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你笑一个》 第1章 第1章 黄道吉日,良辰吉时,一队大红颜色的长长人龙在京城街上缓缓而行,马匹扎了喜气洋洋的红绸,队伍后方使人撒了漫天亮澄澄的铜板,引得过路人争相捡抢,将娶亲的声势弥漫得更加浩大。 只见骑在高头骏马上,身穿喜袍的新郎倌,满脸笑意,只是那长年挂在眼眶下的青黑透露着纵欲过度的气息,双颊消瘦,颧骨高昂,一脸的刻薄相,那笑意看起来也就十分恶心。 冯忠凯满意的往后头的大红喜轿瞄去,一想到里头坐着那天香国色,身段曼妙的女子,他就忍不住咽了好几口唾沫。 等他俩拜了堂,喝了交杯酒,他定要把那仙女一般的人儿压在身下狠狠凌虐一番,得把人教训乖了,让她再不敢像从前一般对自己摆出冰冷高傲的神情。 自从见了石家嫡女的真面,他就日思夜想,恨不得立刻将人捏在手里,行那荒淫之事,因此他日日拿了身边侍女代替,将一干丫鬟们折磨得死去活来,也只勘平复一丁点遐思罢了。 幸好如今使尽阴谋,终于将这不知好歹的女人给娶了来,得让她知道自个儿万般手段,哼,让她瞧不起他,现在可悔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吧? 跟着花轿走的喜娘,知道轿里那新嫁娘是个怎样千娇百媚人儿,又看看骏马上那猥琐颓靡的新郎倌,喜娘不禁暗自摇头,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虽说工部侍郎之女嫁入安达侯府也算高攀,但自己当喜娘十数年,还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那相貌说是嫁给皇子龙孙也使得,配给这花名在外、一事无成的侯府子弟,着实可惜了。 若两家情投意合也就罢了,没见那扶着花轿走的女家丫鬟们,个个如丧考妣,泪眼迷离,可见女家绝非心甘情愿嫁过去,唉,她也只不过是个小小喜娘罢了,见此人间不公之事,除了悄悄叹气,又能怎么办呢? 而被喜娘看在眼里垂头丧气的两个丫鬟知绿、兰珠,此刻忧心忡忡的扶着轿子,自家姑娘怎么如此命苦?侍郎大人命在旦夕,小姐不得已嫁给那色中饿鬼,老天当真不开眼! 又思及昨日悄悄请来魏太医,本以为侍郎大人有救了,却被断言已病入膏肓,根本不是那冯忠凯所说只要魏太医来就能药到病除的,知绿、兰珠眼见姑娘送走魏太医后,就冷静地让她们不准将此事告诉大公子,然后拿了一把匕首藏在嫁衣的袖袋里。 知绿、兰珠一向对姑娘言听计从,即使担忧得万蚁挠心也不敢违背姑娘,两个丫头倒私下说好,若姑娘到时候拿出匕首要宰了冯忠凯那猪头,她们肯定也要拼命上前摁住那厮,让冯忠凯乖乖受死! 她俩个狠狠朝冯忠凯瞪了几眼,喜娘哪里知道两个柔柔弱弱的丫鬟心里竟是想着这个,还一味同情她们。 不同于一路吹吹打打的娶亲队伍,花轿内彷佛自成一个世界,幽静如谷,石薇早就将盖头揭下,拿来擦拭手中的匕首,只见那匕首默默闪着银光,在她如瓷般白皙细腻的脸上映出一道亮彩,平白让她显出森冷漠然的气质来。 安达侯府娶亲,绕了半个京城才接近侯府,只见就要到达侯府高耸的府门前,冯忠凯酒色侵蚀的脸上,笑容越扬越高,却不防身下的骏马忽被一阵猛力拉倒,他措手不及,跟着马匹狠狠摔跌在地,半张脸蹭在冰冷坚硬的石地上,疼得他尖叫起来。 “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 他后知后觉发现不只是脸,全身也因撞在地上痛入骨髓,不由哇哇大叫,新郎倌的形象全毁。 娶亲的队伍因此变故骤然停下,却因慌乱而前后相碰,轿夫也被撞倒在地,眼见花轿摇摇晃晃,往一边倒去,知绿跟兰珠大惊失色,连忙要去拉却来不及了。 若是花轿倒了,姑娘在里头会摔伤的! 她们明明就在轿旁也不及拦阻,却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敏捷快速的拉住倾斜的轿杆,也不知怎么使力,摇摇晃晃的花轿一瞬便稳如泰山,轻轻落地。 冯忠凯气急败坏,让奴仆们扶着狼狈起身,恶狠狠的高声尖喊:“哪个不识相的混蛋拦我娶亲?知不知道我家中是安达侯府?我父亲乃是安达侯,不要命了吗?” 在极快的速度将冯忠凯拉下马又稳住花轿,只见那人身材高大,健硕挺拔,一张脸更是令见者屏息失语,一双凤眼狭长瞇起,带出凌厉气势,高挺的鼻子下是棱角完美的唇瓣,两颊如刀削般凿出坚劲又不失丰润的弧度,俊美无俦,跟冯忠凯那酒侵色蚀的模样天差地别,更何况此人站在那儿风姿如松,冯忠凯半张脸被蹭得血水沙土交织,更加难看了。 “哪里来的瞎眼货!老子的大喜之日也敢来闹!等着我父亲把你抓进牢里严刑拷问,定要让你生不如死!安达侯府可是你惹得起的……”冯忠凯细看这人的长相先是一愣,只觉眼熟得紧,后来不知想到什么,一张脸倏地惨白,双脚颤栗,若没奴仆扶持,竟差点腿软跪地。 “你、你、你莫非是……” 冯忠凯一句话抖得说不完,与他同去娶亲的一干权贵子弟亦是后知后觉的脸色青白,旁人皆是一头雾水,对这气质不凡的男子都觉眼生,不明白冯忠凯堂堂侯府子弟怎么突然畏缩颤抖起来,也不知这人是何方神圣? 仔细一瞧,这人除了那张让人心仪的长相外,浑身隐隐透着一股子煞气,不由令见者心悸。 那男子却也不理会冯忠凯叫嚣疑问,径自转身,忽然弯腰,大手一挥,掀起那红彤彤的轿帘。 石薇被忽然照进轿子的阳光闪了眼,忍不住闭了闭眸,浓睫轻颤。 只见她仍是端坐在轿内,不管外头纷乱吵杂,一张莹白如玉的脸蛋毫无表情,纤眉姣好,星眸盈辉,上了新娘妆的嫩唇柔软嫣红,彷佛引人撷取,满头金钗珠翠,身着大红嫁衣,衬得她肌肤更是冰清玉洁,见到轿帘被掀了开,却仍是巍然不动,只那点漆似的黑瞳闪过几丝讶异。 那男子见到她未覆盖头,先是愣了下,后又看见那夺人魂魄的美貌,凤眼满是惊艳,只不过煞风景的是,这姿容绝伦的大美人手中抱的竟然不是宝瓶,而是是闪着冷光的匕首! 男子想起从前这小妮子暗讽他不擅打架,忍不住低声笑了笑,嗓音带了丝令人心颤的沙哑,戏谑道:“把刀放下,再怎么你也打不过我的。” 石薇看着眼前这人,眉目熟悉,可又不敢认,微微拧眉,正犹豫着开口问他,轿帘却又被放了下来。 孟辰本是想确认她安危,谁知她竟然早把盖头揭开,手里还拿着凶器,难道是打算一下轿就大开杀戒吗?幸好自己身材高大,将轿里情形都挡住了,外人难查究竟,否则还不被石薇吓死。 他忍不住又笑了下,触及周围惊惧不已的人群,又冷了脸,望向冯忠凯,语调凉凉道:“十年没回京,还不知道我连小小一个侯府都惹不起了,冯家小子,你明知石姑娘是我的人,还敢抢,真够大胆的,啊?” 听到这话,围观众人纷纷倒抽口气,怎么回事?原来石家嫡女早已订亲,安达侯府是故意夺人所好吗?只不知来者何人,竟称安达侯府乃小小侯府,口气张狂至此! 冯忠凯亦是目眦欲裂,他从没听说石薇跟这人订亲啊?怎么可能?不说石家从来未曾提起,要是他知道石薇跟这霸道魔王早已订亲,就算石薇再美他也不敢肖想! 他正想开口诘问,后面一群身穿墨衫,面色严肃的侍卫赶了过来,为首者在孟辰面前停下,恭敬行礼道:“七殿下,您脚速实在太快,属下们追赶不及,如今皇上在京郊皇庄,若要面圣……” 孟辰略一抬手,那人立刻收声噤语。 “我要是来迟一步,石姑娘便要被抬进侯府了,父皇那儿我自会解释。” 听到这二人言语,众人才知道男子竟是七皇子,纷纷惊慌跪地。 虽然十年前七皇子被驱逐出京,到藤州守皇陵去了,可谁知他竟在那儿立下不世战功,如今风光奉诏回京,想必此次回京后定然是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 跟皇子龙孙比起来,一年比一年颓落的安达侯府还真的不算什么。 那侍卫头领虽知道七皇子此举乃算是抗旨,毕竟皇上是令七皇子回京立刻面圣,但七皇子毫不在意的模样却也让他心中安定。 他跟着七皇子在藤州多年,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位皇子虽被流放守了皇陵,但待遇人马样样不缺,还都是顶好尊贵的,可见皇上只是表面驱逐了七殿下,实际上疼爱不减,又兼七皇子本身才能卓越,故此他心甘情愿追随七皇子,忠心不二。 “还愣着做什么?把轿子给我抬回石家去!”孟辰掷地有声的发话,那一队侍卫即刻应是,稳稳当当的抬起花轿,往侯府反方向走去。 孟辰则身手利落的骑上侍卫带来的骏马,几步到了花轿前头,一干女家丫鬟仆妇慌慌张张的扶轿跟上。 冯忠凯抖着腿追了两步,敢怒不敢言,守在侯府门口迎亲的下人们全傻了眼,本是天大的喜事,却转瞬徒留一地狼藉,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办?谁知道石家姑娘竟是七皇子的人,侯府这是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花轿里,本来怀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石薇看了看手里的匕首,不禁微微扯了扯嘴角。 她什么时候成了七皇子的人,她竟不知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第2章 工部侍郎石永年本来在京中只是毫不起眼的平凡人物,妻子在五年前过世后,恐怕后母苛待孩子,便不曾再娶,只独自用心抚育一双儿女,为了女儿的闺誉,还请来了曾伺候过太后的宫中嬷嬷教导,不致让女儿因丧母长女的名声说亲困难。 而儿子石桢在幼年便中选为七皇子伴读,纵然七皇子十年前被贬去守皇陵后,石桢在京中渐渐被人忘却,可多年苦读,终在去年得中进士,殿试上颇得皇帝赏识,被钦点为探花,授职从七品翰林院检讨,这等荣耀还不够,皇帝命他在御书房进出,职务实则比同从五品侍讲,每日为皇帝朗读典籍奏折,前途一片光明。 石永年却运气不好,一月前在京郊坠马受伤,腿脚伤及筋骨,更惨的是,跌在那一旁农户储放施肥的木桶上,导致伤口久不愈合,高烧起落,没几日便在床上昏沉不知人事。 石桢寻遍京城大夫郎中,也去求了太医诊视,却无人能医,石家顿时一片愁云惨雾。 外人所知的是,永达侯府正好为他家嫡次子冯忠凯求娶石家女儿,又有道士经过石府前,卜言府中需得冲喜解煞,石薇孝顺,才仓促在一月内成婚。 石桢性格温和纯朴,送了妹妹出嫁后,看着寂静沉闷的石家,那张与石薇有六七分像的俊雅容貌满是自责,恨自己无能,救不了父亲,还让妹妹牺牲自己嫁给冯忠凯那恶狼。 虽然他百般劝阻过妹妹,即使因为父亲伤势心中淌血,也告诉妹妹不能嫁给那种无耻之徒,相信父亲清醒也不会同意,可一向冷静沉稳的妹妹却坚持出嫁,说了若是能用自己的婚姻救父亲一命,就算是乞丐她也会嫁。 虽然石桢是兄长,可自家妹妹向来有主意,决定了的事父兄都劝改不了,石桢只能另寻出路,连写了几封急信给远在藤州的七皇子,求他看在曾经的伴读交情,或许能想到办法救救自己的妹妹。 然而七皇子才刚勇退蛮夷,夺回云州,百忙之中想来也无暇理会年幼时那一点交情,石桢未得回信,每日到城外长里亭等待七皇子奉诏回京的身影,冀望能见上一面,然而到了妹妹出嫁之日,也没等到七皇子。 石桢守在病父床前,用手背将泪水抹去,想到妹妹要被冯忠凯那种人糟蹋,心中一片沉痛。 此时却忽听得外头一阵嘈杂,他愣了下,连忙快步来到家门前,眼见七皇子骑了匹马驻足在外,石桢满目愕然,这还不算,那喜红送亲队伍,竟也回转而来,他不禁云里雾里,一时踌躇失措。 孟辰下了马来,扬着恣意的笑容,在怔忡的石桢肩上用力拍了拍,朗声道:“十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副傻样?难怪一只蠢狗也能爬到头上作乱!” 这话实在不好听,可石桢早就习惯七皇子言行无忌,对此只是又惊又喜,看见花轿回归,颤着声问:“殿下,轿里可是薇儿?您将薇儿带回来了?” 一般人见到出嫁女眷当日就回来,想到的是名声尽失,可石桢却满脸欢喜。 孟辰点点头,朝后头抬轿侍卫摆手,那些人便井然有序地将花轿抬至院中,送亲去的下人们也赶紧入门,把石家大门关上,将一群好奇围观的邻人阻绝在外。 石薇缓缓下了轿子,匕首早已重藏在袖袋,那张冰霜美貌仍是毫无波动,彷佛只是去永达侯府前走了一圈,又气定神闲的归家来。 石桢喜不自胜的上前,见妹妹毫发无损,高兴道:“薇儿,快谢过殿下,幸好殿下将你讨了回来,否则你嫁给冯忠凯那种人,我一定日夜不得安心。” 石薇也知道哥哥写信给七皇子求救一事,但她从未抱有期望,谁知七皇子竟真的在她入侯府前一刻将她救下,想起七皇子对外说她是他的人……显然哥哥还没领悟到这件事的后果,石薇也不说破,走到孟辰面前,不急不徐的行礼,启唇道:“小女子谢殿下应兄长所托拦了这件亲事,不过,只怕白费了殿下这番恩情。” 孟辰只记得十年前小小石薇那软软糯糯的童音,而今听到她娇嫩如黄莺出谷之嗓,加之出落得如此清丽动人,眸色不禁幽深许多。 石桢听到妹妹这话,错愕忙道:“薇儿何出此言?只要殿下回来,就能替父亲请来魏太医,父亲就有救了,你也不必嫁给冯忠凯啊!” 孟辰却是想到石薇在轿里手持的匕首,猜测事情没有石桢想的那般简单,只不知那把锋利的凶器如今藏在美娇娘身上何处,只见她露在宽袖之外的指尖如葱般莹白,指甲微粉,让人绝对想不到方才还握着一把匕首,不知想宰了谁? “阿桢,你在信中也未详细说明整件事,不如先让我厘清厘清吧!” 孟辰豪迈的拍了拍石桢的背,石桢才想到一群人还在院中傻站,连忙请孟辰入内,而送亲的下人与孟辰的侍卫们自有府内总管妥善安置,知绿、兰珠两个丫鬟则扶着石薇亦步亦趋入内。 石桢请孟辰在正厅上首入座,又让小厮奉了热茶,自己与妹妹并排坐在下首,才慢慢解释:“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两年前薇儿除服,自那以后不过出席几次京中淑女们的宴会,却不意被冯忠凯瞧去面容,永达侯府便上门提亲,父亲与我打听过冯忠凯为人,好色浪荡,岂是良配?自然委婉拒绝。谁知冯忠凯藉了二皇子与侯府威势,一再逼迫,我们家坚不允亲,一个月前父亲坠马,看似意外,但我知道一定是冯忠凯故意设计,父亲病情沉痾,皇上恰逢此时出京避暑,我没有机会在御前求情,二皇子又举荐太医院院使魏太医离京协助赈灾,除了魏太医神术,京中无人能医治父亲,冯忠凯才忝不知耻的提出只要薇儿嫁给她,二皇子便会装病使魏太医归京,光是订亲不行,还得薇儿与他拜了堂,二皇子才会求皇上命魏太医回返。” 石桢想起这一个月来惊悸慌乱,满面怒色,孟辰听了这番话也明白了,魏太医赈灾要务在身,石永年一个侍郎哪里能劳动他回京医治?唯有如二皇子孟亢这般身分尊贵,一旦病了,令魏太医即刻回京也是合情合理的。 孟辰看石桢几封急信给他,方才见妹妹归家又大喜过望,可见毫不赞同妹妹委身于冯狗,石薇既乖乖上了花轿,又怎会拿着匕首? 就在此时,石薇轻轻叹了口气,怕孟辰说出匕首的事,徒惹兄长惊慌,便抢先看着兄长开口道:“哥哥,我瞒了你,昨日魏太医就回京了,他家人悄悄来报,因你去了长里亭等候七殿下,所以不知魏太医避开二皇子耳目,已来家中为父亲看过病。” 石桢惊愕不已,没想到妹妹竟对他只字不提,忙问:“那父亲病情……” 石薇黯然垂眸,眼眶微红,又闪过几丝冷意,才道:“魏太医一番诊视,竟也束手无策,只说拖了太久,就算为父亲截去腿脚,亦挽救不回父亲性命。” 他们本就做好心理准备,整个大楚只有魏太医敢为人截肢削腐,父亲没了双脚,还留得命在,他们也不敢奢求太多,谁知父亲的病况拖延至今,连截肢都无用。 石桢忽地站起来,气愤骂道:“冯忠凯无耻之极!哄骗我们只要魏太医回来便能救父亲,却是要诓你嫁过去,就算事后依约请来魏太医,父亲没了命,你却也成了冯忠凯的妻子,不得反悔,这厮如此恶毒!还不是仗着二皇子……” 所幸石桢忽然忆起孟辰还在一旁,不敢妄言皇室,花了极大力气忍住,又心痛的看向妹妹,不解问道:“薇儿你既知道父亲无救,为何今日还要上那花轿?” 石薇不由望向孟辰,怕他看出端倪,见孟辰双眼满富兴味的盯着她,心中不适,垂眸淡道:“隔日冯家便要迎亲,永达侯府与二皇子咱们都惹不起,我怕他们日后还会为难哥哥,又怕哥哥知道魏太医的诊断后会找冯忠凯麻烦,才瞒着你假装无事嫁过去……” 石桢闻言不禁露出惭愧之色,对妹妹心疼不已,孟辰知道了整件事来龙去脉,才悠然开口:“我麾下有一军医,医术亦颇了得,不如请他来替石大人看看,你们莫要着急,既然婚事被我毁得差不多了,也不必担心永达侯府跟我二哥,我自会兜着。” 石桢闻言大喜,连忙再三致谢,虽然不敢对那军医抱太大期望,到底有一丝曙光便要把握。 那军医原来就隐在孟辰带来的侍卫当中,身材矮小,长相十分老实,不似医术高超模样,石桢与石薇看了心中有些失望,却不敢多说什么,连忙带人来到石父房中。 石桢为那军医细细说明石父自受伤以来种种病况,那军医望闻问切一番,仔细看过石永年受伤的腿脚,虽然伤口有腐烂的趋势,但保养得还算干净清洁,可见家人们的用心。 那军医先是从随身箱笼中取出一个锦囊,让石家下人拿来一杯热茶,将锦囊里头一枚丸药化在热茶中,才请石桢小心喂给石永年。 说也奇怪,石永年高烧反复,经常昏沉不醒,汤药难喂,可那军医按着石永年头上一穴,又摆弄他脖颈,那药竟就顺当喂下,令石桢面露喜色。 孟辰比石家兄妹先问出口:“寒老,石大人的伤势可有救?” 石家兄妹只当这军医姓韩,皆目露期待的望过去,那军医沉吟一会儿,才说:“趋寒散先喂下去,高烧不再反复才有定论,这腿上腐肉我先削去,让新肉长出,免得伤势加剧。” 石桢一愣,忙问:“难道无须截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第3章 那寒老摆了摆手,不甚在意道:“那魏太医约莫也同令妹说过,拖延太久,阴寒入体,不是截肢与否就能救得回来的,这趋寒散是虎狼之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用,既用了,能让石大人体内寒毒趋散,那不必截肢也可,只是日后腿脚得养上好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行走。” 石家兄妹听闻父亲竟然还有行走的希望,不免动容,石薇望了孟辰一眼,心中却是有些奇异,七皇子喊这军医一声寒老,这军医也不以下官自称,可见在七皇子身边颇有些能耐,她心中期望不禁升高。 孟辰彷佛觉察到石薇的目光,微微一笑解释:“魏本江虽有些本事,但毕竟被拘在京城为贵人们看病,他说不能治,也不一定,我这军医可是行走天下,又长年为军中兄弟疗伤,什么病没见过,看来石大人的伤势还是有救的。” 石家兄妹不敢附和此话,好歹魏本江身为太医院院使,却医者仁心,向皇上请求每月定期为平民百姓看诊,以求精达医术,又时常出京赈灾,所以医术一向知名,而且他还冒着得罪二皇子的风险悄悄来石家看病,可见品行高洁,石薇更不敢认同孟辰此话了。 不过她也不敢反驳,像寒老这般能人,素来有些心高气傲,若说了别的医者好话,说不定因此开罪于他,还得寄望他替父亲诊治,所以石家兄妹听了孟辰这话,皆又对寒老作揖道谢。 寒老倒是避过此礼,又说趋寒散得等两个时辰才见效果,他就在石永年的房内守着,石桢闻言连忙令下人安置寒老。 石薇又对兄长道:“外头的送亲队伍估计还忙乱着,请哥哥先去安排,我回房换衣服。” 石桢这才想到好多事要善后,又叫来自己小厮,引着七皇子去客房歇息,几番致歉道谢,孟辰皆不在意的摆手,他也没提自己还得面圣一事,只说就在石家等着,石桢以为他是说要等趋寒散效果如何,不禁心中感动。 等石桢带人去安排送亲队伍,石薇却不走,趁此走近孟辰,低声道:“可否请殿下借一步说话?” 孟辰低头见那双美目水盈盈地望着自己,微挑一眉,似笑非笑的答应一声:“行。” 石薇让知绿打发了石桢的小厮,自己亲自领着孟辰来到客房,让知绿、兰珠在外守着,才低声道:“请殿下莫要将我准备了匕首一事告诉哥哥。” 孟辰慵懒一笑,走到石薇面前,高大的阴影拢住她娇小纤细的身姿,石薇顿觉沉重的压迫感,只听到眼前这人嗓音微哑的开口:“你拿了匕首,莫不是要宰了冯忠凯那畜生?” 石薇深吸口气,闭了闭眼,才双眸明亮的抬头回视孟辰。 “昨日听到魏太医的诊断,我确实想杀了冯忠凯,同归于尽。” 孟辰虽猜到如此,却没想到十年前那稚气未脱的粉嘟嘟小团子,竟长成这般果断狠戾的美人,心中觉得甚是有趣,双眼不禁一亮。 石薇还以为他会对自己这般凶狠毒辣的心思皱眉,看到他脸上表情,自己反而觉得有些莫名。 她抿了抿唇,才接着说:“但父亲仍在,哥哥仕途正好,还有石家一众忠仆,我若杀了冯忠凯,不过平白连累亲人,所以便改了心思,准备在下轿时当众说破冯忠凯阴谋诡计,让众人知道乃是他迫我嫁他,而非什么冲喜。” 孟辰却不以为然,皱眉问:“永达侯府背靠二哥,就算你说破这事,怕也无人敢为你张目。” 石薇缓缓摇了摇头,才说:“我只会说冯忠凯故意害我父亲坠马,又以侯府权势迫我以冲喜之名嫁人。” 孟辰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色变得郑重。“把二哥摘清干系,二哥那趋利避害的性子肯定藉此跟永达侯府拉开距离,永达侯府只得自个儿面对外人指责鄙视,到底坏了名声,二哥得有好一阵子不敢与永达侯联络。” 藉此让二皇子与永达侯府起了嫌隙,石薇乍看大胆无谋,将自己闺誉置之度外,却是正中要害,可见心思清明,聪慧无比。 孟辰却仍是不解,上下审视打量还身着嫁衣的石薇。“那匕首呢?” 石薇表情仍是那样平静,却说出令人诧异的狂语:“世人唯有受到惊吓才会当回事,冯忠凯见色逼娶,我便当众自毁容貌,将我石家逼迫至此,就看永达侯府能不能承受外人眼光了。” 孟辰双目不禁瞪大,看似娇弱无骨的美人儿,竟然敢对自己下此狠手,石薇可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胆! 片刻他想起什么又低低笑开,石薇不解,只是语带请求道:“此事既然未成,我不想哥哥为我的举动担忧,还请殿下莫要跟哥哥提起匕首一事,石薇感激不尽。” 孟辰饶有兴致的看着口中说着感激,面上却寒冰一般的美颜,伸手挟住她下颚,感受着指尖滑腻雪肌,浅笑道:“幸好,幸好我在妳下轿前拦了冯狗的马,否则这张脸此刻只怕满是血痕。” 石薇未及反应,不料孟辰竟大掌搂住她,温热的唇瓣便覆了下来,衔住她软嫩红唇! 从未与男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石薇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呆愣着任他施为,男子的阳刚气息似无孔不入般的侵袭她四肢百骸,唇上的炙热与压迫,霎那令她指尖都酥麻起来。 石薇甫一回神,便直觉抬起手臂,但孟辰不愧长年在军营打滚,警戒心非同常人,立刻分心去抓住她手臂,放开了她的唇,高高在上俯视着她,似笑非笑道:“这是想做什么?打我?” 石薇抿紧了被吻肿的红唇,任她再冷若冰霜,此刻双颊也不禁浮起红雾,也不知是羞还是气,她软了在空中僵硬的手腕,另外一手暗暗握紧藏在袖袋里的匕首,尽量压制着怒意反问:“殿下这是何意?” 孟辰还搂着她,闻言倒是大方地笑了。“我回来的太晚,只能赶在妳进安达侯府前将喜轿拦下,若是不对外人说你早已是本皇子看上的人,侯府怎能甘心?况且上过一回花轿,又被我抢回来,你不会想着还要另嫁他人吧?” 孟辰说到最后,语气有些不善,石薇对上他的眼神,里头有不加掩饰的欣赏与难以言说的……欲望,她心中一紧,微蹙了眉,低声道:“自我打算在众人前自毁容貌,就没有今后再嫁人的奢望,原本就打算趁乱让下人们护着我回家,从此青灯古佛一生。” 孟辰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心想,依着冯忠凯那色鬼性子,只怕石薇出了家也要玷污佛门一番,说到底石薇虽有几分聪慧与胆色,却还太稚嫩了,不明白男人的劣根性,孟辰也不多加解释,只说:“反正我既抢了你回来,外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从此跟了我,我绝不会亏待你,你放心吧!” 石薇见孟辰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将来决定了,心中不由大怒,却面色不显,她也心知孟辰说的是对的,今日抢亲后,在外人眼里她就是七皇子的人了,而且没能破坏安达侯府名声,表示石家还得面临二皇子连手侯府的报复,而依靠在七皇子羽翼下,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尤其眼见父亲有医治的希望,这又得算孟辰的另一笔恩情,于情于理,她都该对孟辰感激涕零。 但石薇素来心高气傲,婚事一波三折也不愿委身冯忠凯,如今就叫七皇子这般轻薄了去,而且,出了抢亲一事,她名声也毁得差不多了,不可能让七皇子明媒正娶…… 就这样成了孟辰的妾室,她的不甘心并不下于必须嫁给冯忠凯的愤恨。 她望着眼前身材高大,面容俊美的男子,想起小时候对这人的印象,不过是任性骄纵的京城小霸王,如今看来性格仍是那样霸道不讲理,但不管他成了什么样的人,自己的将来也由不得自己了。 孟辰见她神色黯然,心中有些不悦,跟了军功彪炳一表人才的自己,敢情这小娘子还不乐意了?但又转念一想,这小娘子久处深闺,怕是不知现在的七皇子有多么炙手可热,想起她小时候还暗讽自己不擅打架,也难怪她不甘不愿了。 孟辰想得倒好,待他将小娘子收用,她日后自会明白自己的好处,肯定就会死心塌地了,此刻倒也不急,便笑道:“我知你心系父亲病情,现在也无暇想到这些,待石大人好转,再说这些不迟。” 石薇听到这话心中正暂时松了口气,却见阴影覆下,孟辰又要来吻她,她连忙偏过头去,在孟辰不高兴前说道:“殿下,就算我将来要服侍您左右,好歹石家也是清白人家,名分未定,还请殿下莫要为难我……” 孟辰眼神危险的盯着那红艳柔软的红唇,半晌才低笑出声,放开了搂着石薇的大掌。 “行,暂且饶你。” 石薇不敢动作太明显,慢慢地后退拉开距离,正要告退,孟辰却冷不防欺身上来,握住她手腕,在她唇边落下一吻,低声道:“这些利息,待我以后一次讨回来,你可别到时候后悔。” 石薇一惊,美目圆睁,看到孟辰那太过放肆的眼神,不敢再待,赶紧抽出被他握着的手,也忘了告退,就立刻转身出了客房。 知绿、兰珠见到自家姑娘神情难得有些慌乱,腰带松散,两颊泛红,皆是大吃一惊,一见就知道里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过去扶她。 石薇脚下不停,带着两个丫鬟朝自己院落走去,知绿都快急哭了,路上低声忙问:“姑娘,您……您还好吗?” 石薇手让她扶着,忍不住捏紧知绿的袖口,垂下眼眸,语调清冷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先虚与委蛇一番……” 她随即神情一愣,拿手去摸袖袋,却发现本该藏着匕首的地方却空空如也,不禁全身一僵。 她顿住脚步,回头望向客房处,眸色闪过复杂的光。 七皇子孟辰,实在比冯忠凯难缠多了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第4章 客房里的孟辰,将那闪着银光的匕首在手中翻了个花转,勾了勾嘴角,这石家小娘子还真是够呛,若不是在军营中练就出高度警备的身手,还真令人想不到这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有多大胆。 幸亏得石薇最后也没亮出这匕首,否则他怎么也得教教她身为女子‘贞静柔顺’为何。 石薇虽回了自个儿院落,但不忘让人请孟辰的侍卫前去客房伺候,孟辰抗旨没有先去皇山行宫面圣,自然有些烂摊子得处理,他本就是张扬狂傲的性子,在皇陵磨了十年,可一点没变谦虚恭顺,反而如今仗着军功更是桀骜不驯,只京城众人与皇帝父亲还不知道而已。 孟辰浑不在意的指派侍卫,快马去皇山先替自己解释情况,又吩咐几件事情下去,他风尘仆仆从藤州回到京城,又去抢了回亲,至今还没歇口气,便在客房暂寐。 可惜孟辰今日注定是劳碌命,才睡下没半个时辰,侍卫就在门外轻轻敲门,孟辰在军营养成浅眠的习惯,立刻睁了眼,不耐烦地问:“何事?” 跟在他身边许多年的侍卫自然知道主子这声调肯定非常不高兴,但还是得硬着头皮禀告:“主子,安达侯府的公子冯忠凯,正带了一群家奴,围在石府外。” 孟辰闻言,微瞇起眼,目露凶光,若旁边有了解他的人在,肯定会知道这是他动了杀意的预兆。 侍卫没听到孟辰的回应,但不过片刻,便见客房的门扇被打了开来,孟辰大步跨了出去,侍卫连忙跟上。 孟辰凭着稍早进来石府时的记忆,也不用人带路,径自大步走到石府门前,只见此刻门前一群人围站在那儿,多是忧心忡忡的模样,大门紧闭,而门外叫嚣声不断。 “石家姑娘今日本该嫁到我们侯府,怎么可以出尔反尔?石家难道不用给我们侯府一个说法?” “我家少爷乃是好心见石家需要冲喜,才答应娶石家姑娘,这就是石家报答恩人的方式?” “石家若还不开门,我们安达侯府可要报官了?否则悔婚难道不用负责任的吗?” 此时门外有七皇子的侍卫守着,然而他们却不制止永达侯府家奴的叫喊,只是冷着一张脸沉默地盯着眼前的人,永达侯府一群人虽心中发怵,但在主子的威逼下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叫骂。 被推在前面的冯忠凯,一脸菜色,身形畏缩,要不是二皇子逼他来石府讨要说法,他根本不想来,那石薇再美,也不值得他冒着得罪七皇子的风险来这里啊! 要知道,七皇子孟辰,可是当年大名鼎鼎的京城小霸王,管你家世再怎么尊贵,得罪了他,他保证能叫你生不如死! 但安达侯府今日丢了这么大脸,日后还是得仰仗二皇子,所以二皇子逼他带着一群家奴来石府讨说法,他也只能来,可他自己是一句话不敢讲的! 而石家大门内,石桢一看见孟辰来了,双眼一亮,他方才缓过气后,便开始担心妹妹的名声与处境,本想着与妹妹商量,但碍着孟辰还在府里,只好暂且搁下,谁知就接到冯忠凯带人来闹的消息,他还不知道妹妹想法如何,便犹豫着出去后该如何对付冯忠凯,但这时孟辰来了,他也只能将希望放在一向浑不吝的好友身上。 孟辰却完全不关心石桢什么想法,他一眼就望见石薇带着丫鬟们默默站在一旁,她已换下一身嫁衣,改着藕荷色裙衫,颜色虽寡淡了些,但那张绝美娇柔的脸蛋硬是将衣服衬得出尘脱俗,她静静站在那儿,身姿窈窕,肤白发黑,孟辰眸色不禁深了几分。 石薇见他走了过来,却不似兄长那样摆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反而露出有点奇怪的神色,孟辰心想,这小娘子说不定又想出什么惊世计谋要来对付门外的冯忠凯,她这小姑娘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多半又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幸好自己来了,啥事儿都不算大事儿。 此时也容不得他们有闲心说几句,石桢迎上来道:“殿下,那冯忠凯在外头喊着要报官,我想着不如让他去,正好将他们害我父亲受伤昏迷一事让官府查个清楚。” 之前石父受伤其实也是报了官的,但不知衙门是惧于二皇子的胁迫,还是他们计谋深沉查无不法,后来也是不了了之。 可如今至少七皇子站在他们石家身后,再查一次说不定能有什么新的线索。 无怪石桢想法天真,他本就是四书五经熏陶出的读书人,家中又人口简单,想法都是正直单纯的,也是这份正气才让皇帝赏识,只是遇到现在的状况,就有些捉襟见肘。 孟辰摆了摆手,十分轻松道:“不必,我来处理那货,你们兄妹俩守着石大人去吧。” 他话毕,便命人打开大门,院内的七皇子侍卫们皆大掌按刀,整齐有序地跟在孟辰身后,石薇自然也是要回避的,便忙移步跟在兄长后面,经过孟辰时,抬眼朝他望去,只见孟辰眼神放肆的打量她身段,石薇心中不悦,面上也忍不住微微发红。 她方才回房换衣又更冷静地想了想,若是父亲病情得救,孟辰对他们家的恩情又重了许多,她为了石家本就连自己的婚姻也可以牺牲,如今换去伺候七皇子左右,总比嫁给冯忠凯好。 况且,七皇子至少是对他们家好的。 石薇算是接受了自己日后将会成了‘孟辰的人’这个事实,但她好歹久处深闺,面对孟辰那彷佛要吃人的目光,还是很不自在的。 且她一直在想,那匕首被孟辰给收了去,也不知他什么想法…… 她心中放着这事,所以才用奇怪的眼神观察孟辰,她哪里猜得到孟辰早就忘了这事,石薇那小身板拿着匕首,对他来说就像拿根针一样,他怎么会放在心上? 石薇随着石桢去石父房中侍疾,那军医寒老也是一路疲惫,正闭眼在榻上休息,几个石家的丫头小厮安静守着石父。 石家兄妹更是不敢出声,怕扰了寒老,轻声吩咐下人几句,便退到暖阁说话。 不多时,石桢的小厮从前门来到此处禀报,七皇子将冯忠凯一行人全抓了,浩浩荡荡地往京外去,说是要去面圣,还不忘留几个侍卫守着石家大门。 石桢听了一惊,他今日也是忙乱一日,才后觉想到孟辰奉旨回京,却先来石家帮忙,只怕皇上还在行宫等着他,孟辰看来还没一点不好意思,竟是要带着冯忠凯将石家的事桶到皇上面前了。 石桢行走御书房几个月,在他眼里,皇上温和慈善,若皇上在京中,他肯定会将自家的委屈上报天听,也是二皇子相准了皇上的性子,才迂回的趁皇上到行宫避暑才敢出手陷害他们石家。 不过七皇子为了他们家的事,竟耽搁了面圣,石桢心中不安,怕皇上会对石家不满。 石薇见兄长担忧的表情,猜到他心中所想,便开口安慰道:“哥哥,事已至此,在这儿操心也无用,只要父亲能好起来,就算陛下要降罪石家,咱们也认了。” 石桢听到妹妹的话,心中果然安定下来,他对孟辰没有解释太多,石家的祸事彷佛起于冯忠凯觊觎妹妹的美色,但其实早在那之前,二皇子就因他受皇帝重用而有意拉拢,石桢严词拒绝,才辗转波折,乃至于父亲与妹妹都受到连累。 石桢知道二皇子心恨他不识好歹,今日听了妹妹所说魏太医的诊断,更是心中清明,二皇子原来根本不打算留父亲的命,而父亲若是过世,自己就得丁忧,三年过去,到时皇上或许也不记得他这个人了,二皇子根本就是打算毁掉自己的前程。 所以石桢认为自己才是让石家陷入这个窘境的罪魁祸首,心中一直煎熬,他没跟孟辰解释这些,乃是因为二皇子的拉拢,牵扯到夺嫡……孟辰才刚回京,这些消息也不知会不会为石家再次带来灾祸,所以他才没有说出来。 但若是孟辰带来的军医真救了父亲的性命,石桢暗中发誓,肯定会自此效忠孟辰! 只是,妹妹今日被孟辰抢回来……石桢露出担忧的眼神,犹豫的开口问石薇:“我听送亲的下人说,孟辰在众人面前,说你是他的人……” 石桢喉头发苦,为何妹妹不能有个幸福顺遂的婚事呢? 石薇表情却很坦然,暖阁里只有兄妹二人与知绿、兰珠,她便直言:“哥哥不必为我担心,本来为了父亲,我连冯忠凯都能嫁,如今我的名声可以说荡然无存,七皇子既然于我们家有恩,又愿意接纳我,我自甘愿伺候左右,才能回报七皇子的恩情。” 石桢从妹妹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中,实在看不出她的真实情绪,只好叹口气,仍是眉头深锁。“你若是不愿,我便去求殿下,或许等过几年,风声过去,再为你寻一门妥当的亲事……” 石薇想起客房中孟辰那个强硬的吻,脸上有些发热,她悄悄握紧拳头,孟辰看来是不会放了她的。“哥哥不必多言,七皇子如今身负战功,想来不是从前那惹是生非的样子了,他于大楚有功,于石家有恩,能伺候他左右,也算是极好的归宿了。” 石桢听到妹妹用伺候二字,知道妹妹明白抢亲之后,孟辰是不可能迎她为皇子妃的,心中更是沉痛,那么好的妹妹,却要去做人妾室…… 若是依父亲从二品的官职,还有自己如今在皇上跟前的脸面,加之与七皇子的伴读之情,就算不得正妃之位,石薇的出身也够得上侧妃了。 造化弄人,石薇如今也只能委身做妾了。 知绿、兰珠两个看石桢一脸痛心,石薇淡定从容,两个丫鬟皆心中惴惴,她们自知姑娘看起来娇娇柔柔的模样,其实内里性子再孤傲固执不过。 姑娘真能放下身段,去伺候那个蛮横的七皇子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第5章 这阵子京城最热议的事,莫过于十年前被皇帝罚去守皇陵的七皇子,竟挟着战功风光奉旨返京一事了。 说到这七皇子,可说是皇帝的心尖,皇帝怜他自小失母,不但亲自教养,还把最好的御贡都捧到他面前,就算七皇子被养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四处惹祸,皇帝也只是笑叹而过,说他还是个孩子。 且不论惹来多少嫉恨,皇帝终于把七皇子养得出了大祸,生生害得睿王妃落了胎,那老睿王爷是什么人哪,那可是当年身为摄政王,尽心尽力辅佐当今亲政的宗室,睿王妃身为他的儿媳,成亲多年只有一女,好不容易才又怀上孩子,却被七皇子给牵连得流产。 这下可惹了众怒,在堆积如山的弹劾奏折与宗室压力下,皇帝不得已,忍痛将心尖儿子给罚去藤州守皇陵,众人的愤怒才消停下来。 本来大伙都以为这京城小霸王从此凉了,在偏远荒困的藤州只怕要守到死,谁知两年前,西夷养兵许久,突然发难,藤州再往西还有个云州,乃是边城,西夷势如破竹,竟把云州给占了。 京城登时大哗,人人惊惶,藤州乃是大楚发源地,当年太.祖由此地揭竿而起,还遗命将皇陵建在此处,也就是七皇子守的陵墓了。 云州不保,接下来不就得轮到藤州了吗? 京城皇帝这里急着调兵遣将,但藤州情势危急,云州太守与镇西将军都在云州一役中被杀,剩下的几万兵勇逃退至藤州,顿时群龙无首,京城的旨意又未及下达。 七皇子在西边便是身分最高的人了,他却不似养尊处优,遇事就吓破胆的权贵,而是亲自拿起刀剑,跟兵勇们一同起卧,吃食粗糙,衣物单薄,这些他竟都忍了下来。 他亲自领着那几万兵,硬是扛住了西夷的猛烈战火,保住藤州,在朝廷补给还未及时到来前,甚至用巧计带人烧了西夷的粮队,让西夷不得不暂停进攻。 皇帝自是大喜,当即追加一道旨意,封七皇子为正三品参将,另封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将领为新的镇西将军,领着朝廷兵马援救藤州。 那镇西将军到了藤州,本以为跋扈的七皇子会仗着前功颐指气使,没想到七皇子却身着还沾着血污的盔甲,认真的跟镇西将军秉报军情,分析战况。 几场大小战役下来,镇西将军在捷报中不加掩饰对七皇子的欣赏,直言天生将才,皇帝大悦。 更惊掉众人下巴的是,七皇子在保住藤州,击退西夷后,竟拒绝皇帝诏他回京的旨意,执意留在藤州,更在一年多的筹备里,与镇西将军合作,将失守的云州夺了回来。 七皇子本人,还亲自提了西夷王庭单于的项上人头,放在匣子里,快马送到京城皇帝的御案上。 众人这才彻底领悟,七皇子这可是立了不得了的战功啊! 不只风光回京,只怕将来的造化不可小觑。 皇帝早就心心念念七皇子回京,更是急下三道旨意,让儿子回京受赏。 此时战事因明朗许多,皇帝陪侍太后,领着一众妃嫔到皇山别宫避暑月余,本来日子是算得好好的,先让皇后回宫整理宫务,皇帝自己过几日再回去,与七皇子回京的日子正好遇上。 谁知七皇子不知为何,竟提前好几日就回来了! 皇帝在别宫里听到消息,先是惊愕,后来又喜不自禁,连忙命人去拦住儿子的队伍,让他直接往别宫来。 皇帝哪里知道左等右等,就是没见到儿子,却先等到儿子的侍卫来报,七皇子他去抢个亲先,稍晚再来看您老人家! 皇帝登时哑口,一脸茫然。 他反复讯问七皇子的侍卫,还是百思不解,七皇子抢了亲的那姑娘,他从未听说儿子对人家有什么兴趣,更何况仔细一算,十年前儿子被罚去守陵,敢情小姑娘那时候才七岁! 这也就不存在当年人家姑娘有什么攀附引诱的心思了。 皇帝一想到儿子提早回京竟不是为了自己,心中自然不满,对那石家也就有些怨言,不过他向来偏着自家儿子,这抢亲背后肯定不简单,也就先忍着等儿子来见。 幸亏没过多久,孟辰终于想起来这个皇帝老父,外头内侍来报七皇子晋见,皇帝顿时眉开眼笑。 站在旁边,自小就伺候皇帝的太监总管王寿也是带着笑意,这打小亲自教养的情分就是同别的皇子不一般,没看几个皇子就算长成再出色,就没见皇帝对哪个另眼相看,一贯的慈和罢了。 别人不知道,王寿心里可明白得很,皇帝碍于众怒不得不发配七皇子到藤州去,可外人不知道的是,皇上私底下添了多少财物人手,还派了许多暗卫,这些人在云州之乱也派上了用场,都立了战功回来,身份倒是过了明面,顺理成章成为七皇子的人手。 王寿又想,这回七皇子是真的争气,只怕皇上更明目张胆地疼他了。 此时年号敦淳,敦淳帝六岁即位,已有四十七年,如今五十三岁,但保养的彷佛四十出头,外貌儒雅,身材高大,几个皇子皇女也都相貌不俗。 敦淳帝一向性格疏朗祥和,即位以来除了云州之乱,尚算风调雨顺,又礼贤下士,所以朝廷百姓向来是交口称赞的。 敦淳帝在别宫正殿里等着儿子来,谁知儿子又给他带来一个‘惊喜’,竟是提着一个猥琐男子的后领,大咧咧的就走进殿里来。 没能一见面就父子重逢互泣,敦淳帝不禁僵住,只匆匆打量十年未见的儿子,见他长得更高大健壮,眉目也成熟许多,心中略定,才忙开口问:“辰儿,这是怎么回事?” 冯忠凯也没想到七皇子在石家门前一句话也没跟他说,只让人粗暴的提了他衣领丢在马背上,他颠了一路,下马时还吐了一地,尚且没回过神,眼前一花,又被七皇子嫌恶的抓着后领拖到正殿来。 冯忠凯千算万算没料到七皇子竟然打算把这事捅到圣上面前!他原本两股颤颤软跪在地,后又心想,明明是七皇子抢了自己将过门的新娘子,人证俱在,难道七皇子还能颠倒黑白不成?他便又尝试着直起脊背来。 还未等七皇子说话,冯忠凯便涕泗横流的哭道:“皇上,求您替草民作主啊!” 敦淳帝一见这形容猥琐的男子哭得这么恶心,心中就不喜,王寿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见状立刻肃面上前喝斥:“大胆!陛下面前岂容你失仪!” 冯忠凯吓得一哆嗦,连忙噤声,只听得孟辰竟一副坦荡模样微笑行礼,才慢悠悠的开口:“父皇,十年未见,您还是这般硬朗!” 敦淳帝听了这话,不禁眼泛泪光,竟亲自从御案前走了下来,伸手扶住孟辰的手臂。“十年了……辰儿,你在那儿过得可好?” 敦淳帝其实早从暗卫的定时汇报中知道,孟辰衣食不缺,那里也没有不长眼的官员敢为难皇子,但在他眼里,藤州怎么可能比得上富贵繁华的京城,自小养在跟前的儿子在那儿就是受苦了,更何况还在军营打滚奔波,豁出命去驱逐蛮夷,这可让他心疼的不得了。 所以不等孟辰回答,敦淳帝又道:“回来就好,朕的儿子受苦了,朕方才知道你提早回京,已命人准备了别宫里的流光殿,你先在别宫陪朕住着,稍晚朕给你办个洗尘宴!” 流光殿乃是孟辰离京前在别宫固定的住所,位置极佳,宫殿精致,孟辰想起往事,一时也有些怔忡。 他们父子叙别离情,冯忠凯一声不敢吭,王寿又冷冷盯着他,冯忠凯现在只期盼也在别宫的二皇子能知道消息赶过来救他。 但孟辰可没忘了他,瞥了他一眼,冷笑道:“父皇,洗尘宴的事不急,且说儿臣在西边抗战蛮夷,没想到京中竟有人趁机要抢了我看中的姑娘,您说,这事儿臣该怎么办?” 冯忠凯瞪大双眼,这七皇子竟然还真的这么不要脸,明目张胆的颠倒黑白来了! 他忙喊冤道:“皇上,草民乃是安达侯次子冯忠凯,与石家姑娘有婚约,金日本是草民的大婚之日,草民从未听说石姑娘与七皇子殿下有什么关系,今日被七皇子殿下搅扰了婚事,还请皇上明鉴!” 冯忠凯也不敢在皇上面前告七皇子的状,他算是看出来了,皇上现在正紧着这个立了大功的心尖儿子,肯定不喜他说七皇子的坏话,所以冯忠凯只敢咬定自家根本不知石薇是七皇子的人。 皇帝一听,也是心疑许久,但又不肯在冯忠凯面前拆儿子的台,便抬眸用目光询问孟辰。 孟辰仍是那样悠哉,只问皇帝:“父皇,您可还记得工部侍郎石永年大人的儿子石桢?石桢是您当年亲自替儿子选的侍读,对儿子来说,石桢与旁人不同情份。” 敦淳帝闻言笑了。“当然记得,你久未回京,怕是不知道,去年我亲点了石桢为探花,如今常在御书房内陪侍。” 石桢本身才华洋溢不提,敦淳帝点他为探花,自然也有一份为孟辰的私心,他怎么可能忘了石桢是宝贝儿子的伴读呢? 对,他就是这么偏心!连儿子的伴读也鸡犬升天得理直气壮! 孟辰这才微笑道:“儿子在西边忙于战事,许多亲友的信都久久才看一次,消息倒有些闭塞,只不过前些日子得空看了一些信,才知道,当年与石桢的约定,竟差点要失信于人了。” 敦淳帝一听,知道这话肯定关于那石家姑娘,便好奇问:“什么约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章 第6章 孟辰一脸十分真挚的解释:“原是儿臣与石桢当年情同兄弟,儿臣想着可效法那义结金兰的故事,石桢却推辞说不敢与皇室攀亲,儿臣便想到,石桢还有个妹妹,做不成义兄弟,做亲家也可,便与石桢提了婚事,石桢虽仍推辞,但这事到底记在儿臣心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想着回京后便跟父皇提起这事,谁知那石桢却寄信与我说,他那妹妹为了给重病的父亲冲喜,竟要嫁与安达侯府,身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夺妻之恨怎么能忍?所以儿臣这才快马加鞭赶回京城,要阻止这桩亲事。” 敦淳帝从来没听说这事,想着或许当初孟辰被贬出京,来不及同他说,心中又是一痛,转念又想到石家闺女的出身,若是个温顺恭让的,做个侧妃也够格了,只是听侍卫禀报,那姑娘都上了花轿才被儿子抢回来的,到底名声有损,敦淳帝心想,若儿子实在喜欢,给他做个侍妾也未尝不可。 冯忠凯听了孟辰这话,把石家摘个干净,心中不忿,连忙又说:“皇上,安达侯府从未听说这事,实在不知原来石家已与七皇子定亲,否则侯府怎敢与皇室争抢?草民会匆忙迎娶石姑娘,原也是听说石家正着急冲喜,从头到尾不曾知晓七皇子殿下与石家的约定,还请皇上饶恕侯府无知之过!” 孟辰听他话里话外暗责石家,便冷笑一声,抬腿就踹了冯忠凯一脚,冯忠凯吃痛尖叫,又被王寿喝斥:“大胆,圣驾在此,岂容你大呼小叫!” 冯忠凯委屈得不得了,不敢再喊,却又涕泪横流,看起来更恶心了。 敦淳帝父子嫌他碍眼,便转头过去不看,孟辰又道:“儿臣自随镇西将军收复云州以来,便开始打算起回京的事,儿臣也老大不小,该考虑婚姻大事了,虽有父皇为儿臣把关,儿臣到底心中记着年少与石桢的约定,便去信给他提了这事,那时还未听说石家姑娘定亲,谁知之后石大人便出了事,石姑娘为了冲喜还得匆忙嫁人,儿臣觉得此事跷蹊,说不得是哪个阴损的要阻挠本皇子的亲事,还请父皇命人仔细查探一番!” 冯忠凯登时冷汗直流,陷害石永年受伤的首尾已被二皇子抹平,但皇帝的人手自然不同寻常,若皇帝出手去查,难保真被查出个蛛丝马迹,只好又哭冤道:“皇上明鉴,安达侯府真不知这事!” 敦淳帝并不是听不出来孟辰话里的不通之处,只是到底心疼儿子在外打滚十年,竟连娶纳妻妾都这般不顺,当即便道:“能够嫁与朕的儿子,谁还会愿意嫁给你这样的人?想来此事果然有些奇怪,辰儿放心,朕定会派人去彻查石家的事。对了,你说石永年受伤,如今状况呢?” 敦淳帝日理万机,这一个多月又在别宫避暑,一个工部侍郎报病,他还真不会注意到。 孟辰又借机道:“石大人坠马,这一个月多半昏迷不醒,状况危急,听石家说也请过其他太医,只是束手无策。” 孟辰假装不知魏本江的事,果然敦淳帝笑道:“正好,太医院院使出京赈灾,才刚回来,你不在的这十年,他医术又精进许多,朕这就命他去给石永年看看,说不得病就好了。” 父子俩三言两语就说定此事,冯忠凯自知得吃下这个被夺妻的亏,心中怨毒七皇子,面上不敢显露分毫,却打定主意回去后要让侯府在京中散布消息,说七皇子夺了他未过门的妻子,正好二皇子忌惮七皇子如今的声势,这倒是平白给他们添了个把柄。 敦淳帝原是体恤魏本江赈灾辛苦,先让他回京中家里小叙,才召他来别宫汇报灾情,当即便让人把魏本江叫来,让他去石家看病。 魏本江是个外貌儒顺的中年男子,来了正殿,行过礼后,得到了旨意,心想,原就悄悄去过石家,可惜石大人病拖得太久,他束手无策,那时还想着若是医术出神入化的师兄来看,说不得有救,但到底不敢给石家的人希望,才下了药石罔效的诊断。 这些事看来七皇子并不知道,所以才让皇帝命他去石家看病,魏本江也面色如常,领命就要退下。 孟辰本想抓着冯忠凯跟过去,但敦淳帝开口笑道:“辰儿一路奔波,定是十分疲惫,先去流光殿歇着,晚间给你办洗尘宴,你几个兄弟姊妹也长大许多,都来认认。” 孟辰踌躇片刻,心中闪过石薇那被他吻过泛红的脸蛋,但到底与父皇十年未见,若这时还忙着石家的事,倒引得父皇不喜石家,便微笑着答应下来。 他这才注意到眼神不善的冯忠凯,便冷笑一声,忽然将他掼倒在地,不等冯忠凯反应,竟往他身下狠狠一踹! 冯忠凯不防,一时哪忍得住不要喧哗,便惨叫打滚起来,王寿上前斥责也阻止不了。 敦淳帝愣了下,看儿子下手那么重,只怕这安达侯府小儿伤得不轻……不过他不愿落了儿子面子,竟当作没看见,让王寿服侍着自己往后殿而去。 孟辰踹了冯忠凯这一脚,又叫来侍卫,吩咐把人丢到安达侯府门前,并要人大肆宣扬,安达侯府得罪了七皇子,谁敢为冯忠凯医治,便是跟七皇子过不去。 冯忠凯听了这话,心中大怒,又惊惶不已,想跟孟辰讨饶,孟辰却不给他机会,让人拿粗布塞他的嘴,拖着他出别宫去了。 孟辰又命自己的人跟在魏本江身后,悄悄将魏本江去石家看病这事宣扬开来,务必要让京城众人知道魏本江去了石家看病。 他是在正殿前吩咐人做的事,吩咐完了,他扫一眼四周有意无意望过来的众多眼神,也不在意,自去流光殿歇息。 二皇子孟亢在自己殿中打听到消息,方才本就十分犹豫要不要去正殿捞救冯忠凯,听了孟辰竟不顾分寸,要公然与安达侯府为敌,心中窃喜,也不阻止,一心想着如何让这事闹得更大。 至于石永年受伤的事,二皇子倒没那么怕皇帝查出什么来,他将这事首尾抹平得干干净净,且过了一个月,哪里能查出东西来? 至于二皇子与其他人本来心中暗自猜测七皇子回京后,竟抗旨不先到别宫去,肯定会惹了敦淳帝不喜,如今看敦淳帝轻巧巧揭过,皆是心中不忿,但到底想拿这事做文章的心思也歇了下去。 * 魏本江带着小厮坐马车来到石家,石桢听了陪侍过来的太监口传旨意,便跪下谢恩,石桢也是知机的,装做魏本江不曾给父亲看过病,谨慎小心的将人迎进府内。 石桢让人将太监带离开暂且歇息,便领着魏本江到父亲的住处,因先暗地通知了那寒老,所以进去时只有一些下人随侍。 石薇带着丫鬟们跟寒老则进了旁边的暖阁避开,石薇正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寒老一听宫中派了太医来,便要回避呢? 此时离石父服下驱寒散已有一个时辰,那魏本江一见石父的气色竟与他昨日来看时有所变化,心中奇异,又伸手过去仔细把脉一番,面上更是惊讶。 石桢见那寒老避了开来,心中还在犹豫不知该不该告诉魏本江有一个军医替父亲看过的事,那魏本江就先对他的小厮道:“我有几味药忘了带,你去外头药铺替我买来。” 石桢忙道:“魏太医缺了什么药?家中库房向来备有一些药材,近来为了父亲的病也备下好些,说不得家中就有。” 魏本江摸了摸下颚的胡子,他只是借机暂且把自己小厮引开罢了,便随意说了几味药,石桢当即叫来管家,命管家带那小厮去库房查看。 房里只剩石桢跟魏本江以及几个石家的下人,魏本江便让石桢把下人们屏退,石桢虽不解其意,但还是照做。 魏本江才开口:“不知令妹可与小石大人说过,昨日我已来过这里,替石大人看病了?” 石桢忙说自己知道这事,魏本江犹豫一会儿,才又说:“不瞒小石大人,令尊的病情,竟与我昨日诊脉大有不同……” 他尚未说完,忽听得一声朗笑道:“阿江,不必怀疑了,就是我!” 魏本江一惊,定眼一看,便见那寒老与石薇一同从暖阁里转出来,知绿、兰珠两个丫鬟跟在后头。 石家兄妹心中正惊异着难道这两人认识?就见魏本江惊愕过后,看了寒老好一会儿,竟又哭又笑的喊:“师兄!” 魏本江原是脱口而出,后觉还有石家兄妹跟两个丫鬟在,赶紧摀了嘴,石桢还没怎么察觉有异,只是奇道:“下官曾听闻魏太医师从神医,原来贵师门中还有其他人?这也很巧了,这寒老乃是七皇子殿下带来的军医,今日也替家父诊过,魏太医说的脉象不同,估计是因为服了寒老的药。” 魏本江听到师兄是七皇子带来的,顿时露出奇怪的神色,目光满是疑惑地望向寒老,那寒老动作极轻的朝他摇了摇头,魏本江愣了下,才对石桢干笑道:“是很巧,我与师兄几十年没见,没想到在这里重逢……” 魏本江心中有些不安,师兄本就因为二十余年前的宫闱密事诈死,怎么如今竟跟在七皇子身边? 但此处不是说这事的地方,尤其石家姑娘双眼好奇地朝他俩张望,魏本江心中一凛,这石姑娘眼神清澈机警,彷佛会被她看出什么不对劲来,魏本江又忙说:“我师兄医术本就还在我之上,这几十年想必在外更是精进不少,我昨日来看诊时,本就心想若是师父或师兄在此,令尊或许能有救,只是师父早已过世,师兄又云游天下,行踪不定,怕徒增你们遗憾,这才不说。原也是机缘巧合,师兄竟这时候回到京城来,方才我观令尊脉象,阴毒驱除许多,想来令尊定是有一线生机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章 第7章 石家兄妹听说这话,连忙彼此对视,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喜悦,知绿在一旁开心笑说:“老爷果然是有福报的,有贵人相助,以后肯定会好起来的!” 石家兄妹连忙对两个医者道谢,寒老也不推辞,坦然受了这礼,那石永年对驱寒散反应极好,他也有自信能医好他,至于魏本江,因久在深宫官场,直觉避开这礼,谦虚不受。 石永年的厢房内,此刻气氛正好,那寒老突然开口:“我有一事相求,贵府对外还请说是我师弟医治的,莫要将我这人的消息传出去。” 石桢一愣,想起寒老乃是孟辰的人,或许孟辰对这神医有什么安排,也不多问,连忙答应下来。 石薇虽从头到尾不多话,此刻却转头向两个丫头郑重叮咛:“听到没有?旁人问起,只说是魏太医治疗父亲。” 知绿、兰珠收起笑,也恭敬答应了,那寒老知道石家现在算是跟七皇子绑在了一起,想来确实不敢随便泄漏七皇子的事,又对魏本江道:“师弟,你看看可否留在这儿几日,好叙一叙咱们旧情,不过应有太监跟着你来等消息吧?你暂且糊弄一番,先将他打发回去。” 石薇听了这话,不禁抬眸望了寒老一眼,面上却不动声色。 魏本江对这师兄无有不应,待寒老与石薇带着丫鬟们又转入暖阁,他那小厮也随着石家管家回来,魏本江又去见了那太监,自拿些话搪塞,好让那太监回去向敦淳帝禀报,石桢又命人给那太监递上丰厚的荷包,那太监便心满意足地回别宫复命去了。 因两个医者都要在石府待下,石桢自准备了上好的客院给他们,待寒老说的两个时辰过去,他重又替石父把脉,说是脉象极不错的,又开了一张药方,命人煎药,又亲自替石父在腿上针灸。 石薇自知道父亲状况良好后,便带着丫鬟们回自己院落,她这一日忙乱,也是极为疲惫的。 回到院里,她的教养嬷嬷朱氏迎上前来,心疼的看着面露疲色的石薇,立即让人端了小炉上一直热着的鸡汤来,又亲自奉茶与她。 说到这朱嬷嬷,乃是石父在石薇母亲过世后请来的教养嬷嬷,朱嬷嬷是辗转被卖到宫中的,没有其他亲人,在宫里熬了几年后得了机缘去服侍苏太后,虽不是心腹大宫女,却也是有些脸面的了。 她如今年纪也过四十,服侍苏太后超过二十年,在宫里就算当个摆设也该让众人敬着,她运气却不好,一次意外摔断了腿,还招了贵人记恨,苏太后虽是后宫第一人,但觉得朱嬷嬷还是出宫的好,免得招人惦记。 此时石父正找门路寻求好的教养嬷嬷,朱嬷嬷在宫中的好姊妹们替她打听,觉得石家也是不错的去处了,将人家闺女教养得好了,还可在石府或那姑娘未来的婆家荣养,朱嬷嬷便带着太后丰富的赏赐来了石家。 她在宫中生活多年,礼节自是无可挑剔,见当时才十二岁的石薇年纪虽小,但姿容出色,吃苦肯学,天资也好,石家又人口简单,性格纯良,没有亲人的她渐渐也将石薇当作未来的寄托。 故而朱嬷嬷与石薇的情分不同一般教养嬷嬷,倒更像奶娘似的,生活起居都替石薇把关好了,于人情世故上更是毫无藏私的教导她。 石薇此时乖巧的喝了杯茶,又慢慢将鸡汤喝了,才问朱嬷嬷:“那些送亲队伍可安置了?” “那些倒好打发,多给银子就行,反正他们同外人知道的也差不多,要乱说也没得说。”朱嬷嬷心中还是一叹,嫁给冯忠凯固然不幸,但如今被七皇子当众抢亲,名声全毁,她怎么忍心见精心教导多年的姑娘落得这般境地?只是怕石薇心情不好,故而装作无事罢了。 石薇对她微微一笑。“哥哥忙着父亲的事,我又不便出面处理,有劳嬷嬷了。” 朱嬷嬷眼角闪过泪光,但很快也跟着微笑道:“姑娘同老身还客气什么?如今非常时期,大家当同心协力,度过难关才是。” 石薇点点头。“嬷嬷说的是,我现在一切以父亲的事为要,其他就以后再说吧。” 朱嬷嬷不知道石薇意指七皇子或是安达侯府,但也不多问,她正想劝石薇歇息,却见石薇挥了挥手,她身边的丫鬟知道她的习惯,自动自发的退了个干净,朱嬷嬷不解,只听石薇顿了一会儿,才开口:“嬷嬷从前在宫中,可知道魏本江魏太医此人?” 朱嬷嬷并不知道寒老是实际上替石父医治的人,她昨日也跟石薇一同接待悄悄来看诊的魏本江,现在听到魏本江领着皇命来看,却得出不同的诊断,只当病情本有反复,所以结果不同而已。 现在听到石薇的问话,以为她是担心父亲病情,朱嬷嬷便知无不言道:“魏太医从前未当院使前,名声就极佳的,为人谦虚,跟同僚处得也好,自他升上来负责替皇上请平安脉,皇上就极看中他的,后来当时的院使告老,他接了院使,皇上本让他也替太后娘娘请平安脉,太后娘娘却说让他专心为皇上的龙体负责就行,太后娘娘另提了人来给自己定时看脉,故而老身不常见这魏太医,不过姑娘放心,魏太医素来医者仁心,还定时为百姓们免费看诊,昨日更是不顾得罪二皇子的风险来替老爷看病,可见品格高尚。” 石薇沉吟片刻,又问:“太后娘娘本是命魏太医专心负责为皇上看诊,可魏太医却奏请定期替百姓们看病,还时常出京赈灾,听说是为了精进自己的医术,皇上仁慈,也答应了,但此举难道不与太后娘娘的命令相悖?不知可有惹了太后娘娘不喜?” 朱嬷嬷从来未曾注意这个违和之处,如今石薇点出来,她才发觉果真有些奇怪,但也从未听说苏太后有什么不满,只好犹疑答道:“这……贵人们的想法,老身也没有琢磨过,或许太后娘娘也同意了魏太医要精进医术的请求吧?” 石薇也想不出原因,只好暂搁一边,又问:“这魏太医怎么进的太医院?嬷嬷可知?” 朱嬷嬷仔细回想了下,在宫中养成的习惯,听过再小的事情都细细记在心里,免得贵人们想起来问,所以她倒是想了一下便忆起来,道:“老身曾听说本有个名气极大的神医,皇上听闻后要礼聘进宫服侍太后,那神医也不傲气,只是推辞说自己年岁大了老眼昏花,不适合进宫,他有两个徒弟,是他捡来的孤儿,医术还行,可进宫磨练一下,皇上便准了,只是因那两师兄弟年岁尚小,没有立刻服侍贵人们,在太医院也待了好些年才熬出来,其中一个便是如今的魏太医了。” 石薇眼皮一跳,想到那寒老,明明没有人告诉他魏本江还带了宫中的太监来,他却极其自然的想到必有随行的内侍,不忘叫魏本江打发了人,彷佛很熟悉宫中规矩似的。 做事又藏头露尾,不似一般‘军医’,莫非朱嬷嬷说的两个师兄弟…… 石薇与朱嬷嬷虽亲厚,但寒老既说了不能外传他的消息,多一个人便是多一分风险,故而她装作无意继续问:“魏太医既有另一个师兄弟,怎么没听说此人呢?莫非医术不好?” 朱嬷嬷又回忆了一下,答说:“是有个师兄,听说医术比魏太医还好,只不过好久以前就死了,这些也是老身听太后娘娘身边的人说的,老身到太后娘娘宫中时,那另一个魏太医就已经死了。” 石薇眼皮又跳了下,在宫里本该死了的人,现在活生生出现在孟辰身边,是 为什么? 她很感激寒老救了父亲一命,可这寒老的身分,可得提上十二分心,否则不知会为石家带来什么灾祸…… 问到想知道的,石薇也真累了,又唤进丫鬟来,洗漱一番,沾枕便睡过去。 隔日,石薇去看父亲,状况又好了许多,听寒老说半夜曾醒过来一会儿,石家兄妹更是高兴。 须臾管家来报,说冯忠凯昨日被七皇子的侍卫丢在安达侯府前,还双手摀着裤.裆喊疼,七皇子的侍卫很是嚣张,说冯忠凯得罪了七皇子,哪个大夫或太医敢为冯忠凯医治,便是跟七皇子过不去。 石薇听到这里,心想,当初二皇子跟冯忠凯用计将魏太医调离京城,让父亲错过医治的良机,现在孟辰也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石家跟安达侯府如今境况调换过来,不得不说,孟辰此举,令人太解气了! 石薇十分不厚道的想,冯忠凯若从此断子绝孙,她就去寺庙里添上厚厚的香油钱。 凭恃二皇子与家中权势,陷害朝廷命官坠马,强娶官家嫡女,这样的下场,石薇一点都不同情。 石桢觉得自家妹妹听这些事不但尴尬,也污了耳朵,便约束家里人不要多传,又听那管家报,外头都知道魏太医领着皇命来为石大人看诊,石桢猜到约是孟辰故意让人传的,若父亲能好起来,将功劳推到医术精湛的魏本江身上去,旁人也不会多加怀疑。 于是便顺水推舟,命家下人关紧门户,做出一副专心医治父亲的模样,让外人打听不到什么,又有孟辰留下的侍卫守着石家大门,旁人更是不敢随意招惹了。 只是到底委屈了真正的功臣寒老,虽是寒老自己愿意,石家兄妹到底过意不去,对寒老的待遇又加厚几倍,当然,对魏本江也不曾慢待。 就这样过了几日,石家对外头议论纷纷石薇大婚那日被抢亲一事也不管,直到孟辰终于被敦淳帝放出别宫,来到石家拜访,石家才开了大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章 第8章 且说那日孟辰被敦淳帝留在别宫,敦淳帝此次来避暑本就不打算多留,就带了太后、皇后,其余嫔妃跟皇子皇女,全是抽签的。 没错,就是抽签。 哪个皇子皇女不想多在敦淳帝面前露脸呢?可敦淳帝二十几年心思未改,除了心尖孟辰,对其他孩子都是一视同仁的。 用敦淳帝的话说,谁让其他孩子有亲娘疼,就孟辰没有? 几个皇子皇女有幸被抽中伴驾避暑,二皇子也在其中,可没少讨好谄媚敦淳帝,其他人不外如此,不过云州收复的捷报传来后,敦淳帝连下三道旨意让孟辰回京,其他人忌妒羡慕有之,却也无可奈何。 他们不承认孟辰的实力,不过倒是对孟辰的时运无可否认,本还以为这小霸王要在藤州老死,谁知道竟让他撞上了立这大功劳的机会,还做得这么好呢? 皇帝忙让皇后回京城宫中准备,没想到孟辰却提前回来了,这倒好,皇帝猜想皇后准备不及,宫中肯定一团乱,干脆叫其他没跟来避暑的孩子们都来别宫,给孟辰洗尘。 至于皇后,敦淳帝让她抓紧速度处理好宫务,孟辰的寝宫也得赶紧打理出来,至于皇后本人,就不用赶着来出席洗尘宴了。 皇后她如何咬牙切齿的旁人猜不到,孟辰只觉洗尘宴无聊至极,那些讨人厌的兄弟姊妹,过了十年,不过就是老了些,更讨人厌了些,从前还不会掩饰表情行为的,现在一个个会装了。 有什么好看的? 对于那些虚与委蛇,绵里藏针,孟辰没兴趣应付,除了回答敦淳帝的问话,其他人连敬他酒,他都不过略沾唇罢了。 一干皇子皇女觉得被他下了脸面,但在敦淳帝面前可不敢显露分毫不满,把孟辰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敦淳帝倒是比孟辰本人开心。 但敦淳帝还是颇了解孩子们心思的,办完洗尘宴,让皇子皇女都暂住别宫,寄望让这几个手足过了十年能一笑泯恩仇。 故而这几日别宫热闹许多,孟辰却越来越不耐烦。 今日终于摆脱敦淳帝那些让他跟兄弟姊妹培养感情的聚会,他便迫不及待出了别宫来。 敦淳帝也不是白白放他出去的,原是一干龙子皇女都跑去别宫,皇后一个人在京中宫里尴尬得紧,没日没夜整理宫务,命人把皇子所打扫得焕然一新后,便连忙递消息给敦淳帝,暗示他赶紧的,可以带人回宫了。 敦淳帝大喜,除了太后外,其他孩子都先打发回了京城,年纪小还住在宫里的,就回宫去,年纪大已经出宫建府的,便各回各家去。 孟辰这才有机会跑出来。 他立刻上了石家门,也不在意别人打探的眼光,就像他跟石薇说的,现在谁不认为石薇是他的人了?他如今大摇大摆拜访石家,在他看来是十分自然的事。 石桢将人迎进来,问候两句这几日起居后,孟辰对石薇没来迎他,有些失望,但想着她或许害羞,便又心情好起来,假意关心石父的身体状况,石桢便引着他去看望。 石桢到了石父那儿,眼见石父休养这几日,倒是清醒的时间多了,不过还是无力起身行礼,本来温文儒雅的人此时还形容枯槁着,孟辰忙免了礼,又问旁边的魏太医几句虚话,实则暗自观察石父的厢房,别说石薇,连伺候的下人都是小厮。 一个雌的也没看见。 孟辰有些不耐烦,为了让石父好好休息,便请石桢将自己带到客院说话。 他既有自觉石薇是他的人,便也不说虚妄的,直截了当问石桢:“今日怎么不见你妹妹?” 石桢闻言一僵,咳了两声,命下人们出去后,才开口:“下官正想着跟殿下讨论此事……” 只见孟辰摆了摆手,有些嗔怪地道:“咱俩虽十年未见,从前什么样的交情?你自称下官,可是与我疏远了。” 石桢向来有些呆性,他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若还未考中,说不得我也就不讲那些虚礼,到底如今身上有这检讨的官职,君臣之礼不可废,才以下官自称。既然殿下不介意,我日后私下便随性些,只是到了外头,还是不可如此的。” 孟辰也理解,点了点头,石桢不自在的又咳嗽两声,才道:“殿下将舍妹从冯忠凯的魔爪救回来,我自是感激不尽,那日忙乱,未有时间跟您讨论,如今正好将舍妹的事提上来谈谈。” 孟辰知他弦外之音,到底石桢自己都不曾娶亲,为妹妹来跟自己讨论亲事,有些别扭也在所难免,他便坦然道:“父皇对此事也知悉清楚,你不必担心你妹妹的名分,只是你也知道,如今京中只剩我尚未建府,还得等我建府后,才能纳你妹妹进门。” 孟辰实际上是迫不及待要将美貌动人的石薇讨来自己身边的,但石薇到底是好友的妹妹,不可随意对待,而宫中情况他暂且不明,故而不愿让石薇贸然进宫陪侍,只好等他的皇子府定下来后,再将人纳进来。 孟辰这边急不可耐,石桢听他说‘纳’字,便确定妹妹要以妾室的身分进七皇子府,虽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暗自叹息。不过好歹在七皇子府备好前,妹妹还能在家中自在些时日,这份庆幸又让石桢颇为心酸,暗自决定要准备丰厚的嫁妆给妹妹,比当初妹妹将嫁安达侯府的嫁妆还厚! 孟辰既说了开来,便更理直气壮道:“我有话想跟令妹说,可否请她一见?” 石桢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他本就与孟辰有多年伴读交情,此时话说多了,也渐渐回复从前熟悉的态度,直言道:“虽舍妹将来要进皇子府伺候,但此时毕竟名分未定,殿下还是莫与舍妹见面的好。” 孟辰若没见过如今石薇长得多漂亮便罢了,他既知道,又早已一亲芳泽,怎能忍耐到纳石薇进府?语气便也强硬起来:“原是我上回已同令妹说了些话,如今有些在意,想唤她问问罢了,你知道我急性子,不说清楚了我浑身不自在。” 石桢心疑,自然要问什么话题,孟辰又坦荡荡拒绝道:“你不便知晓,反正令她过来一见便是,我只说几句话。” 石桢此时不免怀疑前几日他忙乱之时,石薇跟孟辰难道私底下有什么接触?但又不敢多猜测,免得坏了妹妹清誉。 见孟辰那样无赖的态度,石桢微微叹了口气,心想现在里外都有七皇子的人,反正也不怕传出去,便亲自去请石薇过来客院。 石薇知道孟辰来访,本来是不打算见他的,上回那个吻……她每次想到便心有余悸。 她这十七年来,不管遇到再难的事,都能淡然以对,却是头一次,知晓男人与自己的力量差距有多大,她不但无法撼动,还隐隐对自己的反应失去控制。 这对一向冷静自持的她来说,是非常令人不安的。 但孟辰有多么霸道,她自十年前的相处与前几日被强吻一事,明白得十分清楚,也隐约对孟辰要求见她一事有心理准备。 故而石桢一脸为难地来请她时,她还安慰兄长:“前几日与殿下说了几句话,想来殿下有些在意,哥哥不必担心,我去见他一面便是。” 这倒与孟辰说的对上了,石桢见妹妹双眼清澈坦然,倒为自己的猜测羞愧,才放下心带石薇去客院。 途中自是尽量屏退其他人等,石薇也只有带着贴身丫鬟知绿、兰珠而已。 到了客院,进到房中,孟辰回头过来看她,见到她的一瞬间,双眼迸发光亮,石薇忍不住想后退,却是忍住了。 她面无表情的福了礼,淡淡道:“见过七皇子殿下。” 孟辰朝她走了几步,石薇直觉他是要来扶她,心跳漏了半拍,不过当着石桢的面,孟辰离她几步站定,语调听不出来情绪道:“免礼。” 石薇直起身,便低眉垂眼站在一旁,石桢看孟辰直盯着妹妹,便站到石薇前面,挡住她身形,直言道:“殿下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孟辰看了好友一眼,只想把他扔出去,不过半晌他只是浅笑一下,才说:“这几句话旁人都不方便听,阿桢你与这两个丫鬟,先到房外去吧。” 石薇广袖下握紧了拳头,石桢惊道:“这不合礼仪!” 孟辰不以为然道:“这两个丫鬟肯定是不敢说出去的,那你们兄妹跟我,自然更不可能了,既然如此,那些礼仪不过做给外人看的,阿桢你这样倒是瞧不起我,说几句话又怎么了?好歹以后我与令妹朝夕相对,又不是外人。” 石桢竟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看着仍是表情淡淡的石薇,转念一想,妹妹今后不是以正妻之位嫁给孟辰,此时多讨些孟辰的喜欢,有益无害。 况且自己就在房外,他们总不可能做什么出格的事。 他仍是有些焦虑地看着妹妹,石薇心中叹口气,也是想着或许孟辰就是要说几句浑话罢了,又不是将哥哥打发得远远的,便开口:“哥哥,不要紧,我与殿下说几句话就出来。” 石桢见石薇也同意了,无可奈何,只好带着同样满脸焦虑的两个丫鬟出了房门,孟辰竟在他出门后立刻关上门扇,石桢气得咬牙,也不顾虑形象,干脆将耳朵贴在窗纸上,打算如果听到什么动静,就要立刻冲进房里。 石薇也是看孟辰立刻关了门,一时有些呆愣,还不待她开口,只见孟辰大步朝她走来,一把抱住了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章 第9章 陌生的气味又是那样猝不及防钻入全身毛孔,石薇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孟辰的身材壮硕高大,完全把娇小的她拢在了怀里,她直觉去推开他的铁臂,想反抗这种令人心慌的接触,孟辰已低下头来,在她耳边悄声道:“可别招你哥进来。” 石薇的手僵在他臂上,孟辰身上有种清冽的香气,她从未闻过这种熏香,彷佛天生自带,让人头脑一醒后又带着极细微的苦涩,他的胸膛壮硕,却不硌人,让她感觉彷佛贴在极舒适的棉枕上。 她只一瞬的迷茫,孟辰低沉的声音钻入耳朵,好似连心都痒了起来,他的声音颇为沙哑,暗示着声音的主人此刻不单纯的心思。 石薇也不过呆愣片刻,立即不悦起来,这人还真够大胆的,哥哥就在门外,竟敢这样轻薄她! 不过她确实不想让哥哥看到自己跟孟辰纠缠不清的样子,她想拿手去推拒孟辰,好隔开些距离,但孟辰简直像不可撼动的大树,她想把手放在自己胸前都困难。 孟辰深吸口气,恣意地汲取她的馨香,西边的官员向来对他敬而远之,纵使有些侍女,不过容貌普通,行为粗鄙,他压根看不上眼,故而一直没开过荤。 他自尊极高,既没有亲娘替他打算,离京时才十五岁,敦淳帝还来不及关心他这等隐密房事,熬得久了,他更是不肯轻易让人知道自己还没行过那事。 后来随着军功建立,西边的官员富户少不了献媚的,他当时正沉浸在终于找到自己想做的事的兴奋中,对这等琐碎小事根本没有心思,再者想着自己如今身价水涨船高,西边的姑娘到底不似京城贵女,他总觉得配不上自己。 所以一个也没看上。 抢亲那天,看见石薇国色天香的美貌,他大喜过望,果然还是京城贵女才有这等风范,富贵书香养成的女子,才有这等气质与姿容! 他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所以抢亲那日才表现得如此急不可耐,好在石薇是未出阁的姑娘,对于他那生涩强硬的吻技,也无所察觉。 只是孟辰这几日夜夜想到石薇那柔软的红唇,纤细的身段,越发想念这难得的美人儿。 他竟有些了解冯忠凯为何用尽手段也要娶得石薇了,那样的美人儿,一见倾心,害得他辗转失眠,不早日把人抢来身边,真是睡不好觉。 所以今日一见石薇,她一身单薄的淡粉色裙衫,因是夏季,不过外加了件透明飘花罩衫,愈显得清丽脱俗,冰肌玉骨,孟辰想起夜里那些不可与人言的梦境,只觉全身血脉贲张,恨不得将人揉到自己骨里。 他其实还是有些顾忌石桢的,本是打算抱一会儿就好,但闻着那令人酥麻的女儿家香气,抱着那娇娇软软的身段,他哪里控制得住?当下便要低头去吻石薇。 谁知石薇抵不开他怀抱,竟双手覆在自己脸上,牢牢盖住红唇,只露出那带着防备,如小鹿般湿润的大眼。 孟辰一愣,低笑着悄声道:“怕了?” 石薇掌心底下早已红了脸,听这捉弄的语调,更是连耳朵尖都泛红,她只倔强的摇摇头,一句话都不说。 孟辰把人抱得更紧,几次想拉下她的手,但一握住那柔若无骨的手腕,便心中一软,到底只在那粉嫩的颊边窃香几口,然后便将她压在自己胸膛,叹息一声。 “我方才已同你哥说了,等皇子府建好,就把你接过去,到时候,你再这么不识相,我可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你。” 他话里带着威胁,却又充满隐晦的暗示,石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孟辰才刚回京,皇帝肯定要多留他在宫中久些。 其他皇子也长大成人了,这孟辰本就得皇上欢心,又建奇功,皇子府的位置与规模,只怕有得扯皮。 她心中略定,看来自己嫁给孟辰做妾,也没这么快。 虽已做了心理准备,但能够拖延越久,自然越好。 孟辰还舍不得放开她,石薇便胡乱想着,从前只知道他霸道,却不知道他霸道到这种地步。 哥哥当上七皇子伴读时,自己年岁还小得很,因年纪小,有时七皇子来石家,自己也不用避讳,而皇上那时又喜欢见到七皇子跟伴读相处得好,甚至恩准自己时不时也到宫中去,不只是她,其他皇子皇女的伴读家人,规矩妥当的也经常进宫陪伴游玩。 她还记得有一次孟辰跟兄弟打架,打得狠了,几个皇子竟都面上挂彩,避在寝殿里休养不敢出门,哥哥带着还五岁的她,去孟辰的居处探病。 她每回进宫都极乖巧,不多看不多言,那孟辰已经十三岁了,向来是个没事也要惹事的,看她年岁小,经常嘲笑捉弄她,那回就忽然捏自己的脸,还说了无聊的话,她记得自己当时很不高兴,竟直言他伤成这样,可见不擅打架,让他还是别打了。 那时孟辰还愣了下,脸色很不好看,哥哥连忙为自己道歉,孟辰虽喜欢嘲弄她,但跟五岁的小孩子他还不至于计较记仇,所以这事便轻轻揭过。 石薇想起孟辰抢亲时对她说的话。 “把刀放下,再怎么你也打不过我的。” 难道孟辰连当年这种小事也记得? 石薇心中有些复杂,她更倾向于孟辰记得这种小事,不过是想捉弄回她罢了。 后来她年纪渐长,不适合与外男见面,七岁后就再没进过宫。而孟辰虽作天作地,于男女之情却彷佛不甚开窍,不似其他的皇子们,并没有听说过孟辰有什么风流轶事。 只是经常听到他又闯了什么祸,皇上如何替他收拾烂摊子,她当时只担心身为伴读的哥哥,会不会近墨者黑罢了。 直到孟辰为自己惹来了大祸,连累睿王妃流产,她也只是担心,身为伴读的哥哥,会不会被牵连?后来知道孟辰被贬出京守陵,她看哥哥心情不好,安慰许久,心里却松了口气,跟着这样不着调的皇子,只怕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谁知天理循环,自己一家却欠下如今的恩情,把自个儿,也赔上了…… 她想得出神,却听外头哥哥焦躁的声音传来:“殿下,你们可谈好了?” 孟辰啧了一声,听得出来很不高兴,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开石薇,见石薇竟不肯放松戒备,还拿手盖脸,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本想着今日没亲到人不甘心,可听门扇轻晃,石桢显然快闯进来了,他无法,只好黑着脸,走过去倏地打开门扇。 将耳朵贴着窗纸的石桢差点儿没跌倒,忙站稳了。 石薇此刻早放下了手,故石桢看他们两人面无异色,衣着完好,心中松了口气,忙问:“殿下要问的话,可问清楚了?” 孟辰脸色阴沉,几乎是咬着牙开口:“问清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石薇听到他要走,轻轻吐出一口气,也跟着走到门外要送一送他。 她的两个丫鬟知绿、兰珠站在石桢身后,此时兰珠忽然面色紧张,忙朝石薇使眼色,又拿手比着头顶。 丫鬟们因站在石桢背后,石桢毫无所觉,石薇心中一突,她往孟辰看去,不禁抿紧唇瓣,不知何时,她头上一朵小小的绒花,竟挂在了孟辰的领扣上。 这让石桢看见,又是一场风波,石薇的心提了起来,她往兰珠瞥过去,兰珠向来谨慎细心,一瞬也看懂主子眼里的意思,便忽然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知绿也看见了那绒花,但只在旁边暗自心急,看见兰珠假装跌倒,便立刻配合道:“哎呀,兰珠你怎么走路的,竟跌成这样?” 石桢被这骚动吸引过去,便回头去看两个丫鬟,孟辰还毫无所觉,眼神跟着张望过去,石薇便趁机踮起脚,想把绒花取回来。 她手很快,谁知那绒花彷佛被缠住了,一抓竟抓不下来,她呆愣住,忽然不知该怎么办。 孟辰向来对别人近身很是警觉,所以石薇这快速一抓,他其实反射性后退了一下,只是很快察觉是石薇出手,便没移动脚步,却让石薇抓空了。 他低头一看,见那小小的淡紫色绒花挂在扣子上,对眼前这一出戏瞬间也明白了,他朝石薇看过去,勾起一个让人不明意味的笑。 石薇愣愣地看他,眼见孟辰将那绒花取了下来,却不还她,迅速的收进袖袋里,这一切举措十分匆忙,等石桢转过头来,孟辰像个没事人般站在那儿,他也不觉有异。 “丫鬟们笨手笨脚的,让殿下见笑了。” 石桢无奈说道,孟辰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便抬起脚步往外走去,石桢忙跟上去送他。 石薇望着那两个人的背影,五内杂陈,兰珠此时安然地站起身,一脸担忧靠过来问:“姑娘,那绒花被七皇子拿走了,怎么办?” 石薇恍然一下,怎么办?不久后,自己整个人都是他的,一朵小小绒花,又算得了什么? 她神色淡然地对两个丫鬟道:“不必在意,不过一朵绒花而已,说不得殿下等会儿就丢了。” 自己于孟辰也不过是还没得手的妾室,所以他能够如此随兴的轻薄自己。 今日还能留朵绒花在他身上,岂知后日他又留了多少其他女人的东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章 第10章 孟辰本是骑马来的,因为一些不可与人言的心思,他让石桢给准备一辆马车,送自己回别宫去。 石桢自然无有不应,便让人备了辆马车,因马车还得还回来,干脆让自家车夫跟了去。 孟辰就带了两个随身侍卫张平、张安,此时他们便骑着马跟在马车后。 石家的官职在这个贵人遍地的京城还不够让人忌讳的,所以那马车在外人看来颇为低调,没引人注意。 孟辰其实只是想在马车里好好回味美人在怀的滋味罢了,他拿出袖袋里藏着的那朵绒花,不过是一朵没甚出奇的小饰品,也就是妆在石薇乌发堆云的头上,显得可怜可爱。 他从来不曾注意这种女人家的东西,绒花将石薇衬得多娇俏,他也察觉不出来,只认为那是本人天生丽质。 此时将那绒花握在手里,却觉得石薇配这小花正好,看起来又惹人爱怜得很,不过他又想到,自己打仗这两年,积存了不少奇珍异宝,不乏他从没放在心上的钗布之类,现在石薇穿得如此简朴,自己就该送她一些好东西,她那么美,金银珍珠打扮上,肯定也是另一种雍容华贵。 他在马车里胡乱臆想着,忽然马车停了下来,他听着外面动静,眼神闪过一丝犀利。 “告诉里头你家主子,别以为傍上了人,就不管不顾了。” 外头那人是压低声音说的,只有车夫跟车内的孟辰听得见,孟辰又听后头侍卫骑马靠近的声音,外头那人彷佛是忌惮侍卫,说完这句话,脚步匆忙地走了。 孟辰掀起马车窗帘,骑马接近的是侍卫张平,他朝张平递过去一个眼神,那张平便知机,悄悄的翻身下马,徒步跟了那人去。 石家的车夫正手足无措,孟辰让他靠在路边,才问他:“方才谁跟你搭话?” 石家车夫知道车厢里是天潢贵胄,头也不敢抬,对着车帘诚惶诚恐道:“小的也不知,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男人,把这东西塞到小的手里,又说了方才那番话,自顾自便走了。” 孟辰让他把东西递进来,发现是一方帕子,浅浅的水红色,一看就知道是女用的,料子不错,边角上绣了一朵蔷薇。 孟辰双眼瞇起,瞪着那蔷薇,他捏捏帕子,发现里头还夹了张纸条,便翻开来看,看完,他眼神变得极度危险。 窗外另一个侍卫张安骑马靠过来,低声禀报:“主子,来人约莫五尺二寸高,身材肥胖,肤色微黑,颊边有两个痣,身着藏青绸缎。” 他身边的人,都在战场打滚过,观察人的细微之处自然不是石家车夫比得,既让张平跟了去,孟辰也不费心思猜是谁,只是想着,方才那人的语气,看起来彷佛不知马车里坐的是他。 就算后头跟着他的侍卫,但这几日七皇子派人守着石家,众所周知,故而可能他猜不到孟辰会坐着石家的马车出来。 而听那人话里的威胁,看来是认定石家的主子看到这方帕子,定会心生警惕,让石家的人别以为傍上七皇子,就不管不顾了吗…… 孟辰看着帕子上那朵简单素雅的蔷薇花,面色阴沉。 马车停在路边约一刻钟,张平悄然无声的回转了来,在窗帘旁低语:“主子,那人进了安达侯府角门。” 孟辰冷笑一声,随即掀了车帘,动作极快的拉过张平的马翻身而上,扬高音调吩咐:“让人都往安达侯府去!” 张平知道他指的是自己的人手,忙喏一声,张安也骑马跟了孟辰去,张平便去通知其他侍卫了,他脚步极快,迅速就在街上没了影。 余留石家车夫,一脸呆滞的留在原地,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片刻才回神,得赶紧把这事告诉少爷才行!便急匆匆的拉车回了石家。 孟辰快马来到安达侯府,最近这几日因冯忠凯得罪七皇子的传言甚嚣尘上,安达侯府门可罗雀,孟辰下了马来,让张安上前大力砸门。 里头的门子被震天响的敲门声吓了一跳,正心想哪个不长眼的敢这么用力敲安达侯府大门?纵然二少爷得罪七皇子,可安达侯府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敢随意欺侮? 门子开了一小缝,脸色不悦的正要开口斥责,谁知被一阵大力给推开了门,他‘哎哟’一声,跌倒在地。 “哪个短命鬼……” 那门子还未骂完,嘴上就被张安的脚给踩住,张安居高临下冷道:“放肆,七皇子殿下在此,嘴里放干净些!” 七皇子的侍卫们在军营里也沾了些兵癖毛病,说话行动自然不似一般侍卫规矩,那门子被吓傻了,登时不敢再说。 在大门附近伺候的下人,听到这话,忙脸色惨白的往后头通报去了。 孟辰也不急着进去,就站在安达侯府前,任一众路人围观私语,不多时安达侯府前便被挤得水泄不通,只众人不敢接近孟辰,留了一块地给他。 孟辰在京里的一众侍卫们片刻后纷纷赶来,有十余人之多,孟辰才扬手。“给我把门砸开。” 里头还在地上不敢爬起来的门子听了,顿时心惊胆颤,七皇子您老开玩笑吧?门本就被您侍卫推开了,现在还要砸门,算哪招? 那门子却不敢硬扛,看七皇子这声势就是找碴来的,他连忙狗爬到一边,免得被侍卫砸门误伤。 孟辰的侍卫们也不用武器,只拳脚并用将安达侯府伟岸高耸的沉重朱门给砸开一道道口子,路人们一片惊呼,里头安达侯这时才带着一干下人,慌乱的走了过来。 “住手!快住手!” 身材肥润的安达侯气喘吁吁地大喊,孟辰的侍卫怎会听他的命令?自顾自继续砸门,安达侯气得一张脸铁青,也忘了行礼,质问孟辰道:“七皇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若是皇上知道了,您可担得起?” 孟辰冷哼一声,他心情非常不好,鄙夷的睨着安达侯道:“人善被人欺,不好好教你们这群不识相的,还以为本皇子好欺负!” 安达侯气得全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孟辰算哪门子善人?一回京就抢了他的儿媳妇,揍得他儿子下不来床,还找不到大夫医治,如今又大摇大摆砸门,究竟谁欺负谁? 孟辰见门砸得差不多,才抬起尊步,慢悠悠的走进安达侯府,一干侍卫训练有素的跟在身后。 安达侯府看这阵仗,心中害怕,忍不住退后好几步,结巴道:“殿、殿下要做、做什么?” 孟辰扫了一眼富丽堂皇的安达侯府,淡淡道:“冯忠凯的屋子在哪?” 安达侯头疼得要命,害他儿子那.话儿受伤还不够,这会儿是找补来了吗? “老臣劝殿下莫要恣意妄为,就算您身负战功,皇上也不会任您这样蹧践侯府……” 他话还没说完,孟辰轻轻摆手,身后的侍卫便一哄而上,直接进去找冯忠凯的屋子了。 安达侯大惊失色,在心中大骂孟辰,自家到底倒了几辈子霉?竟招惹来这尊瘟神? 他尖声阻止也无用,孟辰的侍卫如入无人之境,四处闯门,安达侯暗道晦气,怕了这小霸王,若任他继续找下去,惊扰了女眷还不是自家吃亏?便无奈的追在后头喊:“殿下!殿下还请这些人住手!老臣、老臣带您去忠凯的住处便是!” 孟辰这才停了脚步,安达侯心中万分不甘,路上一边苦劝:“殿下,侯府实在不知您与那石姑娘有亲,如今忠凯受了伤,也没人敢来看,您就不能消消气?放过忠凯一马?” 孟辰眼神凌厉的瞪向安达侯,将那纸条摔在他脸上,骂道:“是谁不放过谁?你们安达侯府强娶石姑娘不成,还想继续坏人名声,本皇子若不给你们一个教训,难道任你们这些渣滓藐视皇家?” 孟辰一下子把事情搞成蔑视皇家的高度,安达侯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口称不敢,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那纸条,看完,眼皮重重一跳。 只见那纸条上写了‘卿卿吾薇,此生无缘,来生再续。’ 安达侯颤着声问:“殿、殿下……这东西从何而来……” 孟辰哼了一声。“你何不问问你那好儿子?本皇子今日坐石家的马车,被拦下来,二话不说就塞了这张破纸,现在坏人名声这么轻易吗?是不是想要两三句话就生生把一个好姑娘给害死?” 他自然知道递这张纸条的人有多么居心叵测。 而且计谋拙劣,装作不知道车里是他,又丝毫不掩饰行迹。 落了威胁的话,纸条却情意缠绵,这样阴毒愚蠢的诡计,他早就识破了,但他可不耐烦对付这种阴沟里的老鼠,打一次不怕,打他全家,看他还怕不? 安达侯心中七上八下,难道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躺在床上还想着石家姑娘?怨恨石家姑娘没嫁给自己,所以想了这个法子膈应人? 安达侯想为自己儿子求情,又不知从何求起,孟辰打定主意继续往冯忠凯住处而去,他只好跺了跺脚,气急败坏地跟上。 到了冯忠凯房里,那冯忠凯早就听到风声,正忍痛躲在下人房里不敢出来,孟辰的侍卫到处砸门,很快就将他揪了出来。 冯忠凯如今见到孟辰,像老鼠见了猫,全身乱颤,涕泪横流,连连讨饶道:“殿下放过我吧!放过小的……小的再不敢觊觎那什么石家姑娘了!” 安达侯听了这话,只当冯忠凯真让人递了纸条给孟辰,恨铁不成钢的上前打了他一巴掌,骂道:“你是猪油蒙了心!这种东西也敢让人递出去!” 安达侯将纸条也砸在儿子脸上,冯忠凯听了这话,哭声暂歇,不由一愣,捡起那纸条打开看,随即头皮发麻,忙大力摇头喊冤:“殿下!这不是我写的!我没写这东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章 第11章 冯忠凯喊冤完,孟辰的第一个反应是扫过来一个极冷的眼神,安达侯好歹痴长些年岁,心中一凛,怕儿子又被孟辰揍,便赶在孟辰动手之前又打了冯忠凯一巴掌,骂道:“混账!证据都在这里了,你赶紧给殿下认个错,否则,这样败坏石姑娘的名声,就算到圣上面前你也讨不了好!” 因安达侯夫人溺爱子女,冯忠凯又不似世子大哥需要做个循规蹈矩的模样给外人看,故而他在家中一向被宠得无法无天,如今被父亲打了两巴掌,心中又委屈又不甘,连忙躲在小厮身后哭道:“我真没写!我那儿还疼着呢!哪有心思弄这些东西!” 安达侯本来对石薇没什么偏见,儿子既然要娶便让他娶,但经过被抢亲一事,他心中对石薇就十分不喜,其实见到那纸条时,他还暗自不屑,这石薇果然是不安于室的,在婚前就勾搭上自家儿子,还引得七皇子与安达侯府反目,可见是个左右逢迎心思狡猾的姑娘。 所以方才那番骂儿子的话,其实也是暗示孟辰,这事闹到圣上面前去,那石薇只怕讨不了好,谁知儿子这样嘴硬,而且孟辰见他们父子闹这场面出来,只是不置可否,似乎根本不相信那纸条是真的。 安达侯只好退而求其次,干笑着向孟辰道:“殿下,其实忠凯说的也没错,他这几日都卧在床上养病,也知得罪了您,哪里敢再捋虎须?您瞧这事儿说不定有什么误会,您说有人拦车,或许是有人故意挑拨殿下跟侯府,也不能证明那就是咱们侯府的人哪!” 不用孟辰白费唇舌,张平就站了出来,面无表情道:“属下眼见拦车的人进了安达侯府角门,并且熟门熟路,若不是侯府的人,怎么会出入自如?” 张平又说了一遍那男子的特征,安达侯听到颊边有两个痣的时候,眼皮狂跳,面色显而易见的黑了。 孟辰知道安达侯这是认出来拦车的人,他见安达侯还犹豫不决,便凉凉道:“若这人并非侯府的人,那侯爷你也要好好清理门户了,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出侯府角门,这要是传出去,府上女眷的名声……” 孟辰未尽之言饱含的警告意味,让安达侯不禁冷汗直流,但孟辰的侍卫描述的那人,完全符合妻子身边的陪房家人,这要是承认了,事情只会愈发不可收拾。 可安达侯就算打定主意不说,一旁的冯忠凯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他也听出来拦车的男人是谁,为了洗清自己冤枉,竟连忙插嘴道:“我知道是谁!他不是我的人,所以可以证明不是我派的!” 安达侯简直快被儿子气死,正想去拦住儿子的嘴,但冯忠凯怕死了孟辰,只想撇清自己干系,又喊说:“那人是我母亲身边丫鬟的丈夫,经常到后院去替我母亲跟妹妹办事,我跟这人却是不熟的!” 安达侯面如死灰,孟辰却来了兴致,纸条跟帕子若是女眷的主意,倒也说得通,毕竟狠毒又隐蔽,若他是个心胸狭窄的,只怕会就此嫌弃了石薇。 但既知道石薇当初打算当众毁容的计划,他怎会相信石薇跟冯忠凯有私情? 不过他并不打算说出帕子的事,因他直觉认为那确实是石薇的帕子,只是不知怎么的落到安达侯府某人的手里,那蔷薇本张扬而恣意,可帕子上的娇花,却愣是绣出了别致素雅的意味,就像石薇本人一样。 “这么说来,竟与安达侯夫人有干系了,侯爷,事已至此,不如将那拦车的下人给提出来,好好说个清楚。” 孟辰背着手,姿态高傲的对安达侯说话,他本就是皇子龙孙,对这些勋贵全然没放在眼里,如今既欺到了他头上,自是不留情面的。 安达侯百般不愿,冯忠凯却在一旁催促:“爹,快把那林福抓起来,好好审问,明明不是我做的事,怎能栽在我头上呢?” 冯忠凯不停催促吵闹,安达侯脑子疼得要命,这时他竟有些希望,当初七皇子就该把二儿子给踢得昏迷不醒才是,他又见孟辰干脆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坐了下来,一副没得到结果不会罢休的模样,安达侯长叹了口气,只好妥协,让人去提妻子那陪房林福来。 那林福也是听到了风声,全然没料到孟辰会这样大摇大摆的砸了安达侯府大门,他正要躲出去,谁知那张平是个聪明的,跟着侯府下人去提林福,正好在他出门前拦住了人。 张平暗暗朝林福下了几拳,外表看不出来,但林福疼得干呕不止,他本以为拦住孟辰的马车是件轻松的差事,毕竟谁愿意声张自己未过门妾室与人私通呢?他也是被主子给糊弄了,以为肯定查不到他身上来,才瞒着前院爷们做下这事。 如今被下了黑手,又灰溜溜的被丢到冯忠凯院中,孟辰还未开口,林福便全身颤抖的求饶。 孟辰见这林福脸上果然有两个痣,声音就与马车外那人相符,他也懒得开口,由张平去审问,林福才被张平胖揍一顿,见他靠过来,不用再问,立刻把背后主使给抖了出来。 “殿下!求殿下饶了奴才一命!奴才也是听主子的吩咐罢了!奴才今日本跟着大姑娘的车出去,谁知大姑娘就一直等在石家附近,见到有马车出来,大姑娘便让奴才将东西交给那车夫,又吩咐奴才说那些话,奴才也是身不由己啊!主子的吩咐,做奴才的也只有照做的份哪!” 此话一出,院子里的人都惊愕不已,这事还牵扯上侯府大姑娘了? 安达侯知道林福是妻子的人,所以在提林福时,便让不相干人等都下去,此时院中倒只有他与冯忠凯父子二人,以及他的心腹管家,还有孟辰跟那群凶神恶煞的侍卫。 安达侯听到林福话中攀扯自己大女儿,又惊又气,这林福并非侯府家生子,乃是后来卖身进来的,是个极能说善道的人,得了妻子欢心,还将贴身丫鬟嫁给了他,只是安达侯没想到,这种没有根基的下人,竟随便就将主子给卖了,也是这样投机取巧的性子,才会为侯府姑娘做出这种胡涂的事,安达侯也是无力回天。 孟辰越听越不高兴,什么时候连侯府的姑娘都能出来踩石薇一脚了?幸好石薇没嫁进来,否则有这种恶毒的小姑子,日子还会好过吗? 冯忠凯反应比孟辰还要大,他不顾病痛,上前抓住林福衣领,面容扭曲的嚷嚷:“本少爷要被你害死了!你跟着倩儿做什么妖?”冯忠凯打了那林福两巴掌,又不满的朝安达侯说:“父亲,这回可不干我的事了,我不知道妹妹为什么假冒我去递那张纸条,不如父亲你让妹妹来解释清楚?” 安达侯头昏眼花,想去打冯忠凯,竟有点力不从心,他厉声喝道:“胡说八道!你妹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把她叫来给殿下审问,让她的闺誉置于何地?” 孟辰却冷笑一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却能想出这么恶毒的主意,竟是要逼得石姑娘去死,本皇子倒想看看,这侯府大姑娘,生了什么三头六臂,心思如此恶心?” 冯忠凯方才一心想洗清自己冤枉,他那.话儿到现在还疼着呢,他怕从今以后不能用了,要是孟辰一个不高兴,又来踹他怎么办?所以一时情急,才让父亲去叫妹妹冯倩儿过来。 现在被父亲骂了一通,有些心虚,便朝孟辰找补道:“殿下,那什么,也不能只听这奴才的辩解,小的那妹妹年纪还小,跟石姑娘无冤无仇,怎会想置石姑娘的名声不顾?” 那地上的林福闻言想辩解,却被安达侯的心腹管家拿了块布塞住嘴,又制住他动作,林福便在那儿呜呜咽咽。 孟辰对安达侯这些小动作并不放在眼里,只是冰凉的瞥了冯忠凯一眼,才说:“照你说的话,跟冯姑娘没干系,那纸条,莫非真是你写的?” 冯忠凯猛一哆嗦,把头摇得拨浪鼓般,忙摆手道:“不是、不是、不是!小的没写什么纸条,小的之前只在睿王府意外见过石姑娘一面,才起了求娶的心思,跟石姑娘私下一点往来也没有,殿下莫要误会!” 孟辰听到冯忠凯的辩解,暗想,这渣滓终于说了句人话,他就说嘛,石薇虽长得绝色,可性格那么拗,怎会看上冯忠凯这种人? 他这么一想,心情好了些,不过该算账还是要算的,便跟安达侯道:“侯爷,你那大姑娘怎么回事?石姑娘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安达侯哪里知道这些姑娘家闹什么?便硬着头皮道:“这事老臣必会严加讯问,再让小女去石家,向石姑娘道歉,个中原由,讯问清楚了,老臣也定会亲自跟殿下解释,殿下看如此可好?” 涉及女眷,安达侯心想孟辰总会有些不便吧,不过他还是低估孟辰的厚脸皮,只见孟辰沉下声音道:“不好。” 安达侯头皮一麻,又听孟辰朝一边侍卫吩咐:“安达侯既要包庇女儿,我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张平,你带着人去后院,把那侯府大姑娘给我拖到这儿来,待我问个清楚,再拖她去石家,向石姑娘磕头谢罪!”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章 第12章 安达侯大惊失色,忙上前几步拦道:“万万不可!” 孟辰其实是想逼安达侯拿出诚意来,就算是闺阁姑娘,做了错事便能稀里胡涂掩饰过去吗?过后再审,还不知道审出什么不了了之来,但他今天若踏出了安达侯府,明天安达侯就能拉皇室长辈、高官权贵来迫使他放过那冯倩儿。 所以他不过装装样子罢了,安达侯一喊,他顺势停下脚步来,没想到从院子口突然冲过来一个人,咚的一声就趴在了他脚边,让孟辰好悬没把这人直觉踢出去。 “殿下,求您放臣妇的女儿一马吧!她一时鬼迷心窍,没有考虑后果罢了!”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通身富贵,满头钗饰的妇人,身材有些丰腴,此刻全无形象,只一味匍匐在孟辰脚边,哭得满脸是泪,惊慌失措的模样。 “你怎么突然到这儿来?爷们谈事情,你来凑什么热闹?”安达侯先是错愕生气,不过转念一想,他总不能像妇人那样胡搅蛮缠,自己妻子来做这种事,或许有效果?便带着歉意朝孟辰道:“殿下,请恕老臣的妻子无礼,她一贯娇宠孩子,如今也是关心则乱。” 如此众人都知道在地上哭的就是安达侯夫人了,孟辰有些厌恶她哭得又吵又烦,正要开口斥责,便见张平在一旁默默提示他一个眼神,孟辰顿了一下,朝张平手指悄悄比过去的地方看,便见院门口角落露出了一抹桃红色的裙角。 孟辰了然,他先是后退两步,掸了掸长袍,免得安达侯夫人的涕泪溅到,才好整以暇道:“本皇子倒是好奇,如何鬼迷心窍?还想出了这种毒计要害石姑娘?莫非这冯姑娘,是为她哥哥不平,想报仇?若是如此,要本皇子不与女子计较也可,只是罪魁祸首仍是这个冯忠凯,本皇子就不能再放过了。” 冯忠凯听了,大惊失色,安达侯夫妇正心道不好,冯忠凯已经跪倒在地哭道:“殿下明鉴!小的从未唆使妹妹为自己报仇,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冯忠凯绞尽脑汁又道:“说不定是她身边下人怂恿!小的那妹妹极喜欢石姑娘的,常在小的身边劝说与石家结亲,就算与石姑娘亲事作罢,妹妹还不至于去害石姑娘啊!对,肯定是那帮子小人整日在妹妹身边劝诱,果然是一群心思不正的奴才!” 冯忠凯说完,又想起来去踢林福两脚,孟辰却不理他,朝张平使了个眼色,那张平就忽然形如鬼魅,一瞬来到院前,冷不防将一个女子给拉进院里来。 那女子约莫十三、四岁模样,双眉稀疏,细长眼儿,有几分安达侯夫人的样子,只是更寡淡些,此时不防被拉了进来,尖叫一声,一个踉跄便跌倒在地。 “倩儿!”安达侯夫人惊愕之下脱口而出,连忙去扶她。 冯倩儿母女本就在后院担心害怕,安达侯夫人忍不住,说要到这里来看看状况,还吩咐冯倩儿别乱走,冯倩儿心中有鬼,便悄悄甩开下人跟了过来,在院外偷听。 如今被发现,冯倩儿见院中这阵势,心中害怕,迅速抓着母亲衣袖,躲到母亲背后去,瑟瑟发抖。 “本皇子不想再浪费时间看你们一家演戏,我就想知道,你们安达侯府害石大人坠马在先,逼娶石姑娘在后,如今案情未明,还要毁了石姑娘闺誉,安达侯府究竟跟石家有什么深仇大恨,要生生逼人至此?” 安达侯夫妇面面相觑,在彼此眼中看到无奈,他们从头到尾也就只知道儿子想娶石家姑娘,因冲喜办的匆忙,但也尽心尽力筹备婚事,至于那才貌双全的石姑娘为何会突然答应嫁给名声不好的儿子,他们也大略知道二皇子从中‘帮了些忙’,只做不知而已。 谁知这件亲事会惹来七皇子这小霸王的怒火,他们真是悔不当初,安达侯夫妇半晌叹了口气,安达侯夫人才啜泣着对女儿道:“倩儿,你哥哥的亲事不成,都卧病在床了,你一个姑娘家,掺合进来干什么?” 冯倩儿第一次这么近看这个名满京城的小霸王七皇子,见他容貌俊美,风度高贵,心中就有些晃漾,想到石薇那张漂亮的脸蛋,竟把这么好的皇子也勾引了去,心中那股不忿又蠢蠢欲动,恶向胆边生对孟辰道:“殿下可见到那帕子了?那确实是石姑娘的帕子,难道您就不怀疑石姑娘的品性?否则,她一个未嫁姑娘,怎会有帕子落在别人家?” 孟辰闻言,瞬间瞇起双眼,露出锐利的杀意,冯倩儿一惊,打了个寒颤,又不敢再看,连忙躲到父亲身后去。 因孟辰方才只提到纸条,全然没说关于帕子的事,安达侯夫妇跟冯忠凯皆是一头雾水,冯忠凯为了保命倒是机灵,连忙跪爬几步前进道:“殿下,小的从不知什么石姑娘的帕子,就像小的刚才所说,之前只在睿王府意外见了石姑娘一面,那也是小的无意走迷了路,更不用说什么帕子落在我们家了!” 冯倩儿本是想诋毁石薇在孟辰心中的形象,谁知自己亲哥这么快就拆台,不禁咬紧唇瓣,面露不甘。 安达侯如今也不想为女儿掩盖什么,连冯忠凯都不知道的帕子,女儿如何拿到,并用来威胁石姑娘名誉?方才话里话外,还想挑拨石姑娘跟孟辰的关系,他竟不知,自己女儿心思竟如此深沉! 他也是男人,自然明白如今孟辰怕是期待着纳美妾,这样的挑拨离间,不但没有效果,还会引来孟辰更大的怒火,安达侯当机立断,回身打了女儿一巴掌,骂道:“事到如今,还不赶快说实话?你究竟怎么拿到石姑娘的帕子?又为什么干出这种事?” 冯倩儿从未被父母打过,如今忽然被打,脸上立刻热辣一片,她扶着脸颊,这才后怕起来,一向位高权重的父母,这回看起来竟兜揽不了她闯的祸?冯倩儿呜咽一声,断断续续哭道:“女儿……女儿只是看哥哥受伤,还、还请不到大夫,觉得这都是石姑娘的错,才想出了这办法!若是石姑娘早点说他们家跟七皇子有亲事,我们又何必得罪七皇子?女儿……女儿也只是想说,拿那帕子跟一张假造的纸条,不管石家马车里是哪个,得了东西,自然会顾忌名声,劝七皇子别再针对咱们侯府……那帕子,只是之前女儿跟石姑娘借的,忘记还她,今天才想起来可以派上用场……” 冯倩儿这番说词倒是合情合理,一片为家人的心思,安达侯暗吁一口气,对孟辰道:“殿下,您看,小女也是不曾考虑后果,她年纪尚小……” 孟辰却冷哼一声,命张平将那林福嘴里的布拿开,问他:“你今早陪冯姑娘出门,在石家外等了多久?” 那林福只当这是救命的浮木,立刻知无不言:“回殿下,等了一个多时辰!” 孟辰又问:“你可看到我骑马到石家?” 林福点头如捣蒜。“看到了!” 孟辰忽然对安达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安达侯只觉心中发寒,只听孟辰又问:“你可认出后来出去的马车,后边跟的是我去石家的那两个侍卫?” 林福犹疑一下,他感觉冯倩儿的目光如刀子般射过来,但想到今日他已说了这么多,在侯府也逃不过一个死,便咬牙道:“奴才认得,还曾提醒姑娘,后来出去的马车,车中坐的只怕是七皇子,不知什么原因换马为车罢了。” 林福要去递那东西,自然也得摸清楚风险,所以仔细地辨了人,还提醒冯倩儿,只是冯倩儿说服他七皇子必不会拿石姑娘的名声宣扬,又许他一大笔钱,林福才依言去做。 他这么一招认,冯倩儿软倒在地,安达侯夫妇跟冯忠凯面色难看,若只是为家人心疼想了这昏招便罢了,但设计的人从石家主子变成七皇子,那差别可就大了! 果然孟辰冷声道:“安达侯府好教养!一个小姑娘也敢利用本皇子来坏从二品官嫡女的名声?莫非本皇子不在京城这几年,安达侯府的权势遮天到这种地步?” 此话一出,安达侯夫妇面露惊恐,忙道:“没有的事!殿下恕罪!” 孟辰看了冯倩儿一眼,鄙夷的说:“她既想毁掉石姑娘的名声,我便也让人去外头败坏她的,让她也尝尝被外人指指点点的滋味!” 冯倩儿脸色惨白,只觉全身冰冷,她到底年纪小,又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孟辰这么一威胁,竟不管不顾回道:“我的名声要是没了,那您呢?您接了我让下人递过去的纸条,这事要是叫外人知道……” 安达侯夫妇都惊呆了,不知女儿竟胆大到这种地步,一时失语。 只见孟辰不可思议的看着冯倩儿上下打量,随后嗤笑一声。“外人都知道你哥长那样子,也猜得出你是个丑的,本皇子会看上你?只怕笑掉满京城人的大牙!” 冯倩儿一听,又羞又气,用帕掩脸,又哭出声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章 第13章 冯倩儿当场真想拿根绳子上吊算了,故而哭得十分凄惨。 安达侯一家眼见孟辰如此羞辱冯倩儿,就算心中有怨也得吞下去,安达侯硬着头皮上前作揖道:“殿下,是老臣养儿无方,对儿女们闯下的祸事也无从辩解,殿下要降罪侯府,老臣也无可厚非,只望殿下.体恤老臣一片爱女之心,若殿下将今日之事传出去,倩儿也只有一死了结,老臣实在不忍心,殿下若有其他办法,让侯府赔罪,老臣自尽心尽力做到。” 说罢,安达侯又转身,恨铁不成钢的打了女儿一巴掌,喝道:“还不快向殿下道歉?” 安达侯夫人连忙上前,硬压着一脸羞愤的女儿肩膀,令她跪下来,又用尽全力按住她脖颈,哭道:“倩儿,快向殿下赔罪!否则今儿这事传出去,不但你不能活,你的妹妹们跟族中姊妹,也嫁不了好人家了!” 冯倩儿听到母亲这么说,终于对自己做下的事有多严重,有了清晰的认识,她又惊又怕,想去看孟辰的脸色,又不敢,慌慌张张的连磕了几个头,嚷着殿下饶命。 在一众孟辰的侍卫面前向他跪地磕头,冯倩儿只觉羞愤至极,但父母都不敢惹这尊煞神,还轮不到她委屈的,于是边磕头又一边痛哭起来。 孟辰见安达侯一家又开始唱大戏,心中不耐,他自是不会将冯倩儿做的事宣扬出去,毕竟还牵扯到石薇的名誉,他想起袖袋里那方帕子,思索片刻。 帕子的事被冯倩儿喧嚷出来,就算他的侍卫守口如瓶,防不住此处隔墙有耳,或者安达侯一家跟那管家以及林福,会胡涂的说了出去。 冯倩儿虽说是跟石薇借的,忘了还,但忘了的帕子怎还能想起来利用?可见冯倩儿本来就不安好心,说不得当初想用这帕子拿捏嫁过来的新嫂子,这还比较有可能。 孟辰本就想找机会将石薇差点嫁给冯忠凯这个污点去掉,他思考着这或许是个机会,便道:“要饶冯姑娘一命也行,我有个法子,就看你们愿不愿意照做……” 安达侯一家忙洗耳恭听,又听孟辰说:“我猜父皇让人去查石大人坠马的事,一时半刻估计也查不出什么来,你们背后是谁我心里有数,也不想同你们计较,免得坏了兄弟情谊。”说到这里,只见孟辰诡异的勾唇一笑,安达侯一家见了这笑,不知为何,只觉心底一片恶寒,孟辰又道:“本皇子可以接受这整件事是安达侯府小辈恣意妄为,一个见色逼娶,一个坏人闺誉,安达侯你稍后便换装一番,随我到父皇面前说个分明吧!” 安达侯跟孟辰求情,本是想保住爱女的性命跟名声,可孟辰这一番话,他又犹豫起来,石大人一个朝廷命官坠马不是小事,纵使皇上那边查不出什么,七皇子硬要追究,说不得就会铁了心‘造’出什么证据来。 若二儿子与大女儿能将这整件事扛下,说不定侯府能熬过这关…… 冯忠凯跟冯倩儿见父亲脸色变换,皆是心中发虚,连忙又哭着去求父亲,这番扰嚷孟辰更不想听,直接对着安达侯道:“本皇子就在侯府大门等你,莫要让我失望。” 随即便哗啦啦带着一群侍卫扬尘而去,徒留安达侯一家互相争吵。 孟辰在侯府前还非常惬意的让侍卫抬了个桌案来,边喝茶边等,许多百姓围成一圈又一圈,不敢喧闹,只低声细语,五城兵马司的人来巡逻过,见是孟辰那尊煞神坐镇,现场也没什么打斗迹象,摸摸鼻子,装作没看见各自散了。 不多时,安达侯脸色灰暗,果然换了面圣的衣服出来,看到外头一群人围观,便铁青着脸,也不多言,朝孟辰行了礼,便请他行在前面。 隔日,京城众人才知道安达侯跟着孟辰往京外去是做什么。 原来先前闹得满京城皆知的七皇子抢亲安达侯府一事,全是安达侯府不义在先! 孟辰令人将安达侯向皇帝请罪的说法散布出去,所以众人知道的版本便是,安达侯府大姑娘年纪小,偶然识得石家姑娘,万分仰慕,竟起了胡涂心思,偷了石姑娘帕子,拿给哥哥,骗说石姑娘对他有意,那侯府二少爷花名酒声在外,也不察究竟,大喜之下便求父母去提亲,恰石大人病重,有道士说冲喜可解,石家虽曾与七皇子有口头婚约,但石大人命在旦夕,石姑娘帕子又落在冯二少爷手中,便无奈应嫁。 七皇子得到石家悔亲谢罪的信,急忙快马回到京城,正好在安达侯府前将美娇娘抢了回去,因七皇子揍了冯二少爷一顿,之后竟有七皇子凭借权势强行抢亲的流言,安达侯知道后,怕担上污蔑皇室的罪,才连忙跟着七皇子到圣上面前解释请罪。 如此,石家姑娘竟是一点错也没有! 安达侯自承有罪,主动辞去身上虚衔,又表示会将女儿送到家庙修行,儿子已受了七皇子一顿揍,又有无知之罪,便求皇上饶他一命,侯府会将冯忠凯送到乡下去,从此不再进京。 这也是安达侯与家人匆匆想出来的办法,既要将所有罪责推到小辈身上,冯忠凯是男丁,等风声过后,二皇子得势之时,说不定还有机会再出来正常生活,所以,几人三言两语,便决定将错都推到冯倩儿身上了。 平时安达侯夫妇虽疼爱女儿,但比起儿子,自然女儿比较不值钱的,又安抚冯倩儿一番,许了冯倩儿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才好歹将哭闹不休的冯倩儿给送回房去。 安达侯既做出请罪的姿态,皇帝也不好太过为难曾经有功的勋爵,况且说到底,石姑娘是最大的受害者,既最后没真的嫁给冯忠凯,石永年坠马又调查不出什么异常,闹得太过,对石薇反而不好。 孟辰也知如此,至少石薇的名声算是洗得干干净净,明面上他同意了皇帝赦免安达侯府的罪过,当然,私底下他要如何报仇又是另说。 如此,纷纷嚷嚷一时的七皇子抢亲事件,总算是过去了。 孟辰好几日没能上石家去,却不是为了这事,而是镇西将军带着大部队终于全部回了京,在京郊大营驻扎,既如此,皇上总算要论功行赏一番,在别宫继续待着就不太合适了。 于是皇上带着太后跟孟辰,浩浩荡荡的回京中皇宫去。 孟辰倒是让人传了信给石家,说自己忙着,他留了个心思让张平过去,盘算叫张平找时机给石薇递话,让她知道自己为她做了件大好事。 可张平回来,却尴尬的说没找到机会,气得孟辰砸了杯子,肯定是石桢那老古董,上次说什么他跟石薇名分未定,对他千防万防,这次肯定又是石桢从中作梗! 张平却不敢说,那小石大人极尊重妹妹意见,犹豫一会儿便让人请石姑娘,倒是石姑娘一口拒绝,连个借口都没找,张平怕这话儿说了,主子会气得继续砸其他东西,便识相的闭嘴。 皇帝论功行赏,金银财宝,珍珠锦缎,自是源源不绝被送到孟辰的居处皇子所弘义宫中,又将孟辰从正三品参将擢升至正一品建威将军。 京城各派贵人们自是心中又翻了几番,如今几个皇子,皇帝连六部都不让出入,大皇子都三十多岁了,出去建府连亲王衔都还没得封,七皇子说起来,还是第一个正式被封赏的皇子。 不过这建威将军乃是虚衔,可见皇帝铁了心要将七皇子从此留在京中了。 果然封了建威将军没多久,皇帝便把开建七皇子府这事提上日程,众人倒不会阻止,毕竟连最小的八皇子都出宫建府了,七皇子如今还暂住皇子所弘义宫,是有些不好看。 但是,全部皇子都出宫建府,是不是意味着该封王爵了?最重要的东宫之位说不得终于要定下来? 不管众人心思纷杂,皇帝也是不愿意儿子十年没见就马上搬出去,只是孟辰每日催促不停,皇帝就算再心酸,儿子的要求还是尽可能达成的。 这些还有得吵,孟辰则是两手一摊不管了,终于得空出宫。 他学了聪明,不上石家去,趁石桢因父亲病有起色而停假复职,让张平上石家递信,请石薇出来。 他可搁了话,石薇不出来,他便在石家附近等上一日。 没了兄长在前头挡着,石薇思索片刻,还是答应下来。 命下人们好生伺候父亲,便带着兰珠乘着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由角门出去。 张平引着他们马车来到孟辰等着的地方,张平也不说话,以手势请石薇上另一辆体积较大的马车。 石薇戴着帷帽,见这马车外表高大,低调厚重,倒是看不出来主人身分,她捏着自己指尖,犹豫片刻,便嘱咐兰珠去坐那青布小车跟在后面。 兰珠不似知绿那样活泼多言,却忠心听话,面上带着担忧放开了主子的手,一步三回头的走到青布小车去。 石薇踩着凳子掀帘而进,还没看清楚,人就被一阵猛力拉过,落入一个强硬的怀抱中。 她的帷帽被掀翻一旁,只听头上一道低沉的声音:“上回怎么不听我让人给你传的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章 第14章 石薇这是第三次被他抱在怀里,直觉还是要去推他,但这人的双臂彷佛铁铸似的,她挣扎几下,听见孟辰呼吸渐重,突然觉得危险,便停住不动。 她今日因是出门,穿了全套的鹅黄色裙衫,外头罩的斗篷也是同个颜色,裙角袖口上绣百花穿蝶,别有一种娇俏滋味,恁孟辰哀怨了几天,此时见佳人在怀,肌肤莹白,蛾眉淡扫,一腔怨气登时烟消云散。 只听石薇口气淡淡道:“上回殿下来访后,哥哥好生教训了我一番,让我惭愧不已,哥哥说的也是,殿下与我如今名分未定,还是应当避嫌的好。” 孟辰本就把石桢当作绊脚石,听石薇这么说,倒与他想的不谋而合,对石薇的最后那丝不谅解也没有了。 他抱着她,戏谑道:“那这次为何我一叫你出来,你便来了?就不怕如此不合礼数?” 石薇默了一会儿,慢慢解释:“上次那张平大人来家递话,我尚未知晓外头情况,张平大人走后,哥哥才向我说关于安达侯的事,是石薇小人之心,原来殿下为维护我的名声,奔走如斯,今日才想着当面向殿下道谢。” 其实听到安达侯向皇帝谢罪的那个故事版本后,要说心中没有触动是假的,石薇没有料到孟辰会为了她的闺誉认真至此,毕竟无论如何,差点嫁给冯忠凯的她,注定只能进七皇子府当妾室的。 故事当中的帕子,她也还记得,就是在睿王府花会上,让冯倩儿借了去,对方借口弄污,要清洁后再还她,也是她之前因守孝少交际,觉得对方是个侯府姑娘,既坚持之后再还,便由得她去,谁知那帕子事后还会引来这些风波? “想来殿下用了些手段让安达侯主动请罪,不知冯姑娘当初,是如何向您解释那方帕子的?”石薇好奇的问。 孟辰虽对这件事自鸣得意,却也懒得说明过程,只简单带过:“就是冯家那黑了心的小姑娘,原本想拿帕子污蔑你罢了,我当然不信,就带人去砸他们家的门,问问这是啥意思。” 石薇有些哭笑不得,心湖却似被投下一颗小石子,泛起圈圈波澜,她有些感慨,孟辰经由别人之手拿到她的帕子,第一个反应不是来质问她,而是直接找对方算账。 这样毫无因由的全然信任她,让石薇对这小霸王有了很大的改观。 虽然对孟辰这些轻薄的举动还是心中不喜,到底对将来成为他的妾室此事,有了几丝甘愿。 “本皇子帮你洗清污名,你说,该怎么谢我?”孟辰双眼发亮,他可是来讨奖赏的! 石薇轻轻拧眉,七皇子金银财宝不缺,她想不出该怎么谢他为好,还在烦恼之际,只见孟辰低头朝她靠近,她连忙转过头去,低声道:“殿下,上次我也说过,还未进七皇子府前,不要过于亲近为好……” 这下孟辰可炸了,为佳人忙前忙后是为什么?竟连一口香都不得,他咬牙切齿道:“如今车里只有我们两人,谁会知道?难不成,你根本不想与我亲近?” 确实如此!石薇暗自腹诽,但面上仍正色说:“殿下,我也是女戒训育长大,婚前与男子亲近,只觉全身不自在,还请殿下.体谅则个。”说完,她尽力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态度真挚道:“殿下保住我的清名,我感激不尽,心中自是欢喜的。” 孟辰见她虽口说欢喜,面上却仍是没什么表情,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这冷脸美人还真难讨好。 女戒这说法,孟辰还是不满意,不过他是不愿意相信石薇不愿亲近他的,转念一想,今日还很长,倒不必急于一时,便转怒为喜道:“暂且放你一马。”又敲了敲车壁对外吩咐:“启程。” 马车便安稳的开始向前移动,石薇心中一惊,忙问:“这是要去哪儿?” 她本以为只是上车跟孟辰说几句话罢了,谁知竟还要到别处去? 孟辰笑道:“带你去看个人。” “谁?”石薇还坐在他怀里,因马车行进间,有些摇晃,她更不敢乱动了,一手去扶车壁,如此一来,更不由自主与孟辰靠得更近,他的气息咫尺萦绕着她。 孟辰有些心猿意马,硬生生忍住,转移自己注意力道:“你就不好奇,那冯倩儿为何害你?” 石薇了悟。“我们要去见她?她如今听说在家庙修行……” 孟辰听到她说‘我们’,心中畅快,解释道:“她修行的那个家庙在城外一座小山上,我今日便是特地来带你去的。在安达侯府里,我没机会问得更仔细些,事后觉得这冯倩儿作为实在过于歹毒,像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所以今日便打算问个清楚。” 石薇沉吟一会儿,她其实也很好奇,反正都被孟辰给带了出来,只好无奈叮嘱:“得在哥哥下衙前送我回家,否则哥哥只怕我走失了。” 却见孟辰笑嘻嘻道:“不怕,我叫人今日拖住阿桢,他没那么早归家。” “……”这是值得骄傲的事吗?石薇一时无语。 孟辰又追问她跟冯倩儿是否有什么过节,石薇斟酌一会儿,才说:“其实,我从前就觉得冯姑娘有些奇怪……殿下可能不知,我从前在一个花会上,曾与冯二少爷碰过面……” 孟辰却毫不在意道:“这个我知道,冯忠凯说了,在睿王府因迷路才看见了你。” 石薇红唇微张,仔细观察孟辰表情,他果然一点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她心中不知做何感想。 一方面是因为与外男见了面,孟辰不嫌弃这点,她略为安心,一方面她不太想提起这事,是因为那是睿王府的花会,睿王府与孟辰的恩怨,满京城皆知,她想尽可能避开这话题。 既然孟辰不介意,她也就继续说:“当时我除服后,第一次受邀参加这么大的聚会,柔敏郡主下帖子邀请我,我当时以为邀请过来的,都是京中的淑女罢了,到了王府才知,花会分作男女两边。” 柔敏郡主便是睿王的独生女孟姿兰,乃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贵女,当时接到邀帖,石家上下都很惊喜,石父最担心女儿没有母亲教养,亲事会为难,所以有这样的机会,便鼓励她参加。 谁知只参加一次,便是石家的梦魇。 石薇又继续道:“当时柔敏郡主与冯大姑娘在聚会中途,邀我到湖边观景,我不疑有他,跟着去了,就在那里,冯二少爷闯了进来,身边没有一个下人,他是如何迷路到王府后院,我本就疑惑许久,只是苦无证据……” 话说到这里,孟辰明白她的意思,这冯倩儿只怕是故意引自己哥哥来见石薇,而冯倩儿的计划能够这么顺利,只怕跟孟姿兰脱不了干系。 孟辰没想到除了冯倩儿,又牵扯出睿王的女儿,他想到自己回京后命人调查的结果,二皇子暗中助冯忠凯陷害石永年坠马,与之前二皇子拉拢石桢不成,心生怨恨有关。 这石家兄妹也是倒霉的,不知怎么就牵扯上皇家的恩怨来,明明自己这十年跟石桢接触极少,外人在此之前也很少将石家视作是他的人马。 毕竟一个本来被以为会老死在皇陵的人,哪来的人马呢? 孟辰明白了石薇的顾虑,牵扯上孟姿兰,她倒不好追究冯忠凯兄妹的行为,如此,去见冯倩儿这一面,就更为重要了。 “等会儿到了冯氏家庙,你尽可问个清楚,也不必怕孟姿兰那货,凡事有我兜着。” 那货……孟辰说的轻巧,石薇扯了扯嘴角,听说孟辰在牵连睿王妃流产后毫无悔意,看来果然是真的,竟将睿王嫡女称作那货…… 她不敢附和这话,便含糊道:“等会儿再细问那冯大姑娘。” 马车很快出了城门,有七皇子的凭证,两辆马车跟几个骑马的侍卫,非常顺利的放行,冯氏家庙虽在小山上,沿路都是官道,马车行得颇为安稳。 石薇想起一事,边伸手摊开掌心,边对孟辰说:“安达侯府的事既了,殿下可以把帕子还给我了吗?” 孟辰一愣,眼珠转了转,才说:“帕子放在我寝殿,没带出来。” 石薇有些责怪道:“姑娘家的东西,还放在皇子所像什么话?若叫太监宫女看去了,只怕又有事生。” 孟辰不以为意。“我寝殿的下人才不敢翻我东西,况且,我放在别人绝对找不着的地方。” 当然找不着,如今就在他胸口内袋里。 石薇还是不太高兴。“也是我从前疏忽,在帕子上都绣了蔷薇,自从将帕子借给冯大姑娘,便自此都用素帕了,您记得回去后,让人将帕子尽快送还给我。” 孟辰一听竟是绝版的帕子,更不愿意还了,便糊弄她:“回去我就让张平送去石家。” 石薇这才稍稍安心,又想起一事,继续摊着掌心道:“对了,上回我那朵紫色绒花,我眼见您藏进了袖袋,今日可带在身上?正好也可还我了。” 孟辰直觉驳道:“那绒花上又没有印记,你怕什么?” 石薇愣住,听孟辰的语气,不禁心中生疑,这七皇子殿下怎么如此小气?不会连姑娘家的帕子跟绒花都要昧下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章 第15章 石薇抬头仔细看孟辰,只见他回避她的眼神,便故意问:“那朵绒花是没有印记,到底也是我丫鬟亲手制成,殿下您不会丢了吧?” 孟辰本想顺口答说丢了,好将绒花顺理成章昧下,但又觉得石薇会不高兴,便安抚道:“没丢,跟帕子放一块儿了,回头我就让张平给你送去。” 回头他就让张平出京替他办事去,呵呵。 石薇虽心疑孟辰不想还她,但孟辰都这么说了,她只好暂且相信。 马车一路来到那冯氏家庙,外观只似一般山庄,时人的家庙多是如此,进了里头,因祭祀历代祖先,通常给人一种阴沉庄重的感觉,石薇在车里没法看到,只听孟辰的侍卫正跟守门的下人说话,她还以为孟辰会强行闯入,仔细一听,原来孟辰已让人知会过安达侯府,那些下人非常听话的立刻开了大门让马车进入山庄。 石薇待孟辰的侍卫将冯家的下人驱离后,才让孟辰扶着下了马车,一触地,兰珠便上前接过她的手,一脸警惕的盯着孟辰,石薇心中有些好笑,尤其孟辰那错愕地看着自己空落的双手模样,怎么就这么让人痛快呢? 在孟辰对兰珠发作之前,石薇先道:“冯大姑娘在何处?赶紧将话问清楚,早些离开吧。” 这山庄好歹是家庙,气氛确实不好,孟辰只当石薇害怕,一时忽略兰珠的无礼,便赶紧让侍卫引他们去见冯倩儿。 石薇慢慢走着,这家庙压抑阴暗的氛围,一个出身富贵繁花的十三、四岁姑娘家要在这里修行,还不知有没有出去的一天,只怕冯倩儿心中不会好受。 但亲眼见了冯倩儿,只见她衣着朴素,发无钗饰外,精神倒是还好,见他们过来,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尤其在见到石薇竟也跟过来后。 冯倩儿心中如何想法,孟辰跟石薇都不在意,两人在待客的厢房里各自坐下后,冯倩儿向孟辰行过礼,便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 孟辰对石薇笑了笑。“如今人就在你面前,要打要骂,随你。” 冯倩儿闻言,立刻睁大双眼,满脸惊惧,害怕地看着石薇。 石薇无言地看了孟辰一眼,心说,事都让您给做完了,她还有什么脾气好发? 她便开门见山道:“冯大姑娘,我与殿下来此,只是想问你几句话,你如实回答便是。” 冯倩儿松了口气,但孟辰却不悦道:“虽然安达侯府只让这女的带发修行,若我现在想让她悄无声息地消失,想来安达侯府也不会有意见。” 冯倩儿脸色惨白,砰的一声双膝跪地,拼命向孟辰磕头哭道:“殿下饶命!小女子知道错了!再不敢了!” 石薇虽不喜冯倩儿陷害自己所作的一切,但她今天总不是来杀人的,孟辰如此吓唬冯倩儿,她觉得平白浪费时间,便让兰珠去扶冯倩儿起来。 “冯大姑娘,你只要照实回答我的问话就行。” 冯倩儿惊疑不定,只怕自己下一刻真的被孟辰给杀了,仍是颤抖个不停。 也是石薇不谙世事,冯倩儿原本可能还有侥幸之心,孟辰这么一恐吓,自然知无不言。 冯倩儿也不敢让石薇的丫鬟久扶,自己颤巍巍地伫立原地,怯怯道:“石姑娘想问什么……” 石薇尽量长话短说的问:“在睿王府花会上,你可是故意让冯二少爷看到我?” 冯倩儿在孟辰面前,不敢再说谎,红着眼眶回答:“是……” “我在那之前,跟你没有见过面,石家跟安达侯府向来也无交集,你为何要这么做?” 石薇语调清冷,冯倩儿犹豫了一下,这才慢慢将事情原委说出来。 原来还得从二皇子说起,冯忠凯是二皇子的伴读,故而安达侯府与二皇子关系极好,二皇子当初见石桢颇得圣心,依冯倩儿修饰后的说法,二皇子想结交石桢,听石桢二十多岁竟尚未娶亲,便起了作媒的心思。 那对象,就是冯倩儿。 二皇子不想唐突的介绍姑娘给石桢,便制造机会让冯倩儿跟石桢意外见了一面,后来再私下问石桢的意思,谁知石桢一口拒绝,毫不犹豫。 冯倩儿说到这里,咬牙切齿,露出不忿的神色,她也知道自己不算美人,所以当知道石桢拒绝亲事的时候,她便怀疑石桢是嫌弃她的外表,心中竟恨起石桢来。 石薇从未听说这事,哥哥应当也不会对她隐瞒才对,可见哥哥根本没将二皇子说亲一事放在心中,就算曾见过冯倩儿,可能也没想太多,只当二皇子说亲纯粹是要拉拢他罢了。 在石薇看来,二皇子跟冯倩儿实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哥哥毫不犹豫拒绝说亲,只是因为从小就有个娃娃亲,因女方那儿有些问题,所以拖延至今尚未成亲,但石桢可是自认有未婚妻的人,管谁来说亲,通通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冯倩儿一边观察孟辰跟石薇脸色,一边斟酌用字遣词的继续说,她对石桢起了恨意,听说石桢最疼爱石薇这个妹妹,便想让石薇当众出丑。 她本来想的单纯,只是让石薇在众人面前跌个跤之类的,她与柔敏郡主孟姿兰交好,便怂恿孟姿兰向石薇下帖子,却无意发现孟姿兰彷佛对石薇颇有敌意,她便顺势利用这个因素,想到更大更恶毒的计划。 若是石薇嫁给了二哥,既能达成二皇子结交石桢的希望,又能在石薇嫁进来后,以小姑子身分刁难于她,岂不一石二鸟?便跟孟姿兰筹划一番,让人引冯忠凯迷路到王府后院来。 石薇本就怀疑孟姿兰对自己或许有什么恶意,如今听到冯倩儿证实,心中倒是底定下来。 孟辰对孟姿兰跟冯倩儿两个愚蠢的女人此时观感跌到谷底,没好气问道:“孟姿兰为何不喜石姑娘?” 冯倩儿小心翼翼地摇头答说:“小女子也不知……问了郡主,她也顾左右而言他,小女子猜测,或许郡主是忌妒石姑娘貌美……” 孟辰恍然,对这猜测看来颇为信服,石薇却道:“那时我除服不久,也只不过去拜访几家闺中密友而已,从未与柔敏郡主见过面,要说她忌妒我,实在不大可能。” 冯倩儿也不甚了解,孟辰将此事记在心上,打算之后让人暗中查探,又问冯倩儿:“安达侯府将所有罪责推到你身上,你甘愿吗?我可不信你跟孟姿兰两个,能干出让石大人坠马的事,尤其在魏太医正好出京赈灾后。” 冯倩儿神色一僵,她之所以甘愿待在此处带发修行,自然是因为有更美好的未来等着她,她暂时忍耐罢了,为了那人的霸业,她怎能将石永年坠马的事托盘而出? 但她实在不是个精明人,支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原先她跟孟姿兰成功设计了冯忠凯撞见石薇的事,只当自己聪明绝顶,神不知鬼不觉,所以之后又想出拿帕子跟纸条破坏石薇名声一计,只当也会瞒天过海,终究还是太天真了。 孟辰见冯倩儿语塞,嗤笑道:“这也好猜,你愿意待在这里,只怕是有人答应,等风声过去,便要让你悄悄过门,对不?” 冯倩儿惊愕地抬起头,脱口而出:“您怎么知道?” 她随即拿双手掩嘴,懊恼不已,孟辰却不以为然的笑道:“这好猜得很。”他转头向石薇解释:“冯大姑娘名声坏成这样,就算风声过去,只怕也无法归家继续当她的大小姐,她要回去,冯家的女子们第一个不答应。如此一来,只有嫁人的选项,但名声尽毁,能嫁给什么好人?这事儿背后有我那好兄弟的影子,自然要为了安抚冯家众人,跳出来自愿纳冯大姑娘,如此,冯大姑娘才能心甘情愿来家庙修行了。” 冯倩儿惊吓非常,没想到孟辰竟把事情真相猜得这么准确! 她本就心仪二皇子,只是二皇子没看上她,她才转而接受石桢这个人选,只是没想到被毫不留情地拒绝。安达侯跟皇帝请罪后,便跟二皇子商议,二皇子确实允诺她等到一年后,再悄悄的接她进二皇子府,若生下孩儿,便名正言顺的封她为侧妃,若有朝一日二皇子登上那位子……那么如今她所受的屈辱,便可扬眉吐气了!如此她才能够接受嫁给二皇子为妾的结果,但如今竟被孟辰道破,她不由得心中慌乱,全身冰冷。 石薇听毕,对这事的真相没什么兴趣,倒是对于孟辰竟这么熟悉世情很是讶异,守陵的十年,竟让一向眼高过顶的七皇子,连这种后宅琐事都推算得出来。 她既问到了当初花会的真相,便意兴阑珊,款款起身。 “殿下,咱们可以回去了吧?” 孟辰只觉带石薇出来的时间太短,有些不甘道:“她只因为被阿桢拒亲就来害无辜的你,难道你就不想报仇?” 石薇想了一下,见那冯倩儿心中只怕还做着贵妃的美梦,只觉世事是如此不公平,他们皇子间的较劲,无端牵连到安分守己的自家,还将一干本该单纯享乐的闺阁女子变成这些用尽心机的毒妇,她是不能劝说孟辰的,他不害人,难保别人不害他,二皇子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石薇便淡淡对冯倩儿道:“你原本可以嫁给勋贵公侯之家当正妻,可你若进了二皇子府,便是一辈子的侍妾,因为,二皇子绝不会继位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章 第16章 石薇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愣,尤其孟辰,他没想到一向守己知礼的石薇,竟说出这种妄议皇室的狂言! 幸好厢房内已屏退一干人等,除了他跟石薇,还有冯倩儿及兰珠外,没有第五个人会知道石薇说过这种话。 想到这里,他对冯倩儿跟兰珠,不禁起了认真的杀意。 冯倩儿抖着声音道:“你……你胡言乱语……这种事怎么可能知道……” 石薇却只是勾了勾嘴角,眼神笃定。“冯大姑娘还要在这儿关上好些时间,待你能够出来,外头只怕翻天覆地了……” 冯倩儿将指尖用力插入掌心,挠出了血痕,她总怀疑石薇这么说,是不是七皇子捉住了二皇子的什么把柄?她慌乱的想要细问,石薇却已让丫鬟扶着,翩翩然地开了房门出去。 “石、石姑娘,你别走……为什么……” 孟辰马上跟在石薇后面出去,冯倩儿想追上前问,却被孟辰的侍卫拦在后头。 她本就是个钻牛角尖的性子,石薇的话像一根刺,狠狠扎入心底,支持着她在家庙清苦修行的动力,就是将来嫁给二皇子,日后有一天进宫为妃。 她从未想过二皇子不能得登大位的可能,若二皇子真没有那个命呢?自己纵使进了二皇子府,二皇子正妃出身名门,地位稳固,后院妾室众多,有如八仙过海,她若能生下孩子还好,若没能生下呢? 她是安达侯府的嫡长女,难道要被一群不如自己出身的婢妾踩在脚底? 冯倩儿越想越全身发冷,她脑海又闪过一丝可能,若二皇子一年后没有遵守诺言来接她,名声尽毁的她,余生要在这个压抑阴沉的家庙度过…… 石薇轻飘飘一句话,让冯倩儿几乎快发疯,石薇本人却施施然的走到马车停放处,准备归家。 兰珠想趁孟辰还在后头,赶紧扶自家姑娘上青布马车,但孟辰怎会让她如愿?于是石薇便在兰珠气愤的眼神中,被孟辰半挟带的上了那辆厚重的大马车。 她无奈地朝兰珠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进了车厢,难得动作极快的抢先在毡毯上坐下。 孟辰见她正襟危坐的模样,心中好笑,又觉得她这些小动作可爱得很,便暂且随她,只在她身旁坐下来。 待马车起步,孟辰挑眉斜睨着她,问:“你如何知道老二不会继位?” 石薇摇摇头。“不知道,但他既是害我父亲坠马的幕后主使之一,我自是不希望看到他继位。” 孟辰一愣,他没想到石薇竟是胡诌的,她对冯倩儿那信誓旦旦的模样,连他都有些怀疑石薇知道些什么秘密。 石薇顿了一下,又说:“我原也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那冯倩儿只因觉得没面子就要毁了我的姻缘,我说那些话,也是为了报复她。我观她性善妒多猜疑,我只说了一句话,她恐怕就要挠心挠肺,不得安宁,心眼狭小之人大多如此。” 石薇也是在悄悄试探,孟辰对于她这么做的真实原因如何看待,却见孟辰突然仰头大笑,伸手过去轻轻刮过她光滑的下颚。“放心,就凭老二因拉拢阿桢不成就要毁了石家,我就不会让他如愿。” 石薇微微撇头,避开他的调戏,心中也有些松了口气,纵使父亲坠马查不出真相,他们石家跟二皇子可是立下没有言说的仇恨了,孟辰能够跟石家站在同一阵线,自是最好的。 不过孟辰似乎对她这么睚眦必报并不介意…… 孟辰又好奇问道:“你就不怕日后冯倩儿进了老二府里,将你今天说的话,跟老二说?” 石薇云淡风轻道:“冯大姑娘说了也是白说,难道您跟石家会希望二皇子继位?我有没有说过这话,对二皇子来说并没有差别。” 孟辰仔细一想,还真是如此,他又认真看了看石薇,这小姑娘偶尔言行出乎意料的大胆,看似鲁莽,其实都有凭恃,对冯倩儿的心态又分析得头头是道,说话时的双眸晶亮中闪着慧黠,令人心痒不已。 这么有滋有味的美娇娘,孟辰越看越满意,忽然又大笑几声,随即大掌伸过去抱住了石薇。 石薇吓了一跳,还未及反应,已被孟辰衔住了唇,她去推他胸膛,推不动,只怪自己松懈,让这厮给逮到机会,她只好任他采芳撷香,在心里默念着孟辰祖宗八代。 过了一会儿,忽然石薇杏眼圆睁,全身一僵。 她本以为接吻就是如此罢了,两唇相接,已是尚未出嫁的她能够想象得到最出格的事,没想到,还能更亲密…… 孟辰毫无章法,只是依照本能探索,只觉越尝越甜,舍不得离开,大掌也不安分的开始游移起来。 石薇吓傻了,任他施为,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下,她回过神来,连忙推开孟辰,孟辰不防,这回叫她给推了开。 仔细听外头声音,原是马车已到城门口,城门守卫正检查凭证,听着外头隐隐约约的交谈声,石薇满脸通红,唇瓣肿胀,心中有股说不出的羞躁,不知怎么办,只好狠狠瞪了孟辰一眼。 孟辰方才吻得起兴,如今还回味无穷,一点都不介意美人瞋目,待过了城门,他又去搂她肩膀,抱怨道:“我请父皇赶紧把我的府邸建好,到时候,就是咱们洞房之时,你乖乖等着,不会很久。” 石薇当作没听到洞房二字,在心里祈祷七皇子府建得越慢越好,但想到什么又脸色僵硬,若孟辰像今天这样又约她出来,或者到家中拜访,趁机动手动脚,那么还不如早些嫁给他的好,至少名正言顺,否则,自己心里老觉得别扭。 这个想法只一瞬而过,石薇在心中摇了摇头,孟辰像是看猎物一般看她的眼神,瘆人得很,还不知嫁过去之后,他会如何得寸进尺,还是能拖一日便一日吧。 孟辰估量着石家快到了,又说:“你今日对冯倩儿说那些话很好,若以后老二真纳她进府,可以趁现在动摇她的心思,之后对付老二,或许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棋子。” 石薇有些讶然地抬头看他,孟辰神色却很自然,她暗中嘀咕,这种事也对她说,如此好吗?就这么信任她? 孟辰本还想告诉她,自己打算暗中调查孟姿兰为何对她有敌意一事,但又怕这小姑娘害怕王府郡主,平添忧虑,于是他想想还是不说了。 到了石家附近隐蔽的巷子,孟辰在下车前又赶紧亲了几口,这回他不敢再放肆,怕自己收不住,不过总算今日的‘收获’令人极为满足。 石薇带着帷帽下了车,一方面是避人耳目,更多的是不想让孟辰的侍卫与兰珠看到她红唇肿胀的模样。 坐着自家青布小车,张平亲自将马车送到石家角门,看着马车进去,才回转。 还好孟辰没有拖延太久,时辰尚早,还不到石桢平时下衙的时间,石薇回房梳洗了一番,仔细瞧着镜子,拿胭脂涂在唇上几层,虽不似她平日素脸无妆,但好歹看不出那被人吻肿了的唇, 朱嬷嬷早就注意到她的异常,也知道石薇今日是赴七皇子之约,若是从前她肯定会好好规劝石薇,但石薇将来注定要成为七皇子的妾室,能够得七皇子的喜欢自然是好的。 她出身宫廷,虽规矩森严,但人情上却比一般教养嬷嬷通达许多,如何让石薇将来走得平顺些,才是最重要的,故也不劝石薇,只如往常一般,将她的起居坐卧打点得精细体贴。 石薇才刚梳妆完没多久,便有下人来报,石永年请她过去。 如今石永年在寒老的医治下,大致清醒了,身体也好了许多,只还需要调养,所以寒老令他平时多眠。 石薇垂眸想了一下,便抬步去了父亲院中。 石永年坐在床榻上,石薇先问了几句他今日的状况,石永年温和的笑答,石薇又亲手喂了补药,才听石永年命房里的下人全数退出去。 石薇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只默默正坐在床边凳子上。 石永年看着从来都乖巧稳重的女儿,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想叹气,又怕女儿难受,犹豫几番才问:“薇儿,你今日,可是去见了……” 他话未竟,石薇却明白了,点点头,也不隐瞒,将今日去冯氏家庙的事大略说了一说。 石永年本以为七皇子只是急色的约女儿出去幽会,没想到是去问安达侯府那恶毒的冯大姑娘一些话,心中一颗大石放下,看来七皇子跟女儿之间,不似一般人对待妾室那样轻浮。 但他还是目露忧虑的跟石薇说:“若不是为父拖累了你,事情也不会发展到如今这样,为父无颜对你说什么教。幸好殿下对你还是看重的,你闺中日子也不多了,这阵子只管放宽了心,那些规矩就不要太拘束了,若想买什么吃什么,只管告诉我,爹一定替你办来!” 一向表情极少的石薇,眼眶默默红了,她勉强勾唇笑道:“爹,您没有拖累女儿,女儿能有您这个爹,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女儿觉得很幸福。您只要一日日的好起来,女儿的心情也就好了。” 她虽婚事不顺,到底还是有这么疼爱她的父兄,从来不干预她的言行,一味爱护她,本来她还想着,若父亲对她今天赴孟辰的约而生气,该怎么安抚才好,没想到,父亲还反过来安慰她。 她也有些想开了,为人妾者,得夫主欢心是最重要的事,朱嬷嬷也渐渐对她说过相关的故事,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她虽做不来那些谄媚邀宠的事,但趁着孟辰如今未娶正妃,还如此喜爱她的时候,恰当迎合他也好。 她对孟辰刻意自称‘我’,除了小时候的情分,也是故意拉抬自己在他面前的身分,不让孟辰理所当然视她为婢妾之类,当然,若孟辰对她的自称不高兴,她自然会改了策略,幸好,孟辰毫无异色的接受了。 但这些事情若被父兄反对,她也无颜再继续,如今父兄对她都这么体谅,她觉得自己还是个幸运的人,有这样的娘家,将来到何处去,都不必折了傲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章 第17章 石薇跟父亲又闲聊一会儿,管家来跟她请示晚膳的菜色,她想起孟辰说会让人拖住兄长,便吩咐一个小厮到翰林院打听兄长何时下衙,不多时那小厮回来,连着石桢也回来了。 石桢不是一个人归家,还带了同僚。 离晚膳还有些时间,石薇便吩咐管家另备一桌菜到前院书房去,自己打算与父亲一块儿吃饭。 没想到管家来传话,说是那同僚想探望石父,石薇只好避开来,躲到暖阁去。 石桢带回来的人也不陌生,与石桢乃是同榜,名唤汪梓修的人,如今年方二十,石桢还曾赞他才学在自己之上,只不过时运不济,殿试过后没有取中前三,但也是个年轻进士。 石桢因觉得汪梓修怀才不遇,人品高尚,在听到汪梓修被点为外地县令后,那处荒远偏僻,觉得特别可惜,便央求父亲代为打点,石父人在工部,便帮汪梓修谋了个从七品经历,虽比县令低一级,但京官含金量可高多了。 那汪梓修此后也来过石家几次拜访,在石父坠马后,更是经常探病。 每次他来,石薇都是要避开的,兄长也不只这么一个朋友,所以她从未有兴趣去窥视是什么样的人,不过听其声音,语调清清冷冷,情绪好像没有什么起伏,对父兄虽以礼相待,却不是很热情的那种。 她在暖阁里便听兄长向父亲说:“今日本要临时帮另一个同僚入值侍班,还在烦恼吃食棉被之际,梓修自愿要替我,我怎么好意思呢,正跟梓修二人彼此推却,不知怎么的,又不需要侍班了,儿子便干脆带梓修来家吃饭。” 石薇听着,觉得便是孟辰按时回城,故而让兄长准时下衙了吧。 这七皇子拖延人时间的办法可真不留情,一下子就要兄长入值侍班,难不成他还想带自己在城外过夜不成? 石薇在这里警戒自己要对孟辰更加提防,不知何时,里间已说完了话,石桢带着汪梓修出去。 石薇走出暖阁,恰好看见那汪梓修的背影,一袭经历官服,与石桢差不多高,还更瘦些,背脊挺直,脚步浑重,不似石桢那样随兴放松。 若说石桢是那种翩翩佳公子,汪梓修则有些清苦诤臣的模样,虽然汪梓修还比兄长小了五岁呢。 石薇也就是随便评价了下,便又与父亲闲聊起来。 而石桢在书房跟汪梓修一起用饭,石桢见眼前的汪梓修,身材虽清瘦了些,但容貌俊秀,长眉如画,肌肤白得有些透明,心中忍不住有些可惜,他与汪梓修自同榜相识以来,一直惺惺相惜,他还曾动过心思要让汪梓修当自己的妹婿…… 当然这些如今就更不可能再提起了,便只当一般同僚相处即可。 “梓修,现在七皇子已回京半月有余,你真的不去递拜帖……” 石桢话还没说完,汪梓修就肃正脸色,慢慢摇头道:“石大哥不必再说,我只愿意凭我的努力在官场上奋斗,依靠七皇子,那是不可能的事。” 石桢见他心意已决,不好再劝,只是仍在心中叹息。 这汪梓修说来,是恭惠皇贵妃母族嫡系,恭惠皇贵妃,便是七皇子孟辰的生母,汪家的姑娘们大多肤白貌美,传说汪妃当年也是如此,因而极受皇帝宠爱,却红颜薄命,留下才两岁的孟辰便急病死了。 一般人都猜测,敦淳帝乍失所爱,不但对生前只有妃位的汪氏再三追封谥号位份,又对孟辰爱屋及乌,放任宠溺。 照理说,七皇子年幼失母,应当多倚靠族人,但既有敦淳帝爱护,汪氏一族看似又没有什么人才,在朝中并不得敦淳帝重用,所以七皇子跟母族并不亲近。 从前七皇子被流放藤州守陵,汪氏还可以说没有门路,汪梓修差点沦落到外地当县令,可如今七皇子回京了,汪家还不想办法靠上去,就有些奇怪了。 不过石桢只当汪梓修自尊高傲,不屑跟孟辰攀亲,心想反正自己两边都交好,待三年考满,自己与父亲多拉拔汪梓修罢了。 饭毕,石桢本想让自家马车送汪梓修回去,汪梓修拒绝,说正好散步消食,石桢想让小厮护送他回去,汪梓修也不要,石桢只好由得他去,反正时辰没有太晚,还有五城兵马司在路上巡逻,汪梓修一个朝廷命官,应当安全无虞。 汪梓修出了石家大门,看了一眼这些时日仍然守在石家门口的孟辰侍卫们,便垂下目光,转头慢慢踱步离去。 他在夜色四垂的京城路巷走着,约过片刻,便转入了一间巷内的宅子里。 那开门迎接他的却不是门子仆妇,而是一个个面色严肃的侍卫,与方才他在石家门前看到的侍卫装束,极为相似,是专门守护皇亲国戚的兵士才会穿的官服。 进了内室,汪梓修对坐在上首的人行礼,那人免礼过后,才开口:“听说老七的侍卫还在石家门前守着,你没有被看出端倪吧?” 汪梓修摇摇头。“属下虽在七皇子殿下回京后便不曾上石家拜访,但石家下人都是对属下多有熟悉的,那些侍卫并没有怀疑。” 上首那人的声音极为低沉,甚至如钟般浑厚,又带着一点沧桑嘶哑,他沉默片刻,才叹了一口长气。“依着咱们在石家的钉子所说,那石姑娘嫁前一日塞了匕首到嫁衣袖袋里,虽不知她意欲为何,本打算暗中派人在石姑娘出手时将她救下,到那时候,石家举目无援,石姑娘坏了名声,你再出面求娶,正可雪中送炭……” 汪梓修也悄然无语,石桢日日为皇帝侍讲经书奏折,谁不想拉拢过来?他们费了好大力气才在石家安下那钉子,又传了这么重要的消息出来,本以为一击必中,可惜,孟辰回来了…… 这些事也无法再挽回,多说无益。 “你可觉得可惜?石桢之前曾隐约透露想跟你结亲的意思,而且,听说那石姑娘,国色天香,美貌动人……” 听出主子的试探,汪梓修眉毛抬都不抬一下,便答:“跟石姑娘长得如何无关,属下只为没能达成主子的计划可惜,如今七皇子一回京,又答应纳石姑娘为妾,要拉拢石桢,机会更加渺茫了。” 他的主子闻言,心情明显低落许多,但还是勉强笑道:“老七自大狂妄,石桢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他也不会利用,虽然可惜,但对老七来说亦无甚帮助,也就罢了,其他,徐徐图之。” 汪梓修点了点头,他想起今天出石父院门时,回头瞥见的那一抹鹅黄色裙角,有些恍惚,他从未见过石薇,就算听说她再怎么美,于他也无甚触动。 只是原本听从主子的吩咐,心里准备要娶她,如今却没有可能了,他也不知做何感想,只是不知为什么,今日有些在意那抹鹅黄,他从未察觉,那个颜色是那样的娇俏温柔。 他很快回过神,专心聆听主子的吩咐,在心中告诫自己还是别多想了,如今一切以主子的大计为重。 孟辰一向与石家不亲近,从前对待他们这些亲戚,仍是那样高不可攀的模样,不管族人现在如何打小算盘,早已为了自己前途而投靠主子的汪梓修,是不可能再对孟辰抱有什么希望。 * 且说敦淳帝命人调查石永年坠马,果然最后也没查出什么不妥。 不过都是自己儿子,敦淳帝也知道些端倪,且不说自己偏心孟辰,光是竟敢对朝廷命官下手,心思就极大胆的了,于是就算没有证据,敦淳帝还是下了一道旨意,命二皇子出京赈灾。 其实京外那受灾之地已在收尾阶段,疫情经魏本江协助后得到控制,赈灾银两与棉衣食物都归置妥当,只需监察一番即可,且又不是离京城很远,不过两三天路程。 但二皇子及其生母许端妃得了旨意,有如五雷轰顶,在寝宫与皇子府里痛哭皇帝偏心,明明没有证据还硬要惩罚于二皇子。 许端妃求情多次,都被拒于御书房外,二皇子想装个病,魏本江去看过一回也装不下去,所以,即使他们再如何不愿,表面上还是得顺从圣旨,打包行李,二皇子很快便带着一群侍卫出了京城。 因为这一道旨意,京城众人纷纷猜测二皇子与石永年坠马有关,不管皇帝是不是偏心,二皇子这下子失了圣心,可是板上钉钉的了。 否则也不会让二皇子去监察赈灾,这种随便一个京官都能去做的事,显见是要给二皇子一个不轻不重的教训。 敦淳帝其实觉得自己这惩罚非常轻微,只是警醒二儿子罢了,更没有像外人猜测二皇子失了圣心那般严重。 但二皇子与许端妃只觉灾地还有疫情,房屋瓦舍因灾受损大半,肯定是个艰苦之地,去那儿就是受苦的份,又各自在心中更恨上孟辰与石家几分。 孟辰还觉得这惩罚太轻了呢! 但敦淳帝好歹是没让石永年白白坠马,孟辰勉强可以接受这个结果,不过现在他最着急的不是什么坠马赈灾,这日他便瞅着敦淳帝空闲的时间,来了御书房。 “父皇,儿臣那皇子府什么时候能建好?” 他开门见山便问敦淳帝,敦淳帝私下正想方设法拖延那皇子府进度呢,好让儿子多留在宫中久些,听到这话,便有些心酸。 “你就这么着急搬出去?”敦淳帝没好气地问。 孟辰一脸理所当然。“自然着急了,不搬出去,怎么娶媳妇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章 第18章 敦淳帝听了脸色更是不好,媳妇儿还比他这个父皇重要吗?但他本就偏心到底的,又想到儿子如今二十有五,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确实委屈了他。 敦淳帝八个儿子,其他七个早已出宫建府,前头六个皆娶了一正妃二侧妃,妾者不计其数,就算是那还等着娶名门贵女的八儿子,正妃位还空着,但伺候的人也有好几个了。 敦淳帝又心疼起七儿子,之前还未召孟辰回京,他就吩咐礼部开始着建七皇子府,但有那不识相的拿着十年前的旧事一再阻拦,敦淳帝差点没拿折子往那自称谏臣的人脸上丢去,到底建府这事暂且耽搁下来。 如今孟辰回京,整理了这两年所立的功劳,朝中倒是没人敢说话了,但建府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得,前些天才相了一处接近宫廷的宅子,风水极佳,但内中规制总要重整一番。 敦淳帝便劝慰道:“你年纪也大了,不如这回将一正二侧都选了,礼部一边建府,一边准备皇子婚礼,两不耽误,你出宫之时正好迎娶正妃,岂不恰好?” 孟辰沉吟了会儿,他回京这些日子也观察过几个兄长的正妃出身,因他们各有亲娘,敦淳帝曾在老大成亲时择了人选,但因为老大求说迎娶母族表妹为正妻,敦淳帝一个不高兴,便由他去,既开了先例,往后几个便也让他们母亲烦恼去。 那些皇子妃出身不外是皇子母族或者勋贵世家,心思昭然若揭,但每个都如此,哪个也不显眼了,孟辰就是想,自己可不能输给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兄弟,一定要娶个举世无双的贵女才好! 他考虑了这么一回,便跟敦淳帝说:“人说娶妻娶贤,儿臣刚回京不久,适龄的姑娘们也不知有谁,这事倒可以先放放,待儿臣选个好的。只是儿臣既已二十五了,住在逼仄的皇子所总是不太自在,好歹外头有个自己的居处,做什么方便些。” 原是孟辰自失母后,先后跟了许端妃及江皇后生活几年,越处越像仇人,敦淳帝心疼他,便令他住在乾清宫侧殿,一直到入学的年纪,便搬去皇子所弘义宫。 那弘义宫格局朴质,也就是一排排厢房并列,彼此邻近,做什么都瞒不住人,其他皇子白日还会去亲娘寝宫打发时间,孟辰则是去乾清宫找亲爹,对这些皇子来说,弘义宫也就是个睡觉的地方。 就算如今只有孟辰一个人住,但也不是说能在里头召人伺候的地儿,所以他才有这说法。 敦淳帝想想也是,顿了一下,才说:“朕会命礼部抓紧进度,把皇子府尽快规整好,至于你正妃的人选,朕现在也想不起京里哪个合适,待礼部呈上适龄的姑娘名单,咱父子再一起参详。” 孟辰得了敦淳帝准话,满意的正要告退,又听敦淳帝开口:“但你那侧妃的人选,我这儿已定了一个。” 孟辰奇道:“谁?” 敦淳帝咳了一下,才说:“是许阁老的嫡孙女,排行十二,今年芳龄十八,配你正好。” 孟辰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毫不掩饰的露出厌恶的表情。“端妃的娘家侄女?” 敦淳帝又补了几句:“朕曾在端妃宫中见过两三次,是个温顺貌美的,还有些才名,出身也很说得过。” 孟辰本想嫌弃几句,但敦淳帝突然提出许家嫡女,想来不是一时兴起,他虽仗着敦淳帝偏心在外作天作地,但极少反驳敦淳帝的要求。 而且敦淳帝还刻意补充那许家嫡女的优点,可见害怕他拒绝,孟辰心中有些闷,便回道:“既父皇说了好,那便给许姑娘一个侧妃吧。” 敦淳帝面露喜色,其实他这么做,实在煞费苦心。 他知道几个儿子看彼此不顺眼,但如今都还未撕破脸皮,他自然希望不管谁继位,几个儿子都能平安,这让他最放心不下的七儿子,若以许阁老的嫡孙女为侧妃,就算他们兄弟彼此有亲了,将来有什么意外,总能彼此照看些。 再不然,有了当七皇子侧妃的嫡孙女,许家也会重新审视放在老二身上的筹码,尤其在老二被派出京赈灾后,许家肯定是有些着慌的,说不定得了立侧妃的旨意,还会窃喜。 至于许阁老嫡孙女为何不直接当作孟辰的正妃人选,乃是因为敦淳帝知道那姑娘本是打算被立为老二的侧妃,既然许家都觉得他们家嫡女只够得上侧妃,敦淳帝也没必要再提举她进一步。 敦淳帝那儿想得一套一套的,孟辰心中还是不高兴,他因幼年被许端妃扶养两年,后来又因种种嫌隙,跟许端妃及二皇子关系可说恶劣,尤其二皇子最近才害得他伴读的父亲坠马,如今转眼就要立二皇子表妹为侧妃,想想就膈应。 而且,那许端妃刻薄小气,可见许家的教养不怎么样,那许家嫡女大约也不会是什么善茬,石薇那么娇软的小白花,还不知道会被许家嫡女欺负成什么样。 孟辰思及此,心中一凛,不行,石薇的位份低了,还拿什么压过那许家嫡女? 他赶紧向敦淳帝说:“既然许姑娘占了一个侧妃,那石家的也给她个侧妃位吧,如此儿臣就只差正妃了。” 敦淳帝微微皱眉。“可那石姑娘之前差点嫁到安达侯府,名节有损,侧妃是要上玉牒的……” “父皇也知道石姑娘是无辜的,整个石家都是受害者,本来他们家的官职出身,石姑娘当侧妃也绰绰有余了,若儿臣只是把人当侍妾纳了进来,反倒让外人认为石家污名在身,那这样石家也太无辜了!” 孟辰长篇大论的劝说敦淳帝,敦淳帝想了想,儿子肯定是因为立许家嫡女为侧妃不愿意呢,那在这个事上让步,也没什么。 本来敦淳帝想到,若封了王爵,也就有其他品秩可以给那石姑娘,但如今他还不想封这些儿子爵位,自然石姑娘不作侍妾,也就只能当侧妃了。 敦淳帝摆摆手。“罢了,你既坚持,那就这么办吧,待皇子府建好,两个侧妃可先行入府,择了正妃,父皇再给你举办一个体面的婚礼。” 孟辰面露喜色。“儿臣谢过父皇!” 孟辰再一次提脚打算溜了,敦淳帝却有些不喜的开口:“安达侯府如今闭门不出,名声尽毁,朕也派老二出去赈灾了,你那些事,可以消停些了吧?” 孟辰转了转眼珠,一脸无辜。“什么事?儿臣不明白。” 敦淳帝有些好气的笑了,指着他道:“别以为朕不知道,那冯忠凯被送到乡下养病,你还弄了个假大夫去,听说如今病虽好了,那.话儿却不管用,你就这么恨他?” 孟辰有些心惊敦淳帝竟能知道这事,不过敦淳帝身为皇帝,暗卫人手有多少自然不是他可以想象的,只要敦淳帝想知道的事,或许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对付冯忠凯那事,孟辰倒不心虚,只无赖的笑道:“父皇您不知道,那冯忠凯竟还跟大夫要求什么增大术,可笑至极,反正依他从前欺男霸女的名声,儿臣也算为民除害了。父皇放心,儿臣不会再出手了。” 敦淳帝倒不知道那种细节,心中称奇,这冯家二儿那里被踹了一脚,不想着治好就该万幸,还想什么增大术…… 趁着敦淳帝在那儿嘀咕自语,孟辰连忙找机会退了出去,张平、张安在外头侍立,很快跟了上来。 “跟着孟姿兰的人,可有回报?” 听到主子面上毫无异色的问话,张平看了看四周走动的宫人,垂目低语:“最近柔敏郡主没什么异动,如往常一般。” 孟辰摸了摸下颚,心想着前几日他让人调查孟姿兰为何对石薇有敌意,倒还真让他查到些东西,所以他便命人盯紧孟姿兰,免得她又有什么歪心思。 “主子,可要让人盯着那小官?”张平又问。 孟辰略想了下,摆摆手。“不用。”他脚上加快速度,头也不回的吩咐:“让人备马……马车,我要出宫。” 两个侍卫应诺,很快孟辰便出了宫门,换乘备在宫外的马车。 然后石薇便很无奈的,又登上这辆厚重的马车。 孟辰还让人小心翼翼的传话给她,但石薇现在也不打算瞒着父兄,于是跟父亲报个平安,便携着兰珠出去。 “殿下让人传话给我,说是知道了柔敏郡主为何讨厌我的原因,如今可否说明了?” 孟辰正饶富兴味的欣赏着眼前一袭雪青色衣裳的美人,这样清冷的颜色,配上石薇那晶莹雪白的脸庞,相得益彰,直挠得他心痒。 这小美人儿,怎么每回看都是不同韵味呢? “急什么?总得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说道。” 石薇只防着孟辰又动手动脚,倒不反对去别处,于是便由着马车驶向不知名的地方。 待马车停下,孟辰亲手扶着戴上帷帽的石薇下马车,石薇才发现,此处乃是一家店铺的后门,因是后门,没有别的客人出入,倒是遮掩了他们行踪。 孟辰引着石薇进去,石薇才发现,这是京里有名的百珍楼,是专门卖首饰珠宝的地方,价格昂贵,品项独特,向来是京中淑女争相追捧之处。 一般勋贵世家都是让掌柜送图册或样品到府鉴买,但石薇因家境宽裕,也曾跟几个闺中好友到这里闲逛过,买了一两样小巧的饰品。 她没想到孟辰说的找个地方坐下,竟是这种地方,孟辰这是什么意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章 第19章 百珍楼的掌柜鞠躬哈腰地走出来迎接,石薇往后退了退,即使戴着帷帽,也尽量将身形隐在孟辰身后,那掌柜是个知机的,完全不敢抬头,只垂首瞇眼憨笑道:“贵客大驾光临,小店三生有幸!” 孟辰并不开口,一旁的侍卫张安只略抬下颚,掌柜便笑瞇瞇地引着众人上了二楼,二楼摆放着各式华服美饰,却不粗俗,彷佛就像贵妇人的寝室,珠光宝气的自然。 一个香木桌案上热茶白烟袅袅,上头有一本厚厚的图册,还有几匣子金银首饰,闪着莹莹光芒,饶是兰珠这样稳重的丫鬟,也不禁看直了眼。 孟辰拉着石薇坐下,那掌柜一句话也不多说,笑瞇瞇的弯身走了下楼,只留孟辰与石薇主仆四个。 孟辰从一个匣子里随意捞出一支镶红宝石兰花头金簪,将之簪在石薇墨云般的堆发上,看了一会儿点点头,满意的笑说:“这个不错,比什么假花好多了,本皇子的女人,就该配这种东西!” 石薇因他动作太快,没能看见那簪子,兰珠站在一旁仔细瞧,暗自咋舌,那兰花雕得栩栩如生,工艺精湛,红宝石大而饱满,绝非凡品,一看就知道这簪子价值不菲。 石薇拿过摆在桌边的玉石铜面镜,从镜中看到那簪子,顿了会儿,她伸出素手去掀那图册,很快便找到这支簪子的图样,下头还注明了三千两银。 石薇抬眸静静看着孟辰问:“殿下这是何意?” 孟辰见她完全没有露出惊喜的表情,内心有些失望,便故意用嫌恶的表情说:“我见你平常打扮朴素,要记住,我的女人就代表我的脸面,太寒酸了可不行!想来石大人与阿桢都是老实的清官,挣不上几个钱,还是我给买些!”说完他又犹豫了一下,问:“你不喜欢这簪子?那再挑些别的!” 说罢便将大掌盖在图册上,扬了扬下巴,示意石薇随意挑选。 石薇慢慢拔下簪子,抚着上头的红宝石说:“哪个姑娘不喜欢这么漂亮的首饰?只是太贵重了,殿下虽不喜我的品味,可如今我也尚未嫁给殿下,想来不会堕了殿下的脸面。” 她说完,便伸出手,手心朝上对着孟辰。 孟辰不解,石薇便道:“殿下上回说要还我绒花跟帕子,如今还不见踪影呢。” 他听了差点气笑出来,张安都感觉到主子的气势有些微妙的危险,不过孟辰却只是又伸手拾来一个翠镯,大力拉过石薇的手,但他一见石薇那白皙纤细的手腕,不禁又缓了动作,将翠镯慢慢套了上去,那镯子质地通透,色泽光丽,可在石薇如凝脂般的肤上,竟还逊色些,孟辰看得都有些痴了。 石薇不放弃的追问:“殿下不是说让张平侍卫送到我家?” 孟辰愣了下,直觉看向张安,张安连忙眼观鼻、鼻观心的严肃着脸直视前方,装作不知,孟辰心道幸好今日带的是张安来,本想回答石薇他派张平出京去了,但话到了嘴边,心中不爽快,改口道:“丢了。” 石薇愣住,眼神追着孟辰又问:“丢哪儿了?” 孟辰不耐烦道:“不知哪个沟里了,不过就俩破花儿跟帕子,你还当宝似的,果真穷酸!” 石薇表情一僵,孟辰心道要坏,抬眸要去看石薇,石薇忽然就缩回了手,将那翠镯拔下,搁在桌上。 孟辰还盼着她说些什么,石薇却只是凝视着桌上一杯冒着热气的浓茶,一语不发。 孟辰想着要说些话来弥补,可他何曾讨好过人?烦躁的啧了一声,又随手抓来一对珊瑚蝴蝶形耳环,倾过身要替石薇戴上。 石薇微微侧身避过,低语道:“殿下莫要破费,石薇担当不起。” 孟辰瞪目道:“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本皇子的面子!” 石薇面无表情地说:“为了面子殿下更不必如此,想必殿下将来会迎娶一个家世名声清白无瑕的正妃,石薇身为妾室,不应盖过主母风头,朴素正好。” 孟辰呆住,竟找不到话辩驳,索性恶声恶气道:“你不必担心,本皇子将来会送皇子妃更好的东西!还不至于让她忌恨你!” 张安在心中扶额,自家主子哄姑娘的功夫实在太糟啦…… 石薇仍然不为所动,继续反驳:“依大楚律例,皇子妾室,嫁妆不算,过府后得夫主与大妇赏赐,仍是皇子府中财产,视为贡禁品类,将来若被休弃或死亡,没有夫主与大妇的允许,赏赐不得带离或遗赠子嗣。殿下如今这么做,可知这些会算做我的嫁妆,会算做我的私产?” 张安跟兰珠听罢都忍不住目瞪口呆,还、还有这个律例的吗…… 石薇向来不喜做事没有准备,自知要嫁进皇室,这几日便研读大楚宫禁律例,让自己对将来行止有所依恃。 孟辰一口气听完有些发晕,这什么跟什么?不禁怒道:“你不用管什么私产,本皇子想送人东西,就没想着什么死了还要讨回来,忒没品了!” 石薇又后退了些,直视着孟辰,毫无惧意,缓缓开口:“我还没嫁给您,依律本就不该私下见面,遑论私相授受,殿下想送,石薇却不敢收。” 她话音一落,空气忽然凝滞,兰珠一颗心都吊着,她虽不喜七皇子霸横作风,可也不希望姑娘在未嫁前就惹得七皇子厌弃,但她却不敢开口相劝,只怕固执的姑娘会更坚持己见。 孟辰突然收起怒意,嗤笑了声,随即将桌上那厚厚的图册一掌盖上,递给张安一个眼神,笑道:“让掌柜把这本里头的东西都包了!” 石薇终于微拧眉心,孟辰倏地捏起她下颚,沉声道:“你不敢收也得收,你想不想,敢不敢,都不要紧,本皇子想不想,敢不敢,才作准!” 石薇的面上没有波澜,眼神却隐隐冒出炽焰,她在宽袖下的手默默握紧了拳头。 察觉到石薇的抗拒,孟辰又威胁道:“你今日不收,我就让百珍楼掌柜敲锣打鼓送去石家,让全京城知道本皇子还真的要定你了!” 石薇的拳头僵住,过了一会儿,放松下来,低眸道:“石薇谢过殿下,既然殿下要送,便送吧。” 孟辰这才放开石薇,石薇垂下眼眸,没有说话,孟辰只当自己让女人听话了,重又笑着捞起一串珠炼,在石薇脖颈上比,满意的点点头。 张安小心翼翼的拿过那本图册,在心中长叹一口气,自家主子果真不开窍,有这样送了金银珠宝给姑娘家,还能惹得人家生气的呆子吗? 孟辰边替石薇挑选饰品边吩咐张安:“等会儿你亲自带着这些东西送到石家去。” 张安应喏。 石薇已无力去拒绝,或者疑问孟辰身为一个领皇子份例的人,如何有这么多钱买下这些金银珠宝,眼都不眨。 或许她问了孟辰也不会回答,毕竟她于他来说,只是个摆在身边的女人,代表他的面子,她的意愿重要吗? 石薇既无奈又生气,这人把她当个木偶般随意摆弄,或许这就是身为妾室的命运?一辈子只能匍匐夫主与正室的脚底……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的心沉静下来,漫无目的地想着,今日又浪费了一天,说好要告诉她有关柔敏郡主为何厌恶她的事,看来只是借口…… 石薇正这么想着,楼梯处却传来底下敲了墙板两下的声音,百珍楼掌柜的声音传来:“贵人,客人到了。” 石薇有些讶异的看向孟辰,孟辰便放下那堆首饰,彷佛如今才想到似的说:“差点忘了。” 他朝张安挥了挥手,张安便到楼下去,须臾领了一个人上来。 只见张安身后,一个气质恬静的年轻妇人款步而上,她容貌清秀,身形纤瘦,一双眼睛极为雪亮,年纪约莫二十六七岁,到了二楼,先是往孟辰看过来,随后见到孟辰身边还有石薇主仆,愣了一下,但很快掩饰住,优雅的上前来行礼。 “见过七殿下。” “免礼。” 那妇人直起身,微微一笑,转向石薇,眼神带着疑问。“这位是……” 孟辰忽然笑了笑,对石薇微弯眼,石薇忽然觉得耳朵旁安静了一瞬,孟辰那盈着笑意的眼神剎那让她心脏停了一下,尚未回过神,只听孟辰慢悠悠道:“这是石家大姑娘。” 妇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显然对前阵子七皇子抢亲一事略有所闻,石薇对她颔首,妇人对石薇回以微笑,开口道:“原来是石姑娘,妾身俞氏。” 石薇有些奇怪,不明白这妇人俞氏的出现是因为什么,孟辰也没有多加解释的意思,她又因方才的事不愿意开口去问孟辰,便只当自己是个摆饰,一句话也不多问。 孟辰让那俞氏坐下,俞氏便在他们对面安座,石薇观察这人的举止,装扮并不突出,可衣裳首饰虽简单,仔细瞧用料却不简单,皆非凡品,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是富贵人家陶冶多年的妇人。 俞氏微笑道:“已有十年未见殿下了。” 孟辰不置可否,只是从怀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纸条,态度全然与方才跟石薇说话的随意不同,语调清冷道:“本皇子倒是不怎么记得你的长相,对这张纸上的字迹还记得更清楚些!” 石薇因着孟辰的态度也跟着谨慎起来,眼见孟辰将那纸条放在桌上,她慢慢睁大了眼。 那泛黄的纸条上分明写着“王妃假孕”四个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章 第20章 俞氏慢慢伸出手将纸条拿过来,抬眸看了石薇一眼,才道:“十年前妾身本以为殿下收到纸条,会立刻出手,没料到殿下能忍辱至今。” 石薇看见孟辰一向不羁的眼神瞬间黑沉下来,彷佛在回忆着十年前被逐出京城时那个不堪的画面,孟辰朝张安一摆手,张安便走向兰珠,有礼的说:“这位姑娘,接下来是主子们的事,劳烦这位姑娘随在下到楼下去。” 兰珠犹豫的望向石薇,石薇点点头表示同意,张安很快领着兰珠下去,石薇还在踌躇自己是不是也该避开,却听孟辰已开口冷笑道:“当年我落水时,明明记得被人推了一把,我料想肯定是孟参的走狗下的黑手,谁知醒来后,人人竟说我将睿王妃拉下了水,只有父皇信我,也彻底查过,但妇人后院的事,能查出什么来?我离京前你让人匆匆传这张纸条给我,我也改变不了局面。” 石薇心中起了惊滔骇浪,原来十年前那桩案子,还有被隐藏起来的真相? 她又电光石火想到,当年倒没有仔细去思考,只听说睿王妃劝架,孟辰无意中正好扯住睿王妃一同落了水,现在她才发现一个最大的疑点,王爷既无男丁,王妃更应该好好保护肚里的孩子,一群皇子打架,她去凑什么热闹?劝架哪有腹中孩儿重要? 原来当时睿王妃根本不曾有孕……她讶异的望向孟辰,十年前那个作天作地的小霸王,拿到这张纸条竟能忍下气来?或许这人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一直都那么蛮横不讲理……难怪能在西边熬过十年,熬过所有冤枉与不甘,风光大归。 只见孟辰的眼神忽然又变得那样漫不经心,对俞氏快语道:“我自回京以来你就想办法要见我,有什么话快说吧!” 那俞氏很快地看了石薇一眼,似乎有些忌惮,可看孟辰那可有可无的态度,只好快点回答道:“殿下难道不想报仇?” 孟辰却仍是那般游刃有余的模样。“依本皇子如今的声势,要将六哥折磨得死去活来可不是什么难事,就算是睿王妃,本皇子也有办法叫她自食恶果,你那种小妇人的阴谋诡计,可没有这么爽快。” 俞氏的眼神露出不甘心,忙又道:“殿下若又再次对王妃出手,只怕京城众人对您的观感会再度恶劣起来,您在西边所建立的声望只怕一夕荡然无存!” 孟辰却不甚在意的轻笑了下,俞氏对他的反应惊愕不已,一时哑口无言,只听孟辰慢条斯理地开口:“诚意呢?” 俞氏愣了下,突然将眼神望向石薇,石薇不解其意,俞氏慢慢冷静下来,微笑道:“妾身自知微薄,不为殿下出力,怎能博取殿下的支持?” 她站起身,挪步走到石薇跟孟辰这一侧来,然后开了石薇旁边的窗栓,将窗子轻轻推开一个隙缝,俞氏便对孟辰与石薇道:“殿下,石姑娘,还请一观。” 石薇不解其意,只见俞氏往后退了一步,孟辰忽然靠向她,几乎将她垄罩住,她有些恼怒,孟辰竟在外人面前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但她不及发作,只见孟辰眼神越过她,冷冷看向窗外,沉声问:“你瞧那人可面熟?” 石薇不禁转头看向窗外,百珍楼是这一带最高的建筑物,他们只开了窗户一角,可以看到对街人来人往的店铺,底下的人却很难发觉他们的窥视。 她都还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只是眼光不自觉落在了一个书画铺子,这个角度可以看进铺子大厅里,有个书生公子正跟掌柜攀谈,那瘦削的身形有些熟悉。 但石薇很快挪开目光,瞥向孟辰,轻轻启唇道:“哪个面熟?” 俞氏在后方心中讶异,这石姑娘对七皇子说话竟这般随意?而七皇子竟然面不改色,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被冒犯,俞氏对石薇的观感默默发生了改变…… 孟辰面色不豫的指向那书画铺子,口气有些急躁:“就是那个看起来病秧子似的,你不认识?” 石薇又回头仔细看了一会儿,摇摇头。“不认识啊。” 这回换孟辰愣住,他不死心的追问:“真不认识?” 石薇只觉莫名其妙,目光清澈的回视孟辰。“真不认识,这京城除了父亲跟哥哥,最多些许亲朋远戚,我怎会认识什么外男?” 她在心里多加一句‘也只有你这个外男了’。 孟辰顿了会儿,突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抚掌道:“你竟从未见过他?” 石薇有些无奈,又摇了摇头。 孟辰只顾自己傻乐,站在后方的俞氏这才开口解释:“石姑娘,每逢官员休沐的日子,郡主便会来到百珍楼,就在这个雅室,专门看那位公子,那位公子大名是汪梓修。” 石薇惊讶的回眸看向俞氏,却被孟辰捏着下颚强迫看向他,对上他不高兴的眼神。“你不是说不认识他?” 石薇本想问俞氏说的可是柔敏郡主,但这时只好先应付孟辰,她将孟辰的手拉下,冷静答道:“我知道汪梓修是哥哥的同榜,时常到家中与哥哥切磋学问,但我从未见过他本人,所以认不出来。” 孟辰听到这回答,复又笑得欢喜,他就知道石家家教好,据他所知,汪梓修上石家拜访多次,他本来以为汪梓修肯定跟石薇见过面,没想到石薇竟见面不认识!石薇方才那看见汪梓修的脸色也丝毫没有异样,让孟辰一颗心彻底放下。 石薇懒得理孟辰,看向俞氏问道:“您说的郡主,可是柔敏郡主?” 俞氏微笑答道:“不错。” 她说完,便走回原位坐下,看着孟辰问:“殿下,妾身不但能够知道郡主的这个秘密,还能够在今日使计让郡主分.身乏术,无法到百珍楼来,这便是妾身的诚意。如此,殿下可否与妾身谈谈复仇大计了?” 孟辰点了点头。“你还算有两把刷子,可见在睿王府里,颇有些能耐。” 俞氏听了,却黯淡下眼神,低语道:“能够有今日的能耐,却也是熬了十年得来,当初的妾身,差点也葬送在王妃一箭三鵰的毒计下。” 俞氏忽然想到石薇还在旁边,思及方才石薇与孟辰的相处,她果断的选择坦白,对石薇笑了一下,才说:“请石姑娘恕妾身礼节不周,方才没有说清楚,妾身是睿王爷的侧妃。” 石薇心中没有太多惊讶,她本猜测这人跟睿王府肯定有很密切的关系,才知道当年睿王妃假孕的真相,且只单单称呼王妃、郡主等名号,若是睿王的侧妃,这么一来也很合理了。 孟辰拧眉问:“你说一箭三鵰,是什么意思?你又为什么知道睿王妃当年是假孕?” 俞氏的眼神忽然变得迷离,似乎在回忆着从前往事,一边开口解释:“妾身本是太医之女,家父是皇上赐给睿王府,以示对老睿王爷的恩宠,妾身从小耳濡目染,颇通医术。睿王爷对睿王妃一往情深,两人成亲多年只有柔敏郡主一个独生女,而妾身……因意外成了王爷的妾室,很快有了身孕,但王妃不是个容人的,身为一个主母,想为难一个妾室实在太容易了,妾身那时处境艰困,为了保住腹中孩子,便想出一个办法。” 俞氏从袖袋中慢慢拿出一个方胜,将其打开来,孟辰与石薇一看,彷佛是药方之类的东西。 “妾身想办法让王妃身边的人打听到这张助孕药方,让她们以为这是妾身怀孕的秘方,王妃果真让婢女来窃取,这也是妾身当时思虑不周,心有愤恨,故而想出这个愚蠢的计谋。”俞氏叹了口气,继续解释:“这张其实只是女子调经的药方,服用后会产生延经欲呕的症状,脉象彷似有孕,妾身当时是想捉弄王妃,让王妃以为自己有孕。” 孟辰双眼突然犀利起来,捏紧了那张药方。“所以你才说王妃假孕?可这么看来,是你陷害他的?” 俞氏心头一凛,赶紧摇头。“这种症状持续不过月余,一开始王妃自然不信任家父,另外请了一位吴太医诊治,照理说脉象不明,应该没有太医敢断言真的有孕,可能那时候王妃急着压过妾身的锋头,又自恃曾抚育生娃,就急忙将自己有孕的消息放出去,妾身也不瞒殿下,本还暗自窃笑,直到数月后王妃仍不改说词,妾身才心生疑虑,妾身那时候想尽办法,终于趁机诊到王妃的脉,确定王妃果真没有身孕。” 孟辰缓和了那太过吓人的眼神,沉吟道:“有孕的消息已经放出去,大概没脸改口说是误会,我记得在睿王妃流产的消息传出来后,有位太医被父皇革职,父皇责怪他没能尽力诊治睿王妃,可是那位姓吴的?” 俞氏点点头。“那位吴太医单名一个雀字,与王妃娘家关系交好,可能后来诊出没有身孕,也帮忙王妃隐瞒下来,至于被革职一事,殿下应该知道是皇上爱子心切,迁怒于他罢了。” 俞氏微微一笑,孟辰不置可否,那吴雀也是误打误撞,当时众人忙着攻讦他这个皇子,皇上无可辩驳,在下旨流放他后,顺道以医术愚劣的原因,将这个当初在睿王妃落水后负责诊治的吴雀给革了职。 “接下来,妾身要说的就是设计您的那场阴谋了。”俞氏谨慎的斟酌着用词:“那时妾身在睿王府并没有什么人手,即使怀疑王妃是否真的有孕,也无从证明,但后来王妃突然经常带着妾身在人前露面,妾身心生疑窦,一直害怕王妃会下暗手,可千防万防,没料到王妃会选在宴请诸皇子的老王爷寿宴上下手!” 俞氏本以为孟辰会露出气急败坏的神情,岂料他一派云淡风轻。“我那六哥,亲娘是张德妃,也就是睿王妃的姐姐,一起连手要将我拉下马,凭你小小妾室,还真防不了。” 俞氏闻言惊诧的瞪大双眼。“您……您早猜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章 第21章 孟辰垂眸冷笑。“接到那张纸条时,我就想通了,老六那日一直挑衅于我,恐怕就是要利用我替睿王妃解套,还要将我打入尘埃,最后的结果,他们成功了,只不过,这中间出了点差错,是吧?” 俞氏双眸露出敬佩的神情,只一张纸条就将张德妃跟睿王妃的计谋想了通透,果然就算外表再莽撞霸道,这些个皇子,就没一个省心的。 石薇一直默默不语,听到这里,她不敢想象,当年被亲兄弟陷害而流放守陵的孟辰,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 俞氏拧紧了眉继续说:“王妃不可能假孕到生产,毕竟到时候太后跟皇上肯定会派稳婆们跟其他太医盯着,皇室血脉不容混淆,估计那时候王妃他们想一箭三鵰,妾身还记得,那时听见湖边一片喧闹,忽然有人拉着妾身的袖子,说皇子们打起了架,让妾身去劝架,小女子已有八月身孕,怎会冒险?无奈那人力气极大,硬是把妾身拉到了那处,后来妾身突然听到王妃尖叫的声音,那人似乎也没料到,一时不防松开了手,妾身赶紧回头要跑,那人还想来抓,妾身一时情急跌倒,惊呼出声,旁人才注意到,都过来帮扶,那人趁乱便跑掉了,再后来,妾身一直躺在床上安胎,知道此事竟牵连到皇子流放皇陵,便想尽办法让人传了这张王妃假孕的纸条给您,就是想提醒您整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孟辰鄙夷的批评着睿王妃:“也是睿王妃自个儿蠢,要假装流产也不跟去抓你的人通声气,想来那人没料到主子会出差错……” “不对。”石薇却冷不防开口:“不对,为了假装流产,没必要真的落水。” 孟辰一愣,俞氏也呆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来。 俞氏点点头附和道:“石姑娘说的不错,吴雀虽然作出了流产的诊断,但后来满府里都传,王妃受了寒,此后极难有孕,这种流言王妃都控制不住,可见当时她真的病了,而且极可能是事实。” 俞氏赞赏的看向石薇,对石薇的印象更是好了,本以为她只是孟辰一时看上美色的玩物,没想到脑袋如此清明。 孟辰脸色则是变得阴沉无比,在脑海中回想着当初落水的经过,无奈当时情况太过混乱,他与六皇子孟参大打出手,本以为是孟参的内侍或那帮狐群狗友出的暗拐子,害他落水,他当时根本不知道有谁来劝架,之后全凭孟参那伙人硬说是他扯住睿王妃落了水。 若照石薇跟俞氏这么说,除了张德妃一系,还有人趁乱想将水搅得更浑…… 又是他哪个好兄弟呢?孟辰冷笑着想。 俞氏总觉得孟辰周身的气息更加危险了,她强忍着心惊胆跳说下去:“总之,好歹妾身诞下了一个儿子,在王府的地位也不同了,渐渐有了自己的人手,虽然王妃不能生育后,想尽办法要将大公子抱过去抚养,妾身最后仍是使计让老睿王妃养在膝下,并获封了侧妃。” 俞氏虽这么说,眼神却变得越来越落寞,石薇心想,她亲生的孩子没能养在跟前,还得敬称作公子,心中肯定很难受,石薇不禁望向孟辰,或许自己日后也是俞氏这样的命运…… 俞氏重又打起精神,笑道:“妾身如今母凭子贵,得了侧妃的位置,又培养许多人脉,才终于打探到一点府外实质的消息,不过这点人手还是不够,殿下如今既回来了,若不嫌弃,妾身愿出一计,以报殿下与小女子当年之仇。” 俞氏的双眼重又变得雪亮而坚定,孟辰却不以为然。“你该知道,凭你一面之词,我不必全然信你,而且凭我自己便能报仇。” 俞氏并不受挫,只是微微一笑。“妾身并不怀疑,也明白殿下的疑虑。但无论如何,殿下再怎么权势滔天,可有把握能将张德妃、六皇子、睿王妃一干人等全部拉下马?妾身久处后院,想的法子,自然不是殿下这样坦荡荡的男子汉能够想到的。” 孟辰还是不怎么意动,只说:“你如今已是侧妃,又为睿王生下唯一的男丁,何必冒险?只要看着本皇子行事,最后也能为你出一口气,旁人还不会知道你从中做了什么。” 俞氏的眼神却忽然一缩,她有些急切地靠前,放在桌上的手因握拳而指尖泛白,对着孟辰说:“不,殿下,妾身就是要让王妃知道,就是要让王妃在最后自食苦果的时候,知道妾身就是幕后黑手。”俞氏忽然顿了下,放松拳头,眼神竟带了些自嘲的笑意。“不,妾身不只要王妃知道,也要让王爷知道。” 孟辰没有说话,沉吟一会儿,俞氏这女人凭着一个小小太医之女爬到王府侧妃,心机手段确实深,反正,俞氏就算在睿王府有多少人脉与力量,出了王府,恐怕不值一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怕俞氏反骨。 孟辰略一考虑,便颔首。“行吧,既然如此,你在外面需要什么?” 俞氏说到这里,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她压低了声音,简单直白的说了自己的计划。 孟辰听完,抬了抬眉,俞氏果然有所准备,计谋简单而大胆,他脆声道:“行,我回头就让人安排。” 石薇没想到连要如何行事这种机密的细节也不避讳她,她越听倒是越不安,但攸关孟辰无辜被流放十年一事,她告诉自己就当作没听见,绝不能泄漏出去,可仍是惊讶于俞氏的计划,只石薇控制表情不露声色。 俞氏得到孟辰的承诺,满意的微笑,既商量妥当,她便起身告辞道:“妾身也该回去王府了,多谢两位贵人今日赏脸。” 石薇身为晚辈,如今也还只是平民,哪能受俞氏的礼,连忙起身避过,又行了道别的礼节,才目送俞氏下了楼。 石薇轻轻吐了一口气。“没想到当初只是两个女人的意气之争,却将殿下跟其他皇子都拖下水,您还在西边待了十年……您辛苦了。” 孟辰微挑了眉,倾身搂过石薇肩膀,嘻笑道:“你心疼我了?” 石薇蹙眉想躲,孟辰大掌箝制却让她动弹不得,她没好气地道:“殿下,我今日出门已久,若再不回去只怕父亲会担心,还请殿下送我回家。” 此时正好张安带着兰珠走了上来,孟辰想着今日目的也达成得差不多了,便放开石薇,顺道伸手过去欲将窗扇阖起,在阖起的剎那,他看着汪梓修与掌柜谈话的画面,心中一突。 姓汪…… 他今日之前,因派人探听孟姿兰为何要陷害石薇,便跟俞氏的人接触上,俞氏才提供了孟姿兰暗恋汪梓修的消息,如今看到汪梓修每逢休沐便到这间书画铺,他忽然觉得彷似有些地方不太对…… 在窗扇彻底阖上后,他却将这感觉先放下,对石薇故意佯怒道:“俞氏说,孟姿兰看上那姓汪的皮囊,在你看来,是不是真的风采翩翩,一表人才?” 孟辰的语气都快酸坏了,石薇只觉莫名其妙,又想起俞氏来之前,两人的对峙,便淡淡耸肩道:“殿下既说汪公子是病秧子,那我也只好觉得汪公子是病秧子了。” 孟辰总觉得这话有些带刺,却抓不住证据,忍不住又问:“你真觉得他是病秧子?” 石薇有些不耐烦,忍不住开口抱怨:“那是自然,我也不明白,柔敏郡主怎会看上一个病秧子,还将我跟他扯上关系。” 孟辰被转移话题还不自觉,哼了一声说:“被睿王妃那蠢妇教出来的,能有什么德性?俞氏说,打听到孟姿兰时常关心汪梓修的行踪,自知道汪梓修时常去你家拜访,孟姿兰又曾在聚会上看过你的容貌,便将你记恨上,只怕汪梓修会看中你。” 孟辰其实在心中悄悄同意孟姿兰的想法,石薇如此天香国色,是个男人都会动心,汪梓修又是打着拜访同榜的名义去石家,光明正大,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难保这对男女不会牵起姻缘线来。 石薇听完,只觉自己无辜到极点,先是被冯倩儿迁怒记恨,后又被孟姿兰当成假想敌,而她自己从头到尾都没做任何事,便惹上这堆麻烦,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一眼孟辰。 孟辰就是最大的麻烦。 “我既知道了郡主为何讨厌我,我回去便会劝哥哥莫再与汪梓修往来,免得郡主失去理智又做出什么事情,殿下,时辰也不早了,可否赶紧送我归家?” 石薇又再次催促,并站起身来,孟辰摸摸鼻子,不开心的在后头念叨:“天还早着,就这么急着回家?本皇子今日费了这么多心思,全打水漂……” 石薇闻言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回过身来,用迷惑的眼神盯着孟辰。“我很感激殿下替我解开冯倩儿与柔敏郡主为何讨厌我的疑题,当然更感激殿下为我解决这些事,不过,殿下今日跟俞侧妃所谈之事,我大可不必在场,殿下就不担心我会泄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章 第22章 石薇真的不明白,孟辰为何对她这么信任?仅凭着自己将会成为他的人吗? 但他连一直跟在身边的侍卫张安都不让在场,而且,对待她的态度,明明就像一个摆饰…… 她自然不明白孟辰的心思,就连孟辰自己也有些说不清,他某些程度是极认死理的,从小丧母,抚养过自己的许端妃跟继后江皇后对自己都是虚情假意,只有父皇一个人真心待他,可毕竟父子之间,君臣之间,如何能够完全的真诚?他那颗心总是无处安放。 直到从安达侯府前把石薇抢了回来,他将石薇视作自己范围内的人,理应受到自己的保护,石薇是那样的腹背受敌,弱小无助,一想到有这么个人将会完全属于自己,他就感到从未有过的强大。 再加上与石薇的亲密,凭着本能想占有她的心思与举动,这些事从没有人能带给他这样的感受,所以他才会下意识的信任石薇。 而石薇的表现,也没有让他失望。 不只是冷静稳重,对事情的见解经常一针见血,让他惊喜。 要是别一直那么冷冰冰就好了,思及此,孟辰竟忍不住大笑起来。 石薇不明所以,孟辰站起身,上前一把揽住她,乐道:“本皇子要逗你说几句话都难如登天,还怕你泄密?只怕拿锥子来撬你都不会张嘴!” 石薇嫌弃的拧了拧眉,孟辰既这么说,她也只好当真了。 她瞄到张安手里还抱着那本图册,便对孟辰道:“您若真送我那么多首饰,我戴一年不重样也戴不完……” 她瞧见孟辰一副财大气粗模样,又紧接着说:“姑娘家的首饰是会过时的,放旧了反而无用,不如您方才替我择的那几样便成,我瞧着挺好。” 孟辰无可无不可,到底听了石薇的话,让张安将那些首饰与掌柜结清。 孟辰先行带着石薇到后院去,进了马车的车厢,张安耽搁了些时间,才捧着一个镶宝石香木匣子,掀帘送进车厢,兰珠在车厢门口接手过来,然后当着孟辰跟石薇的面前打开,孟辰跟石薇却都没怎么在意去点收,兰珠只好重又阖上,自己紧紧抱住匣子,要知道这里头恐怕是值几万两银子的首饰,若马车一个颠簸给丢出去了,她做牛做马几辈子都不够赔。 马车缓缓前行,孟辰实在有些不甘心今日就这么结束了,只恨稍早带石薇出门前没想清楚,只备了一辆马车,现在那碍眼的丫鬟也坐在车里,石薇肯定不会乖乖让他动手动脚。 也不能将那丫鬟踢出去,若是被人认出来是石薇的丫鬟,又是一场风波。 孟辰老大不爽快,斜眼瞥着石薇问:“金银珠宝都不能打动你,要怎样你才高兴?” 石薇正襟危坐,只看了孟辰一眼,答道:“金银珠宝谁不喜欢?我现在就高兴,只天生如此,做不来欢天喜地模样。” 孟辰总觉得她在敷衍他呢,伸手过去用拇指跟食指轻轻掐住她双颊,挑眉冷笑道:“好一个天生如此,莫不是心中腹诽本皇子,所以没个笑脸?” 石薇眼角余光看见兰珠满脸担忧与紧张,在心中暗叹口气,若是在见俞氏之前的她,对孟辰这样的举动或许又会恼怒,但现在知道他不过也只是个受过背叛与陷害的可怜人,突然就不那么气他了。 也没有什么可怕的,石薇双手握住孟辰强劲的手腕,将他的手拉下来,孟辰也不坚持,只虎目眈眈的盯着她。 石薇慢慢地扬起嘴角,做出一个笑容来。“殿下这般满意了吗?” 孟辰一愣,这小妮子还真难缠,给个假笑都这么没诚意! 无奈石薇天生丽质,就是假笑也笑出了温婉柔情的气质来,让孟辰心中一软,想低头去亲她,石薇往后退了退。 “殿下,如今名分未定,这种事情……” “啧!”孟辰懊恼的打断她,重又坐好,长吐一口气。“回头得再催催我那皇子府,也不知啥时候才能弄好!” 石薇松了一口气,在心中祈祷,越久越好呢。 马车到了石家角门,石薇戴着帷帽让兰珠扶下车,孟辰顿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叮嘱她:“那些首饰,你下次记得戴上,别再簪什么寒酸小花儿了。” 石薇面无表情的应是,兰珠在心中暗骂,她跟知绿用心替姑娘做的绒花,这些臭男人哪里懂得欣赏? 孟辰看她站在那儿亭亭玉立模样,忍不住又笑着抛下一句:“你等着,很快有好消息。” 他替石薇争取到侧妃的位置,石薇总该真心给个笑吧?到时他肯定不会错过! 石薇虽有些好奇,但看孟辰那神秘兮兮模样,懒得追问,只好敷衍说了句:“石薇静待佳音。” 于是别过孟辰,从角门进去,兰珠替她揭下帷帽,石薇边走边说:“今日在百珍楼遇到的那女人,记住,一个字都不能传出去,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兰珠愣了一下,并不好奇多问,随即面色严肃应是,这个丫鬟比知绿要稳重成熟,石薇是比较放心的。 她主仆俩刚走过小径转角,突然迎面走来一个清瘦的男子,那男子见到她,呆愣的停住了脚步。 石薇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哥哥石桢的声音在那男子身后由远至近道:“梓修,每回都让你破费买了新品笔墨,实在不好意思。” 石薇在心中叹了口气,才说没见过汪梓修,这下倒撞上了。 她忽见外男,没有惊慌,只是伸手拿过兰珠手里的帷帽,很快戴上,然后在石桢走到汪梓修身边时,微微屈膝,当作行礼,随即领着兰珠从另一边走了。 汪梓修还在原地发楞,石桢本想开口唤石薇,幸而忍住,在心中暗叹,也是命运弄人,他才刚拒绝了汪梓修的提亲,两个正主就见了面,只怕汪梓修会多些芥蒂。 方才好友一来,请求他屏退众人,然后便提出意欲迎娶石薇,石桢惊愕不已,汪梓修才解释,不忍见石家大姑娘先是遭逢恶贼暗算姻缘,后又被七皇子抢亲坏了名声,他受石桢与石父善待许多,故而他并不介意,若石家允许,他愿迎石薇为正妻。 若孟辰不是孟辰,只是仗义替石桢抢回妹妹,不求其他回报,石桢肯定会答应汪梓修。 毕竟他从前就有意将好友与妹妹撮合在一起。 可孟辰对石薇势在必得,怎会容许石薇嫁给别人?石桢只好委婉回绝了汪梓修。 天知道他心里多可惜。 汪梓修被拒后,只沉默了一会儿,风度极好的表示不要紧,便提出告辞。 石桢也挺尴尬的,不敢多留他,便送他出去,谁知在路上会遇见从角门小径走过来的妹妹! 只希望好友别因为看到妹妹的真容,心中起了波澜。 如今也于事无补,石桢咳了两声,干笑道:“梓修,你每回去笔墨铺子总记得替我捎带,下回不如约我去,也好让我还还人情。” 汪梓修回过神来,本想开口问方才那姑娘是不是石薇,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不是石薇又是谁?与石桢有六七分肖似的花龄姑娘,在这府里也只有石薇了。 汪梓修垂下眸,敛去一切情绪,扬起一贯温文儒雅的微笑,摇了摇头。“我习惯一个人去逛笔墨铺子,那地方离你家远,于你反而费事。你不必在意这些微末外物,凭着我俩情谊,说这些倒是见外。” 石桢也无语反驳,又随意讲了些话,才将汪梓修送出石家门外。 汪梓修看了眼仍旧守在石家门外的孟辰侍卫们,慢慢抬步离去,脑海中却挥不去方才那惊艳的一抹雪青色身影。 他在今天之前,对石薇一点想法都没有,也是主子吩咐,让他来提亲,被拒他也不意外,只是坐实了孟辰会要了石薇,自此与石家绑在一块儿。 可忽然就见到了那个被众多事件围绕的姑娘,在漩涡的中心,她是那样不嗔不喜,见到他连眉毛都没抬一下,静静走了。 他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女子,那张精致的面容与秀婉的气质,只怕与家族里一直缅怀的恭惠皇贵妃,比较起来也不会失色。 让向来对女色冷漠的他,竟不由自主震撼在原地。 若是在孟辰抢亲之前,他就提亲的话…… 汪梓修蹙紧了双眉,加快了脚下速度,几乎仓皇的离去。 在石家,石桢知道石薇今日与孟辰出行,因孟辰的强势,石薇又劝过他与父亲,所以他也只能对这种事睁只眼闭只眼。 只是方才妹妹与汪梓修见了面,他忍不住有些好奇妹妹对汪梓修是什么想法,便来到石薇院子,石薇让他到正厅坐下,兰珠奉上热茶,石薇便让所有下人都出去。 石桢正好想问妹妹对于汪梓修可有什么印象,石薇却抢先开口:“哥哥,日后可否让那汪公子别再来家了?” 石桢愣住,不明白的问:“梓修是我好友,为何不让他来?” 石薇言简意赅的说了柔敏郡主暗恋汪梓修的事,石桢大惊,没料到好友竟会连累妹妹受到王府郡主的对付。 他有些犹豫的辩驳:“听你这么说,郡主并没有跟梓修直接认识,我与梓修相识至今,他也未曾提过郡主的事……”更何况他方才还提亲想娶你,这个石桢是不敢说的。 “我明白哥哥的意思,汪公子也是无辜的,但我观郡主行事偏激,陷害我至此,若汪公子还持续上门来,谁知道她又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咱们家已差点生死别离,承担不得一点风险。” 石桢无言以对,在家人面前,好友自然是靠后的。 但他脑中忍不住一直回想汪梓修提亲的事,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今日见了梓修一面,觉得如何?” 石薇只稍作回想,忽然勾了勾唇。 “没如何,就是有些病秧子似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章 第23章 石桢呆了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一向措辞谨慎的妹妹,怎会用病秧子来形容初次见面的人? 石薇也是不由自主想起孟辰对汪梓修的评论,半自嘲的这么脱口而出,她怕哥哥多想,便弥补道:“是我说错话了,哥哥,您若觉得对汪公子亏欠,不如日后多在家外与他会面,如此便不伤感情。” 石桢点点头,如今也只有这样,只怕汪梓修因被拒亲,之后反而是他会躲着自己呢。 石桢有些犹疑地看向妹妹,并不生气妹妹对汪梓修的评价,反而有些庆幸,若病秧子是石薇的真心话,那幸好自己未曾真的采取行动将好友与妹妹撮合在一起,原来妹妹并不喜欢汪梓修这类的人。 两兄妹算是对汪梓修一事达成了共识,石桢便离开了,兰珠捧来那镶宝石香木匣子,问石薇如何归置。 “让朱嬷嬷收着吧。” 石薇仍是那样漫不经心的模样,也不是她不爱金银首饰,只是她如今一个闺阁女子,这些贵重华丽的东西也戴不出门,至于孟辰说让她换首饰,她只当耳边风,她打定主意在出门子前少见孟辰,免得又似今日那样闹僵了。 朱嬷嬷进屋来收那匣子,知绿撒娇着想看,石薇允了,打开匣子来,知绿自是不断惊呼,朱嬷嬷也面露惊异,从这些东西看来,石薇果真十分得孟辰的喜爱,人都还没嫁过去,就砸重金讨好。 朱嬷嬷这些日子也明里暗里多加提点石薇,到时候身为皇子妾室应当如何行事,就怕她吃亏,石薇的私产一向交代她保管,朱嬷嬷打定主意要好好整理这些东西,毕竟都是日后石薇安身立命的基本,马虎不得。 此间琐碎休提,待到隔日,石薇才明白孟辰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宫中内侍带了圣旨到石家,石家摆案奉香,跪迎旨意,至此石家人才知道石薇被封为七皇子侧妃,待皇子府修建完毕,择吉日纳侧。 石家人都有些惊愕,本以为石薇差点嫁了别人,这样差的名声也只能得一个侍妾的位置,没想到竟被皇上亲封了有品级上玉牒的侧妃,这可比原先料想的要好。 石薇只微讶片刻,随即联想到孟辰所说的好消息,想来这侧妃定是孟辰求皇上赐封的。 看着家人们面上显而易见的惊喜,她心中却无甚波澜,侧妃亦是妾,比侍妾好些在于不被正室随意发卖打骂罢了,与别人争宠夺爱,还不是大同小异的结局? 还有,其他人没看出来,石薇注意到那内侍表情有些轻慢,朱嬷嬷亲自上前递过红封,那内侍也没变得热络些,说完旨意,收了银子,很快便走了。 石桢没注意到不对劲,对石薇笑道:“肯定是七殿下为你争取的,看来殿下对你果然很重视,如此为兄可稍微安心了。” “薇儿若有侧妃品秩,日后家人见面也方便些,节礼往来,想来没问题的,比料想的好多了。”石永年近来精神渐好,今日勉强可下床迎接旨意,听儿子这么一说,也绽开笑容,向女儿交代几句话,便有些支持不住,石薇赶紧吩咐下人将父亲扶回去休息。 石桢正要拿着圣旨奉在香案上,石薇却忽然开口:“慢着,哥哥。” 石桢不明所以,石薇拿过圣旨来,细细看了一遍,才抬头问:“与我同封七皇子侧妃的许家十二娘,哥哥可知是谁?” 石桢愣住,他知道皇子侧妃们一同册封极为平常,圣旨上也没多着墨,不知为什么,两个侧妃的父亲官职都未提到,只写了石家大姑娘、许家十二娘,如此而已。 石桢方才又因意料外的惊喜而忽略,如今石薇这么一说,石桢便拿过圣旨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朱嬷嬷已悄悄让其他人退下,面上亦露担忧道:“如今七皇子殿下可是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宫中太监们一向拍马溜须,方才却不留下与姑娘套近乎,确实有些奇怪,老奴猜想,这许家十二娘,或许有什么来头,让那些太监觉得姑娘如今情势不算好,不值得现在贴上来交好。” 朱嬷嬷这话说得直白,石桢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石薇为了不让父亲担心,所以现在才提出疑问,石桢赶紧让小厮出去打听这个许家十二娘是何许人物,今日圣旨一下,京城权贵人物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并不难打听,石桢的小厮很快回来禀报,许家十二娘便是许阁老的嫡亲孙女。 朱嬷嬷甫听到,便担心另一侧妃出身显赫,但石桢反而没了紧张,只面露惊愕,朝石薇道:“二皇子的生母许端妃,便是许阁老的女儿,如此说来,这许家十二娘,乃是许端妃的娘家侄女。” 石薇亦是愣住,其他人或许不知,但安达侯府背靠二皇子,是以石家可说与二皇子龃龉不合,这个皇上肯定是知道的,偏偏孟辰的两个侧妃,竟恰好是她与许十二娘…… 皇上究竟有什么打算,石家兄妹也猜测不出,但他们一致认为,孟辰肯定不会对许十二娘有什么先天好感,毕竟孟辰与短暂抚养过他的许端妃,可没有什么母子情分,反而可说是有仇了。 这还要说到京城几乎人人都知道的一桩轶闻,当年恭惠皇贵妃病逝,元后杨皇后因被怀疑与之有关,皇上是将年幼的孟辰暂且交给许端妃抚养,废后之后,许端妃甚至是新后的强力人选,只不过隔了一年,皇上由选秀中迎了江氏为后。 中宫有主,孟辰这个没娘的孩子很自然被交给了新皇后抚养,一开始倒也没什么纷争,出身小官之女,十八岁的小皇后,哪里知道怎么养孩子,皇上既疼爱七皇子,也就把人供着养,没出什么差错。 在江皇后诞下八皇子后,冲突就显出来了,孟辰那年七岁,八皇子孟昴才三岁,人人都以为中宫有嫡,孟辰这个没娘的孩子理应巴结着江皇后跟八皇子,偏偏孟辰被皇上宠得无法无天,有一日竟跟八皇子及其贴身内侍们大打出手,八皇子毕竟年幼,被揍得嚎哭不止,此事顿时震惊宫内外。 皇上再怎么宠孟辰,也得好好质问一番,孟辰当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竟然直言是二皇子孟亢怂恿他,说父皇如今只疼爱皇后与嫡子,不会再疼他了,正巧他听完便遇到八皇子,便上前诘问,八皇子孟昴竟还不反驳,开口污辱孟辰生母汪妃自作孽早死,留下孟辰没娘养的,活该父皇会抛弃他。 在旁人看来,孟辰确实生母早死,在宫中就应当夹着尾巴做人,讨好继母,宠让弟弟,也是当时江皇后母子声势确实挺好,许多人在年幼的八皇子耳边危言耸听,让八皇子竟对哥哥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语。 总之皇上知道事情缘由后,大怒不已,许端妃因被儿子连累,直接被禁足一年,江皇后则是教子不严,被皇上训斥一番,治宫权柄被收回暂交给太后,之后江皇后就未再受宠过。 而皇上干脆将孟辰接过来自己亲自教养,就与他一同起居坐卧,也是父子俩情分因此不同旁人的缘由。 当时在外人看来,孟辰还是讨不得好的,毕竟汪妃人走茶凉,孟辰同时得罪江皇后与许端妃,又兄弟不和,日后哪能得什么好果子吃?八年后孟辰又惹出睿王妃流产案,被流放守陵,大多数人皆是幸灾乐祸。 只有石桢身为孟辰的伴读,长年观察才知道,孟辰惹出那样的大事,皇上虽迫于宗室压力将爱子逐出京城,但也是在保护他远离京中小人,现在孟辰风光回京,皇上那爱子成痴的模样就毕露了。 只是皇上突然神来一笔,将许端妃娘家侄女与石薇一同册封为七皇子侧妃,这个中深意,当真令石桢想不透。 石薇虽然也不懂,但名分底定,她倒是暂且不愿多想,也不是说她厌恶争斗,假作清莲,只是既知道至少会有个出身显赫,背景雄厚的对手日后一同生活,争竞孟辰的注意力,她觉得现在就该把精力放在这上面,而不去无端猜测皇上的用意。 回头她肯定会跟朱嬷嬷商量对策,不知这位许十二娘秉性,若能和平相处自然是好的,但总得做好准备,将来已有一个正室皇子妃要屈膝以对,可不能再有个强大的敌人在背后落井下石。 石桢虽不懂其中关窍,但关心妹妹的本能令他很是慌张,又急急派小厮悄悄的打听许十二娘为人,石薇知哥哥关心自己,这些情报自己也用得到,故而并不阻止石桢。 另外就是备嫁的东西也该动员起来,若只是侍妾,金银钱财悄悄的带过去就算了,现在可是皇子侧妃,进府也有仪制,嫁妆亦有规定,石薇便带着朱嬷嬷回小院准备去了。 石家下人眼见石薇从接到圣旨至备嫁,从头到尾皆冷静淡然,即使已习惯这位主子的脾气,可还是暗暗咋舌,这心理素质果真强大。 而石永年与石桢缓过神来,终于意识到千疼万宠的小姑娘要嫁人了,又是一番心疼不舍,种种暂且不提。 且说京城众人知道了七皇子孟辰的两个侧妃人选,讶异者有之,忌妒者有之,这石家大姑娘能夹在安达侯府与七皇子之间周旋,还能得到御封侧妃,众人本就猜测其貌美无双,而许家十二娘,祖父乃是重臣许阁老,又有许端妃、二皇子等亲缘,为七皇子带来的助力堪比其他皇子的正妃。 这孟辰果真是皇上的心尖,如此齐人之福,别的皇子只怕挠心挠肺慕恨不已。 不过石家大姑娘出身差得许家十二娘到底太多,日后恐怕是个衬托的命,孟辰身为皇子,肯定知道谁能带给他最大的帮助,因此众人都猜测,这石姑娘再怎么貌美,未嫁过去便先失宠了。 就在众人这么理所当然地以为之时,孟辰却大摇大摆,让人扛着他自西边平夷得到的许多奇珍异宝,一箱箱,一笼笼,一路扛到了石家门前。 有个掮夫不小心踉跄一下,箱子给开了一角,那光灿灿的银饰差点没闪瞎人眼,不知不觉,围观群众越来越多。 莫非,这些是七皇子要送给未来侧妃的礼物? 不是吧?这么多东西,价值可有多少啊?全要给石家大姑娘?不是说,那许家十二娘才是尊贵的那个吗? 在众人贪婪艳羡的目光中,孟辰志得意满的令人敲响了石家大门。 他迫不急待地要看石薇知道被封侧妃这个好消息后,脸上总该有个笑了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