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百花缘》 第1章 楔子 九天四海,唯九重天宫为尊,内有天明殿,辉煌大气,诸仙聚议之地。 殿设一宝座,圣光闪烁,高座之上无主。高座之下,群仙聚之,无人主持大局。 沉寂数千年的九天宫,此刻众仙三三两两一群,交头接耳,有激动者,争论不休,面红耳赤;有冷静者,一本正经,头头是道;也有沉默者,一言不发,半听半沉思。 一片哗然声声,将端庄辉煌肃静的天明殿衬得热闹起来,九天宫数千年不曾如此,能让众仙再聚的这般景象,不久前还是为一桩天赐姻缘的美谈,而今,是为另一件迫在眉睫的事件。 “续大洪荒时代,古父开天辟地后,九千里北蛮又生天裂,凶魔再现,魔气横生,可谓天翻地覆,可如何是好。”一白头仙翁手持桃杖,拈着长须,面色焦灼。 “可不是嘛,这凶魔,乃上古凶魔,曾作恶无数,受古父劈天地之罡气,困于太极阵中数万万年,终是再生变数,也不知受何影响,竟让北蛮如此受损,可知若牵动束枷,恐生天裂,可知这天背后,皆是远古遗留的尸山血海,若随便逃出一只,便也是生灵涂炭呀。”另一白发仙翁附和道。 “这凶魔再现世,世间仅存三大上古之神,两位神隐未归,一位神龙不见尾,踪迹不可寻,凶魔出自上古,亦从无知晓其秉性,又如此凶险,数万万年来只传此魔弑神噬妖,吞其元神,化为己用;制其尸身,驱使傀儡,日渐壮大,所夺食力量,可与古父奋力一搏,歪门邪道,令人弃之,乃是天地不可容忍,数万万年前一战,虽败于古父,却冥顽不灵,斩杀不尽,无奈古父以身为引,画阵太极,将其困于阵中,数万万年,想当年之景,可谓壮观!”又一青发长须仙翁,手握一本《百事宝典》说道。 “现如今天帝神君隐未归,北蛮生异象,殿下担此大任,前去凶地,情况未知。太子殿下虽是自小历练不少,斩凶除魔不少,却从未遇如此凶魔,恐情况不容乐观。”又一仙摇头说道。 “唉,看来此魔甚是棘手,本就凶险,此次竟让万万年都无恙的太极阵再生异变,力量着实强大,咱们殿下前去数月有余,至今未归,也不知是如何了,前去仙士,尽数拦于结界之外,进去不得。甚是忧心呐。”再一半老仙翁摸着下巴一撮山羊胡须道。 “听说,咱们那位刚飞升就赐婚的未来太子妃,也随殿下去了北蛮。” “未来太子妃?可是那瑶山灼光上神座下弟子?” “正是那位,说来也是位有福气的仙子,刚刚飞升就承天之选,不过短短几百年就登仙籍,又师承上神,这世间三大上神,她就攀上两个,一位是未来准公公,一位是现师父,可谓命格聪慧,运气极佳。” “哼,不过也就一山里的野丫头罢了,,当年飞升,还不是仗着那瑶山上神,将那几百道雷劫划去,如此飞升,这其中多少水分,诸位都清楚得很。这还硬随殿下去那凶险之地,我倒是要看这所谓天选之人能有多大能耐,配得上这九天四海太子妃的尊位。” 随着这声冷哼,一年轻女仙尖削势利的脸上显现着不屑与嘲讽,还有眼里明明灭灭的妒忌之光。昭示着这位未来的太子妃多么的不入流。无论如何,都配不上九天最尊贵的殿下。 这边的耄耋仙人严肃不苟,那边妇孺仙娥津津乐道,天明大殿似乎在无形之中划分了一条界线,留着小几个愣头青不左不右,伸着脖子在中间左顾右盼,一脸稀奇模样。 “嗤—” 殿内嘈嘈杂杂,正当众仙皆恐,面聚忧色之时。只听一声轻笑,被嘈杂淹没,续而又一冷哼,接着一清脆之声传入众仙之耳:“我说诸位,区区一凶魔而已,竟让你们如此惶恐,当真是在九天境安逸久了,变得畏手畏脚,如此胆小怕事,还是说,诸位是在质疑我们殿下的能力不成?” 听闻此声,众仙回头,见后一少年,清俊面上净显鄙夷之色,嘴里叼支狗尾巴草,抱手环于胸前,不近不远,倚靠在大明柱子上,勾着腿,吊儿郎当。 “哼,无端小儿,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那凶魔岂非你想的那般简单。”一身姿魁梧,雷厉气势,面若寒霜仙君甩袖冷哼。 无端小儿又嗤声一笑,道:“可是不简单,也无怪这天境鼎鼎闻名的绍楠将军连结界都打不开。 “你……” 面若寒霜的绍楠将军气结,面上一冷再冷,一脸紫青,浓墨竖眉结起冰渣,寒气瞬间渗透整个天明大殿。 绍楠乃武将,脾气不好,一点就着,此刻,是动怒了,颇有受辱要动刀的意思。 无端小儿见状,连忙摆摆手,鄙夷换做嬉笑:“哎,好了好了,绍楠将军休要动怒,我便不与你玩笑了。我暂无法力,要是与你打架,我便很吃亏了。” 无端小儿顿了顿,站直身体,又道:“罢了罢了,我这便就走了,我劝诸仙君,与其在这天明大殿忧心焦虑,还不如前去北蛮尽些力,岂不更好。” 说罢,捏着手里的狗尾巴草,很是潇洒的样子往外走。 在这听一群无所事事又没什么本事的仙说道,真是无聊至极! “罢了罢了,将军莫要同那混小子生气,这四大神族之一的魏氏人族,就剩这么个小子,说话没大没小,自小便如此,将军不必计较。”前头那手持桃杖仙翁急忙出来打着圆场。 “是呀是呀,将军何必同小辈动气,那凶魔有多凶悍,我等皆是知晓,何时轮到他说道,简直胡言乱语罢。” 众仙连忙打附和道,试图让结霜的大殿暖和起来。实乃那混小子说得确实让其老脸无光,又因绍楠将军乃殿下心腹,九天宫天明殿前的红人儿,开罪不得。 “诸位无需担心,我虽是不喜这小子,却是明白,安华这小子同殿下自幼较好,此话并无道理,若非被封了法力,如若不然,以他的能力,必能助殿下一臂之力。”很是明事理的绍楠将军对众仙说道。 众仙沉默半晌。 又听绍楠将军声音洪亮:“我需再次前去北蛮,定要攻破那结界不可,有——” 绍楠将军一眼望过去,面前这一群仙,大多耄耋老仙翁和小奶娃及妇孺仙娥文将,于是声音顿了下来,硬是将那句“有谁一同前去”这话生生压了下去。 九天境众多仙士,能来九天宫的仙,皆为上等仙。 下等仙,皆是法力不够或者资历不够。便只能在九天宫之下。而这九天宫内,除去一些下凡历劫的仙君和少几个散仙,除去在北蛮损陨的,便剩下这些耄耋老仙翁和小奶娃及妇孺仙娥文将。唯一几位青年继承仙家血脉,又娇生惯养的,没什么本事,很是金贵。 绍楠将军这时候就在想,何时才能让天帝神君从下等仙中提拔几个年轻有为,来解决上天宫青黄不接的现状。 绍楠将军改口道:“如此,就劳烦诸位在此等候天帝神君神隐归来。届时有消息定告知诸位仙君。” 想归是想,但是天帝神君神隐未归,无法做主。作为世间仅有的三大上神,天帝神君封天帝为神君,每隔几百年便会神隐一回,不闻外界。 如此,绍楠将军向众仙抬手作辑,便只身出殿,打算独自前往,此时又窜出几个小少年,央着要一同前去。 于是,众仙留守天明殿,等候天帝神君神隐归来。 众仙君心里苦,委实说不得,说白了就是没什么本事了,很是伤仙尊。也就只能作点头了。 绍楠将军领着几个小仙士,前往九千里北蛮。 名叫安华的无端小儿刚走至九天宫宫门,忽听背后一声轻唤: “阿华——” 转身见一浅色衣衫,满身刻骨仙气,眉间尽显清冷之气,确是笑意盈盈的少女,施施然向他走去,温和的唤他的名字。 安华回头,有些惊讶,连忙道:“漓姐姐,你怎么来了。” 白漓道:“我方才就在殿内,见你出来,便跟了过来。阿华这是要去北蛮?” 安华点点头。 白漓又道:“瞧你这样,现在半点法力用不上,连朵云都召唤不出来,如何去得了北蛮?不如,你随我一起,正好我们同路。 方才还在天明大殿侃笑众仙的安华,此刻竟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头,中规中矩,道:“如此,就多谢漓姐姐了。” 白漓微微一笑,掐诀召来白云,对安华道:“走吧。” 白云朵飘然而起,载着二人,向北蛮疾驰而去。而后,绍楠将军带着几个小少年,也向北腾云疾去。 九千里往北,是为北蛮,因戾气太重,寸草不生,少有人迹。 传闻上古洪荒时代,继古父开天辟地后神力尽失,沉睡那段时日,曾涌出大批凶魔恶兽,天上地下一片混乱,尸横遍野,是为无间地狱。靠着强食弱肉,一只凶魔横空出世,弑凶噬神,炼尸为傀儡,占其北荒为界,自封为王。 作恶无数,硬是生生将陷入沉睡的古父惊醒,神力不济的古父为阻止凶魔再为害世间,竟生生以身为引,以血为祭画出太极阵,将其困于阵中数万万年。 听闻,此凶魔之所以轰动过上古洪荒,威震四方,是为生一双魅惑紫瞳,蛊惑心神。 这双魅惑紫瞳,泛着妖冶光芒,此刻正生在一张苍白少年的脸上,苍白脸上,浮现着久远的缱绻疲惫,与之松松垮垮的玄袍相比,更加显得诡异。 这一苍白少年,赤着双足,同样苍白的足踝处挂着一铜铃,一动时,发出“叮当”一声脆响。站在布满血色符文的阵中,幽暗昏沉,眼神充满迷惑,看着十米开外的一白衣少年,魅惑紫瞳闪着光芒,口中喃喃:“你来了。” 只见这白衣少年手持一柄威风凛凛而又精致的长剑,金光紧紧缠绕剑身,剑柄镌镂繁复花纹,隐约瞧见“诛天”二字。 是一把世间难得的奇剑。 剑的主人着一身白衣寸得身形修长而气度不凡,一头墨发高高束于脑后,干净利落,一张英俊脸上,略微显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气息,眉间肃穆杀气。 语气凛然:“当诛。” 苍白少年闻言,脸上迷茫逐渐褪去,片刻又喃喃道:“不,你不是他,他,他怎么可能会回来呢......” 苍白少年喃喃间,白衣少年持长剑尽数逼近,近在咫尺间,苍白少年猛然抬头,脸上全然迷茫不在,苍白脸上尽显戾气和魔特有的贪婪气息,紫瞳折射出妖异光芒,脚间铜铃“叮叮当当”不断作响。 白衣少年受到震惊,飞身退了回去。果断再次持剑杀去,却被铜铃声扰得一阵心神不宁,抬眼间眼睛望进那阵紫色妖异瞳孔里,一阵眩晕,刹那间心底无数情绪涌上心头,似乎是在心头深深藏了许久之后,一直想要愤然挣脱,喷薄爆发,百般滋味。 白衣少年皱眉,心道:大意了。 闭眼想要阻断这紫瞳魅咒,不料竟无法挣脱开来,于是一横心,抬起手中覆有“诛天”字符的长剑,锋利剑身决然附上那双原本即便带着肃然杀气也挡不住的墨色双眸。 一瞬间,鲜红血迹横飞,化了那魅咒,同样沾着血迹的诛天剑精准无比的刺入苍白少年的心口。 至此,叮叮当当铜铃声戛然而止。 血色符阵中的闪烁光芒,随即暗沉下来,白衣少年迅速飞身出阵,凭着记忆立于太极阵上方。再次用诛天剑划破手心,将掌心温热的鲜血源源不断的滴入阵中因浸透太多血色而愈发黑的符文上。 以血为祭,太极阵再次附上牢固结界,闻风丧胆的上古凶魔再次被封印。 白衣少年手中的诛天剑因覆沾着主人的鲜血,闪现出更加耀眼的金色光芒,发出低低沉闷声响。 在白衣少年看不见的上空,天空呈暗色,雷云翻覆,一道猩红口子在被用力撕扯着,里面隐约可见的尸山血海在翻腾,甚至有几只模样可怖的东西挣脱下来,带着浓重恶心的血腥味和粘稠液体。 这些可怖的东西因是太久没有闻到如此新鲜的血气,带着嗜血的贪婪,尽数冲白衣少年而去,白衣少年挥剑费力斩杀,受伤的眼和手,血迹潺潺,染红了白色衣衫。 就在筋疲力尽,元神受损之时,一阵笛音悠然而至,清凉悦耳,余音袅袅,梵音妙曲,环绕北天,不哀不伤,温暖明净,婉转动听,宛如阳春白雪,洗净心神,重获新生。 在白衣少年看不见的前方,一着浅蓝衣衫的少女,透白雪亮的纤手持琉璃色玉笛,笛身镂刻细细一株鸢尾,覆在泛红唇边轻轻吹着那梵音妙曲,眉目如画,眼里清明如水,宛如花朵明艳动人,眼尾缀着一颗泪痣,额前一抹碎发随风飞舞,一张容颜绝世出尘,仙气十足。 梵音如水,缓缓流出,令可怖的凶魔望而却步,怔在原地。 空中漫花飞舞,游刃有余。齐齐向天空那道血红口子尽数聚拢而去,不多时,那道血红口子慢慢愈合,翻腾的尸山血海消失不见,天空澄明一片,一同往昔。 再看下方那几只可怖凶魔,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身上着木箭,穿心而死。 白衣少年亦晕厥于一片血泊中。 这时,浅蓝衣衫少女停下口中曲调,收回玉笛,飞身往前去白衣少年身旁,蹲下身看着他,唤了几声: “殿下。” 声音婉转带着担忧不安。 复而眼角扫过凶魔身上的木箭,抬头看了看四周,又唤了几声: “木心上神?” 因这两人都未回应,几声呼唤就显得焦急。 殿下,乃众仙口中的殿下,九天四海,身份尊贵至极的九天宫唯一太子,此刻倒在血泊中的白衣少年。 木心上神,乃众仙口中那位神龙不见尾,踪迹不可寻的三大上神之一。木箭,乃九天四海之内,独尊法器。 浅蓝衣衫少女未见木心上神,只得拂袖,盈盈花瓣自袖中飞出,拂地而过,凶魔化为灰烬,她将散落地上的木箭收于袖中。 再次取出玉笛,吹响那音曲,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是,这次天空出现许多微透明结界,泛着点点细碎花瓣,愈来愈牢固,直至坚不可摧。 幽幽花香,覆盖了之前血腥甚浓的空气。她方收回玉笛,带着白衣少年殿下飞身出了结界。 北蛮天,层层结界,就是一把巨大且坚不可摧的枷锁,锁住那洪荒时代的凶魔古兽,如今的尸山血海,骷髅傀儡。 闻其色变的上古一代凶魔再次镇压。 谁曾会去想,那谈之变色,惊动数万万年的上古凶魔,竟是一羸弱少年面相。那并不存在的狰狞可怖面相,嫣然成为九天四海众众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和恐惧。 至此,轰动九天四海的凶魔再现,北蛮天裂事件逐渐平息。 千百年后,依旧为此津津乐道,口口传颂。 神勇无比,叱咤风云,挥剑斩魔的九重天宫太子殿下。 以及一战成名,惊艳诸仙,震惊九天四海的落花仙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天上落下花 他叫我落落。 他说我自天而降落,定是那般唯美至极,那般轻盈绰约,黯了风景,转了时光。 他说:“可惜我未曾有幸见到那风景。” 那日,桃花盛开,轻风拂柳,阳光明媚而温暖。 我小心翼翼扶着他坐在院中桃花树下的石凳上。 我说:“今日桃花开得甚好。” 他不语,只是轻轻执着我的手,慢慢磕上浓密微卷的睫毛。神情有些缱绻,仿若轻羽飘落般,一不小心就会消失。 我只能静静地陪着他,微微叹了口气。心里满满是悲疼与爱怜。 人间四月芳菲尽,瑶山脚下,这里的一切都还好,翠叶蓁蓁,桃花灼灼。唯一残缺的,或许是缺少一双看见美景的眼睛吧。 他是我从山边十里花林里捡回来的,当时他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原本雪白的衣袍血迹斑斑,那双紧闭的双眼也已血迹模糊……本着仁慈心态,我就这麽将他救起,就这麽将他留下,直到一载春秋轮回后的现在。他的满身伤早已痊愈,但,唯独那双眼睛,整个眼球深深割裂,极尽萎缩,伤得实在太重。 这得多痛啊,我实在是不寒而栗,瞧着是利器所伤,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法器才可伤至如此狠。 这激起我强烈的悲悯心,也着实伤透我的脑筋。 我想尽了法子,寻找一切能治愈眼睛的方法,去过尘烟了了,繁华苒苒又人心叵测的凡界;去过凶险重重,妖兽横行的霸道魔界;也为一株药引子,拖着冻得毫无知觉的身体踏遍万里雪山,行过冰雪皑皑的昆仑。 却始终,无法治好他的眼睛。 “落落.....”他轻声唤我。 “嗯”我轻轻低头瞧他。见他微垂的眸光闪烁。等了半晌,他才轻启薄唇:“罢了,就随了这天命吧。” 我心底微微颤抖,丝丝疼痛开始蔓延,忍不住鼻尖酸疼,我知晓他已然放弃,但我却不能,我知道的,我必须给他希望。 我自己也道不清,为何会如此竭尽全力的想要治好阿尘,似乎冥冥天意,也似乎是使命,从百里花林看到的第一眼,这种念头便坚定的生在心底间。为此,即便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我说:“放心吧,定还有法子能治好你眼的.....” “落落,我的眼我最清楚,你无须再为我担心了”他打断我的话,语调清凉,无悲无喜。 我俯身紧紧抓住他的手,急切说到:“阿尘,你听我说,昨日我遇见了师父,知道还有一种法子可以治好你的眼睛,我们还有希望的。”我凝视着阿尘的眼睛,充满希望的眼神,尽管阿尘看不见,但我想他可以感受得到这份希冀,尽管这希望很渺茫。“不要放弃好吗,阿尘,你信我......” “我知道的,但是我不愿你再为我冒险了,落落。” 我刚想说话,阿尘却反手握着我的手,又说道:“落落对我讲的一切,我在心中便可得以看见。” 他的眼神落向远处,口中轻喃:“有你在身边说给我听,这就足够了。” 我心底百般滋味。 此时微风轻拂,桃花似雪般飞舞,整个瑶山脚下花香蔓延,蝶儿翩翩,似是无忧的样子。 他从未提起过,他的来自哪里。 好几次,我提起这话,他却不经意间避开。索性,他不说,便再不问了,想必,也是一段伤心事罢。如此一来,便又激起我这泛滥的同情心,对他自是再照顾有加。 我虽居住这瑶山这仙山,但我却不是仙,我是一株正在修仙的鸢尾花。 我并不是一直居住在这里,在我遥远的记忆里,我曾生在佛居住的西灵山鹫峰顶。那里充满着佛光禅意,自我有意识起,我便深受此影响,聚天地之灵气,受日月之精华,心身纯净至上。渐渐生出两色。此时是未修炼成人形。 就这样的光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突然有一天,在我像往常一样吐纳完正准备小眠一会儿时,一阵金光袭来,扫了我的睡意。抬眸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和饱满中带着笑意的大脸和一双圆润饱满的大手,正要拈起我旁边的那朵没有叶子的大红花。我一个着急,抖了抖叶子,准备做点什么制止时,想着毕竟这花和我倒是心意相通,彼此陪伴的。虽然我不知道它叫什么。不曾想这大手指尖一拂,我被拂地而起,随之而来的风将我卷入无尽的虚空。意识模糊之时,我听见一个浑厚空灵的声音说道: 漫漫修行路,此间之路,亦缘亦劫,亦因亦果,指尖轻拂,带翻了你,遂入尘门,皆是造化。待圆满之时,方可寻得灵山之路。 我不知道我飘落的时候是不是很难看,我只惊讶于我终于修得人形,以至于坠落在树杈上也毫不在意。 后来,一个身穿天青色衣袍,长得却白白净净温文尔雅的人把我从树杈上拎起来,只看了我一眼,就把我扔到山下,还叫我好好修仙。那个眼神,我现在都记得,大概就是无比嫌弃无比鄙夷。 许是良心发现,他把我扔在一个简陋的茅屋里,让我得以在这里安身。 日子久了,就有些无聊,我便细细整理了下我的处境。 许是那日在灵山,指尖拂我下来的就是佛吧,我本没有那么快修得人形,想必是那佛提前赐予我人形。那浑厚空灵的话语是在叮咛着我的吧。 后来我才明白,西灵山上的每个生灵都会离开,再次修行,我们都是沾了佛性的生灵,却不是妖。 我是沾了佛性的生灵,正在修仙,不是妖。这里是瑶山,一座修行的仙山。这里有许多修仙的生灵。他们大多已经脱离妖性,只为成仙。这些都是灼光告诉我的,灼光就是那个看似善良,温文尔雅,实则无比傲娇的上神。也就是瞧不上把我扔山脚的那位大神。容貌很骄傲,人比容貌还骄傲的上神,带着些许荒唐的上神给我取了个名字“小柒”,他说我是他捡的第七个东西…… 他说:“无聊可以修仙”。 我真的很无聊,便开始了修仙。只是有时候会想起我曾在西灵山身旁那株没有叶子的大红花。她又历经着怎样的修行,会不会像我这般,带着些许荒唐和模糊,想得多了,也是头疼,便在小茅屋周围种些花树。认识了几个修仙的朋友。日子倒也过得去。 直到一年前,我在十里花林里捡回了他。 他唤我:“落落。” 他说:“落落你从天而降的那一瞬间,定是那般唯美至极,那般轻盈柔美,那般的风姿绰约。” 我竟是不好意红了脸,他总是把我想得那般好,我想告诉他,我掉落的时候,那般狼狈和荒唐,并没有他想象那般美好。 恍然间抬头,灼灼桃花树下,坐着一个孤傲冷清消瘦好看的背影。灼灼花瓣随风飞舞,飘落而下,那么美,那么美好,我不经嘴角上翘,心底划过一丝愉悦,至少这个人,现在是还属于这里的罢。 只要他在这里,就还有无数的可能,我若不放弃寻找,便就是机会,我想,这时间如此的少年,不应当留有遗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灼灼桃花陨 这日,同往常一般,微风徐徐,小院里桃花轻舞,篱笆边野花沾上少许晨露。 格外赏心。 我心情大好,昨日的忧心不禁散去了些,打算出去采些花露回来,和着那日从昆仑天山采来的寒冰雪莲花熬成药水,每日不断清洗眼睛,看能否治愈阿尘的眼睛。 这寒冰雪莲花是灼光师父带给我的,我师父,便是那位把我捡回去的骄傲上神。他告诉我,得用最纯的晨露,才能发挥最好的效果。 这是灼光师父觉着最好最有效的法子了,这也是,我之前拖着几近晕厥的僵冷身体,踏遍整个冰冷昆仑,也未曾求来的药引子。我想,那是我再也不会体会的行尸走肉的痛苦。 带着希望的痛苦。 我信灼光,亦信我师尊。 并未叫醒阿尘,我带上竹筒,悄悄走出小院。一路上苦思冥想,为什么之前那么嫌弃我的灼光师父会那么好心给我那般好雪莲花? 许是被我天性善良慈悲心肠感动了罢。嗯,一定是的。这样想着,我便来到瑶山十里花林。 桃花灼灼,梅花洁瑕,花光流影,潺潺流水池中央,花开遍地鸟飞林。 一片祥和宁静,这般美好,好不自在。 许久没来这十里花林,不曾想竟是这番景象。许是春神句芒足迹将将离开罢,竟给瑶山带来这般胜似天境的美景。 我不禁心花怒放,开心的采起这最纯的晨露,但愿这纯露,能给我和阿尘带来最好的希望罢。 毕竟我是带着这般虔诚的心呐,好歹给我这坚强中带着些许脆弱的心灵一丢丢安慰罢。 清晨的露,还未被阳光晒过,满满的挂在草叶上,花瓣上。 我带着虔诚又喜悦的心情采集好这纯露,看着这开得正好的桃花,又忍不住采了几枝娇艳欲滴的桃花,悄悄回到了小院,心想着他还未起吧。 “落落--” 只听背后一声轻唤,我心头一惊,慢慢转身回头,尴尬一笑:“你怎么起这么早?” “你觉得早吗,落落?” 阿尘慢慢走向我,没由来的我甚是有些心虚。 “这是出去了?”他走近我。 “嗯嗯,觉得还早呀!”我一笑,我赶紧将手中的桃花递到他面前:“你瞧这桃花,多好看呀,多适合你呀。” 这一急,我竟忘了这话说得不妥。正心头懊恼时,却听阿尘的声音: “是吗,可我怎么觉着,正适合落落你呢?”阿尘低头,语气带着丝戏谑。 他虽看不见,却似能看见一般。 我委实有些无奈道:“小....小院采摘的。” 语气不足道,从他手里扯过衣角,急急忙忙回了屋。 我可不想让他知道,委实在是不想再见他那副感激涕零又怜惜的样子。我怕这希望的小火苗又将熄灭,我最终选择了先不说。 抽身急走,只听背后传来一声轻叹。 我只顾急着回去弄这药,并未曾多想。多年后再回想,他是那般机智聪明而又多疑敏感,怎会猜不到我在做什么。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我将那万般珍贵的雪莲花瓣小心地撕下一片和着刚采的纯露熬成药水,盛在石玉盆里,尔后唤来阿尘,我还未讲话,他便自己摸到盆边洗着,我心想着还真是聪明和乖巧得很,颇为顺心地将冰丝帕子将阿尘眼睛蒙上。因着这帕子对伤口有极好的治愈功效,灼光师父叮嘱我一定得用上。 敷好后,我便扶着阿尘回屋里休息,屋里淡淡花香萦绕,那是我特地为阿尘调制的助眠熏香,我总是怕他胡思乱想,因而特制了这助眠花熏,可让人躺下便能睡着。 我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捏着他的手,此时内心百感交集。 他未问,我未说,他是那么地信任我,也懂我的殷切希望,应着我百般折腾,使命感在心中,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木屋的窗外微风轻拂,桃花灼灼,随风陨落泥土里。显得有些悲伤和伧促。 万般珍贵的雪莲花,药性极为强烈,每日入药只需一片花瓣,这般每日清晨我都会去采最早的纯露,熬成药水,为阿尘敷上。 瑶山灵力充沛,四季花开,常年不败。四季模糊得很,几乎感觉不到寒季的到来,我每日采露水归来,都会捎上几枝桃花,若桃花开败了,便会采上其他花,有时候回来刚好碰见阿尘,我仍旧会心慌,还未等他开口时,我便会将手中的花塞给他,便一路跑着去熬药。 有时阿尘会自己摸着寻着声响来到我在的地方,似漫不经心地倚靠在门栏上,拈花低头嗅着说一句:“这花与昨日不同”或者说:“这花同昨日一般”。 末了,还会冲我浅笑:“我都喜欢”。 每每这个时候,我真的很忙,便会拉一张小板凳在他身旁,叮嘱他小心别磕着。 有时候,阿尘会自己一个人去院子里桃树下坐着,我便会端着刚沏好的茶给他端过去,然后又火急火燎的去添柴熬药。 有时候我回头时,就看见院里那抹白,在灼灼桃花下,没由来的觉得孤独和疏离,那背影里,大概藏了许多心事。 他好像已经适应了这样,而我总是怕他会摔着磕着,我总是会陪他说些有的没的话,我总在心里怀揣着不安,他太过安静了,太过适应了看不见,我只记得他刚醒来时知晓自己眼睛看不见了的片刻慌张后,便再也没有在他那张苍白俊美的脸上瞧见过这种情绪。 他总是格外的安静和平淡,偶尔对我投以微笑,甚是温柔,又有丝难以捕捉的淡淡疏离。 我知他不说,我便不问。如同阿尘从未对我讲起他的过去,他总是放心底,偶尔流露出一丝我不懂的表情,片刻就收回去那种。未经世事,我看不懂许多,我便只能揣摩着,我想可能是些伤心事罢,便不去触碰它。 这般光景,持续约摸半载有余,雪莲花瓣早已用尽,冰丝帕子却依然附在阿尘眼上,我未取,他未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曲好花甚浓 这般光景,持续约摸半载有余,雪莲花瓣早已用尽,冰丝帕子却依然附在阿尘眼上,我未取,他未摘。 直到,某一天,大约是又一个人间四月芳菲尽,瑶山依旧的景象。 我依旧记得,院里桃花开得正好,阿尘立在桃树下,白衣灼灼,指尖触笛,一曲曲音潺潺如溪,花香伴蝶。 我正沉浸其中时,曲音戛然而止,他转头,微微皱着眉头,对我说,他的眼睛有些不舒服。 猝不及防,我一怔,忙走过去,扶他进了屋子。 心道这么久没摘下来不会坏掉了吧? 不得不承认,更多的,是殷切期待,因为真的等了很久了,我一边轻轻替阿尘摘下许久未曾摘下的帕子,一边暗自打算,要是阿尘的眼睛坏了,我便去踹了那灼光师父的窝。 我内心惶恐不安,却也强装镇定,努力控制颤抖的手,轻轻揭下帕子,这双近在眼前的双眸紧闭着,卷翘的长睫毛能搁上一朵桃花,微微颤抖,续而慢慢睁开,那是怎样一双好看的凤眼,眼廓微长,眼角微挑,眸子漆黑如玉,却.....黯淡无光。 我心下一惊,怎么会这样? 我声音平稳,内心翻腾,努力压下殷切:“怎么样?可还好些了?” 只见阿尘尝试着眨眨眼,复而轻轻摇头。 我有些失望,有些难过,这希望,等待了太久,有些不甘心道:“要不再眨下试试?” 阿尘便又眨眨眼,复而再眨眨眼,连着眨了好几次,依旧摇摇头。 眼底茫然,看不出情绪。 我心底委实又难过又心疼,我知阿尘肯心底定然比我不好受,便宽慰道:“没关系的,可能一下子还没缓过来,你躺着,我去打点水来擦擦,或许就好了。” 说罢便扶着阿尘躺下,急切出屋关了门,我甚至没有听清阿尘对我说了什么,我太难过了,胸口被委屈难过填满,炸裂开来,眼泪就这么夺眶而出,努力这么久,等待这么久,还是没能治好阿尘的眼睛,我太心疼他,我不知他的遭遇,我想那应该是极不好的,他曾伤痕累累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无法想象那有多痛,伤治好了眼睛却看不见,一次次失去希望,我无法体会那有多绝望,而他却藏于心底。 曾经想到这些,有那么一瞬,我是愤然的,但看到他淡然的脸,心底无数心疼与悲伤尽数化开:我要对他好,很好很好,我要治好他的眼睛。也许是使命,也许是冥冥天意,更甚,是心之所向。 如今看来,唉,只剩数不清的哀叹。 心境久久不能平复,我便心想着阿尘此刻更需要我照顾,努力压下心中情绪,我便去取外头取了些水,边想着如何跟阿尘说话才最妥。 在屋外踌躇半天后,我觉得还是安慰为主,大不就了再去问灼光老头。 我想,灼光老头定然还有法子。 于是打定主意,调整情绪,我便捧着水推门而入,我还未开口,便听阿尘似乎有些急切的声音唤我:“落落,你快过来。” 便见阿尘支身而起,我边急忙走过去想要扶一把边柔声道:“你别动,我来扶你。” 言罢,阿尘已经坐起来了,他说:“我好像能看见些。” 我一愣,猝不及防,我怕我听错,顾不上仪态,我急切地抓住阿尘的手,激动地问道:“真的吗?” 复而又感觉不慎妥当,我又小心翼翼的放开他的手。 我看见阿尘对我微笑,对我点头:“嗯,能看见些,”继而微微蹙眉:“但是看不清楚,”继而眉头舒展,声音温润如玉:“但是已经好太多了。” 我还未开口,又听阿尘说:“谢谢你,落落。”有些颤抖的尾音,反握住我的手。 看他舒展眉头,一时间,我竟无法言语,大概是大悲大喜,鼻尖再次酸涩,内心难过未消,又添激动和欣喜。竟这么望着阿尘那张俊逸不失柔和的脸,再那双眼时,已经有些许光泽,模模糊糊,像是墨玉被水雾遮住,泛着点点光泽与温柔。 我感激师父,感激那株雪莲,感激那方我以为并不中用的帕子。 我想我定是望了很久,久到眼前那张原本有些苍白的脸竟有些泛红,一声“落落”落入耳中。 “你在想什么?” 我猛地回神,看见眼前的少年郎,脸颊微红,好像是害羞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我轻轻一笑,真好,真难得。 我高兴的想,这便好多了,这便是希望了,看得到的希望,即便是再漫长的时间,我都不放弃,也幸好,从未放弃过。 后来的日子,阿尘竟然能慢慢的看清楚些了。 我委实高兴得很,每日早早起床,对着镜子倒腾半天,我怕阿尘有一天能看清我时,会是糟糕的模样,便每日收拾妥帖后才出屋。我竟想着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不经意间想到阿尘对我说的话,他说:落落,自天而降落,定是那般唯美至极,那般轻盈绰约,黯了风景,转了时光,不禁间脸颊微微发烫。 这该死的掉落得狼狈至极。 我从来没有这般懊恼过。 为了让阿尘熟悉周围的一切,我整天拉着他自茅屋前前后后转了很多圈,心情愉悦得不行。连着做了好几道新鲜花瓣水晶糕和花粥。 拉着阿尘尝着我这笨拙的手艺。 “尝尝” 我小心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只见他默不作声,我生怕味道不好,急忙问道:“怎么?” 就见阿尘微微蹙眉:“你不吹一下麽?” 原来是怕烫着,瞧着那张高冷的模样。 心中不觉好笑,便轻轻吹了一下。递到他嘴边,然而阿尘却未喝,薄唇轻启,道:“一下就够了麽?” 我连忙又吹几下,不觉心里嘀咕:不是你让我吹一下的嘛。 嘴上却十足微笑,连连点头,我觉着自己十分狗腿,十分猥琐,定是中了阿尘的毒。 不然又怎期待他夸我做得好吃呢。 我正期待着阿尘说我点什么好话,他却默不作声,低头自顾吃着,面无表情,无悲无喜。动作相当流畅。半晌,放下碗。我忙递着帕子到他手上,他擦擦嘴,竟无半句话,自顾自闭上眼睛,似是吃累了? 还是我的厨艺,已经差到了不予评价的地步了? 我瘪瘪嘴,拈起一块儿梨花水晶糕,咬了一口,望着阿尘,“这味道不挺好的呀。” 我见他未说话,也就眼神稍稍飘忽,便自顾自的吃着。 本只是尝尝味道的,却觉着越吃越饿,许是觉着自己做得太好吃了罢,我便去了灶房把剩下的都吃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不负好时光 记着初来瑶山之时,我不懂做饭,经常喝露摘野果,虽觉着这样也挺好,却日渐面黄肌瘦,常常乏力。 后来我隔壁狐狸洞的阿婆可怜我,便是教我如何做饭,那时我才知,瑶山是个自由的地界,与凡间相连,凡人习俗与这里相通,自然有着与凡人一样的风俗。虽然这里住的都是七七八八的人.....不,应该说是杂物?总之,都是修仙的生灵,这里没有歧视,大家都很热情。 比如这位狐狸洞的阿婆。 阿婆不老,她有着花容月貌,妖媚妖冶的狐狸脸。只道她是这瑶山待着最久的,没人知道她到底多少岁,用她的话说:老身在这里的时候,你还没在你娘胎里呢。我只是好奇为何这么多年她为何还未修仙成功,许是运气不佳吧。后来我们都称她为阿婆。她倒是不介意,也顺着倚老卖老了。 阿婆教我做饭的那段时间,我天天烧毁厨房,为此常常被嘲笑,笑得最厉害的是若真,他是这瑶山脚下唯一的仙,灼光上神最闲散的弟子,时常来这里居住,大家都很喜欢他,常常尊称他为一声仙君,我也搞不懂他为何明明已是上仙,为何还往这里凑热闹,大概是想寻些乐子罢。 仙神的世界,想法奇怪得很,常人难以理解得很,就像我那个灼光师父,占着师尊的位置,却不教我些实用的东西。大有凡人常说的:占着茅坑.....的意思,啊,呸呸呸,这话实在粗陋无比,庸俗无比,比喻无比不当,相当不妥。 话说回来,若真虽时常嘲笑我,却也愿意几次三番帮我把我那摇摇欲坠的小茅屋修得结结实实的。若真说我应该叫他师兄,嗯,我想,大概他也是灼光老头捡回去的罢。他说,我很笨,要不是念着师兄妹情,他才不会管我呢,每每这般说着,我只笑而不答,其实心底很想说,我自己也能成。虽这若真常常损我,倒也经常帮助我照顾阿尘,采药什么的,我倒也没法子讨厌他。 同样,我也是十分敬重和感激我那上神师尊,如若不是他的雪中送炭,恐怕此时的我还在身心疲惫苦苦支撑着心底的念头,苦苦追寻一星半点的希冀。而阿尘,该是背负多少隐忍痛苦。 这是我不敢想象的后怕景象。 如此,我该是去好生感谢灼光师父的。 待见阿尘休息了,我便轻轻推门出小院。 怀着这想法,我往山上走,至山后方,溪涧旁的一颗歪脖子树下,我就瞧见了若真,他正摇着那招蜂引蝶的扇子,踏着甚是优雅的步子,风流无限,从我身旁走过。 还对我微微一点头,走了几步,又折身回到我跟前,清调的语气,带着玩味:“我说小小柒,可是很想念师兄了,怎知我今日会来,早早便出来迎接师兄,或者,你该不会每天都在此处等着师兄罢?那也着实是辛苦你了。” 这话藏不住的揶揄,听着也未打算藏住的意思。 颇为惬意。 我瞪着眼前这个摇着那招蜂引蝶的扇子,金光闪闪,俗气至极,也不知道什么品味,满面春风得意的若真,内心很是淡定。 “我说这位仙君师兄,这次又是哪家小姑娘请你去帮忙呢。” 无怪我说又,实在是若真在这瑶山脚下声名远扬,在这里情窦初开的姑娘们眼中,那是极尽标准的男神模样,生得好看,风流无限,待人又温和的人本来就少有,何况人家还是仙君。 人瞧此乃翩翩仙君,我瞧应是误人修行。 “这不秀秀差信说她修练时出了点岔子嘛,我便顺道去瞧瞧么。” “哦~” 出岔子,能出什么岔子,无非就是思春罢了。 我委实忍不住在心底暗自诽谤,面上做着恍然大悟的样子。 “噗嗤— “我说小小柒,你该不是生气了吧,可别,师兄虽是温柔又帅气,眼光确是不止于此。小姑娘一人修行本就极苦,出点岔子,万一走火入魔便是大危险了,多可怜啊。师兄即为仙人,怎忍拒绝,便是不能袖手旁观的。小小柒,修仙便要大气,我知你也喜爱师兄,但师兄实在属于天地,心系大爱,顾忌不得其他。何况你家里还有一个呢。” 额,这...... 我忍不住翻白眼儿,自恋! 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实在是厚颜无耻,没个正经样子,说话不着调。 无时无刻不在拿我打趣,我内心翻腾,竟无言语形容。 “听话啊,修仙得要大气,小小柒,师兄这便先去了啊,小小柒,记得沏壶茶,待师兄归来,同你好生絮叨。” 还有什么好絮叨的,我实在无语得很。 翻着白眼儿,我便道:“既是如此,那师兄你快去吧,可别让人等了急。” 于是,若真摇着那金光闪闪的破扇子走了。极尽优雅的样子。 我在心底默默感叹,到底心系大爱,还是误人修行,毫无疑问,乃后者,误人修行。 我一边感叹一边替那情窦初开的姑娘们惋惜,那些整日惦记着若真的姑娘们,若是晓得这一道理,该是欢喜还是心碎,人人都想与君结仙侣,奈何君已为仙。 说起来,我也是要感谢那群疯狂的姑娘们,幸好未曾惦记着我家阿尘,我便为此少了许多烦恼。 感叹完我才猛然想起,自己竟是要去承谢师父的,若能一道同若真去了,便是再好不过。 因这瑶山上灼光府邸境地设有层层结界,无非里头之人,或是有人引领,便是无法找进去的,就算我是灼光座下弟子,那也就是挂了个名号,未曾去过他的府邸境地。想来,自我在瑶山的岁月,总总也就见过他老人家两三回。我即便是有心去承谢,也未必能找到他老人家。 于是乎我便跑去秀秀家等若真。秀秀乃锦鲤,她家无非就一方水池子,池子中央生一青莲,于是我便蹲在水池子边,不禁感叹着若真的大爱。 等不多时,水池子的水晃晃悠悠,若真从水中掠飞而出,惊起层层涟漪。后面跟着一模样秀气的少女,脸上泛着熟红娇羞,期期艾艾低着头,对若真说:“多谢仙君。”人如其名,正是秀秀。 若真又拿出那把金光闪闪的破扇子,很是风度的对那秀秀说:“无妨,下次可别这般粗心了,回去吧。” 言罢,便朝我走来,甚是温柔的唤我:“小小柒。” 这情景,着实有些让生人误会。 我装作不知,这无非又拿我当挡箭牌了。 走至不远,我对若真说:“师兄,你能带我见见师父吗?我想亲自去谢谢师父。” 只见若真沉吟半晌,难得正经的语气:“小柒,不是师兄不帮你,只是我来之时,师父嘱咐过,让我告诉你,不必放心上,好好修仙,早日飞升。既是要感谢,便是那小子无碍,如此,我便不去专程看望了。” 语气一转:“小小柒,师兄很忙的,这不媚媚那也出了岔子,师兄得去瞧瞧,晚了怕是会出事的。小小柒,你快先回去吧。” 果然,正经也就妙妙钟的事。 我本欲追问,不料若真已经走了,走得甚是着急的样子。就好像,那位媚媚,真的出事了一般。 谁曾想,所谓出岔子,都是这些个秀秀媚媚蔓蔓什么的,胡编乱造,都是些存着想拉着他拖到床上欲双修做道侣的心思,就这些小伎俩,奈何这货还信以为真。也看不清,是不是真的当了真。 真是,误人修行。 消失之前,他还留下一句甚是不着边际的话:“小柒,勿贪念,此乃修行大忌。”很是神气,一本正经的语气。 到底谁贪谁念,真是不着边际,没头没脑的,果然不靠谱。 我委实感到头疼。 看着若真消失的身影,我口中那句:“不是说要絮叨麽?” 消失在风里。 罢了,既是灼光师父嘱咐,那便是自有一番缘由的,来日方长,总是会有承谢的机会,待到那日,定会好生一番承谢的。 这么想着,我心底豁然开朗。 回头,往前走了去。 我与这瑶山,不觉间,多少载春花秋月,在灼灼桃花盛开之际,遇到那个即便满身伤痕,也依旧遮不住眉宇间那一抹俊美翩翩少年。 一曲悠扬笛声,打乱思绪。推开门,就见那个俊美白衣少年,倚在灼灼桃树下,握笛而吹。漫天桃花瓣簌簌如雨,似是为他而舞般漫天飞扬。 忽而,他似看见我在看他般,抬眸,轻抿泛红薄唇,对我浅浅一笑。 那么美,岁月静好。是我不敢触碰的画面。 就在那刹那间,我烧红了脸,心底,掀起阵阵涟漪。 是了,隽美画卷里的白衣少年郎,我曾问他:“唤你阿尘如何?” 他点头,道:“好。” 阿尘阿尘,我一见他,便在心底生了这样的名字,是我在十里花林里捡回来的。 我想,世间美好大抵便是如此了。 又恍恍惚惚间,竟似梦境般,心底升起的情绪真实却又有丝不真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章 梅子酒久香 山中无岁月。 等待又充满希望的日子总是短暂且美好的。我即盼着阿尘好快些,又盼着好慢些,是因为我终知晓若是阿尘痊愈了,便再无理由留下。 近日里,每每瞧着阿尘,我总是能瞧见他周身泛着若有若无的淡淡光晕,一种圣神不可侵犯的视感,绕是我再没见过世面,也总归是知道,那是仙神才有的护体灵光。 这种类似的光晕,我曾在灼光师父和若真师兄身上同样见过,虽有些不同,但并无太大区别。 乃是我们这些下界修仙之人毕生仰慕的东西。 我们忍受慢慢苦修,熬着飞升八百八十八道天雷劈焦的痛楚,雷劫八百八十八道,熬受得住,便待灵光渡满身,随瑞云登天入仙籍,熬不住的,便堕轮回受八苦。 亦或者,堕魔,永生与仙无缘。 每每希望阿尘好得慢些时,我又懊恼自己私心太甚。阿尘本就不属于瑶山这一方小山,更不属于我。他属于更广阔的天地,属于他自己,我不过于茫茫仙途中救过他一命罢了,怎有资格决定他的去留。 这般想着,便也就释怀了。 大概,我是真的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微微一笑,如沐春光。 这般好看的人,正在对着我笑。周身泛着淡淡灵光,隐隐约约,若即若离。 “落落” 好看的人好像在唤我。嗯,声音也很好听,如玉掷地,如泉清冽。 “落落” “落落?” “......” 额头忽然吃痛,抬头就见阿尘抬着笛子的手正欲从我脑门上收回。 微薄的嘴角勾着一丝笑。 见我回神,“看你愣半天了,又在想什么呢?” “我......” 既然是留不得的,那如此便多珍惜些时光罢。 “我在想一个俊俏出尘的人呐。”收回思绪,我笑意盈盈,有心想揶揄道:“世间唯见,仅此一人”。 “是吗,那不就正好在你眼前麽”,阿尘转身坐石凳上。 这.....语气甚是随意的笑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心底不由得感叹,这有颜值就是自信,说得也是有底气的。 “话是如此了,虽说这位公子,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也不知,这天地间,还有多少你这样的俊俏公子?” 方才一直出神,竟忘了手上还托着一壶茶,我一边朝阿尘走过去,一边笑意盈盈道。 “大概是没有了。”听这语气,颇是自信的。 我将好泡的茶递给阿尘,忍俊不禁道:“这位公子好生自信。” 心底暗叹,他也是正正担得起这份子自信,我当真没见过还有比阿尘更俊美的人了,这种俊美,与若真截然不同,这种俊逸,更具有圣神不可侵犯的视感。这可不是我私心,连隔壁阿婆见了,都忍不住夸赞一番的。 只见一只白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接过我递过去的茶。又听一声轻笑:“落落这般寻我开心,可是又有想法了?” “额......” 这般轻易就被看穿了,感觉颇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吧,我承认每次这般的时候,十有八九心底总是有些想法的。比如上次,心血来潮的我缠着阿尘教我习音侓,结果就是方圆十里内外集体上门讨伐,说是我扰乱了大家的清修,就连隔壁好脾气的阿婆也来了,若真到现在都还嘲笑着我,寻思着可能还会嘲笑几百年的样子,索性便甩手不学了。 比如上上次,我就用相同的方式,把做饭的任务全部交给了阿尘,实在是因为阿尘做得比我好吃太多,以至于最近越发觉着自己都胖了不少。 以至于每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摸腰间的肉,我都忍不住感叹:这个上的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美男子,真真是了不得。 这是是三生有幸,捡了个宝贝回家呀。 比如上上上次,我把外出时捡到的受伤的小草精交给阿尘照顾后,以至于这只顶着一头绿油油的小草精一见到阿尘就拽着衣袖不撒手,到现在都不肯离去。 当然,我会很礼貌的的把他从阿尘美人衣袖上拎下去,实在是生气小草精记错了恩人。 比如现在,小草精还蹭在桌边,喝着阿尘喂的茶水,向我显摆着宠爱。 有时候我也很是疑惑,向我这般好的人,小草精为何就是不黏我?有时候我会阿尘,他却笑而不答,颇是意味不明的味道。 我想,可能是我拿扫帚追着撵它的时候,吓着了它。 我并非是故意的,实乃这只小草精,自从来我这小院后,追得我这唯一的老母鸡,憔悴了不少,甚至,我每日都捡不到那白莹莹圆亮亮的鸡蛋了。 我皱眉盯着小草精,斟酌许久,我还是开口道:“要不我们把小草精送回去吧?” “......”阿尘疑惑的看着我。 “......”小草精貌似一脸惊恐的看着我,努力伸着肥胖的小手拽紧阿尘白白的衣袖,我也一脸惊恐的瞪着小草精,生怕那白得发光的衣袖染上小绿爪印子。 我瞪着小草精,面目和善:“实在是小草精已经痊愈了,灵力也恢复不少,修行耽搁不得,我们总不能养它当灵宠吧?” 我低头:“你也不想当灵宠吧?”我忽略掉小草精对着阿尘可怜兮兮的小绿脸,视若无睹,直接将它拽手里,防止它再过去缠着阿尘。 又抬头对阿尘解释道:“这瑶山并无魔物邪祟,如此送回去也是极安全的,受些小伤也是难免的,磨磨性子,更有助于修行呢。” 实在是小草精太人精,回回跟我嘻嘻哈哈闹腾,天天把阿婆送我的那只肥胖老母鸡追得满屋子乱撞,又记错恩人。我本没这般小心眼,我寻思着这还未定性的小草精,也不知是男还是女,就这么缠着阿尘也甚不妥,万一将来化个女娃娃就更不甚妥了,这黄花大闺女的很是不妥当了。 一瞬间,我觉着自己像老母亲般操碎心的心情。 天地可鉴,真佛慧眼,此番并不是我小心眼,此番绝对是为小草精好的。 只听阿尘轻笑道:“也好,确实闹腾了些”。笑得有些颇意味不明,感觉带点嘲笑。 我原先以为阿尘与这小草精较好,会舍不得,不曾想竟是这般痛快就应了。 顿时喜笑颜开,因此并未多想。 为了更加顺利的送走小草精,我拒绝了阿尘一同送小草精的要求,叮嘱他守家即可。便抱起小草精飞快的跑出去。 心想着这小草精确实笨得很,贪玩得很,笨笨的,傻傻的。 总是把自己玩伤。 上次便是我与阿尘去梅林摘梅子路上,遇见把自己玩伤掉的小草精,便捡回去了,当时还觉着这小草精也很是有才了。 于是我便找了个我觉着很安全,小草精也找不到回去的地方,放下貌似眼泪汪汪的小草精,摸摸它的头,万般慈爱的叮嘱小草精,大概就是变聪明些,别再把自己玩伤掉,以后会来看它云云。 想着我那只日渐消瘦的老母鸡,想想俊美阿尘白衣袖上绿印子,我便狠狠心,叹口气,丢下小草精,为其设了道结界,起码能挡些小危小险。便兴高采烈的回去了。 推开小院,看见一袭白衣的阿尘依旧在院里坐着,不同的是,身边再没那团绿油油,颇为赏心悦目。 我走过去正要同他说道那小草精已经安顿好了,却听阿尘唤我:“落落,快过来尝尝前些日子酿的梅子酒。” 似乎他从未曾把这事放在心上过,一瞬间,我觉得送走小草精是见及其正确的选择。毫无疑问,它失宠了,或者它从未得宠过,我心底,有那么一丝,是同情小草精的。 是了,这几天精力都用在小草精身上了,倒都忘记还酿了梅子酒。这梅酒,只记得我刚来初时在阿婆家尝过一回,便心心念念这这味道。厚脸皮的去蹭过几次后,还是不太好意思了,于是我决定自己去酿,堆上满满一屋。 前几日向阿婆讨了方子,与阿尘一同酿了这梅酒,饶是做饭很好吃的阿尘,这也是第一回酿酒。 瑶山脚下难得见梅树结果子,好不容易,待到梅花落地时,梅子青青枝头挂,采些酿酒,最为鲜甜清香。 只见阿尘面前石桌上,摆着一瓷罐,我上前揭开盖子,瞬间梅子清香扑鼻而来,带着鲜甜的味道沁人心脾。酒香瞬间就弥漫整个小院。 嗯,是记忆里那个心心念念久违的味道。 酒香弥漫,一方小院果香氤氲渲染,醉意朦胧。 那天,只记得模模糊糊间,伴着清香梅酒味,我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执着阿尘,美人与美酒皆在眼前,我甚是欢喜,于是喝多了些。 又好像恍恍惚惚间,耳边有轻语呢喃,眩晕中支起耳朵听半天也只有嗡嗡声,便索性不听了,然后伴着这香味,沉沉睡了去。 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温润怀抱,淡淡花熏香缠绕空气里,脸颊一阵片柔软,带着微热香甜的气息,久久散不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