去买什么东西,花了多少钱。 不过名字上被摁了手印,看不清楚是谁。 “以往都是给娘亲去拿药?” 账房先生不假思索道:“是负责采买的陈管事。” 杨思儿试问:“陈有良” “回小姐,是他。” 碧翠的老子爹。 杨思儿对账房先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抬眸道:“碧罗,昨日晖儿不是闹着要吃西街的方糖,你且派人去买。” 说着对她使了个眼色,碧罗立刻明白,点头走了出去。 门口,碧翠正伸着脖子,竖直了耳朵听里面的说话声。 碧罗突然出来,吓得她赶紧站直了身子,眼色略有些慌张。 碧罗狠狠的等她一眼,没好气道:“小少爷想吃方糖,你且去西街买一些回来。” 碧翠不服气,嘟囔道:“采买东西自有婆子和小厮去,为何又轮到我身上。”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说完碧罗将声音放小,做出好心提醒的模样:“如今小姐对你不满,你还不好好表现,到底还想不想回小姐身边伺候了。” 碧翠撇撇嘴,随便打了个欠:“是,奴婢这就去。” 说完快步出了院子。 可出了院子,她并没有直接朝后门出去,而是转身去了院子东北角的一个小院子。 院子里,一个三四十岁的婆子正坐在凳子上磕着瓜子,指挥着几个小厮搬东西。 人还没进院子,就听一道急冲冲、娇滴滴的声音:“娘!” 妇人闻声,抬头。 就见满脸焦急、担忧的碧翠小跑了进来。 妇人忙起身道:“呦,我的乖乖,你咋来了?” “娘,不好了……”华说到一半,她转头看了看低着头正在搬东西的几个小厮,抓住妇人的手走到旁边的角落里。 “娘,不好了,大小姐将账房先生叫去院子对账了。” 妇人眼眸闪了闪,但很快镇定下来:“查就查呗,你慌什么?” “我在门口听到了爹爹的名字。” “说你爹啥了?” “好像是说给之前给夫人拿药的事。” 听到这话,妇人瞬间握紧了碧翠的手:“还……还有呢!” 碧翠摇头:“后面碧罗那小贱人找了个借口把我赶了出来,你说爹爹……” 妇人紧了紧握着碧翠的手,让她住了口。 随后叫来一个妇人看着小厮们搬东西,她拉着碧翠出了小院子,走到一个偏僻没人的地方。 “你先别慌,你爹爹每次拿的不多,府里的事大小姐没经验,不一定能查的出来。” “你先去买东西,然后在小姐身边多套套话,我找你爹去商量一下对策。” 说到这,碧翠眼圈瞬间红了:“哎呀,娘你不知道,丹红那个小贱蹄子在小姐告我黑状,如今小姐都不让我近身伺候了。” “啥!”妇人听了,直接瞪大了眼睛。 “我……我一直没敢跟你说,前几日我伺候小姐时,不小心摔了一个茶杯,之后小姐就将我赶出了屋子,再也不让我进屋伺候了,肯定是丹红那小贱蹄子……” 妇人啪一下打在了碧翠的肩头,训斥道:“你咋不早点说。” 碧翠红着眼,低着头不做解释。 妇人蹙着眉沉思片刻,咬咬牙道:“那我们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 午后,杨思儿与账房先生对完了账本,只觉得心神疲惫。 怪不得娘亲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上次她看进账倒不觉得,今日一看出账,里面多多少少都有被拿小利。 小到几钱,大到几两。 其中那些负责外出采买的人,拿的最多,她必须要拉出一个杀鸡儆猴做个警示。 她将账本上的名字一一看过,视线停在了陈友良的名字上。 这时,一个长相普通的小丫鬟进了院子,碧罗站在屋门口出声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丫鬟站在屋门口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道:“奴婢是庭院里打扫的粗使丫鬟。” 碧罗继续问:“你来这院子做什么?” 丫鬟走上前道:“是有个人要奴婢转交给大小姐一个东西。” 说着将手里的一个香囊递了过来。 碧罗接过来转交给杨思儿。 杨思儿将那个黑色金纹的香囊拿在手里,疑惑问道:“那是男是女?” “男子。” “可有让你带什么话给我?” 小丫鬟摇摇头,杨思儿便摆手让她走了。 香囊打开,里面是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的字她十分熟悉。 ‘你家狼崽进了药铺,拿了乌头粉,□□,可使人烦躁不安、盗汗、呕吐、腹痛、腹泻。 若是误食派人去请西街胡氏医馆请胡老头前来诊治。’ 杨思儿看完蹙着眉头,不顾心中慌乱先将纸条扔进了香薰炉里。 …… 瑾王府,凉亭内: 石桌上摆着一张棋盘,聂宁之与韩洲各持一子,相互对弈。 韩洲见自家王爷下棋又走了神,提醒道:“王爷,该您落子了。” 聂宁之回神,将看了眼棋盘,将指尖夹着的黑子点在了上面。 “韩洲,你确定那纸条她能看的明白?” 韩洲:“……” “王爷写的很明白,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句话王爷都已经问了不下几遍了。 方才安插在丞相府里的一个眼线将事情禀报后,王爷就直接拿出一张纸说要给杨家大小姐提个醒。 先是写了一句:你家狼崽进了药铺,拿了乌头粉。 写完拿给韩洲看,问他:能看懂其中的意思吗? 韩洲看完,点头。 倒是王爷自己看完蹙起眉头,嘟囔一句:她不是大夫,定不知晓这乌头粉的毒性。 说着又拿起毛笔,在纸条上添了一句药性解释。 放下笔,将纸条折起,正要装进香囊,手顿住。 将纸条重新打开,又添了一句:若是误食…… 韩洲看到那话甚是无语,提醒道:“王爷,外面都传杨丞相家的大小姐才情了得,为人聪慧……” “聪慧,哼,我倒是没看出她哪里聪慧。” 若是真的聪慧,心机深点,前世也不至于被人欺负的那般凄惨。 “咚咚咚”聂宁之用棋子敲了敲棋盘边缘:“回神。” 韩洲瞬间将心思收了回来,毕恭毕敬道:“王爷。” “这几日派个人去她身边,她那身板本就瘦弱人又不机灵,被人陷害几次真有可能去见阎王。” 韩洲点头应下。 一阵清风吹来,凉亭里坐着的男子捂着唇低咳不止。 月棠院里: 杨思儿并不知那张纸条里藏着多少聂宁之对她心智的鄙视和担心。 夕食,依旧是碧翠去厨房催的。 杨思儿一口未动。 她还担心碧翠将心思打到了爹爹与幼弟的身上,直接将碧罗和丹红派去两个院子伺候。 还趁着碧翠不在,派人去她屋子搜了一遍,并未搜出药粉来。 杨思儿担心她已经将药粉下了,因不知她将毒下在了何处,心里一直提着,晚上洗漱后,坐在书桌前直到深夜子时,见府内一片安宁,才堪堪躺下。 次日天不亮,她就早早醒来,没了睡意。 她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聂宁之的眼皮子底下。 清早用膳时,聂宁之听闻了她昨夜子时睡下,寅时屋里就亮了灯,直接笑出了声。 “只睡下一两个时辰,可见是吓得不轻。” 韩洲也没想到前几日敢只身一人深夜来王爷的杨家大小姐,遇到事胆子竟然这般小。 “原本还想着让她将那下毒人抓个正着,直接打死得了,现在看来她自小在福窝里待惯了,根本不会这些心计路数。” “那人动手了吗?” 韩洲摇头:“还未曾,应该还找时机。” “将那人身上的药粉换了,记得告知她一声,别整日提心吊胆的,到头来茶水都不敢喝了。” 韩洲道了声是,起身退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章 第七章 月棠院里: 杨思儿一早就听碧罗的禀报。 先是丞相看上去精神头不错,早早去上了朝。 吃过早饭,奶娘又来说舅舅家的梁浩邀晖儿、俊儿玩去府里玩,来请个恩准。 杨思儿不但恩准了,还让奶娘带着两人在那边多住些时日。 如今偌大的府里只剩下她一个主子。 杨思儿非但没怕,反而松了口气。 爹爹与幼弟不在,她便没了顾虑。 她没有陪着碧翠在你明我暗的较劲的闲情逸致,直接让两个婆子将她绑了过来。 正屋里,杨思儿坐在椅子神情镇定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碧翠,直接问道:“且说说昨日你去医馆做什么?” 碧翠听了问话,浑身打了个哆嗦,声音都跟着打颤:“小姐恕罪,奴婢……奴婢的娘这几日总是觉得头晕脑胀,嗓子痒痛,便去药铺里拿了些药。” “药呢?” “奴婢急着给小主子们买方糖,出去时没带足银子,所以没抓到药。” 杨思儿懒得与她嘴上周旋,直接对着摁着她的婆子道:“搜她的身。” 碧翠一听,拼劲全力反抗,哭着喊:“小姐,奴婢可是您身边伺候的人儿,大白天的您让人直接在这厅里搜奴婢的身,若是传出来,奴婢可真的没脸活了。” 杨思儿像是听不到一般,神情没有半分动容。 见两个婆子堪堪将她压住,无暇空出手来,侧头道:“丹红,你上去搜。” 丹红没有丝毫犹豫,走上前去就动了手。 碧翠用力挣扎,嘴里骂着难听的话,丹红不做理会,将她从头到脚搜了个遍,最后在她内衬里搜出一包褐色纸包着的药。 丹红将药包呈给杨思儿看:“小姐。” 药包搜出,一直大喊大叫的碧翠瞬间没了声,不用两个婆子摁着,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杨思儿看了她一眼,对丹红道:“送去医馆里让大夫看看这是什么药。” 丹红领命出去。 这时,碧罗快步进了屋子,欠了个身道:“小姐,林家二小姐送来拜帖,说想午时来府里看望您。” 林淑依,林太傅的孙女,与杨思儿同岁。 两人性情迥异,却格外的投缘。 后来两人各自嫁了人,来往便也少了起来。 她祖父林太傅一直看不惯二皇子的性子,觉得他野心太盛,是个冷血性子,不适合做皇帝。 反而是三皇子,性格温和,以礼待人,堪称儒雅典范。 而后,老太傅也确实将他的孙女嫁给了三皇子。 不过在夺嫡时,三皇子惨死,林淑依也跟着去了。 杨思儿回了神,对两个婆子道:“先将她堵了嘴关去柴房,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去看望。” 两个婆子领命将心如死灰的碧翠带了下去,碧翠看着她颓然的背影哀叹了口气。 一边扶着杨思儿去里间整理仪容,一边道:“碧翠这丫头怎么能做出这种傻事。” 奴才谋杀主子,那可是死罪。 她与碧翠同为奴婢伺候小姐也有几个年头了,说没半点感情,那是假话。 杨思儿淡淡道一句:“人心隔肚皮,谁能知道别人在想什么。” 说着她的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幸亏碧罗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胳膊,惊慌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杨思儿扶着梳妆台坐下,摆了摆手道:“无事,你去让人准备些吃食吧。” 自从昨日她收到那张纸条后,就再也没吃过东西,身子有些撑不住了。 如今药已经搜了出来,她也不担心被下毒了。 前世她被碧翠害的身子极弱,总是病恹恹的,什么事都无心去做、无心去想。 如今她可要保护好这康健的身子,不能让它有半点闪失。 她还要爹爹救下来,要两个幼弟健康长大,要舅舅不会贬职,要身边的亲人好友都健健康康的活下来。 老天爷给她一次机会,她怎能不珍惜呢。 吃过饭,重新整理了妆容,前院便传来了林家二小姐到了的消息。 杨思儿前去迎接,刚走到院子就见一个婆子领着两个人走进了庭院里。 她一眼便看到了一身素雅衣衫的林淑依。 她的性格与名字相近,淑雅端仪,一看就是知书达理,高门深府的闺秀女子。 “淑依。”杨思儿先开了口。 林淑依见她时也是面上欢喜,快步走上来道:“思儿。” 她先将杨思儿打量一番,眼圈泛红道:“你瘦的多了。” 杨思儿惨淡一笑,携着她的手朝自己院子走。 如今距离丞相夫人病逝也有些时日了,可庭院里看上去依旧死气沉沉,一眼看过去,花圃、草地还是那些东西,可过于素净,连个其他花色都没有。 再看杨思儿,衣衫也是一身素雅,头上仅仅插了只碧玉簪,许是为了见她,脸上涂了些许胭脂,稍显了气色。 可通红的眼眸还是出卖了她,可见她昨夜睡得并不好。 “思儿,你可要看开一些,别进了死胡同。” 林淑依说的委婉,示意她别因为丞相夫人走了,就整日郁郁寡欢。 “前段日子还听说你病倒了,如今可好些了?” 杨思儿看着她眼里满是担忧,笑道:“淑依,你这口气怎么和我爹爹一模一样,病已经好了,我也没整日钻那死胡同,你快别担心了,难得你来看我,我们先进了院子喝口茶在聊。” 说着两人进了屋子,杨思儿命人重新沏了一壶茶,直接将林淑依拉去隔间的软塌上坐下。 熟知的老友间见面,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往日一向端庄的林淑依也松快的笑道:“说来,咱俩也有些日子没见了。” 杨思儿心中感叹:何止有些日子,应该有十多年了吧。 “前段时间听说你病了本想来看你的,可娘亲说你这段时间心情不好,让我别来总叨扰你。” “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你我之间何时需要这般客气了。” 杨思儿与她十多年不见,并没有太多疏离感。 前世她在那院子别说朋友,除了丹红,连个仆人都不会去她院子。 许是孤单久了,这突然来了个朋友,就激动不已。 两个投缘的女子之间,总有聊不完的话题,说说笑笑,吃吃玩玩竟很快到了下午。 本想杨思儿本想留她一起吃饭,可林淑依拒绝了,说回去太晚不好。 将林淑依送走了,杨思儿才想起来,问碧罗:“丹红去医馆回来了吗?” 碧罗摇头:“她出府已有两个多时辰了,方才奴婢就觉得不对劲,已经派了两个府里的小厮出去找了。” 杨思儿皱眉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丹红向来是个听话的,杨思儿交代她去办的事情,向来都办的妥帖,这次是怎么回事?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那两个被派出去的小厮回来复命,说是去几个医馆问了没人见过丞相府的奴婢去问药。 杨思儿听了,瞬间没了思绪。 丹红没去医馆,如今眼见着天要黑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随后她又派了几个小厮出去找。 …… 戌时初: 天色已大黑,丞相府看似平静,其实月棠院里已经乱了。 如今已过去大半天时间,可丹红依旧没有消息。 而丞相府东北的角门处,一个身材臃肿的老婆子走了出来,直朝丞相府后面走去。 在丞相府后巷,有几排房子,那是给那些有了家室的奴仆住的,两室一院的小三间,足够一对夫妻或者一家三四口住了。 老婆子故作悠闲的回了自己院子,一锁了大门,神情立马变得紧张起来,四周查看一番,急冲冲的进了屋子。 屋子里亮着灯,一个看上去四十来岁老汉坐在椅子上抽着旱烟,看他身上的穿着可以认出他是丞相府的一个管事。 老婆子进来后又将屋门反锁,紧张兮兮的小声道:“她醒了没?” 老汉摇头:“我那一下打的重,短时间内她醒不来。” 里屋床边,一个瘦弱的丫鬟被绳子捆着,嘴里塞着帕子,闭着眼睛昏迷不醒。 老婆子走近,一脚踢在了丫鬟的腰上,骂道:“你个小贱蹄子,连我女儿的差事都敢抢,看我弄不死你。” “哎呀你行了,待会再将人踢醒了,反而麻烦。” 老婆子撇撇嘴,坐在男人旁边道:“他爹,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呀,主子知道碧翠买药的事了,幸亏我们知道了消息将她截了,如若不然咱家碧翠定是要没命了。” 老汉生气的拿烟袋在桌子上磕了磕,训斥道:“你还好意思说,整日不教咱闺女点好,连给主子下药的事你们都敢想,真是不想要命了。” 老婆子啪的一巴掌打在他胳膊上:“你个没良心的,我们俩这是为了谁,还不是因为你,昨儿主子和账房先生对账查到了你头上,我和咱闺女这不是没有办法了,才想着给主子下点药,再说我们没打算要主子的性命,就是想让她病几天,容我们想法子将账给糊弄过去。” 老汉听了,说话没刚才的强硬:“既然想帮我,怎么做事这么不干净,竟然让主子发现了。” “唉,我哪知道碧翠怎么做的,现在不是怪谁的时候,咱闺女还在柴房关着呢,我刚才去求了主子,主子没空搭理,老婆子我一大把年纪在院子里跪了一个多时辰到现在腿还疼着呢。” 说完看了看里间道:“拿包药你处理了吗?” “处理了,换了包退烧的补药。” “那我们现在去放了她?” 老汉沉思几秒,眉头皱成了个川字。 “不行,主子又不是个傻的,这丫鬟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肯定是有问题,很容易就联想到咱们头上。” 老婆子慌了神:“那……我们可怎么办?” 老汉声音浑浊的眸子冷了几分,道:“自然是要演一场戏。” 说完与老婆子附耳说了几句,便换了身衣服匆匆出门去了。 后巷深处: 这里鲜少有人来,是男女偷情私会的好去处。 老汉戴了顶纱帘帽子,身后跟了个穿着邋遢的乞丐,那乞丐手里拿着一个白馒头一个鸡腿狼吞虎咽。 说起来今日真是财神光顾,这看不清脸的老汉说让他办个差事,若是成了就给他一两银钱。 一两银钱,那可是农家户小半年的收入,他一个乞丐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而且一听是美事,想都不想便应下了。 半路老汉还给了他两个馒头一个鸡腿,说让他补充一□□力,等下好办事。 今日天空挂的残月,星星也稀疏,四周暗的脸对脸都看不清面容,正好黑着办事方便。 她将昏迷的丹红搬到了一个暗处,看了看四周没人,慌忙走了。 可这老婆子不知,在她刚走不久,一个高大的黑影扛着一个人从房顶跳了下来,将身上的人往暗处一丢,背起旁边被绑着的瘦小身板扛了起来,爬房翻走了。 很快,老汉将吃饱喝足的乞丐带到了地方,指着暗处的人道:“就是她,你好好办事,明日我看结果,若是办得好,明晚你来这里,我将剩下的一半银两给你。” 那乞丐笑的猥琐,开心的点头:“老爷您先走,小的保证给你办的妥妥帖帖。” 说着就朝那昏迷的人扑了过去。 老汉看着那昏迷不醒的瘦小身板略有些不忍,但还是转身走了。 …… 深夜,杨思儿睡不着,坐在桌案前蹙眉深思。 前世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她没办法预料丹红是否出事。 她也让人去查了碧翠的爹娘家里,都没有收获,丹红到底去了哪呢? 正当她专心思考时,她的屋门被人敲响。 她警惕的起身走到走边:“谁?” 外面没有声响,如今深夜,杨思儿不敢乱开门,又问了是谁? 门外依旧没人回。 过了许久,外面没了声响,杨思儿将梳妆台上的一把簪子藏在袖子里,缓缓开了个缝。 门外毫无动静,院子里静悄悄的,丫鬟们都睡下了。 她扒着门缝四处查看,便看到屋檐下躺着一个人,她被吓得猛抽一口凉气,再仔细看去,觉得这瘦小的身影十分熟悉。 “丹……丹红!” 杨思儿惊呼一声,将门打开,蹲下身子上前查看。 看她闭着眼睛毫无反应,探了下鼻息,发现只是昏倒了才放了心,想要将她挪回屋子却不想丹红这瘦小身板这般重,她使了大力才将她拖进屋子,最后力道没控制好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 痛的杨思儿眼泪都出来,心里庆幸道:得亏现在夜深了,没人看到这狼狈的场面。 可她不知,夜确实深了,可这场面还是有人看到的。 西厢的屋子后,两个男人正站在那里,其中被扶着的那位低笑出声,道了句:“瞧,这就是你口中聪慧的人儿。” 韩洲不答,心里却觉得自家王爷说的对,这杨家大小姐的身子确实太弱了,那奴婢他明明单手都提着轻,她竟这么费力。 …… 清早,杨思儿梳妆好出了屋门,就见院子里那个老婆子还跪在那里。 见到杨思儿出来,立马俯下身子,假装痛哭,声音哽咽道:“小姐,求你开恩,饶了小女吧。” 杨思儿这次并没有直接从她面前走过,而是出声道:“陈婆子,你且抬起头来。” 老婆子闻言,抬起头,先是看到主子,紧接着就见到了她身后的两个奴婢。 看清楚其中一个,她直接瞪大了眼睛,满脸的吃惊。 杨思儿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心里有了思量,随后不动声色的转身去了偏厅用饭。 她吃的心情舒畅,外面跪着的陈婆子却心焦难耐,她怎么都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昨晚翠儿她爹不是说办的十分妥当吗? 怎么今儿一早丹红就好好的站在这,神情淡定,丝毫没有昨夜被侵0犯的痕迹。 她正想不通事情头尾,身后院门口传来一道哭喊:“小姐救我,求小姐为奴婢做主呀。” 陈婆子闻声转头,就见碧翠衣衫凌乱,脚步虚浮的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泪痕,走进了还能看到她脖颈上的点点红0痕。 陈婆子看到这场景直接愣了,反而是碧翠扑到她怀里,哭喊着:“娘,翠儿完了,翠儿完了呀!” 陈婆子双手打颤的将她抱在怀里,同样哭喊着道:“我的宝呀,你咋会弄成这样呀!是哪个天杀的,竟然做出这么畜生的事!” 碧翠摇头:“我也不知道,昨夜我明明被关在柴房里睡觉,谁知脖颈处一痛就昏了过去,早上醒来就在后巷子了被人糟蹋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章 第八章 “轰隆” 陈婆子只觉得一道天雷劈了下来,哭声戛然而止,许久才问出一句:“你在哪醒来的?” “后巷,就是咱府的深巷子里。” 陈婆子哀嚎一声:“你……你咋会出现在哪里呢!” “我,我不知道呀,娘,我以后可要怎么办呀!” 偏屋里,杨思儿吃着饭听着院子里两人的哭嚎,竟觉得十分下饭。 原本碧罗想出去训斥两句,被杨思儿阻拦了。 听着她们的哭声,杨思儿这顿比以往多吃了不少。 用过饭,本想拉着碧罗去庭院里溜达一圈,却不想刚走到院子就被碧翠抱住了腿。 “小姐,你也要为奴婢做主呀,奴婢这是被人陷害了呀!” 杨思儿俯视着她,看着她被欺辱后凄惨的模样,道:“看的出你是被人算计陷害了。” “求小姐查出背后的凶手,为奴婢做主,奴婢这辈子算是毁了,只愿为主子肝脑涂地。” “若是我告诉了是你亲娘将你害的这般惨,你要怎么做?” 碧翠瞳孔越来越大,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身后的陈婆子,摇着头道:“不可能,不可能……” 她抱在杨思儿腿上的手松开了,不断的后退,身上的衣衫松开了,露出胸前、肩上大片白嫩的肌肤,陈婆子看着上面的红色斑痕,不忍心的闭上眼睛。 突然感觉胸前一痛,再睁开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碧翠,她手里紧攥着一只银簪扎进了一些皮肉,头发披散在背后,问道:“娘,小姐骗我的对不起,你说不是你做的,你说呀!” 陈婆子看着她手中的簪子,面上满是不敢相信的呆滞:“翠儿,你这是想要杀了亲娘吗?” 碧翠吼道:“我就问一句,是不是你!”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昨日夜里,糟蹋你的人是个乞丐,长相丑陋,行为粗鲁,不过最好笑的地方是他是你爹给了银子雇来专门糟蹋人的。” 女子故意讲话说的不明不白,挑着碧翠的痛处讲。 果然,碧翠听了后比刚才更疯癫:“闭嘴!” 根本没多余的心思想这粗使丫鬟怎么知道事情原委。 碧翠转过头继续问陈婆子:“娘,我不信其他人说的,你说,糟蹋我的那人是不是你和爹爹找来的。” 陈婆子张了张嘴,半天发不出声音。 不管怎么解释都推脱不了确实是他们找来的乞丐,更无法改变她女儿已经被糟蹋的事实。 看了亲娘这愧疚的眼神,碧翠还有什么不明白。 发疯一般的大笑,一簪子捅进了陈婆子胸口。 “你可是我亲娘,却联合亲爹陷害我,害我失了身子,我这辈子都完了!” “你算什么亲娘,先是哄我陷害主子,现在又与自己相公联合起来糟蹋自己女儿,你不配活着,你去死吧,去死!哈哈哈哈哈” 说话时又是几簪子捅了下去,碧罗忙招人上前阻拦,顺便大喊喊院外的仆人 院子墙外,早有不少人将耳朵贴在墙上偷听里面的动静。 见此情形都赶紧跑了上来,碧翠此时已经疯癫,力气极大,几个婆子竟按不住她,一直喊着要杀了陈婆子。 而陈婆子几次被簪子扎中心口,此时已经没了气息,胸口往外呲着血,双眼瞪大,不敢置信活了大半辈子最后被自己女儿杀了,真是死不瞑目。 杨思儿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幕,终究是看不下去闭上了眼睛。 “将碧翠母女以及陈管家送去官府,爹爹下了朝自会去处理。” 说完她转身快步回了屋子。 屋里,杨思儿将门关上,坐在椅子上,一杯一杯的喝水将心里的恐惧压了下去。 活了两世,这是她第一次见杀人的场面,而且也参与其中,最后人还死在了她院子里。 杨思儿神情还算镇定,可双手却不住是我打颤,愣愣的坐在椅子上,许久她突然抱住自己蹲在地上低声哭了起来。 嘴里嘟囔着:娘亲,思儿杀人了,思儿再也不是你口中那个心眼不坏,踩死蚂蚁都怕的女儿了…… 很快,外院来了几个小厮将发疯的碧翠以及陈婆子的尸体抬出了院子。 府中的总管事让人将陈友良抓了起来,一并送去了官府。 并让人去宫门口守着,见到杨丞相立马接回府里。 直到了午后,那小厮才等到了杨丞相出来,将事情大致将给了他听。 杨立庆听了快马加鞭的回了府,直接来了月棠院。 碧罗正在屋门口满脸担心,见到老爷来了忙迎上去:“老爷,你快看看小姐吧,自从上午小姐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必是吓坏了,奴婢快要担心死了。” 杨立庆同样也是一脸担心,本想上前去敲门,却不想刚伸手,门就开了,杨思儿从里面走出来双眼通红,声音嘶哑的叫了声:“爹爹。” 杨立庆看到心疼不已,将她抱在怀里轻声抚慰:“思儿,别怕,一切有爹爹。” 杨立庆虽然心疼,但还是没说出几句安慰话,还需要镇定下来的杨思儿反过来宽慰他。 随后杨立庆了解事情原委后,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官府。 杨思儿待情绪平定后,走出屋子,余光瞥见碧罗身后低头不语的粗使丫鬟。 许是察觉到了杨思儿的目光,她上前行礼道:“大小姐,奴婢是瑾王爷派来的人。” “我知道。” 从她第一次送香囊过来,杨思儿就知道了。 她只不过少不经事,又不是个傻子。 也知道昨晚丹红被掉包也是瑾王爷派人做的。 如若不然,昨晚被糟蹋的人就是丹红了。 她好像欠他的人情债越来越多了。 “瑾王爷担心小姐心思单纯在被人陷害,所以命奴婢来近身伺候您。” 杨思儿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发现她样貌一般,但周身的气势却不小,明明穿着粗使丫鬟的服饰,与她说话确实不卑不抗,一看就不简单。 不过聂宁之这算是明面上监视她? 那粗使丫鬟像是看出了杨思儿的心思,解释道:“大小姐放心,瑾王爷只让奴婢前来保护伺候您。” “那你就顶替碧翠的位置吧,丹红,你带她去总管事那上牌子吧。” 丹红领命,那粗使丫鬟也没说什么跟着去了。 待两人走后,碧罗道了声:“小姐,奴婢看她脚下生风,走路轻快,像是个练家子。” 杨思儿点头应了声。 她知道就算不答应这丫鬟留下来,聂宁之也能知晓她的一举一动,所以也没了将人赶走的必要。 又想得到人家的保护,又不想人家监视自己府上,天下哪有那么多好事落她身上。 今日一早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杨思儿只觉心里堵得厉害,本想在庭院里走不走,没想到不知不觉走到了竹园。 竹园是她们府里最偏僻的院子,与瑾王府相邻,是她与舅舅常来爬墙偷窥打赌的地方。 以前鲜有仆人来这院子,自从娘亲病了之后她来的少了,才有仆人凑在这竹园里乘凉避暑。 她将虚掩的大门推开,院子里还是与她记忆中一样,虽然没人住,但有仆人时常打扫,不至于野草丛生。 她走进院子,碧罗将门反锁,看模样竟十分的熟练,可见之前她与舅舅是有多常来。 西墙边上倒着两个竹梯子,前几日舅舅喝醉了酒就是从这爬上上头掉去了王府。 待碧罗将梯子撑起来,她将衣摆塞进腰间,动作熟练的让她自己都惊异。 很快,杨思儿爬到了墙头,瑾王府内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帘。 与她脑中深处的记忆一样,庭院十分气派。 记得舅舅第一次带她来爬墙头,她看到这院子道:看来这个病秧子小王爷还挺得皇上喜欢,竟然分他一个这么大的府邸。 明明与她家仅有一墙之隔,却比她家大了一倍不止。 湖水、假山、长廊、石铺小路、花圃、草地…… 明明她家都有,可就是不如这庭院气派、好看。 那时舅舅还嫌弃她吃着碗里还想着锅里,太贪心了。 凉亭里空无一人,整个后院都空荡荡的。 杨思儿看了一会,觉得这样偷窥别人家里实在不妥,便想下去。 刚一抬脚,一道悠扬的笛声响起。 曲子十分轻快,杨思儿闻声望去,就见一身华服的五皇子,纸扇插在后腰,手持长笛,吹了一小段。 随后笛声停下,院子里传来他爽朗的笑声。 其中伴随着低低的咳嗽声。 果然,聂宁之从拱形门进了后院,不过这次韩洲不在他身边扶着,也是稀奇。 杨思儿往下藏了藏,只露出额头和两双眼睛。 她身边是一片竹林,竹叶茂密好给她做掩饰。 不然之前她与舅舅拿他打那么久的赌,他都未有察觉。 “四哥,这长笛可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工匠制作,为了讨来我还费了不小的力气。” 这话与她舅舅还真有点相像。 “你若喜欢,我送你如何?” 两人在凉亭里坐下,立刻有下人端来了茶点、热茶。 聂宁武见瑾王爷不说话,蹙眉问道:“你不喜欢?” 聂宁之露出一个懒得理会你的表情。 聂宁武失望道:“早知道你不喜欢,我就不白费力气讨要了。” 聂宁之横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如今走路都喘不过气,你送我长笛有何用。” “话不能这么说,早晚能用得着,你这病总有好的时候,再说将来娶了王妃,让她吹给你听呀,花前月下、美色当前笛声总能增加一些氛围。” 听到聂宁武那暧昧的挑眉与语气,杨思儿红了脸。 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不讨论朝廷大事,竟然聊起花前月下的事,五皇子真如传言中一般,十分重女色。 杨思儿从梯子上下来,忍不住吐槽:这般好色,待你坐上了皇位,后宫佳丽三千,天天翻牌子,有你受的。 她自觉的声音不大,却不知凉亭里,正品着茶的聂宁之突然被呛了一下,端着杯子咳嗽不止。 将毫不知情的聂宁武吓了一跳:“四哥,你……” 聂宁之摆手:“无事。” 说着放下茶杯,侧头将目光转向了东墙处,那边绿竹郁郁,微风吹过,发出一阵哗啦啦叶子碰撞的声响。 …… 因为爹爹亲自去了趟官府。 碧翠一家的事情很快处理了。 弑母,乃十恶之一,当要凌迟处死。 这让杨思儿不由想起前世躺在床上时骂碧翠的话:“你这般作恶多端,早晚要被老天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没想到这话在这一世,竟成了真。 而碧翠的老爹,利用职务贪污主子家银近五六百两,直接乱棍打死。 最可笑的是,总管家去他们的院子搜查时,竟在他们床底下搜出一个罐子,里面大大小小正好五百五十两。 有钱都不舍得花,真是可悲。 事情结束,当晚杨思儿就派了人将两个幼弟等一行人接了回来。 爹爹为了安抚杨思儿,还特意将她叫去双锦阁,一同用了晚饭,并嘱咐碧罗在小姐床榻边陪着小姐入睡。 晚上,碧罗也确实在床边的脚踏上睡的,但杨思儿半夜依旧被噩梦吓醒了,之后一闭上眼睛就觉得陈婆子站在院中紧紧的盯着门,像是随时都要冲进来一般。 碧罗被杨思儿的声音惊醒,满脸睡意的起身点着了灯,安抚着床上瑟瑟发抖的主子。 之后,杨思儿就再也不敢睡了。 一连两夜没睡好,这几日又一直忧思过重,杨思儿的身子到底还是没撑住。 天还没亮,浑身就发烫,一时间整个月棠院的人都爬了起来。 早上醒来,杨立庆知道后早朝都没去,一直在月棠院里守着。 一直到了晌午,大夫给扎了针,喂了药,杨思儿才安稳的睡下。 万幸的是,这一场病来了快,去的也快。 不过两天时间,杨思儿的精神就好了不少。 人身体一旦好了,心里就容易闲不住。 如今解决了碧翠的事,又挂念起爹爹的事。 这日,舅舅听说她病了,与父亲下朝一同来了府里,官服都没来得及换。 此时,杨思儿正躺在秋千上晃晃悠悠的闭目养神,梁秋易就闯进了院子,快走到旁边满脸焦急的问道:“思儿,老舅听说你病了,怎么回事?” 杨思儿无语道:“舅舅,你是乌龟送去的消息吧,如今我病都好了。” 梁秋易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这两日忙着与人斗鸡,一下朝就去了斗馆,没来得及听你舅母说起此事。” 杨思儿撇了撇嘴没有多说什么,舅舅不正经又不是一日两日,她早就习惯了。 “对了,之前你不是梦见过老姐说有人要害你爹爹。” 杨思儿听到这话猛然睁开了眼睛。 梁秋易道:“你觉得有可能是五皇子吗?再过几个月就要万寿节了,不少藩国外臣会来给圣上贺寿,这几日他一直向圣上推荐你爹爹做礼节大臣,你爹爹几次推脱都推脱不过,我感觉他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思,是不是前面挖好了坑在等你爹爹跳。” “你和二皇子有婚约在身,你爹爹自然会被列入二皇子的阵营,可五皇子也已过弱冠,说不准也盯着上面那个位置呢。” 听着舅舅的话,杨思儿脑中想起前两日她爬墙,见到五皇子来瑾王府的事情,难道说让爹爹当礼节大臣是聂宁之的意思? 杨思儿只敷衍的道了句不知道。 不过梁秋易显然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深究的意思。 见杨思儿精神头还算不错,他就着急忙慌的走了,说下午还约了几个人斗鸡。 他一走,杨思儿也跟着坐了起来,对着远处正在干活的丫鬟道:“雪灵。” 雪灵正是顶替碧翠的那个粗使丫鬟,这几日在院子里也还算勤快,她与丹红性子有点像,不爱说话,喜欢闷头干活,杨思儿使唤着还挺顺手。 雪灵走过来道:“小姐,你有何吩咐。” “你可知瑾王爷这几日都在忙什么?” 雪灵摇头:“不知。” 看到杨思儿略微失望的神情,她又补充一句:“小姐若是有事找王爷,可以去竹园那等等,王爷喜欢在凉亭里看书下棋。” 听到这话,杨思儿的小脸瞬间涨红。 心道:雪灵怎么知道了她爬竹园墙头的事? 雪灵知道了,那瑾王爷是不是也知道了! 偷窥被人发现,还有比这更丢人的事吗? 不过,不用等杨思儿去爬墙等着了。 不到半炷香时间,就听出去办事的碧罗说瑾王爷来她们府上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章 第九章 聂宁之确实来了丞相府。 进府后直接被管事引去了爹爹的书房。 杨思儿猜想应该是与舅舅方才说的事情有关。 回想往事,她虽没有关注朝堂上的事情,但也知道五皇子不是个多事的性子,更没有向圣上力荐爹爹做礼节大臣的事,聂宁之也没有来府上找过爹爹。 前世,庆贵妃生下瑾王爷不过月余就走了,聂宁之是在太后身边养大,不过因从娘胎里带了病,从他出生身子就极弱,据说七八岁之前都没稳住根,有两三次都差点被阎王爷带走,太后没日没夜的陪着,整日吃斋念佛,聂宁之才算是熬了过去。 正因如此,圣上才早早的将他封了王爷、分了府邸,从宫里搬出来专心养病。 看似圣上将他赶出了太子之位的人选,但就连思儿这种闺阁女子都能明白圣上的用意。 圣上膝下皇子公主众多,特别是几个皇子都盯着他的皇位,兄弟之间难免算计,可聂宁之的身子弱,费不了那心神。 早早被封了王爷,便不用在那些算计之中。 前世,聂宁之确实一直在安心养病,从未上过朝,也很少出王府,整日在王府里呆着。 没事就下下棋,看看书,溜圈散步,身子时好时坏,吊着半条命活着。 但在那场夺嫡之战中,儒雅温和的三皇子、沉默寡言的六皇子、能言会道的七皇子、以及九皇子、十皇子都成了这场夺嫡的牺牲品。 就连二皇子聂宁临,最后也被以叛国的罪名斩首,府内妾室儿女全都殉葬。 唯独聂宁之,安稳太平。 这些日子,他帮自己那么多事情,好像已经费了不少心神。 这么一想,杨思儿竟觉得不好意思了。 从秋千床上坐起,又招来雪灵道:“你去药铺买根上好的人参偷偷送到王府去,就说多谢瑾王爷这些日子费心帮忙。” 雪灵犹豫着出声提醒道:“小姐,王爷喝的药和补品都是由宫中太医院送来的。” 她觉得自己也算是委婉的告诉杨思儿,外面店铺里的那些东西,王爷可能看不上。 奈何杨思儿心思太浅没听懂,以为她是说外面的药材不像宫里那般查的严谨,怕被有心人下毒。 她沉思片刻道:“王爷身子娇贵,可宫里的东西我也弄不来,你且去买了送去吧,我们心意送到了吃不吃是他的事儿。” 两人的心思不同,话却误打误撞的对上了。 雪灵见小姐这么说,她也不再多言,拿了小姐的牌子转身出了院子。 …… 午后,阳光炙热,门窗全开,可依旧没什么风吹进来。 杨思儿热的烦闷,不由换了身衣料轻薄的窄袖短比甲,齐腰褶裙,由着丹红在旁打扇,才算是舒适一些。 左右闲来无事,她便看到放在角落的古筝,让碧罗两人抬了出来,伸手随意拨弄了两下。 古筝发出低沉悠扬的声音,一时间竟勾起了杨思儿的弹琴的馋虫。 让碧罗去取了凳子来,坐在古筝前弹了一首小曲。 十多年不碰,确实生疏不少。 可那些学了多年的东西早已刻在脑子深出。 随便弹了几曲下来,杨思儿竟觉得心情十分愉悦。 这时,碧罗不由倾身上来小声提醒:“小姐,瑾王爷来了。” 杨思儿一怔,诧异的朝窗外望去。 院外,并无一人。 碧翠的不得不再次小声提醒道:“小姐,王爷在外厅。” 杨思儿惊得猛然转头,就见屏风后一坐一站两个身影。 她起身朝屏风外走去,就见聂宁之正面带笑意的品茶。 “臣女拜见瑾王爷。” 杨思儿面上恭敬行礼,心里却大骂这瑾王爷是个没规矩的浪荡子。 因知道他来,杨思儿为了避嫌都没去庭院里闲玩。 谁料想他竟直接来了她院子里,还不知何时进了她屋子,女子闺房可是男子随意能进的? “想骂就直接骂出声来,让本王也听听都骂了些什么。”一道带着浅笑温润的声音打断了杨思儿心中腹诽。 “臣女不敢。” “骂都骂完了,还有有何不敢的。” “……” 不过显然聂宁之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聂宁临来了,令尊正在接待,本王不想与他撞上便只能来这庭院里避一避,。” 说着叹了口气:“本王为令尊出谋划策累得心力交瘁,没想到杨大小姐还有闲情逸致在弹筝,还真是个雅人。 ” 听着他话中的调侃之意,杨思儿瞬间涨红了脸。 明明觉得他说话难听,可她愣是憋不出话来反驳。 “瑾王爷,这是臣女的闺房,还望王爷自重。” 明明看着那般风姿俊雅,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怎么总是做出这种出格越矩的事。 许是听杨思儿说的话有些重,站在一旁的韩洲听不下去开了口:“杨大姑娘恕罪,请容小的说一句,方才我家主子院外站了许久,听杨姑娘弹得兴致盎然才没让奴婢打搅你,只不过我家主子身子弱,在这烈日下站了不过片刻就觉得头晕脑胀,眼见要站不住了,小的才斗胆问了碧罗姑娘是否能进屋坐会,若是杨姑娘生气就惩罚小的吧。” 杨思儿被说的又哑了口。 听了这一番解释,心里暗暗后悔方才那句确实说重了。 再说她与舅舅没少爬墙去偷看他,哪有资格让他自重。 杨思儿咬着下唇,屈膝欠了个礼:“王爷见谅,臣女一时心急才说重了话。” 聂宁之倒也不生气,反笑道:“原本是想喝了这盏茶就走,如今本王可要多坐会,不然对不住你这自重二字。” “……” 杨思儿被他说得没了脾气,坐在左手边下座,开口转移话题道:“瑾王爷方才说二皇子来我们府上了?” “嗯。” 杨思儿蹙眉,声音冷了下来:“他来做什么?” 聂宁之没有开口,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杨思儿身后的碧罗、丹红。 杨思儿明白他的意思,对着两人道:“你们出去候着,别让其他人进我院子。” 聂宁之也跟着让韩洲也跟着出去候着。 三人很快退出去,片刻后,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聂宁之四处看了看道:“方才身边还有人跟着你就那般慌张,现如今只剩你我二人,你就不怕外人的传的闲话更难听。” 杨思儿无奈道:“从王爷进了我这院子,闲话就已经传开了,不差多这一分半点的。” 聂宁之抿嘴轻笑:“你且安心,并未有人瞧见本王进这院子,只要你院子里的人嘴严实,你这闺誉还能保得住。” 杨思儿此时的心思不在闺誉上。 “瑾王爷……” 聂宁之知道她想问什么,直接打断她道:“如今离藩国外臣进京仅剩两月有余,想必聂宁临是来劝说令尊推了这事,前世这个时候他也来过。” 杨思儿转头看向他。 男人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道:“安插眼线只为自保,并没有害人之意。” “臣女突然好奇了,王爷您一个病弱之躯怎么培养这么多线人的,若臣女没猜错,你这线人遍布整个京城吧。” 聂宁之自嘲道:“许是病的还不够彻底吧。” 杨思儿一怔,被他这么一提醒,她才意识到,从他进院子都一直很安静。 往常见他,都是恨不得将肺给咳出来。 有时咳得猛了,声音都变哑了。 根本不用通报,在屋里光听咳嗽就知是谁。 聂宁之出声打断她的思绪道:“聂宁临会劝令尊不要接下此事,待你父亲推了后,他再力荐何侍郎接任,这样才能方便他与那些藩国外臣见面。” “何侍郎是聂宁临的人!” 聂宁之淡定道:“这有何稀奇。” 想要夺嫡,身边没几个得力人手可怎么行。 杨思儿压制住心里的慌乱道:“那我爹爹要接下这差事吗?那聂宁临不是更好找理由陷害我爹爹。” “事情还没发生,你慌什么?” 怎么可能不慌,这事一旦出了岔子,她爹爹就是死罪,还会被抄家。 虽说她今世定不会嫁给聂宁临,可让她再看着爹爹死一次…… “若是令尊接下此事,在京城这段时间聂宁临就不能与那些藩国外臣轻易见面。” 杨思儿瞪大眼睛问道:“只要他们不见面,圣上就不会怀疑,那样我爹爹就会无事是吗?” 听了这话,聂宁之忍不住笑了,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道:“明明比别人多活了十多年怎么还这么蠢笨,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 杨思儿算是看出来了,这聂宁之就是不调侃她两句,心里就不舒坦。 她本就是闺中女子,哪懂朝堂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她只想爹爹能好好的。 聂宁之站起身,走到她旁边道:“藩国外臣好不容易进京,聂宁临怎么会不与他们见面,至于令尊会不会无事,就看他如何做了,若是对聂宁临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是放纵不管。” “我爹爹不会的。” “若是以往杨丞相或许不会,但别忘了,你与二皇子有婚约,你爹爹为了你……” “那我……那我这就去与爹爹说解除……”婚约的事。 杨思儿刚要站起身,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就摁在了她的头顶,让她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急什么。” 杨思儿仰着头看他,记得眼圈都红了:“这事有关爹爹性命,臣女怎能不急。” “你呀,就适合弹弹古筝,荡荡秋千,好好看戏,剩下的交给本王。” 说着单手负于身后,缓步朝外走。 杨思儿忙起身,对着他的背影行了个礼,道:“臣女在此多谢瑾王爷,若有用得着臣女的地方请王爷明示。” 就听屋外传来一道呲笑:“就你这蠢笨的脑子还想帮忙,别添乱就好。”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章 第十章 杨思儿虽不喜他总是调侃自己蠢笨,但不得不承认他却是厉害。 也不知他于爹爹说了什么,原本一直不肯接受外臣事宜的爹爹竟然应了下来。 府里管事说,聂宁临从府里走时,脸色极为难看。 而聂宁之则是由爹爹亲自送到府门口,闲庭信步的由着韩洲搀扶回了瑾王府。 听完此事,杨思儿不由道:爹爹果然明事理,分得清谁恶谁善。 申时末,天色渐暗。 杨思儿晚饭吃的有些撑,便拉着碧罗在庭院里闲逛。 还没走几步,就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跑了过来,满脸笑意的对她行了一礼,道:“大小姐,您的信。” 杨思儿看清她的面容,不由心里一紧。 如果她没记错,这个丫鬟叫小荷。 前世她与聂宁临私下往来的信件,都是由她带进来送出去的。 说起来,这还是她醒来后第一次收到聂宁临的信。 杨思儿神情淡淡的看了眼她手中那封信,让碧罗接过来收了起来,随后便示意那小丫鬟下去吧, 那小丫鬟先是愣了一下神,才慌慌张张的将信递给碧罗,欠了个身转身退下,待走远了还偷偷回头瞄她。 杨思儿只装作看不到,继续沿着石铺小路散步。 其实她明白那小丫鬟心里在疑惑什么。 十四五岁正是女子情窦初开的年纪,以往每次收到聂宁临送来的信,她都是又羞怯又开心的亲手接过来,迫不及待的就要打开看看聂宁临在信里给她写了什么。 可这次听到聂宁临送信过来,不但不激动反而态度十分冷淡,甚至没有想要拆开看看的意思。 可她早已不是那个看不出虚伪善恶的小丫头了,聂宁临将她害的那般凄惨,杨思儿没有直接将信撕了,都是杨思儿客气了。 回了院子,她被几个人伺候着洗漱完,湿着发半躺在软塌上看书时,为她擦拭头发的碧罗提醒道:“小姐,二皇子遣人送来的信,您还没看呢。” 杨思儿神情慵懒,随手将那封信接了过来,拆开。 就见信上写着短短几句话,大致意思便是:近些日子你过得如何?每日都在忙些什么? 当时她还真的以为他是真的关心自己,还傻傻的将他当做可以倾诉的人,跟她说娘亲病逝后的悲痛和惶恐。 现在她才看明白,这不过是聂宁临随便敷衍她的问题罢了。 丞相夫人病逝这么大的事情,她为此大病一场,半个京城都知道了,他能不知道? 其实他根本没想真的关心她,只是为了勾着她的心送一封信罢了。 他不关心别人过得好不好,也从没有把别人装在心里过。 他只想他自己过得好,心里至始至终装着的都是那个皇位。 杨思儿这么想着,将递给碧罗道:“拿去放香炉里烧了吧。” 碧罗犹豫道:“小姐,您不给二皇子回一封信吗?” “不回。” 碧罗看了眼与以往大不相同的小姐,不再多说转身将信塞进了香炉中。 这封信并未给杨思儿带来太大的困扰。 次日醒来她就忘了这一茬,用过饭,看看书,练了会古筝。 眼见到了下午,昨日那个送信的小丫鬟又来了。 这次她手里不但拿了一封信,还拿了一个小布袋子。 碧罗将东西拿进来,杨思儿随手打开,便见是一串血玉的手串。 前世,杨思儿也收到了这串手串,虽觉得这手串成色一般,但因是聂宁临送的,还傻乎乎的当宝贝,让碧罗专门找个匣子装起来,好生保管。 谁能想到这东西,聂宁临并不是只送了她一人。 当时他府里不管得宠还是不得宠的,人手一个。 仅仅是因为他出城办差时,骑马太急撞翻了一个老伯的摊子,无奈只能将那些东西全包了下来。 杨思儿随手将那手串递给碧罗道:“赏你了。” 碧罗惊讶:“小姐,这……这可是二皇子送你的。” “这礼物一看就不走心,且不说姑娘家都喜欢带玉镯子或者银镯子,就这成色,去西街地摊上几两银子都能买一箱子,这种东西配得上你家小姐?” 碧罗一听,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可小姐……”不管这东西贵贱,都是二皇子的一片心意呀。 杨思儿根本等不及她说后面的话,便伸手制止了。 聂宁临的心意比这手串还不值钱,或许说根本没有。 那封信,杨思儿直接没拆,递向碧罗道:“拿去烧了吧。” 碧罗着急道:“小姐,这好歹是二皇子写的人,不管如何您总要看一眼吧。” 杨思儿被她劝的的无奈,只得将信拆开,原本只想瞥一眼便让碧罗拿去烧了。 可当她看清里面的内容,不由皱起了眉头。 碧罗见此情形,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小姐,可是又什么事吗?” 杨思儿语气清冷道:“聂宁临邀我在钱氏酒楼见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章 第十一章 聂宁临不是个喜欢做无用功的人。 他既废了时间邀约,那必定是有事。 如今这个时候邀她见面,杨思儿唯一能想到的事情便是与爹爹有关。 看来爹爹做了这个礼节大臣对他影响不小。 这时,耳边传来碧罗略微激动的声音:“那小姐打算何时去见二皇子。” 杨思儿看她:“我何时要说见他了?” 碧罗脸上笑意褪去,疑惑道:“二皇子邀约,小姐不打算去吗?” 杨思儿随手将信丢至一旁道,淡淡道了句:“自然不去。” 她自认心思不够深,藏不住心底的恨意,见了聂宁临必定是要露出马脚。 碧罗看着自家小姐,本想开口劝两句,可又想起之前因提了聂宁临,杨思儿训斥她的事,又生生忍了下去。 杨思儿看出她欲言又止,道:“碧罗,我这么做必定是有其中缘由,虽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但你要记住:聂宁临不是个好人。” “奴婢不懂,二皇子对小姐挺好的呀。” 杨思儿嗤笑出声:“好,你哪里觉得好?” “小姐您忘了,年前您去城南明湖玩,结果船翻了,当时正巧二皇子与好友在附近游玩,将您救下。” 杨思儿反问她:“你说说那船船好好的,为何会翻?聂宁临为何正巧在附近玩,那么多公子哥,又为何唯独他出手相救?” 碧罗抿着唇不作回答。 其实她心里还想为二皇子辩解,明湖景色宜人一向是闲人雅士喜欢去游玩的地方,二皇子本就是才华横溢之人,出现在那里也不足为奇。 小姐与二皇子早早定下婚约一事,京城谁人不知。 小姐落水,自然不敢有好事之人上前来,且再说二皇子还在当场,哪里轮的到他们去逞英雄。 “我晓得你心里在想什么。” “那次我游湖出事前,正因一些小事与他闹脾气,其实说船翻是意外,我到觉得是他在暗地里做了手脚。” “你且看着吧,最近必会有一场英雄救美。” …… 时间匆匆而逝。 转眼三天过去,爹爹接下来礼仪大臣的事务,整日忙到天黑才回府。 这日一早,杨思儿就将雪灵叫到跟前,问了她会不会功夫。 雪灵也不做隐瞒,说会一些。 杨思儿又问她:功夫可了得? 雪灵点头:还行。 杨思儿再问:若是咱府里这些小厮你能打几个? 雪灵不卑不亢道:一炷香时间,十个八个不成问题。 杨思儿听完二话不说带着碧罗与雪灵坐上马车出了府。 这几日她管理家中事物,有很多地方都无从下手,特别是有几个店铺,这几个月交上来的账目她总觉得不太对劲。 只能带着一沓账本去舅舅府上向舅母请教了。 去的路上,还算安全,舅母见了她疼爱的不得了。 又是心疼她瘦了,又是夸她性子沉稳了,五官也更精致了。 弄得杨思儿很是无奈,她与舅母上次见面是在娘亲的葬礼上,此时不过与月余,哪至于相貌都变了。 她将账本拿出,舅母将那些账本看完,皱起眉头,说账本确实有问题。 两人坐在一起认真看起了账目,这一看转眼间几个时辰就过去了。 将其中的问题找了出来,舅母又忍不住感慨,若是你娘亲在世,哪用得着你一个姑娘家这般操劳,还被那些店铺里的畜生这般蒙骗,唉…… 杨思儿敛去眼底的伤感,反过来安慰舅母,说这事她自会处置。 离了舅母家,马车在路上慢行着,杨思儿见天色还早,掀帘对车夫道:“先不回府,去西街。” 车夫勒马,随后转了方向。 到了西街口,杨思儿便下了马,带上面纱朝西街里走去。 西街算是京城最繁华的地界儿了,从莲河到围城全都属于西街。 光商铺就有几千家,还不算路边小贩,就连文人雅士喜欢去的明湖都包括其中,可见这里有多热闹。 在西街上,她家有三个店铺,两个是丞相府的,一个是娘亲嫁妆里带来的。 也是她们府上收入最大的三家店面。 其中一家是粮食,一家是布匹,最后一家是首饰。 今日杨思儿要去的就是首饰这家店铺。 这家店铺是娘亲嫁妆里带来的,她临走之前特意交代爹爹,日后定要添在她的嫁妆里撑门面,莫要婆家人小看了去。 可在娘亲患病这段时间,这铺子里的收入一个月比一个月少,其实它少的并不多,正常情况下都不会有人注意。 可杨思儿就觉得奇怪,娘亲掌家时,这铺子里收益有好有坏,可为何娘病倒后一直坏,就没见好过。 若是两三个月杨思儿便也不觉得奇怪,可这都小半年了,怎么能不引起她的注意。 其实还有一点,如今杨思儿刚刚掌家,对于府中很多事情都不甚清楚,这些人便利用这一点,在其中抠利。 府内因有陈管事一家的事情震慑,倒没人敢再犯。 可店铺里的人就不一定了。 杨思儿带着两个丫鬟上了一家小酒楼,在二楼窗边的位置坐下。 窗外,正对着的一家店铺,正是她家的首饰店铺。 “碧罗,雪灵,你俩坐在这张桌子上喝着茶,吃着点心顺便做一个事情。” 说着她朝楼下店铺指了指,说道:“数一数一个时辰里有多少客人进入这家店里边。” 两人领了命,一人一边坐下。 杨思儿起身坐在了另一桌上,拿出方才店铺里买的书本看了起来。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待她看了十几页书后,两人便走过来道:“小姐,我们数完了。” 杨思儿问道:“多少?” 碧罗答道:“这一个时辰进入店铺总共一百四十八人,其中成交了三十六次。 杨思儿听着她的话,心里默默计算。 越算眉头皱的越紧,虽说这一天与另一天的生意还不一样,何况一个时辰这样看。 可怎么算都与交上去的账目有出入。 不过杨思儿并不打算拿这一个时辰说事。 她将书收起来道:“走吧,明日我们再来。” 从酒楼出来,三人就朝西街口走,车夫还在那边等她们。 眼见路程已过半,突然从旁边巷子里冒出几个流氓痞子,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杨思儿来的。 很快,三人被包围,六七个痞子满脸色气的看着杨思儿。 “哎呦,这是哪家的小姐,长得这般俊俏。” 面纱下的杨思儿露出一抹浅笑,她果然没猜错,聂宁临定是派了人在她家府门口蹲守,专门等着她出来上演这么一场好戏。 在京城里,最不缺豪门高户。 出了府门,碰见三个人,说不准其中就有一位是高贵贵人。 所以爹爹娘亲常常教导她与幼弟,出门为人要谦虚,只要别人不主动招惹,莫要得罪人。 她这一身装扮虽素雅,但一看就是贵门高户家的女子,一般人哪敢上来调戏,定是有人背后指使。 碧罗立刻挡在了杨思儿前面,骂道:“哪来的登徒浪子,苍天白日也敢猖狂,小心我们报馆直接将你们抓去坐牢。” “哎呦,脾气还挺火爆。”说着脸瞬间拉了下来:“你这贱婢也不睁大眼睛看看本大爷是谁,就敢喊着报官,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说着直接伸手抓过碧罗的肩膀,将她甩倒一旁。 杨思儿觉得这些人若真是聂宁临派来的,那他定在不远处看着。 她不得不做出一副惊慌的神色,双手拉住了雪灵的后衣摆,语气中带着颤音:“雪灵。” 雪灵以为她是真的害怕,侧头安慰道:“小姐别怕,奴婢能护的住你。” 她的话被其中一人听到,那人不由笑道:“哈哈哈,那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怎么护。” 说着就要伸手去摘杨思儿的面纱,雪灵眼神一凌,瞬间抓住了他的手腕,对杨思儿道:“小姐,你往一边站站,别误伤了你。” 杨思儿听了忙松开了她的衣摆,后退几步。 几个人一起朝雪灵冲去,雪灵看着瘦小没想到手脚十分灵活,力气也极大。 竟抓着那人的胳膊往旁边一拉,将比她高了一头的男人拉了趔趄。 杨思儿慌张的将碧罗扶起来,退至一旁,这时两个男人见她想要走,立刻冲了过来将她们主仆二人拦住。 他们虽然看着浪荡,但并没有真的动手非礼杨思儿。 这让杨思儿心里松了口气,更加确定是聂宁临派来的人。 雪灵一人缠住了四五人,可这两人还是将杨思儿与碧罗逼得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就听一道厉喝:“住手。” 杨思儿转头望去,就见一身碧蓝华服的聂宁临带着两个小厮走了过来。 两个小厮见此情形,直接围截杨思儿的两人踹倒在地,抓了起来,并未要伤他们的意思。 很快,雪灵那边也将五人全部打到在地,跑过来见杨思儿毫发未损,才松了口气。 杨思儿死咬着唇,控制住想要撕碎聂宁临那张伪善脸面的冲动,敛去眼底的恨意,做出惊慌失措的楚楚模样,冲他略施一礼,语气哽咽道:“臣女见过二皇子。” “免礼,你可有伤着?” 那关切的眼神,明知故问的话,还真是演的十分精湛。 杨思儿摇头:“多亏了二皇子及时出现,不然……” 说着她的眼里泛起了泪光。 杨思儿都觉得自己演的有点过了。 往日她与舅舅呆惯了,虽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但性子也算皮实。 就算正常时候遇到这事也不至于哭哭啼啼。 “思儿莫怕,这些浪荡子竟敢大白天调戏清白姑娘,卢斌,你们二人将这些人全部押去官府,记得跟京兆尹说一声好生处置这些人。” 这时,一道温润沙哑的声音响起:“确实太可恶了,韩洲你也跟着去,看看这些人到底什么背景底子,敢在天下脚下犯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章 第十二章 话音刚落,就传来一阵低咳。 聂宁临的身子一顿,几人闻声望去,就见聂宁之脸色苍白,嘴角噙着浅笑走了过来。 杨思儿一怔,心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西街。 聂宁临也是一愣,不过很快转过神道:“四弟,你怎么来了?” 聂宁之看向他,缓缓走过来,笑道:“怎么?本王不能来这西街?” 聂宁临挑眉道:“你这是什么话,本宫不过是担心你身子罢了。” “五弟非说在府里闷久了不好,硬要拉着本王出府走走。” 说完,就听远处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四哥,大老远就听你说我的不是,我这还好心还办了坏事了。” 只见五皇子手持纸扇,一身俊俏贵公子的打扮迈步走了过来。 到了跟前才收敛几分笑,叫了声二哥。 这一声四哥,一声二哥就连杨思儿这个旁人都听出了远近疏离。 聂宁临则像是听不出一般,笑着点头回了句:五弟。 三人都打了招呼,杨思儿也不能干站着,对着聂宁之与五皇子施身行礼道:“臣女见过瑾王爷,见过五皇子。” 五皇子随意的挥了挥扇子道:“免礼免礼,方才听闻有几个地痞流氓在此处闹事,可有吓到杨大小姐。” 杨思儿摇头:“多谢五皇子关心,臣女不曾吓到。” 她回的十分坦然,丝毫忘了方才在二皇子面前做出的那副楚楚可怜之态。 五皇子见几人在这干站着,旁边街上还有不少人朝这边偷偷打量,不由开口道“行了,我们也不要在这干站着,既然见了面自然要好好喝上一杯,正巧四哥不能陪本宫喝酒,二哥要不要与我们一起?” 聂宁临原本是想救下杨思儿,寻一个酒楼雅间,与她聊一聊怎么不会信也不出来赴约的事情。 现在被聂宁之两人一搅合,全没了兴致,脸色不算好看道:“不了,本宫只不过路途经过,如今宫里还有事儿等着本宫,你且自己好好喝吧。” 说完对着聂宁之与杨思儿点了下头,便负手而立迈步离开。 待他走远了,五皇子脸上十分愉悦,嘴上却虚假的惋惜道:“唉,二皇子这一走,连个陪酒的人都没有。” 杨思儿也不想在站在街上与两人久待,忙欠了个身道:“那臣女也先告退了。” 不等杨思儿转身走,聂宁之抬眸看了她一眼,转身朝西街里走去,五皇子忙跟了上去:“四哥,你等等我。” 杨思儿看着两人走远将目光收了回来,对碧罗道:“我们也走吧。”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天的聂宁之心情不佳。 方才,他看着二皇子时明明脸上挂着浅笑,眼底却没有笑意。 转头看向她时,别说眼底的笑,就连面上的笑都没了。 杨思儿坐在马车里,回想近些日子可有得罪他的地方? 说来她与瑾王爷上次见面已是三四天前,明明他从自己院子走时还叮嘱她莫要给他添乱。 这几日她也呆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处理家中事物,难道是……她让雪灵送去的那只人参,他不喜欢? …… 次日。 杨思儿知道了聂宁临在府外安插了眼线,专门等着她出门制造偶遇。 她干脆呆在府里不再出门,至于首饰铺子,她将原本在年前身边伺候的两个大丫鬟派了去。 她们两人跟在娘亲身边多年,常看娘亲管理府内事物与店铺,说不定比她还精通一些。 原本她是想着自己早晚都要学,干脆这段时间跟着舅母练习,现在多了聂宁临的干扰,还是算了吧。 在府内的日子清闲,她还特意让雪灵去打听了一下那几个地痞流氓如何了? 杨思儿知道,那两个小厮定会将人带到角落里就放了,根本不会送去官府。 可聂宁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瑾王爷,聂宁之还特意将韩洲派去一同押送。 就算是为了做戏,那些人也定会被送去官府。 果然,雪灵过来回话,说那些人被送去官府,一人打了三十大板,在牢房里关了三天,放了出来,现如今几人都是进气多出气少,不知救活过来会不会留下病根。 杨思儿听的心情极好,她都能想象到聂宁临听说了此事后脸色能有多难看。 算算日子,再过几日就要到端午节了。 杨思不但要给两个幼弟绣香囊,还要给林老夫人准备贺礼。 端午节过后没几天就是林淑依祖母的七十大寿。 这一忙就过去了五六天时间。 这日,天色刚刚入夜,杨思儿听说隔壁院子晖儿、俊儿哭闹这不肯睡觉。 因着爹爹在那院子,杨思儿不便去哄,便在自己屋子里缠上义甲,弹起了古筝,曲子柔缓动听,有让人静下心来入眠的作用。 夜晚,四周寂静,听着这曲子,就连虫鸣声都小了许多。 就在这时,一道悠扬的笛声响起,像是为了配合她的古筝,将曲调放慢不少。 杨思儿听到愣了一下神,这笛声……离得好近。 许是这合曲子太绵柔动听,没一会隔壁院子的哭上就小了,又过了一会,直接安静了,许是两个小家伙已经睡着了。 杨思儿的手指刚刚停下,那笛声顿时便消失了。 她不由疑惑的朝瑾王府方向瞧了一眼,心道这笛子是聂宁之吹得? 那日五皇子将笛子送给他时,他不是说没有气力吹吗? …… 瑾王府内: 聂宁之生气将笛子随手丢在桌子上,喘着粗气道:“韩洲,将这东西扔远些,别让本王看见。” 不过随便吹了半曲,就累得他四肢犯软,喘不上气力。 韩洲领命,正要拿起笛子出去将其解决了。 聂宁之脑中想起方才的古筝声,又道:“慢着。” 韩洲收回正要去拿笛子的手,看着自家王爷,等着他的下一句吩咐。 “你去将杨思儿叫来。” 韩洲愣了一下,随后领命转身出去。 月棠院里: 杨思儿将义甲卸去,许是午后她休憩了片刻,这会还没有睡意,便拿了本书看。 这时,雪灵敲门走了进来,走到了杨思儿身前道了一声小姐。 杨思儿问:“何事?” “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杨思儿蹙眉疑惑:“这都辰时末了,瑾王爷找我做什么?” 雪灵答:“奴婢不知。” 杨思儿担心他找自己是为了爹爹的事,沉思片刻,还是将手中的书放下,让碧罗找来外衣穿上,出了院子。 片刻后: 杨思儿与碧罗由韩洲带着进了王府后院,一进拱门便看到了坐在凉亭里正饮茶的聂宁之。 她缓步走入凉亭,对着聂宁之行了一礼:“臣女拜见王爷。” “免礼。”说着指了指对面的石凳道:“坐吧。” 杨思儿顺从的在他对面坐下,看了眼石桌上的棋盘,心道:瑾王爷不会是半夜睡不着来找她下棋吧。 “瑾王爷,你找臣女来可是有事?” “下棋。” “……” 这偌大的王府,几十号人还能差一个陪您下棋的人。 三更半夜的将她一个深闺女子叫来王府,不妥当吧。 聂宁之却像是看不出她的惊异,手里捏着棋子道:“我们来点赌约,如何?” 杨思儿没有接话。 聂宁之继续道:“若是本王赢了,你要每日来我府上吹一个时辰的笛子,若是你赢了,本王就帮你爹爹办妥一件事。” 杨思儿蹙眉:“什么事?” 聂宁之挑眉:“你不知?” 杨思儿摇头。 “近日,令尊正犯愁将那些藩国外臣的住处安排在哪儿,京城几处驿站修葺还未完善,仅剩下的两处驿站根本安排不下那么多的人。” “而城中的客栈大多都是朝中重臣名下的铺子,他们都知晓圣上对那些外臣疑心正盛,怕与其有牵连都不敢接纳,现如今令尊说不定正愁着要不要开一家客栈安排那些外臣。” 杨思儿蹙眉喃喃一声:“爹爹都没跟我提起过。” “你一个闺中女子说了又能如何,只是多个人徒增烦恼罢了。” 好像……也是。 “那你说能帮我爹爹,怎么帮?” “本王可以将恭合客栈借给令尊。” 杨思儿惊呼:“恭合客栈!” 那可是京城里最大的客栈,不会是聂宁之名下的铺子吧。 聂宁之修长的食指与中指夹起一个棋子,问道:“这个赌约,有没有兴趣?” 杨思儿露出犹豫之色:“可臣女自知棋艺不佳,赢不了王爷。” 聂宁之想了想又道:“不如这样,若是你赢了,本王将客栈免费借给你父亲,若是本王赢了,你依旧每日来府上吹一个时辰的笛子,但客栈本王依旧借给你父亲,不过要收住宿的银子。” 杨思儿认真想了想,觉得真如聂宁之所说的这样,她好像怎么都是赚的。 “好,臣女陪您下棋。” 旁边的韩洲听了这话嘴角忍不住抽搐,明明王爷原本就打算将客栈借给杨丞相了,没想到此时竟然又拿来做赌注哄骗杨家大小姐,不过主子想怎么做他一个奴才也无权干涉,只希望杨大小姐聪慧一些,少被主子套路一两次吧。 女子自小就会学习琴棋书画,所以杨思儿的棋技不错,但能明显看出聂宁之的棋艺更高。 杨思儿看着棋盘沉思许久才敢将棋子放下,结果被聂宁之一下堵死了棋路。 许是关乎爹爹的事情,杨思儿下的很认真,认真的都忘了对手是聂宁之,竟露出了与爹爹、舅舅下棋时的耍赖。 “唉,慢着,我不走这里了。” 说着还抓住了聂宁之的手,将自己的白子拿了起来,又将对方的黑子拿了起来,正要还给对方,就对上聂宁之似笑非笑的眸子以及手中握着的微凉的大手, 杨思儿一惊,猛的松开了他的手,站起身连连后退,直到后背贴到了凉亭的石柱。 “瑾王爷恕罪,臣女……臣女玩的太入迷了,忘了您的身份。” 聂宁之想起方才她撒赖时的娇俏模样,蹙眉问道:“你往日都与谁这般下棋?” 杨思儿脸颊微红:“臣女……臣女都是与爹爹、舅舅以及身边的婢女玩时才会耍赖。” 聂宁之挑眉:“悔棋可不是君子作风。” 杨思儿偷偷撇嘴,低着头小声嘟囔一句:我又不是君子。 面上却是老老实实的点头应道:“是,臣女知错了。” 聂宁之只当做没听到她的小声嘟囔,问道:“可与聂宁临下过棋?” 杨思儿摇头:“未曾。” 聂宁之的面色缓和不少,道:“坐下吧,本王就让了你这一子。” 杨思儿面有喜色:“真的?” 聂宁之勾着唇角点头。 杨思儿立刻执起白子道:“那我下这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章 第十三章 听到杨思儿这得意之声。 聂宁之抬眸瞥了她一眼,从棋盅执起一子,下在棋盘上。 就连杨思儿面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将手中棋子扔入棋盅。 “瑾王爷,你这就过分了,明知臣女要输又何必让一子,故意拿臣女逗乐?” 聂宁之噙笑,挑眉道:“没料到你棋艺会这么差。” 说着伸出修长白皙的食指,敲了敲棋盘上的一个位置。 杨思儿寻声看去,发现自己若是将棋子走在那里,确实还有一线活路,不由气馁:“唉,臣女技不如人,认输了。” 话音刚落,面前就出现一截长笛。 “那就吹吧。” 杨思儿看了看面前这有些眼熟的笛子,又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聂宁之,为难道:“瑾王爷,臣女不会吹笛。” “你先吹,本王给你做指点。” 杨思儿伸手接了过来,面上依旧是为难之色,她自小学的就是古筝,这笛子她都不一定能吹响。 不过杨思儿也不是那耍赖的主儿,她拿起长笛横在嘴边,试着吹了一下,笛子发出细小的声响,这给她增添了几分信心。 深吸一口气,对着笛子吹出。 “呼————” 一道刺耳难听的笛声发出。 笛声停,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片刻后,对面传来一道猛咳。 聂宁之因咳嗽太猛,苍白的肤色染上了一抹潮红。 咳嗽声停止,聂宁之端起茶盏润喉,揶揄道:“你这……说的不会,还真不是谦虚。” 这无非是对杨思儿最大的嘲讽,她顿时羞的脸颊绯红,气愤的将笛子丢在了石桌上,低下头不再理他。 这时,头顶传来聂宁之的声音:“你在学古筝时,也敢这么跟先生耍脾气?” 当然不是,杨思儿抿着唇抬起头不情愿的看向他。 “看好了。”聂宁之说着将笛子拿起放置唇边。 一道悠扬缓慢的笛声响起,十分动听。 不过吹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笛声骤然止住,耳边传来一道急促的咳嗽。 杨思儿看着他这病弱的身子,心道原来那日王爷与五皇子说的气都喘不匀还真不是说笑。 待咳嗽声停了,聂宁之问道:“可看会了?” 杨思儿摇头。 聂宁之蹙眉:“你不是聪慧的才女吗?” 杨思儿坦然道:“那是外人传的。” 自小就被舅舅当男孩子带着四处调皮捣乱,再说前段时间她还偷偷爬墙瞧他家后院,就这样的她能秀外慧中到哪儿去? 聂宁之将笛子递回她手上,道:“那只能勤学苦练了。” 杨思儿看着手中笛子,脑中回想起方才聂宁之吹笛时的隽秀模样,突然反应过来,骤然红了耳根。 他们……刚才用了同一只笛子。 “砰砰砰” 食指敲击桌面的声音。 “发什么愣。” “王爷府中可有其他笛子。” 聂宁之垂眸看了眼她手中的笛子,端起茶盏,十分淡然的回答:“没有。” 杨思儿将笛子放在桌面,起身欠了个身道。 “既然是学笛,那应臣女应当自备长笛,王爷,要不今日就先到这吧,请容臣女回去准备笛子。” “不用自备,这笛子本王送你了。” “……” 聂宁之见她不做声,抬眸看她,嘴角勾起一抹逗趣的浅笑。 “莫非你嫌弃本王是病弱之躯,嫌弃这笛子被本王碰过。” “臣女不敢。” 瑾王爷这明显就是故意曲解意思,什么嫌弃他是病弱之躯,杨思儿是避讳他是男子之身,哪有男女共用一只笛子。 聂宁之单手撑在桌子上,歪头将她打量一遍,问道:“以往你在聂宁临面前也这般拘束?” 杨思儿疑惑:“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今晚他已经两次提起聂宁临了,难道因为那日见她和聂宁临站在一起,瑾王爷还以为她对聂宁临还有男女之间的心思? 聂宁之也察觉到自己今日有些反常,转开了视线道:“无事,随便问一问。” 杨思儿:“……” 正犹豫她要不要主动解释一下。 聂宁之忍了又忍,还是开了口:“前段日子在街市你被几个地痞流氓调戏,你可知是有人故意为之。” 杨思儿点头:“臣女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不离聂宁之远点,那日若不是本王半路出现,你怕不是就要与他单独相会去了。” “王爷,莫要胡说,聂宁临是我的仇人,臣女怎么会与他相会?” “臣女自知心思浅,瞒不过你们这些聪慧人,这几日一直躲在府里就是为了不见他,如今王爷这么说可是怀疑臣女动了恻隐之心?” 聂宁之听了这话心里舒畅不少,淡淡道:“本王是怕你太愚笨,看不透聂宁临那些哄人手段。” 杨思儿见他又说自己笨,不由撇了撇嘴,嘟囔道:“不管能不能看出那些手段,臣女都会离他远一些。” 说完又补一句:“倒是瑾王爷,古人常说君子断交尚不吐恶语,你这么尊贵的身份不能总嫌弃臣女蠢笨,若是传到外人耳中还以为臣女是个智缺之人呢。” 聂宁之挑眉道:“那说几件你聪慧的事情来给本王听听。” 杨思儿语塞。 聂宁之倒也不为难她,开口道:“不是谁要回去吗,正好本王也乏了。” 杨思儿也不再多做解释,起身对他行了一礼快步出了凉亭。 快要走出后院时,杨思儿脚步顿住,重新转身回到凉亭,对着正喝茶的聂宁之道:“臣女觉得投靠瑾王爷就是臣女做的最聪慧的事情。” 说着拿起桌子上长笛,笑着对聂宁之行了一礼道:“那就多谢王爷赏赐了。” 她走的太快,没瞧见身后男子眸底那掩不住的笑意。 …… 如今已进入六月,天气越发炎热。 杨思儿半躺在软塌上,丹红拿着蒲扇隔着冰盆给她打扇。 还算是有些凉风袭来,她手里拿着那个长笛仔细研究。 昨夜她将长笛拿了回来后让碧罗仔细擦拭一番。 这笛子挺好看的,通体呈现黑色,白天细看又能看出黑色中还带着淡淡的红色,一看就不是凡品。 杨思儿将其放在唇边,轻轻吹出。 “呼——” 依旧如昨晚那般难听。 她蹙着眉努力练习,这一吹足足吹了半个时辰,只觉得舌头都麻了,也没吹出半个音调来。 倒是引来了春风、春喜两个大丫鬟。 这两人跟着娘亲已有十几年,两人也早早的许配了人家,如今都各自有了儿女。 娘亲走后,这两人便一直在隔壁院子伺候晖儿、俊儿。 两人将这几日看到的情况仔细说了一遍,之后春风就说道:“小姐,这首饰铺子的掌柜确实有问题,之前夫人也怀疑过他,后来怀了孕害喜严重,没心思去管,生下两个小少爷后,夫人的心思全在两个小少爷身上,铺子上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杨思儿蹙眉深思,一时间不知道这件事要如何下手。 这铺子的掌柜她也打过交道,每次她去铺子里挑选首饰,他都极为热络,杨思儿也尊称他一声仁叔。 杨思儿觉得她若是明着安插个人手进去,掌柜肯定会死防着。 若是不安插人手进去,那就只能对账,可那掌柜不是傻子,肯定早就做好了假账,不然娘亲也不会说放任他不管,定是查他需要费些心力。 杨思儿想来想去都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如今爹爹忙于朝事,她也不敢拿这事烦他,便想着再去舅舅家去求助舅母。 正想着,就听院外传来一道奇怪的声音。 “思儿思儿,快开门呀,快开门快开门!” 她疑惑着起身出了屋子,一眼就看到她院子敞开的大门上正挂着一个鸟笼子,里面有一只鸟蹦来蹦去,嘴里依旧喊着她的名字,让她开门。 她快步走到门边,四周看了一圈都不见舅舅的身影。 倒是这鹦鹉的声音将隔壁院子里的晖儿、俊儿吸引了过来。 两个小人儿激动的在笼子下打转,仰着小脑袋说要想要摸摸这鹦鹉。 杨思儿便让人将笼子摘了下来放在地上,几个人围着它瞧。 不过这鹦鹉似乎是个不聪明的,只会一句‘思儿快开门’碧罗几人试着交给它其他话,它也不学。 就在这时,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你们几个围着我的小葫芦做什么”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舅舅满脸笑意的走过来,伸手提着笼顶的钩子,对着里面的鹦鹉吹了个口哨。 杨思儿起身问道:“舅舅方才去哪了?” 梁秋易对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对鹦鹉道:“小葫芦,叫晖儿、俊儿。” 方才一直不肯改口的鹦鹉竟然十分乖巧的叫了两声,正是晖儿、俊儿。 听的两个小人直开心的跳起来鼓掌。 舅舅十分满意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瓷瓶,往笼子的食盒里倒了一些小虫子,将瓷瓶与鸟笼一并递给旁边的奶娘道:“你们先拿去给晖儿俊儿玩。” 说着对着杨思儿勾勾手指道:“思儿,你跟我来。” 说着迈步进了月棠院中。 不知道这不着调的舅舅有想要做什么,杨思儿疑惑的迈步跟了上去。 一进院子,梁秋易瞬间就变了脸色,急的跳了脚,道:“思儿,你快去换身男装来,我要带你去捉奸!” 杨思儿满脸疑惑:“什么?” 梁秋易气愤道:“方才我来的路上见聂宁临进了满春园!这个混蛋东西都与你定下婚约,竟然还敢去那种地界,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听聂宁临这三个字,杨思儿瞬间没了兴趣。 “他想去便去,关我何事。” “怎么不管你的事,他可是你未来夫君。” “不会的,我会与他解除婚约的。” “哼,思儿说的对,这样花心的男人咱不能嫁,敢进那肮脏的地方还真不怕染一身sao病出来。” 杨思儿听了脸颊绯红,不满的叫了声:“舅舅。” 梁秋易这才反应过来,道:“是老舅粗鲁了,都是被聂宁临那个畜生气的,不行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必要跑去一趟,抓他个现行,到时思儿也好有理由退了这婚约。” 杨思儿想了想,觉得也是。 便转身进了屋子,不过一炷香时间,她便换好了衣服出来。 以往舅舅总喜欢带着她出去玩,觉得她女装不方便,便让她置买几套男装,虽细看还是能看出是个女子,但不像女装那般扎眼。 很快,两人坐上马车出了府,转眼来到了西街后边的那条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章 第十四章 这条街可以说是男人最喜欢钻的地界儿。 梁秋易也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看模样比杨思儿还束手束脚,站在园子门口愣是半天没敢进去。 最后还是里面的老鸨满脸谄媚的迎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朝梁秋易身上扑去,熟络的招呼道:“呦,爷来了,快快里面请,姑娘们可都在屋子里等着呢!” 怀里突然多了个半老徐娘,梁秋易也是吓了一跳,忙伸手将她推开:“你且站好,本公子有话问你。” 老鸨面带笑意,声音娇滴滴为他引路道:“爷,你先进来再说。” 梁秋易站着没动,问道:“聂宁临可在里面?” 听到这话,老鸨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先是将梁秋易上下打量一遍,又转头敲了敲几步远的杨思儿,见她模样娇俏白嫩一看就是女子,脸上的笑彻底没了。 “两位贵人不会是来园子里砸我们生意的吧?” 梁秋易摆手道:“那倒不是,我们就是来找人。” 老鸨听完嗤笑一声,转身直接回了店里。 她们这种地方,哪天没有七八个说来找人的,干她们这种行当最重要的就是要保证客人的隐私和人身安全,不然被人来闹几次,她们哪还有什么客人。 梁秋易还想上去说几句,就见几个拿着棍子的彪形大汉从后院走了出来,气势汹汹吓得他瞬间没了脾气,转身就走过来拉上杨思儿朝街口走。 待走了几步,梁秋易回头见那些大汉没有追上来,长长的松了口气。 杨思儿再旁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舅舅,你这也太没胆识了。” 梁秋易挺了挺背,哼道:“我这是懒得与他们计较,怎么说我也是个正四品的中书侍郎,与他们打起来传出来多影响我在朝中的声誉。” “再说,若是让你舅母知道我在这种地方与他们打起来,非扒了我一层皮不可。” 说着举起双手闻自己身上,眉头紧蹙,嘴里不停的嘟囔:“完了完了,刚才没料想那老鸨会扑怀里,弄得身上满是脂粉味,这可要怎么办?” 杨思儿在旁边瞧着这场景,忍不住捂嘴偷笑。 也不知舅母那柔弱和善的性子是怎么将舅舅拿的死死的。 一路上,梁秋易都因身上的胭脂味烦躁不已,还非要将杨思儿拉他家里去给他做个证人,免得他被舅母冤枉了去。 杨思儿实在受不住他的唠叨,问道:“舅舅,我还是第一次见男人这么怕老婆的,你就算真去了那园子舅母能将你如何?” 梁秋易想了想,道:“就算是真去了她也倒不能将我怎样,顶多是哭闹一场,可她那么爱笑的人,我何必要惹她哭呢。” 听到这话,杨思儿的眸子闪了闪,侧头看着还在不断拍打自己衣衫试图将那胭脂味去掉的梁秋易,道了声:“舅舅,你真好。” 梁秋易得意的扬着头道:“哼,你老舅一向很好,你现在才发觉是不是有些晚了。” 杨思儿抿唇笑而不答。 心中感叹,这世上舅舅这般的人少之又少,反倒是聂宁临那样自私自利的恶人多的数不清。 …… 两人刚从最后一道街走出,舅舅正说着他们要不要在附近找一家酒楼喝杯茶,说不定等会聂宁临要从这街口出来。 就一声怒吼:“梁秋易!” 杨思儿两人闻声望去,就见隔了两条街口外的杨立庆正满脸怒容朝他们这边走。 而杨立庆身后,聂宁之身着碧蓝金纹曲裾,单手负在身,另一只手搭在身旁青衣侍卫的臂上,由他搀扶着站在原地。 梁秋易见是杨立庆,立马躲在了杨思儿身后,惊呼道:“姐夫,你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我看你真是疯了,竟然带着思儿去那种肮脏地方,看我今日不打断你的狗腿!” 梁秋易气势极弱的辩解道:“不是的呀,我们是去捉奸的!” 梁秋易此时早已忘了自己还是正四品中书侍郎的身份,上蹿下跳的躲避杨立庆揍过来的招式。 杨立庆听了,顿住了身子:“捉奸?你说清楚,要捉谁的奸?” 梁秋易探出半个脑袋道:“自然是聂宁临那个浪荡子,我方才从西街路过正巧见他进了满春园。” 杨立庆一听,更气了:“你个不争气的玩意儿,二皇子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出口的,我看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再说你与他是什么关系,也敢捉他的奸。” 梁秋易自小就不着调,而杨立庆与他了十几岁自小教训他惯了,也不觉得骂他有何不妥。 杨思儿瘦小的身板夹在两人中间十分为难,见不少人都朝他们这边看,杨思儿不得不提醒道:“爹爹,有事我们回家说吧,街上人多。” 杨立庆将目光转到了她身上,见她一身男儿打扮,冷哼一声:“你都已经及笄竟还如此不懂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 杨思儿被骂的低着头不敢出声。 杨立庆骂了两人理智总算回归,见周围不少人都朝他们这边看,而他们站的正是‘暗花’街口,且不说等会被人认出他这个正一品丞相与那个不着调的正四品侍郎在这种地方,不知道要怎么将他们参到圣上面前去。 此时他身后还站着瑾王爷,人家刚答应将客栈借给自己,别因为这两人再将事情搅黄了。 这么一想,他立马镇定下来,低声对面前的两人道:“看我回府怎么收拾你们。” 说完正了正自己的衣冠,恢复了往日衣冠楚楚的正经模样,转身朝聂宁之走去。 此时,聂宁之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冰寒的眸子看向正低着头的两人,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了。 杨立庆见此,心道不好,快步追了上去。 …… 酉时末: 杨思儿拿着长笛与碧罗来了瑾王府。 后门开着,府内的灯火也依旧亮着,凉亭里却空无一人。 将她带来的管事道:“杨大小姐您先坐着,奴才去请王爷过来。” 杨思儿浅笑有礼点头应下。 待那管事一走,她立马毫无气力的趴在了石桌上长吁短叹,心情十分低落。 今日她与舅舅灰溜溜的回了府,舅舅去他之前住的那院子洗了澡换了身衣服,连还在双锦院的鹦鹉都没来得及拿,就匆匆跑回了自己府邸, 杨思儿却无处可躲,爹爹回府后将她好生骂了一顿,还说她越来越没有大家闺秀的气度,越来越不矜持。 杨思儿心想:若是爹爹知道她此时偷偷来瑾王府,不知道会不会骂都骂不出来,直接气的吐血。 “咳咳咳” 正当杨思儿胡思乱想之际,身后传来一道咳嗽的声音。 她立马坐直了身子,转头朝身后看去,就见聂宁之已经换了身衣服,迈步走进了凉亭。 杨思儿起身给他行礼,聂宁之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四周寂静,旁边偶尔传来鱼儿浮上来随后游开的水泡声。 韩洲与碧罗依旧站在凉亭外的不远处。 杨思儿抬眸偷偷打量聂宁之的神色,发觉他正脸色紧绷的端着茶盏喝茶,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样。 她试探的叫了声:“瑾王爷?” 聂宁之抬眸瞥了她一眼,未出声。 这让杨思儿心里多了几分忐忑,她刚刚在家挨了爹爹的骂,来了这不会又要被瑾王爷给狠狠骂一顿吧。 这么一想,杨思儿挺直了脊背,坐的更加端正了,两只纤细的小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一副乖学生等着教书先生的模样。 许久后,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吹笛。” 闻声,杨思儿拿起了摆在面前石桌上的笛子,认真的压指,唇抵在笛口,缓缓吹出。 笛声依旧难听,聂宁之却不嫌弃,甚至单手撑住额角,闭上了眼睛。 聂宁之没让停,杨思儿便继续吹。 宁静的四周,这难听的笛声尤为煞景。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杨思儿吹的有些累了,正想着要不要放下笛子喝口茶。 一直闭着眼睛的聂宁之开了口:“今日,你为何出现在‘暗花’街口?” 杨思儿也不瞒他:“是舅舅说聂宁临进了满春园,想拉臣女去抓个现行。” 聂宁之哼笑:“捉奸?” 杨思儿察觉到周围的气温低了几分,解释道:“臣女想拿这事儿作为退亲的借口。” “呵,幼稚。” 听到这三个字,杨思儿低下头委屈的咬着嘴唇,眼睛逐渐湿润。 今日,爹爹也是这么骂她,骂她想法幼稚、做事愚蠢,且不说聂宁临进入那种地方自会万分小心,不会落别人手上把柄。 就算他去了园子,杨思儿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去堵门,传出去没人会指责他行为浪荡,只会笑话她不知礼数,没有主母的肚量。 再说他二皇子的身份,岂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能让她主动退了婚去。 不说宫里的琳贵妃不会答应,就是圣上也不会让她伸手去打二皇子的脸。 最后的结果便只有她落个妒忌,不容人的名声。 若是二皇子不计前嫌将她娶进府里,以后聂宁临就是将那园子里的女人全纳进府里,也容不得她说个不字。 若二皇子拿着不识大体的借口与她解除亲事,往后高门贵府里谁还敢娶她。 当时爹爹骂她,她心里还觉得不服气,心道只要不嫁给聂宁临,毁了闺誉又如何。 可聂宁之明知她的遭遇,却也说她幼稚,她就觉得万分委屈。 聂宁之看她低头不语,正想在训她两句,却见两滴清泪掉在了她白皙的手背上。 他怔住,见她瘦弱的肩膀轻微抖动,他慌了神。 “你……本王只说了你一句,你就立马掉泪珠子,怎么这般娇气。” 杨思儿吸了吸鼻子,任性回怼道:“我就是娇气,容不得别人训斥,一训斥我就委屈的想哭。” 站在凉亭外的碧罗听着自家小姐这说话的语气,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转身跪下解释道:“瑾王爷恕罪,我家小姐在府里刚被老爷狠狠的训斥了一顿,此时心里正低落,无意冒犯王爷。” 聂宁之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碧罗一眼,冷冷的道了声:“韩洲,你们两人去远处候着。” 韩洲领命,带着跪在地上发抖的碧罗走到了几十步之外,确定碧罗已听不到凉亭中二人对话,自己也闭了耳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章 第十五章 凉亭里,杨思儿咬着唇想要止住哭泣。 可心里就是憋着一股委屈,越想着不能哭,可眼泪越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坐在对面的聂宁之看了,长叹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只帕子递过去,语气也软了几分道:“你莫要哭了,本王不说你幼稚就是了。” 杨思儿也不客气,从他手上接过帕子,将面上的眼泪拭去,吸了吸鼻子努力将泪水收回去,嘴上还讨价还价的说道:“不但不能说我做事幼稚,也不能再说我蠢笨。” 聂宁之看她这见势插针的功夫,无奈的笑着点点头。 杨思儿心里依旧不服气,嘟囔道:“瑾王爷与爹爹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看事情自然与臣女这种小女子不同,可臣女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凭什么我们女子在街上多站一刻就是不矜持,而他们去那种肮脏地界不被指责浪荡,反而说我们女子不容人,没度量。” “臣女就是没度量,任凭别人怎么说,臣女就是想退亲。” “瑾王爷明知道上一世聂宁临将臣女害的有多惨,臣女是一时一刻都不想与他再有瓜葛,再说若是爹爹这一世没被冤枉斩首依旧是丞相,就聂宁临那样自私自利的人定会纠缠着臣女不放。” “臣女如今已经及笄,虽说还有三年孝期,可我朝已有不少孝期嫁人的例子,到时聂宁临要是强硬要将臣女娶进府去……” 说到这里,杨思儿又气又急,脸颊都涨红了。 杨思儿也是急了,才直接在聂宁之面前把心里话全说了出来。 聂宁之听着,也不说话。 杨思儿侧眸偷偷打量他的神情,问道:“瑾王爷为何不说话了?可是认为臣女说的不对?” 聂宁之面上挂起了笑意,端起面前的茶盏,押了一口茶,幽幽道:“本王怕那句话说不对了,你又要哭。” “……” 杨思儿愣过来恼羞成怒道:“瑾王爷!” “行了,不与你说笑了,本王且问你,聂宁临这些年在别的世家眼中是个怎样的人?” 杨思儿蹙眉,沉思良久不知如何作答。 聂宁之见她答不出,又问:“既然你不知,那便说前世,在你十五岁时对他的印象如何?” 杨思儿沉默了。 前世她被聂宁临玩弄于股掌中,此时正以为他是良配,对他的印象也是个不近女色的谦谦君子。 聂宁之从她神情中依然得到答案,继续道。 “如今在高门世家眼中,二皇子人品正直,相貌俊朗,又被父皇委以重任,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若真如你所说,他是个喜欢出入花街柳巷的浪荡子弟,为何别人遇不到偏偏被你发现,这么多年来他那君子的名声是从何处而来?” 杨思儿被问得哑口无言,但又不死心道:“舅舅他看到聂宁临进了园子。” 聂宁之道:“那是聂宁临故意让梁秋易看到,今日你爹爹与本王便在西街酒楼谈事,坐在西街的正街口为何我们二人都没看到?” “聂宁临就是看中了梁秋易是个没心机的直性子,若他看到了定会跑去告诉你,聂宁临就是想试一试你的态度。” “这些日子,你对他太过冷淡,让他起了疑心。” “今日你去了园子堵他一次也好,虽说你是为了抓他把柄,可落在他眼里便觉得是你在乎他,若你今日不出府,过些日子他也要出现在你面前的试试你的态度。” 杨思儿一听聂宁临起了疑心要试探她,立刻担心的蹙起了柳眉,湿漉漉的杏眸里多了几分慌张。 “那臣女要怎么做?难道臣女要像以前那般对他露出娇羞的模样与他眉目传情吗?” 话音还没落,杨思儿就察觉对面一道寒凉的视线看过来。 她忙补了下一句:“臣女实在做不到。” 就听耳边传来一道轻哼。 杨思儿偷偷打量他生气的神情,蹲下身子凑近他,大着胆子握住他微凉的大手。 他的手指修长,手掌宽大,衬得她的手纤细娇小,白嫩如葱根。 “瑾王爷,臣女确实如你所说脑子十分愚笨,实在猜不出之前您帮臣女那么多事是为了什么,可臣女真的想再求求您。” 聂宁之俯视着她,看着她肤若凝脂的面颊上泛着红晕,就连两个小耳朵都红了尖儿,可想而知她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主动过来。 聂宁之与她对视,杨思儿看着那平淡无波幽深漆黑的眸子,突然觉得胆怯,失望的想将手缩回去。 男子察觉到她的想法,大手一转,直接将她两只小手握在了掌中。 “也那么愚笨,还懂的使美人计。” 听到这话,杨思儿脸颊瞬间涨红,咬着唇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 可聂宁之握的很紧力度很大,她几次都不曾将手抽出。 聂宁之笑着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了句:“帮你也不是不可以,看你怎么表现。” 杨思儿抬眸看他,咬着唇问道:“王爷想要臣女如何表现?” 聂宁之笑而不语。 两人对峙许久,杨思儿心中几番挣扎,身子都僵在原地没动,十多年的规矩教化深深刻在她的心底,根本不允许她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聂宁之看她面上里的为难、挣扎模样,轻笑出声,松开她的手坐直了身子。 “别蹲着了,小心被你家婢女瞧见。” 杨思儿一听,忙起身坐回了石凳,转头朝远处瞧了瞧,见韩洲、碧罗两人依旧背对着他们,才松了口气。 清风拂过,聂宁之忍不住低唇轻咳。 杨思儿见状,起身给他添了盏热茶。 聂宁之喝了热茶,压下了咳嗽,缓缓道:“聂宁临对你起疑也是人之常情,你不用理会,想要拿捏聂宁临的把柄,多的是法子,用到你时自然会告诉你,往后不可太过冲动了。” 杨思儿乖巧的点头应下。 许是杨思儿方才的动作取悦了他,聂宁之的嘴角噙着笑,食指在石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又添了句:“你的亲事会退的,不用急于一时。” 杨思儿转头与他对视,看着他那幽深镇定的眸子,与她一样,聂宁之的那双眸子里透出着与现在年龄不符的沉稳。 不过比起她,聂宁之更多一份淡定自如、胸有成竹的气度,让人听了他的话就觉得十分安心。 杨思儿这么想着,将视线转开,看向凉亭外。 夜越来越深了,浓雾将新月全部遮掩,星星都不见了。 四周黑漆漆一片,往日还能看到四周树木、假山的黑影,今日却全藏在了黑暗之中。 杨思儿没话找话,说道:“瑾王爷,看着天色可能快要下雨了。” 聂宁之随着她的视线望去,淡淡嗯了一声。 “那明晚臣女是不是就不用来了。” 过了好一会身后都没声响。 杨思儿疑惑的回头,就见聂宁之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 “额,臣女是说天要下雨,路不好走,而且这凉亭又避不了雨。” 聂宁之蹙眉道:“本王这偌大的王府只有一个凉亭可以坐?” “……” 杨思儿只能懦糯回答:明日定会准时来。 随后她又练了会长笛,聂宁之为她指点一二。 到了戌时末,杨思儿才带着婢女离开。 而她不知在她身后,一直跟着一人,直至看着她进了丞相府后门。 …… 次日,杨思儿被外面哗啦啦的雨声吵醒。 她起身看了眼漏刻见时间已过辰时。 她起身下榻,披了件外衣将窗户开了半扇,就见外面疾风暴雨,海棠树随风舞动,千秋床也大力摇摆着。 如今她站在窗户里,那雨水都透过屋檐,冲进窗子打在她脸上,十分冰凉。 杨思儿挺喜欢下雨天,听着这哗啦啦的雨声躺在床上或者坐在书桌前拿着本闲书翻看最是有趣。 说起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下雨的,好像也是嫁给聂宁临之后。 那时,太阳温煦时,她想在院子里晒个暖儿都会有人前来打扰,那些人总是在耳边对她好一顿奚落。 她虽能装作没听见,但也觉得扫兴。 反而是雨天,那些娇气的小妾们都舍不得出门脏了鞋子,就连那些奴婢婆子都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她那小院里便十分的安静。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唤醒了杨思儿,让她从思绪抽了回来。 就见碧罗从西厢房后跑了过来,到了屋檐下才开口解释道:“小姐恕罪,方才奴婢见小姐一直睡着不敢出声打扰,便去了后面与几个丫鬟说笑两句,没想到小姐就醒了。” 杨思儿笑着道了声无事,便坐在椅子上等着碧罗去准备洗漱的东西。 因不打算出门,杨思儿便没梳妆,只拿了根发带松散着扎了头发,穿衣也是以自己舒服为主,吃过饭便卧在软塌上看书。 这雨哗啦啦的下了一天,听说爹爹下了早朝就回来了,一直在双锦阁陪晖儿、俊儿逗鹦鹉玩。 听着外面的雨声,她的心也跟着松懈下来,竟觉着这轻松悠闲的一天过得挺快。 直到了晚上,这雨也没有停的架势,眼见着快要到酉时末了,杨思儿犯了愁,这么大的雨,她可要怎么去瑾王府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章 第十六章 此时,就在杨思儿犯愁之际,雪灵从屋外走了进来。 先是对着杨思儿行了个礼,见屋子里没外人,便开口禀告:“小姐,方才有人来送信儿,王爷说今晚小姐不用去王府了。” 杨思儿听了这话只觉得惊奇,昨晚她只问了句下雨是不是就不用来王府了,聂宁之还不高兴呢,今儿怎么就改了主意? 她开口问道:“那人可说为何不让去了?” 雪灵回道:“昨晚深夜,瑾王爷突然病了,高烧不退,现在宫里来的那几位御医还没走呢。” 杨思儿蹙眉。 聂宁之病了? 昨晚她走时明明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 雪灵继续道:“王爷说了,不光今儿不用去了,往后几天也不用去了,以免传了病气给您,让你自己在院子好好练笛子,别整日吹得跟……”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杨思儿的脸色压低了声音道:“别整日吹得跟乌鸦叫似的,难听死了。” “……” 杨思儿气哼哼的拍了下桌子道:“这人可真讨厌,都病成那样了还不忘调侃我,活该他高烧不退。” 雪灵听着也不说话,低着头站在一旁。 不过她也看得出杨思儿是一时气话。 今日小姐心情一直不错,下午时还拉着她们这些婢女在屋子里下棋。 可自从她说了王爷病了,小姐就一直坐立不安,就连往日那些最爱看的话本子都没心思看了。 杨思儿也察觉到了这会她有些思绪不安,一连换了几本书都看不下去,干脆将书放下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 一阵凉风吹过来,只穿了件薄衫的杨思儿打了个哆嗦,站在一旁的雪灵看到了,忙拿了件外衫给她披上。 窗外,黑幕中的大雨依旧哗啦啦的下着,这样的雨势已经持续了一天,此时仍不见有停歇的架势。 外面屋檐下挂着灯笼,可因天色太黑根本照不亮周围的路。 她隐约能看见院子门口守门的两个丫鬟缩在门檐下避雨,她便对旁边的雪灵说道:“去准备洗漱用具,都早些回屋休息吧。” 这一夜杨思儿睡的极不稳当,半夜又被惊雷给吓醒了,之后就再也没睡着了。 …… 次日一早,天还未大亮,就听到院子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不一会就传来了晖儿、俊儿两个小家伙喊姐姐,姐姐的声音。 闻声,杨思儿坐起身子,披了外衫刚将屋门打开,两个小家伙就钻了进来。 一人抱着她的一直胳膊叽叽喳喳个不停,跟杨思儿说着昨日在院子里爹爹陪两人逗鹦鹉儿的事情。 随后就见春风、春喜跟了上来,而上了岁数的奶娘紧随其后。 没想到天才蒙蒙亮,她这就聚集了一屋子人。 奶娘进了屋子,开口解释道:“小姐恕罪,两个小少爷昨儿睡的早,今儿还没亮就醒了,见老爷叮嘱老奴一些事情需要告知小姐,两个小少爷就非要吵着来。” 杨思儿笑着摆手道:“无事,左右我也睡不着了。” 晖儿、俊儿不过三四岁的年纪,杨思儿虽衣衫不整但也不用太过避讳。 主子们这一热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也陆陆续续起了起来,伺候着杨思儿洗漱,换好了衣服从内室里出来。 外厅里,奶娘正抱着调皮的俊儿,不让他胡乱摆弄东西。 而晖儿则自己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小家伙坐在椅子里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杨思儿不由笑出了声,走到他面前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道:“晖儿这副做派可真是得了爹爹几分真传。” 晖儿被说的红了脸,伸着手要让杨思儿抱抱。 杨思儿也不嫌他身上脏,直接将他抱在怀里坐下。 “奶娘,你方才说爹爹有事跟我说?” 奶娘点头应是,说着将俊儿交给了春风抱,走到杨思儿面前道:“老爷说昨儿下午太夫人派人送来了信,说是想两位小少爷了,不日便要进京来,老爷让您将老夫人那间院收拾出来。” 杨思儿听了不由蹙起了眉头。 祖母要来了? 对于这位亲祖母,杨思儿没什么太深的印象。 在她六七岁时,祖母就回了老家居住。 原因是祖母与娘亲两人关系不合。 当年,杨思儿的外祖父是五品的苏州织造府知府时,祖父不过是个八品的编修官。 而娘亲与爹爹是在府上聚会时相识。 爹爹去娘亲家提亲时,外祖父还不同意。 娘亲却说下嫁给他也不是不行,但要有一个要求:娶她为妻日后便不能再纳妾,否则便要答应与她和离。 这话听在祖母耳中,只觉得娘亲是在用家世压人,自然不肯答应。 可那时爹爹与娘亲正情浓蜜浓之时,哪里听得下祖母的劝阻,硬是求了祖父应下此事。 娘亲入府后,祖母依旧看不惯娘亲那副做派,说主母应当勤俭持家,可娘亲就喜欢买胭脂水粉,金银首饰,定做衣衫,喜欢衣着艳丽。 祖母却非说娘亲那双杏眸水盈盈像是狐狸精一样会勾人,勾走了她儿子的魂儿,不是正经主母的做派,娘亲听到了也只当不知,依旧我行我素。 爹娘成亲两年一直不曾怀上孩子,祖母整日着急上火,看见娘亲就要挑毛病,不是说她对爹爹子嗣的事情不伤心,就是嫌她太瘦。 指着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肢说一看就不是生儿子的料,背后整日撺掇着爹爹以此为借口纳妾。 爹爹置之不理,她便只能将怨气全撒在娘亲身上,娘亲也不与她正面起争执,一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模样。 后来娘亲被祖母唠叨烦了,直接装病不去给她请安,气的祖母没有半点法子。 干脆从外面买了两个小妾强硬送到了爹爹院子里。 不曾想,当晚爹爹便将那两个小妾赶出了府,气的祖母大病一场。 也就在这时,一直被骂怀不上的娘亲有喜了。 祖母怕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事,也就不在找她麻烦。 可第一胎是女儿,没过两年祖母就又开始催着两人再要孩子,整日念叨着杨家的香火不能断。 直到杨思儿六岁时,祖父病逝。 在爹爹将祖父棺椁送回老家祖坟时,祖母跟着回去留在了祖宅,没再回京。 两个幼弟出生时,她也回来看了,住了没多久就又回了老家。 用娘亲的话说,祖母本心不坏就是爱唠叨,可她就听不惯唠叨,两人天生的八字不合,怎么都看不对眼。 杨思儿想想觉得娘亲说的也对,祖母若是真的暗中使一些手段,爹爹和娘亲还真走不到如今。 又过了一日,雨才停下。 杨思儿就招呼这婢女婆子们去收拾院子。 祖母的院子虽多年未住人,但里面十分完好,因娘亲怀孕时得知祖母要回来看直接将那院子全部修葺了一遍。 如今只需要将屋子院子打扫干净,往里面添置东西就够了。 杨思儿一连忙了两三日才将那院子整理好。 这日中午,爹爹早早下了朝便领着她与两个幼弟在府门口等着。 不过一炷香时间,就有两辆马车停在了大门口。 马车帘子被掀开,先出来一个打扮清素的妇人,下了马车转身就去搀扶要从马车里下来的老夫人。 杨立庆见了急忙上前,杨思儿紧随其后。 许是多年未见,祖母见到她们时直接红了眼圈。 因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一家人并未做停留直接进了府,到了前厅爹爹带着她们姐弟三人行了大礼,好一顿寒暄。 不过杨思儿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被站在祖母旁边的妇人吸引了去。 她是同祖母同乘坐一辆马车下来,从进了府内她一直抿唇笑着站在一旁没说一句话,可周身温雅的贵女气质让人不容小觑。 许是察觉到了杨思儿打量的目光,那妇人朝她看了过来,两人对视,妇人不见半分慌张,反而冲着她点头浅笑。 不过说来奇怪,祖母从头到尾也没介绍她的身份,只说一路上多亏了她的照顾。 几人闲聊着时间过得也快,转眼就到了用晚饭的时间。 得知祖母过来,杨思儿专门叮嘱了厨房的丰盛一些,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就连杨思儿也喝了几杯果酒有些微醺,两个小家伙也玩累了吃饱喝足后便被奶娘与春风抱回院子睡觉了。 酒席散去,杨思儿由碧罗搀扶着正要回院子去,走到半路却被爹爹叫住。 杨思儿站在原地,看着快步追上来的爹爹,疑惑问道:“爹爹可还有事?” 杨立庆停在她面前,犹豫许久,才道一句:“你……你且多看着晖儿、俊儿,别让你祖母身边那妇人接近他们。” 杨思儿蹙眉,问:“为何?” 杨立庆抿着唇不知应当如何与自己女儿说起。 不过杨思儿已经从他的神情以及今日祖母的态度上看出了端倪。 “那妇人爹爹以前见过,对吗?” 杨立庆看着她,点了点头。 “祖母将她专门从老家带来,是有其他目的的,是吗?” 杨立庆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将事因道出。 原来这妇人是祖父一个属下的女儿,原本祖母有意撮合她与爹爹,但那时正巧爹爹见过娘亲,对娘亲念念不忘便跟祖母否了这事,后来爹爹与娘亲成了亲,那妇人也嫁了人。 可不想那妇人所嫁非人,她相公整日对她打骂,还为此打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实在承受不住便将人告去了官府,最终两人和离。 听完这话,杨思儿便能猜出祖母将那妇人带来的心思,她也听出了爹爹对那人没有其他心思,但因祖母今日刚到府上,他也不便多言,只想告知杨思儿少去招惹她。 原本杨思儿还只是觉得与祖母多年未见不够亲热,如今弄了这么一出,她心中对祖母多了几分抵触与厌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章 第十七章 很快,两人便走到了月棠院门口。 杨思儿只道了声知晓了,便拜别了杨立庆,回到自己院子。 许是喝的微醺,如今又吹了夜风,杨思儿感觉醉意更重了。 她撇开了碧罗的搀扶,走到海棠树下,躺在秋千上随着微风轻轻晃荡。 一想到娘亲刚过世不过月余,祖母就赶着往爹爹院子里塞人,她就觉得心里如同堵了块大石头,闷得喘不过气来。 六岁之前的记忆已过去二十多年,她早已记不太清楚。 唯一的印象便是祖母对祖父很好,对爹爹很好,对她也很好,就算是对外人也能和颜悦色,唯独娘亲,每次见她都会绷紧了脸说话生硬难听。 娘亲却不在乎,笑着跟她说:只要爹爹宠着她,向着她,护着她那便不觉得心里难过。 虽说爹爹现在心中还有娘亲,并无娶妻纳妾的心思。 可他不过四十有二,正是强壮之年,院子里没有一人伺候,早晚是要动心的,不是祖母塞进来的也会是其他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夜色融融。 黝黑的天幕上缀满了点点繁星,如镰刀似的月亮挂在当空,因着前两天下了雨,夜风还带着凉意。 立于一旁的碧罗小声提醒道:“小姐,夜里凉,咱回屋吧。” 杨思儿看着那明亮的月光摇了摇头:“我觉得心口闷想随便走走,你去拿件外衫来。” 碧罗应下,转身回了屋子。 庭院里,仆人们都已经各自回了自己住处洗漱休息,只有虫鸣蛙叫之声。 杨思儿漫无目的的在庭院里走走停停,路过竹园门口时,杨思儿突然想起了前几天聂宁之病重的事情,侧头问碧罗。 “对了,瑾王爷的病如何了?” 碧罗摇头:“奴婢也不知,不过这已经过了四五日了,应该是好了吧。” 且不说她整日都在小姐身边伺候无暇顾及其他。 就说瑾王府,除了瑾王爷病了,宫里一连来几个御医那种大阵仗能看出点苗头,往日就跟不透风的大铁桶似的,虽然她们丞相府就在瑾王府隔壁,但也很少听到瑾王府里能传出来什么事情。 往日也都是小姐与舅老爷趴在墙头上偷偷观察瑾王府时,她在旁边听两人小声聊上两句,也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说起聂宁之病了,杨思儿本想等雨停了趁着夜黑去瞧瞧他,没想到奶娘说祖母她们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要进京。 她着急给祖母收拾院子,又要腾出心思派人去偷偷跟踪首饰铺子的掌柜,竟然将看望聂宁之的事情耽搁了。 “我们去看看瑾王爷睡了没。” 说着两人便朝竹园走去,月光如水,虽没点灯但也能看清脚下的路。 杨思儿熟练的爬上了墙头,看清了瑾王府的后院。 凉亭的四角上挂着灯,周围漆黑一片,杨思儿见后院里与往常一样没有一个仆人,胆子也大了些,探出半个身子朝乌藤院的方向望去。 那里漆黑一片,杨思儿失望的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已经睡下了。” 她将身子收了回来,脑袋趴在竹梯上呆呆的看着他们院子里的景色,淡淡道:“聂宁之,我这会好想与你说说话。” 杨思儿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道轻哼。 她被这突兀的声音吓得惊呼一声,抬头朝四周望去,就见她们身后的竹园内,正站着两个高大的身影。 杨思儿的手脚一软,险些从梯子上摔下来,幸亏扶着梯子的碧罗在下面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的腰肢,堪堪让她站稳了身子。 杨思儿只觉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捂着胸口指着他说道:“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本王倒还想问问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趴在这偷窥我王府做甚么?” “我……”杨思儿被问的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答。 韩洲、碧罗两人也是有眼力的,见两人有话要聊,便齐齐走出了竹园在院门口守着。 月光下,杨思儿只能朦朦胧胧的看清聂宁之的轮廓,见他此时身上还穿着厚厚的外衫,关切的问道:“瑾王爷,您的病可好了?” 男人听到了她的话,却不予理会。 杨思儿也知道自己这句话问的有些晚,带着歉意的解释:“得知瑾王爷病了,臣女原本想去看看您,无奈府中杂事繁多,又正巧祖母从邺城老家过来,忙着给她收拾院子,才没能去看望王爷。” 说完她又底气不足的补了句:“而且王爷也说了,让臣女这些日子都不要去打扰您养病休息。” 聂宁之蹙眉:“哦?那些下人就是这么传话给你的?” 杨思儿忙摆手否认:“不是的,是臣女自己这么认为的,瑾王爷不是觉得臣女吹笛子难听让臣女在家好好练练笛子嘛。” 她哪敢将这错处推到下人身上去,就看聂宁之这会的怒气,估计能直接要了那些人的性命。 聂宁之气哼一声:“狡辩。” 他说让她不去,她便真的不去了。 说让她好好练笛子,却不见她这般听话。 说来也怪,前一世他常年病重却也不觉得苦闷,反倒是这一世,病倒在榻时,竟希望她出现在府里,就算坐在床榻旁边吹难听的笛子,听着也觉得有趣。 偏偏这是个不开窍的闷葫芦。 说她不矜持,他说不让她过来,她便真的不主动过来了。 说她矜持,却又是个半夜爬墙头偷看他府里的蠢人。 反倒是他,往日明明能稳如泰山的镇定性子,如今不过四五日不见她,竟半夜摸人家府里来了。 听到她与杨立庆的谈话,看她心中烦闷,情绪也不高涨。 他便在心里暗自较劲,想看看两人谁能比谁稳得住,定要杨思儿主动来府里找自己。 却不想仅因为看到她趴在梯子上那失落无助的背影以及一句喃喃低语,便再也坚持不住,直接从暗处跳了出来。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一时间周围陷入安静。 杨思儿醉了酒,胆子也比以往大了许多,将女子女德那些规矩通通抛去脑后。 竟上前两步,直接抱住了他肢。 聂宁之的身子猛然一僵,耳边传来杨思儿的低语:“聂宁之,你是佛主派来拯救我的菩萨吗?” “不然你为何总能在我最无助恐慌的时候出现,还在暗中帮了我那么多事情。” “刚刚我只小声唤了一声你的名字,你就真的出现了。” 以往聂宁之倒没闻见过她身上有什么香气,如今离得近了,就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飘入他的鼻息,味道不重但很好闻。 聂宁之下意识的想将她推开,双手握住她瘦弱的肩膀,刚使力,就察觉杨思儿搂着他腰间的手更紧了,聂宁之才发觉这股香气中掺杂了果酒的香气。 “你喝酒了?” 杨思儿将脸埋在他胸前,老实的点点头:“嗯,今天陪着祖母、爹爹喝了一点。” 聂宁之的眉头舒展,问道:“仅仅喝了点酒,便忘了男女大防的规矩了?” 杨思儿不满的在他怀里摇头道:“不要提及规矩,我现在只想抱你,无关男女,你且让我抱一会,一小会就好。” 随后又补一句:“若说规矩,我早就没规矩了,还没听说过那个大家闺秀深夜去男子府里下棋吹笛的。” 感受着他炙热的胸膛,杨思儿缓缓闭上了眼睛,鼻息间还能闻到他身上那苦涩的药味,可此时她却不觉得反感,反而很安心。 聂宁之察觉到此时的她情绪很低落,便任由她抱着。 这时,就听她轻轻低语一句:“聂宁之,你说这一世我会善始善终吗?” “为何这么问?” 杨思儿摇头道:“没什么,就是随便问一问。” “原本我以为自己重新醒来是为了救爹爹,救弟弟,救那些对我来说重要的人,可现在我有点惶恐迷茫了,不知道以后到底会如何。” 聂宁之低声问道:“仅仅因为你祖母往你爹爹房中塞人的事?” 杨思儿下意识的点点头,但又觉得不对,猛然将他推开,惊疑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思儿的第一想法便是她身边的碧罗或是爹爹身边的贴身小厮被聂宁之收买了去。 不然她与爹爹聊起这事不过两三炷香的时间,他怎么就知晓了。 聂宁之见她这警惕的模样,也不做隐瞒,解释道:“方才来你们府里时无意听到了你与杨丞相的话。” 听到这话,杨思儿的情绪又落了下去,喃喃道。 “若是娘亲还活着就好了,祖母便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带人进府,她那么聪明也定能帮爹爹逃过斩首抄家这一劫,也能保护两个幼弟长大成人。” 说着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笑着道:“以往娘亲最是疼我,若是知道我不愿嫁给聂宁临,肯定会想办法帮我退了婚事,我也用不着被你们说幼稚愚蠢了。” “她管家最厉害了,以往府里府外都被她打理的十分妥当,那些铺子的掌柜也都服气安分,我也可以继续做个混世小姐,整日跟着舅舅胡闹,若是犯了错被爹爹训斥了,她定会马上来护着我们,我爹爹想来最听娘亲的话了……” 杨思儿的喃喃自语的话还没说话,只觉得腰间一紧,脚悬了空,深夜的凉风吹在她脸颊,将她酒后的醉意吹走了几分。 眨眼间,她便站在三四米高的高墙之上。 她吓得惊呼一声,双手紧紧的抓住了旁边的男人。 “聂宁之,你……你要做什么!快放我下去。” 她今日喝了酒,在实打实的地上还站不稳当,站在高墙之上,一股眩晕之感袭来,她只觉得下一刻便要掉下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章 第十八章 聂宁之立在她身旁,一只手臂紧紧固着她的腰肢。 往日看她都觉得只清瘦,如今一箍才察觉她这小腰肢竟然这般纤细。 他都怕不小心力气用大了将这芊芊柳腰给箍折了。 杨思儿可没心思注意他在想什么,现在她站在这么高的墙头上,只觉得两腿发软,双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衫,脸色苍白如纸。 这时,她耳边传来聂宁之低沉的声音:“本王看你就是在小院子里待久了,整日多愁善感,如今你娘亲已病逝,你爹爹院中无人伺候,你祖母想给儿子塞个知心人进去也是人之常情,你为何会情绪低落?” 杨思儿气急败坏道:“你说话便说话带我上墙头做什么?”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腰间的手松了不少,她忙说道:“我说,我说就是了。” “我娘亲刚走不久祖母便急不可耐的这么做,我是觉得寒心。再说如今我两个胞弟年纪尚幼,若是爹爹的继室偷偷苛待他们或者为了日后抢爹爹家业暗地里陷害他们性命可怎么办?” 聂宁之伸出另一只手捏住她尖尖小下巴抬起,与她盈盈含水的眸子对视,问道:“这些你都是从哪听来的,还是说京城里哪家的继室这么做让你瞧见了?” 杨思儿被问的脸红,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我看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 聂宁之嗤笑出声:“你们这些女子整日闲着无事不要乱看那些瞎编烂造的话本子,真当我们男人是傻子不成,你爹爹身为当朝一品丞相,难道会想不到你担心的这些事情?” “你祖母不喜你娘亲这事本王也略有耳闻,说来你那些话本子上可写了,若是婆婆不喜儿媳背地里总是要用各种事情拿捏磋磨,让她过不安稳整日受欺负?” 杨思儿回想了一下,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像很多话本子还真是这么写的。 聂宁之继续问:“那你可曾仔细想过,为何你祖母不喜你娘亲,你娘亲却能掌管府中馈在府中过的安稳?甚至你祖母还回了邺城老宅居住多年。” 杨思儿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因为爹爹向着娘亲,在祖母面前给娘亲撑腰呀。” “那你觉得你爹爹既然能护住你娘亲,还能护不住你与你两个胞弟?” 杨思儿反驳道:“这不一样,若是爹爹纳了续弦,她可是爹爹的枕边人,爹爹自然会向着她。” “你与两个胞弟与他是血肉之亲,若有人对你们不利,你爹爹怎会坐视不管。” “暂且不说你爹爹,就说你祖母,她会找来一个心恶之人来蛊惑自己的儿子,并且加害自己的孙儿孙女?” 杨思儿被问的再说不出话来。 祖母虽然对娘亲不好,但杨思儿能看的出祖母确实一心为了杨家操心。 聂宁之见她那双眸子里的愁雾逐渐散去,恢复了往日的明净清澈,便知道她是想通了这件事。 就在杨思儿发怔之际,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站稳了。” 杨思儿下意识的紧绷了身子,这时她只觉得原本护在她腰间的那只手臂松开了,她更加用力的紧握着聂宁之衣服。 就听聂宁之又道:“松手。” 杨思儿想都不想,便使劲摇头。 她若是松了手就是自己站在围墙上了,万一等下她的脚软了,就直接摔下去了…… 上次舅舅醉酒是身子顺着墙缓缓滑了下去,摔下去也是脚先着地并未受伤,可她这要是掉下去定会摔断腿的。 聂宁之被她这胆小的模样弄得十分无奈,只得重新圈住她的腰身,让她松了手。 杨思儿不解的看着他将外袍脱了下来,正想问他要做什么,就见他直接铺在了旁边的围墙上,对她说道。 “过来坐。” 杨思儿低头那件深色衣衫,露出为难之色,这样直接与瑾王爷坐在他的衣衫上,不太好吧。 聂宁之猜出了她心中想法,浅笑道:“更失礼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不差再弄脏一件衣衫了。” 杨思儿脸颊一红,想起方才她直接喊了瑾王爷的名字,还因为害怕两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衫,好像确实不能比那样再失礼了。 她偷偷爬了那么多次的墙头,还是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的坐在墙头上,而且以往偷看的人就坐在旁边,杨思儿的心情有些奇特。 她斟酌许久,开口问了聂宁之是什么时候发现竹园里的事情? 在得知她与舅舅第一次偷偷爬墙便被他发现时,杨思儿只觉得又惊又气。 当时她与舅舅可是经常趴在这偷看他,甚至还拿他打赌,难道每次他都知道?既然都知道他们在偷窥为何不揭穿,还将她与舅舅蒙在鼓里那么久。 仔细回想,那时两人打赌总是猜不对结果,杨思儿好像还说不少聂宁之的坏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章 第十九章 聂宁之没提起,杨思儿自然不会主动挑起这方面的话题。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杨思儿对他没了往日的敬重,反而像是性格相投十分熟络的朋友。 不过这位熟友显然不太友好,竟然先聊起了之前有关杨思儿的糗事。 记得杨思儿十三岁时,那时她还觉得聂宁之不知晓她与舅舅偷窥拿他打赌的事。 京里的昌将军过寿辰,杨思儿跟随娘亲去贺寿,在宴会上遇到了前来参加寿宴的聂宁之。 她还装出一副与不认识他的模样,听完身边人与她介绍这位是瑾王爷,她才做出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姿态给他行礼。 聂宁之回想那时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笑道。 “当时你心里一定在得意,心想这个王爷是个傻子,被人偷窥了都不知道。” 杨思儿像是被说中了心思一般,两只手藏在袖子下偷偷抠弄,面上做出一副你猜错了,我没有的淡定神情。 聂宁之看她眼神四处飘,一副欣赏夜景的模样,竟忍不住轻笑出声。 还在强撑的杨思儿的表情瞬间垮了下去,撇着嘴语气委屈道。 “瑾王爷,不提那些往事了。” “说起来前些日子您怎么说病就病了?那晚我走时你明明还好好的。” 聂宁之只道出一句:“应该病了。” 杨思儿没听懂:“应该病了是什么意思?” 说这话,杨思儿往外撤了撤身子,扭头将他上下打量一遍,发觉他还是与她之前见到那般,肤色有些病态的苍白,温润低沉的声音气息虚弱,可刚才聂宁之带她直接上墙头的功夫及力道怎么都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突然,她顿悟了。 “你是装病的!”这话惊呼出口,可想了想又道:“不对,你每次病重宫里都要来好几位御医,难道说他们都知晓你在装病?” 聂宁之嗤笑:“能将宫里那些老狐狸全都拢为已用,除非有天大的本事。” “那你怎么做到的?” 聂宁之也不多言,直接将自己的右手伸了过来。 杨思儿心里疑惑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转头看看聂宁之,他也只是看着自己的手腕挑了挑眉。 杨思儿觉得他这是让把脉的意思,试探着伸出手搭在他的手腕处。 号脉越久,杨思儿的眉头皱的越紧。 上一世她也是个病落子,久病成医,虽不精通但也能察觉出他的脉象与常人不同。 医书上有写,正常人的脉象通常是平脉,一息四至,不浮不沉,不大不小,节律均匀,从容和缓,流利有力,尺脉沉取不绝。 可聂宁之的脉象无力,而且脉跳动时快时慢十分散乱。 很像之前大夫说的虚阳外浮,无根之火。 意思是说:像是无油的灯火,快熄灭之前,火焰要向上窜几下,显得特别明亮,可很快就叠了。 这……这是将死之人的脉象! 杨思儿猛然将手收回,瞪大眼睛惊恐道:“你!” 聂宁之将手收回,笑道:“看来你在病上确实吃了不少苦头,连号脉都学会了。” 杨思儿不理会他的调侃,继续道:“你这脉象……” 聂宁之接话:“将死之人,这不正是外人所传的吗?” 杨思儿又道:“可你……现在好好的呀。”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弱了下去,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他这情况。 杨思儿想了想说道:“那外人传你是胎里带病,儿时几次差点见了阎王是真的吗?” 聂宁之点了下头,杨思儿松了口气。 心道聂宁之就算再厉害也不能再娘胎里便开始设这么大的局吧。 “前世是真的重病,几经生死活了下来,不过二十六岁那年遇到了一个奇人,治好了病症。” “本王与你一样醒来不过月余,醒来第三日便命人去找了那个奇人,才变成了如今的这般模样。” 杨思儿暗自松了口气。 也对,前世杨思儿被聂宁之救下时,他的身子十分康健,这一世他怎么会没有办法呢。 “所以你这次重病其实是假的,只是为了让外面那些人卸下防备。” 聂宁之点头。 “前些日子为了帮令尊,本王出府太过频繁,那日,你与梁秋易去‘暗花’聂宁临也在那里,自然看到了本王与令尊一同路。” 杨思儿听了开始四处观望:“那他对你定会有了防备,你不怕他派人暗中监视你,你快些下去回院子里躺着吧,以免被人看出了马脚。” 聂宁之看她惶恐不安的小模样,不由轻笑。 “你这是在担心本王?” 杨思儿小脸严肃:“自然担心,你帮了我那么多,我怎么能陷你与危险之中。” 说着就要扶着旁边从墙头上站起来,刚有动作就被男人摁住了肩膀。 “安心坐着,都在这坐半个时辰了,若是有人看到早就看到了,着急又有何用?” “那可怎么办!” 杨思儿暗自后悔,早知道她就不瞎逛到这竹园里来。 唉,真是喝酒误事。 聂宁之看她着急的坐立不安,抿着笑不急着解释。 两人离得不远,他能清楚的看到她那盈盈如水的眸子里的慌张。 心道果然还是个不经事的小丫头,遇事则慌。 聂宁之也知道不能将她逗急了,开口安抚她道:“别担心了,在王府外不光有聂宁临安排的人还有其他几个皇子以及后宫里那些女人安插的眼线,不过都已经清理干净了,你在这坐到天亮都不会有其他外人知道。” 听完,杨思儿不满的瞪向他,生气道:“你就是故意逗我。” 说完转头冲着竹园道了声:“碧罗,你进来。” 夜里安静,杨思儿的声音不大,但站在外面的碧罗也听到了,随后推门而入。 由自家主子指挥着将竹梯搬了过来。 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主子下了梯子气哼哼着转身走了,墙头只留下瑾王爷一人。 待杨思儿主仆走了后,韩洲才迈步走了进来,见自己王爷只着了件单薄衣衫,外袍还搭在墙上,他几步上前将沾满了土的外袍拿了下来抱在怀中。 “王爷,你对杨大小姐是不是太过信任了。” 韩洲自小习武,耳目过人,方才他闭了厅里,将注意力转移至其他地方,可还是隐约听到了里面的谈话。 瑾王爷常年病重,他一直服侍在王爷左右,虽知道杨大小姐偷窥府中的事情,但也不曾见过王爷与她交谈。 可最近不知为何王爷暗中帮了她不少事情,而且还对她不曾有防备。 王爷病好的事情知晓的不超过五人,如今王爷对杨大小姐也不做半分隐瞒,这让他不得不担心…… 聂宁之单手负在身后,伸出一只手打断了韩洲的话。 “无事,本王信得过她。” 韩洲眉头微动,也不在多说什么,走过来想要搀扶聂宁之,道:“王爷,我们也回府吧。” 聂宁之摆手制止了他的搀扶,直接走到围墙边跳了过去,韩洲紧随其后。 这夜,杨思儿被聂宁之一连几次戏耍,心里憋着火气。 笛子不吹了,话本子也不看了。 整日呆在院子里看《官术》《权谋》《孙子兵法》这类有关谋略,心计有关的书籍。 心中暗自赌气一定要学的头脑聪明,将聂宁之玩弄于股掌之中。 可看了不过两日,精神便萎靡了下去。 书中那些计谋真是花样百出,全都是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的事情。 她也开始质疑外界那些说她聪慧的人,是不是在哄骗她。 这日傍晚,白日的热气已散去,还多了一丝清凉的夜风。 丹红在旁边替她打扇驱赶蚊虫,吃过晚饭的杨思儿躺在月棠树下的秋千床上发呆。 过了一会,碧罗从院外回来走到了秋千旁。 “小姐,这两日老夫人吃睡都不错,看着精神头瞧着也不错。” 杨思儿听完点点头,嘱咐一句:“那院子你多操心一些,有什么事情立即向我说。” 碧罗应下,不过欲言又止道:“小姐,您……您不去看看老夫人吗?毕竟有那么多年不见了,如今老夫人从老家回来,您应该日日去请个安的。” 杨思儿摆手拒绝:“不去。” 往日爹爹娘亲都不曾要求她日日请安,更何况是个多年不见没有什么感情的祖母。 若是祖母和善,她也可以时不时去请个安,免得让人说不知礼数。 可祖母明知娘亲刚走就起了异心,杨思儿对她自然敬重不起来。 经过前天夜里与聂宁之聊天,杨思儿心里也能接受爹爹娶续弦,但至少那也过了娘亲孝期之后的事情。 “先晾着她们几日吧。” 反正第一日清晨杨思儿便派碧罗去祖母那边问安,顺便说了她前些日子因心中抑郁病重之事,从那之后身子一直虚弱,在院子里不太想出门。 杨思儿这两日也确实没出院子,没让那院子里的人抓住抱怨的由头。 时间匆匆,转眼就到了端午节。 若是往日,就她这爱玩的性格,定是要去明湖边看别人赛龙舟的,可今年却没了兴致。 只是将早早秀好的两个香囊送给了晖儿、俊儿,与爹爹、祖母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晚饭。 吃饭时杨思儿还注意到祖母来时站在身边伺候的那个妇人不见了,换成了常在她身边伺候的婆子。 这让她极为满意,看来祖母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这几日杨思儿不去她院子时因为什么。 不但杨思儿高兴,在祖母面前如同孩子似的撒了娇,就连爹爹也比往日轻松愉悦。 一直让晖儿、俊儿叫祖母,在她面前耍宝,萌翻众人。 毕竟还在丧期,一家人融洽的吃了饭就各自回了自己院子。 府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消沉寂静。 若不是饭桌上多了粽子,单看这丞相府还真看不出今儿是端午节。 杨思儿已经连着五六天没去瑾王府了。 那几本谋略的书也被她大致翻阅了一遍,虽没话本子那么有趣,但到底算是看完了 她一进自己院子,就见雪灵正站在屋门口候着,见到她回来,上前禀告道:“小姐,瑾王爷请您过去。” 杨思儿蹙眉,余火未消的问道:“去做什么?” 难道又想戏弄她? 雪灵规规矩矩的答道:“奴婢不知。” 杨思儿直接迈步进屋,留下一句:“我那不去,今晚我还有事要做呢。” 说着,碧罗跟着进了屋子,伸手直接将屋门关上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章 第20章 正屋里: 杨思儿直接坐在了梳妆台前,将头发上的银簪卸下,没了束缚的乌发倾泄而下,直到腰间,遮住了那不盈一握的腰肢。 不过此时并没人欣赏这难得的美景。 杨思儿正忙着对镜子描眉,将原本的柳眉化成了并没有画成了剑眉。 她下手不重,所以这双眉毛在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的映衬下不至于太显眼,但也衬得她不是太过女气。 随手杨思儿又将身上的耳环首饰全都摘了,用一个玉箍将头发束起。 这时碧罗已从衣柜里找出一套深蓝色的男装给杨思儿换上。 不过半炷香时间,就从一个绝色佳人转为了翩翩小公子,随后碧罗也换了身衣服,两人便趁着夜色从月棠院出来直奔后门而去。 其实这几日,杨思儿一直在等端午节这天。 她派人在暗中跟踪了那个首饰铺子的掌柜钱仁许久,都没发现他露出半分马脚。 钱仁虽是她家的奴仆,但签的不是死契,所以杨思儿并不能对他随意用刑。只能让他主动露出小辫子。 杨思儿对此经验不多,只能再去舅母家请教这事应当如何处理,正巧那日舅舅也在家,便给她出了个注意。 钱仁是从邺城老家随着娘亲陪嫁来的,后来直接在京郊买一座院子,将一家人接来生活。 他不过四十来岁,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已娶妻嫁人。 虽说子女众多但他只有一个五岁的小孙子,许是家中子嗣不丰,他对这个小孙子格外疼爱,简直就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舅舅就说要将这个小孙子绑来作为要挟,给掌柜要一大笔银子,看他如何掏出。 虽说他做掌柜多年,但舅舅专门找了账房先生大约能算出如今他手上有多少银子。 若是他们说的大笔银两数,这掌柜的掏不出,直接来求了杨思儿,那杨思儿便打算放他一马。 可钱仁若是轻易拿出,那就说明这掌柜私下一定贪污不少,借此就有了下手的机会,为此之前杨思儿还专门将钱仁递交上来的账本全部誊抄了一份。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钱仁没来向杨思儿求助,直接偷偷在账上拿出这笔钱去赎人。 这就更好办了,直接送去官府,舅舅说这笔银子足够他做个十几年大牢。 不过这小孙子平时都要去学堂,上学下学都有人接送,不易动手。 舅舅便看中了端午节这天。 这日明湖里要赛龙舟,莲河边又有很多好玩的把戏,很多人闲着无聊都回去那边玩上一天。 钱仁家里那些闲着的人也定会去观看游玩。 舅舅早早的就派人盯上了钱仁那他们一家,就在今日晌午,赛龙舟时趁着人乱就将人偷偷绑了。 …… 京郊某处,一座宅子里: 这座宅子不算大,是个一进的院落。 此时正方客厅里,正跪着一老一少两个妇人,两人都跪趴在地。 身着褐色长袍的钱仁正拿着一根藤条往她们身上抽,嘴里也一直骂个不停。 “真是两个没本事的蠢东西,两个人照看一个小孩子竟然还能让人丢了,你们眉毛下面那两眼是出气用的,要是我孙儿出了半点事情,我定饶不了你们。” 藤条抽在身上痛的两个妇人浑身颤抖,可还是半点声音不敢发出。 今日上午她们婆媳两人带着小宝去看赛龙舟,没想到明湖十分热闹,人也特别多。 正当她们看的有兴致,一个卖糖人的老头声音突然响起,吸引了不少小孩子的注意力,小宝也是吵着说要吃糖人。 可眼见明湖那些赛龙舟的人就要分出胜负,两人都不想挪开目光,只道了声看完就去买。 结果就在这时,她们身后传来一道香气,两人晃了下神,等再清醒过来,不但龙舟塞完了,小宝也不见了踪影。 婆媳两人吓坏了,在街上又是喊又是叫的找,可就是没有小宝的踪影。 最后儿媳只能跑去官府报官,又去找公公、郎君、大哥、大嫂几人出来寻找。 几人寻找了大半天,直至天黑都没有半点结果。 虽然给官府里的那些官爷塞了银子,可人家也不可能尽心寻找。 原本丢了孙子钱仁心里就窝着火,此时找了疯狂找了大半天又累又渴,他的火气更大了。 进了院子,他就让大儿子关了大门,让婆媳两人跪下狠狠打骂了一顿。 十几藤条抽下去,同样劳累一天的婆婆先是受不住直接痛的昏倒过去,这时旁边两个不敢吭声的儿子才开口阻止。 除了气的钱仁此时理智也回来一些,坐在将藤条狠狠的扔在地上,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屋子里一片安静,大媳妇忙走上前掐住了婆婆的人中将人弄醒。 就在众人手忙脚乱之际,外面的大门被人敲响。 大儿子钱盛跑去开了门,在两边高挂的灯光照耀下看清楚,大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破烂的老乞丐,乞丐手里正拿着一封信,开口问道:“这里可是钱仁的家?” 钱盛听了蹙眉,没好气的问道:“你有什么事?” 老乞丐递上一封信道:“有人要我将这封信交给你们。” 钱盛将信接了过来,转身关了大门朝正屋走去。 正屋里: 钱仁信看到一半猛然站了起来,眉头紧皱。 待他看完后,钱盛在一旁小心问道:“爹,信里写了什么?” 钱仁跌回椅子上,哀嚎道:“哎呦,我的宝儿是被人故意给劫走了!” 听到这话,屋子里的人一片哗然,相互对视不明白为何。 他们一家都在丞相府的手下做事,知道京城权贵多如牛毛,从不敢轻易得罪人,怎么会有人故意来找他们的茬呢。 可不管是无意之间得罪了谁,目前最重要的是救出小宝。 信上说要他们拿出三百两白银赎回孙子,否则就要将他们孙子的人头寄回来。 一听三百两,全家人都沉默了。 小宝是大房的孩子,因生小宝大房媳妇还伤了身子,二媳妇进门也两年多了,肚子一直没动静。 可见小宝在家中的有多重要,可他不过是个店铺掌柜,月例不过十两,再多一些也不过十二三两,两个儿子在丞相府的米粮铺子做伙计,月例不过三四两。 他们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一个月下来也就二十两左右。 可现在对方一张口就是三百两,就是他们一家人不吃不喝也要一年多的收入,钱仁怎么能不心疼。 不光他心疼,二房也露出不愿意的神色。 他们如今没分家,挣的钱都在婆婆那里,若是拿钱救了小宝,那其中肯定有他们的份。 小宝又不是他们的亲儿子,他们怎么舍得出钱。 …… 城内西街的某个小院子里: 里面灯火通明,门外的窗边,正站着两个男子。 仔细看就会发现其中一个身材娇、小纤细,正是女子假扮。 两人正透过半扇窗子朝里面瞧。 屋子里面的床上,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睡的正香,旁边凳子上正坐着两个蒙了面的大汉,见到梁秋易与杨思儿都起身无声的冲两人行了个礼。 之后见两人走了,其中一个大汉走了过来将窗子关上。 出了院子,杨思儿才小声道:“舅舅,你说钱仁真的会出钱赎人吗?” 她现在虽不缺银子花,但也知道三百两对一个平常人家庭是多大的负担,杨思儿担心钱仁会为了钱舍弃这孩子。 梁秋易则摆摆手道:“你且安心吧,他会来的。” 杨思儿没想到还真被一向不靠谱的舅舅猜对了,钱仁真的去了莲河。 莲河不比明湖喧闹,到了晚上河边人都没几个。 杨思儿与舅舅站在了远处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钱仁弓着身子与蒙面大汉说话,样子十分谦卑。 在他们旁边的莲河上有着一艘小船,小船上挂着两个灯笼,钱仁的孙子正在上面。 之后两人交谈没多久,钱仁便走了。 没一会,舅舅身边的小厮便送来消息,说钱仁会在两日内凑齐三百两,等两日后晚上来这里赎人。 得到了准确的消息,杨思儿便与碧罗坐马车回了府。 马车停在了后巷口,杨思儿与碧罗下了车朝自家后门走去。 在路过瑾王府时,杨思儿抬头看了眼高墙,隐约能看到庭院里亮着灯。 杨思儿第一想法便是凉亭挂着的那四盏灯。 今日事情办成了一半,杨思儿心情愉悦,对他戏弄的自己的事情也没了那么多计较,想起今日雪灵说聂宁之找她的话。 她犹豫片刻,对碧罗道:“碧罗,你去看看瑾王府的后门可还开着。” 碧罗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快步走了过去。 不一会就回来了,面露失望的冲着杨思儿摇了摇头。 杨思儿到不觉得失望,对碧罗道:“那我们赶快回府吧。” 原本还想在他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计谋和手段,现在不用去聂宁之面前受气正好,省的晚上心里窝着火睡不安稳。 待杨思儿主仆走后,在他们身后黑暗的拐角处走出来两个高大男人。 韩洲压低声音询问道:“王爷,用不用属下将杨大小姐截住?” 一身黑衣的聂宁之看着远处消失的纤细背影冷哼一声:“截她做什么,明日让人告诉她,既然不想来以后都不要再来王府了。” 说完聂宁之甩了下袖子,朝王府后门走去。 韩洲站在原地蹙眉沉思,他一向是个聪明的,不然也不能在瑾王爷身边伺候这么久,可这会他怎么有些不明白了呢。 主子说以后都不让杨大小姐来王府的话到底是一时气话,还是真的不想让杨大小姐来了? 若是真的不想让她来,为何非要跟去瞧瞧人家在忙什么事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