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站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第1章 第1章 1998年。 天降暴雨，洪水泛滥，堤坝崩塌，全村的大小房子纷纷被江水淹没，一直蔓延到了半山腰。 从上往下望去，茫茫的一片浑浊江海，中间立着几棵百年老树，水面漂浮着各处人家的家居桌椅，一些尚幼的树苗也被连根拔起，从东边沿着水流顺到了西边。 次日，雨水骤停，水流减缓，在半山腰上暂住的一些村民们都纷纷开始出来忙活建造木筏，将一些还能用的，浮在水上的一些日常用品给捞上来。 全家育有一女，单名一个茸字，今年九岁，生性调皮活泼，对这种大灾大难丝毫不惧，反倒觉得十分兴奋。她从帐篷里拿了双母亲穿过的雨靴，套在脚上，偷偷往山下走去。 雨靴因为太大，所以走起路来十分困难，更别说是下坡路了。她两手各抓着雨靴的高邦来防止脱落，兴奋而又大步地往山下迈着。 平日里由于经常会有村民来上山砍柴，所以道路修造得还算是平缓，不少别家的孩子也都纷纷穿上雨靴往下跑着，想要站在那水面的边缘一睹为快。 全茸停下脚步，再往前就是洪水面了，水蔓至此，少说底下得有五层楼那么深。她喘着气，抬头眺望，不禁大叹一声：“原来，这就是站在海边的感觉吗……” 浑浊的江水一望无际，将镇上也一并给埋没了起来，“海”面上逐渐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小木筏，村民都在挑挑拣拣地将东西往山上带去。 此时，一只手忽然从水面伸出，搭在了全茸的脚上，她吓得大叫了声一屁股坐到了泥巴地上。 水鬼！ 她此时忽然想起来妈妈给自己讲的一个鬼故事，说是离江边太近的人，都会被水鬼拖下去，男的直接吃掉，女的要做鬼新娘。 想到这儿，全茸浑身直哆嗦，连动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只手抓了一下就松开了，紧接着反手按在地上，头从水面中露了出来。 竟是一个光着上身的男子。 全茸以为这个男子就是水鬼，开始大声哭了起来：“不要抓我！呜哇……” 男子站到泥地上，甩了甩头，脏水泥土粘在脸上和眼皮上，俨然一副小孩心中水鬼的形象。 她哭得更大声了。 原本山上下来的其他孩子，见到男子和大哭的全茸，顿时都失了色，纷纷跑回了帐篷中去。 男子蹲下身，用那江水洗去了脸上的赃物，冲着全茸笑了笑：“小妹妹，是不是你妈妈告诉你，去江边要被水鬼抓呀？” 全茸顿时止住了哭声，双眸含水泪眼汪汪地看了眼男子：什么嘛，原来是个正常的大人。她“哼”了一声，又站起身来，蹲在江水边上。 “这里太危险了，小孩子不要到处跑，还是赶紧回爸爸妈妈身边吧。” “关你什么事！”全茸愤愤地嗔道：“你这个骗子。” 男子无奈地摇摇头，笑道：“行吧，我小时候也是这么不听话。反正我也要在这捞东西，你就站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听到没？不然掉下去可没人救你哦~” 全茸不说话，将头扭向一边：完全将自己的兴致扫得一干二净，竟还好意思在那笑……不过这个大哥哥怎么好像没见过，咱村就这么点大，每家每户都逛遍了，也没见过他。 难道是救援队？不对啊，他说他是来捞东西的，又不是来捞人的…… 难道是小偷？ 啊，是小偷没错了！一定是从别的村跑过来，看我们这里风水好，位置好，就想跑过来捞上一笔，这种事情自己也干过，别人村的西瓜就是比咱村的大，要偷肯定是去偷大的嘛！ 想到这儿，全茸站起身来，怒目看着这个男子。他正打算把裤子鞋子都一并脱了……也好，索性都一起扔去水里好了，让他去捞吧。 刚一起步，全茸发现脚忽然动不了了，低头一看，原来是泥土太软陷进去了，两只脚都卡在了里面，踟蹰了一会儿，只好将脚一只只先抽出来，再把它们拔起来。 然而左脚刚抬起的瞬间，重心一个不稳便往后倒了去。 噗通—— 男子听这落水声猛地回过头，见那水边只剩下了一双雨靴。 “该死……” 他低骂了声，将手中的一些杂物扔下，回过头来迅速跳进水中，然而洪水的水实在太浊，根本就无法摸清女孩究竟去了哪里。 莫非是一直往下沉了？ 想到这儿，男子一头朝下游去，但没过多久便体力不支，连往回游的力气都没有，扑腾了一会儿，渐渐就失去知觉。 这时，一个短小的身影拉起男子的手，奋力地朝上游去…… 将他拉上岸后，男子紧闭双眼，她便开始熟练地进行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很快的男子就吐了一口江水出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指着水下大喊道：“快，快去叫人，有孩子掉进去了……” “你是说我吗？”全茸一边拿着橡皮筋绑着湿漉的头发一边问道。 “诶……？”男子转过头，微微睁眼，顿时整个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她没掉下去……？！ 全茸白了一眼，潇洒地将最后那一圈皮筋系上后，嫌弃的冲着男子道：“小朋友有那么快沉下去吗？沉下去都不挣扎的吗？水性这么差还想捞东西……” “我……”男子无言以对，“我……分明听见噗通的落水声，怎么会没落水呢……” “我是落水了，可是我会游泳，所以很快浮上来了，刚一上来就看到你两只脚下去了！”全茸没好气地解释了一番，在迟疑了一会儿之后，她忽然两手搭在男子的肩上，两颊泛红地支吾道：“我，我刚刚给你做人工呼吸了……” 男子疲惫的从地上爬起，不以为然的“哦”了一句：“那真是谢谢你了，小能手。” 全茸站起身，个头只到男子的大腿，她抬起头仰视着，哈了一口气，嘿嘿笑道：“这亲都亲了，你总得对我负责吧？” 男子“啊”了一句，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说啥？负责？” “对啊，亲亲了不就是要结婚的嘛。” 男子不禁“噗”地笑出声：“喂，小丫头，看你也就八九岁吧，我都快大你一轮了知道吗？” “那怎么了咯，你不能等我吗？” “等你？哈哈哈哈……等你二十长得正是如花似玉万人追捧的时候，我已经都三十多了小姑奶奶！” “那我不管，今天我救了你一命，还献上了初吻，我以后非得嫁给你不可！” “……好叭好叭，等你长大了，如果长得不是太丑的话，我就娶你，可以了吧？” 全茸顿时露出一脸笑容：“好的，那我们，拉钩钩~”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吧。” 全茸拉起雨靴，头发和脸在被阳光晒干后便是一坨的土，这下肯定要被爸妈骂了，得赶在他们之前洗漱干净。 下雨的这两日，居住在山上所用的洗澡水和饮用水都是来自山间的清泉，既甜又凉，清澈见底，村民打算在这做个引流，好让洪水退去之后，直接将水引到各家各户之中。 全茸的父亲全冰，对此极其反对，他认为，山泉是直饮水，如果把直饮水当做生活用水洗米洗澡，用不了多久就要干枯完。 村长持与全冰的反面态度，这山间泉水源源不断，不用实在可惜，而且比自来水更为安全放心，为了家人的安全着想，应当引用山泉。为此，八成的村民站在村长这一方。 此次洪水一发，村民更是体验到了山泉直引的便捷，大伙儿都已经在商议如何打造引流了，洪水退去后没过几日，那渠道已经整得差不多，就等村长一声令下疏通完工。 全冰愁眉不展，他多次上山想要将那渠道埋了，但是村长早已派人分别看守，丝毫靠近不得。 末了，各大学校都相继开始正常上学，全茸所在的小学，再过一日也要开学了，她晚上十点钟就早早地爬上了床。 她的睡眠时间比同龄的孩子要多许多，所以即便是十点钟就睡觉，面对早上八点钟就要晨读早操的作息，还是需要外界的东西来维持，比如闹钟，比如爸妈的叫唤。 次日太阳从窗外照进来的时候，闹钟没有响，爸妈也没来叫她。当全茸舒服地伸起懒腰的时候，顿时一股可怕的事情闪过她的脑海中：迟到了！ 她猛地拿起床头上的闹钟一看：已经十二点了！ “爸妈！你们怎么不来叫我啊！！” 全茸草草地刷完牙就出了门，早餐也没有吃，脸也只洗了半边就扔下了毛巾。 现在十二点，是中午放学时间，趁着班主任在办公室休息，应该还能赶得及先去把名给报上。 然而当她一路朝村里唯一的那所学校狂奔的时候，发现四处静的可怕，周围竟一个人都没有，到了学校，更是空无一人，连空气都感觉是静止的。 村中的学校一共就三层，一层两个年级，都是用砖瓦水泥搭砌起来的，经过洪水洗刷，虽然没有倒塌，但是有些墙面都已经开裂了。 全茸每个班级都走了过去，还是是空无一人。 什么情况？都已经报名完散了？ 此时，她忽然看到了班级里墙面上的时钟，竟还是十二点。接连去了几个班级，也都是十二点…… “什么情况……” 明明自己是十二点起床的，从家里到学校怎么也跑了十分钟，为什么还是十二点…… 全茸随便找了个班级坐了下来，除了自己抖腿声和呼吸，再听不到别的声音，世界就跟已经静止了一样…… 她抬起头，眼睛朝窗外望去，忽然眼神一震，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缓缓起身，走向窗台，将手伸向了悬浮在窗外半空中的一片树叶，在碰到全茸的手指之后，那片树叶开始垂直地往下落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第2章 五年后。 2003年的秋冬交替时节，气候干冷，时不时吹来一阵刺骨的寒风。在经过过去一年漫长的与非典病毒的抗争后，人们开始注重了对于生活质量的要求。 清晨里城市的巷子上，来来往往行走匆忙的上班族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杯热豆浆，配上一根油条，就很十分满足了， 当时CD还很流行，每个人的家中基本上标配一台VCD，稍微好一些的配个DVD，然后学生们的手上也都抱着一个复读机，美其名曰是用来听课文，实际上都偷偷塞着磁带，看着包装盒上的歌词跟着浅浅哼上几句。 在东南沿海的一座城市中，某日忽然造起来了一座律师事务所，起初事务所万分简陋，一个四十平米的砖瓦房，里面甚至都没有装修，一张当时农村里吃饭摆酒席的那种大圆桌，和两张长板凳，地板都还是泥土连水泥都没有铺上。 但是开这事务所的是一个看着十八九岁模样的小姑娘，年轻气盛一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架势。据说九岁就已经跳级至六年级，十五岁就学完了大学法律专业的所有课程。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这么一个神童，好像并不是一个人，又好像都是一个人，因为名字虽然是一样，但是年龄却对不上。 九岁的时候读完六年级，过了三年，读完大学法律专业的是个十五岁的姑娘，按理说那个神童应该是十二岁，所以应该不是一个人。 可这个事务所十九岁的老板娘，虽然办公室简陋，没什么资金，但是竟很神奇的接了诸多案子，并且无一败诉。 她只招了一个实习生，这个实习生是个22岁的应届毕业生，姓金，单名一个硕字，是个韩国人。长相清秀，体格有点小，但是个子很高，比老板娘高了一个半的头，面试的体检报告上显示有190cm。 他的每日任务，就是陪着老板娘身边，把交代的一些行程安排好，俨然成为了一个男秘书。但是金硕十分喜欢并热衷于此，她强大的业务能力和办事效率深深吸引着他，加上那短发扎起来的小辫子，配上一身灰色格子正装，炯炯有神的双眸每每一笑，实在是太过有魅力。 不过最近出现了一桩案子，让两个人十分头疼。 有一个叫王子敬的委托人，被人起诉合谋强/暴，原因是给女朋友庆生的那晚，两人去了卡拉OK，末了一起打车回家，女的穿着也比较性感，喝了不少酒。但是没过多久，司机从后视镜上发现男的不见了，只剩下女的一个人，于是心生歹念，趁其昏迷实施了暴行。 事后，女子便上诉王子敬蓄意让司机有机可乘，将利刃递给了歹徒的手中。 王子敬百口莫辩，根据监控显示，他与女子上车后并未下车，时至凌晨一刻，司机将车停在路边，对女子进行非礼。 王子敬当晚并没有喝酒，而这件事又是在车上进行的，所以根本就无力反驳，已被先行拘留至派出所。 金硕将整个事件的经过都分毛不差地与老板娘说着，还附上带着自己愤愤的情绪骂道：“怎么会有这种渣男，我看这个人还是不要接了吧。” 全茸的嘴唇微微抿起，正要点头，手机忽然响起来—— “喂，妈？” 只听电话那头跟开了喇叭扩音器一样，怒吼声直穿贯耳：“我问了宋医生了，说你没去医院复查啊！” “啊？喔……我晚点去吧，现在手头上有点事。” “什么事能比你命还重要啊！再这样下去，你怕是比你妈我的年纪都要大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 “哎呀，好啦，我今天一定会去医院的，你放心，好吧？” 全茸挂完电话，烦心地将手机往桌上一扔，“刚刚说到哪儿了？” 金硕愣了愣：“刚刚？哦哦，刚刚说我们就不要接这个渣男的案子了。” 全茸点点头，“好吧，剩下的你看着办，我出门一趟，今天没什么事的话许你早些下班。” 金硕起身道：“那个，你是要去医院吗？” 全茸转过头：“咦，你怎么知道？” “刚刚阿姨说的声音那么大，我就听到了……你是，生病了吗？要么，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对这儿的医院熟。” 全茸摇摇头：“不必了，医院就在这旁边。走几步就到了。” 金硕又上前一步道：“你是要去同宾医院？现在这个点，我建议，你还是跟我一起去，会比较好。” 全茸没说话，自顾自地往外走去。然而到了医院门口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主治医师挂号的人已经排到了晚上十一点，其他医生甚至超过了十二点。 “什么情况……” 往日这家医院应该是很空旷才对，怎么今天突然排了这么多的人？ 此时，金硕忽然从身后出现，拉起全茸的手往里走去。她呆了一下：“金硕？你干嘛？” 他拉着她去了前台医师照片墙前，“你有哪个主治医生吗？” 全茸愣愣地举起手，指着最底下的光头照片道：“宋……宋医生。” 金硕点点头，冲着前台的护士道：“帮我现在紧急约一下宋钱。” 护士一愣：“不好意思，我们现在预约要排到晚上十一点了……” 金硕将目光转向护士旁边的一个护士，“梅姐？” 那个叫梅姐的慌慌张张“哦”了一声，将先前的那个护士推到一边，嗔道：“让你约你就约，真的是磨磨唧唧干嘛，还想不想干了？”没一会儿，梅姐就将排队号打印出来递给了金硕：“会长，下一个就是您了。” 全茸瞪大了眼睛看着金硕：“会长？？” 金硕解释道：“我爸开的。” 全茸没有接过排队号，“前面排队的病人也是病人，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等着吧。想不到你竟然是富二代……怎么不从事医院的工作跑来做律师？” 金硕不语，似有心藏秘密。全茸也没追问，毕竟每个人的心里多少都是有些不能说的事情。 医院近些日子都忙得不可开交，主要还是受去年非典的影响，一到这种季节交替容易感冒的时候，流个鼻涕咳个嗽就要去医院做个检查什么的，自然而然人就多了。 时至深夜十一点半，前面还有一个人正在里面做检查，金硕已经受不住困意在等候厅的座椅上睡去。全茸显得有些焦躁了，因为再拖下去，到了十二点的话，等于要再等上一天一夜。 她凑到宋医生办公室的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朝里偷偷看了看，竟见他坐在那桌前跟病人一块儿有说有笑的玩手机？！ 原来之所以等了这么久，就是因为他慢吞吞地在摸鱼吗？ 至此，她终于遏制不住怒火，手握拳头，一脚踹开了门。 宋钱惊吓了一跳，手机欲收起来但是两手一颤没拿稳掉到了地上，好在手机耐摔，电池飞出来也只要重新再安上去就好了。 “原来是你啊……”宋钱叹了口气，若无其事的站起身。他以为是主任过来了，要是被发现上班时间玩手机可就惨了，估计得写上十封检讨书还得记个过。 全茸怒火中烧，头顶似乎都冒出了烟气，走近一看，才发现就连这个病人也都是佯装穿着病服的护士，两个人竟打着看病的名义在这里玩手机，简直不能忍。 “宋医生，我是律师，你知道你这样的行为我是可以把你告上去让你一家医院都待不下去吗？” 那护士一听，吓得急急忙忙逃了出去。 宋钱一脸无辜：“那能怎么办，你这病况我都递交去上级了，他们都以为都说我脑子有问题，说这些年的你都不是同一个人让我查查查，查个鬼啊，再这样下去我连职位都保不住了……你妈妈还一个劲的拜托我……” “所以……你之前说的可能会找到办法的，也是骗我的了……？” 宋钱踟蹰了一下，点头道：“这个真的是闻所未闻，没有人会信的，我现在也在怀疑了……” “你怎么会不信？你怎么能不信？九岁我就在你这儿诊了，你看我现在是十四岁的模样吗？嗯？我已经十九岁了！再这样下去，我过不了多少年就要超过我妈的岁数了！” “哎呀！”宋钱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咬了咬后牙槽，从抽屉里拿出一叠信封：“这是你妈拜托我的，我……一分钱没敢用，现在还给你……你去找找别的医生吧。” …… 全茸红着眼眶，两角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落，她心灰意冷地接过信封，眼泪滴在信封上，映衬出了蓝色大钞的图案。 果然，这一次的期望又落空了。 她每一天都得付出比所有人多一天的时间，去承受着一个无声的世界，原本也没指望有什么答复，只是现在，连个指望都没有了。 啪—— 屋子里墙上的那块时钟，此时已经停在了十二点整。 全茸含着泪往边上看了一眼，果然，所有的一切又全部静止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第3章 五年前，哦不对，对于全茸来说，已经是十年前…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那一片垂直下落的树叶，至今还清晰的浮现在自己面前。 当世界都停止了的时候，我要去做什么？ 世界是停止了，别人的时间也停止了，可是全茸的时间没有停止，她的时间等同于别人的两倍在耗费着。她无法坐以待毙，没办法每隔一天就要对着没有一个活人的世界生存，更没办法接受与父母的年龄差越来越小。 身份证上的年纪才十四岁，但是医生说，自己已经十九岁，若是再这样过十年，就要三十九岁了，基本上能跟母亲以姐妹相称了。 在九岁那年，她坐在空荡的教室中发了一下午的呆，那一年的第一次，也是至今为止的唯一一次，她在这个死寂的世界里看到的一个活人——那个曾说长大后要嫁给他的哥哥，一定就是命里的人。 他们一起去了后山，偷偷将村民挖的那些引流渠道给埋了起来，在那之后，就再没见过他。 她以为那个人是同类，是被这个世界所特殊对待的人，然而并不是，她再也没见到过他，就跟从世界上蒸发了一样，莫名的出现，而又莫名的消失。 全茸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宝贝随身听，走到了监控室前面，头顶上就是大大的两个摄像头，然而当她目光看向显示屏，画面都是静止的，就连摄像头也都拍不到她的人。 她又走到等候厅，此时金硕正侧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睡着，倘若时间启动的话，以他现在的姿势，是要往地上摔下去的节奏。她坐在金硕身边，把他扶正，然后沉浸在自己的随身听音乐世界中。 不过这种时候唯一的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偷偷的跑去各大商店去拿些零食过来，想怎么吃怎么吃……当然也不算偷，毕竟最后全茸还是把现金放进了收银台上。 次日，到了正午时分，全茸慵懒地从医院的睡椅上爬了起来，然后一如往常的跑去便利店里，拿了一副洗具刷牙洗脸走到门口的水龙头处。在安静的世界中，此时只有她的呼吸声，和撕掉包装袋的声音，没有一丝风，倒是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很惬意。 她打算再回到事务所中，用着别人所没有的时间，去整理整理一些明天能接的单子。 在经过派出所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昨天金硕说的那个渣男的案子，据说就是现在被拘留在这里。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情，全茸调了个方向，转身进了派出所中。 “看来昨晚到了十二点这些人好像还都很忙。” 她环视着警察叔叔们神色凝竣的表情，有的在接电话中，有的在批改文件，还有的几个在谈判桌前围在那儿不知是在商议些什么。 全茸径直的走向拘留室，这里共有三个铁栏，前面两个铁栏中都空无一人，当她走向第三个铁栏的时候，忽然看到里边一双黑色的双眸正茫然而又好奇地盯着自己。 她“啊”地大叫一声朝后倒去，只见一双手迅速从她的身后绕了过来，环着腰把她扶起。 “你没事吧？”一个年轻而又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耳后边说道：“这里是拘留室，外人不能随意进来。” 全茸转过头，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位英姿飒爽声音又好听到炸的警察“叔叔”，有些不好意思地撩了撩自己的鬓发。 但是—— 她猛地抬起头，朝四周看了看，大家伙儿居然动了起来……真的动了起来……电话声喧哗声……再看一眼时间，凌晨零点零一分，窗外方才还是烈日当空，现在突然黑压压一片…… 什么情况？ 全茸将头转向这个警察叔叔，他看起来好像也就三十左右的样子，莫非……莫非这个人就是十年前的那个哥哥？？ 可是不对吧，按理说，他们应该只过了五年才对，五年的话，怎么会长得让自己一点都认不出来呢？ 警察叔叔笑了笑：“你再这么看我，我可要把你娶回家了~” 咦，娶回家？ 全茸又陷入了迷糊，一个好端端的警察叔叔怎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在试探？ “你……是不是……” 她低眼看到了他的胸牌：王文生……她依稀记得，那个哥哥也是姓王的好像，莫非真是他？ 叫王文生的警官嘴角邪魅的笑了笑，哈了一口气，那种给到人身上的感觉，就像是一块冰突然放在了脸上，一哆嗦，拿走后又炽热炽热的。他拉起全茸的手往外走，至门口，温柔的捏了捏脸道：“我认得你，19岁就自己创办律师所且都打胜战的美少女。怎么了，这么晚来这里，是有认识的人嘛？” 被王文生这么一夸，全茸顿时面露羞涩，少女心砰砰燃起，略显害羞地低下头，点了点又摇了摇，“就随便看看……” 嘀嘀嘀嘀—— 全茸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接，最后还是点开了接听。 “喂？” “喂？请问是，全大佬小姐吗？” “全……全大佬？？？”这是什么名字？全茸一脸萌币。 “这里是同宾医院，我们会长忽然晕了过去，我们又不知道会长亲戚家人朋友的号码，他手机里只存了你一个号码，所以……” 全茸眉头一紧：是金硕？晕过去？好端端的怎么会晕过去？难道是诈骗电话？ 全茸将手机递给王文生：“王警官，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来电是不是同宾医院的？” “你没开来电显示啊……”王文生举着显示屏道。 “……” 全茸愣愣的看着上面的“未知来电”四个大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这下更尴尬了，这几年省吃俭用把私人电话的来电显示都闭了……他现在会不会因此认为我是个抠门的女孩子？ “这样吧，我开车送你去同宾吧。” “……开车？你难道要开警车吗？” “对啊，现在我身边的一位市民，正在因为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电话要跑去一趟医院，为了保护其人身安全，作为民警肯定要竭尽全力护她周全，对不对？” 全茸低眉垂眼，烟视媚行，抿着嘴点了点头，便上了警车。 王文生车速开的很慢，一条宽阔的夜路上，他只驶了20码。 全茸又是觉着心急又是觉得这样挺好，一边念着金硕，一边又希望跟这个帅气的警官多待一会儿，毕竟看他的眼神，似乎对自己也有那么几分意思。 “你，有男朋友吗？”王文生忽然问道。 全茸的脸颊更加地绯红了，她僵着脖子摇了摇头：“没…没有呢。”此时她瞥见了方向盘上王文生右手无名指处的戒指，顿时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 王文生目视前方，被发现后便将戒指摘了下来，扔进储物盒里。“前女友送的，当时打算订婚了，后来也没遇见什么喜欢的人，就一直戴着了。” 全茸若有所思地“啊”了一声。 王文生侧过脸：“你介意吗？” 全茸将头瞥向一边：“我……我介意什么呀，这是你的事情……” 此时，王文生一手握在方向盘上，一手咬着拇指，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把车往路边上一靠。 全茸一脸茫然：“怎么了？” 王文生转过身，解下安全带，往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好久不见。” 全茸怔愣了一下：“啊……？”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你不是说了吗，长大之后，就要嫁给我的吗……？” “你……” 她直直地看着他，双眸闪烁着，是他么，真的是他么……是他没错了吧……不然除了他，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刚刚在警局里，突然跨了一天，就能说得通了吧…… 想到这儿，全茸渐渐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我们，先去医院吧~” “嗯。”王文生乐呵道。 * 此时时间显示的已经是凌晨一点半，金硕刚从急诊室里被推出来，恰好撞到飞驰而来的全茸和王文生两人。 “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晕了呢？”全茸喘着粗气问道。 “饿晕的……”一个医生解释道，“会长本来肠胃就不好，怎么就饿了一天一夜呢……” “一天一夜？”全茸惊道：“不可能啊……午饭晚饭都是我请他吃的，吃了好多呢，怎么会一天一夜没吃。” “你是医生我是医生？肚子里面空空的，全是消耗体内的糖分，不然怎么会晕过去！” …… 全茸一脸茫然，之前明明是跟他一起吃的午饭和晚饭，怎么可能饿了一天一夜…… 难道都吐了？ 也不对啊，一直都在医院没见他吐啊，就算吐了，那也绝不可能检查出来是那么久没吃过东西了…… 全茸走进病房，看着金硕，他已经睁开了眼，看来是已经缓过来了。但是嘴唇泛白，整个人看上去还是有气无力十分虚弱的样子。 “你来了……”金硕沙哑的声音低声道。 全茸“嗯”了一声，在他床边坐了下来，“医生说你一天一夜没吃饭，怎么回事？你是真的没吃吗？” “怎么会呢……肯定是误诊，我吃了那么多饭你又不是没看见……” “是吧，我也觉得好奇怪……那你到底是为什么晕过去的呢？” “哎，贫血加上肠胃不好就这样，没事的……” 全茸不放心，去饮水机上接了一杯水过来，“喝点。” 金硕直身坐起，嘴角微微一笑，忽然上衣口袋中有什么东西滑落了下来，全茸捡起一看，是一张女生的照片，好像有些眼熟。 “你女朋友吗？” 金硕尴尬的摇摇头，“不是，就是我喜欢的一个明星，中文名叫宋惠桥……” 全茸越看越觉着眼熟，忽然头脑一晃，道：“这个是我吧……” 金硕低着头，脸侧向一边，将照片夺了过来：“不是。你去网上查查看就知道了，这个人是宋惠桥。虽然好像现在在中国不是很火……” 全茸越看越觉得像自己，将照片再次夺了过来，在床头上的镜子前比对了一下，笑道：“这分明就是我嘛，你看这背景，难道不是在办公室的时候拍的吗？哪个明星会去这么寒酸的地方……” 金硕噘着嘴：“阿一古，都说了不是你，你怎么听不明白呢……” 全茸邪笑着凑过身子，推了推金硕的臂膀，“怎的，你喜欢我啊？虽然你是长得高高俊俊的，但是下属公然喜欢上司，这样可有违公司规定啊~” 金硕听罢，搓手顿脚地往被窝里一钻，闷着声音大喊道：“都说了不是你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第4章 清晨五点，城市比乡下苏醒得要相对晚一些，街边陆陆续续地开始摆上了一些早餐，等着最早的一波上班族路过。 病房中墙上的时钟吧嗒吧嗒地走着，全茸直至凌晨三点才趴在床边沉沉睡去，王文生则一直坐在椅子上，与金硕两人干瞪了一夜。 “你说你是她的男朋友，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不信？不信你等她睡醒了亲自问问她呀~” 然而继续干瞪了若干个小时，太阳都照的整个病房通透发亮了，全茸也还沉沉地睡着，而且一个姿势没变化过。金硕身子恢复的差不多，手脚也有劲了，担心全茸趴着睡不舒服，便起身将她抱起，却遭到王文生一手拦截。 “你要干嘛？” “还能干嘛，当然是让我老板睡得好一些了。” “嚯，谁允许你抱我女朋友？” “你女朋友？区区见了一面就说是你女朋友，那她还是我老婆了！” 王文生怒目相视，两手依旧紧紧抓着金硕的臂膀不放，“我让你放下。” 全茸微微睁眼，睡眼惺忪地从床沿上直起身子，慵懒得伸了个腰，紧皱着眉头，抱怨道：“你们干嘛啊，大早上烦不烦人。” 腰伸到一半，忽然迟疑了一下：我怎么在这，我昨晚在这儿睡的？金硕也在，那个王警官也在……打呼了吗？没有吧……没化妆，啊，妆都没卸…… 金硕拿手在全茸眼前晃了晃：“老板娘？全律师？” 全茸回过神，尴尬地笑了声，捂着脸往外跑去，不料一头撞进王文生的胸口，被他那健硕的臂膀给环入怀中。 王文生顺势抱住，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怎么了？”他坏笑道。 全茸反射性地推开他，面容通红，两手无处安放。 金硕叹了口气，道：“你要不要先再在这儿睡一会儿？” 全茸低着头摇道：“不了，手中还有些案子等着去处理……” 说到案子，金硕想了一想，那个渣男的案子好像确实有很多蹊跷，之前光凭着一己情感便给他打了否定票，现在不知为何突然想通了，是应该得要好好查查。“那你等等我，我和你一块儿去。” 王文生也应道：“我和你一起去。” 全茸、金硕：“你去干嘛？” 王文生顿了顿：“我…对哦，我去干嘛呢……”思索了一会儿，他忽然将手搭在全茸的肩上，笑了笑：“我自然是去陪我女朋友的了~” 嘶……全茸倒吸了口凉气，什么时候我成他女朋友了？虽然……长得是挺诱惑人的，又是小时候说要嫁的大叔级别的人物，成熟也稳当，做男朋友好像倒也不是那么讨厌。 见全茸不予反驳，金硕眼皮子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看来是真的啊。他失落地嘀咕道。 全茸佯嗔着戳了下王文生的手臂，“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嘴上反抗着，但是心里其实挺乐开花的，毕竟时隔那么多年，对于她来说，重新遇见他的话，那就意味着这么多年的奇葩世界，就要走到头了。 可是当她走出病房，王文生却把她带去了角落里，心思忧愁有话藏着心里的感觉。 他的目光绕过全茸的发梢远远地看了眼金硕，见他没走过来，才低声道：“这几年事情都发生得比较奇怪，可能即便我们两个在一块儿，也避免不了那个事情的发生……” 全茸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诶？” 王文生眉头微皱，迟疑了一下，表情显得有些僵直：“难道……不是吗？” 全茸云里雾里的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难道说的两个人在一块儿时间就不会多二十四小时的事情吗？难道现在就算走到一块儿也还是得要比别人每天多过二十四小时？ 全茸曾闪过这个王文生并不是那个大哥哥的念头，但是很快念头又消失了，毕竟这样的事情，除了他知道，还能有哪个人知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呗。”全茸不以为然地道，她弯着眼睛笑了笑，露出一排亮白的牙齿：“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继续，对吧？走吧！” 她一转身，王文生便又露出了一道诡异的笑容。 刚到事务所，金硕耷拉着眉头趴到了办公桌上，对着桌子吹了一脸的灰。全茸往他桌上丢了一个包子和一袋豆奶：“给你的，别让人以为你的上司连口饭都不给你吃。” 金硕皱了皱眉，这食物等同于扔进了一堆土里似的，没一会儿就沾了些灰。“老板娘，什么能给咱这事务所装修一下啊，连水泥地都没有，才一个晚上就沾了这么多尘土……” “少废话，去官网上看看有没有新单子。” 她将桌上的资料一本本地粗略翻了翻，忽然看到了金硕所说的那个渣男的资料封面，扫了一眼后便往旁边桌子上一扔，又是激起一堆灰尘。 金硕拿起看了看，“哟，我正好想找这个呢。” 王文生只站在门口没有进来，说是站在门口还能装作巡逻的样子，实际上主要是从门窗上看到里面的办公环境后，他有严重洁癖行为，故找了个理由推脱。 全茸透过门窗往外瞧了眼，低声道：“诶，你说，是不是因为我这办公室太简陋他才假装在外面巡逻不进来的？” “大概是吧。”金硕敷衍着，眼睛一直在仔细打量着手上的文案资料。 突然之间，他“咦”了一声，开始来回重复翻看着两页的监控照片，顿了顿，惊道：“师父，你快过来看看这个！” 金硕所指的是一辆车的两张监控图，上面一也是正面照，下面一页是后车照。从正面照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辆车闯红灯时候的，车上坐的是三个人，司机一个，后座是一女的靠在一男的身上。 全茸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怎么了这两个照片？” “你看”，金硕激动地指着第一张图道：“这里是后轮还没过线，对吧？”又翻到第二张图：“这里是背面拍的，后轮越线了。” “所以呢？” 金硕又指着越线前后，车子上方的一条限高杆道：“限高杆，还没看出来吗？” 全茸半眯着眼睛两页来回翻了翻，顿时眼珠一睁：“啊！这……正面跟背面照驶过前后跟杆子之间距离不一样！” “是吧？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办公室的电话此时忽然响了，金硕起身看了眼来电号码，颤颤道：“是这个‘渣男’的受托人号码好像……我们还接吗？” 全茸鼻子呼了声热气，五根手指在纸上吧嗒地敲了两声，骤停：“既然事出有因，接吧。” 门口那狭小的窗玻璃上，王文生正侧着脸观察着屋内的一举一动，他将手机缓缓地贴在了耳边，声音低沉地道：“喂？金律师吗，我是想问问，上次你说不做了，现在还在查吗？” 金硕：“啊，刘先生啊……那个，我们也刚讨论到你说的这个案件，觉得事实并非报道所说的那样，所以正打算联系你，接这个案子彻查一番，也许你的上司是真的被冤枉的。” “不必了。”金硕的电话那另一头声音冷冷道，“我的上司打算现在认罪了，不麻烦你们了。” 嘟—— 金硕看着听筒，一脸茫然。 “怎么说？”全茸起身问道。 金硕顿了顿：“他说……被告人打算认罪了，不用我们了……” 全茸沉默了。 “你不是说，是他一直强烈要求让我们出面替他辩护的吗？怎么现在又不要了呢？” “就是说啊……”金硕一脸懊恼的表情：“会不会是我之前拒绝得太狠了，所以他就干脆放弃了……” “哎，没事没事。”全茸拍着金硕的肩膀安慰道：“可能他真的做了什么，才会认罪的吧。没事没事，我们看看别的案子吧。” 听到里面说要继续下一个案子，王文生便扬起嘴角，从门窗前挪开了。 全茸也停止了拍肩，余光从门窗处收了回来，两手搭在自己双腿的牛仔裤上，叹了口气，眉头紧锁，低声道：“好了别演了。他当我们是瞎子是聋子吗，不知道我们这儿隔音效果差吗？” 金硕往窗外看了眼，见那王文生已经远远地站在马路边上，才放宽了心，凑到全茸身边：“我就说吧，那个家伙在医院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不是好东西，还想泡你，略略略略略……” 全茸白了眼，心事重重地翻着“渣男”的资料，她虽不知这个王文生警官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接近自己的，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小时候自己所见到的那个人，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件事肯定有很大的蹊跷，肯定藏着不为人知的事情。 根据金硕方才悄咪咪告诉全茸的情报分析来看，在病房里他闲来无聊跟王文生说起这个案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异样，看他的表情似乎他先前也并不知道自己所委托的律师就是全茸的事务所，在那之后便心事重重的模样。 果然这样一个试探，便试出了端倪。全茸开始对王文生产生疑心，他究竟是何目的，为什么不让她来接手这个案件？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咔嚓—— 一个快门声忽然打断了全茸的思绪，她转过头，愣愣地看了金硕一眼：“你……在干什么？” 金硕顿时脖颈冒汗，他远远的站在墙角处，两手颤颤地将相机藏于自己身后。但是看都看到了，再怎么藏也都知道，他偷拍了她。 他咬着后牙槽，神经紧绷，仿佛犯了什么大错一样，低着头直发抖：“该死……快门声怎么又关不掉……” 全茸冷哼了一声，径直地朝金硕走去，“还说不是暗恋上司，什么揣着我的照片说是宋惠桥，这人名字听都没听过，你想干嘛？嗯？” “真的是宋惠桥……”金硕辩解道，“不信，你上网搜搜看！” “搜就搜，如果宋惠桥是个跟我八竿子打不着边的相貌，你就把你家医院卖了，给我修建个事务所大厦来！” 全茸愤愤的走到电脑前，一字一键地输入“宋惠桥”三个大字—— 她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屏幕，在搜索框下弹出了一堆的电视剧剧集：《兰色生死恋》，《顺风妇产》，《守着天使》…… 这…… 全茸曾经还是那部《兰色生死恋》的死粉来着……当初看剧的时候就指着电视机大喊女主就是自己，却没想到女主的名字就叫宋惠桥…… 这样一看，还真的是好像…… 忽然想起金硕是韩国人，难怪他对韩星那么了解…… 全茸开始口齿不清，支支吾吾地指了指屏幕道：“那…那你喜欢她，我长的这么像，不就等于，喜欢我吗……再说了，你拍照就是拍的我啊，对吧？” 金硕摇摇头：“那你错了，我对你，是欣赏，好感，不是男女的那种喜欢，毕竟你是我老板。” …… 尴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第5章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叫王子敬的，你托人去打探打探吧。” 金硕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干嘛去呢？” “请你吃饭去。” 对身为老板的自己，待遇下属这点，还是自认为十分大方的。虽然到最后好像都是金硕自己付的钱……总之，也算请客了。 但是刚踏出事务所门口的一刹那，全茸忽然两脚无力，两眼一翻倒了下去。两个男人见状，措手不及，你争我抢要将她抱去医院。 “你在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医院你拦着我做什么！”王文生愤愤道。 “你认识医院的路吗就瞎抱？” “你有车吗你就瞎掺和？” “车？”金硕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了把黑色车钥匙摁了摁，路边一辆轿跑“滴”了两声，“比你的警车快吧？” 王文生顿时整个人愣了愣：“什么意思……你这么有钱还来给人打工吗？” 金硕从王文生手中将全茸抢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抱上了车。 这次全茸被带去了另一家省立医院，医生只道是疲劳过度而引起的暂时性晕厥，多休息几日便好。 全茸缓缓睁开眼睛，只迷迷糊糊地看见眼前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子，正在给自己更换输液瓶，当他转过头来的一刹那，那个眼神，竟忽然成了拘留所里的那双眼睛…… “啊！”全茸大叫一声从床上猛地坐起，身子不断地往后缩，仿佛撞邪了一般，全身直冒冷汗，四肢发抖。 全茸的父母见状，心疼焦虑地上前安抚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嗯？？” 她两眼发直，嘴唇泛白，恍如刚从一个噩梦中苏醒过来。定了定神，再偷偷地看了眼那个白大褂的男子，见他眼睛小小的，戴着个眼镜，这才舒了口气。 幻觉啊…… 看来最近是真的精神不大好，连这么近的人都能看错。 全冰一脸担心的模样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工作要太累，就跟你妈妈我们三个人回乡下吧，别人这个时候都在开开心心上大学，你却……哎。” 全茸妈妈愤愤地骂道：“现在医生怎么回事，竟然都没一个能查出我女儿身上的问题吗？” “哎，能有什么问题啊……你们就别小题大做了。” 说到这儿，全茸妈妈起身走到病房外，左右探头看了看，将目光锁定在了坐在座椅上等待的王文生，她兴致冲冲地走到边上，笑道：“你，认识我们家茸茸吧？” 王文生看了眼旁边的金硕，笑着应道：“是的，就这两天认识的。” “你觉得我们家茸茸怎么样呢？” 此话一出，金硕顿感不对，起身岔道：“阿姨……这个大叔跟您女儿差了起码得十岁呢！” “十岁而已，过几年我们茸茸就赶上来了……摁……我意思是，这年龄不是多大的问题，关键是能否有一个一直陪伴我女儿身边的那颗心。” 金硕越听越显急躁，“阿姨，现在还太早了吧……” “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懂什么！”全茸妈妈忽然吼道，“一边去！” 全茸听到门外的一些动静，忙从床上爬下来，由父亲全冰搀扶着走到门口。“你们在说些什么呢，我这还没死呢，妈你就急着给我寻夫家了吗？” 这要换做前两日说这话，没准还能高兴一下，但是现在面对一个心有城府的人，谁能放心的去跟他在一起？一个好好的警察却整天跟看犯人一样赖在自己身边不放，是作何缘由？ “你们都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呆着。”全茸没好气的道，随机又指了指金硕：“你留下来陪我一会儿。” 全茸妈妈皱了皱眉，凑到全茸的耳边低声道：“这个会不会太小了一些，跟你没差几岁啊，你是要姐弟恋吗过几年？” 全茸白了眼，将金硕单独往屋里拉，然后将其余人都给推了出去，锁紧门。 金硕翘着嘴，眼角弯弯地，抑制不住地笑道：“你单独拉我进来干吗呀？” 全茸脱下上衣，一边眼观门外动静，一边迅速地将病服的裤子也脱了下来。金硕一愣，脑子顿时想歪：“你……你不是吧……” 全茸紧接着脱下金硕的上下衣，道：“你穿我的，我换你的。” 一阵折腾之后，全茸将金硕拖去床上，再递上一本册子挡脸，然后自己打开窗户，沿着外墙的一根粗管子一滑而下。 她冥冥之中感觉到，这个处在拘留所里的人，一定存在着某些必然要见到的原因。她戴上了一顶帽子，步入派出所内。 “我是王子敬的律师。”她对拦截她的警官说道，这才简短的做了个登记，被安排在了审讯室碰面。 全茸都着双脚，双拳紧握，一会儿碰到他了要说什么？是就官司的事情简要概述一下？还是说别的什么？为什么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开始紧张？ “进去吧。” 只听见一个铁门吱呀的声音，随着一道灯光照进这漆黑的房间，一个身影也随之出现在门口。 全茸转头望去，顿时看到他的那双眼睛，就是那双，让自己做了好几次噩梦的眼神。 “全律师？”男子坐到了全茸的对面，以一种高冷的语气问道，“我之前让这里的警察帮我传了你好几次想让你做我的律师，但是都被拒绝了好像，怎么现在自己找上我了？” 全茸上下打量了一下，男子乱糟糟的鸡窝头，脸上也不知是抹了灰还是怎么的脏兮兮一片，身上的囚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嘴唇似有干裂，俨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我……”全茸顿了顿，此时忽然语塞了，是直接问案件吗…… 男子端坐了一下，好奇地看着全茸，“你怎么来了也不说话？” 全茸犹豫了一会儿，先将手中的资料放在了桌上，资料上是之前监控记录的那两个穿过限高杆的对比图。 他似乎没有看到什么异样，全茸解释道：“你是说是在这个时候自己人就不见了？被踹走了？还是被自己下车了？” “我反正，在车上忽然就没意识了。醒来的时候，还在他的车上，然后警察就来了。” 全茸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意思是，你在那个时间点，就，凭空消失了？” 男子看了眼监视器，又看了看玻璃窗外的警察，将一只手捂在嘴边，道：“不瞒地我跟你说，在被拘留的这几天，我也是隔一天就消失了，那些警察就当做没看到，因为过一天我又回来了。” 凭空消失？全茸一脸疑惑和不愿相信的眼神看着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当这是科幻片呢？” “我是说真的！那些人肯定也是看到了，但是避免外头骚乱，就掩盖了我这件事，不然我怎么会一直在拘留所里而不是去蹲大牢呢！” 这样想想好像也不无道理，不过凭空消失这也太扯了吧，忽然消失，然后又忽然出现？开啥玩笑呢！ 可是转头又一想，我这都多了一个二十四小时的世界，别人凭什么不能凭空消失？又或者，难道他才是当初的那个人？ 想到这儿，全茸两眼一低，道：“你今年多大了？” 男子脖子往后一缩：“你问这个做什么？” “让你说你就说。” “二十二吧……快二十三了，怎么了？” 二十三……那绝壁不是他了，当时他才二十岁，正常人过了五年也应该是二十五，如果是跟自己一样的话，那就更应该三十了。 “没事。”全茸冷冷道。 “哎西……这几个意思，变脸变得这么快……”男子不满地道。 全茸还是不甘心，又继续追问道：“你有没有去过全家村？就发大水那一年，有没有被一个小女孩救过？一起去埋山渠？” “全家村？那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 好吧，这下看来彻底不是了。 男子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道：“会不会是我失忆之前的事？” 全茸两眼一亮：“失忆？你，失忆了？” 男子点点头：“我爸妈……不对，我养父养母跟我说，我现在是省立医院里的医生，但是我的记忆也仅仅停留在半年之前把，虽然是的确记得自己的医学经历，但是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养父养母……是个收养的孩子了咯，而且还是学医的医生，资质这丰富怎么可能是那个村里头发洪水还在一旁捞便宜的……真是想多了。 “抱歉，我不打算帮你辩解了。”全茸起身便准备往外走去。 男子一脸茫然：“什么啊……这就没了？喂，全律师！你别走啊！” 他正准备上前拉住全茸，却被一旁的警卫给拦住。 全茸回过头来，面无表情，淡淡的道：“我只是过来抱个希望的，现在希望没了，我就不想继续了。” 男子大怒：“哎西，全律师，你，我做什么了就让你没了希望？恩？你，你最好别让我逮住你，不然，我……” 全茸回过头来，凑到男子面前，“不然怎么了？” 男子顿时怂了，两脚一软，“我……我……我是说，我可是会……会揍你的。” 全茸嘴角微扬：“那先等你出来了在说吧。” 男子又怒了：“那你最好站在我能看得到的地方，我见你一次，打，打打……打一次……” …… 全茸忽然表情僵直，他刚刚说什么？ 男子看她一脸凝肃，又怂了下去：“没……没什么，你你你走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