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冒领女主功劳的姐姐》 第1章 第一章 第1章 白墙绿瓦,绿荫葱葱,亭台楼阁,古韵古香,这是周蓁蓁偶尔午夜梦回时依稀会梦到的景象。 “周六姑娘?”陈粲声音中有着淡淡的疑惑。 他的声音将她从恍惚中拉回来,但此刻,周蓁蓁面上沉默,心中却是一阵MMP。 她不明白为何十点准时上床睡觉的她一睁眼就回到前世的家? 眼前这些人更是早已渐渐地淡出了她的记忆,毕竟余生有限,要留予予她带来愉悦的人不是吗? 看看陈粲此刻幞头长缀的学生装扮,还有他身边的同窗徐氾, 还有周遭默默看着他们的人,这一幕真是莫名的熟悉。 她似乎回到了她与陈粲最初相见的那一幕?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当初那枚玉佩。 这一幕,在她的记忆中,应该发生有好几十年了吧? 她之所以还记得,只因她前一世的悲剧,皆从此刻开始,她曾无数次后悔当日的所作所为。 她现在是有了读档重来的机会吗? 此刻,所有人都屏息等着她的答案。 眼前清俊绝伦的少年郎,尚未长成日后朝堂上只手遮天的大人物,他看过来的视线中含着一丝淡淡的紧张。 这一幕,真是大型的炸胡现场,所有人都希望她赢,所有人都希望她点头。换句话说,所有的人都在等着她犯蠢。 “小姐,陈公子手上的那枚玉佩正是您遗失的那一枚呢,您快认回来啊!”贴身侍女云真低声催促她。 周蓁蓁又是一阵恍惚,当时自己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含羞带怯地认下了玉佩,然后顺便默认了是他口中的救命恩人,冒领了别人的功劳。后来她才知道,被她冒领了功劳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七堂妹。 但是假的就是假的,谎言终究有被揭穿的一天....... 可惜她当时被恋爱脑充斥,犯蠢得彻底。 “周六姑娘,救命之恩,不胜感激。那日一别,我找了你很久......” “等等——”周蓁蓁打断他,“我确实有一枚一模一样的玉佩,但是.......” “小姐——”云真急急唤她。 周蓁蓁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她眸色一冷。 啪啪——她甩了丫环两巴掌,“没规矩的丫头,连主子的话都敢打断,我看是我平时太松懈了,让你都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她到后来才知道,她那枚玉佩就是云真偷偷卖了的,为了替情郎家还债。此时云真的一言一行,皆是为了她自己脱罪,完全不考虑她这个主子了。 云真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周蓁蓁。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特别是周府的人,他们都知道因云真是六小姐奶娘的女儿,他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平时有多得宠。在蒹葭馆里,几乎是半个小姐一般的存在。 陈粲恍惚,陪陈粲前来的徐氾也是面有异色。 看到这些人的反应,她莫名地爽快了,自己的快乐就该建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周蓁蓁才不管这些人怎么想的呢,果然,巴掌还是甩在别人脸上才会让人心情爽快,声音又好听。 “周六姑娘......”陈粲握着玉佩的手骨节分明,他此刻只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自己要找的救命恩人。 对于陈粲,说实话,周蓁蓁的心绪很复杂。 他们因为一枚玉佩的错认而结缘,可惜却是孽缘。 陈粲一开始要找的人就不是她,是她贪图男色,冒领了她七堂妹周盈盈的功劳,让他们有了交集。 但是,错误的开始,是结不出善果来的。 后来在得知真相时,他没有对她恶言相向,只是避而不见,亦未落井下石。 这于当时的她来说,无异于天塌,还有当时许许多多的流言蜚语...... 想到这些,周蓁蓁秀眉微蹙,那段经历,于她来说已经事隔多年,但至今想起都感觉不适。 “陈公子,我刚才想说的是,我确实有一枚一模一样的玉佩,但是你手中的这枚玉佩不是我的。你口中的救命恩人也不是我,我甚至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所有人默,这么诚实的吗? 她的话,让陈粲颇为失落。 他抬眼看向周蓁蓁,真的不是她吗? 周蓁蓁迎上他的目光,朝他点了点头,眼中古井无波,“事情既已解释清楚,那七哥,我就先回蒹葭馆了。” 再刻骨铭心的感情,经过了几十年之后,皆已释怀。她能说这几句,皆因感念他当初不曾落井下石。但她也无意与他再生纠葛。 周宸周七郎点了点头,其实听到他妹妹否认了陈粲手中的玉佩是她那枚的时候,他心中不是不遗憾的。陈粲是真的很优秀,连县尉大人都曾断言此子非池中之物...... 周蓁蓁刚转身要走就被叫住了。 “等等,周六姑娘,在下是真的想找到那位救命恩人。你说你有一枚一模一样的玉佩,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你能说说这玉佩的来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其实她是知道的,但她为什么要说呢?她看起来像是日行一善的人吗?别以为她刚才的和善就能任他予取予求。 她的话,让陈粲犯了难。他何尝不知道这可能只是托词,但人家明显是不想说,他又奈之如何? 陪着陈粲一起过来周家的徐氾侧目,周蓁蓁这态度,前后的变化也太大了点。 第一面时,不出他所料,他看着周蓁蓁第一眼见着陈粲的痴迷。徐汜对此并不意外,陈粲虽出身农家,但长得太俊了,周身的气质也不像是土里土气畏畏缩缩。 而且农家的孩子早当家,在陈家,陈粲早已当了半个家。逢家中大事不决之时,陈父每每都会征询陈粲的意见或者建议。所以陈粲身上有一股沉稳担当的气息,而且腹有诗书气自华,再配上他俊朗且棱角分明的外貌,在他们书院中,亦是佼佼者般的存在。 女子见之爱慕,徐汜觉得太正常了。 但只是一个恍神的功夫,周蓁蓁整个人从痴迷中抽离出来了,变得冷酷无情起来。她手上明明有那么相似的一枚玉佩,若说其中没有关联,他才不信呢。 这枚玉佩是他之前参加宴会时,见周蓁蓁佩戴过,这也是他今天会陪陈粲来周家相询的原因。 偏偏她连这点都不肯告知,呵,女人翻起脸来起翻书还快。 “子闻兄,周六姑娘既然不愿意告知,那便罢了吧。” 徐汜一开口,一顶大帽子便朝周蓁蓁扣了上来。 见到徐汜,周蓁蓁眸光一冷。比起陈粲,徐汜更令她厌恶。可以说,这一切皆因他而起。 等她冒领功劳的真相揭开之后,连陈粲都不曾过分苛责于她。 偏偏他徐汜,上窜下跳,指责她不知廉耻,将她为数不多的名声败个一干二净,以致她后来不得不嫁与他人为填房。 可以说,她一生的悲剧的开端都缘于此子之手。 也是到了后来,她才弄明白了他为何要这么做。一切皆因他当时已经恋慕她七堂妹周盈盈,他打压她极尽所能地夸大事实,意图将所有的错推到她身上,是为了地掩盖自己曾犯下的错误。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伪君子。 “蓁蓁?”周宸也觉得他这堂妹的回话有些许不妥,太简洁了,别人听了只会当她推脱。 “七哥,我这玉佩是从珍宝阁买的,我哪里知道它是不是有相似的啊。” 周蓁蓁这话没毛病。 陈粲颇为不好意思,“周兄,周六姑娘,对不起,是我们想差了误会你了。” 周宸道,“无事,说开了就好。” 周蓁蓁没有说话,径直往后院走去,经过徐汜身边时,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周七郎哭笑不得。 周蓁蓁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回到了蒹葭馆,至于后续她堂哥如何招待和打发陈粲徐汜二人的,她懒得去想。 蒹葭馆和记忆中相差无几,周蓁蓁一回到,奶娘冯氏就迎了上来,“小姐回来了?累了吧?” 她往后觑了一眼,女儿云真委委屈屈地跟在她家小姐身后,她刚刚接到消息说小姐发作了她女儿,具体原因暂时不得而知。 周蓁蓁嗯了一声。 “这几日我不想见到云真,将云喜调上来,提拔到一等丫环的行列,接管云真手上的事物。” 对待前世吃里扒外的仆人,周蓁蓁这手段简直简单粗暴,而且还很打脸她奶娘。 对蒹葭馆的众奴来说,周蓁蓁这道命令不亚于平地惊雷,六小姐不仅甩了云真两耳光,还要罚她?他们纷纷寻思,是不是云真哪里得罪了六小姐,要罚得这样狠? 云真委屈得想说话,但见她娘冲她缓缓摇头,她才罢了,掩面退至一旁。 冯奶娘心一沉,对着云真就是一阵斥骂,“定是你这些日子太过散漫,伺候主子不周,还不快去厨房将主子要的点心果脯端上来?” 这是要赔罪说和的意思啊。 云真一愣,然后连连点头。 周蓁蓁是懒得理会她们之间的眉眼官司,“不必了,且按我的说做吧。“ 周蓁蓁这话是拒绝了她奶娘的说和,一时间,冯奶娘的脸色有些难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第二章 第2章 周蓁蓁没有多作理会,而是自顾自地沿着蒹葭馆游走了两圈,不时地摸摸这个缅怀那个,心神都沉浸在回忆之中。 其实她这样,是有些异常的。 但下人都躲着她走,虽觉得她这样的行止有点怪,可不敢露出异样来。 他们这主子原先的性子就敏感易怒,加上刚才连最亲近的婢女云真都发作了,不敢惹惹不起。 “小姐,你这是在找什么?告诉老奴,老奴帮你——”冯奶娘试探着开口。 周蓁蓁看了她一眼,回了一句没什么,然后将她打发了之后径直在院子里的摇椅坐下,看着爬满了阑珊和墙头的蔷薇花出神。 随着这一草一木她都抚摸过确认过,她才渐渐地回过神并确定了她又回到了前世周家的事实。 康靖年间,安庆府庐江郡枞阳县周家坊,他们周氏族人聚族而居。 周家在安庆府是大姓,耕读传家,族中置族学,读书种子不绝,子孙相继投身举业,经营百余年,在庐江一带声望不低。 通晓历史的人,大概都会知道,望族出汝南——天下著姓必称周氏。 汝南安城周氏都是西汉汝纹侯的后裔,汝纹侯生十子,徙于安成。 在后世,汝南周氏与吴兴沈氏、会稽顾氏、陇西李氏、东海陈氏、中山张氏并称中国六大世家。 而又有一支,因战乱而迁徙至安庆府庐江郡,形成旺族。 在后世时,周蓁蓁捧着正史野史看,都觉得他们周家在安庆府庐江郡这一脉很接近史说,而汝南确实也有周氏望族,是他们的本宗。 但很可惜的是,康靖并不隶属于后世的五千年文明中的某一个朝代。他们周氏一族,不管是汝南本宗那一支还是他们安庆府这一支,都不如她后世所读史书之煊赫。 这她所知所学的朝代与名人与后世的历史是有出入的,这曾让她非常迷惑,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第一世是她凭空想象的。 后来接触的信息多了,她也渐渐释怀了,她所处的第一世,大概就如同后世所说的平行空间一样的存在吧。 直至后来她无意中读到一本话本,不,后世该称小说才对,看了那小说她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说中的女主人公正是她七堂妹周盈盈,写是的她波澜壮阔的一生。 男主不是别人,正是陈粲,陈粲的身份并不仅仅是农家子那么简单。此时,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另一重身份包括他自己。 而她做为女主周盈盈的堂姐,在小说里不过是一个小配角,平时没有存在感,只在需要她推动剧情,为男女主感情线事业线增砖添瓦时,她才会出现。 而从那本小说中,她拢共出现的次数也没超过五次。 她那七堂妹在今日之后不久就已知晓她冒领了她的功劳一事,只是一直都隐而不发。 后来陈粲越来越优秀,眼见着陈粲与她即将成亲。 彼时周盈盈也经历了一些事,正郁郁寡欢。 最后是周盈盈的贴身侍女看不下去了,跑到陈粲面前揭穿了她冒领了堂妹功劳的事实,这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 后面一切便顺理成章了,周盈盈早已声名在外,庐江双姝的名号,其政治价值要比她这默默无闻的周氏女高得多了,加上救命恩人的身份,两人后来结成了连理。 而她名声有损,不得不远嫁一年逾四十的边远县令为填房。 她去世的时候,还不到三十,膝下育有一子,鬼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消息传回周氏一族,换来几声叹息。 对此,已是小九卿夫人的周盈盈很是愧疚。 想到这些,周蓁蓁一度面无表情。 此时,正是那本小说开端不久。 从文中不难看出,作者设计的背景确实是沿用了历史上的安庆府庐江郡枞阳县周家坊,只是用了大为小之以大言小的手法,截取缩小并作了一些修饰使之成为文中的背景。 庐江郡在江浙一带而言,名人荟萃,大小家族林立,真可谓卧虎藏龙。 他们周家在庐江算得上是一流的势力,但近年来,他们周家遭遇的灾难颇多,隐约有往二流下滑的趋势。 在小说里,周盈盈的一生,真的可以称得上波澜壮阔。 小说里,她堂妹先是平息族中内乱,再斗宿敌,让周氏一族避免了被众家族瓜分蚕食的危机。并在他们周氏族人和族长那里挂了号,在祭拜宗祠的时候,她是女子中的表率,宗祠之前有她一席之地:甚至可以出入明德堂,与周氏男丁一起议事。 此等殊荣,在女子中,自他们迁族至此的两百多年里,并不多见。 偏偏如此奇女子,就生在他们周家四房,怎不叫他们这一房的长辈欢欣鼓舞? 对于书中所写她的功绩,周蓁蓁不置可否,小说毕竟只是小说,从她的经历来看,周盈盈的功绩是被夸大了的。试想,如果一个家族,沦落到只靠一个女人力挽狂澜,那就太可悲了。 但不可否认,身为男女主角的二人,注定了人生不凡,经历的磨难比旁人要多一些,当然也多了不少机遇,并用拥有好的结局。 就在这时,下人小声提醒,“六姑娘,萱北堂来人了。” 周蓁蓁坐在院中发呆,冯奶娘不敢让她离了伺候的人,故安排了人随伺在旁。 周蓁蓁回过神。 “六姑娘,七姑娘回来了,老安人唤你过去说说话,凑趣一番。”来人陈嬷嬷弯着腰陪着小心说。 周蓁蓁扫了陈嬷嬷一眼,然后站了起来,“走吧。” 来人口中的老安人正是她的祖母,她祖父早逝,她祖母是因了她大伯的萌荫请封才有了安人的封号。 陈嬷嬷唬了一跳,先前在宸七哥儿跟前发生的事她也有耳闻,六姑娘狠狠发作了云真,刚一进蒹葭馆,院子里的气氛也是一片凝滞,她还以为这次多少要吃点六姑娘的脸色的,却不料她如此爽快。 她一踏出院门,伺候她的另一名一等丫环云霏在冯奶娘的示意下立即跟上。 周蓁蓁扫了一眼,没作声,心中却冷笑,这是还想哄着她收回成命呢。 对于她奶娘和云真,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此刻她的心神更多的是放在即将打照面的祖母何安人和周盈盈身上。 周蓁蓁所在这一房正是周家四房房长,在周家七房中,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存在。 她娘于三年前逝世,留下她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姐姐已经出嫁,弟弟在族学,亲爹尚未续弦。 此时的周盈盈,刚刚与沈氏一族嫡女沈瑜君一起被人赠予庐江双姝的雅号,在庐江这一带都略有薄名。 周蓁蓁算了算时间,如今是康靖二十七年,一切都刚开始不久,有些遗憾还来得及避免。 她们一靠近萱北堂,里面就传来阵阵笑声。 陈嬷嬷觑了周蓁蓁一眼,而她面无表情,连脚步都不带停顿的,直接就走了进去。 周蓁蓁到了萱北堂,自有丫环进去通报。 听到她就在门外,花厅里的动静都小了点。 “让她进来。” 这是记忆中她祖母何老安人的声音。 丫环打起坠感很好的冰丝帘子,请她进去。 周蓁蓁进去时借机扫了两眼,首座之上是她祖母,其余人皆是四房或者其他房头未出阁的姑娘,无一例外的是,她们与周盈盈的交情不错。 “六堂姐,你来了,快请坐。” 周盈盈说着就要起身将自己的位子让给她。 周蓁蓁制止了她,“不必了,我就坐旁边就可以了。” 周盈盈的位置当然是极好的,临窗大炕,姐妹们都坐在那处。 但她要是真坐了她的位置,在场的人除了她恐怕没一个心里是舒服的。所幸她也不习惯众星捧月,况且屋里四角放了冰盆,几处门窗都大开,加上屋外大树阴翳,屋内即使人不少,还是感觉到挺凉快的。 她的话引来众人侧目,以往但凡有些怠慢,她不是不依不饶就是生闷气,今天倒懂得退让了? 周蓁蓁坐下后,众姐妹继续方才的话题,也没人刻意引她加入她们的话题。 周蓁蓁微微靠着椅背,静静地听着,目光虚落在旁边的八宝玲珑鼎上,透过鼎中香料袅袅升起的烟雾,不时地扫上两眼。 她们主要还是好奇周盈盈近段时间去她外祖家的生活,而周盈盈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时周盈盈明眸皓齿,举止端庄,与人笑脸相迎,小小年纪,却已有名门宗妇当家主母的仪态。 周盈盈的外家啊......周蓁蓁心中叹息,以前她是听不得这些的,一听就难受。 加上年纪小,一难受就难免在形色上露了出来,以致于给人落下了心胸狭隘容不了人的印象。 她娘亲出身商户,和周盈盈外家相比,实在是太拿不出手了。 她爹娘那桩亲事,说起来,确实是她娘高攀了。一个是商户之女,一个是名门望族有功名在身前程似锦的公子哥儿,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可其中的纠葛,却让两人结了连理。 她娘是嫁进来周家了,但她祖母何老安人一直都不怎么待见她娘,连带着亦不怎么待见他们姐弟三人。 其实说起能给她带来命妇封号的大伯,爱屋及乌,她祖母多疼爱一些周盈盈也是人之常情。 偏偏她与周盈盈年岁相仿,周遭的人皆爱拿她与周盈盈相比,从外在条件到内里的修养等等。说实话,当年的周盈盈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压力。而她一个未及笄的姑娘,面对那么多人目光里的失望,加之又缺乏引导她的人,可不就钻到了牛角尖里去了吗? 在过往的记忆中,她自己就是个喜怒不定的性子,心思纤细,敏感易怒。归根结底,一切皆因内心的自卑在作祟。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周蓁蓁很安静,安静得叫人讶异,太不像她了,以致于姐妹们频频将目光投向她。 她们并不知道,她们于周蓁蓁而言,已经是几十年未见了,她需要花点时间来梳理。 “蓁姐儿,你七堂妹从她外祖家归来,给你们分别带了礼物,这是你的,还不向她道声谢谢?” 她祖母似是才想起来这么一遭,在她的示意下,丫环递过来一只木盒子。 周蓁蓁接过看了两眼,是一副不知道用什么材料磨制的棋子,图个意趣,不值什么钱,她过一下手然后就递给身后的云霏。 她娘是商女,外家豪富的那种,周盈盈从外家拿回来的礼还入不了她的眼。 周盈盈无意中看到,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过了三刻钟左右,何老安人觉得乏了,便将她们打发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第三章 第3章 小姐妹们三三俩俩地结伴往外走,周蓁蓁慢吞吞地落在后面。 云霏一脸踌躇。 周蓁蓁无意中看见,“有什么事就直说。” 周蓁蓁的声音淡淡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心中压抑的不耐,她可没那么多精力去琢磨一个婢子的想法。要不是知道她还算忠心,手上也没趁手的人可用,周蓁蓁也不会将她提拔上来。 “是这样的,刚才云雨来报,说宪少爷又调皮了,不知道怎么捉弄先生的,气得曾老夫子拂袖而去。” 云霏提到她弟弟周宪,周蓁蓁正想去看看她,于是抬腿就往他的院子走去。 周盈盈正和六房的周秀秀说着明儿一早前去看望她母亲的事。 周蓁蓁的脚步顿了顿。 周秀秀的母亲郑氏,周蓁蓁称泓大婶子。 郑氏,也是六房房长的当家娘子,为人宽和良善,时常接济族人或者周边的贫苦百姓。可惜身子骨一直孱弱,之前还不幸落过一胎,后来挣命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女,身体就更差了。如今缠绵病榻半年,已经卧床不起,家中中馈以及手中的产业,悉数交由婆母莫老安人打理。 她这次是逃不过了,会在康靖二十七年的七月份,也是中元节那一日撒手人寰。周蓁蓁算了算时间,距离现在仅有半个月的时间而已了。 说起来,郑氏和她娘亲还挺像的,都是以商户之女的身份嫁入这周家望族。 可惜命和她娘一样不好,不,甚至运道比她娘更差。 至少她娘死的时候,何老安人也想接管她娘陪嫁来的私产,因为她外祖李家豁出脸面来的插手,何老安人要脸,李家最终为他们姐弟三人护住了她娘的私产。只是他们姐弟三人无能,最终也败光了。 但郑氏生前死后为了一双儿女诸多的谋算,都落了空,只赢得了生前身后名...... 周盈盈和周秀秀说完事,抬眼就看到周蓁蓁在不远处,看她要走的方向是周宪的院子那边,略一想便知道她要去那里,于是叫住了她,说要和她一起去看看周宪。 周秀秀好奇地打量了她们一眼,然后打过招呼才走了。 对周盈盈的提议,周蓁蓁不置可否,她的心神更多的是放在即将见到的亲弟弟身上。 上一世,他们大姐在她出嫁前就去了。她是嫁人后不到十年后去的。 她临死前,对他纵然有过担心,但溘然长逝之际,她也无能为力了。 也是从小说中零星知道,她死后,三姐弟就剩下他一人,娶的妻子与他也不贴心,孩子和他年轻的时候一样不服管教,他终日买醉,最终抑郁而终。 还有一点,就是她弟媳望子成龙心切,他们小二房的资产,也就是她娘亲的给她弟弟留下的资产,很大一部分都进了她大伯周溶一家的腰包。 思及此,她不由得看了旁边周盈盈一眼。 此时周盈盈正侧着一张柔美的脸蛋,轻声地交待婢女什么事情,察觉到她的视线后看了过来,“怎么了?” 周蓁蓁摇了摇头,然后收回视线,继续想着心事。 对周宪这个弟弟,其实大家都寄予厚望的,这里的大家包括她和她大姐,以及外祖李家。 李家豪富,在发达了之后,就想供出一两个读书人来,好庇佑自家以及更换门庭。奈何李家的子孙经商在行,都不是读书种子,没什么读书的天赋。 李家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周宪这个外孙身上。 她和大姐需要他顶门立户,为她们撑腰。李家也需要他立起来,成为参天大树,庇护李家,互为倚角。 这些话她外祖父不曾说过,只是每每见到周宪不学无术的样子,都是摇头不已外加一脸无奈。 当时她也不懂事,只觉得她外祖父对周宪是失望的。她是到了后来,才明白过来她祖父未曾喧之于口的殷殷期盼,可是周宪让他老人家失望了。 其实何止是周宪,她姐姐和她,同样的英年早逝,连命都保不住的她们,一样是让他老人家失望了吧。 她们一行人到了岔道口,越过假山,再转入不久就能到白露院了。 就在这时,假山后传来两个婢女的声音,她们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蒹葭馆下个月要放出去两个姐姐,绿柳,你有机会被分到蒹葭馆呢。” 太平年间,他们周氏四房伺候的下人也并不是全是家生子或者买断签死契的,也有签活契的下人。丫环们口中即将放出去的两人就是签活契的。蒹葭馆少了人,自然得从别处补充。她们议论的正是这回事。 “六姑娘脾气阴晴不定的,蒹葭馆并不是个好去处,要是能到关雎阁才好呢。” 关雎阁正是周盈盈所居院子。 周蓁蓁听了,不由得又看了周盈盈一眼。 “可不是吗?听说六姑娘无缘无故地发作了云真姐姐,一点情面都不讲,真是一点体面也没有了。” “是啊,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提打小一起长大的情份,单说看在冯奶娘的面子上,就不该这么做,让人寒心哪。” 周蓁蓁冷笑,她奶娘和云真的体面都是她给的,听这俩婢子的意思,当她们的脸面和主子的威信冲突时,她这当主子的还得给她们让道是吧? 而此时,冯奶娘不知何时正巧也来到此处,手里还提着个篮子。 周蓁蓁目光冰冷地看着她,如果她还不知道这出戏的用意,那她后来的几十年就白活了。真是厉害了,连她行走的路线都能算到,然后等在这里,就为了让她看这出戏,刺她的心。 冯奶娘没有注意到周蓁蓁这边,兀自冲假山那头的丫环喝道,“你们这些贱蹄子,没活干了是不是?改天将你们全都发卖了,省得让你们一个个在背后嚼主子的舌根。” 两个说小话的小丫头一惊,好一会,才战战兢兢地出来,待看到周蓁蓁和冯奶娘还有周盈盈时,双腿一软,跪下了。 特别是看到六姑娘喜怒难辨的脸蛋时,她们惊惧得连忙跪下磕头认错,“六姑娘,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饶了咱们这一回吧!” 周蓁蓁冷笑着垂下眼眸,哪有那么巧合的事,若她还是之前的她,搞不好就被眼前的小把戏给糊弄过去了,还反过来对奶娘感恩戴德, 前面说了,她十来岁的时候,内心自卑,性格敏感易怒,还有一点,就是求全心态,隐藏型的讨好人格。她武装了一身的刺,其实不过是想获得所有人的认同而已。 她奶娘不就是想利用这一点,想让她将云真调回身边吗? 周蓁蓁道,“既然知道错了,那就掌嘴三十吧!奶娘,你来执行!” 冯奶娘一惊,三十掌下去,两人的脸都要打肿打麻了吧? 她正踌躇着要不要开口求情,就听到七姑娘开口了,心中顿时一喜。 “六姐姐,对于下人,莫要太过于苛责了。”周盈盈犹豫了一下说道。 “怎么,我罚个下人,你心疼了?” 周盈盈皱眉,“六姐姐,你能不能说话不要那么冲,态度别那么刺人,我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好。” “怎么,七妹妹欲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我不成?我是受不得丫环在主子跟前如此没规矩的,七妹妹既然如此不忍心她吃苦,不若将她领回去好了。反正刚刚两丫环说了最想去的是你的院子呢。否则的话,我会以为你这是在对即将成为我院子里的丫环示恩呢。” “六姐姐,你何苦咄咄逼人呢。” “你想说我伶牙俐齿尖酸刻薄吧?”周蓁蓁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说道。 她就要乖张不驯,反正这里隐秘,又没外人,她贤良淑德给谁看呢?再说她三辈子了,只求活个恣意,即使明朝而亡,她也不亏了。憋着闷气在身体,很容易得乳腺癌的,她可是很爱惜身体的呢。 周盈盈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她的贴身丫环荧玉正欲开口,却被周盈盈扬手拦下,“罢了,此事是我多嘴了。她们既然言语间冒犯了你,你爱如何处置就自便吧。” 周蓁蓁认真地道,“不是冒犯了我,而是她们言语不当,冒犯了主子,如果她们言论的人是你,我一样会让人掌她们的嘴的。” 对此,周盈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六姐姐,我突然想起我院子里还有点事等着我,我就不去白露院了。” “你随意。”本来她就不想与她同去。 “奶嬷,还不开始吗?”周蓁蓁问。 “是!” 冯奶嬷走到两丫环跟关,轮起手掌就扇了起来。 两丫环也知道逃不过去,嘤嘤嘤地受罚。 “奶嬷,你是不是年纪大了?”周蓁蓁淡淡地问,空着手掌心来扇耳光,戏那么假的吗? 冯嬷嬷的动作一顿,然后顺着直觉加大了力道,心却乱如麻,六姑娘这话里话外两重意思,一是发现了自己放水的动作,第二重意思便是威胁她年纪大了,可以颐养天年给下面的人腾位子了。会是这样吗?六姑娘什么时候心思这么深了? 周盈盈走出去几步,顿住脚步,微微侧身,“妹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六姐姐对我意见如此之大?或者有哪些不当之处得罪了六姐姐,还望六姐姐海涵。” “七妹妹想多了,怎么会呢?”你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呢? 周蓁蓁笑看看着她们离开,笑意却不达眼底,想起对方后来的行事,她凭什么决定他们周氏众姐妹的命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第四章(抓虫) 第4章 三十个耳光打完了。 周蓁蓁看着周盈盈她们也越走越远,对此事没有发话。 冯奶嬷她们也没敢催促,垂首静待她指示。 周蓁蓁收回视线,看向一旁的冯奶娘,她看起来很蠢吗?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最后还背叛了她。如今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还人心不足,咋不上天呢? 周蓁蓁的视线有些瘆人。冯奶嬷不明所以,心中惴惴。 “奶嬷,你是不是对我处置云真一事很不满?” 这样的结果都不能接受,以后可怎么办哟。 冯奶娘一惊,“奴婢不敢,千错万错肯定是云真她的错。” 怎么突然问这话,难道她知道了什么不成?要知道这一出戏,她是透过别的婆子安排的,连绿柳两个丫头本人都不知情呢。 周蓁蓁很不客气地道,“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了。” 冯奶娘心中正惊疑不定呢,此刻倒是沉默。 “奶嬷这个身份呢,好好珍惜吧,看在你奶我一场的份上,我自不会亏待于你。” 周蓁蓁没说的是,但也仅仅限于你而已了,还想让全家都吸附在她身上吸血,没门。 “但你如果想作威作服,这奶嬷的身份肯定是不够你吃一辈子的。” 周蓁蓁的话音一落,冯奶娘的脸色就很不好。周蓁蓁的话初听很隐晦,但落在冯奶娘这个明白人耳朵里,那是明明白白的。 周蓁蓁才不管她呢,该说的她已经说了,若是她再为了女儿云真算计到她这主子头上,真的别怪她不念旧情! 周蓁蓁也知道她在处理云真乃至奶娘一事上手段过于简单粗暴。但她在出手的时候,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也有了心里准备。 当然周蓁蓁完全可以徐徐图之的,但她们何德何能? 云真她能力不显,连最基本的忠诚护主都做不到,根本没有□□的价值,不值得自己浪费脑细胞。她在她这里已经成为了弃子,何须费心? 当然,或许有人会说,一等丫环会背叛,一个巴掌拍不响,主子也有可能有错什么的。 可她出了钱买下人的忠诚,在此期间,要求对方忠诚,有错吗? 是,她是前途不够光明,但这绝不是身为仆人背叛主子的理由。 至于冯奶娘,是奶大了她没错,但这些年,她也因这层身份得了不少好处。若安分守己便罢了,偏偏她不是。 或许有人会说她,事情尚未发生未罪先罚什么的,周蓁蓁这样做对她们不公平。 对此周蓁蓁呵呵,那又如何,她是主,她们是仆,不服气,那也给她憋着。 虽然事情尚未发生,有那精力,她还不如培养新人呢,至少新人忠诚于她的概率有五成之数不是吗? 而云真,背叛的概率是高于五成之数的。 上一辈子,自己不曾怠慢她苛责她,可结局又如何? 总而言之,云真被她奶娘养废了,养成了一副丫环身子娇小姐的心。稍有怠慢或者顾及不到之处,就能让她们心生怨恨。她这是找了仆人还是找了祖宗? 从各种角度来考虑,留着她,都是一桩不划算的买卖,她可不想留着一个人来日防夜防。 事情一旦决定下来,周蓁蓁就不会再犹豫不定。 攘外必须安内,她接下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实在没那么多精力浪费在这上头。 身为闺阁女子,她身边只有两个一等丫环,两个二等丫环,还有若干粗使仆人。 明面上能网罗的人才数量有限,她不可能因为奶娘的原因,就让云真占着茅坑不拉屎。啊呸,她才不是茅坑呢,总之就是那么个意思。 周蓁蓁来到白露院平日用作周宪学习之处,她到了就站在门外,没有立即进去。 屋里,墨汁酒了一地,桌椅还有些歪扭,看来这次曾夫子气得不轻。 下人正在收拾,见了她默默地行了一礼。 周蓁蓁到时,周宪正跷着二郎腿磕着瓜籽儿,整个人洋洋得意得很,这副纨绔的模样让人不忍直视。 气氛的不对让他警觉地朝门外看去,见了周蓁蓁,他也只是撩了撩眼皮,“你来啦?” 周蓁蓁一语不发,踏过门槛,随手取了曾夫子落下的戒尺,就往他腿上抽,啪啪啪! 周宪嗷的一声,跳了起来,“你发什么疯?” 周蓁蓁抽起人来毫不留情,“我让你站没站像,坐没坐样!” 周宪一边躲一边嚷,“这关你什么事?” 周蓁蓁继续,“我让你气走夫子,不学无术!” 要是当初他出息一点,她和大姐也不至于无人撑腰!外祖父等人也不至于失望透顶,他也不至于人到中年日夜买醉!抽他! “你吃错药了吧?”周宪一边躲一边道,“周蓁蓁,你再打我,祖母和爹不会放过你的!” 周蓁蓁面无表情,继续往他下肢抽,“没大没小,不堪造就!” 每个纨绔子弟背后,都有无数个娇惯孩子的熊家长,周宪就是完全被养歪的。 “今天定让你吃个教训,省得你出去为祸乡里,坠了长辈先贤的名声。”这话最主要不是对他说的,这个他以后的锅,他先背着吧。 周宪忍着疼痛,一把将那戒尺拽住,吼她,“你管我?老爹都没管我,你管我?!” 他心中无限委屈,为祸乡里?他哪里有? 一想到这,周宪眼睛红了,“你说我长大后会祸乡里,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互泼脏水相互伤害是吧?谁还不会了? 想到上辈子他犯的那些事,周蓁蓁冷笑,为了让她大伯帮忙摆平他犯下的几件不大大小的事,他们小二房的银钱都搬空了给她大伯娘....... 周蓁蓁面无表情地用力抽出戒尺,然后又被他一把握住。 “我说你够了啊!你敢再打小爷?小爷弄死你!”周宪怒极,瞪着一双眼,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顽劣不堪的性子显露无疑。 “那你来,你来弄死我!”周蓁蓁不甘示弱,凶狠地与他对视着,“我就站在这,弄不死我我跟你姓!”重生后一直压抑着的戾气全都迸发出来了,此刻,她是真恨不得都不活了,真的,像上一世那样的结局还不如都死了算了。省得活着累人累己! 云霏在一旁听着,还有在场的下人们,真是大气都不敢出,天惹噜,六姑娘真的变了。 姐弟俩对恃着,渐渐的,周宪不敌,他是发现了,他姐是认真的! 以往姐弟俩纵然也是相互看不上眼,但历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鬼才知道她今天发什么疯,非要教训他一顿不可。他这顿打,真是挨了也白挨,他自己是讨不回来了,最可恨的是连句道歉也讨不到! 他咬牙,行,你凶你厉害,怕了怕了,惹不起惹不起行了吧。 “行了,你揍也揍了,该消停了吧?!”周宪一把推开她,然后自己再后退好几步,离她有两丈远,神情防备地看着她。 周蓁蓁气也出了,这时倒没有继续揍他的意思。她看了他一眼,知道现在不是说话交流的时机。这顿打,她不曾后悔。 从周宪处出来,周蓁蓁知道,周宪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一样长成上辈子那样的废物点心。 现在人还小,费点心思应该还能掰得过来,一旦再大些,就难了。 但她想接管周宪的教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得先过了她祖母和她爹那关。 她爹容易,她祖母那关就难了。 这事她得琢磨琢磨,她已经做好了长期的心里准备,反正他们三姐弟,就不是让人省心的孩子。 跟在周蓁蓁身后的云霏忧心忡忡,六姑娘对九少爷下那么重的手,何老安人知道了一定不会饶过主子的。 而冯奶娘则是脚步轻快。 云霏提醒了周蓁蓁一句,她点了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目光不着痕迹地看了冯奶娘一眼,连云霏都能想到的事,她奶娘会想不到吗?只不过是心中积了怨而已。 有了这样的明悟,回蒹葭馆时,周蓁蓁故意走得很慢。 果然,她在半道上就叫萱北堂的人叫了回去。得了她祖母何老安人的一顿训斥之后,被勒令罚跪三天小祠堂。 周盈盈回到自家院子的时候,她娘谢氏刚和铺子里的掌柜的对完账,眉头轻蹙。她看到周盈盈进来,朝那些掌柜的点了点对,然后让他们回去了。 谢氏心细如发,女儿一进门,她就察觉她的情绪有些不对,不像是去萱北堂尽孝后会有的神情。 她自是少不得过问一二,周盈盈只推说没什么。 她旁边的荧玉却是一脸的愤愤。 谢氏知道从女儿口中是打听不到什么了,她也不着恼,女儿这样不说嘴不告状才符合大家女子气度呢。况且她想知道什么,不是有个现成的人吗?何苦让女儿做那搬弄口舌之事? “荧玉,你来说。”谢氏点了点。 没一会,谢氏就从荧玉得知了在萱北堂以及出来后那一路发生的事,听到与周蓁蓁有关,她不由得对女儿说道,“你和她计较什么?她就是个混不吝的,你和她讲道理能讲得通吗?” “女儿是诚心为她好才说那话的——” “岂知她不领情是吧?” 周盈盈不说话,可不就是不领情吗? “傻孩子,别和她在一处计较,你和她是不一样的.....”深的谢氏没有说。 得了亲娘的安慰,周盈盈腻在她怀里,“娘,当初祖母让您教导六姐姐时,你要是接手了,在娘亲的教导下她一定长成了知书达理的模样了。”而非野蛮生长,长成现在一副尖酸刻薄不分好歹的模样。 她婶娘李氏去世后不久,她祖母觉得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是提出过让她娘顺势接手教管六堂姐和九堂弟的。 自家女儿难得的小女儿态,谢氏爱怜地摸摸她的头,笑骂,“小心没良的,你这是想累死为娘啊。为娘要教导你,还要管你两个哥哥,哪还有精力管他们啊。” 她婆婆不耐烦悉心教养她二弟妹李氏的两三个孩子,让她接手,她哪肯。这种事吃力不讨好,做好了就是你应分的,做不好就是她的错,她又不是没孩子,有那精力还不如多花些心思在自己孩子身上呢。 周盈盈被她娘说得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外头有丫环在探头探脑,这模样一看就知道有事。 荧玉出去了。 当她回来时,表情很奇怪。 “什么事?” 荧玉神情恍惚, “六姑娘无缘无故拿戒尺将九少爷抽了一顿......” 周盈盈一愣,她六堂姐这是发什么疯? 真是现世报,想到刚才女儿在她那莫名受的气,谢氏顿时畅快了。 周宪纵然是她的亲弟弟,却也是周家男丁血脉,岂能容她无缘无故地抽打? 谢氏脸上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娘就说了,你六堂姐那性子,自己都能将自己折腾个死去活来。她的事,你以后别沾手,省得惹来一身骚。” 果然没多久,就传来周蓁蓁被何老安人斥骂并罚跪小祠堂的消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第五章 第5章 萱北堂外,陈嬷嬷准备送周蓁蓁去小祠堂,其实说是送,但和监视差不多。 “六姑娘,祠堂那边夜里阴凉,云霏没甚经验,要不要让云真陪你?”冯奶娘小声建议,她心里盘算着,这次云真陪着六姑娘跪三天小祠堂,让云真多担待点,这次的事就算过去了吧? 周蓁蓁淡淡地道,“奶娘,我看你是记性不好了。”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只想着这事。周蓁蓁心中冷笑,看来她是怎么敲打她都没放心上是吧? “我这做主子的,说出的话,一口唾沫一个钉,唾面自干的事,绝不干。”她是真的恶了她奶娘母女。 冯奶娘脸色一变,“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走吧,咱们去祠堂。” 陈嬷嬷就站在三丈外,给她面子容她交待一些事再去祠堂。 周蓁蓁与冯奶娘的话,她影影绰绰听到一些,再结合今儿发生的事,不由得在心里道,六姑娘和她奶娘之间,闹得有点僵啊。 周蓁蓁到了之后,就径直跪在小祠堂中。 陈嬷嬷将周蓁蓁送进小祠堂之后就走了,鉴于周蓁蓁过往的表现,她倒不怕她弄虚作假什么的。六姑娘耿直得很,她才不会呢。 她走了之后,周蓁蓁吩咐云霏拿蒲团。 三天呢,有时候做做样子就行,真的跪在这石板上三天,腿都要废了。 对于她的吩咐,云霏很意外,六姑娘倔强,以往跪小祠堂都是实打实的,什么时候弄虚作假过? 周蓁蓁当然没有忘记她以前干的蠢事,那简直是自虐,自以为她跪得一身伤痕,能换来家人的愧疚以及怜惜,但以前的她不知道的是,只换来她祖母吐出来的一个蠢字。 云霏很快就弄来了一个蒲团,周蓁蓁跪在上面想着自己的心事。 头一世,她的性格是真的不好。可以说,连她自己都讨厌自己那样的性子。 为了陈粲,她也曾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过。但是当她冒领功劳一事被揭穿,与陈粲的亲事不了了之之后, 一切的努力显得多么可笑。于是她开始自暴自弃,嫁人之后仍旧没有醒悟,最后撞得个头破血流,她不到三十而殇,仅留下一稚子,在这艰难的世道里求生存。 带着记忆重生在后世,就是意外之喜了,她没想到自己还有那样的机缘。她出生在一小富之家,兄弟姐妹三人,父母待他们都差不多。在后世生活了二十多年,各种知识的熏陶以及时间的沉淀让她渐渐走出了阴霾,最重要的是人格的渐渐完善和健全。在这之前,她刚刚从上一世的纠缠中走出来了,正准备接受她大学同学的追求,开启新的生活。 哪里知道转眼她又回到了第一世的周家之中。 说实话,她并不想回来。这一世她的生活痛苦居多,快乐太少。束缚也多,哪有后世来得自由啊。 但是既然回来了,那她也不忤。只可惜回来得有些晚,要是早些年,她娘还在的话,她还能想想办法为其延请名医救她一救。 今天的事皆是她故意为之,也是她遵循心意的做法,收拾侍女是真,对周宪恨铁不成钢也是真。当然,她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自然有她的目的,其中之一便是剑指六房房长的当家娘子泓大婶子郑氏。 不过她在别人眼中向来就是行为乖张,情绪常常阴晴不定,应该没人会想到她另有目的。 在记忆中,她泓大婶子郑氏死后利用手中十二处产业,将周家好几房人都拉下了水。 并将六房房长周泓周举人虐子杀子的嘴脸,还有莫老安人插手侵占儿媳妇私产的嘴脸,就在知府夫人、族长以及诸位族老太爷跟前,扒得清清楚楚。 整件事中,有个关键人物,就是挑起脓泡的人,也是为郑氏为宕哥儿张目之人。 郑氏亲生父母早已逝世,又无兄弟撑腰,若非此人,周氏宗亲夺产一事终会是笔糊涂账。 族人瓜分侵占郑氏私产一事毕竟是丑闻,终会被宗房族长大被一掩,不为外人所知。最终吃亏的,将会是她泓大婶子的一双儿女。 这一局中,郑氏耗尽了半生经营所得,以十二处产业为赌注,半辈子经营的人脉为依托。 她泓大婶子费尽心血谋算这一局,只为给儿女挣条活路,以及多挣一些傍身的财物,好让他们做个富贵闲人。 不闹这么一出,这些产业也守不住,毕竟周宕和周秀秀尚且年幼,母亲的产业自然是交由祖母父亲来打理。等他们长大了,还有多少交到他们手上,就未可知了。甚至能不能平安长大,都另说。 做这富贵闲人,已经是郑氏能为周宕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因为周宕在周家坊的名声几乎和周宪相当,都是顽劣跋扈不学无术之辈,区别在于周宕是被其祖母莫老安人故意养歪的,就为了气郑氏;而周宪是疏于管教。 而她七堂妹周盈盈也在此局中,不知道做了什么,得到郑氏的青睐,然后得了十数万两银子的酬劳。 在上一世中,那十数万两银子是失踪了的,谁也不知道竟是她七堂妹得到了。也是到了后世,见识多了,周蓁蓁将此事翻来覆去的研究,方琢磨出来的。 这也是之后许多年她大伯一房不缺银子的原因。有了这一笔横财,以及利用周宪爱闯祸这一点从她家这只备用银袋子不时搜括来的银钱,她大伯官运亨通,一家子的运道非常好。要知道这还是在她大伯未曾经略地方不曾刮过地皮的前提下哦。 周蓁蓁算了算,她泓大婶子的布局应该已经在进行中了吧? 周盈盈在其中做了什么,取得了泓大婶子的信任,周蓁蓁不知道,但她觉得八九不离十是与周宕有关的。 但她回想了前世的事,看往后数十年,周宕的结局也没比她弟弟周宪好到哪里去嘛。 此时,她泓大婶子临终之前最忧心的莫过于周宕和周秀秀兄妹了吧? 她抽周宪这一顿,可以说有一半是真的恨铁不钢,另一半则是冲着她泓大婶子去的。从她连周盈盈都托付这一点来看,她泓大婶子不会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上的。 钱,她不缺,但她泓大婶子那些产业上的人,却是她需要的。 只是时间太紧了,只有半个月了,不然她可以更好地布局,而不是像现在她只能因势利导,先引起她的注意再说。 周蓁蓁拿戒尺打了周宪一事然后被罚跪小祠堂一事,很快就从四房往外传去。 冯奶嬷经了周蓁蓁的连续打脸,才不会替她遮掩呢,只恨不得所有周家的人都知道她做错了事被罚了才好。 所以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六房那边,周秀秀辞了周盈盈回去之后,换了衣裳就立即去看望母亲郑氏。 消息传到的时候,周秀秀正与郑氏说起明天一早周盈盈会过来看望她一事。 听到那句‘今天定让你吃个教训,省得你出去为祸乡里,坠了长辈先贤的名声。’,郑氏怔怔的。 她七窍玲珑心,别人只关注到周蓁蓁无故发作亲弟弟,她却想到周蓁蓁抽打亲弟弟的用意。 周宪的顽劣,她是知道的,和她家周宕一样,在周家坊是人嫌狗厌的。但因为在周家坊,许多人得过她的接济和恩惠,对周宕的劣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人的忍耐是有限的,而且再大的恩义也有消耗完的一天,女儿还可以外嫁,也不碍着什么,但是儿子呢?他如何能在婆母的恶意对待以及丈夫的迂腐漠视之下平安长大,这才是她忧心的。 “秀秀,这些日子,你替为娘多留意你蓁六姐的动向吧。”可惜,为了确保计划,许多心腹她都顺着她婆婆的打压送了出去。让女儿来做这事,也是最不会引起婆母怀疑的。 周蓁蓁从小祠堂出来时,只精神不济了一些,不似以往半死不活,连走路都走不路需要人搀扶。 倒惹来了陈嬷嬷的些许侧目。 对她,周蓁蓁只笑笑,然后去了一趟萱北楼,何老安人没见她。 这段日子她爹不在,去了外地会友。不然还得去一趟她爹的院子,现在倒是省了,于是她就回蒹葭馆。 周蓁蓁回到蒹葭馆,下人立即送上精美热乎的佳肴,然后香汤沐浴,之后她好好睡了一觉。 睡醒后,她收到一封信,信是她表姐写的,约她下午在文会楼见个面。 见到这信,周蓁蓁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她算了算时间,这封信比上一世还要早出现在她跟前,估计是她近来的行为让她姑姑一家很不满了吧?而且时间就约在下午,那么急,想来很迫不及待了吧? “云霏,准备帮我梳妆更衣,表姐下午约我在文会楼相见。”怎么着也不能输了气势不是? 云霏脸色很怪,表小姐不是住在府里吗,有什么事不能在府里说? 周蓁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就不懂了吧?她哪好意思在府中说那件事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章 第六章 第6章 周蓁蓁出门的时候,正巧遇到周宪疯玩回来。 周宪身后的小厮追着他的脚步,向他禀报,“六姑娘今儿从祠堂出来了,九少爷要不要去蒹葭一趟?” 周宪冷哼,“跪祠堂那是她活该,她抽爷那顿,小爷都还没和她计较呢。” 隐蔽处的周蓁蓁磨牙,小子,欠调、教! 云霏站在周蓁蓁身后,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她家主子一个冲动就冲出去再抽九少爷一顿。 “这次那蠢女人还像之前那样被人抬着回蒹葭馆吗?”周宪问小厮的话远远传来。 听着他口是心非的问话,周蓁蓁眼神一柔,算他小子有良心。 文会楼,一听就知道是名人雅士汇集之所。此楼离周家坊不远,乘坐马车过去只需要一刻钟左右。 表小姐蔡彤已经等候在雅间里了,周蓁蓁直接上去二楼就成。 双方见面,自然少不了寒暄几句。 对蔡彤约她出来的目的,周蓁蓁心中早有计较。但敌不动,她也不动。 蔡彤道,“这次约你出来,是有一桩事要告知于你。” “表姐请说。” 表小姐蔡彤的目光落在周蓁蓁莹白如玉的脸蛋上,不可否认,周蓁蓁姐弟三人都生了一副好相貌。其中又以周蓁蓁为最,高挺秀气的琼鼻,肤白赛雪,明眸皓齿,鹅蛋脸,看着就有福气。若说有什么缺点,那便是眉型尚可,就是眉色有些淡了。 对此,周蓁蓁是知道的,但一则眉色是天生的,越年长,颜色会深一些,但颜色也不会从浅棕色变成黑色就是。还有眉毛代表眉运,也就是兄弟运。她兄弟不给力,眉毛自然就淡且疏。反正她对自己的眉色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是这样的,五年前,你娘和我娘曾私下为你和我二弟订下了亲事......” 周蓁蓁适当地表现出一脸的惊讶,心中却在想,她表姐约她出来,果然是要谈这事。 她表姐口中的亲事,是五年前她娘亲和大姑母私下里订下的,她和她二表哥俱不知情。 她二表哥,清秀斯文,身上书卷味甚浓,生成一副端方君子的样貌。 她娘李氏偏爱读书人,五年前,她二表哥年方十一,小小年纪在读书上天分已显,当时教他的夫子曾断言,五年之内,他蔡谨必为秀才,现今果然应验了。 当时蔡家似乎遇到难以启齿的难关,需要大笔银子周转,这门亲事就是在那时候订下的。相当于蔡家用她二表哥的亲事,从她娘手中获得银子周转。 这门亲事,不难看出她娘是主动的一方。 但大姑母也提出了条件,以不能影响她二表哥读书为由,在她二表哥弱冠之前,这桩亲事不能向外提及。 这条件她娘亲答应了。 这就是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一桩亲事的原因。 但她娘也不傻,这桩亲事除了她之外,还是有人知道的,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她外祖父。 喜欢读书人这一点,她娘和外祖父是一脉相承的。 而且她娘和大姑母还有一协议,如果她大姑母那边毁约,只需将那笔银子如数奉还便可。 现在的情况是,蔡家正蒸蒸日上,她表哥方十六已经是秀才公了。明年下场试着冲击一下举人老爷,成的话是万幸,不成的话权当积累一下经验,无伤大雅,反正他还年轻呢。 蔡家在挑选儿媳妇方面有了更多的选择,而她又是那样的性子,名声也不算顶好,她大姑母自然就不乐意了。 所以她这次携女归家,就是为了解决这桩让她很不舒服的婚事的。 在她大姑母心中,她二表哥是有大前程的,哪能有半丝污点瑕疵? 这不火急火燎地来解决这门不为人知的亲事了嘛。 蔡彤觑着她的神色继续说道,“这些年,我们冷眼看着,你们俩人也只有青梅竹马的情谊。此次来周家之前,我娘曾特意探过你二表哥的口风,他也说了,只拿你当妹妹看待,没有想过男女之情。” “我娘的意思呢,为了顾全你的名声,是想让你和你外祖父商量一下,将这桩亲事悄悄退了。你们女方提出退亲,面子上也好看。” 听到这话,周蓁蓁呵呵。 其实这些年看,她外祖父也知道齐大非偶。如果蔡家或者她姑母私底下提出解除婚约的话,她外祖父纵然觉得可惜,也会同意的,毕竟结亲是结两姓之好。 如此一来,悄悄儿解决,对双方都好。 但是她大姑母没有去找她祖父,反而来找她这个不知情的当事人,其中的原因,无非就出在那笔银子上了。 她大姑母并不想归还那笔银子。也是,进了口袋的银子,还是那么大一笔数目,再掏出来,那肯定是比割肉还疼呢。 前世呢,此婚事也是在她泓大婶子逝世之后,她表姐来找她谈话时她才知道。 彼时,她已对陈粲芳心暗许,哪会乐意这门突然冒出来的亲事啊。于是她亲自找了她外祖父,说她不同意与蔡家二表哥的亲事,还闹腾得很厉害。 后来她外祖父哀声叹气地去和她大姑母商量,将她娘亲为她谋划好的亲事作罢。 并且因为他们是提出毁约的一方,自然不好追问那笔银子了。 而且蔡家正渐渐起势,依她外祖父的意思,权当资助蔡家了,希望日后他们能念在他们曾帮助过他们的份上,他们三姐弟有难的时候能伸个援手。 那笔银子足有三万两之巨,前世她不缺吃不缺钱,银钱更没缺过,又满脑子被风花雪月给塞满了,自然不觉得这笔银子有多重要。 但现在嘛,这门亲事她同样不乐意,可是她娘撒出去的钱财,可不能全家了蔡家。 现在蔡家使的,不就是前世的套路?就指望她这边作为突破口呢。 不肯守约,不愿牺牲儿子的亲事,还不想归还银子,啧啧,吃相真难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去说,不好吧?”周蓁蓁慢悠悠地道。 蔡彤心想,顶撞长辈的事,你周蓁蓁又不是第一次做了,装什么孝顺子孙呢? “这没什么不好的,表姐是过来人,你听表姐一言,咱们女人啊,这一辈子就图个知冷知热疼自己的男人。这事是关你自己的幸福,你如何能不努力不争取一二?而且表姐知道你另有心怡之人,那陈秀才出身农家,却能年纪轻轻的就考中了秀才,表姐冷眼看着,实属难得的郎君。” 她心怡陈粲?不用想,这消息肯定是从云真那里传出去的。毕竟那一日前面她花痴一样的表现,可瞒不过从小一起长大的云真。 这样的话,要是她还是以前的她,现在肯定是千肯万肯了。 周蓁蓁故意道,“同是秀才公的二表哥亦难得。” 蔡彤摇头,“谨二弟为人太过清冷,比不上陈粲的。” 周蓁蓁没有说话,她想看看蔡家还能甩出什么样的理由哄她如了她们的愿? “宪表弟将曾夫子气走了,我娘知道你抽宪表弟那顿是恨铁不成钢呢,我娘答应帮你将曾夫子劝回来,待宪表弟再大一些,再延请名师教导他。” 周蓁蓁暗叹,她大姑母真是心细如发,一点点的可能性都不放过,提出的这些条件真是投其所好,急她之所急啊,若她还是之前的她,恐怕早就答应下来了。 可惜,对于周宪的老师,她已经有了计较。 “表姐,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爹不日就家来了,这事表姐何不让姑母亲自和我爹商量?”周蓁蓁装作不知内情地提议。 蔡彤一噎,如果可以这样,她今天何必多此一举?况且这事她二舅舅还不知情呢。 蔡彤认定了这是她的推脱之词。 这是谈不拢了?蔡彤手指微动,那就让她吃个教训罢,等她意识到拒绝了她的提议是多么的愚蠢之后,后面的事就好谈了。 曾夫人当日拂袖而去,此人最是顽固,目前对周宪是厌恶不已。若无分量足够的人从中说和,他是不可能再回头教导周宪的。不仅如此,周宪顽劣不尊师重道的名声一旦传开,是无人敢教导于他了。 周蓁蓁迟迟不肯应下她的提议,蔡彤将她们刚才的谈话捋了一遍,心中渐渐认定了周蓁蓁应是看上了她二弟了。毕竟蔡谨很优秀不是吗?这也是她今天约她出来前,她和母亲都担心的一点。可这桩亲事虽然很私密,又不能当作没有发生。 “蓁表妹,你和我二弟根本就没有男女之情。” 周蓁蓁故意和她唱反调,“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周蓁蓁没有注意,他们包间刚才锁得死死的门开了一道缝儿。 蔡彤耐着性子劝,“但是强扭的瓜不甜啊。” 又是这一句!周蓁蓁换了个姿势,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我同意你的说法,强扭的瓜是不甜。但我们可以沾点酱,甜口的咸口的,都可以。我要求不高,反正瓜已经是我的了,我还管它甜不甜,你不觉得要求太高了吗?” 蔡彤愕然,脸色突然很难看,被她这番无耻的话惊着了,以为她这是还要继续歪缠,“你既不肯,何必说出这样无耻的话?你都不顾虑别人的感受的吗?” “强扭的瓜不甜,但至少我有强扭的本事,有本事你别让人进瓜田啊。”周蓁蓁的话意有所指。 周蓁蓁这是讽刺他们贪图了那笔银子,才让她有机会与蔡谨结亲呢。 门外,在她回应强扭的瓜不甜可以蘸酱那句话,恰好被路过的一行人听到了,有些人按奈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听到动静,周蓁蓁和蔡彤同时看过去。 然后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了,见到开门的人是周宸,周蓁蓁一脸的懵。 而蔡彤也是惊讶地张大了嘴。 外面,不仅有被蔡彤刻意引来人曾夫子,还有一行青年才俊。 周宸一脸无奈,他刚刚在外面就认出来了里面的人是周蓁蓁了。 他推开门是为了提醒她们,也是为了预防她们再说下去,爆出更猛的阴私。 周蓁蓁的视线落在周宸身后的一条人身上。 周宸、陈粲、徐汜......有个人在人群中比诸位都高出一个个头,可以说是鹤立鸡群。 对上那张比寻常人白了两三个度且棱角分明的俊颜,周蓁蓁呼吸一室,袁溯凕?他怎么会出现在庐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章 第七章 第7章 似是感应到她的目光,袁溯凕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一撞上, 周蓁蓁有些被吓到了,连忙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大佬看不见我,大佬看不见我...... 她的反应,袁溯凕就挑了挑眉,她认识他? 这是他第一次到庐江来,并不为外人所知,且因为不想被打扰,他用的还是母姓。袁溯凕不记得他们有打过交道。 看到这么多人在,蔡彤脸一白。对于曾老夫子,她知道她外祖母这两天已经让人备了礼给他赔礼道歉了,等她二舅回来,再去请一请,这事就基本能过去了。 她玩这一局,甚至到后面拿话故意往周蓁蓁的痛处踩,就是想试图激怒她。她这表妹敏感易怒得很,这么明显的缺点,她不想利用都不行。 她只是想让曾老夫子见识一下周蓁蓁无理取闹揭斯底里的一面,然后厌屋及乌,进而更加厌恶周宪,然后给她表妹施加压力而已。 却不料她表妹没被激怒,反倒胡搅蛮缠说出那样一番诡辩的话来。 现在的情况她明显玩脱了,想到这,她不由得气闷地瞥了一眼负责悄然开一道门缝的心腹丫环,怎么那么蠢? 站在门外的曾老夫子忍不住冷哼,“强词诡辩,真是有辱斯文!” 周蓁蓁:...... 对曾老夫子,周蓁蓁没有恶感,却也没有多大的好感。 就她所知,教导她家周宪,曾老夫子不仅能得一笔丰厚的束脩,逢年过节,还另有谢礼。特别是每到年关,她外祖家还会悄悄送一笔银子给他当谢礼。 可曾老夫子呢,端着她家的饭碗,却对任务对象横挑鼻子竖桃眼的,非常不满意。 周宪又是那样一个敏感且需要引导的孩子。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可不就阴奉阴违,甚至和他对着干吗? 圣人言有教无类,好的夫子,能做到因材施教,但曾夫子就是个顽固派,性子偏激得很。只能说,天资聪颖且乖巧听话的学生才能令其满意。 那日他甩袖而去,之后就没再回来上过课,怕是要待她家做足了姿态,他才肯回来。 但周蓁蓁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替周宪换老师了。他不回来正好,可以说,不教周宪,损失的决不会是她家! 周蓁蓁看了一脸义正辞严地盯着她看的曾老夫子一眼。若非他当年侥幸教出一个榜眼,准确来说,他是沾了人家榜眼大人的光了,一沾就是十几二十年。 但这些年,他老人家也没少打着人家的旗号行事,这老本他吃得够够的了,人家榜眼大人的家人也早就不耐烦被他吸血了。 罢了,看在他一副风烛残年又即将面临祸事的份上,周蓁蓁大方地不与他计较。 再者,在这一行青年才俊跟前呢,她觉得她的形象还可以挽救一下的。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曾老夫子继续数落她,“亏你也是读过一些闺训训诫的,却为了一己之私,巧舌如簧,诡辩夺理,真真是有辱圣听。” 她苦中作乐的一番话,被曲解成这样?还上纲上线了。 周蓁蓁感觉自己日了哮天犬。 但随即她笑了,她有辱圣听,那他的行为又是什么? “曾老夫子,我且问你,何为君子之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又当何解?您这样,也有违君子所为吧?” 周蓁蓁这话没错,不仅曾老夫子,甚至连眼前全部的人都骂了进去。 “是门自己打开的,又不是我们扒开门要听的。”有书生咕哝。 但在场大多数人都是读圣贤书知道廉耻之辈,不由得摸摸鼻子。 周蓁蓁的话,噎得曾老夫子瞪大了眼。 “路见不平众人踩,真真是好竹出歹笋,你和你不学无术不懂得尊师重道的弟弟一样,就是周家四房的耻辱!” 他身后的学子也皱眉,觉得曾老夫子的话过了。 “老先生,您吃瓜不蘸酱,那是您的事,但别人想怎么吃,你也管不着对吧?” “你怎么吃我是管不着,但你得瓜的方式就有待商榷!强扭而来,我不能让那么好的一棵苗子毁在你这等粗鄙女子之手!” 哟,知道得还挺多。原来如此啊,她当为什么呢,这曾老夫子一个劲地追着她喊打喊杀,固然有他看不顺眼自己的成分,原来还有帮蔡家出头的意思在里面呢。 但是为什么呢?周蓁蓁琢磨,曾老夫子是个老顽固,想请他帮忙并不容易。而且,有她周家和她外祖家这么多年的投喂,曾老夫子不缺银钱,想用钱收买他可能性很低。 不为财,那就是为名了。人一旦在哪里获得过好处,就容易再走原来的路。曾老夫子最为得意的一事,不就是教出了一个榜眼吗?他因此风光了多少年啊。蔡谨又是一枚读书种子,你说他会不会心动? 周蓁蓁猜得不错,她大姑确实是以让蔡谨拜曾老夫子为师为条件,才说动曾老夫子的。 如果今天一切顺利,蔡彤能以刚才提到的两个小条件说动周蓁蓁主动退亲的话,那么让蔡谨拜曾老夫子为师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就是个挂名师傅。曾老夫子想吸蔡谨的血,还要等等呢,况且前面还有个榜眼大人顶着。这事怎么看都挺划算的。 “曾夫子,你真的完全了解其中的内情吗?就妄加评判?” “有什么内情,都大不过人家不愿意!非你几句诡辩就能圆过去的。你这样的心性,周家让你识字就是个错误,倒不如目不识丁一辈子来得好,也省得利用圣贤书上的知识为非作歹。” 周宸的脸色很难看,曾老夫子这样数落一个姑娘太过了,更别提被数落这人还是他堂妹! “你说我诡辩,为了一己之私,巧舌如簧,诡辩夺理,有辱斯文。你现在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一丝喜好用言语来羞辱我,对我恨之欲其亡?” 双标狗,瞪她做什么,难道她说错了吗? “您这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原来曾老夫子还真是严以待人宽以待己呢。” 她是强词诡辩了,那又如何?语言本就是利器,用语言文字捍卫自己的权力利益,谁有本事谁就用呗。 更有甚者,书生夫子,靠的就是一支笔杆子和一张嘴,他这话说得自己好像没有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利用语言文字似的。 “你你你——” 曾老夫子涨红了一张老脸,他何曾这样被人奚落过?如今被周蓁蓁一女娃拔了脸皮往地上踩。可他又不知从何驳起...... “啧啧,这性子,可真够呛的。”有书生小声嘟囔。 这一场辩论其实曾老夫子就不太占理,但周蓁蓁这一番话能处处占理将其驳倒,也很出人意料了。 一时间,落在她身上打量她的视线就多了。 周蓁蓁发现自己好像有点用力过猛?不由得心中惴惴。 “蓁蓁,你少说两句!”周宸轻斥。 训完周蓁蓁,他转向曾老夫子,“学生几个组了个局,曾老先生可要一道来?喝杯清茶缓缓火气也是好的。” 这是想打圆场了。 曾老夫子还没回应,一旁的蔡彤有话说。 这一番话听下来,蔡彤心焦得很。 不行,不能这样,这事传出去,曾老夫子名声肯定会染上瑕疵,那对蔡谨不就有影响了吗?当然,他们可以不拜师了,这样一来就得罪了曾老夫子。曾老夫子倒不足为虑,但他之前教出的榜眼大人呢? 蔡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怎可如此顶撞夫子呢?你这样,别人还以为周家的姑娘都如此不知礼呢。” 周蓁蓁想开口又被她抢话,“蓁表妹,你别说了,今日之事传到外祖母耳中,肯定又是一顿骂。你刚从小祠堂出来,表姐不想你才出来一天又进去跪列祖列宗。” 曾老夫子倒是知机,立即道,“老夫定要问问何老安人,是如何教导小辈的。” 这时周蓁蓁才慢斯条理地说道,“怎么能说是顶撞呢,理只有越辨才能越明,刚才难道我们不是就事论事辨理吗?”说着,她还朝门外的一行人扫了一眼,但对上袁溯凕那双洞察人心的幽深如潭水的双眼时,她略显匆忙地收回视线。 这出戏在场的其他人几乎从头看到尾,书生意气,他们自然是站在周蓁蓁这边的,于是对她刚才的话纷纷颔首附和。 蔡彤不由得气闷。 但这事还没完,周蓁蓁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而且表姐操心的事可真多,我宸七哥都没你那么操心周家名声呢。” 在场上,她宸七哥是周家的子嗣,还是宗房大老爷的的嫡幼子,操心周家名声名正言顺。 周宸目光一冷,他的脸从刚才就一直紧绷着了,“蓁蓁说得对,理是越辨越明,术道有专攻,达者为先,不分老幼师徒。蔡家大表姐将辨理定义成顶撞,太小道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而曾老夫子得了一个台阶,连忙下了,胡乱寻了一个借口便告辞了。 周蓁蓁没有多说什么,反正又不能在这打杀了他,不放走又如何?见好就收吧,人们都是同情弱者的,她要是再抨击他几句,就过了。此时众人只觉得他咎由自取还解气,就挺好的。 “瑛表哥你们先进去雅间,容小弟稍后就过去。”周宸对为首的书生说道。 沈瑛,沈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刚才周蓁蓁就看到了。 沈家是庐江的望族,与周家同属盘踞在庐江的地头蛇,家中子弟相互间常有来往,很正常。 沈瑛点了点头,应下了,临走前不知为何还特意瞧了周蓁蓁一眼。 不止他,陈粲、徐汜等人也是,独一人例外,那人就是袁溯凕。 周宸想和周蓁蓁说说话,但雅间里不是还有人吗?周宸朝蔡彤看了一眼,蔡彤也知机,寻了个出恭的借口,让雅间让与他们。 周宸问他,“周六,你这几天是怎么回事?”这几天全是她的消息。她很能折腾他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她这么能折腾啊。 周六,周蓁蓁一脸黑线。 周蓁蓁只有在恼她,拿她没办法的时候,才会这样叫她。 但也不能忍,特别是她去过后世之后,“都说不要叫我周六了,不然我会报复回来的哦。” 他好笑地揉了揉她头顶的呆毛,“你要怎么报复?” 周蓁蓁咬牙,“我要叫你周日!” 周宸疑惑,“这是何故?” 周蓁蓁心累。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渐渐靠近,俩人看过去,发现是蔡彤回来了。 周蓁蓁无语,他们兄妹俩还没说几句话呢。 周宸再次摸了摸她的头,看了前面的蔡彤一眼,“没事就早点回去。这段时间尽量安分点吧,折腾那么多事,你不累?” 能不累吗?但这些事迟早都得她来处理,累也没办法。 周蓁蓁问,“表姐,我们还要继续谈下去吗?” 蔡彤点了点头。 周蓁蓁为她的厚脸皮感到意外。一般人刚刚就忍不住夺面而走了吧?不愧是成了亲的,脸皮就是比她这个小姑娘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章 第八章 第8章 于是两人又坐了回去,蔡彤在酝酿着怎么开口。 而周蓁蓁还在想他们刚才的话,刚才宸七哥问自己这样折腾累不累? 能不累吗?她得先解决了曾老夫子,还要为小弟延请名师,不久之后,她大姐还会哭着回周家闹和离...... 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都排着队等着她来处理,累也没办法。 怪只怪自己以前太蠢以及不作为,不会处理事情。现在一手烂牌,她总得捋一捋,然后费点心神,扔几张,坑几个人,偏偏她手上又没得用的人,只能顺势而为,借力打力。 就如同打地鼠,她之前太不懂作为了,很多‘地鼠’没有被处理。现在需要她连连出手,狠狠地打几锤,事情才能捋顺,才能将生活的节奏调整过来,而不是被事情拖着走。 沈瑛他们订的竹字号雅间就在周蓁蓁她们所在兰字号隔壁。 他们一行人进去之后,不免谈起刚才之事。 县学中没有见过周六的书生好奇地问道,“那是周家四房的六姑娘吗?性子真够促狭的。” “岂止促狭,言辞也犀利着呢。”徐汜道。 陈粲坐在他身旁,不语。 “和传闻不一样呢,传闻中这周家四房的六姑娘因年幼失怙,性子乖张得很,但现在看着,呛归呛,却不是无理闹三分的人。” 沈璜笑笑,答话,“龚兄,你也说了是传闻,传闻嘛,大多都不可信。” “只不知道后面可还有后续,偶尔看看这些小娘子你来我往打打嘴仗也蛮有趣的。” 袁溯凕挑了一个角落坐下,莫名地,他不喜这些人将周蓁蓁放在口中议论不休的样子。她方才的表现并未有错,且才思敏捷,应值得最基本的尊重。 范泰盛是文会楼东家之子,此时见大家对隔壁兰字号的人感兴趣,连忙献媚说道,“诸位公子好奇隔壁的谈话?” “我们只是好奇周六有没有再出惊人之语罢了。” “这有何难?” “你有办法?” “只要诸位公子想知道,在下必让诸位如愿。” 袁溯凕瞥了范泰盛一眼,蠢货,文会楼怕是要毁在他此举之上了。 虽然真正的大鳄亦不会在文会楼说什么机密之事,但文会楼这样是犯了大忌了。 不过他刚才没有出声,此刻也没打算出声,蠢货随时都有可能犯蠢,他管得过来吗? “这——”有人觉得此举不太妥当。 “有办法你就快使出来,磨蹭什么?”沈瑛笑骂了范泰盛一句。 此时周宸未回,所有人皆以沈瑛为首。 沈瑛环视四周,笑道,“两个姑娘能说什么机密,听听也无妨。” 范泰盛得了令,然后转向屏风之后,不知道怎么捣鼓的,隔壁屋的声音就传过来。 兰字号雅间内 “蓁表妹?” 蔡彤的轻唤让周蓁蓁回过神来。 “蓁表妹,这只是一桩很简单的事,咱们何必弄得那么复杂呢?” 是啊,我也觉得挺简单的,既然谨表哥对我无意,那你或者大姑母直接找家中长辈商量悄悄儿地解除婚约就好啦,何必非得找我,让我再找长辈说呢?多此一举不是?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 蔡彤心一跳,生怕她猜出什么,急急地道,“你想多了,你大姑母主要是感念你娘在世时不时的帮扶之恩,想着由你这边提出退亲,面上也好看,不至于万一走漏消息,担上被人退亲的名声。” 周蓁蓁哦了一声,发现她还是老生常谈,“既然如此,那就感念到底,将约定进行到底吧。正如我所说的,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谨表哥是如意郎君,我知道我性子不好,现在配不上他,但我会改。” 这事吧,看谁拖得过谁! 蔡彤咬唇,将约定进行到底?让你嫁过来?你倒是想得挺美的。 “蓁表妹,你听我说,女儿家还是找个年长些的,再不济,也得找个思想成熟一些的,这样的男人才会疼人。你谨表哥读书是不错,但心性还是一团孩子气呢。你和二弟于你大姑母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希望你们都能找到如意的另一半都不必将就才好。而且我娘的意思,万万以你的幸福为己要。” 啧,真是又婊又立,嘴脸真够无耻的。 “可是,我真觉得谨表哥挺好的。” 这些年蔡家骑驴找马,而她呢,这些年因为这一桩秘密的亲事,长辈们不约而同地没给她订亲甚至相看。 周蓁蓁不急,因为她等得起,她二表哥蔡谨等不起,她大姑母更等不起。 因为明年,蔡谨就会迎娶前国子祭酒之女杨芳。 周蓁蓁算了算时间,明年迎娶,那现在至少蔡杨两家应该透过气初议亲事了。 等着吧,那笔银子,她非叫蔡家连本带利给她吐出来不可。 周蓁蓁太轴了,蔡彤觉得谈不下去了。 周蓁蓁都以为蔡彤会识趣地提出离开了呢,毕竟她的意愿已经摆明了,她不可能改变得了她的想法,如此退去才是正常的。 不仅周蓁蓁这样想,在隔壁厢房听壁角的书生们也是这样想的。 看她坐在一旁绞尽脑汁一脸苦恼的模样,她这是还想说服自己?周蓁蓁眸色一冷,难道自己看起来很傻吗?不然她们一个个怎么拿她当傻子在耍?利益攸关的事情,会被人两句话就轻易说服? 周蓁蓁突然就想明白了,她愿意为对方留面子,迟迟不愿意撕破脸扯开那层遮羞布,内心其实是想留一条后路的,指望日后哪天落了难对方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能帮他们姐弟一把,是她奢望了。 对方如此不知进退,何尝顾虑到姑表亲情? 是她想差了,此事她爹不知,表面上只剩下她外祖父知道这事,周家这边还有一人可能知晓内情,这人便是她祖母何老安人,但她祖母肯定不会站在她这边的。 她不撕破脸的话,那就得由她外祖父来。那她不是将蔡家之怒转到她外祖父头上吗?她祖父今年六十八了,再两年就七十了,都道人生七十古来稀,她还要他操心多久? “表姐,不必再搜肠刮肚找理由说服我了,当初大姑母和我娘是怎么约定的,就按约定来走就是了。那约定并不过分不是吗?” 她,她知道?蔡彤抬眼,惊骇地看向她。她知道底细,那之前的那些话,就是一直拿她当猴耍了? 一时间,蔡彤的脸色一青一白的,很是难看。但她还是克制住了发飙的冲动,她深吸一口气,说道,“你的想法表姐知道了,容表姐回去和你大姑母商量商量再说吧。” “我走了,你要一起吗?” 周蓁蓁摇头,“表姐先回吧,我晚点就回去。” “那我先走了,你注意安全。” 蔡彤在丫环的伺候下,戴上帷帽,然后簇拥着下楼。 竹字号雅间,等周宸解手回到的时候,发现众人的脸色有些怪异,他没有多想。 此时,谁也没有当着周宸的面说他们偷听一事,等散了之后就难说了。周宸迟早会知道这事的。 蔡彤下楼之后没多久,周蓁蓁也走了。和蔡彤相比,她年岁尚小,不戴帷帽也没关系。 “欢迎下次再来。”文会楼的小二客气地送她们出门。 周蓁蓁已经走出去几步了,突然转过身回头看了一眼。 文会楼,聚贤馆的前身啊。现在多看一眼少一眼,前世,文会楼不知道得罪了哪个大人物,几乎一夕之间就被查封,然后易主,再开张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已经是聚庐江文风雅气于一身的聚贤馆了。 袁溯凕站在二楼窗边,正好看到她转身遗憾的一眼,这是什么眼神,似乎是在看某个被毁之物的最后一眼?难道她察觉到什么了吗? “六姑娘,咱们直接回家吗?”去霏问。 “先绕道去回春堂吧。”回春堂是一间能看病及抓药的医馆,那里每日都有大夫坐堂给病人看病。 云霏以为她哪里不舒服,但近来她家主子积威甚重,她不敢问。 在后世,大学期间她学的中药学专业, 到了回春堂,周蓁蓁拿出一张药材单子,一口气要买二三十种药材,且量都在半斤以上,引来抓药药童的侧目,还惊动了在屋里用膳的掌柜。 “姑娘,你买这许多药材,可有药方?” 张掌柜看周蓁蓁小脸漂亮,但仍带稚气,再看身段便知她年岁不大,却一口气买那么多药材,怕有什么不妥。 周蓁蓁摇了摇头。 张掌柜耐心道,“这药与药之间,是非常讲究配伍的,而且配伍是有规则的,不能乱来的。” 周蓁蓁失笑,掌柜的当她是什么不懂的小女娃买药回去瞎折腾呢。 “张掌柜的,你放心吧,我晓得分寸,不会乱来的。” “你认识我?” 周蓁蓁笑,“你在回春堂当掌柜这么多年,认识也不奇怪吧?”然后她接着道,“张掌柜的,你让他们赶紧给我拣药呀,这天快下雨了,我们还得赶着回去呢。” 张掌柜见她言行举止都很沉稳,再看她身后还带着丫环,心想小姑娘家人应是不会让她乱来的,而且回春堂也没规定人家没有药方就不许卖药材给对方。于是冲着拣药童子点了点头。 朱砂、黄芩、冰片、厚朴、茯苓....... 周蓁蓁都一一上手检查过,看它们的品质,以及炮制是否得当。 她特别买了几种在后世已经绝种或者禁止买卖的药材,比如犀牛角,后世在九三年之后在药材市场上就禁止售卖了,导致很多需要用到犀牛角的药方都不得不更换药方,采用替代药材,比如安宫牛黄丸就用水牛角替代了犀牛角,以致九三年之前的安宫牛黄丸都炒到了近两万块的天价。 她这样倒显得一副老手的模样,让张掌柜的失笑,“小姑娘你放心吧,咱们回春堂是百年老字号了,出品的药材品质你放心好了。” 周蓁蓁点了点头,示意云霏付账。 店铺外的街道小旋风卷着泥尘和落叶呼啸而过,行人形色匆匆,是真的快下雨了。 云霏将药材交给一旁的仆妇,扶着她出了回春堂的大门,朝他们的马车快步走去。 “六姑娘咱们赶紧走吧,这天气真是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这时袁溯凕带着小厮从对面走来,那瘦长的身材和比寻常了苍白了三个度的脸,还有周身冷漠到极点的低气压,让人想忽视都难。 迎面而过时,周蓁蓁全身微微一僵,她没想过这么快和他打第二次照面啊。 擦身而过只是一瞬间,周蓁蓁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马车。 而袁溯凕和他的小厮也转身进了回春堂。 他的小厮阿誉道,“公子,是周六姑娘,她身边的丫环,我认得。” 袁溯凕玩味一笑,看来她真的认识自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章 第九章 第9章 “七少——” 见到袁溯溟,张掌柜的连忙迎了上来。 “张掌柜,刚才那姑娘来咱们回春堂买了什么啊。”阿誉随口一问。 张掌柜少不得说道一翻。 不仅回春堂这边无意中提起了周蓁蓁,周蓁蓁坐上马车之后也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袁溯凕。 袁溯凕,本名袁桓,溯凕是其字,世人尊称溯凕公。 袁家名门出身,子弟众多,因为他身体不好,袁家对他的要求也不高。 直至他十八那一年,他感觉身体尚可,便去参加了当年的大比, 考到最后一门时,他身体无力支撑,只写了半张卷子,在这样的情况下,其他科太出色了,康靖帝惜其才,特赐两榜进士出身。 其实她也只见过他一次,就是在她死前,在她那丈夫做县令的边陲小城里,那时的他形销骨立,但容貌和现在看起来还是有八分相像的。所以她才能一下子将他认出来。 溯溟公这三个字为天下所知,皆因一场御敌千里的战役。 但周蓁蓁怕他。世人皆看到那场战役,他拒外族于千里之外,接下来几十年,边境得安。却不知为了诱敌深入,他将计就计,借着别人的手,用了一个大城池几个小城池二三十万的老百姓作饵,一举将外族人号称十万的前锋给消灭了。 如果说陈粲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代表,因为曾在底层生活过,即使回归了家族,行事间多少都带了一些悲天悯人的意味。 而袁溯溟则是标准的公卿子弟,他行事,只看目的,只要付出的代价小于达成目的之后得到的,那他就会去做。 世人评价陈粲乃大乾朝的肱骨之臣,袁溯溟便是大国重器,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重击。 现在的袁溯溟还年轻,周蓁蓁默默地算了算他的年纪,他现在应该年过二十了,但刚才见他时,他还神色自若地和她宸七哥一群弱冠之年的书生混在一起,脸皮真够厚的。 蔡彤回到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去见她娘了。 而此时周兰正从萱北堂奉承完她娘回来,一见蔡彤的神色心就是一沉,“怎么,她不肯?” “娘你说对了.......”接着蔡彤便将文会楼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转述给她娘知道。 周兰一脸的气恼,“真是不知好歹!”没想到李氏竟然不遵守约定,私自将约定告知了周蓁蓁!果然是商户之女,眼中只有利益! “娘,实在不行,就将那三万两还回去得了。”这三万两拿出来,蔡家不至于伤筋动骨,只是会肉痛而已。 蔡彤想想今天在文会楼发生的事,特别是周蓁蓁将曾老夫子怼得哑口无言那一幕,以及后来她点出自己知晓她娘和二舅母的约定一事,总觉得这样的周蓁蓁不是好忽悠的。 而且他们这边顾忌太多了,啥都得用巧,对方不一样,只要拖一拖便能拖死他们。 “还什么还?”周兰瞪她,“这话你当初怎么不说?要是当初说了,拿出这三万两,连你的嫁妆都要缩水一半,你肯吗?”还钱是不可能还钱的,这一辈子都不可能。 蔡彤缩缩脖子,不说话了。 周兰不以为然,在她印象中,周蓁蓁就是个脾气极差,只会拈酸吃醋的黄毛丫头,不然也不会一提周盈盈就炸。 “咱们太急了,不然让周蓁蓁和那陈粲多交集一段时间,不用咱们主动,她自己都会上窜下跳地求着我们解除婚约。” 周兰还有个想法,十四五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华,一个陈粲不行,不是还有李粲罗粲?总有一款合周蓁蓁的眼缘和心意。 蔡彤知道为何她娘这么急迫,难道她二弟书院的山长愿意保媒,她娘对女方及女方娘家那边很是满意,十分地想促成这桩亲事。 “那娘你有什么办法吗?” “这事容我再想想。”周兰一直在踱步。 “这个家还是由你外祖母和大舅娘当家,她还上不了天。” 将她娘牵扯进来,这银子也只是从左手转到右手,大不了分一点给她老娘!周蓁蓁那黄毛丫头还想染指这三万两银子,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那曾夫子那边?二弟还要不要拜师?” 周兰头疼,“那废物,拜什么师?” 若是能顺利解除婚约并抹掉那三万辆,让他占点便宜也就罢了,现在的情况还想让她家老二拜师?做梦。 周蓁蓁早就料到她大姑母不会那么轻易将那三两万掏出来的,想也知道,都吃进嘴里的肉,再吐出来比没吃的时候更难受。她能找谁做帮手,周蓁蓁大概也能猜得出来。 这事要是在泓大婶子去世前解决了倒也罢了,吵吵闹闹,族长也不会太管。 要是放在泓大婶子去世之后,有了族人侵产一事打底,她这样的做法就是雪上加霜的做法,她祖母或者大伯母敢帮腔,那就是给周氏一族抹黑,你看族长大人饶不饶得了她们! 所以,那三万两银子,他们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周蓁蓁估计,这事有九成的概率会按照她的想法发展。 这事她大姑母是着急着解决,但她本人又不是那样痛快的人,指定会拖。 夏季的雨来得急来得快,尽管周蓁蓁的车驾已经急急家去了,但还是遇上雨了。 到家的时候,周蓁蓁的衣裙都被打湿了。 待她换了干净的衣裳出来,云霏取来干净的帕子,欲替她绞干发尾。 周蓁蓁伸手接过,自己来。 她一回到,就有人告诉她六房的周秀秀来了,一直在等她,却没想被雨困住了,现在人在花厅。 周蓁蓁连忙让人将之请过来,就在东次间招待她。 周秀秀有些坐立不安,“蓁堂姐,我娘想见见你。”提出这个要求,她脸都胀红了,只因之前她不怎么和周蓁蓁打交道,她与周盈盈交好,多数时候还站在周盈盈那边。 周蓁蓁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寻思着怎么说才不伤害她这小堂妹。她不缺钱,无意掺和进那么大的一个局里,虽然泓大婶子手中的人她很想要,但真要了,估计就得和隐在暗处的周盈盈牵扯不清了。周盈盈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多疑。她暂时还不想和周盈盈掰手腕。 她对她有善意,也可怜他们兄妹,但她自己此刻都满头虱子抓不完,周蓁蓁觉得上回那次隐晦而善意的提醒她觉得就够了。周家六房庙小妖风大,她这小身板还是悠着点吧。 周蓁蓁婉拒了她的单独邀请,只说改天得了空,约上几个姐妹去看看泓大婶子。 周秀秀很沮丧,正巧雨停了,她便走了。 她的发尾还湿着,便自顾自地擦了起来。 她刚走不久,周宪兴冲冲而来,眼睛亮晶晶的。 “听说你削了曾老头子一顿?” 周蓁蓁擦头发的动作一顿,消息传那么快? 周蓁蓁不知道,文人相轻,曾老夫子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夫子,至少就没在县学执过教。 估计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什么货色?所以没敢去县学献丑? 所以他与沈瑛周宸那帮子人是没什么情分的,他们自不会帮他遮掩丑事。而她又是周宸的堂妹,怼他的那番话也在理,他们可不就偏向她这边了嘛。 说起来,他们对峙的那一段,也算得上是博君一笑的谈资。 他们实在难得见到一个姑娘家被夫子指着鼻子骂,还能有条有理地怼回去,而不是装柔弱然后掩面哭着跑出去的。 说实话,当时周宸都准备帮她收拾烂摊子了,哪里知道人家自己就将曾老夫子收拾得清清爽爽。 再瞧他兴奋得脸都发红了,而且亲自跑来蒹葭馆,这是连她抽他那顿的仇都不记了? 周蓁蓁瞅他,“我只是怼了他几句,你就这么高兴?”他们姐弟的样貌都遗传自李家多一些,她的弟弟,长大了后定是个翩翩美男子。 “高兴,当然高兴啊。” 他被那曾老头折磨死了,今天听说了这事,总算出了一口恶气,这才促使他摒弃‘前仇’,不计前嫌过来找她的好么。 “我帮你出了一回气,你以后要不要听话?”周蓁蓁趁机提条件。 周宪瞬间戒备地看着她,“那得看看是什么事了。” 周蓁蓁翻了个白眼,小子,思想还真多,防她这姐姐跟防贼似的,但怨你在外面也是这么防备坏人才好。 林奶公一脸欣慰,这就对了嘛,都是嫡亲的姐弟,就应该相亲相爱,同室操戈什么的,要不得。 这事周蓁蓁以为就这样了,但后面的发展真的是出乎她的意料。 曾老夫子教书近三十载,自然不止教过周宪一个学生,以他挑剔的尿性,自然是满意的少。 他奉行的是批评式教育,这对于未及弱冠之年的少年郎而言是非常不合适的。 许多少年郎都被教得要么唯唯诺诺,要么就像周宪一样,刺头似的。 请他的都是一些富商之家,欲让他帮孩子启个蒙,好有点基础之后送去书院那种。 周家坊有族学,也有蒙学,本不必请他的。但她外祖父一片拳拳之心,想给他开个小灶,作主请的曾老夫子,花的还是李家的钱,一请就请了三四个年头了。 孩子被教成那样,又在这礼教森严,讲究天地君亲师的大环境里,那些家长能怎么办,只能自认倒霉。 周蓁蓁那句质疑他严以待人宽以待己的话,真的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了,曾老夫子不就是仗着自己师者的身份,拿着鸡毛当令箭吗? 多少领教过曾老夫子的人暗自拍手称快,并且暗自出力,推动着流言的发展。 可谓墙倒众人推,曾老夫子这面墙虽未倒,只是被周蓁蓁蛀了个洞,自然有人跟进,整理出曾老夫子曾经为名为利做过的一些‘宽以待己严以待人’的事迹。 周蓁蓁不知道,她期待中的榜眼夫人设套让曾老夫子倒大霉一事,在她抠出这么一个洞之后,果断跟进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章 第十章 第10章 周宪在蒹葭馆这边呆了挺长一段时间,这是这两年来都没有过的,因为自打他到了八九岁猫嫌狗厌的年纪他在一个地方就呆不住了。 今天虽然周宪没答应以后要好好听话,但鉴于周蓁蓁替他出了一口恶气,被周蓁蓁哄着,他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一些小条件。 周宪走后,周蓁蓁捣鼓着她从回春堂买回来的药材,她想做出两种中成药来,这两种药材一种是立即要用到的,另一种也是即将要用到的。 甘草质坚硬,木质纤维多,粉性小,宜制膏。 厚朴质地一般而易碎,要磨成细粉,完了还得通过火酒渗漉来提取其药用精华,芳香类的药材她没敢买太多,以她目前的简陋设备提取芳香精华太难了。 云霏在屋里伺候,看着自家主子有条不紊地处理各类药材,有些叹为观止地佩服,她还真不晓得她家姑娘有这么一手。 不过她也没怀疑什么,先不提怪力乱神之事,主要还是她对自家姑娘的经历并不了解,因为几乎每年她家姑娘和九少爷都会到他们外祖李家住上一两个月,或许这一手制药术是在李家学的呢? 其实周蓁蓁就是利用这一点才敢如此胆大行事,即使问到李家那边,她也是有理由的,只不过有些牵强,并不是说不通的。况且她就是她,又不是什么外来的灵魂,她不惧什么。 她在后世上大学时考取的是一流的中医药大学学府,那里名师大牛云集。 因为经历了一世婚姻的原因,大学期间她对恋爱看电影上网这些不感兴趣,本人呢,非常沉得下心来。比起那些紧了高中三年之后上大学就松了的大学生们,周蓁蓁仍旧保持着对知识孜孜不倦的态度就很难能可贵了。 大一大二学完基础课之后,大三时,她就成为一名教授导师的助手。那位教授平时都是带本校的研究生的,很少带本科生,那一年他恰好需要调剂,周蓁蓁他们那一届才幸运地遇上他。 可以说在大学的那几年,她真的学到了很多药学甚至医学上的知识。她也非常感谢她的导师,一路带着她,不仅专业的药学课,其他方面的医学知识也不吝啬教她,还有她导师圈子里的朋友也是不时地给她投喂知识。 周蓁蓁在后世多年,她是真的觉得后世的人很幸福,不论男女,都有平等的受教育的权力,甚至到了社会之后,还能和男人同台竞争,虽然隐性的性别歧视有,但那样的自由搁现在根本想都不敢想好吗? 无论是大学之前的文化课,还是大学之后的专业课,她都觉得贼有意思。 她的性子能慢慢地从敏感尖锐回到平和良善,这些贵人功不可没。 在大学期间,她的专业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大学一毕业她就考取了中药药剂师资格证,这个证贼难考,当时他们那个系,毕业那一年就考上的不到十人。 她大哥也是个很有经商头脑的,那证一到手,他就拿去注册了相关的营业执照,在本市市中心人民医院旁边开了一间药店。 周蓁蓁靠着中药药剂师资格证的挂靠,每年的分红就拿到不少,只两年就在市里首付买了一套两百平的房子,当然家里也添了一点钱。 可惜这些都已经成了过往,想到这里,周蓁蓁有些怅然若失。幸亏她家有三个孩子,她父母不至于成了失独老人。而且大哥大姐皆已结婚,随着新生儿的降生,定能冲散亲人因她的逝世而产生的伤痛。 她现在该烦恼的是,该如何让她的医术制药术过个明路?会和精通是两码事,她会制药,能用之前牵强的理由,但她精通制药,那理由就不怎么够用了。周蓁蓁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事大概还得落到她外祖父身上。 周蓁蓁刚拿起水牛角,门外就传来冯奶娘的叫唤声。 “六姑娘......” 周蓁蓁秀眉微蹙,看着这些处理到一半的药材,深感冯奶娘的碍事,其实她之前就放了冯奶娘的假了,谁知道她还那么‘有心’,不时地回蒹葭馆看看。 看来得赶紧处理了,她算了算她老爹的行程,快了,等她爹回来,就一并解决了冯奶娘一家子。 冯奶娘是她祖母的人,她一晚辈不好直接和长辈干上。便宜爹能用则用,她才不会傻傻地什么事都冲到前面。 这般想着,周蓁蓁站了起来,然后对旁边伺候的云霏使了个眼色。 她手脚极快地拿来布幔将她处理好的半成品以及尚未处理的药材给遮盖起来,然后再将帘子拉上。 周蓁蓁看差不多了,才打开门,“什么事?” 她也不耐烦见她,但她知道蒹葭馆的人制不住她,她暂时不想将动静闹得那么大打草惊蛇。 冯奶娘将一碗鸡汤端到她面前,“六姑娘,你刚才淋了雨,来喝点姜汤吧,你年纪小不懂,这女人的身体得照顾好喽,否则以后可遭罪了。云霏这些婢子年岁小,不晓得厉害,你身边啊,还是得有个年长或者经事的照顾着才行。” 周蓁蓁示意云霏接过,“行了,姜汤你也送到了,该忙什么就忙去吧!” 这样就被打发了....... 冯奶娘不想走,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到她们身后,六姑娘在这间空屋子捣鼓什么? 察觉到她的窥探,周蓁蓁小脸一寒,“云霏,帮我送送奶娘。” 说完,云霏出了门口之后,周蓁蓁就关上了门。 云霏伸出手,示意她可以走了,“冯嬷嬷,请吧。” “行,那咱俩就走一段。云霏真是出息了,越来越得六姑娘看重了,告诉嬷嬷,你今儿陪姑娘出去,都去了哪些地方?” 现在主子和冯奶娘嫌隙大着呢,没人比她更清楚了,云霏哪敢说啊,“冯嬷嬷说笑了.......” 什么都没从云霏那贱妮子嘴里套出来,冯奶娘一脸郁郁地回到家中。 云真连忙从榻上下来,向冯奶娘问起了情况,听完她娘的回话,她道,“娘,你这种示好六姑娘都不接,我看她是铁了心要治咱们呢。”云真心里恨得不行,六姑娘就是个疯子,行事没个征兆,恼一个人说恼就恼了,完全不带商量的。 冯奶娘恨恨地点了点她的额头,“都是你这死丫头,要不是你怎么会惹得她不满?” “娘,这可冤枉死我了,那天的事我都和你说得一清二楚了,您说会不会是我们之前的事暴露了?”后面那句,云真问得很小心。 冯奶娘想了想,摇头,“这事我来处理,你别管了。”省得节外生枝。 见女儿脸上担心,冯奶娘不由得安慰了一句,“娘毕竟是老安人的人,顶多这阵子就吃点脸色,她想打发了为娘却是不能的。” 说这话时,冯奶娘难掩得意。 “那是,六姑娘就一黄毛丫头,想自己做主,还远着呢。”现在府中由何老安人做主,再不济还有大夫人,六姑娘能做主的事不多,至少她娘不是她能随便打发的。 冯奶娘瞪她一眼,“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你啊,事情就败在了你这张嘴上!” 云真连忙禁声。 “对了,你哥呢?不会又出去瞎混了吧?你说他怎么那么不争气啊!” 就在冯奶娘和云真自恃是老安人的人,周蓁蓁奈何不了之时,并不知道周蓁蓁已经预备给他们一家子来一招釜底抽薪,还兀自享受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花了两天的功夫,周蓁蓁终于按照药材的轻重缓急将所有的药材都处理妥当了。 她问起了云喜,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忙完了手上的事躲在一旁偷偷啜泣。 “别哭了,晚点我和你去看看你哥。” 云喜抬头,“姑娘——”她哥前两天被一群地痞流氓打折了腿的事,她并没有和姑娘说,她还以为姑娘不知道呢。 周蓁蓁递给她一张帕子。 云喜和她哥都是好的,前世无论她境遇再差,他们都不离不弃。 她是真没想到她奶娘一家这么丧心病狂,自己不过是将云喜提拔到一等丫环的位置,就碍着他们了。 云喜的哥哥本就跛了一条腿,却没想到他们又给他打折了一条。 别和她说什么巧合,她哥冲撞了地痞流氓之类的才会遭来这场祸事,都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罢了。 云真的大哥本身就是一个癞子,这样的伎俩太正常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11章 云喜本名姓宋,他们所在的庄子就叫大宋庄。 大宋庄离周家坊有十多里地这样,并不算太远,马车走上一个多时辰左右就到了。 这是自周蓁蓁回来后第一次出远门,一个多时辰的车程。周蓁蓁被颠得七魂八素的,这让她无比怀念后世的沥青柏油路水泥路以及各种便捷的交通工具。 云喜一家住得挺偏僻的,周蓁蓁他们乘坐的马车缓缓驶进村尾。 现在双抢刚过,村民们难得歇口气,他们的马车从进村后就惹来不少注目。看到马车车辕前和车把式一起并排坐着的云喜,都在猜测她和马车的主人什么关系。 “祥伯,前面就是我家了。”云真指完路,她又转过头对马车里的周蓁蓁道,“姑娘,咱们到了。” 待马车一停,云喜就跳下车,冲着屋里喊了一声,“爹娘,我回来了!” “是二丫,二丫你回来了?”云喜娘连忙从厨房里出来,她爹听到了云喜的喊声也从屋后回到前院。 云喜家的房子就在一旁竹林中,屋前屋后都栽满了竹子,他们家穷,连院子都没围,他们的马车就停在屋前面那片空地上。 马车完全停妥了,周蓁蓁在丫环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云喜家四兄弟姐妹,除了她爹娘还有一个祖母,听到动静正柱着拐杖从自己屋里出来,见到家里来了娇客,一时不知上前还是退回去得好。 周蓁蓁看了云喜一眼,云喜脸上一喜,连忙上前将老人扶到一旁坐下,在周蓁蓁的示意下,二等丫环春眠给了老人一个红封,这是他们庐江这边的规矩了。 今儿周蓁蓁没有带云霏出门,让她留在蒹葭馆看家呢,主要还是看顾她之前处理好的药材。 老人看向云喜,周蓁蓁也看向她,云喜点了点头,“这是六姑娘赏的,您接着吧。” 老人这才肯接过红封。 周蓁蓁一下马车,云雪娘看她玉雪一般的肌肤,连忙让云喜爹抱了一抱干艾叶,竹子多的地方蚊子也多,云喜家担忧周蓁蓁遭罪,想用艾叶薰一薰。 周蓁蓁一看便知,其实她身上穿的料子轻薄不透,还将全身的皮肤都包裹上了,不惧蚊子,甚至还佩戴了自己调的驱蚊香包,但这是宋家的心意,周蓁蓁也没阻止。 “娘,是六姑娘,她来给大哥看看腿.......”云喜低声说。 “这样?”云喜娘一听,很感动,却也不抱什么希望。毕竟她一不是大夫,二年纪看起来不大。但云喜娘还是领着周蓁蓁去了云喜大哥兄弟俩的房间。 云喜大哥名叫宋福。 周蓁蓁进去见到人时,对方是睡着但睡得不安稳的状态。 云喜娘欲上前将人叫醒,被周蓁蓁拦了。看得出来,宋福的腿一直没有得到好好的处理,只能在家这么拖着, 夜里自然休息不好,所以白天偶尔打盹,也是困得忽略疼痛才能入睡,却也睡得不安稳就是了。 周蓁蓁先给他把了脉,其实她在这方面只是略懂皮毛,并不专精,很明显的那种脉象她能摸出来,但细微一些她就不行了,比如这次,她只大概摸他脉洪且大。 接着,她给他将腿检查了一下,就在她检查的时候,大概是牵扯到他的伤,疼痛让他醒来了。 云喜连忙和宋福说明了情况,宋福听完之后,只低低说了一声麻烦六姑娘了。 检查完腿,周蓁蓁又让他张嘴,看了看他的舌胎。 完了云喜娘想问什么,周蓁蓁示意到外面说。 周蓁蓁一出到外面就问,“怎么不请牛清泉来给他处理一下腿伤?”牛清泉是他们庐江这边最有名的接骨大夫了。 只一句,云喜娘眼睛就红了。 周蓁蓁看了一眼宋家,问云喜,“可是手头有困难?”她知道牛清泉收费不便宜。 她示意地看了春眠一眼,春眠递过来一只荷包,云喜娘推拒着不肯收。 云喜爹嘴巴动了动,“牛大夫他上京去了。”里头伤的可是他的长子啊,哪会吝啬治伤的钱,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治啊。 牛清泉去京城了?周蓁蓁有些意外,“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宋福那腿,再拖的话情况不太好。他原先就跛了一腿条了,现在仅剩的一条完好的腿又被打断了,还得不到及时的处理。 如果让它自己慢慢长好的话,以后两条腿走路连平衡都很难保持,高低腿出现是必然的。 一想到这事也算是因她而起,周蓁蓁的心有些堵,不然的话...... 云喜爹道,“牛大夫留了话,说中元节后医馆开门。” 周蓁蓁算了算,中元节后,就是七月十六这样,离现在不到十天了。她刚才还考虑去更远的地方请个接骨方面的好大夫来。如果牛清泉能在七月十六前回到的话,那就不必了,因为不到十天,肯定还请不来人的。 “这些银子你们还是收下吧。”虽然牛清泉不在庐江,宋福的腿暂时只能这样,但她刚才望闻问切四诊之后发现宋福的身体并不乐观,他体内应该有淤血,身子虚,还有久病得不到对症治疗的久病化火...... “不,我们不能收,您是二丫的主子,能来看看我们,我们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还能无缘无故收您的银子?” “这些银子你们拿着,然后请回春堂的大夫来给他看看,先将身体养好,腿的事等牛清泉回来再说。放心吧,牛清泉本事还是有的,他治的话至少不会比断腿之前差。但在此之前,先将身上的病治好,还有将身体调养好再说。否则的话,等牛清泉回来他的身体还是不适合治疗,岂不是耽误了?”周蓁蓁没有多给,荷包里三十两,其实就宋福现在的病情而言,一番诊治下来,这三十两也所剩无几。 周蓁蓁有个想法,就是将宋福的两条腿都打断了重新接骨。 但在这年代,接骨这事,需要丰富的临床经验,这是周蓁蓁不具备的,她只有理论经验。 她打算等牛清泉回来后和他商量一下,能不能两人合作,她出理论经验,他出手法,将宋福的腿折过的部分打断了重新接骨。 周蓁蓁这番话说下来,云喜的爹娘真的拒绝不了。 “还有,这盒膏药你们拿着,每天给他擦身之后敷上,能缓解他的疼痛以及营养腿部经脉的。” 周蓁蓁给他们的药膏名字叫做续骨膏。 可惜这药膏起出来的时间短,药效没有完全发挥出来,顶多只有三四成药效,若是能等上六七天它发酵融合完毕之后再起出来,效果就能百分之百发挥了。 这个药膏云喜娘倒是接过了,整个人激动得无法言语,二丫的主子对他们家恩情太大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啥也不说,押着小儿子就给周蓁蓁跪下了,“贵儿,周六姑娘是咱们家的大恩人,你以后长大了有能力的话,要报答她知道吗?” 爹娘都跪了,云喜也立即跪下。 甚至刚才一直坐在走廊下的宋大娘也柱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过来,要道谢。 去了后世走一遭,周蓁蓁受不了这样,“云喜,你们别这样,你先去扶着你祖母,老人一把年纪了,别让她跪,那要折我的寿呢。” 云喜哎了一声,抹着眼起来了,依言去扶住她祖母。 “赶紧将你爹娘弟弟也扶起来吧,我们到前面等你,一会你和家人说完话撵上来就是。” 他们的马车驶了出去,但没走远,没过多久,云喜就赶了过来。 人齐了,自然就能走了。 马车驶出去前,周蓁蓁回头看了一眼云喜一家子。 他们虽然搀扶着起来了,但还是注视着他们的车驾在不停地挥手。 她神色有些怔忡,后世人受的教育多了,情感较为内敛,即使受了人家很大的帮助,也甚少会这样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了。当然,冷漠也是一部分原因。 今天的事给她的感触挺深的,她虽然学医学药,却从来没有想过用它们来造福百姓什么的。 在后世学医学药一开始只是她的兴趣,并不是因为伟大的情操。她如果没有穿回来,或许未来会在某个医院做着救死扶伤的工作,或者像她的导师一样在某个药物制剂实验室里忙碌着,也接触不到太多类似宋福这样苦苦等待着大夫救治等待着有良药能用的病人。 今天的事,她觉着她该想想,在她的计划之中,制药能让她安身立命并改变姐弟三人的命运的同时,是不是也能兼顾一下那些贫苦的老百姓呢? 马车驶出了大宋庄,云喜率先打破了这片静谧。 云喜鼓起勇气对周蓁蓁说,“主子,那银子就当奴婢借您的,日后从我月例里扣回去吧?” 周蓁蓁看了她一眼,“别想那么多,日后好好做事就行。”说完,周蓁蓁就闭上眼睛,显然不想就这事再啰嗦了。 云喜住了嘴,心里却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好好侍奉主子。 她想起她刚才出门的时候,分明看到了里正娘子过来了,正拉着她娘的手在说话呢,眼睛不时地扫向主子这边就是了。 主子心善,并不知道她来大宋庄一趟,能间接提升他们家在大宋庄的地位,当然,带来的好处都是隐形的,却能让家里人过得更舒心一些。 周蓁蓁一回到蒹葭馆,得知周宸正在厅里等她。 云霏上前,将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低声告诉她了。 得知冯奶娘竟然想趁她不在混进她暂作制药的药房,周蓁蓁眼一眯。 “这事稍后再说,我先去见宸七哥。” 周宸一见到她,就告了冯奶娘一状,“你那乳母太不像话了!” 周宸说话时,面带瘟怒。 周蓁蓁笑了笑,她真没想到今儿冯奶娘会撞到她宸七哥手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12章 周宸白了她一眼,“亏你还笑得出来。”没心没肺的丫头,想着,忍不住他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这人和人的缘分就是那么奇怪,在周家坊,对于四房房长目前尚未出嫁的两位姑娘。同龄人甚至老一辈的人都喜欢周盈盈的多,周蓁蓁的性子和逢人便三分笑的周盈盈比差太多了。 别人都说周盈盈好,但周宸偏偏就觉得周蓁蓁顺他的眼,这些年任凭别人怎么说她不好,他都一如既往地护着她。 “宸七哥,你来是不是那事有眉目了。” 周宸点了点头,朝她身后看了一眼。 周蓁蓁明白他的顾虑,“放心吧,这里都是我的人。” 周宸松了一口气,情况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糕,至少她没有被那老刁奴架空。 于是周宸递过来了几张纸,“对比你娘嫁妆单子,库房里消失的不起眼的小物件确实在和斋当铺出现过。” 周蓁蓁接过,她就知道,这事拜托她宸七哥准行! 她一看,上面记载着她院子里以打碎破损等缘由消失的物件,几乎都由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段送到了和斋当铺。 陈云贵!周蓁蓁的手往这三个字上狠狠一点。 陈云贵就是云真她大哥,云真本名就是云真,进来蒹葭馆当差都不带改名的。她不改,加上她一进来领的就是二等丫环的差,为了规整性,别人就得向她这名字靠拢,于是便有了云霏云喜等名字。 “这一家子人真是趴在你身上吸血,瞧瞧,他们前前后后盗了多少物件出去卖!和斋当铺粗略估算了一下,就有两三千两银子。”说起这些,周宸还兀自气愤着。 这还是贱卖了那些物品儿的,周蓁蓁真正损失要比这个数还要大一些。 周宸朝她看了一眼,因为有李家帮着他们姐弟经营亡母的私产,然后一年两次按时送利钱来,所以她这么久才隐约察觉蒹葭馆的东西被人盗卖一事,心真大。 周蓁蓁将资料收起,“宸七哥别气,有了这些,我定能将冯奶娘一家顺利清出去,再顺便抄一抄他们家!”不过有陈云贵这个癞子兼赌鬼在,她就不指望能拿回多少银子了。 “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周宸知道这冯奶娘是何老安人的人,心里不是没有埋怨的,将这么一个德行有亏的奴才给孙女做乳母,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都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蓁堂妹和他是一样的,但他好歹还有祖父疼,她却是谁也没有。 “不然我让我娘出面。”周宸在心里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事他知道找谁最管用。他娘身为族长夫人,与何老安人说道一下,让她处理奴大欺主一事不算逾越。 “七哥,不用了。” 她宸七哥虽说是宗房嫡幼子,外人就以为他多得宠,其实不然。 宗房族长夫人沈氏在生嫡幼子周宸的时候难产,当时一只脚真的就踩在鬼门关上了,她拼了一条命才将孩子生下来,身子将养了半年多才慢慢恢复过来,但也至此伤了身子不能生了。所以对于她宸七哥,族长夫人并不如何待见。 这些年,宸七哥一直是族长太爷护着长大的。母子二人的关系,怎么说呢,肯定不是好到她宸七哥想要什么就随便能张嘴的那种程度。 她要是不知道他的处境也就罢了,她明知是这样的情况怎还肯让他费心?如果是他的事,估计他自己死活都不会愿意张口的,就是这么倔。那她自然也不能让他为了她的事就低头。 “这事我心里已经有了想法,而且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说着周蓁蓁扬了扬手中的他带过来的资料,“剩下你就别管了。” “那行,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你再张口。”周宸点了点头,看她这边没什么事,就想走了。 周蓁蓁能看出来他的情绪从刚才走就变得有些低落了,她隐约猜到原因大概是他想到了与自身生母的关系,这事她又不知道从何劝起,只能默默地送他出门。 本来周蓁蓁还想约他明早儿一起去看看泓大婶儿的,但看他现在这样,怕他到时看到泓大婶儿临死都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的情景更心伤。 他性格正直,看似不乏豁达,实则有非常敏感且悲观的一面,否则上一世也不会因为救人后因一个非常荒唐的理由骤然长逝。当时他尚且不及弱冠。不行,不能再想了。周蓁蓁回来后一直都没敢想这事,因为一想就难受,今生她肯定不会再让这事发生的。 到了二门,周宸就不让她再往前了。 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周蓁蓁默默地对自己说道,一定要护好宸七哥。 先前周秀秀奉她娘郑氏之命邀请周蓁蓁去他们家中作客时,周蓁蓁推拒了,不过曾留下话,说改日会和其他的姐妹们一起去看望她的。 这事后来周蓁蓁让人透露给了周盈盈,周盈盈果然很积极地将事情接手过去组织起来。 周家坊众人都隐约知道郑氏病重不久于人世一事,对于周盈盈的牵头组织家中闺女去看望郑氏一事都很支持。也不必都去,每户出个代表就行。 今儿周家七个房头待字闺中得空的小姑娘都聚在一起,准备一起去看望郑氏。 周宕和周秀秀亲自出来大门迎接。 她们到的时候,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个道士,指着周宕就道,“呜呼!贫道观此子面相,隐现早夭之相,两额青青劫数到,近日家中必有至亲之人丧,且有小人作祟,一朝不慎便要子随母去啊——” 在场的都是不怎么经事的姑娘,且一直生活在周家坊中被家人族人保护得好好的,何曾见识过这样的事,都吓住了。 连当事人周宕都惊着了,但他到底是男子很快就反应过来,且横习惯了,说话都是喊打喊杀的,“哪里来的疯子?给小爷打出去!” “此子不敬鬼神,不修阴德,便是有先人功德惠及,怕也难善终啊。”那疯道士一边说一边跑,说完这话的时候,人也跑远了。 倒将周宕气了个够呛。 见了这一幕,在场的小姑娘们都心思各异。 而这一幕,也被下人汇报给了六房各主子。 在周蓁蓁周盈盈她们来到之前,郑氏听了疯道士这近似预言的判词,几乎就要承受不住了,靠着靠枕的身体不由得晃了晃。 “大奶奶!” 郑氏喝了一口参汤才缓解了些许不适,回想起方才疯道士的那番话,又忍不住垂泪。 转眼,周蓁蓁他们就到了郑氏的院子,接着被引至西次间,西次间的炕桌上摆满了点心水果等吃食,想来是用来招待她们的。 西次间离郑氏的卧室很近,她已不能起身,所以她们先去看过她再说。 这事自然是周盈盈带头。 周蓁蓁就混迹在众人之中默默地看着。 郑氏靠着床头和她们说话,整个人很瘦,形销骨立的,薄被下的身体定然是枯瘦无比的,脸色晦暗斑点也多,此乃长期脚气郁结之象。 周蓁蓁想着她所知道的郑氏嫁入周家后的经历,没过过几天舒心的日子,情志就没有畅达过,肝气如何能不郁结。 据周蓁蓁观察,郑氏应该已经吃不进谷物饮食了。 对于她的病,周蓁蓁也无能为力。她善制药,不善治病,郑氏已经是病入膏肓之相,药物毕竟不是万能的。 可以看出郑氏是强打起精神来和她们说话的,然后说话的时候眼神不时落在人群中,似在搜索什么。 周蓁蓁有预感她应该是在找她,果然,当郑氏在人群中发现她时,冲她笑了笑。 周蓁蓁:......泓大婶子这是还没死心哪? 可是她的计划,自己真不想掺和进去。而且周蓁蓁不知道自己哪里入了她的眼,让她相信自己有那个能力能护得了她一对儿女的? 靠着参汤强打起的精神终是有限的,没一会郑氏就精神不济了。 周宕和周秀秀在郑氏心腹嬷嬷的帮助下,招呼诸位小姑娘去了西次间。 都是心思柔软的姑娘,见过郑氏之后,她们哪里还有心情吃喝呢,略坐了一会,便提出告辞了。 从头到尾,周蓁蓁都表现得中规中举。 周盈盈则是尽力地照顾着在场小姐妹们的感受。 她们行至大门时,郑氏屋里的人追了出来,让周蓁蓁留步。 所有人都看向周蓁蓁。 周盈盈认出来人是泓大婶子的另一个心腹古嬷嬷,心中乏起了一丝异样。 古嬷嬷笑着说道,“刚才不知哪位落下了一只锦囊在西次间,我家姑娘见了,说好像是蓁姑娘的,蓁姑娘看看是不是?或者别的姑娘也落下了锦囊?” 周蓁蓁一摸腰间,还真是,她抬眼看向古嬷嬷,看来这一趟她必须走了。 周蓁蓁折回头去取自己落下的锦囊,其余人都到了大门了,自然是不等她了,况且都在周家坊又不是在别处作客。 对于周蓁蓁折回头一事,有人没多想,有人多想了,毕竟那锦囊如果真的落下,古嬷嬷完全可以拿着它追上她们询问一番就能物归原主,又不是多沉的东西,根本就不必主人再折回去的。除非有不得不让锦囊主人折回去的理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13章 周蓁蓁没想到郑氏要见她的执念那么深,可该提醒的她已经安排了人提醒了,比如他们今儿见到的疯道士说的那番警示的话就是她暗地里安排的。 一片慈母之心的郑氏可怜,即将失怙的周宕周秀秀兄妹可怜。但谁活在这世道上都不容易,对于她的事周蓁蓁并不想掺和。 不过对方是将死之人了,她想见,那就见一见。 往内院走的路上,古嬷嬷一直隐而不露地说着一些恭维周蓁蓁的话,如果是之前的她,定然是心花怒放得意不行了。但周周此刻想着更多的是一会见到郑氏的情景,所以对她的恭维反应不大,只是略回应了下做到不失礼数罢了。 她这反应倒叫古嬷嬷暗地里感叹,一段时日不见,蓁姑娘真是变稳重了。再思及她抽打亲弟和之后在文会楼与曾老夫子‘辨理’这两件事,正如大奶奶所说,第一件是在替亲弟弟背锅并消除周宪顶撞夫子的不良影响,第二件自然就是替亲弟弟出气了并彻底消除周宪在尊师重道一点上品格的瑕疵。 没见现在曾老夫子的名声都跌到谷底了吗?连人都不怎么敢露面了。现在庐江都是关于他苛刻学生的流言,都有板有眼的,现在过错方都成了曾老夫子这方了。周宪顶撞夫子一事,算是对他彻底构不成威胁了。 现在看来,还是大奶奶眼光好。周宪有这样的姐姐是他之福,想到六房的另两位主子,古嬷嬷轻轻叹了口气。 进了郑氏的院子,仍旧是在西次间,周蓁蓁取回来了自己挂在腰间的锦囊。 “蓁六姑娘,咱们大奶奶想见见你。” 果然啊,锦囊什么的都只是借口而已。 旁边一直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周蓁蓁缓缓地点了点头。 屋内只剩下周秀秀陪着郑氏,周宕怕是早就不耐烦自己玩去了。 见到周蓁蓁,郑氏笑盈盈地说,“婶子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对于她话中之意,周蓁蓁只作不知,“婶子身体可好点了?” “就这样了。”郑氏笑容中多了些苦意。 “蓁蓁姐,你坐下吧。”周秀秀说着往一旁让了让。 周蓁蓁看了周秀秀一眼,是个细心的姑娘,如果她一直站着的话,靠坐在床头的郑氏就需要仰着头和她说话,周秀秀这是心疼她娘了。 其实周蓁蓁不太想坐,那位子离郑氏不过一臂之遥,太过亲密了。但,罢了,她人都来了,坐与不坐又有什么分别? “大夫说,婶子没有多少日子了。” 郑氏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旁边的周秀秀瞬间就红了眼眶,然后整个人扭过头去。 “这孩子,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谁都要走这么一遭的。”郑氏语气中很是无奈。 周蓁蓁还能怎么说,“婶子且放宽点心,一切都会好的。” 此时,郑氏气息又更弱了一些。 周秀秀连忙端起一旁的参汤喂了她一口。 喝完之后,她的脸色果然好一点点,“婶子也不和你兜圈子了,你是个好孩子,婶子希望婶子去了之后,你能多加照拂秀秀,成吗?” 闻言,周秀秀脸色都变了。 周蓁蓁心中满是怪异,泓大婶子,是不是弄错对象了?这话应该对周盈盈说,对吧? 周蓁蓁没接她那话,而是道,“婶子,你可要保重呀,没娘的孩子太苦了。” 她现在是少女身躯成人的灵魂,她太知道应下来意味着什么了,意味着责任,应下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她有能力的时候归拂一下周秀秀没事,却不会一时冲动给自己揽下那么大的责任的。善心和责任,是两回事。 “婶子知道,你们姐妹俩是同病相怜。”郑氏抓着她俩的手,交叠在一起,“以后你们姐妹要好好相互扶持啊。” 周秀秀有些无措,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亲娘要让她亲近蓁堂姐。 郑氏目光盈盈地凝视着她。 周蓁蓁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从她连周盈盈都托付这一点来看,她泓大婶子不会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上的。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啊,他们这一房的情况要比她家的糟糕多了。至少在他们家,因为大伯周溶出息,她祖母也还要脸。 莫老安人和郑氏婆媳俩人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仇敌似的,莫老安人把着儿子周泓,还一心向着娘家。 可以说,之后发生的族人侵产这一祸事皆由莫老安人而起。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这莫老安人就是个极品婆婆。郑氏嫁入时,他们这一房,她一寡妇带着儿子读书,也不容易,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了。她娘家那边的情况也不好,无法给予更多的帮助。还是靠着族里的接济,才将日子过起来的。 后来周泓书院的山长保媒,郑氏带着大笔的嫁妆产业嫁了进来,他们六房的产业才渐渐丰盈的。 那时,莫老安人就想趁着郑氏怀孕的时候把持她的产业了。 那一回差点没将儿媳的私产搬空,当时郑业的产业上连雇佣的伙计的月钱都发不起了,伙计们聚在六房讨要工钱。 当时这事闹得很大,惊动了当时还是族长的族长太爷,一查帐,好家伙,那些亏空的银子,这些银子不是进了她的口袋而是进了她娘家哥哥的口袋。 这样的丑闻,族长太爷直接让莫老安人进了家庙半年。莫老安人当时自然不肯,族长太爷拿着族谱威胁着不服从的话,就直接让她除族,这才制服了她。 莫怪乎后来郑氏会将每年产业上的盈利的大部分拿来做善事,接济穷人造桥铺路。嫁进来近十年未再添置产业,可以说,几乎赚多少就花多少出去。估计就是看得太明白了。 对这些情况,莫老安人心里气得要死,没少在心里骂她败家娘们,却也不敢再碰她的产业,只是不断地挑拨她与丈夫的关系。最狠的莫过于将自己侄女给了儿子做贵妾。 这么一位难缠的老太太,还有六房的周泓大叔,也是一言难尽。周蓁蓁实在不想和这这有的两个极品打交道。 之前她娘死的时候,留下一大笔嫁妆和私产,还有他们三姐弟,犹如三岁稚子抱金砖过市,周围人都虎视眈眈。 要不是当初她娘去的时候,她外祖父拼着得罪周家上下的风险,在周家宗族面前立了文书,直言若是他女儿李氏的儿女无福,不能长成,便将她名下的产业尽数捐献,造福乡邻百姓...... 这样的文书,她外祖父可谓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的基础上立下的。 这在当时等于扇了周家好大一记耳光,将族长族老好一顿气,这行当于先是恶意揣测她祖母莫老安人和她爹周涎等长辈会谋算子孙也就罢了,竟然还质疑族长族老的公正性。 闹这么一出之后,有利有弊,利就是周蓁蓁三姐弟财产保住了,命也保住了:弊就是,对于他们三姐弟,族中族长和族老们基本是无视的。 可这样的法子对郑氏却不适用,因为她娘家那边没人了,如果按同样的办法来办,效果差很多不提,因为没有监管之人,后遗症也多。况且不能弄死,养废还不容易吗? 可怜她一片慈母之心,为了安置一双儿女,什么办法都想遍了。 可是,“婶子,真不行的。” 没法躲了,只能直面,但周蓁蓁不是一个心软的人。 之前她是想过,在她能够安身立命并改变姐弟三人的命运之后,有能力也能兼顾一下那些贫苦的老百姓。却不会将此当成自己的责任。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还是那句话,善心和责任,是两回事。 周蓁蓁看她仍旧不肯放弃,不由得道,“婶子,你知道我完全可以立即答应你,但是以后做不做得到你也不知道了,不是吗?” “我家我姐我弟,包括我自己,都不是让人省心的。我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实在顾不上别的。”她才十四岁啊,还是个孩子,挑不起那么重的担子。 “你能和婶子说那么明白,婶子很高兴,真的。”这说明了她是认真考虑过照拂周秀秀的可能性的。 郑氏拉着周蓁蓁的手,“婶子求你,在你力所能及以及不损害你自身利益的情况之下,帮帮她成吗?” 她真的很看好她的未来。 周蓁蓁面露迟疑,这样的话,倒不是不行。这样和她之前的想法就很接近了。 而且周蓁蓁敏锐地察觉到一点,就是郑氏在安排周秀秀,那周宕呢,她是觉得自己不足以托付两人,还是她对周宕已经有了安排? 估计是两者兼而有之吧,如果这样就太好了,那说明郑氏将方才那疯道人的话听进去了。 周蓁蓁的猜测没错,疯道士那番话郑氏确实是听进去了,向善之人信因果,她现在只觉得那是上天对她的警示。 周蓁蓁在郑氏的院子里呆了两刻钟左右,就回去了。 周蓁蓁走后,郑氏很高兴地道,“她答应了。” 古嬷嬷也点头,“是的,她答应了。” 虽然古嬷嬷不明白为何大奶奶会如此相信四房的两位姑娘。 对于她的迷惑,郑氏神秘一笑,并不多言,她能说,上天眷顾,让她得以觑见些许未来的场景吗? “之前我让钟伯他们转道的事.......” “大奶奶放心吧,你那日一说,命令就传下去了,估摸着以他们的脚程已经到达李家了。” “那就好那就好,以后让他们好好效忠新东家新主子,不要再惦记前尘往事了。差不多的时候你也走吧......”说完这句,郑氏便陷入了昏睡。 之前周盈盈就觉得周蓁蓁落下锦囊一事有异,遂命人留意了一下之后的动静。 听完仆人事后的汇报,周盈盈若有所思。 “她真的在泓大婶子那里呆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周盈盈不知道泓大婶子找她做什么,也不知道周蓁蓁是什么时候入了泓大婶子的眼了。但她还算沉得住气,开始忙碌自己手上的事,并没有前去质问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章 第十四章 第14章 周蓁蓁一回到,留守在家的云霏就告诉她,“六姑娘,二老爷家来了。” 周蓁蓁一愣,她爹回来了? “是啊,一回来就去了萱北堂,姑娘你也赶紧过去吧。” 云霏这是催促她赶紧去刷刷她祖母和她老爹的好感度啊,“不急,我先换一身衣裳。”周蓁蓁想了想又道,“算了,不换了,这就走吧。”这才显得出她想见她爹的急切嘛。 萱北堂内,周蓁蓁进来时,何老安人与周涎母子二人相谈甚欢。 旁边大姑母周兰、表姐蔡彤,大伯母谢氏、周盈盈皆在,家中男丁除了周宪都在读书。 所以周宪呆在这里,怪不自在的,周蓁蓁来之前,他屁股下面仿佛有针扎,不时地换着姿势,表现得跟个多动症似的。周蓁蓁一来,他整个人眼睛一亮,倒安静下来了。 “孙女蓁蓁问祖母安。” 给何老安人问过安之后,周蓁蓁高兴地唤了旁边的中年男子一声爹。 周涎含笑地看着好一段时日不见像是长高了许多的女儿,“你这是打哪野回来了?” “今儿盈盈堂妹组织了众姐妹去看望泓大婶子,女儿也去了......” 谢氏闻言看了过来,周蓁蓁果然变聪明了,不,变得奸诈了。 明知提郑氏会让何老安人不虞,她提也提了,还稍带上了盈盈。若是以往她肯定是直来直往地答‘刚从泓大婶儿那里回来’,而非将盈盈拖下水。 周蓁蓁无视谢氏的视线,她自然知道她祖母听了她从六房涨大婶子那里回来肯定会不悦。因为这一切和当初她娘逝世时的场景很相似,会刺激到她祖母不愉快的回忆,她当然要拉周盈盈当挡箭牌了。而且她周盈盈确实是组织者嘛,不能光享受好处,半点坏处都不担不是? 果然,何老安人脸上笑意渐渐收了,心里憋着气,却找不到发的对象。最终只能面露乏意,将人都轰走,省得在她跟前碍眼。反正周蓁蓁回到之前,他们已经说了很久的话了。 “行了,老二你刚回来人倦马乏的,回去捯饬捯饬再好好歇上一歇,晚上大家一起吃个晚饭。” 其实也不算团圆,周溶不在呢。 周涎笑道,“听娘的。”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 一行鱼贯而出。 临走前,周兰将周蓁蓁上下打量了一遍,这是她见过蔡彤之后她们第一次见面,周蓁蓁见到她们能做到完全不动声色,比之前厉害。 再想想她可能很久以前就知道那约定了,一直在等着他们履约呢,周兰越发笃定她以前那咋咋呼呼的样子就是装的,扮猪吃老虎。 思及此,她轻轻哼了一声,带着女儿走了。 “爹,我们先回去吧。”周蓁蓁面上笑着,心里却在吐槽,什么毛病,欠着她家大笔的债呢,竟还敢哼她? 周盈盈好奇地看了看他们两波人,这里面似乎有事啊? 没等她琢磨出来点啥,就被她娘拉走了。 接着周蓁蓁姐弟随着他们老爹移步到他住的院子。 原先是父女三人一齐并排走着的,但周蓁蓁想着心事,渐渐落在后面。 她爹这人,是个标准的文人雅士,颇有一些晋魏名士的风范,不贪金钱,不慕权势,不重物欲,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书法世界里。 他的书法一道上颇有天分,造诣颇深,在庐江一带都略有薄名。 除了在娶她娘一事上,态度强硬过之外,很多时候,他都不会忤逆她祖母的话。因不太意身外之物,所以不曾使阴谋诡计主动地去争去抢过什么。 对于子女吧,他也关心,只是他是男子,心思不够细致,加上不时地沉浸于自己的书法小世界,一直都不曾发现子女在教育上有什么缺失的地方。等他回过神了,儿女性格也定下来了,改都无从下手,这一度令他很痛苦。后来在她祖母的要求和大伯母的撮合下,他续弦了,又有了自己的孩子,重心渐渐地转了过去。许是因为他们三姐弟教育上的失败,他深刻地反省过后注重后面的孩子的教育了,她的那些继弟弟继妹妹们性子比他们确实好很多。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周蓁蓁觉得无论如何,她都得笼络住她老爹,让他参与到他们姐弟中的教育中来,不能再让他游离于外。 在这个家中,很多事情都需要一个大人出面发声,毕竟她对上家中的长辈,于情于理于道德层面上就不大站得住脚,如果有个大人就不一样了。 想着心事的周蓁蓁不知不觉落后了一大段距离,但等她抬眼一看,前面一大一小两男人正停下来等她呢。周蓁蓁扬唇一笑,快步跟上,心想,况且他是他们亲爹,理应与他们一国,维护他们这个小家的利益不是吗? 周蓁蓁问,“爹,此次外出访友,可有收获?” 提起这行,周涎心情颇好,“收获不小,对了,你们姐弟二人在家可有闯祸?” “闯祸倒是不曾,不过爹,咱们最好给弟弟换一个夫子。” 周涎一愣,“曾夫子他怎么了?”曾夫子的学识教个孩子读蒙学还是可以胜任的。 这下不用周蓁蓁多说,周宪立即见缝插针地告状,“爹,之前我就说过曾老夫子人不行,你偏说什么严师出高徒,他就只会一个劲地打击我奚落我,罚起人来从来没有恻隐之心的,根本不堪为师!” “怎么回事?”周涎问一旁的周蓁蓁,他发现了,一段时日不见,他女儿似乎长大了,人也比之前稳重多了。 “周宪,少说两句!”周蓁蓁喝止了周宪之后又轻声道,“爹,曾老夫子现在声名狼藉得很,他教过的学生现在都陆续地反应了他在教学中存在的一些问题,你让人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他确实不堪为师。” 周涎沉吟,他没想到曾夫子竟是那样一个不堪之人。 周蓁蓁没指望他听了他们俩的话就能立即下决定,她爹肯定要打听打听的。 周蓁蓁明白这需要一个过程,但周宪则不管不顾,他赌气道,“爹,你要是不怕他把我教坏了,你就让他继续教吧!” 周涎看他,不赞同地道,“你这性子怎么恁的急?” 周宪别过脸哼哼两声。 周蓁蓁姐弟两人体恤父亲周车劳顿,并未多呆。 蒹葭馆,周蓁蓁已经有两日未出门了。 她在家的时候,每天都会花上近两个时辰呆在自己新建的简陋药房里制药,药房里陆陆续续添置了一些处理药材的工具,比如切药刀、片刀、乳钵、铁药碾、铜杵臼等,她买的都是袖珍版的,有些甚至是订制的。工具设备渐渐齐全之后,搬进蒹葭馆的药材各类和数量也多了。但这些仍旧处在尽量保密的阶段。除了周蓁蓁和心腹丫头之外,其余人轻易不能靠近,进去更是不可能。 周涎回来了,冯奶娘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危机感,对于那间令她好奇又不被允许进入的药房,也不好奇了,甚至叮咛了好几回女儿云真近日要安分一些。 她安份下来了,周蓁蓁冷笑,现在才想着安分?晚了。 没多久,周蓁蓁使了个借口将人指使了出府到锦绣阁取料子去了。接着她就开始指名要目前在厨房干活的云真煮一碗鸡丝粥。然后以各种理由挑剔,不是粥里的米火候不到就是煮过了头,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总之就是重做。 一连返工三四次,让一直忍耐压抑着自己脾气的云真暴发了,加上折腾多次之后,当时厨房人渐渐忙和自己的去了,没人在。此时的云真控制不住往锅里吐了一口口水,看着自己的口水被锅里沸腾的粥渐渐淹没,她有种莫名的快感。 “你在做什么?” 云真僵硬着身体地转过头,发现云霏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在心里疯狂的祈祷云霏没有看见刚才那一幕。 云霏全程目睹了刚才那一幕,先是惊呆后是愤怒,“云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往姑娘的粥里吐口水!” 然后,没有然后了。 周蓁蓁唤了人牙子来,要发卖云真,吩咐下去之后,她就去了她爹的院子。 周蓁蓁一走,和冯奶娘交好的婆子立即派人出府通知冯奶娘。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将情况报到周蓁蓁这里,她也没让人拦着,通知吧,回来吧,正好让她一锅揣了。 她爹这两日在休整,顺便整理外出带回来的物品。 她到的时候,周宪也在。 周涎见了她,朝她招手,将她唤到身边,“你来得正好,为父整理出几件适合你用的玩意,一会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带回去。” “谢谢爹。” 周涎仍旧在整理,而周蓁蓁特意绕到了书案处。 每日,她爹都是必写上几笔的。 “爹的字又有进益了。” 她爹早年字学自赵孟頫,后来又临摹魏碑,他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虽未经名师悉心指导,却已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加以时日,大成不敢说,小成却是可期的。可惜他后来续弦之后,忧心子女教育,琐事缠身,在书法方面未能更进一步。 周涎好笑,他这女儿目前的学识就蒙学的水平吧,也就不做个睁眼瞎罢了,现在倒来点评起他的字来了。 “爹,好笔配好砚,我记得我那里有一只荷叶滴水砚台,我叫人去取来给爹用。” 周涎闻言眼睛一亮,那方水滴砚台他有点印象,古扑大气,与他这新得的湖笔倒也相衬。 这一幕周蓁蓁恰好看到,略一想便明白。她爹是是文人,对这些文房用品之类的甚是喜爱,只是这些都是妻女的物件,他从不觊觎。以往周蓁蓁从没想过这些,那些文房之物她们放在屋里生灰,现在想想,给她爹用用多好。 云霏领了命回蒹葭馆去取荷叶滴水砚台,但她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15章 看她两手空空,周宪第一个就问上了,“你怎么两手空空地回来了?我姐让你取的砚台呢。” “老爷,姑娘,那荷叶滴水的砚台没有找到。根据登记单子,是云真报上来说失手打碎了。”云霏如实说。 周涎很不高兴,不是没能如愿见到荷叶滴水砚台的原因,而是那样一个古朴大气的物件,竟然被人失手打碎了。 “那云真是你的大丫环?”他隐约有些印象。 周蓁蓁正寻思着怎么不着痕迹地告上一状呢,神助攻就来了。 周宪插进来问,“你院子里的东西怎么总丢?就我知道的,这两年,你院子都弄坏了四五件娘库里的物件了。” 他看她的眼神就差没写着,你个败家娘们。 周蓁蓁看了是又好气又好笑。 闻言,周涎觉得不对劲,妻子的陪嫁单子上的物件虽不是件件都是名贵古物,但也挺值钱的,两年弄坏了四五件物件,这损坏数目也多了点。 周蓁蓁深吸了口气道,“爹,这事我本来想等过两天再说的。但奶娘和云真母女俩真的太过分了。” “发生什么事了?”里面果然有事吗? “云霏,你来说。” 云霏上前,将厨房云真给六姑娘煮粥时朝里面吐口水的事说了, 周涎听了直犯恶心,也气得发抖,手猛地往桌上一拍,直言这样的奴才决不能姑息! “爹,你再看看这个。”周蓁蓁再将之前拜托周宸在和斋当铺收集到的资料拿给她爹过目。 周涎不明所以地接过,但看完之后,饶是向来温文尔雅的他都气得直转圈,“这一家子老老小小真是无法无天了!卖,给我打断了手脚卖得远远的!”从这次资料记载,就能看出这些年来冯奶娘利用职务之便不断从女儿那里偷盗物品出去变卖,光在和斋当铺所得就有两千六百多两,更别提一些年代久远的,没有记录在册的,以及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别处也出手过的。总之这一家子就是一只只肥硕的家贼! 云霏这时候又道,“刚才云喜叫来了牙婆正要发卖云真呢,冯奶娘从府外回来了,阻止了,她现在人已经去往萱北堂求老安人了。” 周涎一呆,“她还有脸去求老安人?” 他头一次听到如此嚣张的仆人,主子的命令说拦就拦了。他看向女儿,那刁奴服侍女儿十多年,女儿明里暗里不知道吃了多少亏!难怪以前总听说女儿脾气阴晴不定,指定是吃了暗场又发泄不得才这样的。 周爹立即为女儿之前的坏脾气找到了罪魁祸首。 “爹,你忘了,冯奶娘之前是祖母院子的人。”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出事之后冯奶娘第一时间去求她祖母。 周涎拧眉,“犯了这样的事,求谁都没用,你别担心,这事爹给你解决。” “谢谢爹。” 说着周涎就要起身前往萱北堂。但周涎想想有点不对,他突然顿住了脚步,愕然地看向女儿,“蓁蓁,你从刚才说送为父砚台的时候就算计着让爹给你出头了?” 他是不喜争斗,但不是傻。女儿这一路准备充分的样子,不像临时起意,倒像早有预谋。女儿横冲直撞的性子,啥时候变得这么,这么奸诈了?对,就是奸诈。 这死活不能承认啊,连打算献给老父亲的砚台她都算计的话,还有没有一点真心了? “爹,没有的事,你想多了,这荷叶水滴砚台是女儿真心想送给你的,谁知道它也不见了啊。”周蓁蓁说完这句,觉得吧,有些该坦白的还是得坦白,“不过冯奶娘和云真,女儿确实是想请爹帮忙。这就拜托您去和老安人说了啊,女儿这次一定要远远地将她们发卖了,这次揿不翻她们,以后女儿就要被她们欺负死了。” 周涎想了想冯奶娘他们当掉的物品中确实没有荷叶滴水砚台,也就是说至少女儿不是明知砚台不见了还拿来当噱头忽悠他的,算她过关。 周涎这当爹的此刻觉得吧,甭管那砚台是真不见还是假不见,即使是假的,至少女儿表面功夫做了,也愿意哄他这老父亲,当父亲的总是愿意相信孩子的话的。 周蓁蓁拉着周宪,道,“爹,我们陪你一起去祖母那里吧。”同甘共苦,不是说将事情推给她爹就完了。 周涎看了两孩子一眼,嗯了一声,算是允了这提议。 萱北堂 “老安人啊,六姑娘奴婢是伺候不了了啦,求您让奴婢和奴婢的女儿回来萱北堂吧,即使做个洒扫浆洗的婆子也行啊,能有口饭吃不被随意发卖,奴婢就谢天谢地了。” 冯奶娘一进到萱北堂就哭天抢地的,她是真没想到啊,六姑娘那么狠,完全不顾十多年奶她的情份,说卖她女儿就卖了,千方百计的。她要是现在还不明白周蓁蓁专门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将她调离府中然后对云真下手她就是傻的。她很明白,现在唯一的出路就在老安人这里。 “你这老奴,哭天抢地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何老安人问。 于是冯奶娘就带着口腔从那天云真不知如何冒犯了周蓁蓁被她调离了大丫环的职位说起......至于云真被发卖的原因她也没敢细说,只说是因为给六姑娘煮粥煮了几遍都没煮好。 末了,她还抹了一把泪,“老安人啊,六姑娘大了,老奴也没用了,求您给老奴赏口饭吃,让老奴回来吧。” 冯奶嬷话里话外都是周蓁蓁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卸磨杀驴了。 周兰在一旁插话道,“蓁蓁太不像话了,再怎么样也不能对自己的奶娘喊打喊杀的啊,若是传了出去,外人不免对我们周家四房感到寒心。” “去,将她唤来!”何老安人吩咐。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没经过她的同意就发卖她的人,她这是要打她的脸! ....... 在何老安人派人去请周蓁蓁期间,冯奶娘也没闲着,一直絮絮叨叨的,“......老奴伺候六姑娘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六姑娘却这样对老奴,老奴实在无颜苟活于世。” 说着哭着就要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她旁边的嬷嬷连忙眼明手快地将人拉住。 周蓁蓁跟随周涎进来,看到就是这一幕,而且他们刚才在外面也听到了她的话。 她恶人先告状的样子让周涎恶心坏了,当下就道,“让她撞,都别拦着,这样的刁奴撞死也是死有余辜!” 冯奶娘心一颤。 何老安人先是淡淡地扫了周蓁蓁一眼,然后看向周涎,“怎地,一大早的喊打喊杀的?” 周涎回道,“娘,儿子也不想如此,实在是这老刁奴太过分了。” “行了,你既然来了就先在一旁坐下吧!”何老安人给了周涎这么一句话之后转向周蓁蓁,“蓁蓁,你先来说说,为什么要发卖云真吧。” 何老安人没和周涎掰扯,她了解她这儿子,定然是冯奶娘这老货有做得非常过分的地方,才会引得他如此反感。今儿的事,源头就在她这孙女要发卖云真上头,先解决了这事后面的都好办。 周蓁蓁没有直接说原因,而是问道,“祖母,云真是我院子里的丫环,做错了事,我难道没有权力发卖她吗?” 何老安人看她,不语,难道要告诉她打狗也得看主人? 何老安人没说话,倒是一旁的周兰说了,“哎呀,蓁蓁,奴才做错了事,可以打可以罚,但没有因为一点小事就发卖人的。如果只因一点小事就喊打喊杀,倒显得我们做主子的不仁了。蓁蓁,你年纪还小,这驭下之道还得慢慢学起,现在先多看多思少做决定吧。” 周蓁蓁笃定冯奶娘不敢将云真的错处敞开来说,肯定是迷糊带过了,于是她歪了歪脑袋,道,“祖母,大姑母,我发卖云真的原因,是因为我今儿想吃鸡丝粥,她做了几遍都做不好,不仅浪费了食材,最后一次的时候竟然朝给我煮的那份粥里吐口水!然后被逮了个正着。这或许对大姑母来说是小事吧,吃点下人的口水也是稀松平常。但侄女不行,没发现也就罢了,发现定然严惩不贷!” 听到真相的周兰连忙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蓁蓁扬高了声音道,“最重要的是她能因为多做几次粥而往主子的吃食里吐口水,万一哪一天她因不满我这做主子的,给我的吃食下毒药怎么办?” 从听到云真被卖的真相时,何老安人的脸就黑了。 周蓁蓁扫了一眼,心中偷笑,这事她祖母压根不敢深想吧? 因为她祖母挑剔成性,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像她今天挑剔云真煮粥的事,在萱北堂那可太常见了。 她这一手相当于将了她祖母何老安人一军。反正呢,事就这么个事,你看着办吧。 在场的没一个说话的,都在等何老安人决断呢。 何老安人沉着一张脸,做着决断呢。处理掉云真,就等于自打嘴巴,但不处理,萱北堂的人有样学样怎么办?一想到日后她的吃食里可能混进某些人的口水之类的,光想她就受不了。 “娘,您再看看这个。”周涎递过来一份资料。 何老安人接过看完之后,恼怒地瞪了冯奶娘一眼,这老狗尽丢她的脸,胆子也真够肥,如果只是三五百两,她还能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为由拦上一拦。 何老安人的那一眼让冯奶娘心一慌,总觉得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发生了。 “上面所言可属实?”何老安人问。 周涎道,“您看看落款嘛,那样的人也算有头有脸了,并用了私章,哪会有假?” 何老安人锐利的眼神落在冯奶娘身上,“想不到咱们家养了一条大蛀虫,这么些年,你家足足贪了两千六百多两!” 冯奶娘心一慌,连忙匍匐跪下,“奴婢冤枉啊。”事情暴露了吗?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偏偏她又知道这会不能晕过去。 冯涎从何老安人那拿回资料,对冯奶娘说,“放心,冤枉不了你!这上面的一笔一墨可都给你好好记着呢。这次就让你死个明白,来,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说着他将手中的资料递到她眼前。 只看了一眼上头记载的资料,冯奶娘一呆,和斋当铺不是号称永远不会透露顾客的资料的吗? “娘,这一家子人您打算怎么处理?”冯涎请求。 何老安人板着一张脸道,“你看着处理吧。” 这是默认了之前他们发卖云真的决定了。 对于这个结果,周蓁蓁并不意外。归根到底,她祖母都是一个自私的人,她自私会允许类似的事情出现在萱北堂呢。 周蓁蓁为什么要将云真调到厨房,又为什么前些日子都当她不存在,今天才找她的碴,就是为了此刻啊。 冯奶娘最大的仰仗就是何老安人,现在何老安人明显不想保她了,她顿时慌了。 “拖下去,先打断手脚,然后送官!”冯奶娘恶人先告状的做法彻底惹怒了周涎,以至于他改变了发卖的主意,选择了送官。 一听这话,冯奶娘眼前一黑,她悔啊,早知道她就不闹了,女儿被发卖了,她偷偷儿赎回来不就成了,闹这么一出,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全完了。 立即,她滚到周蓁蓁跟前就想求饶。 被旁边的健仆眼明手快地按住,然后塞住了嘴拖下去。 何老安人摆摆手,“打断了手脚远远发卖了就成,不必送官了。”送什么官,她周家以及她的脸面不要的吗? “行了,你们也都散了吧。”何老安人面露疲态。 一直没吭声周兰此时见缝插针地道,“娘,你没事吧?” 这下可捅着马蜂窝了,发生了刚才的事,何老安人不好明着冲周蓁蓁父女二人发火,但无关的周兰却是能骂两句的,“滚,滚,都滚,没一个省心的。” 周蓁蓁只当没听见她的指桑骂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16章 走在回程的路上,周蓁蓁很开心。 顺利解决冯奶娘一家,如同解除了某种束缚一般。并且迈出了和前世不一样的第一步。 改变,并且是往好的方面的改变,正是她需要的。这一小步,能证明她的努力是有效果的有回报的。 路,已经不一样了,她相信只要她继续不懈地努力,定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看着走在前面的她爹和亲弟,周蓁蓁噔噔噔地跑上前去,“爹,你真厉害。”她爹出手,天下我有。 “要不是你,事情指定没那么顺利。”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为了下一次,她爹能冲在前头,不,应该说为了以后她侈能积极维护他们小家的利益,周蓁蓁好话不要钱似地往外送(本来也不要钱),一个劲地给她爹灌迷魂汤。 周宪在一旁不知他姐这是怎么了,但不妨碍他有样学样,腻在他爹的身边小嘴巴拉巴拉地说着好话。 “是啊爹,你回来了,我和姐姐就不会被欺负了。你不知道,你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咱俩就像地里的小白菜,可怜极了。” “这没什么。”周涎罢罢手,嘴上谦虚道。 周涎一古板严肃的文人哪见识过儿女这样的亲近?以前也没有过啊。但看着自家两娃用崇拜的神情看着自己,怎么感觉久不见两孩子,两孩子懂事了很多的样子?而且还很亲近自己。随后他在反思自己这趟出门是不是久了点? 他爹稀罕的模样让周蓁蓁偷偷一乐,他们这个年代的人情感都很内敛,很少有这样直白地说出称赞和依赖的话的。 对于冯奶娘一家子的处理,冯奶娘和云真被打断了手脚,陈家也被抄了。 要知道他们一家子的卖身契都捏在周家手里,就是周家的私产,是打是卖全凭主子一念之间。 和周蓁蓁预料的那样,陈家抄出来的财物不多,不足百两,往年贪墨来的银子全填了陈云贵赌博的无底洞了。 不过叫人高兴的是,他们竟然找着了那只号称被打碎了的荷叶滴水砚台。 失而复得,周蓁蓁拿到之后立即洗干净后给她爹送去了。此刻它正摆在她爹的书案上,与新得的湖笔一起相得益彰。 “对了,你院子里也没个年长的嬷嬷,要不然爹去和你祖母说一说,让她再拨个好的给你?”处理了冯奶娘一家,愤怒的情绪过去之后,冯涎才想起这一茬来。 闻言,周蓁蓁吓得花容失色,这刚赶走了豺狼,又主动讨要虎豹?她脑子有坑才会应下。至于她爹说的拔个好的什么的,她是不信的,反正从萱北堂讨来的嬷嬷不会与她一条心的。 “爹,不用了,我都这么大了,不需要了吧?”多个嬷嬷来掣肘她吗? “况且蒹葭馆又不是没有年长的嬷嬷,我提拔一位上来就行了。”嗯,提拔个话少识时务的,正好能堵别人的嘴。 周涎也不傻,自然看出女儿对此事很是抗拒,“罢了,你心里有数就行,就依你的想法来吧。” “谢谢爹!” 听闻冯奶娘一家被处理了,林奶公直呼阿弥陀佛,“六姑娘不容易,九少爷你得多体谅体谅她。不过现在好了,没了那老刁奴,六姑娘不必受制于人了。” 周宪很困惑,“林奶公,你是我娘给我的,为什么我娘不给我六姐安排个像你这样的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呢。” 林奶公叹气,哪是二奶奶不愿啊,分明是老安人不肯,九少爷三姐弟身边的奶娘的安排都是博弈的结果。 小大房里,谢氏和周盈盈也在讨论这事。 “你这堂姐运气可真够好的,先是你二叔回来了替她出头挡住了你祖母有可能喷向她的怒火,然后云真犯的那事逼得你祖母不能出手阻止她处置云真......”说着,谢氏自己都摇了摇头。 云真要是犯的是别的事估计在老安人有意无意的阻拦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偏偏如何处置云真变得与老安人的自身利益休戚相关,不怪老安人自己都容不下了。 周盈盈有一丝恍惚,“是啊,运气真好。只是,娘,真的只是运气好吗?” 不然呢?周蓁蓁不像是有那脑子的。谢氏不相信云真犯错那事是周蓁蓁故意设计的,只当是巧合。 萱北堂 被迫动手处理了安插在孙女院子里的奶娘一家,何老安人接下来几天气都不顺。 她气一不顺就干脆唤人侍疾。她大伯那房是大伯母谢氏去侍疾,她大姑母也去了。他们小二房不能没人去,但他们小二房她爹没有续弦,总不能让她爹或者周宪去侍疾吧,没办法,只能她去了。 按道理说,三方侍疾,要么一起,要么轮流来。 谢氏每天还要管理府中诸事,自然无法日日都泡在萱北堂,于是便选择轮流来。 按理说,轮流来的话,是谢氏第二,周蓁蓁第二,周兰是外嫁女排第三。 大家都心知肚明,老安人这一场身体不爽利是因何而起,都等着她侍疾的时候看好戏呢。 但周兰越过了她大伯娘和她,抢着第一个侍疾。 周兰的做法相当于打乱了节奏,老安人不许,但她坚持,老安人又不能跳起来骂她,只能郁郁地接受了。 周蓁蓁略一想便知她打的什么主意,怕是想趁着老安人对她恶感满值的时候提那三万两约定的事。这事周蓁蓁猜到了也不阻止,这事无论如何都越不过她或者她外祖父,先发不一定制人,随她。 蒹葭馆的院子里,淡淡的药香弥漫。 等冯奶娘一家被处理后,周蓁蓁趁势将几个明显有问题的丫环也清理了。这些被清理的丫环要么就是别人的眼线,要么就是本身人品上有问题的。 一时之间,蒹葭馆真是河清海晏,天蓝了,空气也清新了。 将人清出去之后,云霏组织了人手将她们先前住过的屋子和床铺都清了一遍,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些东西,或者衣物或者铺盖,幸运的她们还瓜分了几件首饰。 这些周蓁蓁都不过问,让她们自去分去。一时间,蒹葭馆的丫环们都小小地发了笔横财。 周蓁蓁正在查看这段时间她自制的能够缓解眼睛疲劳的眼罩。 这眼罩起作用的就是那缝在上面的两小团中药包,中药包里的药粉都是经过她精心炮制处理的,不仅仅是药粉的简单混合,而是经过特定的配方调配之后,再放入取得的中药渗漉精华一起发酵,再将发酵好的药粉慢慢阴干而成。 这眼罩是仿制后世的蒸气眼罩,能够缓解眼部神经的干涩和疲劳症状。 周蓁蓁试用了一下,里面的中药包贴合着眼窝,后面采用的是捆绑式系带子的固定法。 约一刻钟之后,她摘下眼罩,感觉眼睛比刚才舒适多了。但比不上她以前用的蒸气眼罩。不过这本就是个山寨货,比不下后世那个日本的知名品牌也是正常的。 周蓁蓁让云喜取来两个盒子,每只盒子放进去十枚。 这次的事,宸七哥和她爹都出了大力,她想给他们送点实用的东西。两人是用眼极多的人群,送上这舒缓眼罩最合适不过了。每盒十枚,不是她不想多送,而是这年头密封性不好,眼罩的中药包会挥发,倒不如用完她再送,效果还好一些。 周蓁蓁最先将眼罩送到她爹那里。 周涎翻来覆去地看着这怪模怪样的东西,“这个是什么?” “这是中药眼罩,能缓解用眼过度后的眼睛干涩和眼部疲劳。” 周涎吃惊地问,“你做的?” 周蓁蓁点头,想了想解释道,“前些年去外祖父那的时候,在庄子上玩时遇上了一位医术很好的赤脚铃医,好奇地跟着他学了几日。近日才又将这门技艺重新捡了起来,然后我发现自己在这方面果然如那赤脚铃医所说很在天赋。” 周蓁蓁说这番话增增减减的,赤脚铃医确有其事,当时在庄子上时她也确实缠着人家学过几日,但当时年纪小没啥定性,学的也就那样了,连入门都不曾呢。 但回来周家时,周蓁蓁倒拿这事来吹嘘过,所以周涎隐约有点印象。 此时周涎听她说又将此道捡起来,也没太往心里去,心想她找点事做也好,省得和以前一样经常撩猫逗狗地惹祸。 “爹您经常看书和写字,用眼的地方太多了,最好是每隔两刻钟就歇上一歇,眺望一下远处或者躺在榻上用上这中药眼罩,对眼睛有好处的。” “爹,你可别不以为然,你那些挚友我那些伯伯中,怕有人已经开始视物迷糊了吧?”那些书呆子,不得近视才怪呢。 周涎一呆,还真是。 “这个中药眼罩,他们能用吗?”周涎犹犹豫豫地问。 “爹,你先用用看,要是觉得合用再送点给他们。” “那行,爹就试试。”周涎拿着舒缓眼罩瞧了瞧又摸了摸,心想,不是直接喝的药,而且用这眼罩的时候他是闭着眼的,即使这眼罩里的中药包有什么不妥,应该妨碍也不大吧?大不了他感觉不对劲的话就一把扯掉就算了。 “这些您先用着,用完了我再给您送来。” 给她爹送完眼罩之后,周蓁蓁看了看天色,打算给周宸也送去一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17章 到了县学,在门房处,周蓁蓁报上身份,说是周宸的妹妹,给他送东西来,很快就被放行了。 枞阳县学作为庐江郡里都有名的县学,占地宽广,地理位置优越,内里绿树成荫,假山湖水皆有,即使在暑天走在县学内的道路上也是凉风习习的。 枞阳县学以其藏书楼闻名于外,藏书楼里的藏书最开始由历代山长所收集,或由别人捐赠,或者县学自己出资购买,总之来路千奇百怪,却也收效甚好,这不,都成了闻名于外在安庆府中藏书最丰富的县学了。甚至有许多学者慕名而来,只为阅览藏书楼之藏书。 枞阳县学按学生学问的深浅程度分为天地玄黄四等级,每个等级又分为甲乙丙三班。 周宸在天级甲班,周蓁蓁没有找过去,而是挑了一个临湖的亭子等着,让小厮去将人请来。 周蓁蓁没注意到,临湖的亭子外一路之隔处那座假山上,半隐半现一座亭子,且从她这边的视角还看不到。 偏偏假山上那座亭子位置高景色好,能将四周的景色尽收眼底,当然也包括了周蓁蓁所在的湖边亭。 我看得见你,你看不见我,就是这么不公平。 此处静谧,假山的亭子早已有人悄然占领了来读书。 听到动静,阿誉往前探头一看,发现湖边亭里的人竟然是有过两面之缘的熟人,顿时乐了,他回过头正想与主子分享这个消息,却发现主子正聚精会神地看书,不敢打扰,他连忙咽下话头。 周蓁蓁没等多久,周宸就到了。 “七哥——”周蓁蓁高兴地站了起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周蓁蓁突然来找他,他以为出了什么事呢,自然少不得询问小厮一番,但小厮只说是好事,然后就卖关子,只说让周蓁蓁亲口告诉他。逼得很了,小厮就讨饶,没劲得很。 “刚才冯奶娘和她女儿被我爹打断了腿发卖掉了。”周蓁蓁眉眼都染上了笑意。 “那可真是太好了。”周宸也跟着高兴起来,前两天他得知涎二叔回来时就隐约猜到她快动手了。 “她们是又做了什么?”他堂妹要动手是一回事,但至少也得有个发作的契机,对吧?周宸有些好奇了,他知道以周蓁蓁的身份,处理这事束手束脚的,有很多不便之处。 “还不是她们自己作死......”周蓁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当然她故意设计什么的,就不必说了吧? 周宸也和谢氏一般,感叹周蓁蓁运气好,他都没料到事情进展得如此圆满,至少明面上,周蓁蓁没有正面和她祖母对上,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那还真是巧了,做得不错,运气也好。” 假山后的某人忍不住嘴角微弯,无声地笑了笑,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啊,多的只是那些看似随意的良苦用心。 “对了,那天你和你表姐在文会楼为何事起争执?” 那天他就想问了,但后来她拜托他查冯奶娘一家的事就忘了,后来拿到证据去找她的时候气晕了又没想起这个截来,现在倒是想起来了。 前面她们的对话,他们只听到后半段,对她们的话云里雾里的不甚了解,听着像是蔡彤在苦口婆心地劝周蓁蓁她与蔡谨不合适。这就很奇怪了,如果是蔡家与周家议亲,真觉得不合适的话直接拒绝了就行了,但蔡彤的表现十分在意周蓁蓁的态度,倒像是被周蓁蓁拿捏住什么把柄一样。 后面他们偷听那一段他也知道了,听着像是她娘和周兰大姑在她与蔡谨的婚事上有过什么约定一样。 “你说那事啊,是我娘生前和周兰大姑有过一个约定,或者称为交易更为恰当一些,我大姑不想遵守约定了,所以让我表姐来和我谈呢。” 周宸若有所思,“那你的想法呢?”不管里面的约定是什么,蔡谨很优秀,如果她与蔡谨真能结亲的话也不错。 周蓁蓁反问,“我的想法重要吗?” 周宸想到文会楼那天,他这堂妹确实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想法,但她的想法明显与周兰姑母她们不一致。 思及此,他不由得皱眉。 哎,她七哥就是天生劳碌命,刚了结了冯奶娘他们,这又操心上了。周蓁蓁连忙道,“七哥,别忘了咱们上头还有长辈呢,这事呀,咱们就别操心了。现在呢,快来看看我给你送什么来了。” 她打开盒子,“快看,这是我亲手做的谢礼,你看看喜不喜欢?” 周宸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见外了不是?” 周蓁蓁没管他搁在她脑袋上的大掌,伸手取出一枚舒缓眼罩,“这是我自制的能舒缓眼部疲劳的眼罩,你要是用眼过度,感觉到眼睛酸胀疲劳的时候就将它戴上.......” 她瞅了他两眼,发现他眼睛微红,细看还有一两根血丝,当道就道,“七哥,麻烦你蹲下来,然后闭上眼睛,戴上去试试。” 周宸依言蹲下,内心却对此物不抱什么希望,只当是陪她玩了。 周蓁蓁给他戴上之后,让他靠着亭子的柱子休息一下。 一刻钟之后,周蓁蓁问他,“七哥,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似乎隐约散发的药香中还有提神醒脑的作用?反正一刻钟之后,他感觉读书读久的滞涩疲惫感没有了。 “这真是你做的?”周宸讶异地问。 周蓁蓁傲娇地点点头,“这还能有假吗?” 周宸笑,“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 周蓁蓁白了他一眼,这话说得她好像不学无术一样,咳,虽然她以前貌似确实是这样啦。 周宸想了想道,“那我用完后再找你要?” 周蓁蓁豪爽一挥手,“行,你以后的眼罩我都承包了。” 看她这样临湖划了一个大圈,好像在说,这片鱼塘我承包了一样,周宸莫名想笑,“那七哥就先谢谢你了。” 周宸晚点还有课,没有多呆,而周蓁蓁还想多呆一会,他叮咛她别在外面呆太晚。 周宸走后,周蓁蓁并没有在临湖的亭子停留,而是选择沿着湖边的景致走一走。 周蓁蓁走后,阿誉眼尖,“公子,那亭子里有东西,奴才下去看看。”说完就噔噔噔地跑开了。 许是学生们都在上课,周宸宸一路上遇上的人不多。沿着湖边的树荫走,风大,她不自觉打了一个喷嚏,下意识地想抽出腰间的帕子。 但,“咦,我的帕子不见了。” 云霏道,“是不是落在之前的亭子里了?” “有可能。” “那奴婢回去吧,姑娘你在这等着就行了。” 周蓁蓁估算了一下距离,一往一返的靠云霏一个人走太远了,“一起吧,咱们正好从湖的另一头沿着路出去。”可以欣赏不同的美景。 周蓁蓁却在离亭子约三十丈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被前面一眼就看到的标志性的瘦高身躯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怎么会出现在枞阳县学,不,她的意思是,他怎么会出现在亭子附近?她再一抬眼,就看到了之前没看到的假山上若隐若现的亭子。 想到方才她和宸七哥在亭子里说了不短时辰的话,周蓁蓁一瞬间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他应该只是巧合路过...而已吧? 许是感应到她的视线,原本正低头与人交谈的袁溯凕抬起头来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像是猜到她的担忧一般,故意一般朝她咧嘴笑了笑。 周蓁蓁不自觉地抓紧了云霏的手臂,他朝她笑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五点零的视力有点好得过分了,近两百米的距离她仍旧能看清他那口大白牙,以及他眼中的如碎星辰一般的笑意。 他这是要告诉她,她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吗?罢了,听到就听到,反正她也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是吗?周蓁蓁破罐子破摔地想。 沈瑜君一直和袁溯凕说着话,却敏锐地察觉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侧,她不由得侧过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女的是谁?长的还算标志,只是身材曲线平平。 如果周蓁蓁听到她对自己的评价定会无语,她年方十四,如果身材曲线凹凸有致才见鬼呢。况且她的胸部已经在发育了,小□□,她挺满意的。 “沈五姑娘不认识周蓁蓁?”徐汜凑近了说,“那是周家四房小二房的六姑娘,周盈盈的亲堂姐。” “是她?”沈瑜君的目光落在袁溯凕身上,状似无意地问道,“袁公子认识她?” 袁溯凕没说话,倒是一旁的沈瑛回了她的问题,“应该是上回在文会楼见过一次吧,当时我们都在。”  徐汜想了想然后用开玩笑的口吻补充道,“此女待人态度傲慢尖锐,嘴皮子还利索得很,曾锐贤就是栽在了她手里。” 曾锐贤是曾老夫子的本名。 沈瑜君问,“当初质疑曾锐贤‘宽以待己严于待人’待人双重标准的人就是她?”这事她也略有耳闻。 徐汜和一旁的沈瑛都点了点头。 说话间沈瑛不着痕迹地扫了旁边的袁溯凕一眼,心中叹气,真没想到啊,袁家第三代嫡出的小公子竟然隐去了身份到了庐江。 站在一旁的袁溯凕眉头微蹙,心中极是不耐。 撇开那个鹤立鸡群的人,周蓁蓁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他身边的人。沈瑛、徐汜,还有和她堂妹并称庐江双殊的沈瑜君? 这是一群不太好友的人,沈家就不必说,和周家明争暗地多少回了,徐汜这个嘛,不提上一辈子她对他的厌恶,这辈子从头她就将他得罪了。都是不必讨好的人。至于袁溯凕,那啥,这时候她应该不认识他的,对吗? 她一得出这么个判断,然后扭头就走,反正她和他们不熟,不走难道还要上前打招呼什么的吗?至于帕子什么的,就不要了。 沈瑛:...... 沈瑜君:他们是洪水猛兽吗? 徐汜:果然上不得台面。 对面的人都被她的骚操作惊着了,连个招呼都不打,这么任性的吗?好歹在庐江地界枞阳县内也算是抬头见低头见,纵然没有交情,好歹也混过脸熟吧?亏她还出自周家,小门小户都不至于这样无礼吧? 袁溯凕差点没笑出声来,她这是连帕子都不要了? 沈瑛提议,“袁公子,在下已在存知堂订了雅间,不如咱们移步那里再好好说说话?”文会楼已经易主了,背后之人是谁暂时还打听不出来。 “不必了,没那个必要。以后有事没事你们尽量别出现在我跟前。” 沈瑛还想说什么,却被沈瑜君拦住了,“袁公子,打扰了,我们这就告辞。” 袁溯凕看了她一眼,就带着小厮走了。 徐汜看着他的背影,暗道,这是一条过江龙。 沈瑛对着沈瑜君不满道,“你干嘛拦着我?刚才我们问他的事他还没答复呢。” 沈瑜君反问他,“人家凭什么答复你,他有那个义务吗?” 沈瑛卡壳了。 女人特有的直觉,让沈瑜君隐约觉得袁溯凕对周蓁蓁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这让她有些忧虑和不舒服。 “他什么都没应承,会不会坏事?” 沈瑜君叹了口气,“这事交由长辈们判断吧。”袁溯凕的态度他们只能试探地问一问,却不能逼迫他,也没那个实力逼迫。 沈瑛看了沈瑜君一眼,家里将沈瑜君派来,他很明白祖父的用意,无非是想着有没有可能搭上袁家。 她也一如既往的明媚动人,就如同枝头上含苞待放的花蕾,欲开未开,最是撩人。但这袁溯凕莫不是瞎的?活色生香一美人在他跟前,他却半点怜香惜玉的举动都没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18章 周宸将一盒眼罩带回学堂,放课的时候不少好友都围了过来,有人看到了他和周蓁蓁在湖边亭了,忍不住打听起女方的身份来。 “七郎,刚才那姑娘和你什么关系?”说话的人名唤裴琛,庐江裴家,亦是庐江大族。 周宪将那盒眼罩拿出来,随意答道,“那是我妹妹。” 裴琛记得他是嫡幼子,“可是在宗房你没有嫡亲妹妹啊,那就是你堂妹?你七房那么多堂妹,是哪一位啊?” “刚才那位应该是四房的周六周蓁蓁,也就这一位最让七郎上心了。”这是比较了解周宸的同窗。 “那是你们周家四房的周六?”裴琛得知周蓁蓁的身份后忍不住惊呼,他是真没想到啊,那就是传言中脾气阴晴不定的周六姑娘。要知道刚才在亭子远远的一眼,他竟然看出了岁月静好的感觉,见鬼。 周宸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是她又怎样,大惊小怪。”然后也不理他们,径直取了眼罩戴上,顺便闭目养神。 “七郎,这是何物?” “眼罩,缓解眼睛疲劳的。”周宸闭着眼睛回道。 “有没有用?我也试试!” 围着过来的既是同窗也是好友,当下也不客气,每人取了一只,按着刚才周宸戴的步骤给自己戴上。 “这要戴多久呀?” “最少一刻钟。” 一时间,学堂上出现了这么一幕,七八个以周宸等世家大族为圈子的学生脸上眼睛那里都套着个眼罩,一个个靠着椅子或者聊天或者闭目养神呢。 其余的学生也不知道如何形容看到这一幕的感觉,如果他们去过后世,就会知道葛优躺,就会知道有一种大保健,群体消费就是这样式的。 除了周宸,这些人都是第一次戴舒缓眼罩,他们很快就体会到这舒缓眼罩的好了,眼睛真的是渐渐舒服了,似乎连两旁紧绷的太阳穴都放松了。 一刻钟之后,有人将眼罩解下,有些仍旧戴着,想着让它发挥作用更久一点。 “七郎,这眼罩不错,哪来的?” “我妹妹送来的,也是她亲手做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能在县学里读书都是不差钱的,也比较注重保护眼睛。加上他们长辈中三四十就视物模糊的人还不少,此时见了眼罩这好东西,自然就有了想法。 这些人也是识货的,这眼罩的面料样式他们都能弄,但关键是覆盖着眼窝的药包......他们还以为是周宸在哪买的呢。 他们是想长期使用,若是在哪有得卖那还好,现在发现这眼罩竟是周蓁蓁所作,这就难办了,总不能一直向周宸讨要吧,他们也没那么厚的脸皮不是? 于是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提议,“七郎,这眼罩很好用,你妹妹给你制作的时候能不能帮我们也做一些?当然,我们也不让她白做,看她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的。” “这个我帮你们问问吧。”周宸没将话说死。 袁溯溟手中正把玩着一枚眼罩。 阿誉看了一眼,这当然不是被人用过的,他家公子有洁癖,要是别人用过,他是碰都不会碰一下的。 所以说,他家公子就是神通广大,就十枚眼罩,当时周宸他们还用了七八枚,仅剩的都被他弄到了手。 阿誉道,“公子,听说这叫舒缓眼罩,用过的人都说好呢。当时在亭子上时,奴才就听到了周六姑娘说这眼罩是她自己做的,真想不到她还有这样的本事。” “听张掌柜说,除了上次碰到咱们的那天,周家四房的小厮还陆陆续续地在咱们的回春堂里进了不少药材。看来周六姑娘应该是精通药理的,不然就是她底下有人精通此道。” 阿誉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见解。 袁溯溟把玩了一会那眼罩之后,便将它重新扔回盒子里,“将这眼罩给张掌柜送去,叫他让底下的大夫拆开来看看里面所用的药材成分是什么。” 阿誉张大了嘴,公子这是想做什么? 袁溯溟扫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还不快去?” 没多久,阿誉就回来了,然后将结果告知他主子。 “那眼罩里的药粉,回春堂的几个大夫拆开来看了,只能辨认出其中两三种药材,其他的具体的成分就不清楚了。如果主子想知道更多成分的话,他们可以再研究研究,只是需要费一些时间。” “唔,知道了。”袁溯溟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挥手让他出去了,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手上那卷书。 这就完了?不是下令让张掌柜他们攻坚,努力将眼罩的药用成分分析出来吗? 阿誉等了好一会,都没等来他下一步的吩咐,他带着满腹的疑惑出了书房,还顺便给他带上了门。 这是什么意思啊?他打小就服侍他家公子了,他家公子如此反常,他不由得琢磨开来了。 他绞尽脑汁,终于在年代久远的记忆中翻出了类似的那么一件事。然后隐约间明白了他家公子这做法仿佛就是是想看看周六姑娘那眼罩所用之药的配方够不够隐秘吗?现在看来是足够隐秘了,连他们回春堂的几位大夫联手都分析不出来药方成分。只不知道如果周六姑娘所制眼罩里的药方成分被分析出来的话,他家主子会怎么做?不对不对,那周六姑娘与他家公子什么关系?他家公子是不是有点操心过头了啊?或许是他想差了,他家公子压根不是这个意思?哎,算了算了,不想了,头都要炸了。他家公子行事,不能以常人断之。 周家四房内,周蓁蓁正来到她爹的院子,并不知晓她研制出来的舒缓眼罩掀起的那点波澜。 这时周宪也在,没了曾夫子,下了族学之后,他仍旧被他爹拘在府中练字或者读书一个时辰才会允许去玩。 周宪的玩心还是重,周蓁蓁一出现,周宪就羡慕地看着,羡慕她不用读书,还可以随意出门游玩。 周蓁蓁给他带了东市上的油酥饼。 周宪十岁出头,虽不缺吃喝,却处于最喜欢垃圾食品的年纪,见了她手上的油酥饼,他眼睛就是一亮。 周蓁蓁将油酥饼递了过去,这油酥饼主料用的是米浆,包裹着绵粉十足的芋头丝,然后放油锅里炸一炸,吃起来可香了。这里没有地沟油,用的都是天然食材,周蓁蓁才放心给他买回来的。 “只能吃两只,吃完之后还得喝碗凉茶,不然你喉咙受不了。”这大热的天吃那么热气的东西,不喝点凉茶的话喉咙就别想要了。她说的凉茶也简单,就是用天星菜和金银花之类的熬煮成的茶水。 “知道了。”周宪一边吃一边点头,其实他不乐意喝那味道怪怪的凉茶,但他也知道如果他不喝的话,这油酥饼他就甭想吃了。 然后他还说着族学里发生的事,“......听说周宕在其母昏迷期间将庶出的大哥揍了一顿,现在被关在西边的小跨院里反省呢,用莫老安人的话就是让他败败火,让他知道何为孝悌!” 周宪和周宕就是周家坊的两大霸王,平日里,两人基本是相互看不顺眼王不见王的。对于周宕落难,周宪少不得幸灾乐祸一番。 周蓁蓁敲了敲他的头,“收起你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泓大婶子怕是熬不住了,以后周宕和你秀秀姐没了娘多可怜啊,以后泓大叔还有可能再娶......其实我们可以感同身受的不是吗?”这样的丧母之痛他们也是经历了的。 周蓁蓁看他一脸困惑,暗自叹息当年他们母亲去的时候他还太小了。于是退一步说道,“即使我们无法感同身受,但我们还能选择善良。”周宕和他们没有新仇旧恨也没有利益冲突不是吗?在此前提之下,对别人的伤痛没必要那么尖酸刻薄。 周宪仍旧似懂非懂。 想了想,她换成另外一种说法,“那你就想想泓大婶子是不是对你好过?” 周宪不知道想到什么,迟疑地点了点头。 “诗经有云: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泓大婶子她就要云了,对你的善意,你能报答一二吗?”周蓁蓁问他。 周宪摇头,“可能来不及了。” “泓大婶子最担心的就是周宕和你秀秀姐,你无法回报她的善意就转到他们身上,别用幸灾乐祸的面孔对待周宕,她会感激你的。” 周涎在外站了许久,他从来不知道女儿已经变得如此知书达理明理明智,看来他这些年一直沉浸着做自己的事,错过了很多。这般想着,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直到两人说完话,他才现身。 等周宪完成了他布置下功课,周涎将他们姐弟俩来用晚膳。 周涎给姐弟俩各挟了一筷子菜,“为父已经给你弟弟择了一位老师,并去信询问了,如果对方愿意的话,不出一个月就能来到并走马上任。” 其实周蓁蓁心里有更好的人选,那人名叫祝良。不过那人是袁溯溟的师傅,如果想挖那人,少不得要过袁溯溟那关。 倒不是她好高骛远,非要找那么好的夫子。如果一点可能也没有,那她就不会打这个主意,甚至连念头都不会动,偏偏她知道上一世,祝良收了一个农门子弟为关门弟子。 所以对祝良这个夫子,她是可以肖想一下的。 不过直觉告诉她,袁溯溟这人很危险,她不太敢惹。 那人是能和帝国顶级政客玩儿政治手段的人,心黑手狠的,真不能将之当寻常二十出头的男子来看待。 周蓁蓁不觉得自己多活几年就能玩得过他,对有些人来说心眼有时真的是天生的,谋略也有无师自通的。 而她呢,就是个战五渣,后世太过安逸和顺风顺雨,且吃的还是技术饭,还有一个大牛导师护着,她本身也不是一个喜欢争斗的人,在她不去争抢不去侵犯别人的利益,自身的利益又被保护得好好的,谋略实在没有用武之地啊。 总之,周蓁蓁的直觉告诉她,不要惹他,除非逼不得已,逼不得已也不要惹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章 第十九章 第19章 这日,也就是她大姑周兰侍疾的第三天,她爹被叫去了萱北堂。 周蓁蓁恰好过来监督周宪学习,一看这动静大概就知道定是她大姑要将那事和她爹摊开来说了。于是她故意滞留在她爹这里。 周蓁蓁所料没差,周兰抢着侍疾,就是想趁着她娘对小二房不满之际,借着她娘的手力压周蓁蓁,将那三万两的事给解决了。 冯奶娘和云真的事,何老安人确实深觉被冒犯了。 何老安人不傻,冯奶娘的事虽然是二儿子周涎冲在前面,但她知道始作俑者是周蓁蓁,不说她是冯奶娘走后的既得利益者,单说近段日子她与冯奶娘母女的水火不融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本来何老安人就是偏心,周兰提起这事的时候,何老安人虽恼她隐瞒多年,却已打算插手了,而且她插手这事也正好给周蓁蓁这个孙女一个教训。 何况周兰还承诺,事成之后她会拿出一万两银子给何老安人,又提起她大哥周溶在京城为官不易,暗示她娘手里有了活钱也可以贴补一下她大哥。 这话可说到了何老安人心坎里去了,她几乎是立即就答应下来了。 周涎到了萱北堂之后,周兰在她娘何老安人在场的情况下,将她与她二嫂李氏当初的约定说了出来。当然,周兰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只说当初她二嫂在蔡家难的时候借了三万两银子给她,然后顺便口头上为周蓁蓁和蔡谨订了个娃娃亲。并没有明确地告诉周涎,如果这门亲事不成,这三万两银子他们蔡家必须归还。 “还有这样的事?我并不知晓。”周涎很是意外。他是真没想到,故去的妻子还瞒了他这样一件大事。 “娘将儿子唤来,是有什么意见吗?” 周涎本身就对黄白之物不感兴趣,所以之前他妻子挪动那么大笔银子,他也并未察觉。现在听到妻子用三万两给女儿换来一门事,他也并觉得有何不妥。当初他妻子嫁进来时,各种嫁妆和私产就超十万两,所以他对妻子用三万两替女儿换来一纸婚约并不觉得奢侈。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三万两换个如意郎君,倒也不亏。 周涎直接忽略了现在嫁女陪嫁的行情,便是京城贵女,陪嫁也就三到六万两左右,当然顶级的不在此范畴。 “你对蓁蓁的亲事,难道就没个自己的想法?”何老安人问得更直白一些,“这么些年,你也算是交游广阔了,难道就不曾替蓁蓁和宪儿留意一些青年才俊和一些宜室宜家的姑娘?” 周兰心中一动,期待地看向她二哥,还是她娘厉害,如果她二哥有中意的女婿,那也能算是他们毁约在先了。 周涎一时语塞,脸色讪讪,他能说这些年他一直沉浸在与同道友人交流书法之道,未曾留意家中儿女已经逐渐长大到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吗?在他固有的印象中,只觉得儿女还小呢。 看他这神色就是未曾替儿女寻摸合适的对象了,周兰失望。 何老安人摇头,“你啊你,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 周兰佩服地看着她娘,没人比她更知道她娘此时对周蓁蓁这孙女的厌恶的了。但对这两孩子,她娘这当人祖母的就是表现得比周涎这亲爹还操心,这真真是先发制人啊。即将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损害到她侄女的利益,也没人敢质疑她不疼周蓁蓁和周宪这对孙子孙女吧? 周兰打趣,“娘,二哥一大老爷们哪有那么细心啊。话说,二嫂已经去世多年,俗话说孤阴不长,孤阳不生,您是不是该给二哥再找个伴啊?” 何老安人罢罢手,“此事再说吧,现在先解决眼前之事。” 周涎思索了一会说道,“谨儿很优秀,其实蓁蓁不错。如果履行约定,让蓁蓁嫁过去蔡家,这三万两银子就当作是嫁妆的一部分...... ” 周涎话还没完,就被周兰尖叫打断,“二哥,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周涎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一脸恼火的周兰,叫他过来,又提起这合约,难道不是眼见着孩子大了,要抓紧办事的吗? 何老安人冲周兰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 “是这样的,这缔结两姓之好呢,讲究个你情我愿,谨儿和蓁蓁打小也没见过几次,谨儿只拿蓁蓁当妹妹来看,并无男女之情,实在不宜结成连理。若是勉强,谨儿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再纳妾。但蓁蓁呢,依蓁蓁喜欢吃独食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性子,怕是很难受吧?你这当父亲的不心疼?依娘看来,蓁蓁和谨儿不适合做夫妻。这姑娘家还是得找一个喜欢自己心疼自己的男人,才会过得幸福。” 如果周蓁蓁在此,就会知道这一套说辞和当初蔡彤在文会楼对她说的那番话何其相似。 而且这番话也足够表现他们的无耻嘴脸了,不管怎么样,李氏对他们都是有恩的吧?李氏趁机要求订下婚约固然有趁人之危之嫌,但也不是没有留余地,她蔡家若反悔,只需要说一声并将三万两银归还就行,甚至不必付利息。若是履行约定更好,周蓁蓁嫁过去的话,除了那三万两之外,还会再带一份丰厚的嫁妆嫁进去。 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李氏于他们都是有恩的。如今李氏故去,周蓁蓁身为她的女儿,假如嫁过去蔡家,蔡谨和蔡家至少尽量做到善待吧? 但是听听他们的话,他们不说善待了,似乎对蔡谨放纵着自己身为男人的劣根性一点也不约束不责备,还将之造成的后果心安理得地怪到了周蓁蓁的性子上。 周涎吃惊地看向何老安人,您老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他要娶李氏的时候,他娘死活反对,一直说门不当户不对,他们周家怎能迎娶一商户之女。还说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此时周涎也回过味来了,他娘和大姐叫他来,并不是要履行合约。 “娘,你想说什么?” “依为娘的意思,人死债消,李氏都去了那么多年了,嫁出去的蓉蓉且不说了,蓁蓁和宪儿都有他们娘给他们留的嫁妆和私产等进项,那三万两银子就算了。你想,以后他们三姐弟多的是仰仗蔡家的地方。” 如果周蓁蓁在此,定要嘲上一句,真是好祖母,三万两银子的债,她上下嘴皮子一掀,就抹掉了。 周兰也连忙表态,“二哥,这三万两银子一下要拿出来,也是真不凑手。但你放心,二嫂对我们蔡家的相助之恩蔡家都记着呢,日后他们三姐弟如果遇到困难,有需要用到蔡家的地方,蔡家定然义不容辞的。” 周涎明白了她们的意思,不想履行约定还不想还银子。 何老安人道,“别的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再过不久,李家不是要来给蓁蓁他们送半年的铺子盈利吗?你让蓁蓁问她外祖父拿回那约定凭证就行了。”李晋那人她太了解了,只要周蓁蓁或者周宪提的要求,即使明知道是吃了大亏他仍旧会愿意的。 “这样的话我可没脸去和两孩子说。”周涎干脆站了起来,“行吧,这事我不管了,你们想咋样就咋样。” 周涎不傻,他仔细想想就知道里面必有猫腻,不然他大妹何必巴巴地和他娘说这事?还叫他过来。他妻子他是了解的,三万两拿出去,不会没有凭证,周兰定是被拿捏着某些把柄呢。这事他才不管了,真按他娘说的去做,在俩孩子跟前他成啥样了,别人的挡箭牌吗? “二哥,你怎么能这样!”周兰跺脚。 “我怎么样?这事从头到尾我都没参与,李氏死了那么多年,你回娘家也没吭过声,现在提这事是什么意思?反正那三万两还在你口袋,你不想还,谁还能逼你不成?” 何老安人冲他喊,“老二,你给我回来!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娘,你别逼我,这样的事我真的做不到。”依他的意思,他娘就不该掺和进这件事来。 何老安人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李家不缺这三万两,蓁蓁和宪儿也不缺,你要为这点银子逼死你大妹一家子吗?蔡家男子,做官的做官,读书的读书,你要他们上哪去弄三万两出来?你想让他们犯错误吗?” 周涎没说话,蔡家拿三万两不容易,难道李家的银子就是大风刮来的吗? 说实话,周涎的反应教何老安人也吃了一惊,她一直以为儿子和周蓁蓁周宪的感情淡漠,却也没想到他死活都不肯亏了儿女,果然是父女天性么? “娘,这事你别掺和行不行?蔡家没有那么难,况且这三万两借出去那么多年了,也没人逼她还不是吗?”周涎是真觉得他妻子这边已经做得很好了,三万两银子放出去,这几年的利加起来最少也有大几千两了吧。 何老安人反问他,“既然如此,何不堂堂正正地消了债不更好?省得你妹妹日夜担忧,这笔银子反倒成了你们兄妹间的隔阂。” “二哥,别忘了,父母在不敢有其身,不敢私其财。当初那李晋的做法就是大大地坏了规矩。现在倒是儿女私财比自己父亲祖母还多,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周涎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这个妹妹他不想搭理。 何老安人盯着他说,“三天,为娘只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我就要见到结果,否则娘就不活了!” 在何老安人看来,这一丁点事他去做了又怎么样,那些银子也不是他的,周兰还回来也进不了他的口袋。总而言之,他又没损失什么,为什么一点小事都不肯去做! “娘——”周涎不知道怎么说,此刻真是莫名难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章 第二十章 第20章 虽不知道他们谈得如何,但呆在春华院的周蓁蓁还算淡定,反正那三万两她也没见着,还在别人口袋里的银子,就还不是自己的,她也就不着急了。 但她大姑母周兰想要圆满解决这事,就越不过她以及她外祖父。 所以甭管她祖母或者她大姑母会和她父亲说什么,都不可能一语定乾坤。 她看了看日子,今儿七月十三了。 反正任她们如何蹦跶,想不履行约定又想将三万两银子收入囊中,都是不可能的。那三万两或许最终不一定是回到他们姐弟俩的口袋里,但一定不会在周兰甚至她祖母的口袋里。 她有这个自信。 萱北堂 周涎走后,周兰忍不住抱怨,“娘,你看二哥都不疼我了。以往要什么,他都是二话不说就给了。最重要的是,不仅不疼我,对你也没有以前孝顺了。” 周兰自己也不看看她说的情况是什么时候了,还是她未出阁之前的事了。现在他们都各自组成家庭,她自己都一心扒拉着夫家呢,何曾管过兄长为兄长着想过? 周兰这话是明晃晃地挑拨离间了,何老安人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她确实能感觉到老二的改变。 “想想还是当初娘说得对啊,就是不能娶商人之女,娶了之后您瞧亲戚间相互帮忙也要提条件。” 瞧她说的,事关三万两银子,人李家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也不想想,若非当年娶了李氏,李家豪富,李氏手里又握着大笔的银钱,她蔡家落难时需要的隐秘的三万两还不知道上哪能筹借得到呢。 ...... 周涎回来后,脸色一直不太好,一脸的凝重,想必是他们起了争执。 周蓁蓁见了,倒没有跟着忧心重重。 她爹要是云淡风轻,她才糟心呢。 比起以前,他对祖母的要求二话不说就答应,现在已经好多了,至少此刻脸色不好,说明了他会站在他们姐弟俩的立场为他们想一想了不是吗? 她对她爹要求不高,其实是要求高了他也做不到。 她祖父去的早,没人教会父亲做如何做一个好父亲和好儿子。她爹就如同一棵被大石头压着的豆牙,他已经习惯了满足母亲的要求,他不可能穿石而过,只能绕开石头生长。 不是有一句话吗,改变自己是神,改变别人是神经病。她爹孝顺她祖母,习惯她予取予求都三十多年的习惯了,你让他一下子改过来,可能吗? 不可能的,所以只能慢慢来,现在看来,这些日子他们功夫没有白做,至少她爹为他们着想了,而不是她祖母一张口说什么他就依什么,也不管他们做儿女的利益会不会有损。 发现这一点,再思及现在让她爹痛苦为难的祖母和大姑母,周蓁蓁心想,那就别怪她拼命刷她爹的好感度,将她爹拉到他们的阵营里来咯。 “爹,祖母的身体如何了?” 啊呃?周涎愣了一会才后知后觉想起这两天他娘正称病呢,“你祖母无事。” “那就好,我还以为急匆匆地将您唤去是祖母身体有什么变故呢。” 听到这话,两厢一对比,周涎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厢女儿还关心着祖母的身体无恙否,那厢他母亲却帮着他大妹想踏掉那笔三万两的银子。 “蓁蓁,你和宪儿缺银子用吗?” “不缺啊,每年外祖父都将产业上的盈利给我们送来呢。”周蓁蓁状似无意地道,“爹你问起这个,是不是缺钱用啊,是的话你说啊,等外祖父他们过段时间送盈利来,我和弟弟就不花了,都给你。” “不是,爹不缺钱花。”周涎有些感动,又有些狼狈。 “这样啊,那外祖父这次送来的盈利我就存起来吧。其实这些年女儿花钱不懂节制,娘的嫁妆用去不少。”周蓁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其实最初的时候他们手里是有一笔很大的浮财的,是何老安人以家中困难为由,或者自己出面或者让周涎这个当爹的出面,问他们姐弟拿走了。 “眼见着弟弟一年年大了,再过几年就能娶妻了,聘礼这些也该准备起来了。唔,这个是大头,得攒钱了不能乱花了。”周蓁蓁数着手指,说着自己的计划。 “不过爹,如果你缺钱花,你就说。这些银子,咱们父女三人一起花。之前女儿一直不知道爹的钱没有多少,对不起啊。” “不用!” 周涎连连罢手,在周蓁蓁说出那样的话之后,他哪好意思花儿女的银子?而且不巧的,他也想起那几次何老安人陆续让他从儿女这里拿银子的事了。 一时间,他心里那叫一个难受啊。 “蓁蓁,你觉得你谨表哥怎么样?”周涎心想,那三万两银子或许拿不回来了,联姻一事倒是可以争取一下。 “爹,你去祖母那里,大姑母和你说了当初和娘的约定的事了?” “这事你知道?”周涎吃了一惊。 “知道,五年前,蔡姑父家遇到事了,需要三万两来周转,偏偏还不能大张旗鼓的筹借银子,于是找娘借了三万两。并且当时就将我和谨表哥的婚事订了下来,但约定了,如果双方有一方不愿意是可以毁约的。如果蔡家毁约,只需要将三万两银子归还即可,如果是我们这边毁约,那三万两银子蔡家就不用归还。爹,这便是娘当初和大姑母订下的约定的全部内容。”周蓁蓁顿了顿说道,“娘去世前和我说了,还说大姑母那边要求保密,不希望那么多人知道这事,让我嘴巴紧一点。” 娘,劳烦您背个锅。 “还有,前阵子蔡彤表姐找过我,就是想让我主动和外祖父说退亲的事。” 周涎没想到一直以来咋咋呼呼的女儿竟然身怀秘密,守口如瓶多年。 “爹,是不是大姑母让你为难了?”周蓁蓁小心地猜测,“其实那笔银子数目确实有些大,当初娘拿出来的时候也不容易,还变卖了两个生意最好的铺子呢。” 周蓁蓁不动声色地上着眼药。当初我娘为了凑银子给你渡过难关,都做到这份上了,现在轮到你还钱了,你是怎么做的? 她想也知道周兰不想还钱。 果然,一听到女儿说当初妻子为了给妹妹凑钱,两个最红火的铺子都卖了,再一对比自己妹妹还钱时的嘴脸,周涎的心情很不美丽。 “大姑母一时还不出来那么多银子也是可以理解的。”周蓁蓁低声说道。 周涎语塞,傻姑娘,你大姑母压根没想还。 “那笔银子我们也不急用,离弟弟娶妻还有几年呢。三万两大姑母一下子拿不出来不要紧,都是亲戚,我们也不用逼得太紧,让她每年还四五千两,咱们也不要她的利息,还个五六年就能还完了。这样算来,一个月攒出四百两来还债,对大姑母来说不难吧。要知道她家良田都有几百顷,还有庄子铺子之类的进项。” 周蓁蓁不动声色地给她爹刷了一波好感和上了一波眼药。看,她是多么善解人意啊。 周蓁蓁给她大姑母来了个分期付款的方案。其实她还有另一个备用方案,但她怕一下子拿出来,对她爹刺激有点大,也不符合她循序渐进的思路。 周涎无语,这还银子的方案就跟月月年年揭他大妹的皮一样,让她一想到就是无时无刻的痛苦,她愿意才怪。 “蓁蓁,你觉得你谨表哥怎么样?”周涎再次问。 周蓁蓁眨了眨眼,很快就明白了她爹的打算。她很想说,爹,蔡谨表哥的主意你就别打了,在她大姑母眼里,蔡谨绝对比三万两银子值钱,她连银子都不愿意还,怎么可能牺牲她儿子? “蔡谨表哥听说是个会读书的,其余的,女儿不怎么和他相处过,不予评价了吧?当然,娘如此看好谨表哥,我相信娘亲的眼光,他一定会是个不错的夫婿。不过一切但凭爹您做主。” 周蓁蓁的意思就是,她不了解蔡谨,对他确实也没有感情,但她相信爹娘的眼光,真要她嫁,她也嫁得。 周蓁蓁才不会给她大姑母借口说是她这边毁约,进而将那三两银子吞下呢。 她也不怕她爹太给力真的弄巧成拙了,反正她就笃定她大姑母中意的儿媳妇是前国子祭酒之女杨芳的。 女儿很乖,周涎愁得眉头皱起,以前总有人说他读书读傻了,是个书呆子。他是迂,但是非公道他心里门清。这事他觉得真的不能再让儿女吃亏了,但他娘那边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劝服的。 “这事容爹想想。” 呵,男人啊,无论是夹在婆媳之间还是夹在母亲和儿女之间时,都会奢望着能两全齐美,不必做选择。 周蓁蓁从他爹刚才还问她对蔡谨的观感,就知道他还没死心。罢了,且让他折腾去吧。 翌日,周涎再次来到萱北堂,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他是真想将两孩子撮合成对。 但何老安人和周兰都不答应,尤其是周兰,反对得尤其激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蒹葭馆 周蓁蓁正在用蜂蜜炼制蜜丸, 就听到她爹在萱北堂和大姑母周兰起了争执两人不欢而散的消息。 她手上的药告一段落,她就想去春华院看看她爹。本来她想绕到白露院拎上她弟弟的,但她想了想,一会她和她爹说的话可能会涉及到与亲人之间的矛盾, 用词各方面都不适合孩子听,她不想过早地让周宪接触这些,于是便打消了念头。 “爹, 你别生气了。这样的结果我早有预料,这件事,她越过我外祖父,先后找上了我和你,前前后后只有一个意思, 那就是在不归还那三万两银子的前提之下解除我和谨表哥的口头婚约。” “如果坚决的意志,左右不过是看不上我罢了。”爹啊, 她这是有多瞧不上我, 又有多看不上您啊。这话周蓁蓁没忍心说出口。 周涎的唇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看不上他女儿,何尝不是看不上他这二哥 “人往高处走,大姑母想给谨表哥寻摸更好的儿媳妇,我能理解。只是祖母她就不曾劝一劝大姑母吗让她这般气您这是为哪般” 很显然周兰作为出嫁女,若无她祖母撑腰, 哪敢和娘家二哥起争执 在自家闺女面前, 被母亲偏心薄待, 周涎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别胡说,你和二表哥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想你们最终形同陌路都过得不好罢了。” “爹,您信啊好吧好吧,我也信了。” 她祖母如今一心一意偏帮周兰,倒叫周蓁蓁生出了几分猜测,定是周兰许了不小的好处,才让老夫人动心了。一个母亲,一个偏心的老母亲,要她动心很简单,让她最喜爱的孩子得利就行了。她祖母最偏心的人无疑就是她大伯,而她大伯目前在京最缺的便是银子。定是周兰许诺给一笔银子没差了。都在拿着她家的银子做着顺水人情哪。 其实周蓁蓁很不能理解她祖母的,你说,一般做父母长辈的,都恨不得十只手指一样长短,然后劫富济贫什么的,让出息的孩子帮一帮困难的那些个。而她祖母则是完全相反,恨不得抽取所有的营养来滋养长得最好的那颗。 说来说去,不过就是看不上而已,以及恨屋及乌。除此,她找不到别的理由。 “爹,这事您也别发愁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自有天意。”周蓁蓁的话意有所指。 可惜周涎暂时还听不懂,他苦笑,三天的期限就要到了,还不知道他娘会怎么闹腾呢。 安慰完老爹,周蓁蓁还惦记着蒹葭馆中没有炼制好的药。看她爹这里一切正常,她便带着丫环们回去了。 俗话说得对,冤家的路总是很窄的。 她刚出春华院不远,在三叉道上就遇到了她大姑母周兰。 周兰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周蓁蓁也懒得多言,径直往蒹葭馆的方向走。 但是在与她擦身而过时,却被叫住了。 周兰板着一张脸,“今儿我与你父亲因你之事吵了一架,你可开心了” 周蓁蓁一脸的讶异,“大姑母说笑了,我有什么可开心的” 周兰问她,“你让我让你父亲如此为难,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对于伸手的人,人家做亏心事的都不愧疚,我有什么好愧疚的” “你”周兰一听便知她口中伸手之人是她,真是伶牙俐齿,“那你爹呢你就忍心让你爹如此为难” 看来一时半会走不了了,周蓁蓁干脆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大姑母,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故事。民间传闻,有两妇人因为一个孩子对薄公堂,两人都宣称是孩子的母亲,而孩子是个脑子不好的,还不会说话。对于孩子的归属,两人各执一词,县官大人也判断不出来谁才是孩子的母亲,于是就让两人一人拉着孩子一条手臂,谁拉赢了孩子就归谁。于是两妇人就开始了,孩子被左右的人用力一拉扯,疼得哇哇大哭。其中一个妇人哭着放开了手,至此,县官也判断出来了谁才是孩子的娘。” “这说明了什么呢真正疼孩子的,哪会舍得如此逼他让他疼啊。” 这样的说辞让周兰脸都黑了,周蓁蓁的话,不就是在影射她和她娘如同那争夺孩子的假娘吗她憋着一喜气无从反驳起,因为周蓁蓁说的情况太像了。 好一会,她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心疼你爹,那你倒是不教你父亲为难啊。” 周蓁蓁瞥了她一眼,说出一句让她意料之外的话来。 “我当然不会让我爹为难于你而言,我爹不是你唯一的弟弟。于我而言,亲爹只有一个啊,我不心疼他谁心疼呢如果那三万两银子让我爹那么为难,我不要了又如何” 周兰闻言,大喜,“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放心,我人虽小,但说出的话从来不会不算数。”周蓁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记住就记住,她以为自己说不要,她就能如愿吗 “行,大姑母我记住你的话了。”周兰脚步一转,就想重返萱北堂。 “大姑母”这次轮到周蓁蓁叫住她。 嗯 “想必当初我娘拿银子出来帮助您的时候,您定然是千恩万谢的,当时只怕恨不能以身相报,现在怎么样了呢当初四处筹借银子的时候的仓皇与忧惧,大概是好日子过久了,都忘了吧” 周蓁蓁的话如同刀子一样,将她的脸皮一层一层地揭下来,她的唇一直在抖,“你说出这样的话,怎么,你还想和我撕破脸不成” 周蓁蓁没有回答,而是提醒道,“您现在一门心思地挖空娘家去贴补蔡家,希望有朝一日你不会后悔才好。” 这种带着不详预感的话,周兰不爱听,“我的事,不劳你费心”说罢拂袖而去。 周蓁蓁摇头,忠言逆耳总是不中听。 她们走后,周涎从角落里走出来了。 他身后的小厮低声问,“二爷,这块玉要给六姑娘送去吗”想不到啊,六姑娘对二爷这当爹的感情那么深,三万两银子说不要就不要,就为了使二爷不感到为难。 周涎低声道,“先不送了。”女儿这般为他,他心里热热的胀胀的。想起过往,他低头,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周蓁蓁的话让周兰越想越气不过,气冲冲地来到萱北堂。 她去而复返,让何老安人感到奇怪,“你这又是怎么了” “娘,你这孙女了不得,嘴巴利着呢”周兰倒豆子似的将刚才和周蓁蓁交锋的情景倒了出来。 “谁让你没事去招惹她”何老安人白了她一眼,她这女儿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得了天大的好处,遇到苦主还不知道收敛,夹紧点尾巴做人不好吗非要张扬一脸耀武扬威的模样,谁看得过眼 “不过娘,我也不是没有收获的,你那孙女果然还是年轻,被人激上几句,就中了激将法。”说起这个,周兰难掩得意。 何老安人却觉得心里没底,不那么靠谱。 周兰想起来这一茬,忍不住问,“娘,明天就是第三日了,她说了不要这三万两银子了,咱们还要逼二哥吗”她当然希望上双重保障比较妥当,但她又担心再逼迫下去,会将她二哥越推越远。 其实周蓁蓁是傻,但她那番话周兰也听进去了一些。特别是周蓁蓁宣布为了她父亲放弃三万两的时候,她的心不是不震动的。 何老安人咬牙,“等明天,我要看看你二哥会怎么做,是不是还一如既往地孝顺我” 其实不仅何老安人在等,周涎也在等,等他娘的特赦令,可是一直等到子时,仍旧没有等来萱北堂来人。 翌日,周涎什么也没说,直接跪在何老安人跟前。 何老安人颤巍巍地起身,指着周涎问,“老二,你什么意思” 周涎不吭声。 何老安人心一堵,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这个儿子,这个儿子和她离心了。 周兰连忙上前给她娘揉、胸,“二哥,你是想气死娘是不是” “娘要的结果,我办不到。” 这直白的话教周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多年了,她那从来对她娘都百依百顺的二哥,第二次忤逆她娘,第一次的时候是为了娶李氏,也是这样,跪在她娘跟前除了一再重申自己的要求之后便一声不吭。第一次为了他妻子,第二次为了他女儿。 “你” 就在这时,管家引着六房的人来报丧,“何老安人、涎二爷、兰大姑,我们当家主母她去了。” 何老安人与周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不虞,真的太不凑巧了。尽管两人不甘心此事就此打住,却也不得不按耐下来,过了这场丧事再说。但这事吊在半空,不上不下,让她们挠心挠肺的,折磨死了。 而于周涎而言,却着实松了一口气。 其实于何老安人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个台阶呢。 康靖二十七年,七月十五,周家六房当家主母,周泓之妻,郑氏卒。 周蓁蓁望了望天,一切都如前世一般发生了。 时人重白事,郑氏身为六房当家主母,素来有善名,族中族外交好者众,无论如何都是要大祭一场的。 因为郑氏缠绵病榻时久,非暴毙,所以寿衣寿材一切白事之物其实都已经悄悄准备妥当了。 次日,在族人的帮忙下,灵棚已经搭好,一应事物在族中大老爷们的安排下都有序地进行着。 郑氏“头七”,乃大祭之日。 六房一早便开门迎客。 周蓁蓁是四房的人,不必像六房一样穿戴孝服,只需要和其他几房之姑娘妇人一样在头上簪上白花即可。 灵棚内,一片素白,香烟火烛纸钱烧不断,烟火熏饶。 四十九个僧人披着袈裟,敲着金饶铜钹,诵着经文另一隅,还有几十个道士,穿着道袍,手持苇管竹笙,吟唱不绝。 灵前,披麻戴孝之人果然不是郑氏的亲生子周宕,而是周泓的庶长子周宣。周秀秀的孝女之位倒不曾被剥夺。 周宣比周宪年长四五岁,此时已经是秀才功名加身,加上他相貌清隽,举止斯文得当,来吊言之人上完香之后都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他,并暗暗颔首。 而一旁的周泓对庶长子的表现亦是相当满意与欣慰的。 周蓁蓁收回目光,为郑氏感到不值,若非当初她带着大笔的嫁妆嫁进来,六房周泓母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破落户的光景呢。 郑氏这一生,堪称妇人典范。可惜她太过优秀了,给了周泓大叔莫大的压力,也不容于莫老安人。 巧妇伴拙夫,偏偏还不能和离,只能在这泥沼里耗尽芳华,真是当今女子的悲哀。 周蓁蓁将手中的九支香插进香炉之中,然后跪下给郑氏磕了几个头。 心中对她默默道,泓大婶子,周宕无事,虽然吃了些苦头,却不像上一世因亲人的漠视在母亲丧事期间被一场急症夺了性命。 这消息是这几日她用银钱开道,默默让人留意了一下西跨院中周宕的动静,然后打听出来的。 上完香之后,周蓁蓁随着众人鱼贯而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第22章 他们这些族亲上完头一轮香之后, 接着便是周家的外嫁女亲眷还有乡领士绅们陆续上香吊唁。 郑氏平生做的善事太多了, 那些得过她恩惠的人都来送她一程, 于是吊唁之人络绎不绝。 周蓁蓁不是六房的人, 夜里无需伴宿守灵, 只需要白日时不时地来上柱香吊唁一二便可。 因天热,即使棺材周边置了冰块时时替换, 仍旧担心尸身腐坏。所以本应做满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缩小为二十四天, 头七、七七各七天不减,中间二七、三七、四七、五七,则缩短为每隔两天为七,加起来正好二十四天。 其中头七和七七, 又称为儿子祭,需由亲生儿子主祭,为有始有终,功德圆满。 但郑氏的头七,周宕一直没有出现, 反而是庶长子周宣代替了他的位子。 第三日族亲忍不住问周泓,这好歹是郑氏的灵堂,周宕作为亲生儿子一直不出现是个什么意思好歹送生母最后一程啊。 周泓只推说周宕病了, 无法出现在灵堂。 族中大老爷们看他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加之这又是六房的家务事, 他们也不好强硬干涉, 只能无奈离开。 六房内院, 刚过热孝三日, 莫老安人院子里的人便悄悄除了孝服换上素衣。 不仅如此,她还让人抄了东厢郑氏居住的院子,恰巧周秀秀守灵起身回房换衣裳撞见了,还闹了一通,但消息很快就被封锁了,他们在前面灵堂里只影影绰绰地听到一些。 周蓁蓁自然知道莫老安人抄郑氏的房间是为哪般,不过是为着郑氏各产业对应的红契白契罢了,这些东西一日不握在手中,莫老安人怕是要寝食难安的。但这些产业的契约证明啊,早已不在六房了。莫老安人就是将六房倒过来也是找不到的。 又过了两日,到了头七第五日,六房里里外外流传着两个流言。一个是周宕病得快死了,周泓和莫老安人都没找大夫给他医治。二是周泓想将庶长子周宣记在嫡妻郑氏名下,所以才一直没让嫡子周宕出现,而是让周宣顶替了他的孝子之位在灵堂守灵,这是想病死周宕给周宣让位呢。 这流言居心叵测,如果被证实了,六房的名声要坏的,搞不好还会连累周氏一族的名声。 族中大老爷们坐不住了,再次找上周泓。 周泓嘴上答应下来,等周宕这两天身子好些,就立即让他来守灵。 “泓兄长还是请个大夫给宕哥儿看看吧。”一旁的周涎也劝道。 两人分属周家不同房头,但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就如同堂兄弟一般,娶的还都是商户之女,不过一个稀罕,一个嫌弃,这些年才渐渐走远了。此次郑氏的丧事,周涎少不得来帮衬一二。看周泓对儿子周宕的态度不对,忍不住劝了一番。 周泓罢罢手,“不必了,听老安人说他的身体已经在恢复了。” 周泓心中也恼火,便是守灵一事他存了私心想让庶长子周宣得个孝子之名,但周宕卧病在床也不是假话。 那日周宕出去跑马被自己逮着,想到其母卧病在床已时日无多,他还如此不知事,当下就喝斥了他一顿,并让他跪在他娘房门外。那日他是淋了雨回来的,估计受了斥责惊惧交加,外加那一顿跪,就病倒了。接着便是郑氏卒,府中忙乱得很,他一时也没想起他这儿子来。听说现在人很虚弱,自己没有让他来灵前守孝,也是父心一片,没想到被流言传得如此不堪。 周宕卧病在床的消息周蓁蓁也听说了。 趁着周秀秀如厕的时候,周蓁蓁找到周秀秀,递给她一只盒子,“这盒药丸是固本培元的,你拿给周宕吃吧,他的身体不补回来,以后怕是有碍寿元。”周宕的病情她是知道的,她算了算日子,这两日是最凶险的时候了。因着她先前的提醒,郑氏提前做了安排,倒没有性命之危。不过奴才再怎么防备也是奴才,拗不过主子的。这不,即使有人暗暗护住周宕,他的身体还是被她祖母和爹有意无意地糟蹋得不成样子。 “当然,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悄悄将药丸拿给大夫看一下,但暂时不要透露是我给你的就行。” 六房因办丧事人来人往的,周蓁蓁将药给了就走了。 周秀秀握着盒子,看着她走远了,忍不住打开来看,里面的药丸如手指头大小,外层用蜡封住,只有一枚不是,思及周蓁蓁方才的话,想必这一枚是留予她拿给大夫看的。 她将药丸拈起,低头轻轻一闻,药香浓郁,温和而不刺鼻,闻着让人有心旷神怡之感。闻着很像之前她娘花大价钱买来的药丸闻起来会有的药香味。 此时周秀秀还不知道,这是配伍得当,制作精细的药丸才会有的特征。 等她将这药带给古嬷嬷看时,古嬷嬷想起主母郑氏还在时对她说过四房的两位姐儿,周蓁蓁可信,周盈盈可用的话来,再思及主母死后,两位小主子的遭遇,她眼角一下就湿了。 她们悄悄将药给大夫看了,大夫说这药是好药,周宕吃的话也对症,倒是可以吃上一阵子,将之前亏损的身子慢慢补回来。 头七第七日,周家来了两位尊贵的客人。 在场的都是庐江地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位在场的都认得,正是裴华。 裴华,康靖二十五年的状元郎,今在翰林担任秘书郎一职。 说起来,裴华同样是出身大族,是庐江裴家的子孙,只是年少丧父丧母,但并未得到族中多少资助,反而受到不少欺凌,启蒙之后,甚至连继续读书都艰难。 后来被其养父,同出自裴氏一族的裴箴收养,才得以继续读书,几年之后,考秀才中举人进士摘得状元桂冠,得恩师赏识娶其女,渐渐在翰林院中站稳脚跟。 提起裴华,裴氏的族中大老爷们不是不唏嘘的。谁曾想过他会有这番造化,偏偏因着积年旧事,他这份光裴家沾不上,裴氏一族各房无一不恼当初苛刻裴华的裴家七房。 而裴华的养父裴箴当年也是难,是受了郑氏之父的大恩才有了造化,并与郑氏当初有婚约的,只因高中之后被人榜下捉婿在京中娶了高官之女。郑父得知之后,没多久就嫁女了。裴箴自觉对不起郑氏父女,数度欲报答而没有机会。 此次郑氏病重,裴华是受其义父裴箴所托,回乡探望,并且了其遗愿,却未曾想,还是晚来一步。 此时裴氏来吊唁的族人见了裴华,不免想到裴箴,这两位,无论是谁,现今裴氏的人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见到裴华的第一眼,周蓁蓁心中默默地道,来了。 而另一位贵客则很面生,但周身的气度不凡,站在已是久浸官场的裴华身边竟丝毫不损色。 倒是周蓁蓁一眼就认出来了站在裴华旁边的不是别人,正是袁溯溟。 周蓁蓁不解,这是什么神展开上一世袁溯溟可没有露过脸。她默默地叹了口气,剧情早已经崩坏,她早就知道的不是吗有些还是她主动改变的剧情。 裴华和袁溯溟一起给郑氏上了一柱香。 他俩刚上完香,古嬷嬷冲到裴华面前跪下,“裴大人,宕哥儿就快死了,求求你救救宕哥儿” 周泓脸黑如墨,上前就是一脚,“你个老奴,胡说八道什么,宕哥儿好好地在后院养病” 古嬷嬷被踢了,还一个劲地朝裴华磕头,“裴大人,宕哥儿前些日子淋雨后受了老爷一顿呵斥惊惧交加,后又被罚跪了一宿,这就病倒了。这些日子,府中忙乱,无人过问宕哥儿。他的病没有得到治疗,身边的人一个个被罚被关,因没有得到妥当的照料,竟一日比一日严重,宕哥儿就快称不住了啊。” 满堂寂静。 周蓁蓁看了周泓大叔一眼,心想古嬷嬷将此等阴私揭于众人之前,此刻他估计想撕了她的心都有了吧 此等变故叫众人很是愕然,先前周宕身为郑氏嫡子却一直未露面就已经惹人生疑了,此刻古嬷嬷一语道破周宕险境,倒叫众人除周家族人之外唏嘘之余,又免不了生出几分看热闹的心理。 周家的大老爷们因着这场变故,望向周泓的目光满是谴责。早就和他说过,不能这样子搞。他倒好,先是立身不正,后是治家不严。 如今灵堂之上,除了周氏族亲还有外客,此等内情一披露,难免引起各种猜测,一个处理不好就要危及周氏一族的名声。 裴华心中担忧周宕,却也知此事不能越过周氏族老直接处理,于是他直接问到居首座的宗房大老爷,“周少族长,您看” 宗房大老爷正是周宸的父亲,亦是宗子,因族长老太爷年迈,名义上虽还挂着族长之名,实则族中庶务多由宗房大老爷在打理。 宗房大老爷沉吟片刻道,“此话怕是忠仆忧心,夸大了言辞。”此话等于给周家六房扯上一块遮羞布。他这样做也是无奈为之。 但这话之后,他话峰一转,“不过,宕哥儿自生母去世后一直称病未露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哩” 其他房头的老爷们也附和 “是啊是啊,就算病重,这样的日子也当在长辈跟前露个面,若真的病重,正该多请几个好大夫,莫要讳疾忌医,耽搁了病情。” “不是一直卧床不起么,去看看吧。” 周蓁蓁很清楚,发生了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都得见了周宕才能辟谣了。为了六房乃至整个周家的名声,宗房大老爷不可能再任由周泓将人阻挡于门外。 果然,周泓胀红了脸,“那逆子就在后院养病,来人,去将宕哥儿请来” 跪在一旁的古嬷嬷又哭开了,“宕哥儿病得起不了身,哪好移动哩。” 周泓红着眼看着眼前惺惺作态的婆子,一咬牙,“我亲自去看看那逆子,你们想看便跟上吧” 说罢,周泓一马当先,裴华紧随其后,族宗大老爷并几位想去看看的族亲也跟了上去。 袁溯溟没有去。 外人和小辈都不好跟上,不少人在此地界逗留,想看看最终的结果。 没多久,内院便喧起了大夫,裴华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不内院刚喧大夫,回春堂的老大夫便进去了。 接下来的事周蓁蓁早有预料,于是便躲了出去。比起前一世,古嬷嬷直接跪地哭诉周宕逝世的噩耗,现在情况已经好多了不是吗接下来的事自由裴华与族中各位大爷主持,她也插不上手。 不料她心不在焉的差点撞到了人,她抬眼一看还是熟人,不好视而不见直接走掉,只能没话找话,“你也来送泓大婶子一程” “嗯,县学不少学生都来了,她每年给县学的学生送不少笔墨纸砚。” 周蓁蓁敲了敲自己脑袋,是了,泓大婶儿她名下的产业就有墨轩书肆之类的。 陈粲默默地蹲下,将她失手掉落的帕子拾起来交给她,“我去珍宝阁问过了,问的是李掌柜,李掌柜在珍宝阁二十年了,他说那样的玉佩款式他们珍宝阁这么多年只做了一件。” 周蓁蓁讶异地看向他,这是什么意思 陈粲指了指她腰间挂着的那枚玉佩,耐心地解释道,“李掌柜的意思是你那枚玉佩他们珍宝阁那里的师傅这么多年只做了这么一件。” 这是认定她了周蓁蓁无奈,“我对天发誓,救你的人真的另人其人。” 她倒是想一把将谜底揭开,但她又暂时不想被周盈盈注意上,因为周盈盈救陈粲时,是意外,而她当时的行程是隐秘的。 聪明人都多疑,周盈盈无疑是聪明的,且秘密还多。 陈粲固执,对她的话也并不反驳,礼貌地笑笑就告辞了。 周蓁蓁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想再叫住他吧,又说服不了,真叫大。 她再一转头,就看到周盈盈站在不远处。 周蓁蓁上前几步,“刚才那番话,你都听见了” “六堂姐,我只是路过,并没有听到你们的话。”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她一发现他们就停住脚步了。 周盈盈整个人若无其事的,从她脸上觑不到一丝异样。周蓁蓁垂下眼眸,她不相信周盈盈对陈粲没有印象。陈粲一直在找他的救命恩人,周盈盈为什么对此视而不见即使不愿意暴露自己,哪怕托人悄悄带封信,让他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另有其人,也是好的吧 “六堂姐,若没什么事,我先进去了”周盈盈礼貌地问了一句。 周蓁蓁点了点头,“你进去吧。” “周六姑娘,又见面了。” 周蓁蓁背后响起一道声音,她转过身,一看来人,忍不住眉头一跳,怎么是他这一个个的,她是深切感受到了何为人多眼杂。 “周六姑娘不认识我敝人姓袁,单名一个桓字。”袁溯溟说话几乎不容人逃避。 “袁公子幸会。” “周六姑娘幸会。” 周蓁蓁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道,“袁公子不会偷听别人说话成瘾了吧” 上次后来她与蔡彤后半段话被偷听的事,她宸七哥也告诉她了,还让她以后在外面谨言慎行。她之前还纳闷文会楼缘何上一世会无端关门大吉呢,有范泰盛那样的少东家,关门乃迟早的事。文会楼你做了机关偷听客人的话也就罢了,还大咧咧地展示出来,不是找屎是什么 那事,袁溯溟也在场,也就是说,偷听他也有份。 “我同样是无意间路过而已,周六姑娘,你这态度不对啊。”袁溯溟朝前面扬了扬下巴,意有所指。 周蓁蓁知道他指的是周盈盈,同样是出现在附近的人,他问她为何区别对待。但她好气啊,人周盈盈只这一次,他都是有前科的人了 看她唇咬了又咬,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袁溯溟眼中隐露笑意,但他深谙适可而止的道理,当即转移了话题,“话说,陈粲的救命恩人,你真不认” “我又不是,怎么认” “陈粲的前程远不止于此哦。” 周蓁蓁抬头看了他一眼,看来他是知道点什么的,也对,以京城袁家的势力想知道点事并不难。于是她又低下头,“雨我无瓜。” 袁溯溟皱眉,这是什么口音 “好好说话” “是”大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第23章 袁溯溟一派闲适地站着, 低头看向周蓁蓁时, 整个人是放松的。 阿誉很自觉地站远了。 不知是不是身高的原因, 周蓁蓁深觉这人的压迫感极强, 她忍不住悄眯眯地后退了一小步。其实她的身高用后世的算法就是有一米六, 袁溯溟比她高一个头有余,目测有一米八五, 腰部以下全是腿, 真是的,没事长那么高做什么 两人所站的地方不是什么隐秘之处,来来往往的人还挺多的。不少人经过的时候投以好奇的目光,但很不知是不是袁溯溟气场比较强大的原因, 没人敢在他们十步以内近距离经过。 阿誉旁白主子威武霸气,这一幕就像是他们这些人可以在主子和周六姑娘的世界旁边经过,却不能在他们的世界里走来走去。 “和这些来去匆匆的族人相比,你很悠闲”袁溯溟看得出来,周蓁蓁对周家六房后院的事是一点也不好奇, 整个人可以说是相当放松的。 周蓁蓁道,“我还小呢。”天踏下来有高个的人顶着,况且六房里处理事情的都是族里的大老爷们, 也不是她一小辈能掺和的。 袁溯溟从上往下扫了某人一眼,唔, 确实还小。 “提醒一句,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他这话像是意有所指啊, 等周蓁蓁疑惑地看向他时, 他不说话了。周蓁蓁抓狂,这是什么意思,吞吞吐吐,话只说一半 “想通了记得欠我一个人情。” 周蓁蓁大兄弟,你这话没头没尾的,你想要人情,倒是给个提示呀。 “想想咱们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吧。” 袁溯溟如她所愿地给了提示。 周蓁蓁溯溟公,你这样不爽快,要搁后世会被啪的,知道吗 “好好想,我的人情不好欠。” 周蓁蓁呵呵他一脸,敢情能欠上他的人情还成了她的荣幸了。你这么骄傲自大,你爹娘知道吗 逗完了猫,袁溯溟带着小厮心情很好地走了。 徒留周蓁蓁在原地,撸秃了头想他的话。虽然她对他这种说一半隐一半的习惯深恶痛绝,对他的提醒却是放在了心上,她知道他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 “公子,你对周家四房的六姑娘是不是太过关注啦。”他真的感觉到了自家公子对周蓁蓁的不同,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阿誉暗戳戳地想,公子终于对女色感兴趣了吗真是可喜可贺啊。他观察了许久,隐隐觉得,这次应该是真的了,嗷,好想给家中的大老爷和大奶奶去信啊 袁溯溟眯了眯眼道,“我只是好奇一个尚未成年爪牙不利的猫咪如何解开这一团一团的线罢了。” 阿誉表示听不懂。 袁溯溟没有解释,而是在想着周蓁蓁。 周蓁蓁的过去,他让人查了。 要说之前的周蓁蓁,从个人到家庭到家族,都没什么可取之处,唔,倒是外祖李家,有点好。 她之前也蠢得厉害,前十几年乱无章法的行事,将一堆的线一根根相互间被打了死结,她没有处理的能力,最终将自己裹成一团乱。以致她的人生,她的路越走越窄,如果没有改变,只有死路一条。 这样的人,他见过太多了,周蓁蓁不是第一个,本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袁溯溟看得很准,上辈子周蓁蓁不就是了吗,渐渐的,生命里没了光彩,走进了死胡同死路。 但是不一样了,她慢慢地开始改变了,试着去处理理清这些线,他想看看,她能做到哪个份上。 周家六房内院,回春堂的老大夫给周宕看完诊。 裴华连忙追问诊断结果。 老大夫说,“小公子这病主要是外感风邪引起的,久不治,方由表入里,内郁化火,伤及内腑。” “可能治愈” “老夫没有说完,小公子感病之时,内心应该是惊惧交加的。医学上说,恐为肾之志,大恐伤肾。所以,这场病,伤根了小公子的根本,他肾水受损最为严重,日后在子嗣上会比常人艰难。” 老大夫的一番结论让众人心一直往下沉。 周泓听到这个结论,也是一懵,他是真没想过他当时的一场罚和一顿斥责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古嬷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命苦的宕哥儿啊,主母刚去,你就受这么大的罪,以后可怎么办啊” 在场的人都是知道周宕这场病的缘由内情的,当下都忍不住拿眼看向周泓,若非他这做父亲的太过严厉,逮着嫡子一点不是就是又骂又罚的,周宕又何至于此不过想到他平时对待庶长子和嫡子的态度,在场诸位宗亲又不免狐疑,他莫不是故意的吧 众人臆测的眼光让周泓如坐针毡。 “其实这病开始的时候很简单,当时要是处理了就好了,抓两副疏风祛寒的药就好了,唔,再喝点安神汤,或者有长辈能安抚一下小公子惊惧的情绪。”说着老大夫不断摇头,“做父母的,万勿对孩子过于严厉了。” 周泓已经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了,悔吗他不知道,他真的是一看到嫡子火气就忍不住上升。 裴华才不理会他呢,见他这当父亲的这个时候还只顾着照顾自己的感受,没点为儿子着想的觉悟,他心中为郑氏这个婶娘深深感到可惜,真真是巧妇拌拙夫,同时也非常能体会他义父的愧疚。 裴华道,“老大夫,劳你开方子吧,总得先将他身上的急症给治好了再说。” 老大夫点了点头,然后挥笔写药方。 “老大夫,您看看这药,咱们少爷能吃吗”古嬷嬷抖着手,将周蓁蓁私底下给他们的固本培元丹拿给老大夫看。 老大夫拿起其中一粒,捏开外面的封腊,用鼻子闻了闻,还刮下一些药粉尝了尝。 趁着老大夫检验的时候,古嬷嬷将近来周宕一直有在吃这个药的事说了。 周泓脸色就是一变,“这药打哪来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让宕哥儿乱吃” 这时候他倒像是一位慈父了。 “周举人且慢责备,你是说这阵子小公子一直在吃这药”后面那句是老大夫问古嬷嬷,得到她点头承认之后严肃地道,“这药是好药,也幸亏小公子一直在吃这药,不然他的病势定然要比现在还严重得多。” 闻言,古嬷嬷握紧了剩下的药。 周泓一愣,然后问,“这药哪来的” 古嬷嬷想起周蓁蓁给药时的交待,低声道,“这药是当初主母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老大夫听了,明白这老仆手上怕是没有多少这药了,但该说的话他还是要说,“这药是好药,老夫配不出来,如果可以,让小公子坚持吃上个月吧。它能让小公子固本培元,好好养着,慢慢会比现在好的。” 裴华看了古嬷嬷一眼,决定私下问问这老仆那药是哪来的,看看能不能再弄来一些给周宕养身子。 周宕作为病人,扎针吃药之后需要静养。 于是众人都退了出来。 周泓恍恍惚惚地,裴华只觉得他是自作自受,只是苦了郑婶子的唯一骨血。 周氏的几位大老爷们看着周泓也是摇头不已,错不经意地酿成,怪得了谁怪得了谁 六房的事,周蓁蓁在得知周宕没有性命之危时就没有太过关注了,她现在满心都在思索袁溯溟给她说的话。过了头七,二七时她去上香,看到周盈盈拉着周宕的手走了出来。 一场病让周宕就瘦得不成人型,甚至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着。 他到了灵堂前,推开搀扶他的人,上前一步跪下了,“娘” 周盈盈连忙护着,“慢点儿” 在场的族亲们个个看了都不忍落,他们都听说了,这一场本该可以避免的病,让周宕伤了肾水,损伤了根基,日后子嗣艰难。 族亲们谴责的目光纷纷投向周泓,其中不乏宗族长辈。 周泓脸色讪讪,心中亦十分不是滋味。 周蓁蓁只看了周宕一眼,确认了他目前只是虚弱了一点之外,没有了性命之忧之后,更多地心神就放在周盈盈身上了。 很明显,周盈盈现在已经进入角色了。 只是不知道剧情还会不会像上一世那样,被郑氏金蚕脱壳弄走的十数万银子全归了周盈盈 周蓁蓁倒不是眼气周盈盈。 莫老安人不好对付,还有周泓大叔,这周家六房就是一潭泥沼,钱财她不缺,不需要她虎口夺食,只需要她守护,守住她娘给他们留的钱财,守住李家的财富,就足够了。 只是之前她就有过一个大胆的猜测,就是周盈盈从郑氏手中得到的那十数万的秘银,未必就全部是郑氏给她的酬劳。那十数万两,酬劳有之,更多的一部分估计是用来安置周宕和周秀秀的,只是交由她保管而已。只不过上一世周宕意外身故,周盈盈只需要护着周秀秀长大并给她出一份嫁妆就算完成郑氏的托付了。但这一世,他们姐弟都在,不知道周盈盈会如何做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24章 裴华每日都来, 穿着素服麻衣,以郑氏娘家子侄身份吊唁。 袁溯溟除了头一天与裴华一起来之外, 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对于裴华的到来, 周泓是极度不虞的, 一直耷拉着一张脸。主要还是裴华的身份让周泓很膈应,郑氏青梅竹马的养子,这算什么他不稀罕郑氏是一回事,叫人如此打脸又是另一回事, 他只感觉自己头顶隐隐发绿。 但他只能苦苦忍着,谁让他理亏呢,再加上裴华翰林秘书郎的身份,周泓只能黑着脸忍耐他不时在灵堂上出现。 庐江码头 莫兴家拖家带口到了码头, 正焦急地等着船来, 脚边放置着他们的行李, 贵重之物都贴身放着。 他小儿子仰头问他, “爹,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去找你二姐夫。” “可是儿子喜欢咱们家新起的大宅子,能不能不离开” “不行”不走不行,爹闯祸了, 闯下大祸了。 “老爷,咱们一定要走吗”他的妻子也问, 心中惶惶。 莫兴家咬牙, “不走不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他将他姐儿媳郑氏价值二十多万的产业全给造没了啊。其实也不是他的错, 都怪黄奎那天杀的监守自盗,然后就带着十数万银子悄悄遁走了,连妻子岳父一家子都不管了啊。他姐不会放过他的,倒不如携着巨款一家子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 就在英兴家焦急等待的时候,走过来一帮人,将他们一家子团团围住。 “莫兴家等你好久了来,跟我们走一趟吧” 裴家别院 裴华从周家六房归来之后,稍加洗漱,换了麻衣,才来书房与袁溯溟相见。 两人同拜祝良为师,是同门师兄弟,裴华素知他爱洁的脾性。 他进来时,袁溯溟正在看书,见了他说了一句,“莫家的人我给你全部抓了起来,都关在后院的柴房里。” 裴华问,“在哪儿抓到的”不会是庐江码头吧 袁溯溟撩了一下眼皮,“你不是猜到了吗庐江码头。” 裴华点了点头,“他们果然想卷款而逃。” 袁溯溟没有说话,显而易见,不是吗 莫家弄丢了周家六房十几处产业,莫兴家便是自裁谢罪都不足以熄周泓母子的愤怒吧。 莫家的人真是又贪又没脑子,卷款而逃出了庐江到了别处,没了周氏一族的庇护,携带着大笔银钱的莫家人就如同一块大肥肉,叫人争食殆尽。 “人呢,我给你关在后院柴房了,你最好安排人去看看。”说完这句,袁溯溟准备继续看书。 裴华罢罢手,“不急。” “随你,反正呢,柴房里面除了水,我什么也没让人备。” 裴华 “意思就是莫家的人已经饿了一天了” 袁溯溟回了一眼,“有什么关系,莫家的人一个个中饱私囊,吃得跟头猪似的,肥得流油,饿几日正好给他们清清肠子,又死不了人。” 行吧。只要人不会死就行,受点罪,他裴华也不是很在意就是。 裴华寻了个凉快的地方坐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些日子虽不用上朝,也不用像在朝中衙门一样勾心斗角,但他也是真的累。 看看他师弟的悠闲,想起周家六房周泓母子,裴华一阵厌恶。在袁溯溟跟前他也没刻意隐藏,脸上难免就带了出来。 “怎么了”袁溯溟随口一问。 “还不是周家六房那对母子,做下的事真叫人大开眼界”越是了解郑氏这婶子的过往,裴华越为他感到可惜,忍不住和袁溯溟吐槽起来。 袁溯溟等他吐槽完才道,“真那么厌恶周家六房的那对母子,此事你真该撒手不管,将莫家人放走,然后直接带周宕回京,让周家人才两空追悔莫及,才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哩。” 裴华摇头,这样的想法想想就行,“不行啊,这样做倒是爽快了,宕哥兄妹怎么办而且郑婶子那么多嫁妆产业,若什么都不要,等事情暴发出来,才叫人生疑。” 袁溯溟眼睛又落在书页上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左右主意他也出了。 安静一会,裴华突然间想起来一件事,“溯溟,你认识周家四房的六姑娘” 嗯袁溯溟微微抬眼。 “有人看到你俩在周家六房外说了很久的话。”忙完周家六房那摊子事,裴华难得生了闲心八卦。 许是因为说起了周蓁蓁,袁溯溟整个人心情很好,书也放在腿上了,颇有一种你要唠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的意思。 “有过几面之缘。” 裴华踌躇了一下,说道,“周蓁蓁,听说名声不佳。你也知道我最近一直跑周家坊,冷眼看着,这周家坊啊,未出闺的姑娘中就四房的周盈盈,不拘是人情世故待人接物方面,还是处理事情机敏灵变,都很出挑,性子也好。你这年纪也不小了,如果有成亲的想法,就该抓紧了。” 袁溯溟听了笑而不语,不置可否。周盈盈是不错,在庐江足够优秀了,但是放在京城只能说在第一梯队,尚称不上是拔尖那一小撮人。他在京城时,连那一小撮都没看上呢。 周蓁蓁并不知道自己被人拿着和周盈盈比较了一通,幸运的是没有输赢咳,或许小小赢了一点,毕竟她在某人心里比周盈盈让他感兴趣多了。 平静不出事的日子过得飞快,二七、三七,日子转瞬进入八月。 郑氏七七一满,便是出殡。 这一日,出丧时刻,郑氏的一对儿女跪在最前头。其余服亲的六房中人则按规矩跪好。其余六房人以及周家的亲眷故交,则站在一旁观礼,周蓁蓁就站在稍靠后的位置。 时辰一到,在司仪的指示之下,周宕摔了盆儿,丧乐同时响起,接着便是杠夫们起灵抬棺,举哀,哭灵 送殡队伍浩浩荡荡两三百人,一路上走走停停。 送殡队伍经过之处,都设有路祭。 等最终将郑氏的灵柩葬于周氏一族的坟茔地,亲属们再次在坟头上祭拜一遍之后,此殡葬仪式就算结束了。 此时再由六房当家人周泓并两儿子帮忙亲属们脱孝,完后便可以各自拜别离去了。 周蓁蓁也不着急,所以一直落在后面,待她将头上簪着的白花取下时,各方来吊唁送葬的亲友都散得差不多了。 周蓁蓁注意到宗房的族长太爷和宗房大老爷父子没走,没离开的还有周家其余各房房头的当家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打了招呼,大家都很默契地留下了。 这阵仗,一看就是有大事要发生。 她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先前莫老安人就一直在觊觎儿媳郑氏的产业,趁郑氏卧病在床的时候,让娘家人妻舅莫兴家插手接管了郑氏的产业。莫兴家本人不擅经营,便将经营权下移交给了擅长商道的女婿黄奎。 郑氏一死,周泓松了口气,莫老安人简直欢欣鼓舞了吧一直眼热着的儿媳的私产终于要完全到手了。 可惜黄奎利用职务之便将这十多处产业卖个一干二净,谋取了十数万两银子,毛都没给六房莫老安和周泓周举人留下。而黄奎手中变卖所得的十数万两,这笔银子最终落到了周盈盈手中,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上一世,因周宕意外之殇,郑氏未出殡,裴华就爆发了。他将莫老安人纵容娘家人变卖儿媳私产一事揭了开来,当时闹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 因为黄奎将十二处产业卖给了不同的人,涉及泸江几个世家大族,周家七房人中有三房也被牵涉进去。 闹到最后,六房自是元气大伤,宗房也脸面无光,总之周家好几房都是灰头土脸的,始作俑者的莫老安人被周家无数人怨怪。当时裴华差点想将郑氏的尸身另择福地厚葬,不入周家坟茔地。最终他被劝下,主要还是顾及仅剩的周秀秀的名声,怕她以后的亲事有妨碍。 “要回去吗”周宸走过来问。 周蓁蓁看了主院大厅一眼,摇了摇头。 周宸低声说,“里面估计要算泓大婶子的嫁妆产业哩,乖,这事咱们不掺和啊。” “我们在旁边呆一会吧。”周蓁蓁还发现周盈盈已经登堂入室。 大厅内,裴华环顾四下。 “诸位周家的叔伯长辈,今郑家婶子已下葬,我不日亦将归京。在此之前,且算一算郑婶子的身后事吧。” 他这话惹人侧目,各房大老爷都看了过来。 “这是我六房的家务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周泓板着脸强硬地道。 他又不是郑氏真正的娘家人,只是郑氏青梅竹马前未婚夫裴箴的养子,有何资格说这样的话 一想到裴华的身份,周泓就如梗在喉,本来忍着他在丧礼上走动已经是极限了,此刻却越俎代庖替她以及替周宕出头,欺人太甚 裴华心中苦笑,他不是贪死人之财,但为了接下来的计划,他不得不走这一步。 裴华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递过去几张纸,“你看了这资料还能如此强硬,我立即扭头就走。” 周泓接过,一开始还漫不经心,等看清了上面的字内容入了心之后,整个人如遭雷击,他抬头看着周泓,“这、这不是真的。”怎么会呢,郑氏去了才多久,名下的产业怎可能一夕之间全部易主莫家人呢,他舅舅呢,也没接到消息吗也没来个人知会一声 此时那几张纸已到了族长老太爷之手,他仔细地将之看了一遍,“墨轩、茶山、桑地、铺子全都易主了。” 再看底下落款便是接手之人,沈家、裴家、盛家、顾家很好,庐江地界内七大家族全齐乎了,一个都没落下,他们分到的还是郑氏产业中最为赚钱的。九处产业,实力最厚的沈家分得最好的两处,其余各家各得一处。 再往下看,剩下的三处,最为瘦瘠,接手之人分别是宗房、三房、七房。 全场安静如鸡。 “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周泓呆呆的,一个个看过去。 周蓁蓁能估算到,里面的情况很不乐观。 她和周宸看到莫老安人匆匆赶来,接着便传出她的尖叫声。 “报官,报官,一定要报官”十二处产业啊,就这样被人悄然转手,她后半辈子的富贵啊 裴华厌恶地道,“您老且看看经手人是谁再来言报官之事” 待莫老安人看到经手之人是她的侄女婿黄奎之时,整个人如同被人捏住了嗓子。 “泓儿,快,派人去将黄奎抓来快去呀”莫老安人急切地催促着儿子。 裴华一个手势,没多久,莫家人就全部被带了上来,“你们要找的想找的人都在这了,至于黄奎,你们不要心存妄想了,他已经逃了。” 莫老安人一见到莫兴家,就扑了过去,“你怎么回事,那么多产业交到你手上,现在全都没全都没了” 莫兴家一边躲一边道,“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啊,我冤枉” 周蓁蓁听着里面吵成了一团。 古往今来,发死人财的屡见不鲜。亲人,贪婪之心一起,做起恶来比外人更甚。 这件事的发生无可避免,但她的努力也并非没有用。 至少周宕还在世,他们兄妹都在,那笔银子裴华应该也是知晓的吧有他监护,周宕兄妹长大后也有个保障,而那笔银子也不会大部分归了周盈盈。 周蓁蓁现在还不知道,她也是郑氏拜托的监护人之一,委托遗书不日便由郑氏昔日的仆人送到她的手中,而此刻那些仆人正跟着她外祖李家往庐江而来呢。 发泄一通之后的莫老安人仍旧难过的得要死,万贯家财就这样没了,不,她不甘心 “报官,一定要报官,泓儿,走,我们去府衙击鼓鸣冤”说着她从地上爬了起来,七大家族又如何,周家三房又如何,吞了她的银子她的产业的都要给她吐出来 族长老太爷冷笑地道,“去,尽管去好教我看看你们六房的能耐让我们看看你们能不能一举将沈家盛家裴家这七大家族都给掀翻了” 一听到要与七大家族斗,莫老安人心脏就是狠狠一缩,她整个人呆呆的,没再吵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25章 族长老太爷显然是怒极, 声音很大,周蓁蓁他们在外面听了个一清二楚。 周秀秀被里面的争吵声吓了一跳, 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她仰头, “盈盈姐” 周盈盈摸了摸她的头,道, “别怕, 不会有事的。” 刚才周蓁蓁和周宸被发现了, 周盈盈带着周宕和周秀秀靠了过来。 两个孩子紧紧地挨着周盈盈,特别是周宕, 许是病了一场, 对周盈盈的依恋很深。 反倒是周秀秀,挨着周盈盈的时候还不时地看向她。 周蓁蓁的心神全放在刚才听到的话上, 她很清楚, 卖给外人的九处产业, 六房是别想拿回来了,沈家、盛家、裴家、顾家哪一家的实力都不亚于周家。和他们斗的结果, 要么全赢,要么全输,不可能存在一家拿回来另一家不拿回来的情况的, 即使这其中有实力比周家弱小的家族, 为了面子也会死磕到底。 除非周家能一力降十会, 逼得这七大家族将他们吞进去的产业全吐出来。 问题是, 六房不管是莫老安人还是周泓, 他们有这个本事吗他们指望族里出面,族长太爷不会答应的,因为不占理,因为也一斗七也斗不过。 大厅里 “那就这样算了”周泓红着眼问,语气不甘。可是谁也不知道他内心的绝望,连宗房都牵扯进去了,他又能找谁做主 族长太爷刚才发了一通火之后,没有答理周泓的话,而是说道,“你们母子二人须得认清一点,这九处产业的买卖,不管过程有何不妥,现在已经合法了。它们皆已纳税过户,官府立契登记在册,手续样样俱全。”此次牵扯进来那么多家族,这些产业六房就别想拿回来了他说这些,必须要让眼前的母子二人认清事实,否则他们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 周泓此刻真是面如死灰,他年轻,脑子转得更快,其实他早就意识到希望渺茫,他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早知道是这样一个结果,他当初就不会任由他娘将这些产业都交给她娘家那边打理。早知道最终会是这样,还不如郑氏不死。 “不是这样的,不能这样。”莫老安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摇头,一副接受不能的样子。 族长老太爷真的是烦死这莫氏了,这场风波说起来祸根就出在这老娘们身上。 明眼人都知道莫家人不无辜,偏偏这莫老太闹了一通就放过了,“说起来,这事你们自己要负一大半的责任” 郑氏一去,这母子二人连她的产业都保不住,真真是命浅福薄受不住财。无能偏偏无能还总想着夺权当家做主 想到宗房的人也参与了,族长老太爷只觉得头疼,“都静下来,议一议吧,这事该如何办” 此时,却生了变故,一直呆呆的莫老安人突然双目紧闭,手指握拳,牙关紧咬,整个人直挺挺地就倒了下去。 周泓一懵,“娘” 其余人吓了一跳之后立即反应过来,“快,快去请大夫” 还有略通医理的大老爷叫周泓赶紧给他娘按人中。 裴华对这情况早有预防,他来的时候就顺带将回春堂的老大夫捎来了。此刻人就在他的马车上。 里面的动静大得很,都传到外头隔壁来了。 周蓁蓁和周宸对视一眼,莫老安人晕过去了 周蓁蓁想了想,莫老安人被这一刺激,莫不是中风了吧莫老安人体型肥胖、腹鼓,显然是痰湿体质,痰迷心窍了。 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啊,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她觉得这样也好,无疑莫老安人对周宕兄妹是不慈的,她若是就此没了,对兄妹二人或许是好事一桩。 周蓁蓁他们选择的屋子也挺巧妙,大厅的人要进出的话,他们透过门口都能看到。 正厅里刚传出莫老安人晕倒的噩耗,他们就看到回春堂的老大夫被请进去了。 老大夫看着倒下的莫老安人,心中叹气。他近日来连到了周家六房两回,两回处理的病症都不轻。一切皆发生在郑氏这个大善人去世之后,他不由得暗自感叹真真是应了那一句,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人为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 老大夫给莫老安人把了脉,又给她扎了几针,人仍旧未醒。 等开药时,老大夫一脸为难。 “怎么了”裴华连忙问。 “说实话,老安人这病情很危急的,幸亏裴大人防患于未然,老安人才能得到及时的救治。但老夫几针下去,老安人仍未醒来,需配服几剂汤药冲开才行。” “那麻烦您开药吧。” “开药没问题。”老大夫一边开方一边说,“你赶紧让人去抓药吧,别去回春堂抓。” “这是为何”所有人都觉得奇了,老大夫是回春堂的大夫,开的药方却为何不让他们去回春堂抓药 老大夫叹了口气,“我这药方含有一味药,牛黄,回春堂没有存货了。” 裴华哦了一声,并没有将这当作大问题,族长老太爷他们亦然。 “多派几个人去抓药吧。”老大夫叹了口气,没多说。 裴华和族长老太爷虽不甚理解,却按照他的话去做了。 这时宗族大老爷也就是周宸他爹周海出来了,“快,快,你们几个,赶紧去帮忙抓药” 周蓁蓁和周宸觉得不对,怎么让那么多人去抓药 他看到周蓁蓁和周宸二人还有旁边周盈盈的三人,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 没多久,派出去的人就神色匆匆地回来了。 “百草堂没有牛黄。” “妙手医馆也没有牛黄。” 他们派出了六七个人,没一个人能将牛黄买回来的。 这下他们知道方才老大夫为何会让他们多派几个人去不同的药房问一问了。可这也太奇怪了,牛黄虽然稀少,但在庐江之地,怎么会如此缺货 “老大夫,有没有其他药能替代牛黄的” “不行的,老安人这是邪热内陷心包的热闭症,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她醒过来才行。老夫开的方子中牛黄就是主药,它性味苦凉,能清心解毒,辟秽开窍,没有牛黄的这剂药汤,效果打折一半不止。” 况且他这药也只是能令莫老安人醒过来而已,并不能保证她安然无恙。他是大夫,这样的病症看过太多了,基本醒过来后后遗症很多。 在场的人七嘴八舌的讨论 “那现在怎么办” “去远一些地方,我就不信买不到牛黄。” 老大夫否了这条,“不行的,时间太久了,莫老安人这情况最好是能赶紧服药。”总而言之,就是拖不起。 裴华的心一沉,为了接下来的计划,他本人是极不希望莫老安人出事的。他想带走周宕,那莫老安人就不能出事。否则的话,带走周宕的难度增加一倍不止。 如果莫老安人真的没了,谁知道周泓会不会将这一切都怪到死去的发妻身上,进而迁怒她的儿女他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周泓这样的人,懦弱又不敢面对现实,总是习惯将错误推到别人身上,若是能反省自己就怪了。 外面的周蓁蓁很快就知道了他们买不到牛黄煎不了药的事。 用牛黄做为君药,确实对症。至于整个庐江都买不到牛黄,对此,周蓁蓁吃了一惊,怎么会牛黄虽然难得,也不至于庐江那么多药店都断货吧 周蓁蓁的脑子里迅速地闪过什么,但太快了,她没有抓住。 “盈盈姐,买不到药,祖母会死吗”周秀秀问这话时,她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周蓁蓁身上,蓁蓁姐上次给了他们一盒很好用的药 周盈盈没说话,只是抱紧了她。 其实周蓁蓁手上有药能救莫老安人,但她没有动作。 她真心觉得,站在周宕周秀秀两个孩子的立场,不救是最好的。 除了周家之外,其实还有很多人在密切关注周家六房的动态,这些人中,就有沈家、盛家、裴家等购进了郑氏产业的当家人,都是些老于算计的人。 莫家一家子在庐江码头被带走一事并不隐秘,从那时起他们就隐约猜到今日之事了。 接到消息的他们也是一阵骚动,以半价购进别的资产是一回事,但当这当口弄出人命,又是另一回事。如果莫老安人死了,等于不能尽全功,快乐也不那么痛快。 过了一会,周蓁蓁发现,进进出出正厅的人很多,都在为救人而奔走。 让她挠头的是,她还看到了宗族大老爷,裴华的得力助手也在其中,还有盛家、沈家、裴家的人。 她能看得出来,这还不是做做样子的。想救莫老安人的人有点多,她略想一下就明白过来,他们是不希望死人的,但吃进嘴里的产业他们也不可能吐出来给回周家六房就是了。 最让周蓁蓁吃惊的是裴华,他确实是想救莫老安人。 她没弄错的话,因郑氏的关系,裴华对莫老安人应该是厌恶极了的,怎会如此想尽办法地救她呢 奇怪的是,这么多人都弄不来牛黄吗 周蓁蓁不知道的是,庐江的药店里是真的没有牛黄了,老大夫要的又急,他们一时变不出来,要是能等个半天,他们肯定能弄来。 这么多人想救人的话,周蓁蓁想了一想,虽然她暂时不明白为何裴华执意要救莫老安人,但目前她和裴华的立场是一致的,那就,姑且相信他吧。 而且她以后要走制药这条路,如果不救,安宫牛黄丸问世之后,恐会被人臆测她见死不救。这对行医之人来说是挺致命的。除非她这年甚至这一辈子都不让安宫牛黄丸现世。但安宫牛黄丸是一味好药,能救很多人的命,为了这事不现世不值当。 周蓁蓁这样说服自己。 做好心理建设之后,她悄悄吩咐云霏回去取一枚她不久前刚炼制好的安宫牛黄丸来,为此特别交待让她取鸡翅木盒子的,而非檀木盒子的药。 没多久药就取来了,周蓁蓁在想要将这药交给谁,裴华,族长太爷这边。她考虑了一会,觉得相比刷裴华的好感度,还是刷族长太爷这边的实在,因为她就要用上了,她大姑母那三万两银子的事,族长太爷这边能用得上。 周蓁蓁拿了药,寻了个尿遁的机会拉着周宸出来了,然后说服了周宸,让他帮自己将族长太爷引出来。 族长太爷没出现,倒是将他爹宗房大老爷给引出来了。 宗房大老爷面露疲态,“什么事” 这么忙乱的时候将他叫出来,周蓁蓁担心他会骂周宸裹乱,忙说,“海大伯,是我让七哥将你唤出来的。”宗房大老爷和她爹一样是水字辈,且比她爹周涎年长,她这样称呼才是正常的。 宗房大老爷朝她看了过来,眼睛暗含着锐光,周蓁蓁,他知道的,族里那么多女娃,他小儿子最护着她。 “海大伯,我这里有一枚药大概能将莫老安人救醒。”说着,周蓁蓁便将安宫牛黄丸递上。 宗房大老爷一愣,“哪来的” 周宸抢了一句,“问那么多做什么,药你拿去让回春堂的老大夫看看,能用你就用,不能用你就让人给我们退回来” 宗房大老爷思及情况紧急,遂点了点头,拿了药就走。 周蓁蓁在他身后补充了一句,“对了,海大伯,如果老大夫说药能用的话,您就将药连带着它最外层的金箔一起给她服下去。” 宗房大老爷脚步一顿,想了想道,“你随我进去吧,你也来。”后面那句是对周宸说的。 周蓁蓁他们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一愁不展呢。 见宗房大老爷带着俩孩子回来,都很不解。 宗房大老爷将药递给老大夫,“你老看看,这药可对症可用得” 老大夫没想到他出去一趟就带回来了一枚药,但他思及周氏一族也是传承百年的家族,或许手上有什么能救命的药也不一定。 他接过药,剖开护蜡,将之小心地取出,但发现这药外层是用金箔包裹的时候,就更确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在不破坏金箔的前提下,他刮了一些药粉,先是闻了一闻,那浓郁芳香的药香让他精神为之一震。他小心地伸出舌头将药粉一舔,其实可以将药粉往嘴巴里倒的,实在是他舍不得浪费。 那药粉一入口,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他还是被那直冲七窍的药劲给整懵了。 “如何,能用吗”裴华关心地问。 “好药好药”老大夫惊叹地看着那药,狠狠点了点头,“能用,这一枚效果非常好的清热开窍丹。来,给老安人服下吧,越快越好。” 裴华闻言,就要将药丸取出。 “等等,那金箔不扔,连着一起让她服下。”说话的时候,宗房大老爷不由得看向周蓁蓁,得了她微微颔首之后便知自己刚才的话是对的。 老大夫愣住了,金箔也要一起服下吗 老大夫的神色让裴华有些拿不准。 周蓁蓁见老大夫不明其中之理,裴华犹豫,宗房大老爷更不明其理了,于是开口,“无妨的,金箔具有镇心、安心、解毒的功效。” 安宫牛黄丸她制了两种,分别用不同的盒子安放。眼前这一枚中臣药的成分她用的是水牛角而非犀牛角,药力肯定不及后者,再去掉金箔衣,药效又更差一些了。秉着不能浪费的原则,还是一起服下吧。 她一开口,所有人都看向她,族长太爷更是若有所思。 老大夫一听就明白了,让他们将药给莫老安人服下,“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还颇懂医理。” “懂一些皮毛罢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第26章 莫老安人服过药之后, 大家都在等她醒过来。 在场的人也没人出声让她和周宸离开,周蓁蓁也乐得装傻。 族中的老爷们在低声地商量着刚才之事, 这事得尽快有个结果。 商议的时候,有些人颇有些心不在焉的, 他们都在想刚才宗房大老爷周海拿回来的那颗药,老大夫说是好药, 如果一会莫氏真的醒了, 就证明他所言非虚。 但这药周海打哪来的是宗房自己的珍藏, 还是四房的他们可没忘记周海将四房李氏的女儿带进来这一点,而且她还指点了怎么用药, 后者的可能性很大啊。李家本就豪富, 李氏有些压箱底的珍药也不奇怪。 此时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出声询问,因为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不过心里都打定了主意, 稍后得抽空向四房小二房打听一下他们手上那样的药还有没有, 有的话看看能不能弄点压箱底预防万一。 回春堂的老大夫也没问,却在心里暗暗感叹周氏一族的底蕴深沉, 他到六房来看了两次病,两次的病都非常棘手,但周家的人前后拿出来两种好药, 将问题解决了, 这两种药都是他没见过的。 周涎身为四房房长里唯二的男丁, 六房发生这样的大事, 需要族议, 他们四房也是有资格参与的。一般情况,他大哥周溶在的时候都是他来的,份量也足够。这不是他大哥不在庐江,所以他来了。等他协助族中长辈将来参加郑氏殡礼的客人都送走了之后,他来到六房的大厅,但他没有想到,会在这时见着女儿。 再看女儿旁边的周宸,他以为是他将女儿带进来的呢,见她没有被请走,他也就没作声。 但很奇怪的,他一坐下,左手边的三伯冲他笑了一下,右手边一向不苟言笑的五叔竟然朝他和善的颔首,吓了他一跳,这很少见啊,况且还是今天这样的气氛之下。 周涎坐下后没多久,莫老安人就悠悠转醒。 眼睛还算正常,没有斜视,但嘴巴歪了,说话也不甚清晰,腿部有震颤,估计以后走路都要柱着拐杖了。 周蓁蓁一看便知是中风的后遗症了。 莫老安人一见到屋里的人,估计是想起昏倒前的事了,整个人立即就激动起来,脸部都扭曲了。 老大夫连忙说,“可不能再激动了,再发病的话,可没药可用了啊。”那样的好药有没有第二粒还不好说,即使有,在场也没人愿意她这样浪费。 “即使有药,再来一次的话,恐怕就不止嘴歪了,眼睛斜流口水都有可能。” “娘,你就不要动肝火了。”周涎有些不耐。 估计这次晕倒也吓着她了,老大夫的话,莫老安人很听得进去,于是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接着就是莫老安人哆哆嗦嗦地哀求族长老太爷替他们六房做主,“族族长,你你可要替我们六房做主啊,不不然,咱们六六房就要没落啦。” 一段话她很费劲,说得断断续续的。 鉴于她刚才那一场,大家都耐着性子听她说完。 周蓁蓁发现莫老安人也挺有意思的。 她此时也不提报官一事了,估计心里也明白,且不说此事牵扯到自己的娘家人,再往深处想,买进郑氏产业的七八家大家族也不是好相与的。估计她也知道至少九处的产业拿回来的希望渺茫,都是货银两讫的交易,且都上了契,尽管是以低价买进的,但仍属正当买卖。 即使报官,也告不赢啊。 此刻她哀求族长做主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外人刀剑相向,就看谁棋高一招,而本族人却不能这样,否则便有辱周家门风。不得不说人老成精。 族长太爷点点头,只叫她安心养病,说这事他们会办好的,必不会叫他们六房就此沉寂没落的。外人是外人,一挑七的事他不会去干,族人趁虚而入吃进去的三处产业,他会主持公道,让他们吐出来。 得了这个保证,莫老安人安心了。 族长太爷却在转头,让儿子周海带着人将莫家给抄了,宅子也给变卖了。 裴华趁机将在码头抓到莫家人时搜括而来的财物如数交给了族长太爷。 他们周氏有三房是低价购入了郑氏的产业,但也是花了银子的,以及过户的税银,这些都要在莫家讨回来。这些银钱都会在周家宗房、三房、七房将那三处产业退回来之后分别补偿给他们。 这样的处理方法,族长太爷是征询过周泓的意见的。 周泓对此毫无异议,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基本上是死贫道不死道友的心里,哪里还能顾得上便宜舅舅。再说,若非莫家,他还是坐拥万贯家财的人。况且莫家之前是怎样的破落户他还不知道吗,这些年全靠吸他们六房的血才这么肥硕的,现在他不过是将属于他们六房的东西拿回来而已。 族长太爷帮忙处理这事,附带的条件就是这三处产业归还回来后只能落在周宕名下,他这个父亲有打理权,直至周宕成年。还有,让他搞定他娘。 对这附加条件,周泓皱着眉答应下来,要是没今天的事,他指定争上一争,但现在,他害怕他抗议的话仅剩的三处产业都要没了。 大家都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哪知裴华还有话要说。 “其实今日将诸位长辈留下,是晚辈有一事需要请诸位做个见证。” 裴华心说,真当他那么好心地帮六房追讨损失呢。这仅剩的三处产业,说是落在宕哥儿名下,先由周泓打理,等他成年后交接,到时还能剩下多少 “裴大人请说。” “是关于宕哥儿的,郑婶子生前最忧心的莫过于一双儿女,其中又以宕哥儿为最。以往素日里,宕哥儿性子调皮,常气得其祖母其父亲肝火上升。郑婶子时常忧心,宕哥儿是否命中与其父其祖母相冲,故私底下请了无难大师帮忙相看,得出了宕哥儿果然与其父其祖母相互妨碍之结论。无难大师的意思是宕哥儿最好与其父其祖母分开住,最好是一南一北,方能相得益彰。故我义父想将宕哥儿接到京中小住几年,这事我郑婶子也是同意了的。这是郑家婶子的手书,请泓大叔和诸位长辈过目,然后参考过往,予以斟酌。” 裴华这一番话只提宕哥儿,没提周秀秀,倒不是郑氏重男轻女什么的,她儿女一样的疼。只是她知道,儿子在,女儿就能安。一双儿女都带走,是不可能的。于周家而言,脸面上也不好看。女儿留在周家六房或许会吃些苦,但并不妨碍到什么,性命是无碍的。这年头没有娘家兄弟依靠的苦她自个儿是吃得够够的了,所以即使为了女儿,她也要拼尽全力护着宕哥儿。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裴华说那么多,前面都只是铺垫 周蓁蓁也讶异了,她猜到裴华努力救莫老安人定是另有目的,却没想到会是这个。只是周宕去京城,住哪里呢裴华的义父裴箴他妻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待见他呢 族长太爷和各房头的人都在沉吟。 其实这话不过是借口罢了,但郑氏去世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特别是竟然还发生了周宕重病伤及肾水日后子嗣艰难的事。 周宕这个嫡子怕是废了。不过这些都不是他们着重考虑的,他们考虑的是周宕继续留在六房,会不会有性命之危 “不行” 周泓不同意,再怎么说周宕也是他的嫡子,哪有外出几年的道理,况且,还是给那个人照顾一想到这,他嗓子堵得跟什么似的。 莫老安人醒过来后就去了旁边的屋子,事情没解决,她不肯回后院。她始终对族长太爷的处置感到不放心,于是让仆人扶着她又来到正厅,正好听到这一番话。 “让让他走,走” 莫老安人本来话都说得不利索的,但这句却是极为清晰,显然是用了大力气憋出来的。 裴华只提妨碍,没有说刑克两个字,但莫老安人自己就脑补了很多戏,特别是她这次中风,更让她对无难大师的话深信不疑,当下就心不迭地要将周宕赶走。 在场的人见了,不免觉得心中一寒,只觉得她这为人祖母的,心肠也真是硬,才这点大的孙子说送走就送走了。 “娘”周泓喊。 裴华对此并不算意外,“这样吧,无难大师也来了,我们请他进来还有宕哥儿,总该问问他的意思。” 无难大师是和周盈盈他们一起进来的。 周盈盈看到周蓁蓁在大厅,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很意外的样子。 无难大师将众人扫了一遍,道了声佛号,但目光扫过周蓁蓁时忍不住停顿了一下。 相互见礼之后,他很客观地说道,如果周宕一直留在周家,与家人相互妨碍,六房就会不得安宁。如果能离开,最好是去北方,他与家人一南一北,不仅家宅安宁,两者还能相得益彰。 这也证明刚才裴华所言不虚。 看到这里,周蓁蓁基本能知道结果了,她便不耐烦继续呆着了。 周宕去京城的事问题不大,莫老安人都同意了,周泓自己也不是很喜欢嫡子,现在的犹豫,只是脸面上好看一些罢了,最终还是拗不过他娘的。 “七哥,我想出去了。”她低声说。 周宸看了一眼大厅,此刻大厅人挺多的,也杂,他们一个再一个地出去也不算扎眼,“行,你先出去,我随后就来。” 周蓁蓁出去时,好几位长辈的视线都若有拟无地落在她身上。 走到外面,周蓁蓁晃了晃脑袋,她总觉得自己对于袁溯溟那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提醒有点眉目了。她出来,也是为了想安静地思考,理一理头绪。 这糟心的男人,说话吞一半吐一半的,但她不敢置之不理。 周蓁蓁刚出了大厅不久,就被随后出来的周宸叫住了。 周宸脸色古怪,“蓁蓁,我爹让你等一下,他完了后有事要和你说。” “好的,我们去之前的地方等他吧。”周蓁蓁答应下来了,即使宗房大老爷不说,她也会抽个时间去一趟宗房的,因为解决周兰的契机就在宗房大老爷那里。 周蓁蓁他们还没等来宗房大老爷,却等来了无难大师。 他本该直接往大门而去的,却穿门过户,径直来到周蓁蓁跟前,“施主,你与我佛有佛,这串佛珠送予你。” 闻言,周宸脸一黑。 周蓁蓁也是一脸懵,纳尼她与佛家有缘没搞错吧 “大师,我没有出家的想法,现在没有,以后,大概也不会有。再说,你们收和尚,也不收女尼姑啊。”说到后面,周蓁蓁还开起了玩笑。 无难大师慈祥地笑笑,“阿弥陀佛,贫僧说的有缘,并非是想将你收入门墙,你且收下,日后自会懂的。只盼周施主心存善念,顾及苍生。” 周蓁蓁满脸的问号,这话说得她好像以后会危害天下苍生一样,她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无难大师没有解释,将佛珠交给周蓁蓁之后,便一扫拂尘离去了。 他的速度看似一般,但每一步都像丈量过似的,不过转眼间,就没了踪影。 只剩下周蓁蓁拿着那串佛珠,与周宸两人大眼瞪小眼。 周宸咕哝,“这无难大师听说名头还很大,怎么干出这么不靠谱的事蓁蓁,你不会有斩断红尘六根清净的想法吧” “那你有出家的想法吗”周蓁蓁反问他。 周宸苦恼地皱起了脸,“这个想法还真有过。” “这想法可以打住了。”周蓁蓁看这串佛珠珠圆玉润的,看起来是盘久了珠子上面起了包浆了,她随手将之戴在手腕上。 接着两人又说起了舒缓眼罩的事,周宸将他同窗好友拜托他的事和周蓁蓁说了。 周蓁蓁点头,自然没有不应的,至于说酬劳什么的,在他们身上,她暂时没有什么想要的,姑且让他们先欠着人情吧。 没多久,大厅的门再次打开,里面的人依次走出,裴华、周盈盈并周宕兄妹,然后是她爹,周蓁蓁发现她爹是被另外几房的叔伯们围在中间簇拥着离开的,所以他压根没有注意到还逗留在六房的女儿。 临走的时候,裴华被一个不起眼的小厮塞了一封信。他不动声色地将之收入袖口之中。 周蓁蓁留意到人都走完了,在六房中,外人就剩下他们和族长太爷父子了。 大厅的门已经敞开,许是觉得外人了吧,族长太爷也没叫人将门关上。所以周蓁蓁他们清楚地听到了他们接下来的话。 族长太爷道,“三日之内,莫氏在确定没有性命之危之后,一定要送去家庙” 周泓还待说什么,族长太爷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这是我们族议的结果” 这她娘才被刺激大病了一场,现在身体还落下了这样的毛病,周泓觉得再将他娘送去家庙的话,太可怜了。他不由得出声求情。 可怜族长太爷是一点也不可怜她,莫氏真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国有国法,族有族规,你娘这些年行事偏差,我们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近段时间你们六房闹出的事势必会影响周氏一族的名声,” 族长太爷意有所指,周泓心中一跳,这段时间六房闹出来的事可不止郑氏的产业被人偷卖这一桩,还有宕哥儿因他这做父亲的原因病了一场伤了根本 族长太爷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他们六房必须有一个出来担职,如果不是他娘,就是他 “你可以不服从族令,那你们六房日后有什么事也别找族里解决” 这是族议的结果,在族长以及各房如此强硬的态度之下,周泓也没能抵挡得住,再说他一向不是个能顶住压力的人。 周蓁蓁毫不意外他的屈服。 莫老安人估计也是听到了消息,让人搀扶着出现了。 族长太爷皱眉,这六房的规矩真是稀松,还有周泓,若是他真的顾念他娘的身体,就该先行封锁消息,待她身体过两日好一些了再告诉她。 不过算了,莫氏被送去家庙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打击应该能顶得住。族长太爷对莫老安人说了最后一句话,“莫氏,你好自为之,以后莫再做出有辱周家门风的事了。你要知道,咱们周氏一族可没有进出三次家庙的媳妇”满满都是警告的意味。 说罢,他也不理会莫氏的反应,挥手让周泓安排人将她送回内院。 之后,他对周泓说,“我将六房的蓁蓁留下,是因为救你娘的那颗药是她的。” 周泓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蓁蓁,泓大叔谢谢你。” 周蓁蓁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族长太爷朝周蓁蓁点了点头,“这事太爷要谢谢你。” 这回真是多亏了她拿出来的那颗药了,那药他不用想就知道很珍贵。终究还是他们周氏一族的孩子,有大局的观念,前些年的那点小龃龉就让它过去吧,李家当时也是为了孩子好,只是做事急躁了。 周蓁蓁问,“族长太爷,我能提一个要求吗” “什么要求” 周蓁蓁看了周泓一眼,周泓自觉走远。 “是这样的”周蓁蓁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将她娘当年和周兰的约定和盘托出,并说了自己的要求。 “这事,我会让人处理好的。”族长太爷只觉得脑门疼,金字辈的怎么回事,一个个娶的婆姨怎地都这样的性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马车上,裴华打开了信封, 看到信中的内容时, 他坐直了身体。 原来郑婶子设局, 借着黄奎的手漂没的十数万两, 竟被分成了三份,他手中一份, 另一份在周蓁蓁手上, 最后一份在周盈盈手上。信上说, 委托他保管的那份, 她已经托镖局运至京中, 他回京后自去接收便是。 裴华以为按照先前郑婶子的秘信, 那十数万两银子都在六房的周盈盈手上呢, 这也是在最初他对周盈盈印象很好的原因。 可让裴华疑惑的是, 在郑婶子大祭的这些日子里,他其实是见过周蓁蓁几次的。但她的表现, 不像是知道这事的样子, 是心机深沉还是真的对银子一事一无所知 待他继续看下去时,方知道要交给周蓁蓁保管的那笔银子此刻还在千里之外的忠仆手中, 和托他保管的那份一样。 也就是说那笔银子还没到周蓁蓁手中, 这就难怪她表现得一无所知了, 不像周盈盈一样暗中联系他,表达自己受到郑婶子托付时的惶恐, 其实是在暗中示好和拉关系。 但是以目前的情形来看, 周盈盈并不知晓周蓁蓁手中握有这么一笔银钱, 从她这些日子的言行中看,她似乎以为他手上拿的是大头,她自己握着的是小头 现在,就不知道周蓁蓁知不知道他们三方的关系了。裴华觉得应该是不知道的,她连自己是郑婶子拜托的保管人之一都不知道呢。 这就叫人疑惑了,郑婶子这么做是因为什么呢从事情发生的先后来看,郑婶子的计划到后面有了改动的,按之前的计划,那笔银子全由周盈盈一人就近保管,他只是作为知情者和监督者,确保周宕兄妹长大后,这笔银子顺利移交。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郑婶子改动了部分计划,周蓁蓁应该作为后面增添的保管人。 也就是说,郑婶子对他们并不是完全的放心不,他能收到这信,就能排除这一点。那就是郑婶子对周盈盈的信任并不如他之前预想的那么充足的至少周蓁蓁和周盈盈一样,得到了郑婶子同样的信任。而且郑婶子将自己一直以来的几个心腹掌柜都交给了周盈盈,似乎对她更信任一些 再思及两人家中背景,周蓁蓁不缺银子,外祖家豪富,生母李氏去时也给他们姐弟留了不少银钱。周盈盈家中银钱上应该是紧巴的。谢氏虽出身大族,却非富贵周溶是个五品的京官,能得的孝敬不多,也从未放外担任过地方官,也就是未刮过地皮,银钱应该是缺的。 这样一对比,裴华就能理解郑婶子对谁更放心了。 此时的周蓁蓁并不知道郑氏的安排,她还以为那笔银子一如前世交给周盈盈保管呢。 但今生和前世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至少周宕没殇,而且还要前往京城了。 因为周宕还在,裴华他们一定会紧盯着那笔银子留待他们姐弟成年之后来开支的,而不是像前世一样,周宕没了,周秀秀长大出嫁,周盈盈象征性的拿出了几万两银子 六房的事瞒不住周家坊那些当家人,毕竟一下子缩水了七八成的产业,且还是族议的事。 但周氏一族中,得知内情的人更多的关注点是放在宗房大老爷给莫老安人服了的那颗药上。毕竟郑氏的那些产业,一大半便宜了外人,也要不回来了。本族人之前购进的三处, 周兰一接到消息,就火速来到萱北堂,“娘,现在五叔他们都说给莫老安人用的那颗药是蓁蓁给出去的。” “你说的是真的” “娘,你不知道那药多管用,当时莫老安人都昏过去了,老大夫都说这次玄了,即使服了他开的药,多半也只能救命,其他的后遗症怕是没办法避免了。这样的病咱们也听说过见过的,这病人一倒下去,能醒过来的,基本都是要躺在榻上度过了。但那药一吃下去,莫老安人没多久就醒过来了,整个人还能慢慢坐起,说话尽管不那么利索,走路。娘,这是一颗多么神奇的药啊,连回春堂的老大夫都说了那是一颗很好的药。”周兰一口气说了好长一段,字字句句不离那颗药。 随着她的话,何老安人眼中渐渐绽放光芒,“果真如此神奇” 周兰直点头,“娘,你说蓁蓁手上那药是打哪来的这样的药她手上还有多少”她来回地走着自顾自地说,也不要别人回答,“我觉得,那药估计就是李氏的压箱底,这是咱们四房的啊,被蓁蓁这个败家的说送就送出去了。也不知道李氏那里,这样的药还有多少,娘,不如将二哥叫来问问” 周兰提议找她二哥来问而不是周蓁蓁,主要是周蓁蓁伶牙俐齿的,说的话又毒,直往人心窝子里戳,周兰不承认自己打心底里忤她,只是觉得自己不想和她打交道。 何老安人心中很是意动,人老了,对这些就很难抗拒,特别是一些好药,遇上了总想弄点来防身。 于是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周涎一到,周兰便迫不急待地开口了,“二哥,将莫老安人救醒的那颗药是蓁蓁给的” 周涎看着周兰急切的模样,顿了一顿,才道,“不知道,宗房那边没说。”不过想到刚才三伯五叔等人旁敲侧击的打听,他想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回来的时候还特意去了蒹葭馆,但蓁蓁还没回来。 “这药吧,多半是二嫂的压箱底,你就一点也不知道” 周兰问出这话时也不想想,如果她二哥真是那种盯着媳妇的嫁妆产业的男人,就像周泓那样,那她私底下和李氏借的三万两银子早就被察觉了。 周涎摇头,“没听说。” 周兰狠狠地道,“李氏也真是有不孝,那样的好药竟然一颗都没孝敬给娘。” “行了,你少说两句,李氏都去了多少年了,真有什么药都坏了吧”周涎没好气地道,他对周兰这大妹近来观感一直往下掉。而且他想到之前女儿孝敬给他的舒缓眼罩,这药是不是李氏的压箱底还不一定呢。 周兰不服气地嘟囔,“才不会呢,真正的好药存个十年八年的都不成问题,何况只是短短的年你看莫老安人吃了坏不坏” 周涎不耐烦和她说话,转问何老安人,“娘,你叫儿子过来是有什么事” 周兰抢话,“二哥,说了那么多,你还不懂吗咱娘年纪那么大了,如果能有几颗这样的药防身,咱们做儿女的也能放心不是” 周涎懂了,“你们想要那药” 周兰反问她二哥,“什么叫我们想要,这难道不是你的孝心吗” “问题是我手上也没有啊。”周涎烦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如果他有,肯定会孝敬自己老娘的。 周兰一口咬定,“李氏手里,或者蓁蓁手里一定有。” 周涎想了想,提议,“那娘,如果那药真是蓁蓁给出去的,等儿子问问她吧” “这有什么好问的,蓁蓁那丫头要是真孝顺真有心的话,早就将药献上来了。一直都没动静,怕不是眼中没有她祖母吧。依我的意见,这样珍贵的药就不该放在她手上,咱就该直接取了给娘保管。” 周涎受不了她阴阳怪气的说话了,眼睛一瞪,“你是想不问自取吗不问自取视为偷周兰,这些年你是怎么回事嫁到蔡家之后就成了这样一副模样偷都偷到自个儿侄女身上去了” 说完他不等周兰辩解,转向何老安人,“娘,你恐怕不知道,在郑氏殡礼期间,莫老安人就曾抄了郑氏生前居住的东厢房,族长他老人家知道后,对此反感得很。今日在六房还处理了郑氏产业被人偷卖一事,这事的起因归根结底还是在莫老安人身上。娘,你现在要效仿莫老安人的做法吗您要是不惧族长的怒火,尽可依着周兰的性子乱来” 周涎的话让何老安人眉头紧皱。 他看着母亲,“娘,你不会也以为这事就到此为止,莫老安人什么事都没有吧”周涎已经知道莫老安人被送去家庙已经是板钉钉的事实了。 何老安人怔然,对啊,发生这样大的事,以她对宗房那边的人的了解,六房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莫氏不可能一点处罚都没有。 “二哥,看你说的,莫老安人真做了那些事,也没见着受到什么惩罚啊,她一晕倒,多少人都在为了救她而奔走呢。” 周兰还在挑拨,周涎烦了,“你给我闭嘴周兰,你回娘家呆得也够久的了,没事的话就尽早回去蔡家吧” “二哥”周兰尖叫,周涎那么直白的话让她受不了。 周涎看着他娘还在皱眉思考,于是站了起来,临走前只留下一句话,“娘,其实你老压根就不用急,蓁蓁手里要是真有那样的好药,哪天你病例,她焉能不救你” “娘,二哥眼里真的越来越没您了。” 何老安人眉头微微一皱,“兰啊,刚才那样的话不要说了,我心里有数。” “好吧。” 周兰不满地住了嘴。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前一天还在算计着周蓁蓁手中那药,转眼,六房烧起来的火就烧到了她身上。 在谢氏所居的院子里,谢氏靠坐在躺椅上,任由两三个侍女给她捏肩捶腿。郑氏这一场大祭,六房人手不够,她管着马厩那块,也是忙进忙出的,真真是累得不轻。 她比女儿周盈盈更早一步到家,周盈盈回来时,谢氏眼中暗暗闪烁着亮光,挥退了下人。 转眼,屋子里就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了。 “怎么样了” 周盈盈自然知道她娘问的是什么,她道,“泓大婶子托我替周宕兄妹保管五万两银子” 谢氏抓着帕子的手狠狠一用力,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周盈盈低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一啜,对于母亲的失态只做不知,心中却不由得叹了口气。 “只有五万两银子,那郑氏怎地信任裴华这外人比你还多。”谢氏似有似无地报怨着。 “母亲,慎言。” “这五万两留下一万来就急,四万送去京中给你父亲,该为年底的京察做准备了,这四处打点,抛费不少,但若能成功外放到富庶之地谋一任父母官,也算值得了。”谢氏絮叨着这五万两银子的分配和去处。 周盈盈按住了谢氏的手,“娘,现在不宜大笔动用这笔银子。” 谢氏以为她担心,“这有什么,离周宕兄妹成年还有几年呢,这笔银子咱们先挪用啊。” “娘,不要因小失大。以裴华父子对泓大婶子的愧疚,他们一定会非常留意咱们家的动静的,以防我们挪用这笔银子。咱们家什么情况,对方也晓得。我们在庐江还好一点,爹在京城,那就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如果咱们家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银子来打点,他们定能察觉出不妥之处来。后果不堪设想。” 谢氏被她这番话说得心中一颤,挪用就是挪用了,别人可不管你后面是不是还上了。对比丈夫,裴华父子称得上是位高权重了。他们要捧一个人上位或许很难,要踩一个人要坏一个人的事那就太容易了。 “娘,你说今天六堂姐给莫老安人用的药,有可能是我二婶生前弄来的吗” 周盈盈看她娘听进去劝之后,便转移了话题,这是她为人子女的孝心,不忍心母亲接着难堪下去。 谢氏皱眉想了许久,“她生前,不曾听她说过,亦不曾见过。” 周盈盈站了起来,她刚才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了,那药真的是李氏的或者李家给的吗 在同一府里,蒹葭馆购进不少药材和制药工具的事是不可能完全瞒过她的眼线的。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那药会不会是她堂姐院子里的人制出来的这可能吗 制药的人,周盈盈没往周蓁蓁身上想,她只觉得她堂姐手下有个制药的人才。 “母亲,我先回去了。”她觉得这事最好还是弄清楚比较好。 周盈盈走后,谢氏还在想银子的事,她是这样觉着的,如果能打点好,让丈夫在江南等富庶之地谋一任地方主官,那她就带着小女儿一起随他赴任,那就不必留在庐江了。 谢氏叹气,这银子啊,她该上哪去弄呢 小二房倒是大把的银子。周兰和小二房的官司虽然隐秘,但她也不是不知道的,只是装聋作哑罢了。毕竟她婆婆已经插手了,她不能再扑上前去,这样吃相太难看了,让二叔周涎怎么想若这事以后让外人知晓的话也不好看。 再者,以她婆婆的性子,指定不会让他们这房这吃亏的,所以谢氏乐得不沾手。 但是这事拖到现在,银子还是没见着,再想想六房那事,她心里莫名的笼上了一层阴影,总觉得周兰她们谋划的事不会那么顺利。 翌日,莫老安人被悄悄地送到家庙的消息隐约在周家坊传了开来。 一大清早的,周兰火急火燎地来问她娘何时帮她解决三万两银子的事,这事周蓁蓁本人也答应为了不使她爹为难,她不要了的。现在就差搞定李晋那边,拿回约定的凭证了。她现在想请她娘出面,让她二哥和周蓁蓁一起立下个文书以作保证。 “娘,你什么时候帮我解决那三万两银子的事”主要是她昨晚收到丈夫寄来的家书,催着她回去商量二儿子的亲事呢。 何老安人刚听到那消息,正惊魂未定呢,“莫氏被送去家庙里。” 听到这消息,周兰吃了一惊。 好一会,周兰才咽着口水说道,“娘,六房的莫老安人真被送去家庙里了” “对的。”何老安人眼中还带了一丝惊惧,宗房果然出手了。 这是莫氏第二次被送至家庙里了,一定会被记载在族谱上的,后辈子孙一阅皆知,这下她老脸都丢尽了,真真是羞煞人也。即使哪天周泓能将她接回来,日后都要谨言慎行,以免再行差踏错,真是凄凉。 一时间,对周兰所提的事,何老安人难免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是的,所以你那事不能急。” “娘,我怎么能不急” 于是周兰将杨家即将派人前往蔡家初议亲事的消息告诉她娘,就指着她娘收回先前的话,同意她将事办了呢。这事不解决,蔡家真不好和杨家议亲。她知道她丈夫来信的意思,虽然他在信上只字不提那三万两银子,但她知道他的意思,在她回去之前,这事务必得解决掉。 何老安人皱眉,沉吟不语。 最终,何老安人叹着气道,“不行的话,你还是将那三万两银子还了吧。” “娘”周兰惊愕,且气急败坏,“连你也不帮女儿了吗” “蓁蓁那个丫头不能逼。”蓁蓁因为那颗救了莫氏的药进入了各房的眼了,蓁蓁那丫头不闹还好,闹的话,她们结果不会太好。 用周蓁蓁的话说,周兰在这事上有诸多的掣肘还想将便宜占尽若她是周兰,赶紧儿悄眯眯地将这事做个了结。说来说去就是太贪心了。 到了这个时候,何老安人难得的清醒,莫老安人被送去家庙一事,于她而言不谛于敲山震虎或者杀鸡儆猴,让她绷紧了神经。 在这当口,族长坚决不会允许任何一件抹黑周氏族风的事的。谁要犯了,就是挑衅宗族的权威,族长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嫁进周家这么些年,这点眼力她还是有的。 何老安人心里很清楚,因为先前儿媳李氏的事,她在族长眼中就是另一个莫氏啊。 周兰这三万两银子在这当口实在是太敏感了,到了这个时候,她不想因为帮女儿,让自己陷进去,进而连累了大儿子。即使只是被宗房族长批评,都足够颜面无光的。 听到这话,周兰心一直往下沉。 何老安人劝她想开点,“这些年,你们蔡家凭着这三万两度过了难关,还赚了不少钱,也算占了便宜了。”若这三万两是和别人借的,光是几年的利息,都要不少,不然就是人情欠大发了。 周兰跌坐在一旁,默然不语。怎么会这样,她不明白大好的形势怎么转眼间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何老安人知道她不甘心,其实她又何尝甘心呢,只是形势如此,这已经不是他们四房能一力决定的事了。如果她能等等过了这阵风头还好,偏偏还那么迫切要解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就在这时, 族长老夫人登门了。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然后一起去迎族长老夫人。 族长老夫人对周兰的态度很冷淡,坐下之后, 就与何老安人拉起了家常。 “你养了一个好孙女,她昨天帮了族里很大一个忙。” 这是指拿药救了莫老安人一事何老安人心想, 嘴上却道,“哪里哪里, 这是她应该做的。” 族长老夫人只说了这句,深的没往下说。便是这样, 已经很能表达他们宗房对周蓁蓁的态度了。 郑氏十二处私产被偷卖一事, 其实对族里的声望影响挺大的。 六房这次吃了明亏,族里吃了暗亏。但族里不好出面对七大家族说什么,要知道沈家、盛家、裴家等七大家族的做法虽不那么光明磊落,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这一场祸事归根究底还是莫氏引来的。族里只能忍下这一回, 且当作是六房自己私下的决定。 但如果莫氏当时没了,情况就不一样了。郑氏私产被卖一事总得有个责任人的, 但祸头子没了,他们反而不好追究她娘家那边的责任。如果莫家再有人被挑唆自缢,那局面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因为这祸头子没了, 责任就外移,就坐实了沈家、盛家、裴家等七大家族谋财害命的事实。 至少在外人眼中是这样的。 他们宗房作为周氏一族的代表, 面对这样的情况, 没有了退路, 就不得不发声了,即使一对七,也得硬着头皮较量一下,不然周氏一族的傲骨就没了。 如果真发展到这地步,真的既无奈又憋屈。 幸亏啊,周蓁蓁的一粒药,将那祸头子给救起了,不然可麻烦了。 这些都是她家老头子慢慢分析给她知道的,所以此时族长老夫人对周蓁蓁的观感空前的好。 族长老夫人笑着感叹,“咱们一前一后嫁进周家,如今也四十多年过去了,你早年丧夫,在灵堂上哭得死去活来。现在看着,你家老大和老二的几个孩子都是好孩子。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莫要偏心不公呀。做到这点,你这晚年就能享福了。” 何老安人笑笑,“福什么的不敢想,只求他们少气我几次,就是他们的孝心了。” 族长老夫人这是在帮周蓁蓁说话吗旁边的周兰嘴巴动了动,显然想说话,但被族长老夫人的视线淡淡一扫,便不敢造次。 “到了咱们这把年纪,其实很多事都应该看开一些。不过纵然我这样说,但很多时候也做不到。这儿女都是债啊,莫氏的事,你想必也听说了。他二叔因为私下买进了郑氏的一处产业,昨天被罚跪了一夜。我这当娘的是心疼又无奈。对了”族长老夫人又问,“周溶在京城可还好” 何老安人无奈地道,“上次来家书说一切安好,但这孩子向来报喜不报忧。” 族长老夫人点点头,指点道,“官场险恶,咱们周氏一族在外做官的爷们,在外都不容易。长辈们经常告诫我们,这些为官的大老爷们都是咱们周氏一族的护身符,族里给不了他们助力,就尽量不要给他们添麻烦。周溶还在京中为官应是很不容易的,你做事也得多替他想想,不能让家中的名声拖了他的后腿。” “大嫂的话,我知道了。” “你家的孩子我不担心,昨儿个你大哥还和我说了一件事,好悬将我逗乐了。蓁蓁那孩子竟然跑去和她族长太爷说,族学的学堂太破旧了,她想给族里捐一笔银子,不少于三万两,让人将学堂修葺一番。这话可将她族长太爷吓了一跳。” 听到这话,何老安人不动声色,周兰则是脸色直接一变。 族长老夫人像是没看到,兀自乐着,“依我说,哪里就用得着这样了,她族长太爷也是这个意思。咱们周家百年大族,哪里需要用一个孙女辈的银子来修葺族学学堂不过这孩子的心是好的。只是这孩子的娘去得早,这笔银子估计是她娘留给她的,咱们为人长辈的不能因为这孩子心好就占小辈的便宜,你说是不是” 何老安人和周兰母女两人心中有鬼,怎么听这话都是意有所指。 周兰手中的帕子都扭成麻花了,心中深恨,原来周蓁蓁说的三万两银子她不要竟然是这个意思 何老安人回过神后,掩饰地道,“您说得是,我竟不知这孩子还有这样的想法。” 此时,族长老夫人看向周兰,“兰丫头回来娘家也有月余了吧” “是啊,不过就快回去了。”周兰尽量扬起一张笑脸来。 族长夫人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挽留的话来,连客气一下都不曾。 “兰丫头,你也出嫁二十年了,伯娘作为过来人劝你一句,在处理婆家和娘家的事上,外嫁女一定要秉承着一定的公心,不能太过偏向,或者只想着往夫家扒拉好处,让娘家这边的人吃大亏,或者过于帮扶娘家,寒了夫家的心。” 一席话,让周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对于族长老夫人的教诲,又不得不应一句受教了。 看她面服心不服的模样,族长老夫人暗自摇头,她也停止了再劝的心思,这一对母女啊,难怪昨晚老头子私下恨恨地骂四房何氏,说何氏和莫氏简直就是周氏前辈们瞎了眼娶进门的,再办这些乌漆抹黑苛刻子孙的事,就给他滚回娘家 族长老夫人抿了一口茶,说着收尾的话,“前面莫氏已经去了家庙,现在各房谁都挟紧了尾巴。咱们金字辈的妇人这时候不能再出现一个去家庙的了,你可明白” 何老安人心一颤,这是什么意思犯了大错不能去家庙,难道要被休回家吗还是死 “其实咱们都是祖母辈的人,再过几年,重孙子都要有了,儿孙的事就不该太过干涉,一旦插手,一定要做到公平公正,切不能寒了子孙的心。” 这是族长老夫人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周蓁荼在此,一定会大赞族长老夫人深谙看破不说破的说话艺术的。 首先,周家坊谁不知道她祖母偏向她大伯族长老夫人开口第一句就是先肯定了她,将他们小二房拔高到与小大房相提并论的高度,让她祖母莫要偏心。接着,提到她大伯,此时隐约提醒她祖母在有些事上不能犯糊涂,省得连累了在京中她大伯。然后玩笑地点出了她要给族学捐银子修葺学堂的事,还是三万两的敏感数字,和占小辈便宜的敏感字眼。这些无一不在暗示他们知道了周兰欠她娘李氏那三万两的事。后面的话,对两人也是处处敲打。 一番话下来,大家都心知肚明族长老夫人就是替周蓁蓁出头,解决与周兰纠纷的三万两银子的事的。 但毕竟现在周兰和周蓁蓁明面上都没为这三万两和婚约的约定闹得不可开交,族长老夫人自然不能像官老爷断案一样将它拿到明面上来说。所以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点破这一点,给双方的关系保留着回旋的余地。在这个前提下,她是不断拿话敲打甚至逼迫周兰母女的。 族长老夫人一走,周兰急不可耐地道,“娘,族长老夫人是什么意思,真替周蓁蓁出头” 何老安人道,“你还没看明白她走这一趟,就是为了敲打我们”如果这都不是替周蓁蓁出头,还怎么样才算 周兰怪叫,“宗房那边怎么会插手这事”知道她和郑氏有婚约及三万两约定的人并不多,目前满打满算也就他们四房的几个人知道 其实宗房插手的原因很简单,族长老夫人已经说了,一是继六房那事之后,周氏一族的名声再也经不起折腾二是周蓁蓁献出的那颗药帮了族里好大的忙。只是周兰朽木,没有抓到重点。 “一定是周蓁蓁”周兰咬着牙道。 当初李晋在她二嫂死后为了保住她的嫁妆和私产,逼得宗族承认了她在周家宗族面前立的那份文书,直言若是他女儿李氏的儿女无福,不能长成,便将她名下的产业尽数捐献,造福乡邻百姓 这样的文书真是踏了宗房的面子,惹恼了宗房。她就是笃定了宗房这些年来一直无视周蓁蓁几姐弟,不会插手小二房的事,她才敢如此行事的。 何老安人大概猜到是那颗药的作用。 “那丫头,真是厉害,直接找了个好靠山。还有,那三两万银子,她就是宁愿捐出去不肯便宜咱们这些亲人啊。”周兰恼火极了。 何老安人不耐,“说这些有什么用,那三万两你还是痛快拿出来吧,早拿早完事,省得影响了蔡家和杨家议亲一事。” 对于她大姑母周兰的气急败坏,周蓁蓁浑不在意。 族长老夫人一登门,她就知道事情稳了,不必她一小辈和周兰这位姑母长辈喊打喊杀,她大姑母在种种形势逼迫下,指定乖乖地将那三万两银子还回来。 她昨晚回到蒹葭馆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得知她父亲来找过她,只是她还没回来,所以没见着,他走的时候也没留话让她回来后去见他。 周蓁蓁当时很累了,也大概知道她爹应该是为安宫牛黄丸而来,她没觉得这是多急切的事。再者她爹也没留话,所以她打算明天再去一趟春华院见她爹。 她祖母和大姑母周兰那边她不担心,宗房那边既然答应帮忙主持公道,那她大姑母就蹦跶不了多久。 至于安宫牛黄丸一出,惹得族人和外人纷纷侧目一事,也之后再说。 八月的庐江仍旧热得很,她在外面一天了,这夏衫再轻薄也是层层又叠叠的,这里又不像后世有空调电扇之类的,只大半天,那味道就不能闻了。 她回来后立即用香汤沐浴,后吃了点东西,就入睡了。 醒来用过早膳,周蓁蓁就进入了新收拾出来的书房,并交待云喜等人,严禁打扰。 从整个庐江的牛黄被买断这事发生之后,她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这事发生的时间点真的太凑巧了,一个弄不好,就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昨天她和周宸让人去查将那么多牛黄买断货的购买者,最重要的是看看将整个庐江的牛黄都买走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但是无果。越是这样,周蓁蓁越不相信这是巧合,但显然对方行事很小心,他们暂时查不到对方的信息。 她有一个朦胧的猜测,她一直以为这一局中郑氏就是最大的幕后推手,但有没有可能,这些计划一步步在进行过程中时被人察觉了,然后被人将计就计 黄奎身边应该有郑氏的人,并且这人应该深受黄奎的信任,只有这样才能让黄奎在都不知道自己被利用的情况下按照郑氏的计划实行着。 再思索郑氏十二处产业被卖的情况是有违和之处的,即郑氏的产业中,有九处被卖给了庐江地界之内的七大族,不合理。 原先她没有注意到这点,皆因牛黄被买断之后,才引起她的警觉的。 周蓁蓁甚至有个大胆的想法,黄奎私卖郑氏产业一事中,郑氏的九处产业被一一卖给了庐江的七大族,有可能并不是她的本意。毕竟周宕兄妹还是要姓周的。 因为郑氏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考虑意外。她应该对婆母莫老安人非常了解的,产业被偷卖一事揭露开来时,莫老安人怒极攻心的可能性她不可能没考虑进去。 周蓁蓁将郑氏的所有产业都罗列出来,墨坊、墨轩、茶园、酒窖、松树林、桑园、庄子、良田 在这不得不提一下庐江地区的主要产业了。 庐江一带气候温暖湿润,除产稻米之外,还非常适合茶树生长,庐江的茶很是出名。 自古以来,宣纸徽墨歙砚就独步天下,安庆府与徽州府比邻,受其影响,庐江的产业系里自然少不了这些。 纸、墨、砚、茶、酒、粮食,周氏一族的产业也多半以这些为主,其中墨在周氏一族的产业中所占的比例不小。 庐江其他的大族也多半是如此的,大家的产业都是交差重叠,并各有优势之处。 她看着这些,咬着唇思索。 以郑氏的为人,这些产业中,卖给外人大势力的应该在三四处左右。 因为儿女都在周家坊生活,她不可能让族人损失太大。郑氏应该对莫家的财产进行过估算,莫家的财产应在三万两之间,卖给族人的产业在三处,价值六万两左右,半价购进就是花了三万两。再看涉及的产业墨坊、墨轩、松树林,都是对周氏一族来说极重要的产业,这处没错了。 还有四五处产业,她应该是想卖给根脚不深的富商的。这样才是最合理的布局。 后来周蓁蓁从她外祖父的口中得知,黄奎确实有探过一些富商的口风,只是不知道后来怎么的就没下文了。不过这是后话了。 周蓁蓁心想,让周氏一族遭遇大难伤筋动骨一定不是郑氏的本意,那么九处产业卖给了七大族这个结果,应是黄奎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现在,周蓁蓁看着自己做的笔记,如果她的猜测为真,那就是敌人借着黄奎的手布的局,目的嘛,当然是为了挑拨周氏与七大族的关系。 但这样还不够,他们应该还算准了莫老安人会因这个刺激而昏倒。然后牛黄被他们刻意买走,所以各大药店的牛黄才会售罄。 对方的阵营中,一定有个精通医术之人,并对莫老安人的身体状况也十分了解。并且能推算出莫老安人的症状,知道牛黄对她的症状且不可取代。周蓁蓁将这一点记录下来。 那她可不可以进一步推测,裴华前来周家为郑氏张目一事,也在对方的预料之中呢甚至对方曾推波助澜促成此事 这一点,不知道裴华和裴箴有没有可能知晓 如果她的猜测为真,那他们的敌人就厉害了,这一环扣一环的,真的差一点就成功了。而且一定还有后续,这后续会是什么呢 周蓁蓁努力地回想前一世这个时候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将脑子里模模糊糊的记忆碎片记录下来。看着这些碎片,她苦笑,她前一世,真不是一个很有大局观的人,对这些也并不关心。 这些记忆碎片告诉她,前一世,对方谋算了那么多,还真的就成功了。莫老安人没有救回来,周泓一怒之下去衙门将七大家族中参与了购买郑氏产业之人告了。 对簿公堂,宗族只能力挺六房,最终也没有打赢这场诉讼,加上后来在墨业上的失利,渐渐轮为庐江郡的二三流世家。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周盈盈开始大放异彩。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原著作者为了突显她堂妹作为女主的重要性采用的是欲扬先抑的手法。但撇开这一点不谈,如果她的推测是真的,那么,这敌人嘛,要么就是周氏的宿敌,要么就是为利,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周蓁蓁直觉,对方应该在购买了郑氏产业的七大家族中,是沈氏,盛氏,裴氏,顾氏哪一家呢 周蓁蓁不由得想起那天与袁溯溟的对话。 那,袁溯溟说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指的是这件事吗仅仅只是单指郑氏产业被偷卖一事还是更往深了说,他提醒的是有敌人已经在暗处着手对付他们周氏一族了 如果是,他又是如何知道的还提示了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似乎很相信她能通过蛛丝马迹抽丝剥茧找到答案的样子。 周蓁蓁思来想去,觉得袁溯溟指的应该是在县阳的那一次。等等,他当时是和沈瑛沈君瑜徐汜在一块吧 沈家徐家徐家就算了,是官家,且只是郡丞之一,还不是郡守,与他们周氏一族也并无私怨,应该不至于出手吧不过也难说。 周家和沈家这些年确实暗暗斗过几次,但并没有撕破脸,会是沈家吗如果是,其实也不奇怪,庐江一带的大家族其实也并非都是那么与世无争秋毫不犯的。 等她再从记忆中找出一点碎片周氏一族无比艰难之时,沈家凭借着一方药墨大放异彩,奠定了安府府第一流大族的地位。可惜她当时已经远嫁外地,对于周氏一族的消息一直是秉承着逃避忽略的态度,多余的实在记不起来了。 但只这些就已经足够了,牛黄,正是沈家药墨的一味主药。 两相一结合,沈家是幕后推手的可能性就达到了九成。 她踌躇着犹豫着,这事要不要告诉宗房说的话又该从何说起毕竟这事涉及了郑氏隐秘的阴谋,可是敌人已经暗中伸出爪牙,她焉能不向宗房示警 周蓁蓁的心思再次转到袁溯溟身上。 她还是凭借着前世的记忆,从结果往回推,才将事情的真相还原个分。但人家就是凭借着一些蛛丝马迹就推断出了整个事件的真相。 只能说袁溯溟这个人真是太敏锐太厉害了,对人心看得很透,还有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要知道庐江还不是他的主场,他在这顶多只能算是一条过江龙,在这里他应该有诸多掣肘的。但强者就是强者,这些不便并没有难得住人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第29章 沈氏族地,宗房之内 就在周蓁蓁将幕后之人锁定为沈家之时, 沈氏中, 亦有人在深深惋惜着。 “大哥,就差一点点了真是可惜啊。”行二的沈衡叹息,声音里满是遗憾。 沈氏的族长沈律也附和道, “时运不济, 咱们所有的情况都算到了, 真是谋事在人, 成事在天。” “周氏一族的运气也太好了些。”沈衡不得不说, 真的,他们连周氏六房的莫老安人会气倒都算到了, 并提前做了相应的准备。按理说就该他们沈家赢的, 偏偏结果令人扼腕。 沈律深以为然,“命数未到吧。” \"对了, 周家四房手里有救醒莫氏的药,要不要用点手段弄一两粒过来”沈衡问, 他想见一见坏了他们沈家的大事的那颗药是什么样的。如果可以,就弄回来两颗给春林研究, 若是能破解药方,那就更好了。 “这个不着急,咱们先不冒头, 现在多的是人对它感兴趣, 先让那些人去试探一番吧。” 沈衡嘴上答应着, 心里却不放弃, 况且怎么着也得给坏了他们事的周蓁蓁略施小惩,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对了,黄奎找到了吗”沈律问。 沈衡摇头,“没有。” 沈律遗憾,“可惜了。”不能来一波黑吃黑,“当初不是叫你让人看着点他的吗” 沈衡也恼火,\"一直看着的,哪知一个错眼,就让他给溜了。\" 现在他们还没查到到底是谁帮黄奎逃走的 他们一步步的缜密算计,从察觉黄奎私卖郑氏的产业开始,他们沈家就开始布局了。先是让人接近黄奎,将郑氏的产业会卖给七大家族,也是他们的手笔。包括裴华的到来,都在他们的算计当中。让沈春林根据六房莫老安人以前的脉案预估她受此刺激会发生的情况,根据沈春林的预估,他们将庐江这一片地区的牛黄一扫而光。 如果一切顺利,后续他们沈氏还有一系列针对周氏一族的计划,可惜啊可惜。目前出现了两个意外,一个是黄奎的走脱,让他们损失了老大一笔银钱第二个就是他们算计周氏六房的事失手了,周蓁蓁一粒药救了那莫老安人,让他们后续的计划进行不下去了这样的意外,真是见了鬼了。 相比黄奎走脱后损失的十几万两,后者的损失更大一些,周蓁蓁的一粒药几乎让他们功亏一篑,后续的计划也不得不搁置。 沈律突然说道,“你说,救走黄奎的人会不会是郑氏”他们沈家以为自己算无遗策,会不会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还说不好 沈衡有些诡异地看向他大哥,“她大哥,你知道你说的这个可能性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在所有的人都没察觉的情况下,郑氏使了金蚕脱壳之计,自断一臂,将产业化整为零,化明为暗,并且还成功了 沈律没好气地道,“我当然知道。” “那你觉得她一介女子能布下这么大的局你太高估她了。”沈衡觉得他大哥过于高估郑氏了,是,他承认郑氏经营产业很有一手,且还很良善。但布置这样一个局,不止需要智慧,还需要心够狠才行,女子多情,他不相信有人能摆脱这个天性。 “罢了,不讨论她了。”反正已经是一介死人了,沈律道,“周家的事,暂且放一放吧。让君瑜和春林加紧对药墨的研究,让墨坊那边就着春林给出的药方尽快先造出一种药墨来\" 沈家离真相如此之近,却因为对女子认知的固定的局限性,而错过了真相。不得不说是时也运也命也。 裴家别院仍旧和往日一样,一派清幽,似乎将外面的暗潮隔绝于外。 阿誉送走了来送消息的人之后,就来到书房。 “公子,回春堂的张掌柜说,周家四房的六姑娘派人私下里向他打听回春堂的牛黄是被谁买走一事。她不止向回春堂打听,别的药店也让人悄悄去问了。” 袁溯溟放下手中的湖笔,“终于察觉了还不算太笨。” 阿誉一脸的面无表情,心中却在疯狂吐槽,六姑娘一得知牛黄在各大药店被售卖一空之后,就立即让人打听幕后买断了牛黄之人,这已经是非常敏锐了。如果六姑娘这样还算笨的话,那像他这样的不就是渣滓一样的存在了 呵呵,他们这样的人,果然不能和他家公子这样的神仙人物相提并论。 接着是好一阵静默,阿誉知道他家公子在思考,所以没有出声。 袁溯溟敲了敲桌子,然后笑道,“有意思了这下。” 沈家的人一定也在密切留意周家宗房那边的动向,他们估计不会想到是周家最年轻的一辈最先察觉到他们。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脚步声还很规律。 阿誉连忙走向大门,袁溯溟没有动,甚至连神色都未变,他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来人正是这座别院的主人裴华。 他来这里只为说一件事。 “我要回京了。”裴华说出了他的来意,周泓母子已经答应让他带走周宕,他打算尽快进京,以免迟则生变。 裴华如此着急回去,袁溯溟并不意外。 裴华看向袁溯溟,“你这次出来的时间已经够久的了,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袁溯溟拒绝,“不了,一路顺风,我就不和你一道走了。” “你还要滞留庐江县学那座藏书楼还没看完”裴华露出怪异的神色,他是觉得他滞留在庐江的时间太长了些,比在别的地方都长。 袁溯溟玩笑般地说道,“此间乐,不思归也。” 裴华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上次的话,我收回。” 嗯这话没头没脑的。 迎着袁溯溟疑惑的眼神,裴华摸摸鼻子,“就是上次,我说周蓁蓁名声不佳,不如周盈盈,这话我收回。” 可以说,从察觉郑婶子的最终决定,将周蓁蓁也拉进来作为后面增添的保管人之后,他对周蓁蓁的观感改变很多。至少在郑婶子那里,周蓁蓁是一个不输周盈盈的好姑娘,值得她托付。 裴华虽然没见过郑氏,却被她的计划所倾倒,他认可郑氏这位长辈,所以对能得她另眼相看的人也会有种天然的好感。这便是他今日会说出这番话的原因。 唾面自干的滋味不好受,但为了师弟不受他的话的影响进而扼杀了某种可能,他干了。 袁溯溟眸光一闪,奇怪地看着他,“这个我知道啊,我也没将你那话放在心上过,你以为你的,我认定我的。” 裴华心塞,他早知道的不是吗这人在某些事情上固执得很,几乎没有人能改变得了他的想法。 不过他的话却让袁溯溟察觉到一个深层的秘密。 通过上次的谈话,袁溯溟可以确定,周蓁蓁给他留下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他这师兄他是很了解的,对一个人有了成见,是很难改变的,除非对方做了什么,让他大为改观。 但他觉得这短时间内周蓁蓁不可能干出什么惊天大事教他师兄改观的。况且如果真做了什么,他肯定会知道的。但他的人没有消息传回,那就是周蓁蓁什么也没做。 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他师兄裴华是受了别人的影响进而对周蓁蓁改观。在庐江境内,还能影响裴华至深的人并不多,裴氏一族可以排除,周氏一族的也可以排除,其他的几大族如盛氏、顾氏等没怎么接触的就更不想干了。 将这些人都排除了,那么所作所为还能折服裴华的人,显而易见不是吗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死去的郑氏啊。郑氏设局托孤,手段太精妙了,他师兄对其产生惺惺相惜乃至敬仰之情,就太正常了。 那么他师兄裴华在郑氏的影响下对周蓁蓁改观这就有意思了。 袁溯溟几乎一下子就猜出了周蓁蓁应该是郑氏信任托付的人之一。再从他师兄裴华前后态度转变的情况来看,他甚至还猜出了郑氏改动过她的计划。而让郑氏改动自己计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周蓁蓁,这个就厉害了啊。 裴华并不知道自己那多智近妖的师弟,就通过他寥寥几句话,就推断出了整个隐藏在暗处的真相。此时的他,自觉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又与他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便一身轻松地准备回京事宜。 此时,周氏六房的事看似结束,其实余波才开始荡漾开来。 其他几个大族的掌陀人对于周氏差点因六房栽了个大跟斗一事,并非没有丝毫察觉。这些老一辈的都老于世故了,对周氏六房那样的情况很难不多想。 此时盛家的女族长盛京正在顾家宗房作客,与顾家的族长顾长生相谈甚欢。 两家的交情源远流长,这一代的领头人也私交甚笃,两家经常互为倚角,守望相助。 “周氏六房那事你怎么看” “咱们这次差点就被人利用了。” “幕后之人有意避开我们的注意。” “真是多事之秋啊,我们几大家族又有人蠢蠢欲动了。” 这次周氏六房的事,他们外人看得云里雾里的,但有些端倪终归是若隐若现的。但谁还不是千年的狐狸,那么多的巧合凑在一块,明显是有人在做局,手笔还很大。光看着幕后之人利用郑氏的七处产业费心尽量地将他们七大族都拖下水,就知道后面应该还有后续计划没有施展开来。 具体是谁家做的,他们暂时不敢下定论,但都有大致的猜测。 只是这一局,大龙折戟于周蓁蓁的一粒药,也真是滑稽,幕后之人恐怕要吐血了。 不过幕后之人也不算没有收获,谋其上得其中吧,至少白得了十几万两银子不是吗 几大家族的掌舵者都一致认定黄奎的十几万两银子是落在沈氏这个幕后之人手里,但天知道,黄奎在他们手中逃脱了。偏偏这个锅他们不背都不行。 计划被迫中断,幕后之人怕是要龟缩起来一阵子。 “也可以说是周氏命不该绝。” “是啊,经过这次的事,可以看出周氏的运势还是很旺的,子孙也算争气,暂时还走不到末路一途。” “可以继续交好。”这是两人一致的认定,更别提周蓁蓁给莫氏用的药,真的很让他们这些老头子老妪心动啊。 他们这些老骨头,到了这把年纪,活着其实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多活几年,庇佑一下底下的子子孙孙。此时的周蓁蓁手里握着这样一个希望,他们给予再多的善意都不过分。 两人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其他人的想法和他们差不多。 这日,县学一放课,周宸就被一群的同窗好友围堵住了。 “七郎” 周宸吃惊地看着围过来的同窗好友们,“你们这是干什么一个个笑得那么不怀好意。” 裴琛等人不说话,继续靠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周宸恍悟,“你们都是来拿眼罩的”说着,他就要将放在书桌里的舒缓眼罩拿出来分。 “眼罩的事不忙,是这样的,那天你蓁蓁堂妹给你们六房的莫老安人用的药是什么药,还有没有”裴琛眼疾手快地抓了一把。 周宸你们这些混蛋,嘴上说着不忙,你们下手分眼罩的速度可不慢,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一大盒眼罩就分吧分吧地瓜分完了。 周宸奇道,“你们消息可真灵通啊,都知道了” “你们周家六房那事也算闹得挺大的”他们想不知道都难啊。 大家讪笑,没办法,在场的人中,就有不少是族人买了人家郑氏的产业的。这事干的确实有那么点不地道,虽那是其他族人干的,不是他们干的,但同一族多少都得替他们背点锅,恼火 事情都已过去,周宸没再紧抓着这事不放,“那药呢,叫安宫牛黄丸,凡神昏谵语属热陷心包之证有奇效。” 好友顾淮急急地追问,“那你蓁蓁堂妹手上还有没有这药” 他接着又道,“你知道的,我家太爷都七十五了,每年供奉给医馆的钱都好大一笔,就指望太爷身体不适的时候他们能尽心尽力一点。但谁家没几个没孝子啊,或者一些防不胜防的意外,像莫老安人那样被一个消息就刺激得倒下的例子不是没有。”现在他们就想弄上一两颗安宫牛黄丸在家以备不时之需。 “或者告诉我们,那安宫牛黄丸是从何处得来的,我们感激不尽。” 周宸翻了个白眼,“安宫牛黄丸这药,你们听说过” 没有,所有人都摇头,要是听说过,这样的好药他们早就下手了。 周宸“这不就得了,这药在别处也弄不到的。” 众人心一颤,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有周蓁蓁手上还有点存货了吗 “那你堂妹手上还有多少安宫牛黄丸,能不能匀五颗给我们顾家价钱好商量。”顾淮急忙道,生怕开口晚了,啥都没了。 “五颗,你当那药是大白菜啊三颗,我们盛家只要三颗” “去去,这样的珍稀好药你们以为蓁妹妹手里会有多少存量一颗,我们裴家只要一颗。” “嗷,你干嘛打我” “你叫谁蓁妹妹” “就是,蓁妹妹也是你能叫的”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几个同窗好友就吵成一团。 周宸环胸,“你们现在说要多少颗都没用,这事我得问过蓁蓁才行。” “那你就帮我们问问啊。”真是的,不知道他们着急啊。 顾淮问,“对了,咱们蓁妹妹喜欢什么我娘那里有一套蝶恋花的金三事头面,还算看得过眼,我明儿带来,你帮我转交给她” 她娘喜欢女儿,但连生了四胎都是男娃,他爹还哄着他娘,再生一胎指定是女儿,但她娘生儿子生怕了,索性不生了。但对女儿家的东西特别喜欢,什么衣裳首饰的买了很多,堆了一个屋子。这些物什都是新的,他取些来送人,他娘应该不会反对的吧他不怎么确定的想。 周宸知道顾淮眼光挺挑的,他口中的金三事只一句看得过眼的评价,实则应该是到了精致的层次了。 众人一看他竟然用一套头面贿赂,奸诈啊。 “我盛家羽衣阁出新款衣裳了,蓁妹妹今年的秋裙我们盛家包了。” “我家” “打住”周宸连忙叫停,他老实说,“这些我没办法替她做主。”他说的是真话,纵然他和周蓁蓁感情不错,但这些人的好意,她接受与否,应该由她自己来决定,而不是他。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觉得周宸说得也对,他和周蓁蓁感情是好,但不是亲兄妹,连同一房都不是呢,哪好意思替她应下来他们的赠送,毕竟他们也算是有所求的呢。 “这样吧,还有两天就是中秋了,十四那天咱们去游巢湖吧我们各自带上家中姐妹一二,七郎你就带上咱们蓁妹妹。”顾淮建议。 他们可是得了家中的暗示,可以和周家交好的暗示,所以对于这个提议,所有人都赞成。 “这个可以有。” “七郎你啥也不用管,只管那天带上蓁妹妹就行了。” 好吧,这声蓁妹妹算是坐实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章 第三十章 第30章 外人对她态度的改变, 周蓁蓁尚且还没感受到, 她此刻正准备去收回她娘借出去的三万两银子呢。 这一日在萱北堂,四房房长整个府上的人都来了。没错, 除了周蓁蓁他们父女三人, 谢氏和周盈盈也都来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个阵仗是周兰要还钱了。 事已至此, 周兰也不挣扎了,其实也没法挣扎。加上先前她收到的那封催促她回去的家书, 她是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了。所以银子一备齐, 她就将家人全叫来萱北堂做见证。 周蓁蓁是和她爹以及周宪一起来的,不早不晚。 周兰看周蓁蓁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蔡彤一脸复杂地看着周蓁蓁, 没想到啊,事情的进展竟然会是这样的, 周蓁蓁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三万两银子给要回去了, 这运气也太好了。 “今天请大家来, 是想让家里的人做个见证。五年前”周兰将她与李氏的约定简略地提了一下,接着道, “现在蓁蓁和谨儿年岁都大了,彼此之间只有表兄妹之情, 双方并不属意对方, 所以我们蔡家遵守约定, 将三万两银子退还。” 周蓁蓁淡淡地笑着, 能随身携带着三万两银子的银票, 看来她大姑母也有考虑到万一的情况的嘛。 何老安人点了点头, “结不成亲家没关系,大家都还是一家人,家人之间要谨记得相互帮助。” 她祖母此时的表现像是完全忘了之前是如何逼迫她爹将这笔帐勾销的了。 这话说完之后,临到关头了,她大姑母迟迟不肯拿银子,估计还差了一点点勇气或者说是冲动吧。 周蓁蓁玩笑一样说道,“大姑母如果银钱不凑手,可以半年半年或者一年一年分期还的。” 周涎本在默默地喝茶,闻言突然被口中的茶水呛了一口,女儿真调皮。 周蓁蓁这话让周兰憋了一鼓子气,当下硬邦邦地道,“不必了。”真有心解决她的困难,少掉一部分银子不更好。分期那是个什么鬼留着它日夜提醒自己这件糟心事吗 周蓁蓁心中暗笑,她就知道,她那话只是说给她爹听刷好感度而已。她当然知道她大姑母不可能同意的,她恨不得能立即解决这事,怎么可能还留着尾巴万一传出风声说她儿子又是曾有婚约在身又是欠着大笔银钱的,让她中意的儿媳跑了咋办 周兰板着脸拿出三万两的银票,一脸的肉痛。 谢氏的视线一下子就落在这上面了,良久之后才移开眼睛。 周蓁蓁接过之后,爽快地在她递过来的收据回执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一切都如她所料,反正对付周兰,让她吐银子,她办法多的是,总有一款适合她的。 这三万两银子一到手,周蓁蓁就拉着周宪离开了。 谢氏在女儿周盈盈的示意,也准备回去了。 临走前,她看到周兰拉着周涎,一脸恼火,“二哥,蓁蓁这丫头就没拿我当她姑姑你知道吗,她宁愿让族长老夫人逼迫我,然后将银子捐给族里,也不愿意让我这大姑占她半点便宜” 谢氏一边往外走一边想,周兰也是个没脑子的,自己顶不住压力还的钱,现在却反过来找周涎抱怨她怕不是忘了周涎再怎么说都是周蓁蓁的父亲呢。 果然,周涎一直就嗯嗯啊啊的不接腔,态度一看就敷衍得很。 到了周宪的白露院,周蓁蓁很认真地对周宪说,“这三万两银子,我打算用掉。”这三万两银子是她娘留下来的,算是他们姐弟的共同财产,所以周蓁蓁是需要征询周宪的意见的。 周宪满不在乎地道,“反正银子是你要回来的,你要用就用好了。” 这大方的样子真让人想啊,周蓁蓁也确实这么做了,伸出大掌揉了揉他的脑袋,她弟弟还小呢,没什么金钱观念。 “近来你的功课怎么样” 周宪脸一苦,左顾而言他,“什么怎么样,很好啊。” 很好周蓁蓁挑眉,“走,去你的小书房,将功课拿出来给我看看。” 周宪挣扎,“看啥嘛,你又不懂。” 周蓁蓁仗着大几岁,不顾他的挣扎将他拖到书房。 “都在这了,你看吧。” 周宪读书以儒家经典和史书为主,根据它们的难度和份量的不同分成所谓“大经”、“中经”和“小经”。学业有“通二经”、“通三经”和“通五经”的分别。周宪年岁小,尚在背诵的阶段,功课更多的是帖经和墨义还有算术。 周蓁蓁随意翻了几页,抬头,就看到破弟弟正朝她笑呢,这是欺负她看不懂周蓁蓁直接翻到他算术的功课,题曰和尚吃馒头大和尚每人吃四个,小和尚四人吃一个。有大小和尚一百人,共吃了一百个馒头。大、小和尚各几人,各吃多少馒头 周蓁蓁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就得出大和尚是二十人,小和尚八十人,各吃的馒头数就更容易了。 而周宪则在写答案的地方写道爹,这题不合理,四个小和尚吃一个馒头哪能吃饱啊当然馒头要是足够大,四个小和尚吃一个倒是能吃饱了,但大和尚吃四个就不可能了。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看着这答案,周蓁蓁差点没气笑,“你这功课,什么时候交给爹过目” “过两天吧”周宪不怎么确定地说。 周蓁蓁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他们娘经商厉害,在算术方面的造诣也很高,周宪这样,简直是浪费李家从商的基因和天赋。 “我是遗传了我爹”周宪振振有词。 周蓁蓁抚额,是了,她差点忘了她爹也是这样不通算术的人。 不过撇开题目要求的答案不说,他这一番话逻辑思辨能力还是挺强的。 而且周蓁蓁发现,其实周宪这个年岁的记忆力是最好的,有意培养的话,不说过目不忘,看两三遍能记个大概的瞬间记忆是能做到的。只是他的心太杂了,静不下心来学习。 周蓁蓁有些遗憾,在后世的时候没有多了解一些现代教育的知识。 “关于这道题,你就一点也算不出来”周蓁蓁问。 周宪撇过脸去。 好吧,这下周蓁蓁知道了。 “行了,咱们不说这个了,前些日子我得了一副棋子,还挺好玩的,晚些时候我给你送来啊。”周蓁蓁觉着,在教导他的夫子到来之前,她需要引导他学习的兴趣。五子棋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周宪先是眼睛一亮,但很快就怀疑地看向她,他不信她刚看了他的功课还会对他那么好。 小子,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和警觉心,“好了,我就回去了,晚两天将棋子给你送来啊。” “随便了。”周宪挥挥爪子,装作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不让她察觉他的期待。 周蓁蓁笑笑走了,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周宪的未来。 周宪未来最好能走科举入仕的道路,她以及她姐姐,不,应该说他们小二房都指望着他能立起来。这也是李家的期待,李家太富了。如果在官场上没有自己的力量的话,很容易被人觊觎和蚕食的。 李家的子弟在经商一道上都天赋出众,唯独没有读书的苗子。 正因为在官场上没有自己人,这些年李家一直都表现得很低调,可以说是挟着尾巴做人差不多了。她外祖父一直想让周宪好好读书,然后走仕途,以后在官场上有所建树,能庇护李家一二。 除去他们小二房和李家需要他出人头地之外,还有,其实就为了他自己,都应该走仕途。 她承认她很霸道,私自地替他的人生道路做了选择。 但是,还是孩子的他对未来哪有什么清晰的规划呢,全靠大人们引导,至少周宪目前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喜好,如果有,瞎玩算吗 至于周宪会不会在懂事长成之后后悔选了这么一条路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而且周宪未来的路,其实是没有选择的。 在这个时代,士农工商,阶层分明。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外面的世界成人的世界无时无刻不是充斥着权利利益的纠葛。 他现在还小,对权势倾轧感受不深,但他终归是要长大,要面对这些的。 前世,周宪过得如此颓废和窝囊,她不知道他可曾有过后悔。 但今生,她希望他能站在高处,只有站在高处,才能有更多的选择,没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已,她不想他未来有了想保护人或者物时,却没有保护他们的能力。 只有手中握着权势,面对权势的威逼时,才有一战之力,才有斡旋之余地。否则,如果汝非士族,恐怕连求助的门都不知道向哪开的,甚至拜的是不是真佛也分辨不清楚。 后世有一句话更现实,你什么官都不是,我凭什么尊重你 周蓁蓁回到蒹葭院,径直进了书房,铺开宣纸,执起笔来。 孩子需要榜样,特别是周宪这个年纪,一个让他崇拜的正能量的榜样,比任何大人的说教都要来得管用。 她打算写一个话本,关于一个过目不忘的神童的,藉此来引导周宪。 她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大纲给列出来,并记录了一下在脑海中闪现的一些灵感。想起还有些事待办,就没有继续写下去。 很巧的,她刚收笔,就有人来报周宸来了。 对于他的来意,周蓁蓁很意外,“游巢湖啊。” “七哥,你们那帮同窗好友每次出游赏玩不都是特别讨厌有女眷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吗”她这话就有点打趣了。 他们那群少年郎傲得很,反正前世她就没参与过他们举行的聚会或者节目。 她央求周宸带她去过一次,她七哥带她去了,那些少年郎维持着基本的风度,没当场将她轰走,待她的态度却都很冷淡,不怎么搭理她就是了。 她很清楚在前世,她就是被嫌弃的存在。 这一次她回来了,不好奇了,他们反而强烈要求她七哥带她去他们的聚会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他们巴不得你去呢。”随即周宸将顾淮他们争相想给她送礼讨好她的事说了。 周蓁蓁抿嘴直乐。 周宸再次问她,“那这次游湖你去不去不想去就不去,我去回绝他们。” “去啊。”怎么不去 巢湖在庐江郡北边,巢湖水域面积,岸阔水丰。临湖远眺,烟波浩渺,湖光山色,风景如画。后世它还是我国五大淡水湖之一,更是皖中著名的旅游胜地。 “关于安宫牛黄丸,你是怎么想的”她去,他们定然会有所求,这个问题越不过去的。 周蓁蓁没答,而是问他,“七哥,你觉得舒缓眼罩怎么样” “很好啊,每天用上一片,我感觉眼睛舒适多了。我这效果还不算明显的,顾淮那厮知道吧,他才是舒缓眼罩的消耗大户。他这个人特别爱看书,天天手不释卷的,不给自己半点休息的时间,他眼睛一直有红血丝之类的,视力都开始有些模糊了。我们都担心他再看下去眼睛就要坏了,他一直说这舒缓眼罩是他眼睛的救星,他还问你有没有意向开个铺子专卖眼罩,还说要是钱不凑手,他可以帮解决一部分。” 周蓁蓁笑得眉眼弯弯,“大家这么捧场,很出乎我的意料呢。” 其实周蓁蓁不知道有一个更爱看书的人,也正用着她的舒缓眼罩。 “那安宫牛黄丸呢七哥你觉得如果有个地方一直有售此药,会有人捧场吗” “那肯定有啊,你当顾淮他们千方百计让我请你一起去游湖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它吗”周宸总觉得她的话有哪里不对。 “等等,这安宫牛黄丸不是珍稀药吗,你手上并不多,怎么能一直有出售”周宸抬头看她。 周蓁蓁一脸无辜,这话她可没说过啊。 周宸这才想起来,是了,他被误导了,几乎所有人都猜测她手中的安宫牛黄丸存货不多的。 “那你手上还有多少这个药”周宸心中猜测着,她手中的药的数目难道超过了二十颗,或者有三十颗如果真有这么多,他们就该好好谋划一下,争取利益最大化。 周蓁蓁好笑,“七哥,这药是我研制的呀,你说我手上有多少” 周宸吃了一惊,“你是说安宫牛黄丸是你研制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给出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答案。上次在六房的时候,关于这药他们也只是粗浅地聊了一下,为避嫌,他不好深问,仅得知了药名和功效而已。 “是呀,还有舒缓眼罩也是呢。” 周宸一时说不出话来了,舒缓眼罩也就罢了,虽然好用,但比起能救人于生死之际的安宫牛黄丸来,就不够看了。 其实在他看来,舒缓眼罩是偏奇淫技巧的,终究是小道。不仅他是这么想的,他知道他不少同窗好友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对于舒缓眼罩是周蓁蓁研制一事,并不是很难接受。但是安宫牛黄丸不一样,这段时间他不止一次听人盛赞此药。也真是多亏了回春堂的老大夫不遗余力地称赞它,将它说得神乎奇迹,替它扬名了。 对于周宸的震惊,周蓁蓁并不意外。毕竟在后世,安宫牛黄丸是凉开派的代表药,是先人穷毕生之力方研制出来的精妙好药。 “对于制药,其实以前就有动手的想法,只是那时一直都很烦躁,静不下心来,所以常常闯祸。而且你也知道我没有师傅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贸然动手总觉得儿戏。可这一动手,我才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的天分这么高,似乎药物的炮制还有药与药之间的配伍关系早就了然于胸一样。” 周蓁蓁只能厚着脸皮给自己戴高帽子,没办法,她后世的经历不能说,只能将自己塑造成制药天才了。一个姑娘家要这么厚脸皮,她也很无奈的。 周宸不以为意地道,“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当初在我外祖家的庄子上教导我的赤脚游医不简单” 周宸深以为然,定是那游医见他堂妹天分不错,才教导了她几天的,几年后他堂妹能凭借着他当初的教导,看着一些医书就能研制出安宫牛黄丸这样的好药,对方的身份又岂能是简单的 “七哥,我想开个药庄,专门卖一些和药有关的产品” 比如一些外用的跌打药、驱风油等等,内服的药也会研制,但会更慎重一点,就怕老百姓将药买回去后生病的时候乱服乱用。内服药的部分最好是能和医术好的大夫合作,由他们辩证之后决定用不用他们生产出来的中成药。 周宸听她详细地描述着今后的蓝图,他失神了。做着自己想做的事,为梦想而奋斗,真好。那么他呢其实他并不那么喜欢读书的,他真正想做的是和墨打交道。但他爹和祖父都认为他那么聪慧,只做一个墨匠太可惜了。 稍晚,周蓁蓁出门一趟,她让云喜叫了几个会些把式的老仆一起出门。 要知道她现在可是身怀巨款的人呢。虽然她已经有计划将它们花完,但别人不知道呀。防人之心,怎么多都不为过。 她两辆马车刚出门,这一幕正好被周盈盈所见,她没什么,她的侍女荧玉不满地小声嘟囔了一句,“出一趟门还带那么多人,矫情” 周盈盈皱眉,不赞同地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了,她再怎么说也是府中的主子,你一丫环还是该恭敬一些。” 荧玉“是”。 周蓁蓁来到城南,直接花了一万两白银兑成千两黄金,然后让信得过的心腹拿着这笔银子请匠人铸了一尊佛。这尊佛做出来后,约半人高,重约六十多斤。她挑的这一家祖辈都是做雕刻的,很注重替客人保密。而且对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百两黄金铸的的佛陀,他们经手的不算少,他们不至于大惊小怪。 为什么要拿一万两白银兑成黄金来铸这个佛,这是周蓁蓁预估的,她大姑母周兰可能分给她祖母好处的最大数值。 等过些时日,她将金佛请回,让人抬到她爹的春华院,由他送去给她祖母。至于她祖母看到这尊她爹孝敬过来的佛会怎么想,就不是周蓁蓁关心的了。 她至少用行动表达了这样的意思,她祖母帮周兰或者帮他们小二房,得到的好处是一样的。 不过还是有不同之处的,同样的银子,她大姑母会给现银银票,她直接铸成金佛。这样一来她祖母就不能直接补贴她大伯了,而且她祖母信佛,不可能丧心病狂地将佛融了贴补她大伯的,对吧她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今年又是京察的年限,她大伯一定很缺银子。 现在她大伯母谢氏肯定暗自在等待着她祖母贴补吧,她可没忽略今天她大姑母交接银票时,她大伯母谢氏粘在上面的视线,就该让她看得着摸不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第31章 这事办完, 周蓁蓁心情还算不错。 如今已是中秋时节,秋高气爽,昨天夜里还下了一场秋雨,天气凉快得很,难得出门,思及她想开药庄的想法, 周蓁蓁想下来走走, 看看有没有可能碰上合适的店铺能租下来的。 她脚下这条街叫祈福街, 卖的都是一些香火炮竹等与佛有关的物件,当然也不乏一些卖小吃的商贩。 今日非初一十五,也非集日,所以街上不算热闹, 不过这个程度对周蓁蓁来说正好。她刚好看到有个摊子佛珠手串卖,样式和她手上那串貌似有点像呢。 周蓁蓁上前, 守摊子的是一位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此人青衫长裰, 气度沉静, 手执书卷, 于闹市中自成一隅,不为喧嚣所扰。 对于他们的到来, 中年人头也未抬, 只道, “有看上的, 放下对应的银钱便可自行拿走。” 这人完全不像在市井讨生活之人。 周蓁蓁一看就是要逛很久的样子, 车把式老忠上前请示她,欲将马车赶到前面路口也是街道尽头的拐角处,不然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话,妨碍到别人了。 周蓁蓁挥挥手,让他们去了。 “姑娘,这一排的手串和你那条好像啊。”云霏的声音有些吃惊。 周蓁蓁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腕间的佛珠手串,不知道是不是佛珠能够宁心静气的原因,她戴上之后,平日里睡眠比之前好很多,所以她还蛮喜欢这串佛珠的。 那中年人正好举着牛皮水壶喝水,闻言朝她们扫了一眼,“不必看了,这些手串都不及你手腕那条十八子。”真品都在手了,还看这些赝品做甚 周蓁蓁一愣,这人倒是好眼力。 “你这串佛珠,如果我没看走眼的话,应该是无难给你的吧”说着,中年人的视线落在周蓁蓁脸上,将她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却是眉头微蹙,似有疑惑不解之处。 周蓁蓁一愣,这中年男子是什么人竟然一眼就认出她手中的佛珠是无难大师所赠还有就是,难道无难大师赠她的这串十八子佛珠很出名吗这佛珠除了宁心静气之外,难道还有其他她不知道的功能不成 “阁下之言甚是。” 中年人朝她身后缓缓往外行驶的马车扫了一眼,“汝是周氏女” 周蓁蓁点头,他们的马车上有家族的徽记,被人认出来并不奇怪,况且她已经认定了眼前的中年男子不简单。 “哪一房的汝父是何人” “四房,父亲名讳周涎。”对于对方的问题,周蓁蓁发现自己很难拒绝。而且她的身份也不是什么重要机密。 对方沉思,水字辈但是没有印象,“太常丞周溶是你什么人” 周蓁蓁“那是我大伯。” 他提起周溶时,周蓁蓁看不出来他对她大伯的喜恶。她心中叹气,老爹不争气啊,在外人眼里,四房能拿得出手的就她大伯周溶了。 其实周溶是她大伯,在她弟弟没有成长起来之前,他是最好的资助对象,毕竟有那么一层血缘关系在。 可大伯母谢氏的行事太不像了,启蒙老师那么关键,她竟然暗中使计将曾老夫子引荐给周宪做了启蒙老师。还有就是前世的事了,她大伯官运亨通,她大伯母呢,放小二房的血可从来没手软过。她大伯也不知道对谢氏如此行事知不知晓 这些都是她目前察觉的,暗地里她没发现的,还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前提下,让她拿银子资助大伯京察走关系,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得到自己的答案之后,中年人挥手赶人了,“行了,你们走吧,这里没适合你们的东西。” 此时一位满脸短髯的中年人匆匆回来了,人没到,嗓门就嚷开了,“姓祝的,哪有你这样埋汰人的我这摊子也是有好东西的好不” 原来这位才是摊子的主人 青衣中年人姓祝吗周蓁蓁心中一动,这个姓很少见啊。 原先那位祝姓中年人对摊主的话只是呵呵两声。 “姓祝的,叫你帮我看一会摊,你就光会拆台了,一件也没给我卖出去” “至少没让人将它们全偷走不是。” “你也就这点用处了” 两人掐起来了,连顾客都不招待了。 周蓁蓁摇摇头,领着人走了。 往回走的时候,周蓁蓁在思考中年男子的身份,整个人心不在焉的。 这中年男子一看就不是他们安庆府的人,因为每个地方的人多少都带了一些地域特征。 后世因为交通便利,跨地域通婚的现象不少,生出的孩子多少都还会带着父亲或者母亲那边的容貌特征,更别提现在了。 以周蓁蓁的眼力,那中年男子,倒像是长安人。 拐个角就抵达周家停放马车的地方了,就在这时,变故突生,一个黑影朝周蓁蓁扑来。 “姑娘,小心”云霏惊呼。 周蓁蓁警觉的一个闪身,躲过了偷袭。 那人一扑不着,转过身后就露出猥琐的笑,“小娘子,真俊,嘿嘿。” 此人衣衫褴褛,头发稻草一样,容貌猥琐,笑起来更让人厌恶,况且他一咧嘴,露出一嘴黄黑的牙齿,还有哈喇子都流下来了,叫人生生作呕。 只一个照面,周蓁蓁刚看清了此人的庐山面目。 而他身边竟然还有四五个这样的乞丐。 云霏反应过来,连忙奔过来挡在她前面,而其他跟着她的人也反应过来,上前欲将她护在身后。 与此同时,那人并四五个乞丐又朝他们冲过来。 一下子五六个人,她这边的人有些手忙脚乱的。 周蓁蓁从腰间抽出一鞭子就抽了过去,那无赖身上褴褛毕露的衣裳应声而裂,鞭子狠狠地吃了一记血肉。 周蓁蓁出手毫不留情,这样的无赖,被他沾到身就惨了。 那人吃痛,犹不死心地想上前。 云霏应付完了一波,趁空冲着自家停放在不远处的马车大喊,“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来帮忙” 云霏焦急地直跺脚,一群木头愣子。 马车上的人一拥而上,将她护在身后,然后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些乞丐。 那些乞丐见到那么多人,心生怯意,相互对视一眼,欲转身夺路而逃。 站在众人身后,周蓁蓁知道这些人已不足为患,这人也就胜在一个出奇不意,待他们反应过来就占不到便宜了。 站在周蓁蓁旁边,云霏一脸的心有余悸,“幸亏咱们出门多带了人。” 周蓁蓁下令,“给我抓住他们然后废了那个领头的” 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那无赖闲汉就挟紧了双腿,警惕地看着周蓁蓁,“好恶毒的小娘子” “听不懂吗”周蓁蓁声音很冷。 云霏环视四周,“姑娘,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不然咱们将他揍一顿解了气就算了。” 他们刚才的动静不小,已经有不少人远远地围观他们了。云霏实在是忧心啊,她家姑娘云英未嫁,甚至连亲都没订,这样凶残的事一旦做下,以后可怎么办 “这种故意毁女子清白的无赖留着继续当祸害吗”况且对方只是一个乞丐,废了也就废了,谁敢给给她为难周蓁蓁眼睛微眯,今天的事不是巧合,四五个乞丐一起行事呢。她就要废了他,其任的就打折腿,看谁敢冒头 这时插进来一个声音,“啧,真残忍。” 残忍你妹这是周蓁蓁听到这话的第一个反应。她循声望去,只见袁溯溟摇着扇子出现在街头转角,似含笑地看着这一幕。他的随从阿誉则低怂拉着脑袋站在一旁。 周蓁蓁心中一跳,掐指一算,他们遇见的频率是不是高了一点而且虽然他在笑,但无端地,她似乎能感觉到他眼底有星火在跳跃。 “他光天化日之下想作恶,我作为受害者,现在只是让人没收他的做案工具而已,哪里残忍了”周蓁蓁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不满。 哈哈哈哈袁溯溟大笑出声。 云霏捂脸,她家姑娘喂。 袁溯溟身后的阿誉眼睛都要突出来了,周六姑娘高能,这废掉一个男人的命、根子都说得如此文雅。 笑个毛啊,看着开怀大笑的某人,周蓁蓁在心里翻了一个大白眼。 笑完之后的袁溯溟一脸无奈,“其实我话还没说完” 当他的视线落在那些个乞丐身上,特别是带头的那位,眼中的笑意瞬间就没了,“虽然残忍,但对这种人就得这样,不然冒犯了也就冒犯了,不必承担后果,别人会以为你就是好欺负的。” 她的行事风格太合他的口味了。他从来不信什么以德报怨的屁话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不过这种脏活,女孩子家家的就不要沾手了,阿誉,将人拖走” 阿誉心一凛,他分明从他主子的声音和态度里听出了淡淡的警告。这点小事要是再办不好,后面有他好果子吃。之前主子就吩咐他,说周六姑娘近日会有麻烦,让他照看着点,偏偏他大意了,才有了眼前这一出。主子吩咐他这事,算是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公子放心。”说完这句,阿誉手一挥,不远处的人群中迅速出来几位面容平凡的汉子。 带头的乞丐一看,急了,“你们这对狗男女快,我们冲出去” 他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围着,走不了。 原先那带头的乞丐刚才在袁溯溟说出真残忍这句话时,以为他对周蓁蓁的霸道狠毒是看不惯的,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呢。 等袁溯溟最后一句话话音一落,带头乞丐这才发现自己看走眼了,这是一对狠毒的狗男女,根本没有他想要的转机。 阿誉冷哼一声,他们这么多人在还能让几个乞丐跑出去,那他们也不用混了。 周蓁蓁的人和袁溯溟的人加起来超过十个了,擒四五个乞丐自然是没有什么悬念的。 乞丐们很快就被制住了,那些乞丐慌了,腿一软,朝袁溯溟和周蓁蓁跪下求饶 “大爷姑娘饶了我们吧,我们不是故意冲撞的。” “是胡二是胡二让我们这么干的,和我们无关啊。” “对,是胡二,是他起了贼心,他说只要沾到姑娘的边,他就能死死扒着成为她的夫婿,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就不愁了。” 这些乞丐一下就将带头的那个给卖了。 “你们”带头乞丐慌极了。 周蓁蓁并不意外,后世的碰瓷事件太多了,她早已见惯不怪。 袁溯溟摇着扇子没有说话。 云霏直接吐了,为这些人的卑鄙和厚颜无耻。 阿誉看到主子脸色未变,但他打小伺候的爷,他还能看不出来他内心已经阴云密布了吗他一脚将人踹翻,“真是癞想吃天鹅肉不,你们连癞都称不上,就是厕所里等着人喂的蛆,也敢痴心妄想” “带走”袁溯溟吐出两个字。 那些汉子一人架着一个乞丐离开。 “等等,阿棋你也跟上去。” “此事怎么说也是因我而起,不好让你帮我担了全部的责任。”妈蛋,迎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周蓁蓁发现自己快编不下去了。她承认,脏活累活让他干,她就是想知道幕后之人行了吧 在这些乞丐没将带头的乞丐没捅出这些话来之前她就怀疑了。不要怪她阴谋论,她最近有意无意地,得罪的人还挺多的。她就是怕被人套麻袋才带这么多人出行的。 阿誉在等他家公子的指示,虽然他觉得他家公子拒绝的可能性不大。 果然,袁溯溟点了点头。 袁溯溟的手下身手矫健地将人提溜走。 对比自家的弱鸡,周蓁蓁羡慕地看着,就差没流口水了。果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招人,一定要招人培养人才的计划得提上日程了否则她这四核的处理器,这些属下硬件跟不上也不行啊。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和外祖家商量,将她娘托他们代管的产业经营权拿回来,看看有没有可用的种子。 一通胡思乱想之后,周蓁蓁回过神来,发现袁溯溟还未走。 沈氏谋算周氏的事,最初的时候是他提醒她的,虽然提点得很不到位,好吧,她这话还算客气了的,其实是提醒了和没提醒差不多。不过最后却起到了佐证她的猜测的作用,勉强算欠上了他的人情债了。 唉,人情债难还啊,好想赖账啊怎么办周蓁蓁头疼地腹诽。 “找个地方坐一坐”周蓁蓁试探地提出意见,心里却在不断祈祷,拒绝吧拒绝吧 袁溯溟似乎能看穿她内心真正的想法,薄唇吐出一个字,“可。” 周蓁蓁行吧,漫天神佛估计都洗洗睡了,没一个搭理她的。 他们挑了一间离得最近的茶楼聚贤馆,要了一间靠窗的包间。 说起来,这聚贤馆的前身还是文会楼,只因文会楼的少东家泄密自家酒楼在雅间暗处装了偷听的机关,进而导致酒楼关门大吉。没想到只是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它便被重新装潢,摇身一变成了聚贤馆,重新开业了。 周蓁蓁留意了整个室内的装潢,倒比之前还要典雅大气一些。 有女侍上茶,袁溯溟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 坐在旁边的周蓁蓁都能闻得到这侍女身上的脂粉香气,太过浓郁了。 她挥手让侍女下去了,自己亲手替他斟了茶水。 很细心周到,袁溯溟看着周蓁蓁,他真没想到啊,六房郑氏设的托孤局,几方势力搅和进来了,她竟然默默的就成了最大的赢家。 周蓁蓁举起茶杯,“今天的事谢谢袁公子了,我以茶代酒敬袁公子一杯吧。” 袁溯溟也端起茶杯,双方相互示意后,他爽快喝下。 周蓁蓁又敬了他一杯,“这一杯,是谢谢之前袁公子的提醒。” 袁溯溟将茶水握在手里,不像之前那杯那么爽快了,“就这样” 周蓁蓁很想问他不然呢真心计较起来,他那次的提醒就跟白提醒一样,一般人估计想破头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她也知道,话却不能这样说。 周蓁蓁深吸一口气,“投桃报李,我有什么能帮得上袁公子的地方,可以直言。” 袁溯溟瞅了她一眼,“唔,还真有你能帮得上的地方。” “请说。”她心中不断思索他有可能提出的条件。 “时候未到,且容你先欠着吧。” 周蓁蓁上天啊,能不能下个雷霹死她对面的妖孽吧。 似乎能感觉到她的不满,袁溯溟解释,“时候未到,现在说了你也做不到。” 等周蓁蓁以后等来他提出那羞人的要求时,她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对于他的说法,周蓁蓁是比较吃惊的,他们一个常住地在京城,一个在庐江,但他这话似乎笃定了他们以后一定还有交集一样。 又一杯茶喝完之后,冷场了。 周蓁蓁是真不知道他们之间能聊些什么。 而袁溯溟显然也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性子,他面前放着一杯茶,却侧过身看向楼下的街景,整个人怡然自得得很,似乎自己这个在他旁边的陌生人并未令他感觉到拘束。 罢了罢了,周蓁蓁也懒得去想话题了,就这么苟着吧。 桌子上摆了七八道点心果子,卖相真心好看,还隐约散发着香甜的气息,很少有女人能抗拒得了甜食的诱惑。周蓁蓁出来那么久,正好感觉到饿了,要搁后世,现在就是下午茶的最好时段啊。 一壶茶水喝完,端上来的点心也吃得七七八八,期间他们甚少交谈。 周蓁蓁摸摸已经有六七分饱的肚子,然后遗憾地移开目光。她没想到这家店的点心果子还蛮好吃的,特别是那道拔丝山药,一碟子六块,袁溯溟一块未动,全被她吃完了,这是唯一一道清盘的点心。其他的也所剩不多了,因为每道点心的份量并不多。 咦,似乎不仅是拔丝山药,其他的点心,袁溯溟也是丝毫未碰自己好像吃得太嗨了,连老大都忘招呼了。这么一想,周蓁蓁有些心虚地看向他,正好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尴尬地笑笑,“那个,我刚才试吃了,这家的点心果子味道出乎我的意料,你要不要来点我让人再上一份。” 袁溯溟微微一笑,“其实这家店新出了一个招牌点心,你刚才没点。” 周蓁蓁眼睛一亮,“是什么” “红豆酥。” 周蓁蓁提议,“那就来两份红豆醉,这几道再上一份”她觉得既然是招牌,她自己应该能吃掉一份。 “对了,不知道你口味如何,这几道中等甜度,我吃着还不错,那几道就有些甜得齁鼻了。” 袁溯溟摇头,“你吃吧,我不爱这些甜腻腻的吃食。” “那好吧,再来一份红豆酥好了。” 云霏得了吩咐就出去吩咐店家上一道红豆酥去了。 周蓁蓁觉得奇怪,他不喜欢吃甜食,又如何得知这家店新出了招牌点心的呢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她看看眼前的人,再看看满桌近空了的盘子碟子,她觉得他们连吃都吃不到一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第32章 不知道阿棋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想到幕后之人, 周蓁蓁有些心不在焉的, 也不知道是谁给她设了这个局, 其实她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测, 不过具体的,还得看阿棋他们能不能从那乞丐嘴里套出点什么来。 说曹操曹操到。云霏回来的时候, 阿誉就跟在她身后。 袁溯溟道,“说吧, 问出什么来了” 阿誉回道, “那乞丐并不是真正的乞丐, 他住在城南下三烂那片地,是个流手好闲的流子, 平日便以行乞为生。他这次会瞄上周六姑娘, 说是城西盘罗巷的李癞子鼓动他的, 还说事成之后会给他一笔银子操办亲事,他鬼迷心窍就应了。” 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周蓁蓁暗忖。 阿誉将后续的安排告知,“还有, 小的已经派人去盘罗巷堵李癞子了。” 袁溯溟看了周蓁蓁一眼,又问, “那个李癞子是个什么情况” “李癞子四十多岁了,嗜赌如命, 爹娘死绝, 亲妹妹也被他狠心卖到了外地, 就窝居在盘罗巷的旧屋。” 周蓁蓁觉得奇怪, “那样的赌徒居然还有旧屋剩下” 阿誉转向她,回道,“还不是他那破屋太破旧,地方还偏,没人想买。” 将基本情况汇报完,他就退至一旁了。 “你怎么想的”袁溯溟问周蓁蓁。 周蓁蓁道,“让你的人撤回来吧,李癞子多半已经不在庐江了。” 袁溯溟笑了笑,“和我猜测的一样,猜到幕后之人是谁了” 周蓁蓁嗯了一声。 如果她的猜测没错的话,他们在盘罗巷是找不到李癞子了。要么被人引到了外地,要么就是被幕后之人做了。能不能活端看他够不够机警了。 至少可以排除她大姑母周兰了,她没那个脑子在庐江也没那个能力将李癞子引渡出去。也不是她大伯娘谢氏,因为周盈盈尚未出嫁,她若有什么不好,也会影响到她。这些她刚才就已经考虑到了,阿誉带回来的消息不过是佐证而已。 如此一排除,剩下的目标就很明显了。这沈家行事真是荤素不忌,让个乞丐来搞她,对周氏一族来说不会伤筋动骨,纯粹恶心人罢了。但真让那乞丐得手了,于她个人而言,伤害就大了。 甜食对女人真的很友好,吃完这几道点心,她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也有劲了,最重要的是脑子也清醒了,才能理清这些头绪。 袁溯溟问她,“你坏了人家的事,人家出手略施小惩,此刻你有什么想法” 周蓁蓁怪异地看着他,两人很熟吗,他这自来熟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即使她有什么想法,事关机密,她也不会说出来的好吧。 “暂时没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争执声。 一个尖八度的女声颐指气使地道,“掌柜的,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没有红豆酥了吗,那她手上那份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在交涉,“抱歉,这是最后一份红豆酥了,是竹字号厢房的贵客点的。” “我不管,这份红豆酥你一定要给我” “这位姑娘,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这份红豆酥是之前的客官点的。” “反正我不管,要么你们就让厨房给我做一份,要么就将手上那份给我我不接受第三种选择。” “厨房里做红豆酥的食材已经用完了,新的食材要明早才能到店,此刻做不出来啊。” “那简单,你们手上那份给我” “这个我们做不了主,不然姑娘你问问竹字号厢房的客官能不能将这份红豆酥让与你” “问就问,还不赶紧开门” 两人之间争执的话,一门之隔的周蓁蓁和袁溯溟听得一清二楚。掌柜的这是祸水东引,太精明了。 敲门声响起。 袁溯溟和周蓁蓁两人都很有默契的坐着不动。 “你去将人打发了。”袁溯溟吩咐阿誉。 阿誉走了出去,然后顺手就带上门,不让这些人进去打扰自家公子和周六姑娘。 他一出去就拒绝了将红豆酥让给别人的提议。 那女的却不依不饶在纠缠,说他一介下人做不了主,死活要打开包厢见正主。 “客官,打扰了,我们可以进来吗” 外面那掌柜的在敲门。 这家店遇事自己不解决,推给客人,太糟心了,周蓁蓁暗暗给它画了个叉,这家点心再好吃她以后都不来了。 周蓁蓁看向袁溯溟,外面那个女的敢这样闹,想必是有所倚仗的。他们还要坚持吗反正一切由他做主,她是不会主动让步的。 “放心,属于你的东西,我不会让人夺了去”袁溯溟一语双关。 袁溯溟点头之后,他的属下才将门给打开。 陆锦颜一进来就牛逼哄哄地道,“你们这道红豆酥本姑娘看上了,你们让一下,多少银子,你们开个价。” “不让”袁溯溟简短就两个字。 来人气得拍桌,“你知道我是谁吗” 袁溯溟懒得搭理,倒是阿誉接了一句,“你都不知道你是谁,我家公子哪里知道你是谁” 噗呲,周蓁蓁忍不住笑了。其实这姑娘一进来她就认出来了,应该是陆家的人,具体是谁她不记得了。她们玩的圈子不一样,对方显然没有认出她来。 袁溯溟直接伸手从侍女那里取了红豆酥就放在周蓁蓁跟前,招呼她趋热吃。 陆锦言的人在她的示意下要阻止,却被袁溯溟这边的人拦下了。 小小的雅间剑拔弩张。 周蓁蓁视而不见,依言取了一块,他让她吃她就吃呗,有什么可怕的。 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让陆锦颜气得眼睛都红了,“你们,太过分了完全没将我们陆家放在眼里” 袁溯溟见周蓁蓁吃得欢快,才有空看向陆锦颜,“你陆家很了不起吗便是你们家主陆乘风在此也不敢如此以势压人。” 以势压人者,人恒压之。周蓁蓁一边吃着红豆酥,心中的小人一边摇头晃脑。这红豆酥的滋味有些像后世肯德基的红豆派,却比它还要美味几分,吃进嘴里,散发着一股食物的清香气,能瞬间将人治愈。 陆锦颜岂会被几句话吓到,当下冷哼,“大话谁不会说,有种你报上名来” 看着自家公子被冒犯,阿誉等人气愤得很,他家主子是过江龙,但遇到眼睛被糊了屎的棒槌,那是真无语。 “陆姑娘”周蓁蓁不知道她行几,干脆就直接称呼她陆姑娘,“这红豆酥我已经吃了一块了,你还要吗” 陆锦颜朝他们大吼,“这已经不是红豆酥的事了”这已经是事关她的脸面还有陆家脸面的大事这样一想,再看眼前两个人,她只觉得可恨又碍眼,怒从心头起,她双手一划拉,将桌面上的栈盏茶碟全都扫到了地上。这些都是瓷器,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周蓁蓁冷下脸,“你非要小事闹大,大事闹得不可收场是吧”这事她理亏,她不知道吗 “这当然不是一碟红豆酥的事了,你去太守府一趟,将霍文忠请来。”袁溯溟吩咐阿誉。 阿誉得了令就往外走。 这下陆锦颜有点狐疑,直呼太守其名,莫非对方真有来头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心有点慌了。 一旁的掌柜的心里也是慌得一批,他祸水东引的举措没想到竟引出了大佬。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怎么了这是袁公子也在” 周蓁蓁看了一眼来人,却是沈瑛和徐汜,而一向与徐汜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陈粲却不见人影。 沈瑛看到这满地的狼藉,眉头微蹙。 陆锦颜看到沈瑛如同看到救星,她那边的人立即将来龙去脉告知于他,沈瑛听完,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这家伙惹谁不好偏要去惹袁溯溟 陆锦颜小声辩解,“这红豆酥是给七娘买的。” 周蓁蓁一愣,沈七娘那不就是沈君瑜吗她没成想里面还有她的事。不过陆家向来以沈家马首是瞻,两家交好,一如此刻陆锦颜不敢将实情相瞒。 听到陆锦颜的话,沈瑛眉头都皱在一块了,他越过陆锦颜,冲着袁溯溟赔笑道,“袁公子,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就不必劳烦太守大人出面了吧看在在下的面子上,我让她道个歉,这事就揭过去,如何”他刚才就让人拦住了阿誉。 周蓁蓁笑了笑,说道,“沈公子,这事从头到尾,我俩可无辜了。可不是我们不依不饶,而是她非要小事闹大,大事闹得不可收场的,你看看这满地狼藉,如此冒犯袁公子。现在你一句道歉,就要将此事揭过,也太轻飘飘了吧”鉴于刚才袁溯溟使劲地维护她,此刻面对求饶的沈瑛,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还是由她来说好了,反正她和沈家没完。 袁溯溟没作声,任由她狐假虎威。 沈瑛一眼就看到周蓁蓁也在了,这两人何时有了能一起在雅间喝茶的交情了他心中一番计较。 沈瑛旁边的徐汜说话了,“有段时日不见,周六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 徐汜一叫破她的身份,陆锦颜就盯着她看。 伶牙俐齿他是想说她牙尖嘴利吧。对于他的明夸暗损,周蓁蓁并不意外,她和徐汜是属于两看两相厌的类型。但是来而不往非礼也,于是她亦笑着说道,“徐公子亦然,也是一如既往地急公好义多管闲事。” 徐汜听出来了,气得鼻子都歪了,说她牙尖嘴利果然没错 沈瑛说道,“周六姑娘所言也极有道理。但这事确实是她不对,道歉还是很有必要的嘛。至于袁公子有什么要求,我们必然努力让你满意。”说完这句,他复又对陆锦颜斥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赶紧敬茶道歉” “哦哦,好。”陆锦颜连忙倒茶,她此时再傻也知道自己踏到铁板了,连沈瑛都忌惮的人,可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徐汜在一旁帮腔,“袁公子,你看这事她也没占着便宜,反倒将自己气个半死。这等小人物你就别和她计较了,有失身份。” 周蓁蓁最烦听到这样的我弱我有理反正你也没受到什么伤害,这事就算了吧这样的论调。但人家问的是袁溯溟,她又不是他什么人,不可能一再开口替他回话,她索性就闭嘴。 袁溯溟抬手阻止了他们的动作,“就这样吧,你们闹了那么久,也够了,赶紧带着她给我滚” 沈瑛的心一沉,却又不好再纠缠,“那行,我先将人领出去,再回来陪袁公子喝一杯如何我这有寄存的今年的明前毛尖。” “不必了。” 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但沈瑛不敢发作,领着陆锦颜就出来了。 “这位公子,刚才真是对不住,小的是真的拦不住啊”掌柜的试图装可怜。 周蓁蓁托腮看向窗外,觉得这里无趣得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阿誉打断了,“你也出去”谁耐烦听这些。 掌柜的整个人如同被捏着脖子的鸭子,无奈,只能躬着腰出去了。 沈瑛拽着陆锦颜一路往外走,她几度欲言,都被他用眼神阻止。 直到完全远离了聚贤馆的视线,沈瑛才甩开了陆锦颜的手。 她揉着被抓得通红的手腕,也不敢抗议,而是试探地问,“钰哥,刚才那位袁公子是什么来头啊,你怎么那么礼遇于他” 沈瑛看她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还不够深刻,便揭开谜底,“京城袁氏,听过吗”就该让她知道真相,而不是让他一个外人来替她及陆家操心 “袁氏你是说那个四世三公的袁氏”她只希望答案不是这个。 “除了他家,京城还有哪一支姓袁的敢顶着京城袁氏这样的名头” 陆锦颜脸色一白,她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身份。 沈瑛道,“他没接受你的赔礼,你就祈祷你陆家无事吧” 她一把抓住沈瑛的袖子,“钰哥,你一定要帮我我愿意道歉,我给他们道歉,下跪都行。钰哥,你帮帮我吧” 陆锦颜快哭了,她没想到自己惹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大人物。她分明已经很小心了啊,在庐江他们陆家的名头还是很好使的,而他们又是生面孔,并不在她忌惮的那一列人之中。 沈瑛道,“没办法了,刚才你要是有眼色一点,也不至于如此。” 徐汜在一旁说道,“袁溯溟态度很坚决,不会接受她的道歉的,但如果求一求周蓁蓁,或许会有转机。” 闻言沈瑛看了过来,他没想到徐汜竟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周蓁蓁竟然能影响袁溯溟的决断吗 陆锦颜咬唇,狠狠地道,“那我去求她” “求她还不是时候,你先回家吧,看看接下来你们陆家会有什么噩耗,到时你再将刚才之事告知陆族长吧。然后你们陆家再商量怎么个补救方法,你再将求周蓁蓁的提议说出来让陆族长定夺。” 听完沈瑛的建议,陆锦颜瑟缩了一下,她爹虽是族长,但如果他知道自己惹下大祸,也不会饶了自己的。 许是看出她的害怕,沈瑛叹道,“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还吃吗”袁溯溟问她。 “不吃了。”周蓁蓁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刚才陆锦颜一扫,几乎所有的点心碟子都糟了秧,独这道红豆酥硕果仅存。 袁溯溟道,“这红豆酥要趁热吃才好吃,凉了味道要差上一半呢。” 周蓁蓁睨了他一眼,我信了你的邪,糟老头子坏滴很,他自己都不吃甜食,如何得知这红豆酥凉后味道差上一半 袁溯溟微微一笑,其实他看得出来周蓁蓁应该还能再吃点,他也知道一般嗜甜的人很难抵抗红豆酥的美味,而且观她的食量应该还能再吃几块,但她说不吃就不吃了,这份自制力挺好的。 周蓁蓁看向袁溯溟,“我该回去了。” 袁溯溟嗯了一声,“那走吧,我送你。” 走下楼时,周蓁蓁忽然之间顿住了脚步,看向袁溯溟,“你” 她想了想袁溯溟近来的举止,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那就是袁溯溟有可能喜欢她。他这样的人不是对陌生姑娘家都能和颜悦色甚至体贴的人,他对她隐约是不同的。突然间察觉到这点,她心乱如麻。 袁溯溟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周蓁蓁转过脸,迅速下楼。 看着她脚步有些凌乱地上了马车,袁溯溟若有所思。 “公子”阿誉躬身听候吩咐。 袁溯溟收回视线,“告诉长风,今天就让那掌柜的给我滚蛋” 阿誉一个劲地点头,店里发生的事,该聚贤馆硬扛的,这掌柜的倒好,竟敢推给客人,活该他倒霉。 “还有陆家不是争取将他们陆家的黄山毛尖列入贡品的甄选之列吗传我的话,将他们的资格摘了。” 袁溯溟连下了两道命令。阿誉心说,好嘛,一下子两个都倒了大霉,谁也逃不掉。 周蓁蓁的马车上,她的丫环们忍不住聊起陆锦颜。 “之前族里的人总说咱们姑娘跋扈,真该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跋扈。” “她哪一个跋扈能形容完的,那掀桌子的举止简直没教养。” 云霏发现周蓁蓁在发呆,话题也越说越不像,忍不住道,“好了,别说了,咱们也别说了,背后道人长短也不是什么好习惯。” 周蓁蓁发着呆,对于她们的话充耳不闻,她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之中,对于刚才那个大发现,她是越想越觉得是真相了。 她不想过分高估自己,却也不会妄自菲薄。袁溯溟可能、大概、或许是喜欢她的。 可她不想被他喜欢。当然,她不可否认,被一个如此优秀的男子欣赏和喜欢是一件愉悦的事。但这点虚荣的愉悦感和下半辈子的幸福相比,就不能相提并论了。 这一世,她对自己的婚姻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她只想找个门当户对离家近的,夫家娘家双方能平等对话。经过她娘和郑氏的事,她是真觉得老人常说的齐大非偶很有道理。 袁家的门第要比周家高很多,俗话说门不当户不对。她不知道袁溯溟对她的喜欢,是想纳她为妾还是娶她为妻,这都非她所愿。但真进了袁家的门,好的时候还好,不好的时候,周家这边是使不上力的。说句直白的话,如果他们真结合了,婚姻最终走不下去,即使她想和离,恐怕都很难很难,基本上要取决于袁家的态度和意愿。 况且男女间的相处,她大约是喜欢占据主动权的。袁溯溟太聪明了,和这样的人过日子,小心思无处隐藏,任何私心的想法也无所遁形。想想都觉得恐怖。 唉,她未及笄,还是个萝莉样,两人还差着岁数呢,他怎么就喜欢上了她呢,但愿这是错觉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现世报来得快。 傍晚的时候, 陆家族长陆衍突然间就收到通知, 说他们陆家毛尖的贡品甄选资格被取消了。陆衍当时就懵了, 要知道为了将他们陆家的黄山毛尖列入贡品甄选的行列, 他废了老鼻子的劲了,银钱关系都搭了不少。现在突然就接到这个通知, 陆衍有些受不了。 等他缓过劲来,连忙备了礼去了官办署茶务官那里, 好话说尽, 才得了一句准话, 说他家得罪贵人了,将他们之所以撤了陆家贡茶的甄选资格完全是贵人的意思。 陆衍还欲再问, 对方却怎么也不肯说了。陆衍是带着满腹的疑虑离开的, 在庐江, 如此手眼通天,能一句话就干涉贡品甄选资格的人很少好吧。 等陆锦颜心怀忐忑地回到家时, 发现家里一片愁云惨雾,待她从她娘那里得知陆家的贡品甄选资格无故被人撤了之时, 浑身发软地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头是懵的。她没想到对方果然出手了, 一出手还这么重。 看着家人愁云惨雾且一头雾水的模样,良久之后她决定听沈瑛的话, 向她祖父坦白。 得知这桩祸事因她而起, 陆衍将她骂了一顿, 然后赶忙备了重礼去了裴家别院求见袁溯溟, 这个地址还是沈瑛告知的。陆衍都不知道近来在庐江地界还住着一头过江龙。但他们的求见被拒了。纠缠了好一会,对方态度很坚决,就是不见。陆衍不敢太过纠缠,带着陆锦颜唉声叹气地走了。 这下陆锦颜是真信了沈瑛的话,此事的关键点还得在周蓁蓁身上,想到这个她憋屈啊。可看到她祖父眉头紧锁,整张脸愁得不行的模样,她是真的又担心又害怕啊。她还在踌躇的时候,她祖父就打算连夜去沈家问计去。她一听这个还得了,要露陷了。也顾不上害怕了,她连忙将沈瑛的话原封不动地告知于他。 陆衍听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天色,不得不打住连夜登门的打算,勒令她明天随他上周氏四房好好赔罪去。 周蓁蓁还不知道这一桩事,她从外面回来后,没多久就取一万五千两去了宗房。这一万五千两她欲以她爹的名义捐给宗房。其实族里一直有重建宗祠的想法,只是前些年年景不好,族人的日子也难捱,这计划就一直压着了。 她周蓁蓁之前的提议,说到做到,可不仅仅想借宗房的名头用用而已,她捐的这笔钱不拘用业修葺学堂还是新建宗祠,都能用得上。 这事宜早不宜晚。 也是巧了,周蓁蓁到的时候,族长太爷夫妇和宗族大老爷都在,所以他们一起见的她,真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她将银票放在桌面上,说明了来意。 那三万两银子怎么回来的,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但周蓁蓁的做法就比较讨喜了,虽然他们也不会要她的银子。 族长太爷拐杖轻点,“不必这样。” 宗族大老爷周海也附和道,“是啊,大家都是周氏族人,你遇到不平之事求到了族内,宗族有义务帮你张目。” 周蓁蓁送银的态度很坚决,“族长太爷,这是我爹的心意,你就别推辞了吧。等宗祠重建时,族里一样接受捐赠的不是吗这些银子就权当是我们四房小二房为先人敬上的一份心意吧。” 她这样做也有花钱消灾的意思,省得一堆人惦记。况且借助安宫牛黄丸,他们小二房刚和宗房的关系有所修复和缓和,尚且需要进一步巩固。这些都是为她之后要做的事所做的铺垫。 “这”周海迟疑地看向族长太爷。 周蓁蓁这样的理由合情合理,宗房的人还真推辞不了。 族长太爷道,“你实在想捐也是可以的,但这事不能这么办。” 周蓁蓁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阿海,你来说。” 宗族大老爷周海道,“蓁蓁啊,你想啊,你爹一个举人,还是年轻一辈的,一出手就是一万五千两,如此阔绰,这让有官职的族人以及长辈怎么做” 周蓁蓁恍然,不能抢风头,她倒是忘了这一截。 “族长太爷,您觉得捐多少合适”周蓁蓁虚心请教。 族长太爷想了想,说了一个数,“八千两吧。” “行,那就八千两。”周蓁蓁拍板,然后利索地抽出八千两的银票。 族长太爷让儿子拿来本子,将此事记下并用印,并告诉周蓁蓁这笔银子会存进中公,等到宗祠开始动工的时候用上。待这笔银子存进去了,之后会给她一张回执凭证。 这事一完,按理说周蓁蓁就该告辞了的,但她整个人面露犹豫。 族长太爷给了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族长太爷,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当不当说。” “有什么就直说吧。”族长太爷以为她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族长太爷有没有想过,或许牛黄被人买卖一空并不是意外”周蓁蓁觉得,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不能让周氏一族的高层们一无所觉。 族长太爷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结论” 他这样,周蓁蓁便知他很重视这事,心里明白自己这做法是对了,“我发现一件事,将牛黄全部买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氏一族的人。这样,还能称为意外吗” “果然是他们”族长太爷整个人都怔住了。 周海很清楚,买不到牛黄,莫氏救不过来,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当时莫氏倒下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后续可能会引发的后果考虑得很清楚了。牛黄在那样的情况下被沈氏的人一买而空,他当然不会以为只是一场意外。可是,如果按周蓁蓁这个思路,如果沈家是故意的话,沈氏至少连莫老安人病倒这个突发情况都预料到了,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周海问,“你如何得知是他们所为你又如何断定他们是故意的呢” 周蓁蓁沉默,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凭借着前世的记忆结合如今的形势推测出来的吧 族长太爷制止了周海再问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来源,追问这个没意思。是沈氏的话不奇怪,他们一族本就好斗。近百年来的记载就是这样,一旦他们得势就会搅风搅雨,柿子挑软的捏。 周蓁蓁想了想,说道,“我得知这些自有我的消息渠道。而且我今天出门了,在丰神巷遇到了几个乞丐”她将今天的遭遇说了出来,至于最后惩罚那几个乞丐什么没收作案工具的后续就不必说了叭他们应该不感兴趣才对。 族长太爷和周海再次对视,这的确像沈氏的风格。 周蓁蓁又说道,“我将这些告知你们,并不是想突出我的功劳苦劳什么的。只因为我身为周氏子孙,自觉有义务向族长太爷和少族长示警。” “你做得对。”族长太爷肯定了她的做法。 一直坐边上默不作声的族长老夫人不由得关心地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你没事吧你这孩子也真是心大,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忍到现在才说” 很久没被人如此直白地关心的周蓁蓁一阵无措,“我没事,劳您关心了。” 族长老夫人又道,“老爷,那些乞丐真是该死但我更觉得他们是有意为之,你瞧着,连尾巴都断得那么干净利索,怎么都不像身后无人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如果按你的这个思路,沈氏至少连莫老安人病倒这个突发情况都预料到了,这是一件很不可思议且骇人听闻的事。”周海始终不敢相信这样的猜测,但种种迹象又都在佐证这猜测是对的。 “族长太爷,说句实话,舒缓眼罩和安宫牛黄丸都是我亲自研制出来的,我在制药方面还算有点天分。“周蓁蓁夹带私货了,有些事该公开还是得公开,毕竟她就走这条路了,该报备的还是报一下吧。 族长太爷和周海他们都静静地听着,其实对于这点,他们不是没有猜测的,但周蓁蓁这样爽快地承认,还是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 周蓁蓁继续说道,“俗话说医药不分家,我也算得上是一个医者了。以我一个医者的直觉,沈氏一族里应该有人非常精通医术。对方手上应该有莫老安人的脉案。” 周海和族长太爷对视一眼,六房那么乱,被沈家渗透,并不意外。 周海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这人的医术得有多高明啊。我们竟没有收到丝毫的风声,这不合理啊。” 这也是让周蓁蓁感觉到困惑的地方,似乎在上一世她远嫁边边陲之前,也并未听说过沈家族人中有任何医术卓绝的神医啊。 “没什么不合理的,沈家藏着掖着罢了。”说完这句,族长太爷问周海,“我记得早年,沈家是不是送了一个孩子去了药王谷学医” 周海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道,“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他沉默了好一会,又道,“即使是这样,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沈家就那么笃定事情会按照他们的想法来发展吗”这样的思路对他的冲击太大了。 周蓁蓁觉得他的想法有些固化了,“这种情况应该只是他们防备中的一种,恰好发生了而已,他们应该还有其他对应的方案,具体就不得而知了。”谋算一道,谁还不准备好好几个方案啊。 周海被她这个理由说服了,“即使是这样,也太可怕了。对方真是处心机虑啊。” 周蓁蓁沉默,可不是处心机虑吗 族长太爷看向周蓁蓁,相比周海脑子的僵化,周蓁蓁的想法要灵活得多了,而且对于某些事的敏锐性,周海还差了一些。 等周海将周蓁蓁的几个问题连成一片,他是坐不住了,他好歹也处理族务多年,并不傻。如果说这是一个局,他们此刻就是从中端尾端往回推。中端尾端沈家都控制得那么好,没道理头端他们不作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从头到尾,黄奎只是傀儡,真正的幕后之人是沈氏 还有黄奎也极有可能只是一枚傀儡。要知道这么一大盘棋,以黄奎的脑子哪下得动如果没有人帮他,以他的能耐也不可能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将郑氏的十二处产业处理得如此恰到好处。而黄奎的失踪,怕就是沈氏所为,再思及他变卖郑氏十二处产业所得的十几万两银子,怕不是全都落入沈氏口袋。 周海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爹,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旁的不说,单是郑氏十几处产业变卖所得的十几万两怕全都通过黄奎落入了沈氏手中。” 周蓁蓁吃惊地小嘴微张,我的天哪,还能这样误会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犯了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秘密,跳出局中,在周海等人看来,嫌疑最大的确实是沈氏。这误会,唔,真是太妙了。这个锅沈家背得不冤,谁让他手伸得那么长。 “不能就这么算你想怎么地黄奎不知所踪,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沈氏所为” “爹,难道这个哑巴亏咱们就这样忍了” 族长太爷没有回这话,而是再次向周蓁蓁道谢,“这次的事,太爷谢你了。” 他早就思索过莫氏不治身亡之后的会引发的后果,他尚且疑虑是意外还是人为,却没想到真的是人为。 周蓁蓁用一粒药救醒了莫氏,让他们周氏一族避开一场连环的算计,真是幸运啊。否则敌人在暗,周氏又毫无防备,怕是要栽一个大跟斗了。 周蓁蓁罢罢手,直道不用谢。 她犹豫了一下,又问,“近来,族里是不是有意发展药墨我得到的消息沈家也在暗中研究药墨呢。” 在周蓁蓁的记忆中,药墨诞生于三国,鼎盛于南唐,特别是到了宋朝之后,药墨更是成了一番气象。 他们所处的朝代,应该算是平行时空,所对应的朝代应该和唐初类似,却又有不同。但可以肯定的是,都没有经历过药墨的鼎盛时期。闻名天下的百草霜、八宝五胆药墨等至今连影子都没见着。 他们想发展药墨的想法很好,方向也对,真的有所成就的话,足以让周氏一族立足的了。 族长太爷也是目光沉静如水。 周海吃惊地看向她。周蓁蓁这女娃的消息渠道真的有点厉害,发展药墨是今年族里定下来的未来三到五年的大计,知道的人不会一个一个巴掌。 俗话说靠山吃山,宣纸徽墨歙砚就独步天下,安庆府与徽州府比邻,免不了受其影响,庐江的产业系里大多也是以这几类为主。 徽墨是徽州府的支柱产业,举世闻名。他们安庆府算是徽州周边吧,会制墨的不少,只是制出来的墨的质量比不上徽州这个大区罢了。 周氏一族的产业中,制墨这一块所占的比例不小。但是吧,同样的人工同样材料的投入,制出来的墨质量是有一些差别,差距也不是太大,可这价钱却是差了倍。 这价钱,还不如直接卖桐油等原料呢。即使这样,他们不时还会被来收购桐油的大商家压价。总之忙和来忙和去,某些丰收的年景也就堪堪赚个人工钱。真真气煞个人。 这些年周家坊族人的收益是每况愈下的,但那么多族人靠着这个吃饭,总得寻条出路。于是族里不得不在制墨的行当上重新投入,并且思索新的路子。 恰好去年年尾他们得到了一个研制药墨的残方,便拍板决心研制药墨。成了,他们周氏一族便能凭借着药墨的名头与徽州府那些制墨世家相提并论。族里便能恢复昔日荣光,甚至更上一层。不成,情况也差不到哪去。 说起来,这专攻药墨的想法,最初提出的人是他儿子周宸。 “是七郎告知于你的”族长太爷沉声问道。 还没待周蓁蓁回答,外头就传来了响动。 咯吱一声树枝被踩的声音引起了屋中之人的警觉,周海低呵,“谁在外面” “是我。”周宸从旁边走了出来。 他对周蓁蓁道,“我以为你过来宗房是来找我的。” 周蓁蓁注意到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眼底似乎凝结着一层痛与悔的郁气。 族长太爷觉得周蓁蓁该说的应该都说完了,“好了,蓁蓁丫头先回去吧,你说的事我们知道了,嗯,有些事不要往外说。” 周宸说,“太爷、爹,我送一送蓁蓁吧。” “七哥,你是不是不舒服我还几句话没说完,你到外面等我一会吧”周蓁蓁有意让周宸避开,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并不是好事。 “行,那我在外面等你。”周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确实没有精力再去管别的了。 “族长太爷,沈氏算计我们周氏那么多,尽管未尽全功。”咳,其实是亏得没边了,“但确实出手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不回敬一二吗” 族长太爷挑眉,看向周蓁蓁的目光暗含深意。 而周海到了此时,对周蓁蓁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当下道,“你有什么主意只管说,若能小小惩戒一下沈氏,族里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周蓁蓁坚定地道,“我的主意很简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第34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果能做到, 那真是抽他丫的周海对沈氏这么算计周氏不是不恨的, 他们这是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啊。 周蓁蓁也不卖关子,接着说道,“据我所知, 沈家买断了庐江地界内所有的的牛黄, 一则是算到了莫老安人的病, 二是他们研究的药墨需要用到牛黄。其实他们沈家还陆续购入了一些其他的药材,虽然我没见过沈家的药墨的药剂配方,但我仔细研究过他们购入的药材,发现不管怎么配伍,他们都不可能得到相对完美的药墨配方。” 从三国至今,药墨的传承断了六七百年。即使真有传承也只剩下相关的文献了, 最多能得到极少数的残方。这些残方记载于药墨发展初期,原本就是简易的药墨制方, 加上有残缺的地方,不可能拿来就用了, 只能在原有的残方上加以修补和创新。 “你是不是忘了沈家有个精于医术的人, 对方出自药王谷,他应该能将残方补全吧”他们也在就着所得的残方进行修补和创新,听她这么一说, 他心里怎么有点没底儿呢。 “海大伯, 你提到的这一点, 一会再说。在制墨方面, 你们是行家, 我就从药剂说一说吧。药剂的配伍讲究君臣佐使,观他们购入的药材,沈家所用,皆是珍珠、麝香、牛黄等名贵药材,我猜他们所制药墨应该是在止血凉血生肌方面有奇效的。” “而沈氏的这些药材之中,君药臣药都有,独独缺了佐这一味药。而他们的方子中,这一味佐药不是别的,正是犀牛角犀牛角咸寒咸寒,主治百毒,邪鬼瘴气,作为佐药,一来加强诸药药性,二来消除减弱君臣药峻列的药性。以他们现在的方子,制出来的药墨是有缺陷的,唯有加上犀牛角,方能完善他们的方子。当然,他们也可以用别的药作为佐药,但别的都不够完美。”最终,沈氏还是要回到尿角这个药材上来的。 “如果族长太爷信我,就将庐江及周边市面上犀角都买断了,甚至可以派亲信去一趟兖州,将所有的犀牛角都扫空”兖州,也就是后世的亳州,亳州在后世有世界中医药之都的美称,是大型的中药材贸易市场。这时,也初见雏形。 周蓁蓁的话让周海大吃一惊,这手笔,未免也太大了。要知道,这犀牛角也是名贵药材,若真按她说的去做,得掏多少银子出来 别的且不提,“这样好的想法,用来设计沈氏,会不会反倒提醒了他们”那么大的动静,周海没有把握完全避开沈氏的眼线。 周蓁蓁道,“海大伯,你也说了,沈氏是有精于医术的人在的,即使一时半会考虑不到这点,后面也会想到的。我们现在要的就是打个时间差,好好地宰他们一顿” 周蓁蓁的话,只有一个意思,是拖延沈氏研制药墨的进程,还是在他们身上割一回肉,哪个重要 他们这活,其实就和炒药材差不多。 炒药材,在后世太常见了。那些有眼光的药材商,会根据市场行情,和当年的雨水分布来估算药材产量,进而对看好的药材进行购入和囤积,然后就等着涨价好了。当然,也不是每一次出手都能赚到钱,这就要考量药材商的眼光了。 犀牛角本就名贵,当然有炒的价值。 周海担心地说道,“能封锁得了吗即使我们买断了兖州和庐江及周边的犀角,全国范围那么大,仍旧会有漏网之鱼的吧”这个和当初沈家买断牛黄的情况不一样,当时莫氏的病太急了,有时间限制。如果没有时间限制,他们周氏肯定不会受人辖制。 周蓁蓁说,“应该可以,我可以请我外祖父帮忙。”她外祖父的买卖中,药材可是占了大部分的。她敢提出这样的建议,肯定是考虑周全了的。 “当然,真打算做这一出,族里就要尽全力了。”能用上的关系,该用就用了。 “要是他们不从呢他们大可以等来年再购入犀角啊,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白忙和了”周海心很乱,各种忧虑以及患得患失。 听他问出这句,周蓁蓁有些无奈,他们家大约是族长太爷太能干了,以致她海大伯这个少族长迟迟不能长成。要知道沈家那边沈律和沈衡兄弟二人早就独挡一面,一路撩鸡斗狗,谋划这个算计那个了。 沈氏研究药墨,要用到的药材可不少。甚至真研究出来,墨成之后,需要大规模制药墨,仍旧需要大量的药材。 而各大药材行每一年收获的犀牛角是有数的,他们周氏一旦购入犀角完成,沈氏不从,那也只能等来年了。 周蓁蓁不知道,其实药墨的复兴和研究,最先的倡导者是周家。沈氏不过是用了某些手段得知了周氏的打算,商量过后,觉得可行,才决定也走药墨复兴一途罢了。 但她肯定,沈氏一直将他们周氏当假想敌。 只要他们不时放出一些关于药墨进展的真真假假的消息,对方肯定不愿意浪费一年时间眼睁睁地看着周氏将他们远远抛开的。别说一年,恐怕半年都不愿意。 其实周蓁蓁买断犀角,还有另一层用意,她的安宫牛黄丸,如果准备大规模制药的话,需要的犀角也不是小数目,她可不想被人辖制。还有,据她所知,偷偷研制药墨的可不止周氏和沈氏,犀角,他们也是很需要的嘛。 一直静静聆听的族长太爷开口了,“你说的事,太爷会考虑的。” 周海没考虑到的事,他想到了。但为了让他在小辈跟前留点面子,他没有立即与他分说这些厉害关系。 周蓁蓁看向族长太爷,“太爷,要是决定了,能不能偷偷告诉我您老知道的,最近花了不少银子,总想着从哪找补一些回来。不然的话,这没银子傍身,总免不了忧虑,吃睡都不香了。您看,我发现近来都瘦了呢。” 她双眼满满都是希翼,办法我给你们找了,你们发财不好意思不带上我叭 周海正端着一起茶喝了一口润喉呢,听了她的话,差点没喷出来,但顾及自己长辈的身份,不宜失礼,生生忍住了,然后狠狠呛了自己一回。 咳咳,他借着咳嗽来掩饰自己听了她那话的失态。 是,你花了不少银子我们都知道,可这银子好像也不是从你的口袋里掏出来的吧特别是那三万两银子,几乎相当于横财了。 你还说你瘦了,脸色红润的模样,就差没有出现双下巴了。 周海默默转过头,实在不能违心地应和她那句瘦了的话。 偏偏族长太爷和一直未说话的老夫人都煞有介事的点头,“确实是瘦了。” “行了,到时候会通知你的。” 周蓁蓁知道他这是应下了,喜滋滋地笑了。 这事讨论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了。 “蓁蓁,你还真的会制药啊”周海还是不敢相信。 周蓁蓁瞅他,“海大伯,你看看哪里假哪里看着不像,我改。” 周海无语,你哪里像了 “蓁蓁,你这制药之术知道为何人所教吗”族长太爷倒是对传授她制药之术的游医郎中很感兴趣。 周蓁蓁乖巧地道,“那人未曾留下名讳。” 族长太爷只能感叹一句世上之事无奇不有。 事情谈完了,叨扰挺久了,周蓁蓁自觉告辞。 临走前,一直没有说话的族长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轻声叮咛她好好与她祖母相处。 周蓁蓁明白,族长老夫人这是担心她祖母帮着大姑母算计落空,迁怒于她呢。 她想了想,有些好感干脆就一次性撸个够,于是凑近了族长老夫人的耳畔,将自己定制了佛陀孝敬祖母的计划告知。 族长老夫人一边听一边微笑颔首。 低声说完这事,周蓁蓁就起身告辞,与她七哥一道往外走去。 “老太太你们刚才在嘀咕什么呢”周海还挺好奇她们说了些什么的,他可以看出老太太很开心。 “蓁蓁这孩子和我说”族长老夫人三言两语就将刚才周蓁蓁低语的事说了出来。 周海算了算,周蓁蓁两笔银子一花,刚到手的三万两银子转手就花掉了近三分之二,这还是他们刚才拒绝了她捐赠一万五千两给族里改为捐八千两的结果呢。 族长太爷点头说道,“这两笔银子她花得不亏。四房这小姑娘不简单,这个年纪少有活得那么明白的了。” 周海想了想,确实,知易行难。这接近两万两的银子,不是两千两,更不是两百两,她手上的银子也不是多的花不过来。这一万八千两花在这两处,虽然会带来一定的好处,但一个姑娘家能有这样的魄力将银子拿出来去做,是真的很不简单了。 “是啊,这孩子这一阵子就跟开了窍一样。”族长老夫人言语中难掩喜爱之情。 周海奇道,“常听老人言,男人看着幼稚,有时候成熟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莫非女子亦如此乎” “无论如何,这对我们周氏一族而言是好事。”族长太爷一语结束了这场对话。 一路走出来,周宸明显比往日沉默,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周蓁蓁逗他,“七哥,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妹妹我开心一下呗。” 周宸转过头,看到她嘴上调皮,眼底却是浓浓的一片担忧,他笑笑,“没什么。” 看出来他不想说,周蓁蓁也没有追问,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七哥,你那朋友的亲人怎么样了” 前两天,周宸找到她,说他一个好友的亲人因为一个噩耗突然倒下了,症状看着和日前莫老安人倒下时差不多,问她拿一粒安宫牛黄丸。她本着救人救急的想法,给了一粒。 “她告诉我她家人已经大好了,你的药非常管用。”提起这个,他的表情松快了一下,但不知道想起什么,这一丝松快又消失了。 是他还是她呢周蓁蓁暗忖。 蒹葭馆内 夜色正浓,灯火透亮。 周蓁蓁趁夜奋笔疾书,她打算写给周宪的话本名为神童,大纲她已经列好了,她正在写开头。 “姑娘,明天咱们是穿这身湖绿色的马面裙还是这身月牙白的袄裙”云喜正在准备她明天游湖要穿的衣裳和搭配的首饰。 “随便。”周蓁蓁头都未抬。 云霏抱着一抱的衣物进来,这些都是浆洗晒干的衣服,“这天可能要下雨,我走回来的时候,这风吹着不对劲。” 云霏的话刚落,一阵阵风吹来,将窗棂吹得摇摇晃晃的,天上的明月早已被乌云遮住了。 云喜连忙去将窗户关上,“还真的要下雨啊,看这阵势怕是没那么快消停,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明日游湖” 云霏则将刚才被风吹灭了的灯给点上,“姑娘,白天再写吧,晚上这灯不如白天亮堂,仔细眼睛。” “再写一会。” 蒹葭馆的动静渐渐淹没在夜雨之中 早上起来的时候,周蓁蓁发现雨还在下。 这场秋雨下得有点久,下了一夜还不够,次日还在淅淅沥沥的,看天色灰蒙蒙的不像能立刻放晴的样子。 这时,下人来通知周蓁蓁前去给她大姑母周兰送行。 云霏吃了一惊,“大姑奶奶这个时候要走” 来通知的下人陪笑,“是呢,原订好的计划。” 下雨天留客,她以为会改日呢。这大雨天地启程,不是折腾人么 周蓁蓁对此没发表意见,而是道,“咱们快走吧,不要让祖母他们久等。” 近来,周蓁蓁陆续送走了两波人。 先是裴华在郑氏下葬之后次日就带着周宕启程京,周蓁蓁没有去送,周盈盈去了。她倒是收拾了一个包袱,托人转交给周宕了。 等到了二门,周蓁蓁发现自己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然后寻了个比较不显眼的地方呆着了,耳中钻进了她祖母和大姑母叙离别的话。 她祖母想留她过完十五的中秋,十六再启程,可周兰不依,她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周蓁蓁自认安静如鸡了,奈何别人不放过她,你说大家以后桥归桥路归路,相忘于江湖多好,彼此留点美好的想象不好么 她大姑母这人吧,特意寻着她,然后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看便知是将她恨上了。 昨走前还不忘挑拨一番,“哼,还说什么为了不让你爹为难,那三万两银子你不要了又如何。” 周兰的话让周蓁蓁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这钱就算她不要,也并不代表不要她还对吧,这是两个概念,别混淆咯。 俗话说财不露白,周蓁蓁捐了八千两的事宗房没有刻意地张扬。而周蓁蓁自己也没有往外说,甚至连亲爹都没来得及知会一声,她太忙了。 周蓁蓁不出声,周兰幸灾乐祸,“二哥,你不顾兄妹情谊千方百计维护的小崽子也只会拿话哄哄你而已。”还给了她一个你不会得意太久的的眼神。 她旁边的蔡彤却是一脸同情地看着她。 周蓁蓁看懂了,这对母女什么毛病,一个劲地挑拨她和她爹的父女关系 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回了一个放心吧的表情,哼,她保证她会一时得意一时爽,一直得意一直爽。 周涎没有接她的腔,而是道,“没吃饭啊你们动作那么慢麻利地,赶紧将行李放上马车,耽误了出门的吉时你们主子可饶不了你们” 这明晃晃地赶人,周兰当下脸一黑,哼了一声。 恰好周宸给她送回执凭证过来,听到这一脑门官司。 周蓁蓁见着他冒雨而来还感到意外呢,“七哥,你怎么过来了”这一大早的就来寻她 他打了招呼之后,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周蓁蓁,嘴上状似抱怨,“这是你的捐款回执,拿好咯。” 周蓁蓁接过,随口问道,“这个也不急,怎么让你一大早就送过来了” “你昨天以咱叔的名义捐给族里八千两银子用于宗祠的修建,银票扔下就走。我家老头子哪里还睡得着,不得赶紧将它存入公中,再将手续给你办齐乎了啊。” 这下,何老安人和谢氏也明白过来了,何老安人怔愣了好久。在周宸跟前,她们不敢说周蓁蓁这银子捐得不对 谢氏恨恨地骂了一声这存不住财的败家娘们,这银子转眼一花就是小一万 周涎问女儿,“你以我的名义给公中捐了八千两” 周蓁蓁轻轻点了点头。 周宸在一旁笑道,“叔,你不知道,最初的时候蓁蓁是想捐一万两千两的,是我爹死活拦着不让才罢了的。叔,你想啊,要是你个人都捐了一万五千两,让族里其他长辈和其他有官职的族人怎么办他们会不高兴的。就这八千两,我刚才出来时,我爹还一个劲地嚷着难做了难做了呢。” 女儿以他的名义捐了八千两,他感到很窝心。 “是极是极,你妹妹办事不灵光,还说一出做一出的。”周涎是真高兴,他对金银之物不在意,倒挺在意名声的。 这波打脸来得如此之快,周兰脸黑如锅底,就连蔡彤都觉得不自在得很。 不忍心父亲为难然后这三万两银子我不要了又如何这是周蓁蓁当时怼周兰时的原话。和现在花八千两银子以父亲的名义给族里捐款刷名声讨父亲欢心。两者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女儿爱戴父亲的表现。 当然,前者除了最初的时候周涎感觉到为难之外,后面族长太爷那边一插手,就将事情完全解决了,并不存在让周涎很为难的情况。 但无疑后者会令周涎更开心,前者,窝心是窝心,但他会愧疚的。 周涎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第35章 周宸过来, 顺便通知她一个消息。 因为这场下了一天一夜的秋雨, 巢湖涨水,游湖的计划改期了,改到四日后, 也就是八月十八那天。 将她大姑母送走, 雨还在下, 因一路踏雨来送客,大家的衣裳都有些湿了,她祖母心情不佳,也不欲说什么,挥手让众人散了。 期间,她和大伯母谢氏打了照面, 她看着自己一脸的欲言又止。她不开口,周蓁蓁只作不知。 下雨, 哪都去不了,周蓁蓁就打算窝在家里将神童的故事写完。 她不算一个爱玩外跑的人, 前世嫁人之后一直被拘在后院, 在现代时是个技术宅,反正她就是挺耐得住的一个人。 周蓁蓁想着今天的计划,感觉袖子被人扯了一下。 “姑娘, 九少爷在看你。”云霏低声地提醒她。 嗯周蓁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果然看到周宪气鼓鼓地看着她, 满脸都在说她是大骗子。 她走了过去, 欲伸手刮他的鼻子, 被他躲开了。 她不由得奇道,“怎么了气鼓鼓的,都快鼓成一只青蛙了。” 周宪哼了一声,还是不理她,脸色还更难看了。 周蓁蓁看向一旁的林奶公,无声地询问,他这是怎么了 林奶公见自家姑娘摸不着头脑的模样,连忙解惑,“姑娘,你答应送他的棋子一直没送。”声音还压得低低。 原来是这事吗周蓁蓁抚额,真是忙晕了,把那茬子事给忘了。她扫到周宪似乎竖着耳朵在听她的答案,夸张地来了一句,“哎呀,最近太忙了,给忘了怎么办不然你们再等两天” 林奶公焦急地看着周蓁蓁,哎哟喂六姑娘,你说这话不是存心惹小祖宗不开心嘛。 看到周宪听到这答案后眼眶迅速地泛红,周蓁蓁走上前揽住小少年的肩,“这么大了,可不能哭鼻子了。” 周蓁蓁愁,男孩子性子这么敏感,可如何是好 “谁哭鼻子了。”周宪反驳,还想甩开她搭在肩上的手,可惜甩不动。 周蓁蓁低声哄道,“姐刚才是开玩笑的,其实那副棋姐早就准备好了,咱们直接回蒹葭馆吧我顺便教你怎么玩。” 周宪抬眼求证“你是说真的你没有忘了这件事” 周蓁蓁用力地点了点头,“哪能啊,忘了别的也不能忘了咱们九少爷的大事啊。” 周宪这才破涕为笑,“这本来就是你答应过我的事嘛。” “是是是。那么九少爷咱们可以走了吗” 外面水大,周蓁蓁让周宪走里侧。 姐弟俩穿着蓑衣,周蓁蓁还在两人头上撑了一把伞。 林奶公和云霏等人在后面看,可以看到那把伞几乎都移到九少爷头顶上方了。 林奶公心想,还是六姑娘有办法,能哄得住九少爷。 前面的两位小主子一边走路一边说着话,声音隐约传到后面来。 “九少爷,我能对你提个意见吗有则改之,无则加免的那种” 本来周宪是警惕地看着她的,但听她说这话好玩,也就放下了戒心,“那你说说看” “咱们以后有话好好说行不行比如有什么不满你就说出来,别生闷气。你不说,别人是很难猜到你在想什么的,对吧” 周蓁蓁为他这别扭的性子发愁,有事说事,遇到问题积极解决,发泄情绪对事态有用吗出到社会,谁也不是你爹妈,不会惯着你的坏脾气。 “而且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多傻啊。就比如这次,你觉得姐姐忘了送你五子棋的事,错是不是在姐姐这里气大伤身,你生气,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难受吗” 周宪认真想了想,自己那样做,好像确实挺傻的。 “所以呀,咱们遇到问题呢,先别生气,要先动脑子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能解决问题。如果自己解决不了的话,别人可不可以如果别人能解决,咱们能不能请他们来帮忙这里又涉及到如何请的问题了”周蓁蓁不知道他能听进去多少,但她总要教的,总好过任由他野蛮生长不是吗 许多年后,每逢遇到难题,周宪都会回想起他姐撑着伞在雨中不疾不徐教他的这一幕,如老坛窑酒,日久弥新。 回到蒹葭馆,姐弟二人都换上干爽的衣裳。周宪那身是新的,是周蓁蓁让院子里的嬷嬷做给周宪过节穿的新衣,本来他不来,她也要送过去给他的。他来了,衣裳也被打湿了,索性就换上了。 周宪还在稀罕新衣裳的时候,周蓁蓁将一个小木棋盒交给他,“哪,这就是五子棋了。”这一副棋子用的是材质是翡翠,里面的棋子一颗颗,磨得珠圆玉润。 “打开看看,然后我开始教你。” 周蓁蓁先给他讲解规则,等他记下之后,便开始试玩。 三局下来,毫不意外,周宪败得一踏糊涂。但他好歹将规则记熟了。 “规则你已经记熟了,就差熟练了,咱们今天就到这,你回去好好琢磨”周蓁蓁开始打发人走了。 “姐,亲姐,你再陪我玩一局呗。”周宪得了这五子棋刚掌握了规则,正在兴头上,就被周蓁蓁赶走,他哪能依啊,死活磨着她再来一局。 周蓁蓁翻了个白眼,一局接一局,肯定没完没了。这是新手的毛病了。 她将棋子一扔,说道,“这样玩着我很没意思耶。” 周宪急道,“那你要怎样才肯陪我下,你说” 周蓁蓁微微一笑,“来点彩头吧。” 周宪先是一愣,“什么彩头”然后他盘算起自己手头上的东西来,嗯,貌似他白露院值钱的物件还不少如果输了也无所谓,反正输给他姐,也是从左手到右手而已。 周蓁蓁用商量的口气,“如果你输一局,就写五张大字怎么样”图穷匕见,剑指苍穹。 周宪差点没将手中的棋子给丢了,他抬头震惊地看着他姐,我将你当好姐姐,你却这样算计你弟弟 “这么震惊看着我干嘛”她这是阳谋,阳谋愿者上钩,“你要是不乐意,可以和林奶公玩的,他在旁边看了那么久,想必也能记住规则了。” 一旁的林奶公连忙表态他已经记住了规则,但他人比较笨,大概会下得不太好。 周宪不屑地道,“和他玩一点意思都没有,谁要和他玩呀。”他想成为高手,就得和他姐这样的高手过招才行。 “你这里又没有我读的书。”周宪嘟囔,还在做垂死挣扎。 “谁说的你看看那里。”周蓁蓁指着左边的那面墙,上面各儒家经典和史书分门类别,从易到难,整理得清清楚楚。 这下周宪更加肯定了他姐早有预谋,可惜他现在迷上这五子棋了,注定要让他姐得逞了,他满怀悲怆地问,“ 输一局五张大字也太多了,能不能少点” “可以的,你是我弟弟嘛。那就输一局,三张大字或者背诵一篇文章吧。”她要立志做一个宽容弟弟的好姐姐。 周宪还欲再讨价还价,周蓁蓁连忙道,“咱们已经一人各退了一步了,你可别再讨价还价了,你姐我的时间很富贵的,彩头太小,我提不起劲呢。” 周宪只能艰难地点下头,他几乎可以预见自己悲惨的将来,但让他放弃不玩这个五子棋,又好难啊。 “那就开始吧” 连输三把,周宪还欲再来的时候,周蓁蓁阻止了他,让他兑现承诺。 苦逼的周宪只能去写九张大字了,而且这字还要过他姐那关,不能马虎。 趁着他写大字的时候,周蓁蓁也开始埋首写她的神童。 她故事中的神童原本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却在四五岁时发生不幸,父母双亡,叔叔一家接管了他家的财产,他们变卖了财产之后带着他一起回到乡下,叔叔一家对他很不好。 才四五岁的孩子却被安排每天要干很多的活,乡下繁重的生活并没有让神童变得麻木,他小小的心灵无比渴望读书。 神童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他的善良获得了村长孙子的友情。村长孙子知道他渴望读书,于是决定将他每天学到的知识偷偷地教给神童。那一年,神童和村长孙子都是八岁。 可神童每天都要干很多的活,村长孙子也不是总有空的,那怎么办呢,神童只能逼自己每天在很短的有限的时间内记住村长孙子教的知识。一开始需要三遍五遍才能记住,后来村长孙子只念一遍两遍就记住了,最后他练成了过耳不忘的本事。 后来认的字多了,不用村长孙子一字一句口述教他了。神童能接触到书本的时间仍旧有限,他逼着自己用最短的时间记住他看过的书,于是他渐渐又练就了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 就这样,神童跟着村长的孙子学习,一学就是三四年。 后来这事被神童叔叔一家发现了,叔叔一家害怕他出人头地了会报复他们,就跑去和村长说,让他孙子不能再教神童读书认字了。 不能读书认字了,神童很难过。 这时村长的孙子要考童生试了,神童知道了羡慕得不得了。 村长孙子去报名参考那日,正好叔叔一家走亲戚去了都不在家,于是神童大着胆子跟着村长孙子一起去了县学。 可是他和村长孙子不一样,他没有夫子的推荐报不了名,他沮丧极了,村长孙子一直安慰他。 正好县令大人经过,听到了他们的话,知道神童有学问却碍于没有正经入过学无法报名参考。于是就当场考了一考神童,神童对答如流,县令大人很满意,于是给了他一个参考的名额。 后来这个名额被叔叔一家知道了,然后毫无疑问被抢了,叔叔的儿子也是他的堂哥要冒名顶替他去考童生试,而神童则被关了起来。 又是多亏了村长孙子的帮忙,他去求见县令大人,将此事上禀,县令大人知道之后,非常恼火,专门派人将叔叔一家训斥了一番,并责令他们清点家资,将属于神童父母的家产归还给神童。二叔一家不善经营,日子又过得奢靡,属于神童继承的家产早就被挪用了很多,后来叔叔一家以侵害他人财产的罪名被收押了。 神童如愿地坐在了考场里。 神童很厉害,竟然考取了童生试头名,后来他在县令大人的帮助下进了县学读书。 最后他考上了秀才、举人、还有状元,最后娶了县令大人的千金为妻,做了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待最后一个字写下,周蓁蓁搁下笔。 神童全文采用通俗的白话文,没有那些书生用骈体写得那么押韵拗口,读起来她还是挺满意的。她这个话本偏童话,里面灰姑娘的影子很重,甚至可以说她这话本是好几本寓言小故事的融合体,适合作少儿读物。 她开始提笔写序致吾最挚爱的亲人这序的大意就是她写神童的主要目的,希望她最亲爱的弟弟能成为神童那样的人,心中有道,不畏艰难困苦,砥砺前行,终成大器。 至于他能以神童为榜样多久或者说这本童话能哄他多久,周蓁蓁不去预估,到时他已经养成了良好的学习习惯,并能从中获取愉悦感甚至别人的肯定及崇拜,即使知道神童只是童话也不碍了,况且谁又能肯定童话不能成真 周蓁蓁不知道就在她奋笔疾书的时候,有两位意想不到的人登门了。 春华院 前一夜,雨下了一夜,陆衍也辗转反侧了一夜。天一放亮,他随便用了点东西,带着他昨晚就准备好的厚礼一块品质极佳的澄泥砚,特别是还带着罪魁祸首,登上马车来到周家坊。 周涎对于陆家族长陆衍大雨天携孙女登门的行径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没失了礼数,将人迎至客厅,分宾主坐下后,又让人上了香茶。 陆衍这次来是有求于人的,他将姿态摆得很低,进了春华院,与周涎说话时,不时地恭维他。 周涎被他的举动搞糊涂了,根本猜不到他意欲何为 一番寒暄过后,陆衍终于吐露他的来意了,“其实我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他的话让周涎很吃惊,他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需要陆氏一族之长求自己的。 “是这样的,日前在聚贤馆”陆衍将自己孙女干的蠢事说了出来,“因为昨日的冒犯,我们陆家的贡茶甄选资格被取消了。等我得知了来龙去脉,带着这孽障亲自登门赔罪时,对方拒而不见。” 不是他要自揭伤痕卖可怜,这事并不是秘密,有点能力的人家一打听便知。 “今日特意前来,一是让我家这孽障给你女儿赔个理,二是想请贵女蓁蓁引荐一下袁公子,让我们能当面致歉,如若不行,或者代为转达我们陆家的歉意也可。” 周涎很惊讶,女儿何时认识这样一位手眼通天的贵人的而且听陆族长的意思,似乎两人还交情匪浅的样子,他听着心里却隐约觉得不妥。 “陆族长,你是不是误会了蓁蓁大约是没有这个能力让对方改变主意的。” 陆衍摇头,“没有误会,周老弟,我来周家,也是没办法了。周老弟,你一定要帮帮我,帮帮我们陆家啊。” 其实他挺心疼自己的,一把年纪了,还得为了孙女做下的蠢事低头。但没办法,如今陆家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这”周涎一脸的为难。 “周老弟不若将令千金请出来这事或许就是她一句话的事情。”陆衍提议。 周涎只能让人去请周蓁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第36章 周蓁蓁被请来春华院, 心里也是很讶异的, 她不明白袁溯溟做的事怎么将她牵扯进来了而且又是谁指点陆家族长来周家让陆锦颜向她赔罪并请她从中说情的呢显然陆锦颜估计是没有这个脑子的。思及当日是沈瑛和徐汜拉着她出去的,又鉴于沈陆两家沆瀣一气,周蓁蓁心想反正不是沈家指点的就是徐汜。 周蓁蓁到的时候, 陆衍又开始夸人了。只不过这夸赞的话太浮夸了, 语气也不够真诚, 听着有点假。 要是他能接受批评,她能指点他语气真诚点,用词呢,别那么华丽奢靡,她听着就能顺耳了。 “周老弟,你这女儿不得了啊, 长得端庄贤惠,宜室宜家。这整个庐江地界, 我就没见哪个姑娘比得上她的,可惜我孙子不是成亲就是订亲了, 否则我还真的厚着脸皮为我家那些小子们争一争呢。” 嗯, 在称呼上也占了她爹的便宜,他称呼她爹为周老弟,又想让她配他孙子, 都乱了套了, 只能说陆衍这人不是太傻就是没将她爹和她放在眼里, 连恭维都那么不走心。 没看到连她爹这样诚实的文人都听得一脸的尬吗 “陆爷爷太抬举我了。” 周蓁蓁盯着他花白的胡子和眉毛, 陆伯伯这个称呼太违心了, 她叫不出口,良心会痛。 “陆族长,你快别夸她了。”那声陆兄,周涎同样叫不出口。 果然,他们父女俩还是太实诚了。 “呵呵。”这周家父女俩就是脸皮太薄了,不过脸皮薄好啊,“这哪是夸,我说的全是大实话” 周蓁蓁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我信了你的邪,你个糟老头子坏滴很。 陆衍道,“蓁蓁侄女,我家这孽障昨天冒犯了你,我让她给你好好赔罪” 在她祖父的示意下,陆锦颜咬着牙端着茶屈膝给周蓁蓁赔罪,“昨日多有冒犯,还请你原谅” 周蓁蓁接了她的茶,算是给陆族长一个面子。她甚至连告诫的话都没多说,反正陆锦颜和她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记不记住这次教训都无所谓,反正继续嚣张的话社会会教她做人。 “哎,蓁蓁侄女,想必你也知晓我的来意了。陆爷爷是真的没办法了,你就帮帮陆爷爷吧”说着,陆衍随了周蓁蓁的叫法。 周蓁蓁不接他的话,“陆爷爷太高看我了,我与袁公子也只是几面之缘罢了。” 陆衍发现周蓁蓁这女娃真比她爹有意思多了,他爹都只是生疏地唤陆族长,周蓁蓁倒是顺着他方才的话杆子直接叫陆爷爷了。 “陆爷爷何不找沈家帮这个忙呢我曾不止一次见到过沈瑛与袁公子在一块呢,想必他们的交情甚笃,帮你这个忙应该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周蓁蓁这话不乏试探。 沈氏族长沈律多疑,陆衍这次来周家,未尝没有试探的意思。试探他们周氏对他们沈氏的所作所为知道多少。 若她周蓁蓁是一般的女子,又得知了前阵子沈氏的所作所为,此刻只恨不得严辞拒绝帮陆家的忙,然后将陆衍祖孙轰出去才好,哪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与陆衍斡旋。 沈氏这是在提防着他们周氏呢。只是周蓁蓁没想到,自己也有幸成为了沈家提防名单上的一员,真是荣幸至极。 陆衍暗道,他能说来找她帮忙就是沈家给的建议吗 陆衍一脸苦涩,“袁公子那边闭门谢客,谁都不见。我刚才说了,侄女这样的女子在庐江万中无一,也只有你这样的姑娘,才能得到京城贵人的亲睐。” 忽悠,你使劲忽悠。对他的话,周蓁蓁是一个字也不信。 “蓁蓁侄女,你就帮帮陆爷爷吧,你去见一见袁公子,引荐一下陆爷爷,让我们能向他当面道歉,或者代我们陆家传达真诚的歉意,都可。” “可陆爷爷不是说袁公子闭门谢客吗他也不一定会见我。”周蓁蓁端起茶轻轻啜着。哪有空口白话地让人帮忙的,陆衍是忽悠她不懂也忽悠她爹是个书呆子文人是吧 “年轻人,你这想法过于悲观了,会不会见,总得去试试才知道对吧” “不用试,他连陆爷爷这样的大人物都不见,我怎么可能会是例外” “这不一样,陆爷爷和他素未谋面,你和他是有交情的。” “不不,一样的,他已决定的事,别人怕是很难让他改变主意的了。” 一番太极下来,周蓁蓁就是不接他的话,不给准话。 小狐狸陆衍一咬牙,拿出随身的一只盒子,推到周蓁蓁跟前。 看着这盒子,周蓁蓁心道,哟,终于不装傻了“陆爷爷这是” 陆衍笑着建议,“打开看看。” 她打开一看,是一块三指并宽,一指半厚的田黄石,成色上佳。 陆锦颜眼睛都凸出来了,这方玉石她讨要很久了,奈何她祖父一直没松口,现在却拿它来送人,送的还是她讨厌的周蓁蓁她按耐不住要出声,却被她祖父瞪了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趁着她在端佯田黄石之际,陆衍趁机说,“蓁蓁侄女快及笄了吧陆爷爷也没啥拿得出手的礼,这方田黄石就送予你,改日雕刻一枚属于自己的私章。” “这礼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周蓁蓁将盒子给他推了回去。 “侄女这是做什么陆爷爷的礼都不收了想当年我和你祖父也是知交好友,你这样是看不上陆爷爷的礼了”陆衍佯装不高兴。 两人又僵持了好一会,周蓁蓁看他坚持,才装作败下阵来,“好吧,这礼我收下了。袁公子那里我去走一趟吧,但我不保证他是否会见你们,也不保证他是否会接受你们的道歉原谅你们。” “你”陆锦颜很想说,你收了那么贵重的礼,却什么都不保证 “应该的,应该的,蓁蓁侄女能走这一糟,老头子就感激不尽了。”陆衍可算发现了,周蓁蓁比她爹脸厚手黑多了。 这混乱的辈份周蓁蓁有些啼笑皆非,陆衍真的给她演示了一遍何为你随你的辈分,我有我有称呼。 陆锦颜再次被警告了,她气闷地不再开口。 周蓁蓁懒得理会陆锦颜这不知所谓的人,这礼贵重吗贵重,也不贵重。 按道理,陆衍来请他们帮忙,好处费得给,还得搭上一个人情。但陆家以沈家马首是瞻,连中立的立场都做不到,所以他的人情并不值钱。 陆锦颜想不明白这点没关系,但想也知道,她祖父是个肯吃亏的人吗 周涎在旁边看着女儿应对,神情恍惚,他发现女儿对上陆衍竟然没吃亏 陆衍看到一旁的周涎欲言又止,就知道他有话要说,很识趣地提出要去解手的要求,还顺便给孙女打了一个眼色。 “那蓁蓁侄女,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你了。” 她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尽快走一趟的。” 周蓁蓁一直在琢磨袁溯溟拒见陆衍的用意。 她和他都很清楚,陆家迟早要见的,袁溯溟立威就够了,不可能一举就往死里得罪陆家,结仇是一个原因,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京城的人会怎么看待他被冒犯了,小惩大诫可以,但一言不合就断了人家家族的上进之路结死仇,就显得心胸狭隘了。 现在的关键是,谁去做这个说和的中人,袁溯溟愿意给谁面子卖谁人情。 周蓁蓁隐约能察觉到袁溯溟的用意,大概是替她立威抑或是在她身上打上他的烙印 她不想往这方面想的,但他现在台子都搭好了,就差她登台了,她只要试一试,就知道是不是如她所想的这般了。这也是她敢收下这份重礼的原因,总不能让袁溯溟下不来台不是 等厅里只剩下他们父女时,周涎关心地问,“你应下这事,不要紧吧” “爹,没关系的,你刚才也听到了,我只是走一趟而已,又不担责。” “那位袁公子” “就刚才说的,只见过几次面的交情,宸七哥也是知道这个人的,这次登门对方也不知道会不会见呢。但这事,陆族长都求到这份上了,不答应的话,怕是要被他记恨的。再者拒绝的话,这事传出去也不好听。” “是这个理。” 沈家族地 沈律将手中的庶务忙完,喝口茶水润喉,期间还抽空关心了一下陆家那边的情况。 “陆衍去周家坊了” 沈衡写下最后一笔字之后也将笔扔下,“嗯,一早就去了,大哥,你还让他试探周蓁蓁,也太抬举她了吧” 沈律指着他,摇头,“你呀,啥都好,就是太自视甚高,看不上别人了。自古英雄出少年,你不要太过小看他们这些少年郎姑娘家。” 沈衡犹自不信,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大孩子和黄毛丫头,有什么可忌惮的。 “你别不信,周氏现在还是周逸夫那老家伙在掌陀,如果换成周海,就容易对付多了。以我对周逸夫那老家伙的了解,子孙中只要有才都会得到他的重视,他才不管男女之别呢。而且你就看周蓁蓁在关键时刻拿出药丸救了莫氏,接着又不知因何入了袁溯溟的眼,而前不久,我还收到风声,那安宫牛黄丸竟是她研制的,这一件件一桩桩都如此钉子打到了我们的七寸之上。难道这些还不足以引起你的警惕吗”说到后面,沈律都不由得叹气了,周氏一族出现了一个在医道上不弱于沈春林的存在,周氏的运怎么还那么旺呢 沈衡陷入了沉思,是啊,至少周蓁蓁的存在,是妨碍到他们沈氏的,只这些就足以引起他们的重视的了,是他大意了。 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沈律干脆就说开了,“还有袁溯溟那里,你也得抓紧了。” 沈衡一愣,“可他对君瑜的态度只是平平。”之前想让君瑜和他接触一下,看看有没有可能将这条过江龙绑在他们沈氏一族的船上。 沈律指点他,“既然他不喜欢君瑜,那咱们就换,想法不要太僵硬了,咱们沈氏待字闺中的姑娘还是很多的嘛。即使他都不喜欢,不是还有陆家萧家的吗三大家族族地的姑娘那么多,总能有他喜欢的类型。总之总比便宜周氏好吧” 沈衡恍然大悟,“是,是我狭隘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笃笃 “族长,春林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 沈春林一进来,沈律就关心道,“春林,如何了,可有进展能分析得出来那安宫牛黄丸都用了哪些药材吗” 沈春林艰难地摇摇头,“目前只能确认的是用了牛黄,麝香、雄黄、朱砂、黄连这几味药。” 牛黄是从这药能救醒莫氏这一点猜出来的,另外几味药的性味很独特,常与药材打交道的人都能咂摸得出来。 沈律眉头紧锁,进展竟然如此之慢吗 “这药真是好药,配伍很讲究,暗含着很深的药理,似乎在制药时,对药材的处理也有别于现在的方法” 沈春林没说的是,他越是研究,就越觉得沮丧。 “族长,我感觉在制药这方面我不如对方。” 沈律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不要丧气,即使一时不如,并不代表什么,日子还长着呢。只要你专注努力,总有一天能超越对方的。” 迎着族长鼓励的眼神,沈春林吐出一口气,是啊,这才哪到哪啊,一时的不如并不代表他一生都不如了。 “那我再去药房。”沈春林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干劲,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对了,那安宫牛黄丸所剩不多了吧”沈律突然问。 沈春林点头,“是不多了。”毕竟当时他们只得了一粒药,再怎么省着用,都会慢慢消耗掉的。 沈律交待他,“要用就用,不必太省,不够的话,过几日再给你送点过去。” 沈春林点了点头,应了。 沈春林走后,沈衡立即说道,“不好再问君瑜问周家那小子要这药了吧再问的话,就不妥了。周家那小子还有用,别因小失大。” 沈律就笑了,“你呀,你大哥我行事,什么时候出过纰漏不让君瑜从那小子手上再弄药了,过几日,裴琛顾淮那些小辈不是要去游湖怕是其他几家的老家伙忍不住向周家讨药了,咱们就跟在后面捡点便宜。”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周蓁蓁受了人家的礼,在陆衍若有似无的注视下,不得不赶紧走这一趟。 这会云消雨霁,天已经放晴,太阳已经出来了,散发着秋老虎的威力,知了在枝头一个劲地叫着,周蓁蓁与陆衍爷孙二人来到袁溯溟暂住的沈家别院。 周蓁蓁领着人上前扣门,守门的得知来人的身份,道了一句稍等然后才掩上门,而不像之前,直接当面就甩上了门。 没多久,阿誉出来了,将她和她的人迎了进去。至于陆衍爷孙,仍旧不得门而入。 陆锦颜呢喃,瑛哥哥说得对,果然是要请她来说情方可。 对这结果,陆衍一脸的变幻莫测。 对于他们这么频繁的见面,周蓁蓁也是无奈。恐怕在别人眼里,她与他真的关系匪浅了。 阿誉带着他们穿过假山,路过亭子,深入花园,往里走去。 到了后面,阿誉走在前面领路,周蓁蓁随后。 “六姑娘累了吧前面就是书房了,我们公子就在那,没多久了。这天太反常了,都下过一场雨了怎么还这么热” 周蓁蓁看了一眼,确实不远了,再听到阿誉对天气的抱怨,心中也不是不后悔出门时穿的裙子有点厚的。 书房的大门没关,阿誉走在前面,最先看到屋里的景象。 书房里四角都放了冰碗,他家公子不耐热,但寒一过头又容易身体不适,所以不敢给冰太多。 他家公子斜靠在临窗大炕上,一如既往地手不释卷。 临窗大炕是夏季整个书房最舒服的地方了,书房门开着,和窗一南一北形成对流,清风将他家公子的发带来回地摆弄着,还有他身上的冰丝单衣也被风吹得一浪一浪的,不时地紧贴他擎长的身躯。 他出去的时候他家公子就是这样了,回来的时候还是这样。 他明知自己是去接周六姑娘的呀 阿誉下意识地看向身后的周蓁蓁,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屋里的景象已经被她看了去了。 许是渴了,许是看书看到告一段落了,他家公子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就着炕上的小矮几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然后仰头一饮而尽。他衣襟略散,几滴清茶顽皮,从他的嘴角滑落,划过修长的脖子,滴落胸膛最后没入衣襟消失不见。 妖孽 “看够了吗” 周蓁蓁低头,一副我错了的模样,心中却暗暗腹诽,你自己衣衫不整你还有理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第37章 哎, 世风日下, 人心不古,这人与人之间怎么就不能多点真诚,少点套路呢明明是他衣裳松垮胸膛半露, 但人家一句话, 倒显得自己觊觎他男色一般, 委屈。 趁着这会,袁溯溟面无表情地拉过衣裳系上襟扣,遮住他比寻常人白皙三分的胸膛。 他防备的动作让周蓁蓁脸一黑,心中无限咆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防备谁你以为我会对你怎样 袁溯溟问她,“你来找我, 有事” 周蓁蓁无语,不是你让我来的吗你搭了这么个台子, 又摆出闭门谢客那么强硬的态度,是不想下来了是吧 “袁公子, 有时候装傻不是个好习惯。” “你倒也不笨。”他看了她一眼, 又喝了一口茶水。 所以她说,和聪明人相处太累。有事不直接说,总有些有意无意的旁敲侧击的试探, 太累。 “陆衍给了你什么好处” “一方田黄石。”周蓁蓁示意云霏将陆衍送的田黄石拿出来, 然后递给袁溯溟。 袁溯溟看罢, “品质尚可, 拿着把玩吧。” 行吧, 你袁家家大业大,对他们来说这方已经达到上佳品质的田黄石在他眼中也仅是品质尚可。 其实两人都知道,从她收下这礼,他让她进门,陆家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阿誉是看出点什么来了,他家公子何曾对一个姑娘如此和颜悦色过,又何曾如此费心地为一个姑娘着想一想到他家公子快要嫁出去了,他就偷着乐。 于是命人沏茶制点心备瓜果,忙碌得不亦乐乎。 “公子,六姑娘,不然你们移步湖心亭吧奴才已经让人在那备好了茶心点心。” “不了,陆族长爷孙还在外头等我” 从猜测到他的心意,周蓁蓁就打定了主意要尽量减少俩人之间的接触,今天来见他也是因为他戏台子已经搭好,她不愿意辜负他的好意。但不代表她愿意和他继续发展下去。 袁溯溟装作漫不经心地道,“叫下人带句话将人打发了就行。” 周蓁蓁沉默,她也不是分不清好赖的人,他此举的目的,一则是帮她做脸立威,二则是附带的,或者说打上他的烙印 但周蓁蓁并不喜欢这样,她不想欠他的,别人的尊重与敬畏,她会自己去争取,而不是借他的势。若再任由事态发展,他们之间纵然没有什么,这一段也会对她日后说亲有影响。 于是她吞吞吐吐地道,“其实你不必这样。” 周蓁蓁觉得自己挺渣的,袁溯溟刚帮了她,她这行径无异于过河拆桥。 但总不能因为他条件比自己好,他对她的亲睐,自己就必须受宠若惊吧她对未来也有自己的规划和诉求的,而远嫁并不在她对未来的规划之内。 嗯袁溯溟目光一凝,她这是在拒绝他的好意 “你继续说。” 周蓁蓁心里有点害怕,她感觉眼前的袁溯溟很危险,但是有些话吧,还是要说清楚的。 周蓁蓁仔细地斟酌措辞,“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以后不必为了我专门做这些。” 袁溯溟听明白了,这是拒绝。她倒是敏锐,察觉了自己对她的那份不同。但她现在是避他如蛇蝎 “你再说一遍”他允许她改口。 周蓁蓁咬了咬唇,狠心又说了一遍,“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以后不必为了我专门做这些。” 这是想迫不急待地划清界线了袁溯溟当下冷笑,“你以为我是为了你你的脸面不值钱,被人下了就下了,我袁溯溟代表的不止是我个人的脸面,还有我袁家的脸面,可不容别人随意践踏” 周蓁蓁尴尬,这和说她自作多情差不多了。 看着她,他生气 “阿誉,送客” 不欢而散 阿誉原路将周蓁蓁送出去,一路上那叫一个唉声叹气,那叫一个欲言又止。六姑娘怎么那么倔呢,他家公子的好意,她接受就好嘞。还有他家公子,他知道一片好意被人不领情很难受,他委屈,可是也不能和六姑娘生气呀。 可惜阿誉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否则一定替他公子提前烧香。 周蓁蓁沉默地走着,她不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人都会选择相对容易走的路,对未知的把握不住的自然畏惧,她就是个普通人,自然也不能免俗。 况且她真不打算远嫁。给不了他想要的,那就不要给对方希望,即使那样的想法有可能是她自作多情,也比继续发展下去得好。 经过一岔道时,周蓁蓁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往旁边去了。 “那是谁”她问阿誉。 “那是公子的师傅。”阿誉并不多说,“六姑娘,我们往这边走吧。” 云霏也看到了那人,忍不住说道,“姑娘,那位不是之前给人看摊子卖佛珠的吗他当时还劝姑娘不要买摊子上的佛珠呢,说比不上你手上的这串。” 周蓁蓁不语,她当然也认出他来了,那会她就知道了他姓祝,当时她还想着这个姓很罕见呢,甚至联想到了袁溯溟的师傅祝良身上,想不到还真是他本人。 阿誉好奇,“六姑娘和祝先生见过” “无意中有过一面之缘。” 周蓁蓁不欲多言,看到祝良,她难免想到周宪,她是真想替他延请名师将他教育成才的。之前她爹为她弟弟请了一位夫子的,只是对方半道上砸了腿,便打道回府了。也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反正她爹看了对方请辞的书信静默不语了好半晌。 别的先生又怎能及得上祝良呢可惜她刚和袁溯溟闹翻了,不然可以请他帮忙说说话。意识到这个想法,周蓁蓁有些唾弃自己,她畏惧险途,却又对险途顶端的好东西念念不忘,太不该了。 周蓁蓁一出现,陆衍带着陆锦颜就迎了上来问结果。她告诉他们事情算是过去了,然后没多说什么,就登车回家了。 送走周蓁蓁主仆,阿誉连忙回到书房伺候。 书房似乎一切如常,但阿誉还是明显地感觉到自家公子周身的气压很低。 良久,袁溯溟问,“将她送出去了” “是啊,那陆衍对周六姑娘感激得很,一个劲地向她道谢呢。” 阿誉特意说起这个,以为他家公子听了能高兴,哪知道他家公子却冷哼了一声。 “对了,公子,我们出去的时候遇到了祝先生,六姑娘还问起了他呢,后来奴才才知道原来六姑娘和祝先生之前竟然见过。” 听完,袁溯溟凝神静思。 阿誉静静退下。 周蓁蓁回到二门时,被挡住了。 两辆马车正好堵在那,人能进,但她也是驾着马车的,就不好进去了。 谢氏院子里的老嬷嬷上前来,“六姑娘且等等,前面是我们大夫人的客人,下马和卸马车需要一点时间。” 周蓁蓁点了点头,“那就等等。” 马车里太热,周蓁蓁便出来了,斜靠着等他们将过道让出来。等着的时候太无聊了,她的视线总忍不住朝有动静的前方看过去。 这时,对面马车上下来一人,周蓁蓁见了,却如遭雷击。 那人被引着前往谢氏的院子之前还朝周蓁蓁看了一眼,甚至还朝她微微颔首。 周蓁蓁神情恍惚,她怎么回到院子里的她都没有意识。 前世嫁人之后的生活一直是她讳莫如深的存在,这一段经历是她最不愿提及的,尘封的记忆。 当时她冒领周盈盈救命功劳一事被揭穿,名声被毁。然后祖母随意给她指了一门亲事,对方姓梅,是边陲小县的县令,年纪都四十多了,她给人家做填房。她祖母想藉此淡化她的影响。 她当时心如死灰,外祖家也落败了,无法替她撑腰,只能远嫁。无人知道的是,梅县令已经无法人道了,偏偏他在床榻上又有特殊的癖好,那些年,她真的过得生不如死。 那样的日子猪狗不如,如果不是她儿子,她真不想苟活了。可是谁又知道,她的儿子,竟是奸生子呢 她儿子的父亲是梅县令的兄长,一个更年长更恶心的男人 没错,她丈夫那变态发展到最后,竟然与兄长共妻。她三十而亡,去世的时候真觉得就是一场解脱。至于儿子,她纵然有心,也顾不上了。 她今天撞见的那人也姓梅,正是梅县令的姐姐梅槐花。 她从来不知道,这梅县令竟是她大伯母谢氏引来的,直到今天见到了梅槐花,她才发现,她们早就相识。她曾无数次纳闷,梅家和周氏素无亲戚关系,如何搭上的线,原来根子就出在这里 很好,真是好啊。谢氏真是她的好伯母。之前教导她弟弟周宪启蒙的曾老夫子,就是谢氏借由他人的手安排给周宪的。现在又被她发现她前世会远嫁给那人渣的真相。谢氏这做大伯母的为了他们小二房,真是操碎了心,一个个卑鄙无耻人品瑕疵的人被她引至他们身边。 他们姐弟三人不幸的人生,过成那样固然有自己的原因,却也抵不过别人处心积虑的谋害啊。 大约是看出她情绪低落,蒹葭馆的下人们做事都放轻了手脚。 周蓁蓁心情很差,同时感觉到很疲惫,便早早就睡下了。于是没注意到她手腕间的佛珠仿佛有幽光闪烁,帐幔内,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接着,她发起梦来。 梦中的情景正是梅家。她死后,才七岁多的儿子,因为奸生子的身份,在梅家过得并不好,活得甚至连一些体面的奴仆都不如,身上的衣裳永远都打满了补丁,吃的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热饭热菜就别指望了,不时还会被看他不顺眼的仆人带到偏僻地段去偷偷教训。 但他坚强又倔强,受到这些欺负和苛待,从来不曾在那些欺负他的人跟前哭泣过。反倒是周蓁蓁这个做母亲的,看到他拿着半块饼子寻了个角落,说了一句娘,吃饼子,然后珍惜地小口小口地吃着时,忍不住心疼得落泪。 在梦中,她知道了他如此坚强地活着,不过是担心他要是没了,她这当娘的在地下会断了供奉,被鬼欺负或者投不了胎。 这样的梦境一直持续到,梦中的他饿了三天了,终于忍不住偷跑了出去。 七岁多的孩子,竟然能钻狗洞出去。衣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周蓁蓁估摸着,他全身上下恐怕也就三十斤这样。七岁多的孩子啊,就这点重量,和皮包骨没什么两样了。 他偷溜出了府,身上是没银子的,连半个铜板都没有,他想吃东西,然后除了偷还能怎么办呢 周蓁蓁在梦中,看着他因为一个馒头被人按在地上打,小小的人就这样蜷缩着身体,纤细见骨的爪子死死地抓着偷来的馒头。 看着这一幕,周蓁蓁觉得眼睛涩涩的,心里很难受,却又无能为力。 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就在梦中,这一切都是她儿子在她死后曾经经历过的,她没有想到她儿子会过得如此艰难,即使他是奸生子,但他也是梅家的骨肉啊,何至于此。 有人阻止了这一场单方面的围殴,看到救人的人,周蓁蓁愣了一下,袁溯溟,怎么会是他 那是已经年逾四十的他了,时光的厚爱,让他容貌并不过分苍老,加上那标志性的身高,让周蓁蓁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看到他求了她儿子,然后将她儿子光明正大地从梅家带走,将他认为义子,让他改了姓,教他读书习字 画面一转,她儿子长大了,成为了战场上让人闻风丧胆的袁少将军。梅家在他的整治下,全家上下都被流放岭南之地。 她儿子将她的坟迁出梅家,在京城不远处的山里另寻了一块福地安葬她。 等她再见到袁溯溟时,他已经消瘦得不成人型了,衣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他时常站在高处远眺,不知道在看什么。 从这个梦中,她知道了袁溯溟不知是何原因,竟终身未娶 等周蓁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第38章 周蓁蓁是那种静静流泪,动静不大的, 所以她没有惊动守夜的奴婢。 她去世之后, 她儿子会怎么样, 这是她以前是从来不敢深想的问题。她一直在心底告诉自己儿子是梅家的血脉, 无论如何梅家都不至于太过亏待于他。她曲意逢迎的那些年, 暗暗给那男的下了绝育药, 让他今后都不会再有子嗣, 她儿子是他为数不多的血脉, 他应该善待他才对啊。 而且她觉得,即使梅家不分给他一分家产,她只有一个孩子,她的嫁妆也完全足够将他养大至成年, 甚至富余的还能置下一份家业。然后他可以娶妻生子, 度过一生。 但这个无限接近真实的梦境却打破了她自欺欺人的幻想。 周蓁蓁躺在床上, 她没有想到她儿子在她死后过的竟然是这样的日子。如果没有袁溯溟将他带离梅家, 以他的处境,可能活不到成年。 思及袁溯溟,她的心绪又不由得回到梦中的他终身未娶这一事上。 她可不觉得上辈子的袁溯溟会喜欢她,人都是向往美好的东西的,上辈子的她,饶是她脸皮厚,都不好违心说配得上他的亲睐。况且她与袁溯溟只有一面之缘而已, 当时的她已经病入膏肓了, 容颜颜色什么的她是没有的, 她可不觉得袁溯溟会喜欢一个病秧子。那么他终身未娶的原因,就有待商榷了。而且从梦境来看,袁溯溟当时应该是病了,干瘦的模样不像是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该有的模样,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病症 突然间借着屋外烛火的余光,周蓁蓁的目光落在佛珠上,她无意中想起那位无难大师将佛珠送给她时所说的话,当时他说,让她心存善念,顾及苍生。 思及梦中为了攻城,不顾几万百姓在敌方手中,仍旧下了攻城令的儿子,还有袁溯溟,周蓁蓁隐约明白了无难大师当日为何对她说出那八个字,是因为他还是他们 翌日,周蓁蓁醒来,因为流泪的原因,眼部肿得厉害。 云霏只当自家姑娘是因为昨日对袁公子说了那样的话,回来夜里想起难受。她身为贴身侍女,多少能察觉到一点两人之间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可惜主子已经做出了决定。 云喜拿了两个鸡蛋来,周蓁蓁洗完脸,就坐在椅子上闭着眼任由两个侍女拿着鸡蛋在眼部滚动着。 一刻钟之后,周蓁蓁睁开眼,让她们退下了。 用早膳的时候,周蓁蓁吩咐云霏在她大伯母母的院子多收买两个眼线。她想知道梅槐花这次来周家是想做什么。 她笃定,这一世没了她冒领周盈盈救命功劳的事,她的名声没有受损,梅槐花也不敢像上一世那么埋汰她,将她说给她弟弟梅县令。但她也笃定,梅槐花来者不善。 有钱能使鬼推磨,周蓁蓁手松,谢氏和她祖母院子里都收买了一两个眼线,一些非机密的消息她很容易得到。现在她深刻地意识到她大伯母对他们小二房的特殊照顾,那么她放再多的钉子都不过。 就在这时,周宪兴冲冲地跑来蒹葭馆,让她兑现自己的承诺。原来昨天他不仅原赌服输,写了九张大字,还额外写了二十一张,背了两篇短文,以此作为筹码,现在来找她兑现棋局。 周蓁蓁将他的功课接过来,发现他背的文章和写的大字是同两篇。 在周蓁蓁检查时,周宪还是有些心虚的,觉得自己有点作弊了,但很快他就挺起小胸膛,她姐又没说背育的文章和抄的不能一样。 “这些够我输九局的,姐你什么时候兑现承诺” 周蓁蓁想到一会还要出门一趟,想说等她回来再兑现。 但很快被这小子抢白,“上次我输三局,你就让我兑现了。你是我姐,我也相信你,但你看我现在积攒了这么多局了,总不能让我继续攒下去吧” 很有道理,周蓁蓁竟无言以对。 “来,咱们移步书房。”周蓁蓁哼哼,小子,你既然找虐,那就来吧 感觉到有杀气,周宪缩了缩脖子。 “其实姐你要欠着也可以的,如果你下午兑现,就给我加两局,晚上兑现,就加三局,明天兑现的话加五局,怎么样”他期待地看向周蓁蓁。 周蓁蓁只回了他一句,“你长得美,想得也挺美的。”一天三成的利,小子,很有经商的天赋嘛。 只花了两刻钟,周蓁蓁兑现完了九局的承诺,她有些志得意满地端起茶来慢慢喝着。 周宪被收拾得很惨,几乎摊坐在一旁,控诉地看着她,“你是我姐,怎么也不知道让一让我” 天知道为了写这些大字和背那两篇文章,他昨天费了一整个下午外加晚上啊。胜利的果实只享受了两刻钟,难受呀。 周蓁蓁好笑,“你想要赢,和林奶公下呀,林奶公能让你把把赢。” 林奶公听到周蓁蓁提他,连忙凑过来。 周宪嫌弃地撇过头。和他姐下棋,自己真能学到了一些,因为每盘棋之后,他姐会告诉他犯了哪此严重的错误,他也不是没有收获的。和林奶公下棋,是每局都能胜利,但有什么意思。 周蓁蓁亲自动手将棋盘上的棋子收了起来,翡翠质地打磨的棋子,碰撞间声音清脆悦耳。 周宪眼睁睁地看着他姐将收拾好的棋子放到他手上,还殷切地叮咛他,“回去再好好努力写字背文章,姐姐等你来兑现棋局,坚持一阵子,你就能和姐旗鼓相当了,姐看好你哟。对了,你交来的大字和背诵的文章,不能和之前的重复哦。” 周宪依依不舍地走了。 周宪走后,周蓁蓁将神童的稿子拿出来,做最后的修改和定稿。 周蓁蓁在犹豫,她想将尾巴改一改,这是见到祝良之后的想法。说来说去她还是想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请到祝良给她弟弟做夫子。 于是她提笔改了起来了。 神童因为一身过目不忘和过耳不忘的本领,博览群书,并将书中的知识融会贯通,创立了自己的思想体系,最终成为一名当世大儒。 他的思想体系中,最有名的便是四为句,可谓震耳发馈,其中前两句便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后面的两句,周蓁蓁故意不写的,还有就是因为改了尾巴,神童的名字被她改为张载。 定稿之后,周蓁蓁将稿子装好。 刚想出门,云霏就拦住她,“姑娘是要去书肆” 周蓁蓁点头,“是的,要出去一趟,你让人备车吧。” “今儿是中秋,书肆只开小半天门,恐怕咱们到的时候店门已经关了。” 周蓁蓁抚额,她还真忘了这一茬,只能改日了。 中秋的晚上,四房的大小主子们要聚在一起吃团圆饭。 开宴前半个时辰,周蓁蓁去白露院带周宪一起去了她爹的春华院,准备待时间差不多,三人再一起到正厅。 在等待的时间,周宪拿出他的五子棋向他爹显摆。周蓁蓁在一旁给她爹讲解一下规则,讲完了规则她便不出声,由着父子二人对弈。 周涎虽是新手,但他本人亦是精通棋道的,弄明白了规则,很快就下得有模有样了。 周宪发现自己占不到一丝便宜,不由得沮丧了一下下,然后就抓着棋子,绞尽脑汁地盯着棋盘。 没多久,周家坊四房房长的后门悄悄地打开,一辆马车低调地驶进了宅子,在云霏的引导下来到春华院。 来了院子外车轱辘声一响,周蓁蓁就站了起来。 “爹,我给祖母她老人家定的一尊佛陀到了,咱们一起出去看看吧。” 他们父子二人正在下的那局棋就快分出胜负了,周宪无力回天,听到他姐的话,他立即就站了起来,分外积极地道,“是什么样的佛陀” 对于儿子的赖皮,周涎笑着摇头。 父子三人走了出去。 从这尊佛订下,到雕刻好送达,也就三四天的功夫。由于周蓁蓁工钱给的多多的,她的要求也被尽量满足。对于他们的速度周蓁蓁很满意,她就知道,没有什么问题是钱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是钱给的不够。 佛陀是用白色的布蔓盖着的,抬进屋后,周蓁蓁直接清了场,完了她一把将布给扯下来。 一尊铜黄色宝相庄严的佛陀出现在他们爷仨眼前。 周涎上前,仔细地端详,“这是给你祖母的” “是啊,这不今天是中秋了吗这是我送给祖母的中秋之礼。” “等等”周涎发现这光泽不对,他试探地摸了摸佛陀的金身后抬头问女儿,“这是黄金做的” 周蓁蓁点头。 这表层是周蓁蓁要求的,故意做旧的,看起来就和黄铜一样,但谁知道这尊佛陀确实是真金铸的呢。 周涎倒叹了一口凉气,然后蹲下,双手紧握着莲花台底微微一抬,“是实心的” “是的呢。” 周涎估摸着,这尊佛陀没个一百两金子下不来。 周涎问她,“你不恼你祖母偏心” 恼,如何能不恼呢。前世今生的偏心,还有前世听信大伯母的话,做主将她嫁给了那姓梅的,还有许多的事如果她祖母不那么偏心眼,护着点他们小二房,他们三姐弟也不至于都落得那样的下场。 但这诸多的恼和怨都是没有用的,指望一哭二闹三上吊让对方悔悟难。 什么都可以选择,但家庭父母,永远都没有办法选择,生在这个家庭是天注定,也是命中的责任,她逃离不了。 或许人与人之间真的要讲究一点缘分的吧,正如她宸七哥一样,同辈的姐妹他哪个都没看上眼,唯独亲近她。 不能怨,不能恼,至少不要摆在明面上。要努力地去改善他们的关系,至少明面上让人挑不出错来。 但这些都不能说,所以周蓁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那爹你呢”受到她祖母偏心对待的可不止她哟。 周涎一时语塞。 “爹,这尊佛陀就等团圆宴之后,你再令人悄悄给祖母送去吧。”说着,周蓁蓁又寻了块干净的布将佛陀给盖上了,脚下的地方还打了两三个结,预防风一吹将布给吹跑了。 周涎看着女儿忙前忙后,突然福至心灵,有一瞬间的明悟。他女儿这种遇事不埋怨不抱怨,迎难而上的品质,比他这个做老子的强。 回想近来他女儿的表现,先是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他这老子往日对他们不够关心的境况,然后努力改善和族里宗房的关系,没见族长老夫人都替她出头敲打周兰吗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了。最后就是他娘这关了,旁的不说,就说他娘那里,这尊佛陀一送,对她多半都得心软。 他通常不是通透之人,能想到这些,也是偶然灵光一现。而且他还咂摸出来一件事,能让女儿妥协并努力去讨好修复关系的人,比如他这老爹,他娘这祖母,还有就是族长那边,哪一个都是她得罪不起的,咳,或者说能做得了她的主的。至于不能做她主的,比如周兰又比如冯奶娘,都被她收拾干净了。女儿这样是不是太过滑头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第39章 周蓁蓁父女三人到萱北堂的时候,正好看到大伯母谢氏扶着她祖母从内室出来。看到她, 两人微微一顿。 这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一直留意着她们动静的周蓁蓁的眼睛。周蓁蓁朝两人身后看去, 跟在她们身后的侍女冲她隐晦地点了点头。 趁着席面准备期间, 周蓁蓁对云霏点了点头, 没多久, 去霏就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等她回来时, 周蓁蓁和她寻了个不远处的角落说话。 “姑娘, 根据我们的眼线得来的消息, 大夫人今儿提前了大半个时辰就到了萱北堂,和老安人哭诉大老爷在京中的艰难,自责自己身体不好,无法再替周家四房开枝散叶, 甚至连管家有些力不从心。然后大夫人还隐约提到了二老爷, 说敬佩他为妻子守了那么多年” 周蓁蓁心中冷笑, 她大伯母说那么多, 不就是给她祖母上眼药吗 谢氏还要点脸,没有明目张胆地插手小叔的房中事,但她话里话外都是提醒她祖母让她爹再娶的意思,还拿四房的子嗣说事可惜她势力不够,否则定要给她大伯送上几个小妾好好替她开枝散叶不可 周蓁蓁还听出了谢氏想上京的想法。 开席了,周蓁蓁不动声色地坐下。 何老安人坐在上首,一眼望过去, 小大房大儿子并她两个大孙子都在京中, 仅余大儿媳并小孙女周盈盈在家小二房呢, 二儿子鳏夫一个,带着一双儿女。 说是一大家子人,竟连一桌子都未坐满,家里的男丁还是太单薄了些,何老安人心想。 开席之前,何老安人说了一些吉祥话。 大家族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他们四房也不例外,大家安静地吃完中秋宴。 下人们忙忙碌碌,一波人伺候主子们漱口净手,一波人将吃剩的席面撤下。 接着,一家子人移步屋外,那里早已备上了瓜果茶点,他们一边喝茶一边赏月。 就在这时谢氏命人送上来一个锦盒。 大伙儿都好奇地看着,“里面是什么东西” 谢氏将锦盒打开,又命人取来了刀具,笑道,“这叫冰皮月饼,是霍家送来的节礼,听说是京城揽月阁新创的一款月饼,稀罕得很,京中许多贵人想买都买不着呢,咱们今晚也来尝尝这新式月饼。” “是哪个霍家”何老安人问,她不记得亲朋好友中有姓霍的啊。 谢氏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些,“回老安人,是咱们庐江郡太守霍文忠那个霍家。” “竟是他们家吗老身不记得霍家与咱们家有来往啊” “还不是盈盈,先前无意中帮了霍小公子一个小忙。然后这霍小公子也真是客气,这不,中秋节巴巴地让人送了节礼来。”谢氏说这话时,眉梢间难掩得色。 周蓁蓁看了周盈盈一眼,又是她的桃花啊。 何老安人开怀地道,“呵呵,那咱们托盈盈的福,也来尝尝这冰皮月饼是个什么味儿。” “祖母,你取笑人家”周盈盈不依地跺脚,满是娇憨。 冰皮月饼就四个,个头小小,装在小锦盒里。周蓁蓁有幸分到一块,她尝了尝,大概是因为粮食纯天然的关系,味道比后世的冰皮月饼更好一些。 周盈盈凑了过来,“堂姐,这冰皮月饼怎么样” 周蓁蓁点了点头,“还行。” 周盈盈定定地看着她,“六堂姐,你变了好多。”搁以前,听到她那句时,即使不掀桌子也肯定甩袖而去了。 周蓁蓁拿手帕抹了抹嘴角,不甚在意地道,“人活着有变化就对了,没有变化那岂不是与死人无异。” 碰了个软钉子,周盈盈便退去了,不与她过多纠缠。 吃完月饼和水果,何老安人就叫散了,不过却将二儿子周涎留了下来。 周涎爽快地应下了,即使他娘不留他,他也要那个借口留下来的,好将他女儿孝敬给她祖母的纯金佛陀送至他母亲手上。 想到一会他娘见到佛陀时惊讶的模样,周涎就觉得心情愉悦。 谢氏端起杯中之酒就吃,借着宽大的袖子挡住了唇边的笑意。她婆婆将小叔子留下,定是要和他说续弦的事儿。连人选她都准备好了。只要她婆婆坚持,她小叔子定然是拗不过的。 等新人进门就好了,软玉温乡在怀,男人也就成了绕指柔。 届时周蓁蓁也没那么多精力去外面折腾了。 谢氏想到近来周蓁蓁折腾出来的事,就一阵恼火。她一直将周宪姐弟二人当作自己的备用小金库,但周蓁蓁一折腾,大房这边就少了近万两银子的进账,她可不敢再掉以轻心了。最重要的是,宗房那边竟然会插手小二房的事,且还是明帮着周蓁蓁,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事了。当时她得知时,真是又惊又怒,她是真没想到周蓁蓁还有那样的本事,能彻底扭转宗房的态度。所以她觉得不能再放任小二房不管了,既然放养出了意外,就找个人来盯着管着他们。 萱北堂内,母子二人相对而坐。 周涎还没看出来他娘留他是有话要说,他一坐下就忍不住说道,“娘,蓁蓁有一份礼物让我转交给您。” 何老安人心思也没在他的话上,“这个不忙。咱们先说说你的事。” 周涎疑惑,“我有什么事” 看他依旧无知无觉的丝毫不为自己操心的样子,何老安人就来气,“你怎么就没有事了你今年才三十八吧不到四十,你就打算一辈子当鳏夫” “娘,我没想过再娶。”其实是想过的,也是近年来的事,但这念头近来被他女儿完全打消了。 “再娶这事赶早不赶晚,李氏也去世那么多年了,你一个人那么多年也算对得起她了,你也不必再为她守着。家里再进个人,知你冷暖照顾你体贴你,我这当娘的也能放心。” 周涎一直认真地听着,等他娘说完之后,他才正色道,“娘,你看我也不年轻了,膝下儿女双全,再续弦就不必了吧。若您实在心疼儿子,那就再纳个妾来照顾儿子的生活起居也就罢了。” 周涎拒绝了莫老安人让他续弦的提议,退一步,只答应纳妾。 何老安人眉头一皱,“是不是蓁蓁不许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插手她爹的房中事”说到这里,何老安人已经有点生气了。加上今天谢氏挑拨了一下之前周蓁蓁招呼都不打一声不吭地就捐了八千两的事,让何老安人非常不满。 周涎哭笑不得,“娘,你想到哪里去了,蓁蓁是个知礼的姑娘,怎么会做这样的事,这事完全是儿子自己的想法。” 何老安人继续劝说,“你大哥在京中,以后有可能外放,你大嫂总不能一直呆在庐江,让你大哥大嫂两人一直两地分居吧你续个弦,以后也好名正言顺地管起内宅这一摊子事来,否则让一个妾氏管家,说出去不好听。” 周涎想了想,这确实是个问题,但这点不足以让他改变想法,“这个以后再说吧。” 正好,周涎听到他的随从在外面清场的声音。 “娘,蓁蓁请大师为您雕铸了一尊佛陀,我让人抬进来给您瞧瞧” 何老安人一听这话,眉头微微一皱,她信佛,知道佛是不能随便请的,就怕请神容易送神难。但现在佛都请到家了,她不见一见,也是对佛祖的不敬。于是她带着沉沉的不郁点了点头。 但当布蔓揭下时,她的态度完全就变了,只觉得这尊半人高的佛陀宝相庄严,眉目慈和,普度众生相,放在她的小佛堂里正合适。 周涎见她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心里也高兴。 何老安人还特意净了手,手指才抚上佛陀的金身,但一上手她就感觉不对,再仔细看佛陀金身的光泽,手不自觉地抖了抖。她环视一眼,发现场上的人已经清得差不多,剩下的都是她的心腹,才轻轻吁了一口气。 她低声问儿子,“这佛陀不是铜制的吧” 周涎乐了,“当然不是,娘,这尊佛陀从上到下用的都是真金只不过外表做旧,咋一眼看起来和黄铜差不多。” 何老安人静默不语,她差点看走眼了。 “这一尊佛陀用了多少金子。” “听蓁蓁说用了一千两,重约六十六斤。” 一千两黄金,就是一万两银子,这礼有点重啊,一时间何老安人突然感觉心中五味杂陈。 女儿请她做主,事成之后答应给她一万两今儿在媳妇特意早早地来到萱北堂,向她哭诉大儿子在京中的艰难,意思她明白,也是想她拿银子出来贴补大儿子那边。 这人啊,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没有对比,就没有什么,日子就能过。被不断索取,也习以为常。 但突然有这么一个人,从来没在她这里索取过得到过什么,却很费心思地选了礼物来孝敬了她,就足以令她触动的了。无论是这尊佛陀本身的价值,还是所花的心思,谁又敢说她是敷衍人的呢 何老安人张了张嘴,“这佛陀太贵重了” 周涎安慰她,“这是孙女孝敬您的,你受着就是了。” 何老安人静默了,孙女的举动让她想起往日二儿媳还在时,也是不时给她送东西的,李氏送的东西都是不拘价钱的。当时她在大儿媳有意无意的言语下,总觉得看不上那些满是铜臭的东西,连带地也厌恶二儿媳。但自打李氏死后,她就很少再收到贵重的礼了,大儿媳送的东西吧,总是名头好听,实则不值什么钱的。 “娘,我让人给你抬到小佛堂去吧。听蓁蓁说这尊佛陀是请了高僧开过光的,可以直接供奉。” 这话打断了她的思绪,莫老安人跟着过去了,一直叮咛他们小心轻放。 在周涎回去前,何老安人又问了一遍,“你真决定不续弦了” “是的,以后我就守着他们两个孩子过吧。要是娶个心大的,咱们就别想过安宁日子了。我也快四十了,可禁不起大折腾了。再过几年,等宪哥儿娶妻,再生个孙子给我,我就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这一生啊就圆满了。”说着以后的生活,周涎一脸的轻松, “娘,这样就挺好的,宪哥儿近日也知道用功读书了,日后你就等着享福吧。还有蓁蓁,以前蓁蓁或许不懂事,但现在儿子冷眼看着,不比盈盈侄女差。” 何老安人难得的没有反驳,只是心里在叹气,终究还是男丁太少了,老二膝下才宪哥儿一个儿子。 谢氏焦急地等了两天,萱北堂那边始终没有动静。 在周蓁蓁的示意下,谢氏得知了周蓁蓁在焚香堂订制了一尊纯金打造的佛陀给她婆婆,当时她就将手中的杯子狠狠砸了。 她一直将周蓁蓁手中的三万两当作囊中之物,但这才几天,她就花没了近两万两她知道这两笔银子她是不可能再弄到手中了的。另外的八千两,她也很难拿到了。如今她婆婆收了周蓁蓁那么大的礼,怎好意思再张口从她那里拿银子 输了,所有算盘都落空了。 甚至连她小叔子续弦的事,估计都难如愿。毕竟前几天周蓁蓁刚花了八千两为她爹筑威望做名声,她小叔即使心中乐意娶新人也不会在这当口。她小叔本人一拒绝,她婆婆不逼迫,这事能成才怪呢。 果然,她接到消息说是她小叔本人拒绝了续弦的提议。 谢氏狠狠地往桌子一拍,“只会拿钱开道”她心里恨得不行。 她只觉得近来处处不顺,有心想到庙里拜一拜。 等她心情平复下来之后,心腹丫环才上前打扫茶杯的碎片。 “这些事不要告诉七姑娘”谢氏低声吩咐,她的女儿只需要活得冰壶秋月,不需要知道这些阴暗的手段和算计。 因为在谢氏的院子布了好几条眼线,周蓁蓁很快就得知了谢氏气得砸了杯子的事,当时她就胃口极好的添了半碗饭,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君子报仇,从早到晚,每时每刻,谢氏,你准备接招吧。 用了膳,周蓁蓁就准备出门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0章 第四十章 第40章 木子书苑 这里可真是门庭冷清, 比起对面大火的浩瀚书肆, 即使自家不愿意承认门可罗雀, 但书苑内确实是小猫两三只。 就这仅剩的几位客人在发现没办法找到自己要的书之后,也陆续抬脚离开了木子书苑。 书苑的小二将人送出门后, 回到柜台旁没精打采地趴着看掌柜的打算盘。 “李掌柜, 你怎么打算盘还打得这么起劲啊,咱们木子书苑一天都没卖出几本书,有什么账可理的啊。” 李掌柜头也未抬, “即使一天只卖出一本,这账也要理清楚。” “李掌柜, 你说再这样下去, 咱们书苑会不会关门大吉啊” 李掌柜眉头一皱, “别瞎说。”这铺子都是李家的,关门大吉不至于, 只是少赚点罢了。 这便是周蓁蓁踏入门时所见到的景象。 木子书苑是她娘的私产之一, 之前她不耐烦管理, 周宪又小, 这些年一直是她外祖家代为打理的。 李掌柜之前便是一直打理书苑的,自然认得出周蓁蓁。 此时看到她, 他立即扔下账本迎了上来,“六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周蓁蓁环视了一下, “书苑的生意一直都那么冷清吗” 云霏也跟着说道, “是啊李掌柜, 咱们书苑和斜对面的浩瀚书肆客人怎么差那么远啊。” 周蓁蓁顺着云霏所指看过去, 心中若有所思,浩瀚书肆好像是沈氏一族的所开设。 李掌柜苦笑,“现在不是快到秋闱了吗浩瀚书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套题,里面前半部分包含了历年来题选,后半部分的内容则是对今年的考题进行了预估,许多考生都挤去了浩瀚书肆。不过六姑娘也不必担心,这情况过一阵子就好了。 周蓁蓁一愣,这和后世闻名教育的三年模拟五年高考有异曲同工之妙。果然不能小视天下英雄。 这就难怪了,这时民智未开,能看书买得起书的大多数都在中上层。俗话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学而优则仕,无数读书人削尖了脑袋就想通过科举出仕,浩瀚书肆的做法相当于压题,算是紧紧抓住了读书人的痒点了。 周蓁蓁问,“李伯,那套题选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否则一套名不见经传的题选应该不会如此火爆。” “六姑娘英明。”李掌柜心想,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六姑娘,似乎长大了不小,思维变得敏捷了,整个人看着聪慧了,不像之前一团孩子气,只是个霸道有些跋扈的小姑娘。 李掌柜心里活动得厉害,却不妨碍他解释,“那套题选听说是出自三位老资历的名师之手,其中一位就是镜水先生。听说浩瀚书肆这次拿出了题选三成的利润给他们做润笔费。” “李伯,你觉得这三位有何特别之处,为何那么多书生买账” “这三位一直都尝试着压题,特别是镜水先生,不过之前都是小打小闹,并不出名。但在今年的县试和府试的押题中,连押中了好些题,这才火了起来的。所以他们这一套会试题选才会如此火爆。” 周蓁蓁闻言,笑了笑,这不一定能准吧县试和府试,出题者分别是县令和太守等地方官,都是地方官,经略地方日久,出题习性被那些日夜琢磨他们的人猜中几分并不罕见。那三位名师,想来应该是安庆府或者周边的人。但是会试,出题的主考官少说也是京城的大学士们,并且每一任的主考官都尽量不同于上一回,那镜水先生三位从何预测起 周蓁蓁想了想,问道,“这样的动静多久了” “六姑娘,这个我知道。”李掌柜未说话,一旁的小二探头过来说道,“之前镜水先生他们押题的事一直都是小范围的传播,知道的人不多。是这次浩瀚书肆大量刊印之后,这三人连带着题选才火爆起来的。” 骚操作。周蓁蓁对沈家的这波操作不得不服。 这时的政治环境不如后世宽松,后世每年有多少参考书,怎么猜题压题都没事,但在这时不行。 在这里,读书科举是最快改变自身阶层的途径了,所以猜题压题一事事关重大。 上位者最忌讳别人猜中自己的心思,若是猜不中,也就罢了,主考们通常都会一笑置之;若是猜中了,难免会被人联想到泄题上头。即使主考官们问心无愧,但他们的政敌们呢 那这样,难道没人猜题压题吗有,甚至可以说很多,但都是私下的,只服务于自己的家族或者自己的直系血亲,决不会如此大张旗鼓,以此谋利。 “要不,六姑娘,咱们也请几位类似镜水先生的名师跟风来一套题选”小二笑嘻嘻地建议。 李掌柜轻斥,“张达,胡说什么你” 周蓁蓁看了看他,“你倒是挺上进的。”国人的山寨思想真是自古不绝啊。 小二嘿嘿直笑。 周蓁蓁对他说,“你去浩瀚书肆买一道题回来。” “好咧。”小二兴匆匆地跑出去了。 周蓁蓁将人指使了出去。 “六姑娘,您这是”李掌柜以为她真被小二张达说得动了心思,有点急了。 周蓁蓁抬手稳住他,“别担心,我知道沈家此举无异于玩火,祸不远矣。”今年的县试和府试,主考官们还不知道如何心里不舒服呢,他们还如此高调,她对此只能说一句,好胆。 她买这套题选,不过是想着知己知彼,承认别人的优秀,是自己变得优秀的开始谨记别人的愚蠢,是预防自己犯蠢的良药。 听她这样说,李掌柜才算放下了心,他不知道浩瀚书肆此举算不算玩火,但直觉那样的做法不妥。 周蓁蓁也没想到,在后世大行其道的各种模拟试题参考书,在这里完全行不通。果然是国情不同,很多东西不能照搬的。 “六姑娘到书苑来,是想拿什么书吗是的话,你将书名告知老朽,老朽帮你取来。” “不是的,李伯,我这次来是想出一本书。”这也是周蓁蓁将店小二支使出去的一个原因。 李掌柜完全没想到周蓁蓁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六姑娘能让老朽看看是什么样的书吗” 周蓁蓁示意云霏将她的稿子给李掌柜过目。这是一份手抄稿,不是底稿。神童这本书她一共做了两处防范,防止有人想将这书据为己有。 神童的故事不长,没多久李掌柜就看完了。 看完之后,他迟疑地说道,“六姑娘,市面上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故事,老朽并不能估测它的前景。而且老朽以为,故事最后一段,似乎与之前的故事格格不入,但又不掩其精华” 李掌柜能当木子书苑的掌柜,自然不是目不识丁之辈,相反,他比一般的掌柜的文学素养还要高一些。 四为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李掌柜将这话咀嚼了三遍,好悬才忍住追问下两句的冲动,他也猜到最后两句是作者故意不写的。 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着后面那两句,又该如何的大气磅礴。他甚至试着接了一接,但狗尾续貂怎么也无法令人满意。 他想去掉这一段,保存整个故事的完整性,却又舍不得。总的来说,前面的故事,有些过于理想化了,偏偏因了这结尾,这结尾充满了矛盾感与真实感,真是令人为难。 周蓁蓁不难看出李掌柜对结尾那一段的欣赏,对于他口中的前景,她懒得去预估,神童这书对于文坛而言是一个新的体裁,成书之后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她也没办法预测。 “其他的暂时不考虑,先刊印一千册吧。” 这时,李掌柜突然翻到了最前面的序言致吾最挚爱的亲人 不难看出,这序的大意就是作者千行写神童的主要目的,以及他心中美好的愿景。从这序言可以看出作者是写给一个晚辈亲人的,希望他的晚辈亲人能成为神童那样的人,心中有道,不畏艰难困苦,砥砺前行,终成大器。 这样的期许,怎么和六姑娘九少爷的境况有些像呢不过他随即又否定了自己那异想天开的念头。六姑娘怎么可能是作者千行,况且作者的期许不止适用于六姑娘和九少爷身上,也适用于很多人的。 “六姑娘认识这作者千行吗”李掌柜随口一问。 “李掌柜,这书就是六姑娘写的啊。”云霏嘴巴很快,一下子就将这事给秃噜出来了。 周蓁蓁阻止不及,也没想过要阻止,至少在她看来,李掌柜是可以作为知情者的。 李掌柜一愣,转而大喜,“此话当真”没想到啊,这书的作者竟然真的是六姑娘,太令人意外了。不过无论如何,主子本领越强,他们做属下的只会越有盼头。 周蓁蓁点了点头,“如假包换。” 紧接着她叮咛,“这事暂时保密,无论谁来问,你都别透露。” 李掌柜慎重地应下了,“老朽省得。” 最初的震惊过后,他们的话题再次转到正事上来,“这个故事字数并不多,印刷成册的话太单薄了些。如果是两个这样的故事合在一起就刚刚好。” 周蓁蓁沉默,这个她是知道的。 “不然这样吧” 周蓁蓁建议李掌柜将神童印刷成后世台言那种比口袋书大点的版型,但两人合计之后,发现这样弄还是有些不够。当然,他们也可以将字体弄大一些,但这建议被周蓁蓁自己都给否了。 她想了想,决定加入漫画人物,这样的话,内容就足以撑起一本书来了。 她记得她七哥工笔画很不错的,就他了。 这样决定了之后,周蓁蓁就决定回去抓状丁,然后和李掌柜约好了过两日再来。 他们刚商量完毕,小二就挥舞着一套会试题选回来了。 周蓁蓁接过之后,让云霏打赏了他,在他满是期盼的目光中走出了木子书苑。 此时,对面的闻登酒楼,响起了一道兴奋的声音“公子,是周六姑娘她就在楼下” 阿誉真心觉得自家公子和周六姑娘真是缘分啊,随便出个门都能偶遇。 好一会,阿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公子没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周蓁蓁,而是冷冷地看着自己,“她是你什么人你一见着她要热情兴奋你如果想认她为主,我立刻将你给她送去。” 阿誉缩了缩脖子,公子好大的火气啊,从昨天到现在了,都是这副鬼样子,连一年一度的中秋夜都没好好过。 周蓁蓁似乎听到有人唤她,香腮微抬,就看到袁溯溟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 冰冷刺骨,他似用冰将自己包裹了厚厚一层,截然不同于以往两人相处时的轻快,她呼吸微微一窒,然后匆匆地收回视线。 她的退缩,袁溯溟轻嗤。 周蓁蓁转身匆匆离开,告诉自己这样也好,这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但想起那个梦境,她觉得胸口闷闷的。她前世得到过的善意太少太少,他能在她死后,给了她儿子一条活路,甚至尽到了她这做母亲的没有尽到的教养的责任。就凭这一点她就感激他,真的。或许他这样做的原因不是因为她,但没关系。 基于这一点,她就不想伤害他。更别提这一世,相识至今,他没有伤害过她,反而帮她良多。是她不好,希望他能尽快走出来。 阿誉眼睁睁地看着周蓁蓁和她的丫环走远后,自家公子板着脸坐下,周遭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阿誉只能躲到门口顺便看看客人来了没,该不在闷骚中爆发,就在闷骚中变态。让你用冷若冰霜的态度对待人家,人家不走,难道留下来继续感受你的死亡视线吗 但看着他直挺挺地坐在那的背影,阿誉又觉得心酸。 哎,他家公子哪都好,就是在男女之事上不开窍,正视自己被嫌弃,认真审视一下问题出在哪,再去好好解决掉不行吗 良久,里面传出一道闷闷的声音,“让人留意一下这木子书苑最近的动态。” 阿誉咧开嘴,“好咧,保证没问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第41章 没有意外, 周宸被抓了壮丁,每日从县学归来, 就来帮周蓁蓁画神童的人物画像。一连忙和了几天, 他才将周蓁蓁要求的人物画像和其他情景图像画出来。 周宸落下最后一笔,最后一张人物画像完成,交给周蓁蓁过目, 得到她点头肯定之后, 他长吁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人往后躺倒,就差没躺平在炕上了。 周蓁蓁在整理所有话稿, 看他这样忍不住笑道,“有那么累吗” 周宸躺着就不想动弹了, 闻言忍不住反驳, “废话,你是抓壮丁啊, 我每日忙完功课还要来帮你画工笔画, 偏偏你要求又贼多, 差点让我撸秃头了。” 周蓁蓁白了他一眼,如果你不是笑着说的, 我就信了。 周蓁蓁瞅了他浓密的头发一眼, 没看出来哪里秃头了,“改天给你弄个生发水” 周宸抚了抚发头, 罢罢手, “这个以后再说。”其实他心里美滋滋的, 虽然被奴役了几天,但他的工笔画倒有了不小的进步,感觉原先的瓶颈松了,局限性一下子就没了。 周蓁蓁整理画稿的时候,周宸拿起神童的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我说七哥,这书你也能看得进去”他这已经是二刷还是三刷了她想想,她七哥今年是十五还是十六了十五六岁搁后世还是少男呢,看童话寓言也挺正常的吧 周宸振振有词, “怎么就不能了比起时下的话本都是才子佳人那一套,你这神童虽然故事幼稚了一点,理想化了一点,但看完会觉得心情很愉悦的” 闻言,周蓁蓁翻了个白眼,“这本来就是写给孩子看的,当然要教一些正能量的东西。” 周宸已经很习惯他这堂妹不时蹦出些个别他没听过的词了,但咀嚼一二,还是能明白它们的意思的。 “奇了怪了。”周宸将神童迅速地翻了一遍,“你这书虽然是短短的一篇,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让人停不下来,不知不觉地就看完了。” 废话,她这文仿照的是灰姑娘的写法,灰姑娘这故事能经久不衰,自有其神奇之处,尤其节奏掌握得特别好。 灰姑娘用的就是爽文的写法,中间小压抑、小轻松、压抑、大逆袭等相互穿插调节,快感逐层递增,让人揪心又不至于太过压抑而放弃一直欲罢不能地看完。 “等你这书出来,给我拿十套,我要送人。”周宸很不客气地打劫。 “你要送你朋友”周蓁蓁眨眼,难道她七哥的朋友和他一样也都是大龄幼童 周宸忍不住弹了弹她的脑门,“乱想什么呢,我朋友家有弟弟妹妹的,这书正适合他们看。” 好吧,是她想岔了。 周宸合上稿子,最后问,“还有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 周蓁蓁摇头,“我检查过了,完美,不需要修改了。” “那就好,我先回去补个觉了。”说着,他伸了个懒腰,然后下了炕,抬脚就往外走。 周蓁蓁想起这段时间他确实辛苦,连忙跟着送他出去,“七哥走好,小心台阶。” 那狗腿的模样让周宸失笑,“得了,你回去罢。” “对了,别忘了明天游湖的事。”周宸提醒她。 “放心,忘不了的。” 周蓁蓁让人将神童的稿子和连带着画稿一道送去木子书苑,这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一时间空闲下来的她才想起好像她弟弟周宪好久没来给她交作业了。她一问才知道,这段时间周宪自忖五子棋棋艺猛进,已经不大来她这里找虐了。而是将五子棋带进了族学,如今一边虐着同窗,享受着赢棋的快感,一边还不用背书写大字,日子不要过得太滋润。 而随着五子棋在周家坊盛行,渐渐地就往外辐射开来。 这年头,孩子们的娱乐项目很少,加上五子棋比围棋容易,也是锻炼脑子思维的,所以家长们得知了孩子有了这个爱好,也并不反对。 周宪那破孩子才半桶水晃荡,就想要逃出她的手掌心没门。 小骚年,欠缺挫折教育 周蓁蓁想了想,写了一个五子棋的攻略和一些经典布局的攻防之类的,准备让李掌柜刊印出来,顺着这股潮流赚上一笔,还能挽救一下木子书苑的营业额。 八月十八,秋高气爽,周蓁蓁随着周宸一道,依约来到巢湖。 他们早就订好了一艘大型的美轮美奂的画舫,大家到了就依次登上画舫,不必在别处等候。 周蓁蓁随着周宸进去,发现这次来的人出乎意料的多。庐江境内七大家族都有人来,顾淮、裴琛、盛喧、沈瑛兄妹,沈君瑜身后还跟着陆锦颜,徐汜和陈粲也在,还有霍太守家的两位公子也来了。大公子霍东来陪着袁溯溟在不远处,小的霍西潜对周盈盈很是亲近。还有一些眼熟但不太叫得出名字的少年郎和姑娘家们。 得,他们这些人一出现,庐江这些七大族的天之骄子们全都沦为了陪衬。 让周蓁蓁意外的是,袁溯溟也来了,原先他用的是化名,知道他身份的人仍旧不多。但经过了陆家贡茶备选资格被取消一事,在场的人又还有谁不知道他背景深厚来头不小的。没见此时霍大公子都在一旁作陪客呢。 “七郎和蓁妹妹来了。”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 周蓁蓁谁这么称呼她的她可不记得自己和他们中谁有那么亲密的关系啊。 听到这个称呼,众人看了过去。 袁溯溟抿了抿唇。 一旁的阿誉暗暗叫糟,这些人怎么乱喊啊,蓁妹妹是他们喊的吗 裴琛暗叫糟糕,之前私底下叫顺口了,他竟在大厅广众之下喊了出来,有点过于亲密了。 周宸脑门疼,他低头对周蓁蓁解释,“别介意,这个是他们私底下的称呼。” 盛喧打着圆场,“是啊,私下里跟着七郎叫习惯了,一时没改过来。” 这时,周盈盈迎了上来,“宸七哥和六堂姐也来游湖吗早知道我就等你们一起出门了。” 周蓁蓁笑道,“等不等的没什么关系。” 周宸给裴琛使了一个眼神。 两人走到旁边,“不是说只咱们几个聚一聚吗怎么变成了这么多人”有些人他们根本就不熟好吧。 裴琛苦笑,“没办法,那些人知道我们来游湖,这一个带一个的,都是不能拒绝的主,我能怎么办”他也烦啊,这么多人在,想和周蓁蓁谈安宫牛黄丸的事都不好谈。 人齐之后,各种美食美酒陆续端上。 周蓁蓁发现他们乘坐的大画舫身后还跟着一艘小画舫,这艘小画舫是为大画舫服务的,酒水美食,务必不使大画舫沾上半点烟火气息,甚至小画舫上面的男男女女都是会水性的,就是预防大画舫的公子贵女们不慎落水能够紧急救援。各种服务做到了极致。 那么多人在,于是就有人提议大家来场才艺展示,琴棋书画皆可。 这项建议得到了大家高度的赞同。 周蓁蓁失笑,在场的是一群知慕少艾的少年郎姑娘家,都很有表现欲嘛。 最终大家决定,才艺展示分为三项,韵律为一项,书画为一项,棋为一项,每项各评出技艺最精湛的一人来。 裴琛提议“没点彩头也不像样,这样吧,咱们在场的人随手给出一件物品,到时均分给评出来的三人,如何” 这提议得到绝大部分人的认可。 在他的示意下,侍女拿了一个大瓷盘子上来。 众人起着哄。 这些公子贵女出门,身上多少都会带了一些或值钱或不值钱的小物件,以备不时之需。这会,小手环,或者是小巧可爱的金珠银项圈陆续落入盘中,更有大胆的姑娘取了头上的簪子放上去,然后还冲人群中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轮到袁溯溟时,阿誉上前在盘中放下了一枚板指。 其他人都出了彩头,周蓁蓁也不好例外。但当她朝云霏伸手,欲添彩头时,被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慢着慢着”裴琛挤上前,“关于蓁妹妹添的彩头,咱们能不能指定一下啊” 有猜中他的心思的,连忙叫好。 周蓁蓁的动作停下了,奇道,“这是为何” 周宸连忙上前护着自家妹妹,“我说,裴琛你差不多得了,别弄这些乱七八糟的啊。” “我说周七郎,你别急着护犊子啊,这事不难,咱们问问蓁妹妹的意思,如果她也觉得不行,再说好不好” 周宸与周蓁蓁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隐约猜到了什么。 “那你倒是说说看。”周宸环胸。 裴琛笑着问,“蓁妹妹,我们是希望你能拿出两三粒安宫牛黄丸出来做彩头。” 周蓁蓁还没说什么,周宸就第一个抗议,“裴琛,你这就过分了啊,别人出彩头都是一份,你却要蓁蓁出两三份”一粒都算给他面子了,还两三粒,美不死他。 周蓁蓁不说话,由着周宸替她出头。 裴琛讪讪地道,“这不是三个项目都会评出一人来嘛,如果只有一粒安宫牛黄丸的话,不好分啊。” 周蓁蓁扯了扯周宸的袖子,然后冲裴琛示意了一下,两人就到一旁交换了一下意见。 她向周宸表态,“彩头指定安黄也不是不行。” “嗯,我猜你也会愿意的。但这事你得听我的,安宫牛黄丸拿一粒出来就好。”拿多了也收不到人情,何必。 周蓁蓁爽快地点头。 周宸回去对裴琛说道,“蓁蓁出一粒安宫牛黄丸。” 周蓁蓁依言取了一粒宫黄牛黄丸放进了盘子里。 裴琛一看就知道是周宸坏事了,没好气地道,“蓁妹妹出一粒安宫牛黄丸,那你出啥” 呃周宸傻眼,他今儿出来身无长物,只带了一荷包的银子,他用打着商量地口吻问裴琛,“不然我捐一包银子” “谁稀罕你的银子啊。不行你就拿头上的玉簪,或者你这条紫金腰带,我不嫌弃。”裴琛不怀好意地刁难他。要么披头散发,要么将腰带去了,选一个吧。 周宸瞬间石化。 周蓁蓁忍着笑,“裴三少,我替七哥出一件吧。”说着,将她原先就打算给的彩头一枚精致的小铃铛给了出去。 袁溯溟原行漫不经心的目光瞬间凝在小铃铛上面。 “蓁妹妹下不为例啊。”裴琛还算给周蓁蓁面子,转身时对周宸来了一句,“便宜你了。” 没多久,彩头就收齐了。并且按照价值,尽量均分为三份,周蓁蓁给出的那颗安宫牛黄丸就放在中间那份彩头里面。 于是,才艺比试开始。 三相才艺,每个人每一项都有一次机会。 周蓁蓁其实对展现才艺这节目兴致缺缺的,她已经过了那个享受众人惊叹崇拜的目光的年纪,但又不想过于特立独行,便随意挑了棋的那项,准备上去下一把。 与她对弈的人是顾淮,顾淮从一开始就坐在那了,已经连胜了好几个人,是当之无愧的擂主。如无意外,他应该是想赢的。 周蓁蓁刚坐下,很巧合的,袁溯溟和霍东来两人就走动到他们不远处,不走了。 周蓁蓁有些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哎,怎么就那么巧呢。 她一坐下,顾淮就歉然地说道,“蓁妹妹,那粒安宫牛黄丸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会放水的,抱歉了。” 周蓁蓁 “你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就好。” 顾淮点了点头。 两人开始对弈,周蓁蓁没怎么费心去下,很快就被淘汰了。 “我输了。”周蓁蓁笑着站起来。 顾淮就不好意思地道,“蓁妹妹,承让了。” 周蓁蓁点了点头,走出舱内。 巢湖不愧为后世举国闻名的五大淡水湖之一,景致是真的美,视野开阔,湖面波光粼粼。临湖远眺,周蓁蓁甚至能想象出傍晚的湖景,应该能当得起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一名句的描写。 “刚才下棋,你放水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小修) 第42章 很平铺直述的一句话, 却让人听出这话里的燥意,带着一丝笃定和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质问。 熟悉的声音让周蓁蓁回过头, 果然看到袁溯溟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少年擎长的身躯, 定定地站在那里,倔强地注视着她,整个人带着一丝外人难以察觉的委屈。 周蓁蓁看着他, 轻轻一叹, 眼前的人还是个少年郎哩,尚未成长成为后来那个杀伐果断溯溟公。 袁溯溟漆黑的双眼凝视着她,似乎固执地等着她的答案。 刚才在里面, 他真的是越看越生气,她拒绝了他, 与他划清了界线, 她就挑了这么一个人对好吗她明知道他的身份的,却选了一个不如他的人, 顾淮, 呵呵 所以她出来船舱后, 不久后他忍不住将霍东来打发了也跟着出来了。 周蓁蓁不知道,两人一前一后地出来, 也惹来了里面有心人若有似无地猜测。而袁溯溟纵然知道, 但那又如何 她行棋放水的事,周蓁蓁并不意外袁溯溟能看出来。 “顾淮的棋艺还是非常不错的。”真下到最后, 她也不一定能赢。 袁溯溟嘴唇微抿, 他微微垂下双眼, 袖口下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她这是在称赞顾淮吗她知不知道,比起他来,顾淮不如他多矣 周蓁蓁轻声说道,“其实无论与谁对弈,结果都是一样的。”她并没有想赢的欲望。 后面这话奇迹地安抚了他,袁溯溟眉目舒缓,她是在解释,她并非对顾淮特别,只是不想在上面浪费时间吗 只是,“你不想赢” 袁溯溟敏锐地捕捉到这点,不想赢就是那些彩头中没有她想要的,这里当然也包括了他特意让阿誉放下去的绿板指 周蓁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手扶在船杆上,眺望着看不到边际的湖面,“我此行就想来看看这湖光山色。”所以对里面的各种比试并不感兴趣。 袁溯溟缓步上前,他的手扶上船杆,与她一起观这湖光山色,似乎这巢湖的风光都平比如要美上几分。 周蓁蓁就站在他旁边,能感觉到他气息愉悦。如果用后世的一句话说,就如同一颗海草海草,浪花里舞蹈 “你想让你弟弟拜祝夫子为师” 他的话让周蓁蓁所有的想象戛然而止,她筱地转过头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袁溯溟沉默。 不远处的阿誉听到六姑娘的质问,替自家公子捏了一把汗。公子怎么就将这事说出来了果然是色令智昏吗 在袁溯溟沉默的时候,周蓁蓁心思百转,很快就捋清了最有可能出问题的地方。毕竟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神童那书一出来,她的心思是瞒不过他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因为神童那本书吧。”周蓁蓁很肯定地说道。 袁溯溟没有否认她的话。 知道了书的内容,看了写在故事最初的序言,还有结尾,他能猜出她的目的,也就不奇怪了。 特别是最后一段,她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痕迹太明显了。当然,也可以叫一箭双雕,还可以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像祝良这样的准大儒,四为句对他的触动一定是非常大的。只要能触动到他,她为周宪拜他为师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但袁公子未免也太神通广大了点,她昨晚刚送去的稿子,木子书苑还在刊印的书,转眼眼前的人就知道了全部内容。 所以她说,有时候聪明人太讨厌了。她甚至生出一股既生周,何生袁的感慨。 “那本书写得不错,就是有点过于理想和天真了。”这是袁溯溟对她写的那本神童话本的评价。 不远处的阿誉都忍不住抚额了,我的公子啊,你就不能夸夸人六姑娘吗非要一张嘴就是批评否定的话这搁谁谁乐意听啊。 如果阿誉知道注孤生这个词的话,他感觉自家主子就是注孤生的命。 周蓁蓁没有否认这一点,她的定位就是这样的啊。 “你想要你弟弟周宪以神童为目标,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没办法做到像神童一样的过目不忘,对他的打击会有多大”袁溯溟问她。 周蓁蓁倒不担心这个,记忆是有特点的,虽然她不记得如何去培养一个人的记忆,但既然有方可循,那就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况且据她这段时间对周宪背诵文章时的观察,他的记性很不错,做到过目不忘,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是她为他量身定制的优点。一个孩子的成长,是需要肯定和夸赞的。没有什么比自身具备了一些特长或者优点更容易获得别人的肯定与称赞的了。这样的孩子成长起来会更具自信,对生活也会更积极。 周蓁蓁说道,“先试试咯,既然能有神童一,难道就不能有神童二吗” 不行就继续调整呗,其实她拿周宪这个弟弟当孩子来教的,她也不懂怎么教育孩子,只能摸索着来,不然还能咋地,她爹不懂也不管。 袁溯溟话锋一转,“其实你那话本最后一段写得很好。” 他说的是四为句吧周蓁蓁暗忖。 他定定地看着她,“大音无声,只这两句,读起来就有震撼心灵之感。世人常说狗尾貂续,你那话本恰好相反。” 那必须的啊,张载是一代名儒,他的四为句真的是很震撼心灵的,特别是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她几乎是毛骨悚然的,全身如同被电流激过一遍一样。 “其实四为句并非我原创。” “那是何人所创” 袁溯溟一愣,他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那四为句虽然只听前两句,但他可以想象出后两句是何等的气垫磅礴之语,这四为句若出自他人这口,绝不会默默无闻于世间,他不可能没听过。 他看着周蓁蓁,她知不知道她这句否定的话,会推掉多少的荣誉 “所创之人名为张载。” 袁溯溟失笑,张载,不是她那本神童的主角吗他只当她又调皮了。 周蓁蓁见他不信,还笑,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哎,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了。 “你说祝良大夫子有可能收周宪为徒吗”话题又绕回来了,周蓁蓁觉得反正袁溯溟都猜到了,她也不必藏着掖着,正好她心里没底,就问问他呗。 “其实还差一点。”唔,还差临门的一脚。 “怎么说” “这事你别管了,我帮你。”袁溯溟定定地说道。 不远处的阿誉听到这话差点没跳起来,心中无比振奋,公子啊,这样就对了嘛。既然喜欢人家六姑娘,就别和人家怄气啊,被姑娘拒绝了一次又怎么样,脸皮厚点,多刷刷好感,对方搞不好就心软了呢。和姑娘家较劲,没用的。 “这个就”不用了,周蓁蓁刚想拒绝。 那边阿誉就冲了过来,打断了她的话,“公子,里面的才艺比试快结束了,你快进去吧。” 袁溯溟知道阿誉是依着他之前的吩咐上前提醒他的,但阿誉打断了她的话,很好,他是真的很不想听到她的拒绝,不想她和他这样生分。 周蓁蓁疑惑地看着他们,里面的比试关他什么事 袁溯溟站了起来。 周蓁蓁有些莫名。 袁溯溟问她,“要一起进去吗” 她摇头,她还要避嫌呢,怎么可能和他一起进去。 袁溯溟点了点头,对她的拒绝不以为意。 难得的好说话。 看着他们往里走的背影,她心里叹了口气,知道经过这次,上次她的话是白说了,不由得苦恼地蹙了蹙眉。 但他作为她儿子的救命恩人,认识以来还帮了她不少忙,让她硬起心肠来对他冷言冷语伤害他,她又做不到,毕竟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因为彩头是各家公子和姑娘捐赠这个原因,这三场比试,参与的人都很卖力。 袁溯溟进去时,三项才艺比试已经有两项决出结果,无人敢再上前与之一争了。 棋的比试只剩下顾淮在慢慢收拾棋子音律那边是周盈盈拔得头筹,她此刻正朝众人盈盈一拜,口称承认书画那边是沈君瑜在挥毫,惹来阵阵赞叹之声,不少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等她笔落,她这副作品便是这场书画比试的头名,许多人都站在不远处伸长了脖子想一睹为先。 袁溯溟径直走到书画的比试区域,铺上宣纸,取了一只湖笔,蘸了墨,开始挥毫。 他的举动让在场的许多人都吃了一惊,他们都以为他不屑在这种小场合一展才华的。 霍东来、徐汜、沈瑛等人相继来到他旁边观看。 等沈君瑜落下最后一笔,抬眼时,看到袁溯溟正聚精会精地笔走游龙。 她脸就是一白,每一项只能决出一人,他下场了,她就要被淘汰了 本来她还想赢了这一场,将他的板指拿到手,周盈盈想必也是一样的心思。 他这个时候下场,是有什么想要的吗思及传闻中他与周蓁蓁的纠葛,以及刚才两人一前一后去了船舱外,沈君瑜此刻只觉得满嘴的苦涩。 现在他连她隐晦地表明心迹的机会都剥夺了吗他为什么不先淘汰周盈盈难道他是爱屋及乌吗 其实袁溯溟拿她开刀是在情理之中的,从接下来的事可以看出这一点。 试想,袁溯溟当然可以一马当先地先挑了顾淮,但是之后呢三位在三项比试中拔得头筹的人之中,他一个男子和两位女子,对于彩头怎么挑难道他能霸道地说要先选吃相太难看了。 所以顾淮还得留着,暂时不能去掉,那他只能从周盈盈和沈君瑜二女入手了,韵律和书画,作为男子的他先挑的毫无疑问肯定是书画。怪只怪她不是韵律那项才艺的头名吧。 没多久,阿誉偷偷溜出来,到了周蓁蓁身边,“六姑娘,里面正上演着好戏呢,进去看看” 好戏周蓁蓁不解。 “六姑娘进去看看吧,你进去了,不会后悔的。”阿誉舌灿莲花,极尽所能地怂恿。 “那就进去看看。” 周蓁蓁答应了,阿誉高兴地差点就跳起来了。 他家公子为了六姑娘正在里面撕杀,六姑娘怎么能对此一无所知呢他家公子大概害羞,不愿意让她看到那一面。可阿誉觉得,或许六姑娘见了他家公子那么卖力地为她发光发热,一个感动就以身相许了呢 他为自己的机智疯狂呐喊,他是最佳助攻,他家公子上哪找他这么贴心的仆人 周蓁蓁进去的时候,众人正围着袁溯溟品评他的字。 他的字用的是草书的写法,已气候小成,一手草书,笔走游龙,给人一种锋芒毕露气贯长虹之感。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众人心中暗道,不愧是出身大家的公子,他们之前的画作和书法与之相比,空有其形而无韵,就比幼童涂鸦好一点。 毫无疑问,书画比试,袁溯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周蓁蓁一时间有些弄不明白袁溯溟下场的原因,他不像是还需要他们在场这些人投以崇拜的目光的人啊。 至此,三项才艺比试的头名都出来了。袁溯溟、顾淮、周盈盈三人将会各获得一份彩头。 周盈盈站在袁溯溟与顾淮两人之间,如同被众星拱月一般,顾盼生辉。 这时,裴琛站出来了。 这场才艺比试可以说是由裴琛组织起来的,此时他更是客串了司仪的角色。 裴琛高声说道,“目前三项才艺比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大家应该都没有异议吧” 所有人都摇头,表示没有异议。 “真是出人意料啊。”裴琛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众人心想,可不是吗他们完全没想到来自京城大世家的袁公子会亲自下场。 戏那么多,对裴琛的啰嗦,袁溯溟微微皱眉。 裴琛就站在最前方,一留意到他不耐的表情,便立即道,“好了,咱们废话不多说了,咱们有请霍大公子给他们颁发彩头吧” 裴琛还是很有心思的,他将所有的彩头均分为三份,其中周蓁蓁的安宫牛黄丸、袁溯溟的绿板指,还有周盈盈与沈君瑜的彩头,是分别分到三份中去的。 “这彩头,是随意颁发的吗”袁溯溟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顾淮也有一点焦躁,但见他说话了,便没有出声。 不然呢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霍东来笑道,“袁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对于上面的三份彩头,你们应该有想要的东西吧”袁溯溟转头问顾淮和周盈盈。 顾淮头点得毫不迟疑,他本来就是为了安宫牛黄丸而战。 看着他,周盈盈迟疑地点下头,她也有想要的东西呢。 这下众人看明白了。 这样的话,三人都有想要的东西,也不知道他们想要的东西里会不会被分到一份彩头里。 袁溯溟那样积极,是不是里面有他想要的东西呢霍东来心里转过这个念头,看着他们,“不然你们都说说自己想要哪一份,如果没有重合的,就皆大欢喜,你们三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袁溯溟、顾淮、周盈盈三人都没说话。 有人指出,“如果他们都想要左边那份呢” 这样一来,这份彩头给谁倒成了问题。 袁溯溟说道,“我要中间那一份。” 顾淮一愣,“我也是想要中间那份。” 周盈盈正鼓足了勇气想说出自己想要的那份彩头,就被众人的议论声所淹没。 “不然掷色子吧谁先谁后,就看自己的运气造化了。”有人笑着提议。 “这个主意不错,” 国人赌性坚强,大家对带有一些赌气运气色彩的提议很感兴趣。 袁溯溟眉头轻皱,显然不喜欢这样的提议,结果太不可控了。 “我有个建议,凭实力取胜吧。”袁溯溟接着对另两人说道,“咱们三人,就着这三项才艺比试,再决出个一二三来。” “好这个主意不错。”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公然叫好。 “可以。”顾淮同意了,尽管底气不是很足,但这个提议是最公平的,胜者为王败者蔻,没甚可说的。 到了这会,周盈盈也只能点头同意了。 袁溯溟先挑战的是顾淮的棋艺。 两人比试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围观。 棋盘上,两人的棋路风格各异。顾淮严正内敛,擅长布局,思维缜密。而袁溯溟则一力破局,走的是奇之道,棋路大开大合,每每像是不顾一切地厮杀,像是孤军利刃,却又能首尾兼顾,环环相扣。 一局棋被他们下得波涛诡谲,各种险象环生,观看的人都替他们捏了一把汗,最终是袁溯溟更胜一筹。 “承让了。”看着他,袁溯溟淡淡地说了一句。他说过的,他不如自己。 顾淮有些失神地看着棋盘,尚未从那局棋中回过心神来。 看他这样,众人也能理解,大家都知道他打小就学棋,他的棋艺很好,在庐江境内,已经鲜有敌手。如今遇上一个袁溯溟,竟然输了。 袁溯溟看向周盈盈。 周盈盈苦笑,“不必比了,我认输,彩头袁公子先挑吧。” 她很识时务,即使她在韵律上赢了袁溯溟又如何,赢了之后还得再比一场,在棋道在书画方面,她赢不了,倒不如爽快一点。 她的认输,众人也颇能理解,并不苛责,甚至还有很多人觉得她这样很识时务和识大体。 袁溯溟并没有多说,挑走了最中间的彩头。 有不明就里的人猜测,他也是为了那一颗安宫牛黄丸吗 但有些个别人的眼尖地发现,在那堆彩头里面,周蓁蓁替周宸出的彩头一串精致的小铃铛静静地躺着。 一时间看向周蓁蓁的目光有些五叶陈杂,但无人敢说破这事。 袁溯溟取了彩头,正想出船舱,就撞上了站在门口的周蓁蓁。 他还不知道,自己全程的表现因为他忠仆的出卖,全落入了周蓁荼眼中。 两人对视着,袁溯溟没动,周蓁蓁也没动,看着他,她好像知道他折回头以强横的实力辗压全场的目的了。 被几道目光若有似无地打量着,饶是周蓁蓁脸皮厚,也觉得脸上隐隐发烫。 安宫牛黄丸被挑走了,顾淮很沮丧。 阿誉留了下来,看到还剩下两份彩头没挑,他笑着问顾淮,“接下来是轮到顾四公子还是周七姑娘先行挑选彩头呢刚才我家公子让奴才给彩头时,奴才不小心将公子常戴的绿板指放进去了。所以,顾四公子,咱们来一场交易如何你争取拿到最左边那份彩头吧,小的拿安宫牛黄丸和你换我家公子的绿板指。” 闻言,顾淮眼睛一亮,他看向周盈盈。 周盈盈大概也能猜到顾淮的心思,其实她也想要最左边的那份彩头。她此时很气闷刚才没有大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然的话,她应该能先拿到左边的那份彩头,他们应该是不介意她先取的,然后他们两男争中间那份,输的那个就只能取右边的那份了。这样一来她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不是像现在,还要和顾淮相争。顾淮的棋艺,她是赢不了他的,比试书画的话,她也不如他。倒不如退了一步,让他先选。 于是,顾淮挑走了最左边的彩头,并拿绿板指和阿誉换了安宫牛黄丸。 最终,周盈盈只能拿回自己添出去的彩头,不对,还赚了沈君瑜的那一份彩头。 看到最终的结果是这样的,在场有人松了一口气,有人却暗道可惜,庐江双殊给出的彩头呢,无论在场哪个少年郎得了,都是逸事一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第43章 画舫的一角, 徐汜站在陈粲的身边,与他一起看着人群中的此时无声胜有声的两人。 “我之前就说过,周蓁蓁就是个招蜂引蝶的, 你看她将袁溯溟勾引神思不属的,亲自下场就为了赢她给出的那粒破药丸子,可见她手段之深” 徐汜压低了声音, 极尽贬低之能事。 陈粲没说话, 他看得很清楚,从头到尾周蓁蓁什么都没做。别人的行为又与她何干 只是,不知道徐汜为何,言语间总是针对周蓁蓁。 就在此时,阿誉提出用安宫牛黄丸和顾淮换玉板指的要求, 阿誉的举动如同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他脸上, 徐汜的声音嘎然而止, 脸胀得通红。 徐汜这会是忘了周蓁蓁替周宸出的彩头一串精致的小铃铛, 要是他记起来, 还不知道会往什么龌龊的方向想。 “徐兄, 咱们出去吧。”陈粲提议。 “哦, 好, 好的。”徐汜刚丢了脸, 正巴不得不要再看这尴尬的场面了呢。 等离开了舱内,徐汜总算自在了一点了, 他问陈粲, “子闻, 你怎么不下场你的书法造诣,并不比袁溯溟差。对于头名,还是有一争之力的。” 那些彩头还是蛮值钱的,他以为陈粲多少会有点心动呢。 陈粲解释,“刚才给彩头时,我只给了一把扇子,那把扇子是我自己的,并不值钱。” “你啊,就是太正直了,大家都能参加的比试,最终凭本事取胜,那彩头只是奖励,谁又敢说半分不是”徐汜是赶忙替他感到惋惜的。 他们徐家前些日子才发现陈粲的身份不一般,不仅仅只是一个会读书的农家子那么简单。他爹悄悄告诉他,陈粲应该是京城贺家的血脉。 他京城本家那边的人也传了话,让他们徐家对陈粲照拂一二。可陈粲的性格很拧,直接送财物是不行的,今天好不容易有了个机会能让他改善生活,偏偏他还自恃清高公平的原则,不愿意去争取,真是气煞他也。 陈粲没有说话,他知道徐汜是一番好意,但他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 才艺比试结束之后,众男女便四散开来,三三俩俩相熟的人凑作一堆,各找乐子。有打叶子牌的,有烹茶煮酒的,有钓鱼烤鱼的,有各种娱乐,不一而足。 周宸就找了一根钓杆,慢悠悠地钓着鱼。 周蓁蓁也学着他,取了一根钓杆,有模有样地地钓着鱼。为了防晒,她还特意戴上了帷帽。 周宸就笑她,“怪模怪样的,这是干嘛” “你不懂,我这是为了不被晒黑。”哪个时空的太阳都是一样的,紫外线强得很,在这没有防晒霜的年代,她只能加强物理防晒啦。 周宸不明白她,“真怕晒你回船舱里就好啦,我钓上来的鱼足够咱们烤的了。” 周蓁蓁白了他一眼,没说话,难道钓鱼的乐趣只在于能吃鱼吗而且那个人就在船舱里,她才不回去呢。 “七哥,刚才才艺比试你没有去试试”她还想看看谁最有可能是那个她七哥为了他她然后向她讨要安宫牛黄丸的朋友呢。 周宸慢悠悠地道,“去了,在顾淮手上走不了多久就被他给淘汰了。” 周蓁蓁,“顾淮的棋艺确实不错,你干不过他,可以在音律或者书画方面一展所长嘛。” “还一展所长呢,你太高看你七哥我了。你没看最后的结果啊,这些人一个个都厉害得很。而我呢,你是知道我的,在这些方面一桶水满半桶水晃荡,拼死拼活估计也走不到最后,何必费那个劲呢。” 他说得对,即使能苟到最后,被袁溯溟一个大招下来,也活不了。周蓁蓁晃了晃脑袋,怎么又绕到他身上去了 想到最后的比试结果,周宸难免想到袁溯溟,一时间他的表情那叫一个欲言又止啊。 “蓁蓁,你和袁公子” 此时周蓁蓁正好钓上来一条巴掌大的鱼,正高兴地将它放进旁边的桶里呢。此时听到他的问话,头也未抬,“别问,问就是普通朋友,交情不深。” “袁、袁公子” 耳边,她七哥磕磕巴巴的声音传来,周蓁蓁筱地一凛,她此时还没直起腰,视线往外一扫就看到四五只脚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此时的周蓁蓁一头的黑线,对坑了她的周宸也无语了,这倒霉催的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坑死妹了。 袁溯溟看着眼前不肯直起身子来面对现实的姑娘,心中无奈又好笑,刚才那一点子气不知不觉就消失无踪了。 看着还弯着腰的周蓁蓁,霍东来也是同情又想笑的,“你们这技术可以啊,收获不小嘛。” 周蓁蓁慢慢直起腰,若无其事地和他们打了声招呼,“霍大公子。袁公子。” 看到桶里十几尾活鱼,霍东来有些跃跃欲试,“这钓杆,能让我俩试试吗” 周蓁蓁退到旁边,将位置让了出来,“你们请便。”他们也玩了好一会儿了,兴头也没有了,让给他们也无所谓。 周宸也点了点头。 霍东来接过了周宸的钓杆,袁溯溟则接过了周蓁蓁的钓杆。 交换钓杆的时候,两人的手意外地碰到了一起,袁溯溟看着她,周蓁蓁若无其事地将手拿开。 霍东来一边钓鱼还一边开了话题,周蓁蓁在旁边看了一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了他几句,然后寻了个借口就跑掉了。 于是那一个照面之后,一直到这次游湖会散了,他们两人就没有再交流过了。 回去的时候,周盈盈是跟着他们一道走的。 此次游湖,周蓁蓁没有用四房的马车,而是和周宸一道乘坐着宗房的一辆大马车来的。 回去的时候,周盈盈想和周宸互换一下,然后和周蓁蓁坐一块。 周蓁蓁觉得累心,不想和她共处一室,于是就对周宸使了一个眼色。 于是周宸出面拒绝了她的提议,“抱歉啊盈盈,堂哥我近来腰不好,怕是坐不了你那小马车了。”其实他也不乐意坐小马车的,大马车坐着没那么颠簸,能少受些罪,能舒服,谁会选择受苦,对吧 周蓁蓁白了他一眼,找啥借口不好,偏要用这个,年纪轻轻就腰不好,哪个长辈听了愿意将闺女嫁给你 她看得出来两人都不愿意换,周盈盈无奈之下只能回到她自己的马车上。 沈家的马车里,沈瑛和沈君瑜兄妹二人也进行了一场对话。 “哥哥,袁溯溟看不上我。你就按照爹的想法安排人吧,咱们沈家同龄的姑娘中,阿露和小雯都很不错的。”沈君瑜首次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沈瑛安慰她,“你别难过,你那么好,看不上你的男人都是眼瞎的。” 沈君瑜勉强地笑笑,“哥哥,周蓁蓁那里你一定要提防,我直觉他们之间的纠葛应该不简单。” 沈瑛这个做哥哥的都心疼死了,他不怨袁溯溟却怨与之纠缠不清的周蓁蓁。 “你也要打起精神来,过一段时间贺家会来人。咱们到时再争取争取。” 京城贺家,也是京城有名的大家族,是仅仅略逊于京城袁家的存在。 为了安慰妹妹,沈瑛将沈家收到的最机密的消息拿了出来。 “至于周蓁蓁,她得意不了多久的。” “嗯。”沈君瑜重重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周蓁蓁安排下来的事,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段时间,擅接骨的牛清泉终于回来了。云喜得知这个消息时,简直喜极而泣。 她大哥的双腿耽误太久,已经瘸了。本来就没作大的处理,这样的情况也在意料之中。而且云喜爹娘按照周蓁蓁的话,不时给宋福买些猪大骨补营养,倒将宋福的身子给养回来了。 周蓁蓁亲自去了一趟大宋庄,她顺道还让人去请了牛清泉。 牛清泉给宋福摸了腿,然后摇头说他也治不了。 这话一出,宋家的人心急如焚,差点就哭了。 周蓁蓁和他商量将宋福的腿打断了重新接骨的可行性,听到这个建议,他是跃跃欲试。 云喜爹娘听着揪心极了。 宋福本人倒是咬牙同意了,相比一辈子瘸着腿跛着脚,他愿意试一试,大不了就再遭一次罪,结果再不如意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宋福同意了之后,周蓁蓁就拿出一叠资料与牛清泉讨论起来。 周蓁蓁因为经历了后世,所学的是药学专业,对骨科也有一定的了解,毕竟在大一大二学基础时,人体结构什么的都是学过的,后来她的导师又喜欢带着她各大实验室地溜达,渐渐的她懂的就多了。 牛清泉他是祖传的接骨技术,四十出头的他经手的病人太多太多了,有着丰富的临床经验。在接骨方面,也是顶级的专家了。 牛清泉经过最初的惊诧之后,很快就接受了周蓁蓁这个小姑娘在接骨方面很有一手的事实。 两人越聊越投机,关于宋福的治疗方案再人不断商议,不断进行修改,直到最终确定下来。 她和牛清泉一致认为,宋福的腿,一次可能达不到完美的效果,必须经过两到三次的治疗。 因为有些骨折的地方,挨得太近了,如果想一劳永逸的话是不可能的,挨得太近的骨头重新打断,也很难达到预期的效果。 当然,宋福的腿要治疗,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 在确定方案是具有可行性前,他们需要做一些实验,不可能直接拿宋福来当实验品的。于是他们去买了几只断腿的山羊回来,打算按照方案进行试验。 之后,周蓁蓁便将宋福的治疗托付给了牛清泉。临走前,周蓁蓁还给牛清泉留下了两罐续骨膏。 牛清泉拍着胸脯向周蓁蓁保证,他一定会尽心尽力地治好宋福的腿的。 这一次,通过与周蓁蓁的交流,他受益匪浅,学到了很多接骨的知识。他想报答周蓁蓁一二,他今天受的恩老大了,比起他今天获得的,如果只是尽心救治宋福,他付出的真的太微不足道了。 因为今日从周蓁蓁这里获取的知识,他可以和祖传的接骨技术一起糅合,并结合他多年的诊治经验,再一代代地传下去。这都是宝贵的财富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第44章 这段时间, 庐江无大事。 倒是周蓁蓁一直盼着的,她外祖李家终于来人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次带队的人是她外祖家的二总管黄文, 她外祖父舅舅舅妈们都没来。上一世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发生,她就是不记得是不是发生在今年。 李家在庐江置了一座三进的宅子,这些日子她一直有安排人收拾。这会李家的人来了, 听说这次带来的人还不少, 周蓁蓁直接安排他们住了进去,并没有住到周家四房这边来。 那边刚安置下来,黄文带着人到了周家四房,在周蓁蓁的陪同下,先后拜访了作为亲家的何老安人和姑爷周涎, 并将李家为亲家准备的表礼敬上。 何老安人例行地问询了一下李家的情况, 得知一切安好, 没多久便以身体乏了为由将人打发了。 他们走后, 何老安人让人将李家这次送来的礼单拿给她看。她看了礼单, 估摸着比往年的还要厚上两分。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 搁以往她会因为当年的事对李家每次送的厚礼不以为然, 但因为她孙女周蓁蓁的一尊金佛让她思索良多, 再回想起这些年, 李家似乎一直都是这样,送来的礼从来都不曾因为李氏的去世而偷工减料, 反倒是大儿媳娘家, 净送一些名头好听却华而不实的物件。 很巧的是, 前阵子谢家那边也来人了,同样是携礼而来,但和李家送的相比,就大大的不如了。如此一来,越发让何老安人觉得孙女蓁蓁和李家赤诚,大儿媳和娘家谢氏奸滑。 黄文随着姑爷和表姑娘一起离开了何老安人的萱北堂,走到第一个岔路时,周涎停住了脚步。 “行了,咱们就在这分开吧。你们回去院子里好好说说话。”说着他顿了顿,对周蓁蓁说道,“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你再来寻为父。” 周蓁蓁点了点头。 黄文随着周蓁蓁往蒹葭馆的方向走,看着前面的表小姐,他心思转了转,一年不见,表小姐变了很多,性子眼见着沉稳了。 还有就是,这次来,他能感觉到何老安人待他们李家的人客气了些。以往主子来,在何老安人那里也就是他今天这个待遇了。这次李家没有主子来,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何老安人拒绝见他的心理准备。 这情况完全没想到啊,还有姑爷,距离上次见他也有了一些改变,今儿还特意作陪客,这搁以往真是难以想象。 就这么半晌功夫,他看得出来表小姐和表少爷在周家的地方应该是有所提升的。 这事回去和老太爷一说,他准能高兴,要知道平日里他最牵挂的莫过于远在庐江的三个外孙和外孙女了。 回到蒹葭馆,引着人坐下后,周蓁蓁忙不迭地问,“黄总管,怎么是你带队来啊,是不是外祖家出什么事了”她是完全不信方才在萱北堂时他说的李家一切安好的话的。 黄文笑道,“家里太忙了,老爷子年事已高,受不得这奔波劳碌,两位老爷和夫人们都忙得分、身乏术,所以这半年的收益由我送来。表姑娘勿要多想。” 周蓁蓁看着黄文,没有说话。 以往每次来送盈利,她外祖家必有一亲人前来。因为不仅是送盈利那么简单,他们过来还有来看看他们几姐弟以示重视之意。 她外祖父来过,她年去世后的那一年是他来的,后来确实是年事已高,身子骨吃不住这来回奔波,所以之后都是她那两位舅舅来,再不济也是大舅妈和二舅妈带队。但今年,罕见的,他们都没来,只让黄文来。 李家一定是出事了。 “黄总管,我外祖父身体怎么样,还有舅舅舅妈们,表哥表弟妹们都还好吗”周蓁蓁再次确认。 “表姑娘放心,他们都没事的。” 周蓁蓁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黄文,她能看出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笑容收敛了一些。 她又追问了一些关于李家人的问题,但黄文总说很好。 周蓁蓁就大概明白了,李家应该是出了事,不然这次不可能一个李家人都抽不出来的。但事情应该是在可控范围内,是能解决的。 她前世该有多心大,这么明显的漏洞她都能忽略过去。也难怪,前世这个时候,正是她对陈粲朝思暮想的时候,一颗心扑在他身上,其余的事皆不入心。 她不知道,前世得知了她没心没肺的作为,外祖父他会不会失望。 黄文从手提箱子里取出两只小盒子,“表姑娘,这是二小姐名下产业这一年的收益和账册,请你过目。” 周蓁蓁接过账册看了起来,李家是大商贾,有一套自己的记账方式,给她过目的账册又是做好了的,所以小半个时辰后,她就看完了。 “这收益和账册上的对不上啊,这银票怎么比账册上的实际收益还多了一万两”周蓁蓁定定地看着他。 黄文表小姐以前都是不看账册的,即使看了也是随手一翻,黄文是真没料到表小姐能看懂,所以对她的问题有些措手不及。 黄文如实说道,“这笔银子是老太爷担心你们银子不够花,另外给你们的。” “以往也是这样吗”周蓁蓁只觉得以前自己真是傻得可以,竟然都没有发现外祖家一直都在贴补他们姐弟。 黄文点头,“是。”只是给的数额没有那么大。 周蓁蓁回想了以往收到盈利的数额,每一次数额都相差不大。她娘名下的那些产业,每年的盈利应该是很稳定的,会在一定的区间上下浮动,即使每一回她外祖家都贴补,应该都是在一个较小的数额。 但这次,她外祖家明显贴补的数额比以往都大。这由不得周蓁蓁多想,外祖家这样的行为,很像是将财富外移的做法。难道她刚才的猜测是错的,李家遇到的事比她预估的还要麻烦吗 真是急死个人,也不知道是谁给黄文下的封口令无法得知内幕的周蓁蓁很是心焦,特别想到上一世,两三年后李家遭逢大难,最终自身难保,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次周蓁蓁打定主意,等她手头上的事告一段落,她得亲自去一趟李家看看才能放心。 黄文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出发前,老太爷和两位老爷都给他下了封口令,严禁他将李家遭遇的事告知表小姐表少爷。 偏偏这几位爷小动作又多,比如这一万两补贴,以往呢,都是老太爷私掏腰包补贴个二三千两这样。这次来,许是因为李家的主子们分、身乏术没能来看望周氏姐弟的原因,几位大老爷们都掏了腰包,老太爷给了五千,大老爷给了三千,二老爷给了两千。 表小姐现在不似以往那么没心没肺好糊弄了,他刚才的话也不知道表小姐信了多少,真是难为死他了。 黄文连忙转移话题,“对了表小姐,老太爷让我带了一批人过来供你差使。” 周蓁蓁闻言大喜,她真的是人手紧缺。各种地方都要用人,偏偏她手上又没有太多可用之人,连开个药庄,主事顶用的手下都没有。培养人才是个长期的过程,她即使想要培养吧,短时间内也很难速成。她外祖父此举真的是甚合她意啊。 “这批人中威望最高的两个人就在外面候着,表姑娘要不要见一见” 周蓁蓁点了点头,见是肯定要见一见的,毕竟以后都是在她手下做事的。 没多久,就进来两位年逾四十的中年男子。 两人进来后,就行了一个大礼,朝周蓁蓁一揖到底,“江青罗成见过新东家。” “免礼,你们起身吧。对了,你们跟着他们唤我六姑娘就行。” “是,六姑娘。”两人直起身后,站在一旁。 “我们是不是见过”周蓁蓁总觉得两人有点眼熟,名字也耳熟,似乎在哪听过一样。 年长一些的江青答道,“六姑娘,我们上一任东家是周氏六房房长周泓之妻郑东家。” 周氏六房房长周泓之妻,那不就是泓大婶儿郑氏听到这个答案,周蓁蓁吃了一惊,不由得看向黄文。 黄文轻轻颔首,算是确认了两人所言非虚。 周蓁蓁回过神来,“我外祖父说的那一批人身份都和他们一样”都是之前郑氏产业下的管事们 当时郑氏的产业被偷卖,交割产业之后,原先的中上层管事要么是买方一个不留,要么就是他们自己请辞了。这些人陆续离开了庐江,当时她还惋惜了好久呢。 黄文将当时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下,“表小姐有所不知,郑氏名下的产业不少,和李家也是打过交道的,也算有几分面子情在吧。也就是月前,江青和罗成两人来到李家,将一封信转交给老太爷。那封信是郑氏写给老太爷的,她想通过我们李家的手,将这批人托付给表小姐你。” “老太爷看完信之后,同意了。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出。”当时老太爷的这个决定,黄文都觉得荒谬,因为在他看来,表小姐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这批人到了她手上,她也用不上吧甚至可能连怎么用都不会。但等他再见到表小姐,他才知道或许郑氏早就料到表小姐确实是需要这么一批人手的。 既然如此,那他自然就得帮帮表小姐了,于是黄文话锋一转,“不过老太爷说了,如果表小姐你不想接手这批人,就让我带回去。” 江青和罗成顿时有些紧张了,口中也满是苦意。周蓁蓁是郑东家为他们挑的新主子,他们自然是愿意跟着她为她效劳的。但如果周蓁蓁不接收他们,他们真的要跟着黄文回李家吗 周蓁蓁明白,黄文应该是看出了她求贤若渴急需人手的窘境,正搭了台子替她唱下马威呢,她自然不能拆台,于是她便沉吟不语。 两人对视了一眼,江青微微上前半步,说道,“六姑娘,郑东家还托了我们带一件东西给你。” “是什么东西”周蓁蓁一愣,纳闷郑氏托他们带什么东西给她。 两人摇头,“东西是密封的小箱子,我们不知是何物。” 他们告罪片刻,没一会就抱上来一个精巧的小箱子,上面还贴了一些用了郑氏私印的密封条子,条子完好无缺,以示箱子未被开启过。 江青将钥匙奉上,周蓁蓁接过之后,并没有立即打开。从郑氏这样郑重地对待箱子里的物件,周蓁蓁便知里面的东西不能轻易示人。况且箱子里的东西,她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虽然觉得不大可能,但她觉得除了那东西,郑氏应该不会那么大费周章地转托于她了。 周蓁蓁问他们,“除了你们俩个,还有谁知道了泓大婶子给我托了东西”如果里面的东西真是她猜测的那个的话,那么这事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她不想招惹麻烦。 两人回道,“六姑娘放心,此事全权由我二人经手,再无第三人知晓,连家中的婆娘孩子皆不得而知。” 看着他们,周蓁蓁点了点头,无论是足够忠义还是足够清醒,做为属下是足够了。 她想了想,对江青和罗成说道,“你们的去留,容我想想。” 两人也明白,让她一下子就下决定是不大可能的,于是他们便拱手退下了。 等他们下去了,黄文才对周蓁蓁说道,“老太爷说这批人你可以放心大胆地用。郑氏将所有问题都处理好了,那些心里有别个想法的都被剔除了。剩下的人,他们也知道以后会在你手底下做事,供你差遣,并不抗拒这点。” 有这样的基础,人心已经收服了一半儿,不管是郑氏还是她外祖父,做到这份上已经是极致了,剩下的只能由她来完成。周蓁蓁知道,上下级之间还是有磨合的,能不能收服这些人,心甘情愿地为她所用,还得看她自己。 黄文提醒她,“表小姐,这些人,你量个一两天,就去收服了吧。”早不得晚不得,早了,下马威的威力不够,晚了则易生怨。 周蓁蓁也是这样打算的,于是点了点头。 黄文又略坐了会,便告辞了。他还会在庐江呆上三天左右,他还要见一见周宪表少爷,今日他在族学,没有见到人。他总要呆上几天,了解了解这一年表少爷和表姑娘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顺便看看表少爷和表姑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他帮着解决一下。这样回去才好交差。 黄文走后,周蓁蓁抱着那口箱子回到卧室,抿退了闲杂人等,才将它打开。里面的东西果然如她所想,是银票足足五万两的银票。 直到这时,周蓁蓁才知道郑氏不仅将五万两银子托她保管,还将她那些产业上得用的心腹管事都转而托付给了她。 不一样了,和前世不一样了。前世郑氏设局变卖产业所得的十几万两银子全落入周盈盈手中,这一世,她纵然不知道郑氏托付给周盈盈的银子有多少,但她敢肯定的是,她对周盈盈的信任不如上一世。在此前提之下,郑氏应该还有后手防止他们监守自盗的。 不过周蓁蓁无所谓,她又不缺银子花,就是周盈盈会比较惨,毕竟她和她大伯都是花钱大户四脚吞金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第45章 周蓁蓁近来正在忙着收拢手下的事,她需要尽快收编他们, 然后安排他们做事。 罗成他们在郑氏手底下做事时的能力周蓁蓁是认可的, 但他们的身份,她必须和宗房那个交个底。毕竟他们作为管理郑氏名下产业的得力干将, 不少人还是为周氏族人所熟悉的,突然出现在庐江, 且还是为她做事, 怎么着也得有个明正言顺的说法才说得过去。 理由她已经想好了,郑氏将罗成他们托付给她的真相当然不能说, 只能说是郑氏欲将他们托付给李家,李家再转手将人给了周蓁蓁。 这是郑氏之前就替她铺垫好的说法, 也是符合事实真相的说法。 宗房那边对周蓁蓁所提的问题没啥意见,郑氏都没了, 还不许她的属下给别人效力吗肥水不流外人田, 相比便宜外人,倒不如就这样呢。况且主雇双方你情我愿的,他们宗房自然没有意见。 宗房大老爷周海好奇,“当时你泓大婶子的产业上主动或者被动地解雇了不少人,这些人你都能用得上” 郑氏十几处产业,当时中高层的管事出走的人有几十个吧。周蓁蓁竟然打算全部都收为己用江海听着都羡慕了。 周蓁蓁回道, “听和罗成说, 这次愿意回来的人并不多, 掌柜管事的话还有七八个, 不少还是拖家带口的。”她面上发愁, 实则心里乐意着呢。别看人不多,但这些人折腾了一圈还能回来的,将来必定会对她忠心耿耿的。 周海才知道郑氏手下的人就剩下这么点了。 族长太爷说话了,“听说你外祖家来人了。” 周蓁蓁笑着点点头,“来的是李家的二总管,将我娘名下产业这一年的盈利送来。” 族长太爷笑叹道,“本来还想着如果是你外祖父来,我就去见见,如果是你舅舅来,就让你海大伯去见一见的。”却没想到来的只是李家的二总管。 周蓁蓁精神一震,族长太爷一般不说废话的,他是不是要动手了 “族长太爷,是不是犀角的事要开始了”她连忙问。 族长太爷微微颔首,心中再次感叹她的敏锐,“这事要么我们不做,要做就务必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击而中。李家身为江阴首富,在药材这行当的影响力不小,我想着,如果他们能合作,这事就有了八成的把握。” 周蓁蓁心想,他这想法与她不谋而合,她之前就是这么打算的。而且从他的话,周蓁蓁也捕捉到一些信息。以族长太爷的秉性,说话历来不喜太满,他说的八成把握,那应该至少到了九成。 周蓁蓁道,“李家那边,不用担心。我给我外祖父去信一封,他会配合的。” 李家做药材行当的,本身就有不少的仓库,也会习惯地囤积一些看涨的药材。犀角耐储存,且他们一起动手,抬高犀角价格,问题应该不大。 族长太爷在沉吟,没有说话。 周蓁蓁将自己代入,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担忧,于是提议,“不然,我亲自跑一趟江阴”说这话时,她感到有些不妥,于是便住了嘴。 族长太爷看着她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蓁蓁,你要明白,我们如果真的动手了,就务必要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族长太爷还是太过保守了些。周蓁蓁想了想,说道,“其实族长太爷不必担心,这次囤积犀角的行动,我会拿出六万两银子。我们承担的风险是一致的,这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家那边由我来说服,我肯定是不能让它玩砸了的。” 周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一个姑娘家,张口就拿六万两银子,壕富。 他身为少族长,却拿不出六万两,他给周氏一族丢人了。 其实周蓁蓁原先也没那么多现银在手的,这不是李家刚送了她娘名下产业一年的盈利来吗还额外多给了一万两零花,所以她才能一下子拿出六万两银子来。 周蓁蓁如此积极,一切皆因此事宜早不宜迟,真等她到江阴李家确认这事,再打个来回,黄花菜都凉了。 现在中秋已过,再过一阵子就是收割犀角最好的时候,他们还需要一点时间去布局,最好是这几日便能将此事定下来。 “这样吧族长太爷,犀角你们放心购入。如果计划最后失败了,损失全部由我来承担,我将以你们犀角购入时的原价回购这些犀角,如何如果你们担心,我可以签下契约的,我以我娘名下的产业来做抵押。”周蓁蓁这下完全是放手一搏了,不过她有底牌,她不怕。 这样一来,风险全由周蓁蓁承担了。 周海为她的大手笔瞠目结舌,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连她娘亲的产业都赌上 连族长太爷都盯着她看,好一会之后,他笑了,“好,这一局你既然敢豪掷千金,那我周氏就陪你赌一把” 周海一脸见鬼的表情,“祖父”疯了 “你应该学学蓁蓁。”族长太爷叹息着。 学她这么疯狂,族中的产业够他折腾几回呢。 “族长太爷放心吧,我们周氏输不了的,劳烦你们先做好前期的工作,我这就回去给我外祖父去信一封,走六百里加急,等一收到回信,咱们就可以出手了。” 周蓁蓁让宗房做前期准备的工作并不夸张,这次至少要动用十几二十几万两银子。 “那晚点我将六万两银子送来。”银子聚到宗房这边,由宗房统筹安排购入犀角,这样不容易出现纰漏。 族长太爷点了点头。 周蓁蓁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又折了回来。 “族长太爷,你能不能亲自写一封信给我外祖父鉴于我过往的表现,办这样的大事,我自我感觉如果是我自己去说的话,一封信的份量不是很够。”周蓁蓁讪讪地道。 对于她和周宪这几个外孙外孙女,她外祖父疼是疼他们,但涉及这些大事,怕是不会任由他们胡来。 她的窘态,引得周海和族长太爷善意地发笑。 笑过之后,族长太爷答应她,会亲自写一封给她外祖父的。 族长太爷已经决定下来的事,周海也不纠结了,想到这次大行动,他双眼发光,心里暗暗发誓,这次他们一定要将沈氏天掉的十数万两银子吐出来。 从宗房回去之后,周蓁蓁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给她外祖父写信。 这封信她用了十二分心思来写的,通篇有大半的措辞是在说服她外祖父。她不仅将沈氏算计他们周氏一事的来龙去脉毫不隐瞒全都交待了,还包括了他们周氏的布局和反击。 其实最好是她亲自走一趟江阴的,让她祖父见一见她,知道她已经稳重起来了,要做的事不是在胡闹。但她有预感,她之前布的局要有结果了,她近段时间最好呆在庐江了。 等周蓁蓁找到黄文,托他找人六百里加急给李家送信时,黄文也感受到了她的郑重。 黄文向她确认,“表小姐,这信很重要” “是的,非常重要。” “有事需要李家帮忙” 周蓁蓁点头。 黄文看着她,似在评估什么。 周蓁蓁挺直了腰背,任由他打量,心里也是各种念头翻飞。 “劳烦你取一盒印泥来。”黄文对站在一旁的云霏说道。 云霏看向周蓁蓁,待她点头之后,她才进屋去取了印泥。 印泥取来了,黄文取出他自己私章,在她那封信的信封皮上盖了一下。 周蓁蓁猜测着这里面的含义。 黄文解释,“有了这枚印章,能增重老太爷对你信中所说之事的考量。”这印章是他的私印,代表了他对周蓁蓁的认可。 意思就是她近日的表现赢得了他的认可周蓁蓁眨了眨眼,她没想到黄文在她外祖父那里还有这样重的份量。 不管如何,这信总算是寄出去了。并且结果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如了她的意。 解决完了这事,周蓁蓁这才决定亲自去见一见他们所有人。 此时,罗成等好几家人在李家别院焦急地等候着最终的结果。 “都两天了,是不是新东家不肯要我们” “都别急,再等等。” “是啊,郑东家既然已经为我们指了明路,我们要相信前东家的判断。”新东家不会不要他们的。 罗成一边安抚着众人,其实心里也没底。 若是以前的周蓁蓁,那就是个普通的闺阁女子,一心只想着吃喝玩乐甚至是风花雪月的事,他们这些人在她手上也没用,也就不想了。 但偏偏郑东家将他们辗转将他们托付给了她,他们相信郑东家的眼光,所以心中生出了期待。 可这次回到庐江,他们接触周蓁蓁的时间还是太短了,无从判断。 他们中,许多人或者去了别的地方,或者追随了别的主子。只剩下他们,因为相信郑东家,所以从江阴又回到了庐江。 他们中也算是有本事的了,也有人劝他们回到家乡,自己做点小买卖多好,养家糊口全然不成问题。但他们活到这把岁数了,见多了看多了也经历得多了,心里明白得很,这世道没有大家族庇护,其实很难生存的。生存可以,但想要过得好,就不容易了。 如果可以,他们当然愿意回到熟悉的庐江来做事。 可以说,他们之前在郑东家名下的产业里做事,庐江境内及周边,事情该怎么做,该和谁打交道,走谁的路子,他们门清。 就在这时,罗成家的半大小子冲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喊,“来了来了,六姑娘来了” 闻言,众人眼睛一亮,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周蓁蓁出现后,第一句话就是,“让你们久等了。” 所有人都摇头,没有久等,你来得刚刚好。这是他们的心声。 “你们回来晚了,泓大婶儿于上个月逝世了,就葬在城外西山周氏的坟茔福地里,有机会我再带你们去祭拜一番吧。” 场上的妇女们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其中有几分是哭郑氏,有几分是哭自己这些日子的遭遇以及对未来的担忧,就不得而知了。 怕周蓁蓁生气,罗成等人连忙喝止这些娘们,“哭什么,还不赶紧停了你那马尿” 等她们哭声渐渐变小了之后,才搓了搓手道,“让新东家见笑了。” 周蓁蓁摇头,表示不介意,“江掌柜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大娘她们不过是情之所至而已。” 等大家都安静下来之后,周蓁蓁才说道,“其实这两天我在忙着你们的事。你们之前毕竟是在郑婶子手下做事的,突然一群人都转投了我,我总得和宗房那边报备一声。” 周蓁蓁这个解释,于他们而言就是惊喜了,原来这两天六姑娘不是忘了他们,而是忙着他们的事呢。 “还有,你们这个群体,毕竟不是小数目,我总得想办法安置你们。你们也不想分开的是吧” 年纪大的大娘就求上了,“对,六姑娘,我们这些人或许能力有大有小,也不尽相同,但各有各的用处,求你将我们都留下吧。” 周蓁蓁示意他们安静,“放心吧,你们都留下来,不过之后工作上的安排,你们必须服从。当然,我在安排工作上面也会尽量做到公平合理。” 周蓁蓁让人查过他们之前在郑氏产业下工作的履历,确实如他们所说,或许能力有大有小,但没有偷奸耍滑吃白饭的。 “真的吗六姑娘,你真将我们都留下来了吗” 大家都有点不敢相信地追着她确认。 “是的是的,如假包换。” 这时,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如果大家对我这新东家没有什么意见的话,就看看这份用工合约,没有异议的话就签了吧。不日就能正式上工了。” 在场的男人们都识字,于是每人领了自己和家人那一份合约看了起来。 其实这用工合同大同小异,只是薪资月例方面有所不同而已。她这份用工合同,福利待遇方面完全参考了后世,比现在很多的雇主给出的待遇都好,比他们之前的都要好。 于是和罗成对视一眼之后,二话不说就签下了大名,就按上了手印。 这时,周蓁蓁旁边的阿淮拿出了一串钥匙,“这两日,六姑娘已经在盘罗巷赁下了房屋,这是八把钥匙,每户一把,你们看着分吧。” 其实周蓁蓁一口气买下下了盘罗巷连成片的十套各带着一个小院子的房子,分给他们居住的就是。但她隐瞒了这个真相,她深知斗米恩升米仇的道理。看他们以后表现吧,如果干活卖力并立了功,将他们居住的院子赏给他们也是可以的。 接下来,周蓁蓁还每户发了五两银子的安家费,赢得一片感激之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第46章 黄文在庐江呆了三天,就启程回江阴了。在这三天里, 他看到了周宸比以前变得懂事明理了, 在学习上也比之前用功了。改变最大的,当然是表姑娘周蓁蓁, 没想到一年不见,她能成长至厮, 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想必老太爷和两位老爷夫人们听到这些消息, 应该能放下心来了。 黄文回去的时候,周蓁蓁准备了很多的庐江特产, 这些特产就装了两大车,都是他们姐弟的心意。她自制的舒缓眼罩也拿了一些, 还有就是安宫牛黄丸了,这药给她外祖父防身就很不错。不过她有自己的考量, 只给了两粒。 送走了黄文, 周蓁蓁便忙碌开了。 自打收拢了罗成江掌柜等人,她安排下去的事也有人做了,他们做事的效率还非常高。 比如之前一直进展不快的药庄,如今是一天一个样。从选址到装潢,除了偶尔遇事不决江罗两人来会征求她的意见之外,周蓁蓁没费什么心。想必不用过多久, 属于她的药庄就要开张了。 除了要忙药庄门面的事, 在周蓁蓁的安排下, 以罗成、江青为首的属下们还有别的事要一同进行, 那就是制药厂的建设。 既然打算开设药庄, 周蓁蓁原来设在蒹葭馆那间简易的药房就不适合了。 如今她和宗房那边处于蜜月期,拿地很容易。于是她和宗房打了招呼,在周家坊外围西北方向那里挑了一块十亩大的地作为制药厂的场地。 不是周蓁蓁不愿意要更大块的地,她倒是想要个二十亩以上的,但宗房不允啊。作为经历了后世鸽子房的人,对土地都有一种情有独钟的热爱。宗房站在全族人的立场上考量,拒绝了她的提议。因为西北方向的那一片地是以后族人往外扩展的宅基地,真划给她那么大一片,后面他们不好办。 周蓁蓁当然可以去别处买一片更大的土地,但她得考虑制药厂建设完毕之后招工的问题。这年头人对宗族的归属感很强,她招工,于情于理,自然也是优先招收周家坊的族人。制药厂紧挨着周家坊,在安全上也能得到一定的保障。 土地划好之后,周蓁蓁就交给底下来的开始建设厂房。 药庄和制药厂的事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李家那边也进展顺利,她外祖父已经回信给族长太爷,答应一起联手。如今宗房那边与李家已经开始悄悄吃进犀角了, 还有就是宋福的腿已经开始治疗了,听云喜说进展还不错。 牛清泉拿着几只瘸腿的山羊试验完毕之后,发现她留下的两罐续骨膏比他祖传的药膏还好用,忍不住又过来讨了两罐为宋福治腿。 药膏牛清泉讨要,周蓁蓁就给,也不收钱。为此牛清泉还觉得美滋滋的。 但后来他发现,等周蓁蓁的药庄开起来之后,他成了药庄的大客户。 因为续骨膏的效果太好了,在他开设的医馆里,不缺钱的客人都点名要用续骨膏。致使续骨膏一度卖得比他的祖传膏药还贵,让他是哭笑不得,进而不得不大批量购入。 云喜从大宋庄回到周家坊,脚步兴奋而轻快。 一回到蒹葭馆,她忍不住了,“姑娘,火了火了,神童火了。我回来的时候,大街小巷都在讨论神童,更夸张的是,连我们大宋庄都有不少人知道神童的故事。” 周蓁蓁闻言笑了。她知道的,这段时间,一千册神童的话本已经刊印出来了,都摆在木子书苑的书架上开始售卖。从一开始的无人问津,到被人发现,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变成了全庐江皆知的秘密。 神童就如同星星之火落入凡间,从一点点到如今的大火燎原。 有时候周蓁蓁会觉得她这是什么神仙运气撒下的种子竟然给她一种遍地开花的感觉。 对于木子书苑来说,真的是意外之喜。 神童火的出乎他们的意料。十二岁及以下的孩子通杀,甚至一些弱冠上下的翩翩少年郎都偷摸地看了这本话本。 闺阁女子也成了这话本的购买主力军,将这本不涉及情爱的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因为周蓁蓁采用的是白话文,不像以往那些话本文绉绉的,看起来费老鼻子的劲,识字但文学造诣不高的都能看明白过来。所以它是深受闺阁女子喜爱。 即使不识字的蒙童或者成人也可以通过话本上的工笔插画看明白这个故事。 并且因为周蓁蓁将故事的结尾修了,结尾那一段像是在为神童第二部作铺垫,简略地写了主角神童张载成为大儒之后的思想体系,即四为句中的前两句,也惹得一些研究儒家典籍的老家伙购买了原书来研究。 神童这本书可谓从上到下,各年龄段的读者可以说是一网打尽了。从来没有哪一部话本能做到这一点,不,甚至有很少书籍能做到这点。当然,对神童这话本,也有人说酸话怪话,但无一都被淹没在一片的赞赏之中。 如此阴差阳错地就形成了现象级的奇迹,这是周蓁蓁始料未及的。 所有看过神童的人都记住了张载和千行这两个名字,一个是书中的主角,一个是神童的作者。 所有看过神童的人都忍不住猜测作者千行是个什么样的人。 神童这个故事写得好,好在哪里他们不知道,但读完它会觉得神心愉悦,而且会记得住这个故事。除此之外,还让所有读者都印象深刻的,便是作者千行写在故事开头之初的寄语了。 从那几句寄语看,那些多愁善感的闺阁女子能感受到他待亲人赤诚的心意以及他对亲人晚辈的殷切期盼,这些都是感动这些闺阁女子的根本。 在他们的幻想里,千行一定是一个伟岸的丈夫,年纪在三十多岁或者四十以上因为只有这样的年纪才能写出四为句那样流芳百世的句子。 书的扉页最开头的寄语,应该是对他儿子的殷切希望。并且他应该是家境优渥的,不然也写不出神童这样带着稚子之心的话本来。如此一来,千行的形象就勾勒出来了。 听到这样的猜测,周蓁蓁无奈一笑。 一旁的云霏也忍不住说道,“姑娘,好多人在打听作者千行啊,还有人在打听您什么时候写第二本话本呢。” “这个再看吧。”她写神童这本话本的初衷是为了周宪,暂时没有写第二部的心思。 周蓁蓁如愿地让周宪看到了神童这本书,并且和她所预期的那样,神童这本书引发了他以神童为榜样的向学之心。 “姐,听说神童这本书寄托着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殷殷期盼呢。千行这个父亲希望他儿子能长成张载那样的人,真好。”周宪的声音里不泛羡慕。 周蓁蓁帮他整理了前额上的一根呆毛,“其实咱们爹和你姐我对你的期盼与千行对他儿子的期盼是一样的。” 周宪羞涩地笑笑,接着他忐忑地问,“姐,你说我能成为神童那样的人吗” 周蓁蓁知道他这是正需要肯定的时候,定然不能泼冷水的,于是微笑道,“我觉得可以呢,你的记忆力很不错的,书本上的一段话,你读个两三遍,差不多就能背下来了吧” “可是张载他能过目不忘呢。” “可你也别忘了他开始的时候并不能过目不忘呢,是他慢慢练出来的。” 周宪听完后眼睛亮亮的,跃跃欲试。 神童大火,木子书苑跟着也火了。神童一直在加印,但每出来一批就被抢购一空。 神童这话本呈现的空前购买力也惹得以写话本为生的作者们人手一本神童,翻来覆去地研究。想看看它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叫那么多人神魂颠倒。 要说所有的读者群体里,对于神童这话本,许多人看过就算了,顶多再二刷三刷,也能放下了。但那群老学究不行,他们差点没将书给翻烂了,甚至还结伴到木子书苑骚扰李掌柜。原因无他,他们就想知道四为句最后两句是什么。 其实四为句的前两句,他们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可是他们自己试着接下两句,却是怎么接都不大满意。像是猜谜一样,惹得无数的儒家老学究捧着书在思索。 这些老家伙绞尽脑汁之余,难免对作者千行埋怨几句,这四为句吞一半吐一半的算怎么一回事 他们现在只求作者赶紧将下两句给出来,省得他们日思夜想,挠心挠肺的。但千行这个作者太神秘了也太沉得住气了, 但李掌柜的口风太紧了,他们根本挖不出什么来。 没办法,他们只能去木子书苑骚扰李掌柜了。 这情况,李掌柜当然问过周蓁蓁该怎么处理。 周蓁蓁只说不必理会,他就明白了。 李掌柜这段日子真是痛并快乐着啊,连店小二张达都走路带风。 木子书苑完全恢复了之前门庭若市的热闹。 只是这人一多,书苑就有些挤了。没办法,李掌柜只能将书苑前庭的地方收拾出来,搭上棚子,摆上一些桌椅,再搬来一些花卉,供来书苑的客人们歇脚。甚至隔壁做茶水生意的,都眼馋这些客人,过来和李掌柜打商量,答应给书苑抽成,只要让他们为这些客人茶点服务。这样双赢的局面,李掌柜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这些人每次去了木子书苑都会在书架上取了书来看,走的时候就直接结账带走。 如此一来,书苑的销量也提升上去了。 神童这本书渐渐飞出庐江,不仅向周边辐射扩散,更有人将它带进京了。 这段日子,神童的大火,让庐江境内都弥漫着一股子欢快的气氛。唯独浩瀚书肆笼罩在一股低气压中。神童的大火,受到冲击最大的是沈家的浩瀚书肆。 按理说,两个书肆如今火的书的类型不一样,卖点也不一样,应该不至于形成太激烈的竞争才对。但架不住国人看凑热闹的属性啊,况且镜水先生他们那套会试题选,他们都已经翻腻了背得滚瓜烂熟了,天天盼着,也没新的题选出来,他们到浩瀚书肆的热情自然锐减。而此时木子书苑又成了一个文人墨客喜爱的好去处,他们自然就随大流了,或许真有一天让他们蹲到神童的作者千行出现呢 对此情况,浩瀚书肆当然不会束手就策坐以待毙,很快,浩瀚书肆便想出了一个招儿。他们放出消息,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们已经请到了神童的作者千行。 这时,正是所有看过神童的读者对千行好奇得不得了的时候,他们这消息一放出,尽管分不清真假,但还真的抢走了一部分客流。 沈家别院内,对于自家公子的吩咐,阿誉一脸愁容,不是事情很难办,而是非常难办啊。他害怕他真依着他家公子的意思办了,他家公子会死得很惨。 阿誉的视线忍不住又扫向窗棂边上那串金玉相间的铃铛,别以为请金楼的大匠师重新改头换面他就认不出来这铃铛是人家六姑娘的了。 “公子,你这样做,如果六姑娘知道了不太好吧”阿誉小心翼翼地想阻止他家公子的骚操作。 可惜他家公子完全没有感受到他的良苦用心,眉一拧,似乎还嫌他啰嗦,“吩咐你的事你赶紧去做,别废话那么多。” 公子,你这是作死。 阿誉算是看出来了,六姑娘可是不亚于自家公子的聪明,他家公子这样欺负人家弟弟,别是玩火自焚吧 “公子,你咋不将浩瀚书肆设局的事告知六姑娘啊。”阿誉提了另外一个建议,殷切地希望他能改主意。 “这么简单的局,她完全能看出来。”袁溯溟的口气中难掩骄傲。 可是,公子啊,人六姑娘看出来是她的本事,你的好意不能不表达啊。就比如六姑娘能徒手打虎,但你不能环胸站在一旁对吧这道理你咋就不明白咧。偏偏你还要有那样的骚操作,你这样会让六姑娘讨厌你的知道不啊 “别废话,赶紧别在这碍眼”袁溯溟挥手,赶人。 浩瀚书肆来这招,李掌柜都快气死了,他是知道真相的,所以明白浩瀚书肆的话是空口白话,没有一点真实。 “掌柜的,怎么办”小二张达眼巴巴地看着李掌柜。 李掌柜安抚他,“放心,一切都会没事的。”他琢磨着今儿是不是抽空去见一见六姑娘问计。 就在这时,李掌柜收到一封信,打开来看,发现竟是周蓁蓁写给他的,交待他可以来找她,但最好装作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而不是义愤填膺的样子。 李掌柜也是久经风浪的人了,当下隐约明白了周蓁蓁的意思。 李掌柜一脸愁容地来到周家坊。 在蒹葭馆见到周蓁蓁时,他忍不住将情况告知周蓁蓁了。 “之前浩瀚书肆一直在打听千行的消息,现在他们将消息放出之后,有很多顾客回到了浩瀚书肆,就想一睹作者千行的真容。但浩瀚书肆一直推说千行在忙着写神童二,并且神童二不日便会在浩瀚书肆刊印并发售。” 周蓁蓁静静地听着。 旁边的云霏气愤地跺脚,“浩瀚书肆不要脸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李总管看着周蓁蓁欲言又止。 “真的假不了,假的不真不了。那浩瀚书肆也就得意不了。只要姑娘公布她才是神童作者千行的身份,一切就会真相大白的。” 周蓁蓁摇头,“千行的身份暂时还要保密。这是沈家的引蛇出洞之计,我们要是公开千行的身份,这样做就真的落入他们的圈套里了,咱们不能被他们带着走。” 沈家这招引蛇出洞,目标就是千行,而千行的价值,就在那四为句后两句上面。 一时间,周蓁蓁心思百转。 浩瀚书院内,沈衡问着手下近来对李现的跟踪结果。 “如何,近日李现都去了哪里有和什么可疑的人接触吗” “我们监视了,他除了回家和常去的地方就哪些生地方都没去过了,接触的人也是之前认识的寻常人,没有可疑之人。不过这段时间他去了两趟周家坊四房。” 这李现,可真沉得住气啊。 他以为浩瀚书肆放出了那样的消息,一定能让他们自乱阵脚,进而联系千行找他确认消息的,然后他们就能顺藤摸瓜,将千行找出来,却没想到他们会一无所获。 对于属下的最后一句话,沈衡并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周蓁蓁也算是木子书苑的少东家了,李现遇到事情去求见一下她并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沈衡决定回去和他大哥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那个千行挖出来。回去的时候,他无意中想到一点,似乎周家近来是越来越难对付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修) 第47章 这一日, 周宪和几个小伙伴相约出去秋游, 随身带着他的新宝贝一副崭新的军棋。 没错,继五子棋之后,周蓁蓁又将军棋给弄了出来。 没办法, 对付家中爱玩的熊孩子, 就得不断地推陈出新, 让他跟前始终有根大萝卜在钓着 而且近来她忙,没怎么管他,只能用这样的办法让他保持学习的劲头。 近日,周宪的小日子过得惬意极了, 课业上比以往进步了很多, 连族学的夫子都夸奖他了。 他爹对此非常满意, 让他再接再厉。只是有时候对上他姐不免有些心虚,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尽到十二分的努力,学习的时候仍旧阳奉阴违偷工减料, 他总觉得他姐应该看出来了。 不过他姐近来忙, 抽不出时间来管他,为了调动他学习的积极性,又教了他一种新棋军棋, 这军棋可真好玩,他花了几天将规则弄明白之后, 便趁着这次秋游将军棋给带出来了。 而且他正准备将军棋这新玩法教给小伙伴。 他们秋游的地方就在郊区, 离主城不远。毕竟他们只是一群半大的孩子, 去太偏远的地方家里都不赞同, 只有这个长麋山脚是家里面都同意的地方。 不料他们刚坐下来玩不久,便有一行人簇拥着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少年小公子过来。 那少年小公子一眼就看上周宪手中的这副军棋,“去,将他手上那玩意儿拿过来给本少爷” 周宪握紧了棋盒,挺直了小身板质问来人,“你是谁,凭什么抢别人的东西” 他的好友小伙伴拉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道,“他是霍家的小公子霍西潜,庐江太守霍家,咱们惹不起的” 周宪不傻,他明白好友的意思,是暗示他吃点亏就算了,不要硬杠上对方。可是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战而降,这样的屈辱,这样丢脸的屈服,他做不到。 周宪环视四周,他们这次出来秋游,也不过是每人带了两位伺候的男仆,而对方人多势众,加之又是那样的身份 霍西潜傲慢地道,“凭什么就凭我喜欢,我看上了你信不信,即使你家人知道了这事,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他握紧了棋盒,眼中闪现一抹倔意,如果不行,他宁愿将它给毁了,也不会让对方完整地得到它的。 正当霍西潜的人要上前从周宪手中夺过那副军棋,而周宪也正要发难的时候。 霍西潜叫停,“等等,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听说你擅长五子棋是吧” 周宪问他,“你待如何” “咱们比一局,你要是赢了,你手上那玩意我就不要了。要是你输了,就得将它心甘情愿地送到我手上怎么样,你不会连这都不敢赌” “好,我们来一局。”周宪咬牙,应下了战书。他的五子棋玩得很好,不会输的。 周宪被诱导着半逼迫着进行了这场比试,他们这边的所有人都没想过,其实他们是可以拒绝这场赌局的。他们只觉得能用这个方式解决已经很好了。 霍西潜看着他,露出恶意一笑。 半个时辰左右,霍西潜落下最后一子,以胜利的绝佳姿态看向周宪,“你输了。” 输了,周宪盯着棋盘,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他将他姐才给他没两天的军棋给输了。 “别挣扎了,将你手上的新棋给我双手奉上吧”霍西潜朝他伸出手。 好一会,周宪红着眼,将自己手中的那副新军棋给他送过去了。给出去的时候,是满心的不舍。 周宪的小伙伴安慰他,“别难过了,这副棋子不是你姐给你的吗她手上应该还有,再问她要一副就是了。” 就在这时,霍西潜他抓了一把棋子,往旁边的大石上狠狠一砸。 恰好周宪转头见了这一幕,不自觉地发出了破音,“不要” 玉质的棋子砸在石头上,发出一阵清脆好听的碰撞声。 周宪的眼,瞬间就红了,衣袖下他捏紧了小小的拳头。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没有人说话。 最后是霍西潜恶劣地来了一句,“也不过如此不经摔。” 众人闹不明白霍西潜是想干什么,非要强取豪夺他人所爱,抢到了却随手毁了,像是之间有什么恩怨才会这样做。 “为什么”周宪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不喜欢那副军棋为什么要来抢如果因为喜欢才来抢的话为什么又要毁掉它 因为我高兴,因为我喜欢霍西潜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他,“听说你五子棋是你姐教你的吧鲜少有败绩,是吗” 是的,除了输给他姐,和同龄的小伙伴们玩,他都是赢的时候多。 霍西潜继续说,“知道你五子棋为什么会输吗因为她也教了我,所以我才能打败你。” “不可能我姐怎么可能会教你”周宪不相信。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今天的遭遇全是拜他姐姐所赐吗 “你想想吧,这五子棋是你们发明出来的玩法,谁又比她更精通此道呢。”如果不是她,你怎么可能会输误会吧,就这样想吧。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此时的周宪就处在爆发边缘,霍西潜不断地撩拨周宪,拿话刺激他。 “周宪,你要冷静,不能冲动”周宪的小伙伴一地在低声劝他。 “傻瓜,你以为你姐姐只疼你,其实她才不是呢。知道我为什么会找你麻烦吗因为这是你姐最想要看到的一幕。” 这一句话将周宪的愤怒推向了最高峰。 吼周宪一把甩开小伙伴的手,然后不管不顾朝堆西潜扑了过去,“我让你胡说” 他炮弹一样的冲击力将人扑倒之后,小拳头用尽全力一拳一拳地往他脸上招呼,什么霍太守什么霍小公子,都见鬼去吧 他不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他那么难受,除了感觉到自己丢了大脸了,小小的自尊受创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那副军棋是他姐给他的,他很珍惜。现在对方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姐想要看到的这让他怎么接受 霍西潜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当下也不甘示弱地还手了,他虽然没有料到周宪敢动手,但他仗着比周宪略大两岁,很快就稳住了他的攻势。 两人各种扭打,缠在一起难解难分。 霍西潜用双腿将周宪固定住,然后一对拳头不住地往他身上招呼,他性子阴,拳头多数都落在周宪身体暗处,比如小腹等地。 周宪力气不敌的时候,就直接上嘴咬,不然就是用指甲挠。即使被他一拳一拳地打在身上,他都没有松口。 “快,快将人拉开啊真出了事大家都别想好过”两方的人团团围了上来。 等两人被拉开时,周宪门牙被打掉了,嘴角脸颊处都是红肿,肚子一阵阵地疼,腰都快直不起来。 霍西潜也不好过,除了脸上的伤,他的脖子被咬了一口,都出血了,幸亏不是咬在动脉上,也幸亏下人们将他们拉开及时,不然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他咬下一块肉来 他这厢,下人们紧张地替他查看伤势。他看向周宪,周宪压根没理会因为他的伤势差点哭晕在他身上的林奶公,而是一直都恶狠狠地盯着霍西潜看。 霍西潜呸地吐了一口含着淡淡血丝的痰,他没想到看着一直妥协的周宪竟是一只小狼崽子。 “傻瓜不学无术只知道用蛮力,你姐最讨厌你这点你不知道吗” “你再敢提我姐,信不信我弄死你” 周宪的蛮横在此刻显露无疑,本来经过这几个月周蓁蓁的调、教,他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表面上,霍西潜的伤势看起来比周宪重,加上周宪刚才打架是那种只攻不守完全不要命的打法,霍府的人看向周宪的眼神是带着惊惧的。 霍西潜冷哼一声,却不欲再生事端。 “是不是,你回去问问她不就知道了”说完这句,霍西潜领着人扬长而去。 哼,面上再倔强再嘴硬又怎么样,内心指这定怎么崩溃呢。 那人说得对,于一个人最擅长之处击败他,对方的痛苦是加倍的,而他的爽快也是加倍的。 看他大受打击的模样,他也没想到效果那么好。 他的话真真假假,这是很简单的挑拔离间。但刚才周宪引为以傲的棋艺被人硬压一头,正心神失守间,猛然再听到后面的消息,让十一岁且不学无术的他,根本辨别不出真假。 周蓁蓁,你敢欺负盈盈姐,那我就欺负你的亲弟弟。他不止要欺负他,欺负完了,他还要让周宪恨她。 到了这一步,秋游是完全进行不下去了。周宪是最先离开的。 回到四房,周宪下了马车,一路横冲直撞,他只想立即马上就到蒹葭馆见到周蓁蓁 路上没注意,然后差点撞到了人。 谢氏惊呼,“周宪,你这孩子怎么浑身是伤和人打架了”说着,她就想伸手抓他的肩。 周宪一扭,拔腿就走,“大伯母,我有事,先走一步。” 谢氏看着他的背影气极。 林奶公连忙跑上前打圆场,“大夫人,实在对不住,九少爷有急事,不是故意冲撞您的,你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周宪冲进蒹葭馆的时候,周蓁蓁正在和罗成江、青商量着药庄和药厂这两处的进度和接下来的安排。 见他一身的伤,还红着眼瞪着自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正以愤恨不已的表情看向自己,周蓁蓁抬手,让他们都下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教那人五子棋。如果我哪里做错了,你说,我改就是了,为什么要让别人来羞辱我”周宪此刻满心都是他姐让人折辱他一事。尽管他在外人面前一直强调不会相信霍西潜的话,但这满心的委屈,让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心只想向他姐求证一件事。 “看我这么狼狈,你开心了吗”周宪嘶吼着,现在已经不是一副军棋的事了。他被伤到了,他以为他们姐弟俩感情很好,却没想到他姐会这样对他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周宪嘶吼完,转身就想走。 “等等”周蓁蓁拉住他,“周宪,我是不是和你说过,生气愤怒并不能解决问题” “解决不了就不解决”周宪赌气地说道,他整个人还挣脱不开他姐的钳制,旁边的林奶公和云霏等人都帮忙劝他,甚至为此还将门口都关上了。 周蓁蓁说,“你生那么大的气,总得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 “好”周宪拿袖子擦了一把脸,“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是怎么回事” 周蓁蓁低声问林奶公,林奶公一直陪着周宪,他应该知道发生什么事的。 林奶公低声将事情叙述了一遍,和面对谢氏时的敷衍不同,此时他是完全不敢隐瞒啊。要知道自家少爷和霍家小公子打架,两人都伤得不轻,谁知道霍家会不会上门兴师问罪,他总得将事情交待清楚,也好让六姑娘有个应对的时间。 周蓁蓁知道她弟弟今日受这无妄之灾是受她牵连了,霍西潜是周盈盈的迷弟,他此举应该是替周盈盈出气。想到他此番那么恶劣的做法,她暗暗磨了磨牙,改天她非得教训一下这小王八蛋不可 她走到周宪身边,周宪扭过头,不愿意看她。 周蓁蓁见他没跑,还愿意给她解释的机会就好,并不勉强他一定要面对着自己。 她看着他,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道,“你问我,看到你这样狼狈我开不开心,说实话,我不开心。周宪,你相信我,看到你被人这样欺负折辱,我这做姐姐的,甚至比你还要气愤难过数十倍数百倍。” 此刻的周宪却是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冷笑。 “但是周宪,你太令我失望了,别人胡说八道的话你也信吗你都没带脑子出门的吗我和霍西潜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让他折辱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或许是周蓁蓁的话刺激到他了,周宪气得整个人身躯颤抖,“对,我就是太令你失望了,你才会让人来羞辱我” 这话赶话的。 周蓁蓁看他一身的伤,还气成这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心里对始作俑者恨得牙痒痒。 两小主子的误会这样深,旁边的云霏都急死了,“九少爷,六姑娘最疼的人就是你了,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伤害你的事” “你们不要替她辩解了,她才不是” 想不到九少爷对六姑娘的误会这样深,云霏急切地看向周蓁蓁,给了她一个神童的口型。 周蓁蓁轻轻点头。 得到应允,云霏松了口气,她缓缓道,“九少爷,你知道神童这本书吧” 周宪给了她一个不耐的眼神,他当然知道神童,但这和他们现在吵的事有什么关系。 云霏又问,“你知道神童的作者千行是谁吗” 千行根本就没露过面,他哪里知道 “九少爷你听好了,千行就是咱们六姑娘,也就是你姐啊”云霏最终揭开了真相。 周宪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周蓁蓁,“她说的是真的吗” 周蓁蓁点了点头。“是真的。” 一旁的林奶公也夸张地瞪大了眼捂住了嘴,他怕自己不捂住的话一定会惊叫出声的。 “不可能。”这个消息冲击力太大了,周宪完全不敢相信。 “神童是为我而写”周宪向她确认。 “是的。”周蓁蓁承认了。 “九少爷,这事李现李掌柜完全可以作证。” 周宪没有说话,其实他此时已经相信了她们的话。 看过神童那本书的人都知道那本书是作者写给他的一个晚辈的,大家都倾向于一个说法,是父亲写给儿子的,是千行这个父亲对他的儿子寄予了厚望。 随着神童的大火,看过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千行的儿子,他也是其中之一啊。但他没想到,千行竟然会是他姐,而他则是众人羡慕的对象,没有之一。 这些话都被赶过来的周涎听进了耳朵里,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女儿为了培养儿子成才做了那么多。一时间他有些羞赧,比起女儿,他这个当爹的似乎很不称职,太过于专注自己的事了,对儿女忽略得有些多。 然后,他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悄悄走了,将空间留给了他们姐弟,他相信女儿可以处理好这事的。他还是晚点再来好了。 “你怎么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这些。”周宪有些艰难地说道。他真的不知道他姐暗地里为他做了那么多,可能还有更多,而他刚才做了什么不相信他姐,对着她大吼大叫他此刻心里充满了愧疚。 周蓁蓁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姐,我错了,我不该轻信外人的话就误会你的。”说着他深深地朝他姐鞠了一躬,他觉得非如此不能表达他的歉意。 周蓁蓁将他拉起来,“你起来,我是你姐,还能和你生气不成” 其实周宪也并不是就完全信了霍西潜的话,他只是半信半疑,加上在外面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吃了那么大的罪,回到家就下意识地向最亲近的姐姐质问起来。现在他后悔欲死。 周蓁蓁多少都能猜到周宪的心理,这是大多数人会犯的通病了,在外面受了气受了委屈,转过头来却对最亲近的人撒气,撒完之后又无尽的后悔。有些会道歉,有些嘴硬的却连道歉都不会。 所以,她怎么会苛责还年仅十一的周宪。当然,不苛责不代表他是对的,他做得不对的地方,她真的只能一点点地去教去纠正。 良久,周蓁蓁等他完全平复了情绪之后,才给他看伤。 此时周宪脸色煞白,她才知道除了表面上的外伤,他小腹竟吃了霍西潜好几拳,以致腹角痛。周蓁蓁连忙让他躲下,然后让人去请大夫来。 其实她是可以帮忙处理他这些外伤的,但周蓁蓁没有处理,而是替他有章法地揉着肚子。这些伤,总得让外人瞧瞧不是 周蓁蓁一边揉,一边将这事掰碎了和他说。 “周宪,我很心疼你经历的这些,却又很高兴你能认识到现实的残酷。但是,这样你就受不了了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现实远比这残酷一万倍。霍西潜为什么敢明抢你的东西一是他家世比你好,他爹是咱们庐江的太守,二是因为他比你强。这就是现实。” 周宪乖乖的地听着。 “这话或许你听了非常不舒服,会觉得我们的出身低了。咱们遇到失败挫折,更应该从自身身上找毛病,而不是抱怨出身,你我的出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已经比普通人要高很多了。技不如人,就要认。” 周宪不吭声,努力地记下他姐的话,虽然有些他听不太明白,但他觉得先记下来,或许哪一天就能完全明白了呢。 “这一次,你输得不冤。一则是你的棋艺无法辗压霍西潜,不是说你的棋艺不如他。你棋艺如何,我是知道的。二是他用了计了,他其实也不是要明抢你那副军棋,他不会明抢的,只是做做样子,逼你和他以一场五子棋定输赢而已。” 是不会,不是不敢。其实以霍西潜现在的年纪,真的明抢也没什么,顶多就被人垢病他一个孩子那么霸道罢了。 “有了前面前抢的铺垫,后面他提议的比试你是不是就愿意了” 周宪迟疑地地点了点头,他当时确实是这样的心理。 “他比你聪明多了,你输得不冤,他是算计你了,但也是凭他的脑子赢你的,你承认吗当然,霍西潜或许没有那么聪明,他这一系列的举动或许是身后有高人指点。” “但这并不是你遭遇了挫折之后还产生侥幸心理的理由。你真要好好想想了,如果继续不学无术,以后失去的东西会更多。类似的事或者比这更严重的事还会发生,你不努力,你喜欢的东西永远都有可能遭遇人觊觎,然后你没有能力,你喜欢的人或者物就会被人抢走。而你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上一世不就是这样吗 周宪长那么大,这是他第一次切身经历的阴谋,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和他分析这些,第一次将现实那么血淋淋地撕扯在他眼前 今天的经历对他的冲击很大。 厅里只有四个人,但周蓁蓁的话音落下之后,只剩下四道轻缓的呼吸,场上落针可闻。 良久之后,周宪抬起头,“姐,霍西潜说他的五子棋是你教的。” 周蓁蓁无奈地道,“我让你多看书,你还不听。”说着,她转身取出一本书扔在他面前。这本书就是之前她写的关于五子棋的攻略和一些经典布局的攻防之类的知识,李掌柜刊印出来了,正摆在木子书苑售卖呢,只是知道的人不多,不温不火而已。霍西潜所说的,他的五子棋为她所教,大概是他买了这本攻略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第48章 周蓁蓁请来给周宪看伤的是他们的老熟人了, 回春堂的老大夫。 这时他们老爹周涎也来了。 周蓁蓁让他重点帮忙看了一下周宪的肚子,其他的伤都是外伤。他的肚皮现在一触即疼, 而且不想吃东西,一提吃的就有反胃想吐的那种。 之前周蓁蓁给他看了, 应该没有内脏出血的情况,但受到重击肯定是有的, 不过她也看不准,总觉得再让大夫看看比较妥当。 “这是打架了对方出手也恁重了。” 老大夫现在还不知道和周宪打架的是霍太守的小儿子,否则怕是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是啊, 老大夫, 我弟弟的肚子怎么样了”周蓁蓁目前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老大夫摇着头说道,“孩子肚皮薄,几拳下来伤得有点重, 幸亏没有致使内里的脏腑出血,否则可真不好处理。” “那怎么办” “药就不开了, 是药三分毒,还是慢慢休养吧。我看你给他按肚子这个手法就很不错,继续按几天吧,缓和了就好了。” 周蓁蓁随她爹一道送老大夫出去,“大夫,你给开几剂安神汤吧。”他身上的伤这两天怕是最难受的时候, 喝点安神汤, 睡着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老大夫爽快地答应了。 周蓁蓁趁他喝安神汤时, 叮咛他们暂时对千行的身份保密。 周宪有点遗憾, 他姐是千行一事无法广而告知,如同锦衣夜行。不过他姐说了,只是保密一阵子,过一阵子就能公开了。他现在听话得很,自然没有异议地答应下来。 许是今天经历的事太多,他太累了,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周蓁蓁掀开了他的嘴唇看了一下他被打掉的牙,他清醒的时候死活不让人看,也就这时能看一眼。 她弟弟发育有些迟缓,对牙齿保护得也好,一颗颗跟小玉米粒似的,秀气得很。之前门牙隐隐有脱落之象,但他怕疼怕掉牙,一直都很小心地保护着。 这下好了,霍西潜一拳解决了这拔牙的问题。幸亏是乳牙,如果是恒牙,那就麻烦了,这年头可以没有镶牙以及种植假牙的技术。真豁了两颗门牙,科举什么的就别想了。 周蓁蓁检查完他的牙齿,给他盖了一张薄毯子,便走了出去。 “霍小公子还想挑拔离间主子你和九少的姐弟之情,这下他可要开巧成拙了。”云霏一脸解气地说道。 周宪睡着之后,周蓁蓁终于有时间慢慢捋一捋这事儿了。 霍西潜一系列操作不算高明,但却是最有效的,看起来就像是完全针对周宪的心理来设计的,攻心为上。 她在思索霍西潜背后之人会是谁呢毫无疑问,今天的事是霍西潜故意为之的。 她想倾向于这是霍西潜自己的主意,但偏偏他没那个脑子。排除这点之后,就剩下有人利用霍西潜找周宪麻烦,这是能肯定的了。区别在于他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周蓁蓁更倾向于他是主动的,因为他用了计。 首先,能利用到霍西潜的人不多,毕竟霍太守和霍东来都不是吃素的。再者,设这个局的人,能得到的有限,金银财宝权势地位等等好处是一个都没有。 用这样的计谋为难打压一个孩子,目标应该是挑拔他们姐弟间的关系,就为了让她难受没谁这么无聊。费那么老大的劲,就为了让她心里难受。这样又可以排除了很多人,比如沈氏。因为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可以排除。 周盈盈倒是有点可能。但周盈盈那样的人,或许会在霍西潜面前若隐若现地表达对她的不喜,但手把手交他这样的攻心计谋应该不会的。周盈盈这样的人是很在乎她自己的形象的,况且,她和周盈盈之间的冲突也没有到这份上。这个也可以排除。 会是徐汜吗毕竟他有动机,和霍家也有来往,想利用霍西潜也不是不可能,他看到自己姐弟反目也能获得快感。分析到了这里,周蓁蓁都觉得是徐汜的可能性很大了。但有一点,她总觉得徐汜没那个脑子。这个局看似简单,却需要对人的心理变化有极高的认知,不是她看不起他,他徐汜真不像是有这个脑子的人。 正当她感到困惑的时候,云霏的一句弄巧成拙,让她猛然间茅塞顿开。 如果是她的敌人找麻烦,那这回确实是弄巧成拙了。但如果不是弄巧成拙呢如果对方知道她的底牌呢她是作者千行这张底牌,不管周宪如何误会她如何愤怒,一旦她祭出这张底牌,都能让周宪平静下来。而且周宪对她这姐姐越是愤怒,得知真相之后,就越是愧疚。如同一根弹簧,压蓄的力量越足,释放时,反弹就越大。就如同此刻周宪对她一定是言听计从的。 从一开始的时候她就一直有一个感觉,这样的计谋与一个孩子为难,太过牛刀小用了,会让人觉得可惜。但如果这样的局于背后之人而言不过是随手而设呢 而她认识的人之中,对人心把握如此之精准的人,袁溯溟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如果是他,那她之前的猜测一切都合理了。难怪,这么刚刚好的衔接,那就像是喂招一样。 想明白了之后,周蓁蓁呵呵。 沈家别院 阿誉忧心忡忡地进来了。 “信送出去了吗”袁溯溟地处理一些庶务,头也未抬地随口一问。 阿誉硬着头皮道,“公子,我觉得你这封信最好还是别送。”公子啊,你这封邀功的信,能把六姑娘气死。 “阿誉,你近来越来越会自己拿主意了”袁溯溟抬眼看他,玩味一笑。 阿誉脸一苦,阿誉知道这是他家公子嫌他多事了。 可是,“公子,周九少鼻青脸肿地回去了。” “打起来了”袁溯溟眉毛往上一挑,这情况出乎他的预料,他觉得如果霍西潜依计而行,周宪顶多气个半死,这架应该是打不起来的才对。 “那可不,也怪霍小公子,毁了周九少的棋子之后还不断撩拨他。” “周宪那小子先动的手” 阿誉点头。 “真够彪的。”袁溯溟从案桌上感兴趣地抬起头来。 他倒是不担心周宪的伤势,皮小子嘛,皮糙肉厚得很,况且那么多下人看着,应该受不了重伤。 公子,你现在一片兴味,希望你听到后面,还能保持这个表情。 “周九少年纪小,不是霍小公子的对手,听说伤得蛮重的。” 嗯,还真受重伤了 阿誉慢吞吞地说道,“听说周九少没了两颗门牙。” 袁溯溟动作一顿,缓缓抬头,“你说什么” “周九少的两颗门牙被霍小公子一拳给打没了。”公子,你玩火自焚了吧。 袁溯溟站了起来,眉头紧锁,来回地踱步。 等他来回踱了几圈,阿誉这才告诉他,“不过幸亏周九少因发育比一般迟缓一些,还没换乳牙。” 袁溯溟双眼微眯,“阿誉,我看你最近是不是过得太舒坦了” 阿誉取了茶壶就往外走。公子又威胁人了。 “别忘了送信。”一道淡淡的声音不容质疑地下令。 阿誉吃惊地转过身来,公子,你是认真的 阿誉等了好一会,发现他家公子丝毫没有改变命令的意思,为了骚操作不断的主子,他又愁上了。 “还有,看看祝先生到哪里了。”袁溯溟有些迟疑地道。 “好的。” 那厢,周蓁蓁刚捋清思绪不久,就听到她大伯母谢氏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了。 “我听说还是宪哥儿先动的手。那是霍太守的小儿子啊,哪能说打就打的。有什么事不能忍一忍吗” 周蓁蓁从门后绕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大伯母谢氏扶着她祖母何老安人过来蒹葭馆了。 何老安人见着周蓁蓁就问她,“宪哥儿怎么样了”她膝下的孙子不多,就三个,宪哥儿是二房唯一的男丁,她一听到人受伤了就赶忙过来了。 周蓁蓁上前,扶住她另一只手,“回春堂的老大夫刚看过,留了几剂药,宪哥儿刚喝过药然后睡过去了,没什么胃口,喝药的时候一个劲地想吐。” “想吐怎么会,不是说只是一些皮外伤吗” “他的肚子受了几拳重击。”周蓁蓁低低地道。 何老安人脚步一顿,反手抓紧了她的手臂,连忙问,“那大夫怎么说” “没有伤到内腑,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过需要好好将养一段时日” 周蓁蓁领着两人进屋去看了周宪,何老安人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才从屋里出来。 到了厅里,谢氏耐不住道,“宪哥儿是没事了,咱们得想想怎么应付太守夫人吧。” 周蓁蓁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真够好笑,她还没去找周盈盈麻烦,她这做娘的倒迫不及待地来寻他们的麻烦来了。 他们姐弟俩与霍西潜近日无渊往日无愁的,唯一的交集与纽带就是周盈盈。霍西潜闹这么一出,定然有替周盈盈出气的成分在的。 这笔帐,她给算到了周盈盈头上。 周蓁蓁没有说话的当口,谢氏一个人就唠叨开了。 “家里就你大伯一个官员,他在京中也不容易,你们二房能不能消停一点,别给家里惹那么多麻烦。” 周蓁蓁很想顶她一句,不然就分家吧。但她也知道,这话不该由她一个孙子辈的说出口。只能选择忽略过她这话,“大伯母放心,霍太守和霍大公子都是明理之人,不会和我们为难的。” 这事本来错就不在周宪,首先先聊者贱,是霍西潜先挑起事端的要说伤势,比起霍西潜,周宪只重不轻那么多人看着,霍太守身为庐江父母官,总不能太过徇私。如果她的猜测为准,霍家不止不会追究,应该还会备薄礼登门解决这事。 “蓁蓁,听说宪哥儿是为了你才和霍小公子打起来的。” 周蓁蓁咽了一声,然后看了谢氏一眼,她说这话不就是想让她祖母认为她是祸头子吗 “祖母,我觉得宪哥儿这样挺好的。”周蓁蓁先将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一遍,然后才道,“宪哥儿并不是冲动,不能忍耐,他最开始的时候一直都是忍耐着的,连他最喜欢的军棋被毁,他都能忍住不动。做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需要一点骨气的,特别是男孩子。有些事能忍,有些事不能忍,什么事都忍着,那是怂货,是撑不起一个家和一个家族的。他今日能为我这个做姐姐的直面比他强大很多的敌人,他日未必不能为祖母为我们四房撑出一片天地来。” 何老安人听着若有所思,神情也从一开始的严肃变得和缓下来了。即使她不说这番话,周宪这个男孙她也是要保的,如果霍家真的登门问责,她就豁出这张老脸来。但蓁蓁这个孙女的话,无疑是让她这个做祖母的听了很舒服的。 谢氏气得帕子都扭出花来了,她从来不知道周蓁蓁这张嘴那么能说。 太守府那边的情形果然如周蓁荼所料那般。 霍西潜带伤回到太守府,悄悄地请了大夫,他娘闻风而来,见了他的伤,震怒。 霍东来没想到,一个错眼,他弟弟就闯祸。等他将大夫送走,就上前拦着要上周家讨说法的母亲大人。 “娘,这事还真不能再去问周宪家人讨说法。” “不讨说法,你弟这顿打就白挨了”太守夫人看到小儿子脖子被咬了那么深的一口,浑身都气不顺。 霍东来心想,他这弟弟也没吃亏。他打听到的消息,周宪比他弟弟伤得重多了。况且这事端的挑起者还是他弟弟,你一活蹦乱跳的去向一个躺在床上的伤患讨说法,是嫌他们霍家在庐江的名声太好听是吧。 他弟弟会干出这样的蠢事,挑唆的人,他自然没打算放过。可当他顺着已有的线索摸过去,发现幕后之人竟然是袁溯溟。 回想起游巢湖那一日的情景,他有些糊涂了,闹不明白他是想干什么。 要是阿誉在此,定然也会仰天长啸,连霍大公子都看不明白他家公子的骚操作,原来他不是一个人。 但此事竟然牵扯到他,那就应该慎重对待。在情况不明之前,暂时的沉默是必须的。 “这也是爹的意思。”霍东来只能将他爹抬出来。 “你爹这太守当得贼没意思,儿子都被人揍成这样了,他也是屁都不敢吭一声。” 霍东来对护短的娘们无法,“娘,你问问西潜愿不愿意找周家四房的麻烦吧。” 太守夫人狐疑地看向小儿子,“潜儿” 霍西潜有些别扭地道,“娘,算了吧,反正周宪在我手里也没讨着好,我这伤看着恐怖,但大夫也说了,养养就好了。”如果他娘追究周家四房的责任,会不会让盈盈姐跟着很为难啊。 太守夫人那个气啊,“罢了罢了,我也不管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第49章 稍晚,周蓁蓁听说有人给她送了一封信来。门房那边将人领到蒹葭馆。 一看这封信的署名, 周蓁蓁气笑了。她将信扔回送来的小厮身上, “拿回去告诉你家主子, 叫他不要再送任何东西来了,我不会收的。” 沈家别院 阿誉拖着沉重的脚步进来书房, 手中还拿着被六姑娘拒收的信。 “信她没收”袁溯溟一看,眉就拧上了。 “是的呢公子。”阿誉尾音轻扬,注意到之后, 他连忙往下压, 然后管理好自己的表情。他之前就说了,六姑娘心思通透不亚于你, 现在作死了吧。 阿誉又补充了一句,“六姑娘还吩咐了,咱们这边送去的东西, 一律拒之门外。” 嘶,她果然知道了。 这句话说完之后, 他家公子又开始在书房踱步了。 阿誉心里偷笑,但看到自家公子吃瘪,他应该跟着一起发愁的, 但他怎么觉得好爽 “祝先生到哪了”袁溯溟问。 阿誉表情连忙一肃,“明儿上午能下船。” 阿誉心想,这是这两天公子他第二次问起祝先生了, 是有什么急事吗 听到答案, 袁溯溟眉目舒展了一些。 沈家族地 沈律一脸的严肃, 叮嘱沈衡,“千行的身份一定要尽快找出来。不日贺家的人就要到庐江了,随行的还有王硕王大学士。” 沈衡先是一愣,进而一喜,“王大学士也会到庐江” “太子新立,王大学士,这位极有可能是下一任的太子太傅。二弟,这是我们沈家的一个机会,一定要抓住明白吗” “我明白。只是我们用了一招引蛇出洞,可不管是千行本人还是李现都很沉得住气。跟踪李现有一段日子了,他接触的人完全没有一点可疑之处,都是他以往经常来往的。以致于我们丝毫没有进展。”沈衡继续说道,“他们不动如山,对我们放出去的消息他们就好像从不曾慌乱动摇过,镇定如山的样子,就像是知道我们的底细一般。” 沈衡一直处理庶务,所以纠结于此,但沈律却不会,他一眼就看出症结所在,“你忘了思考他们这种表现的原因,他们应该笃定了千行不可能会和浩瀚书肆合作。” 沈衡一愣,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我明白了,我会从与咱们沈氏有宿怨的人家开始排查,看看近来有没有哪家与木子书苑走得比较近的。” 沈律点了点头,老二这思路是对的。 “大哥”沈衡有些迟疑地道,“近来几个针对周氏的计划都夭折了,即使不夭折都进行得很艰难。常常让我感觉到对付周氏一族难度加大了,有时甚至会产生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沈律笑了,安慰他,“难是正常的,周氏好歹也是延续百年的家族了,之前你的计划顺利,周氏也明着暗着吃了几次亏,就以为周氏是砧板上的肉,很容易对付是吧” 难也得迎难而上,他们沈周两族有太多的利益重合和冲突的地方了,只有将周氏一族扳倒,瓜分得来的利益才能让沈氏一族更进一步。 “不是那种难,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沈衡觉得,用对付周氏一半的力气对付别的族,早就获得颇丰了。 “对了,有人看到原郑氏名下的一些得力下属重新在庐江走动了,他们现在效力的新东家是周家四房的周蓁蓁。”沈衡觉得这事有必要和他大哥说一声。 “是她” “据罗成那些回来庐江的人说,郑氏产业交接之后是罗成、江青带着他们投奔李家的,不知为何,李家反手将他们转给了周蓁蓁这个外孙女。”说着这些的时候,沈衡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隐隐不对,却又说不上来的感觉。 “我之前就说过周蓁蓁这个姑娘不简单。罗成这些人出现了,她是不是要有大动作了” 沈衡很快就被沈律的问话转移了注意力,因此错过了挖掘郑氏托孤一局的真相的契机。 “据下面的消息称,周蓁蓁将位于梨花街的布庄收了回来,此时正在进行装修改造,不知道打算拿来做什么买卖。还有,她在周家坊外围西北处也拿了一块十亩的地,还雇了不少人,正热火朝天地起着房子。” 这么大的动静是瞒不住有心人的,后面的消息,沈氏这边的人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回周蓁蓁做的买卖应该是与安宫牛黄丸有关,扪心自问,如果周蓁蓁是他们沈氏一族的人,他们也一定会支持她开一家这样的店的。 无疑,他们是不愿意周蓁蓁将店顺利开起来的。安黄的功效他们是知道的,因为有春林这个医道天才,他们知道的比别人还多一些。他们很清楚,一旦安黄广为人知,一定会在很大的程度提升周氏的声望,这是他们所不愿意看到的。 沈律揉着眉心,也感到了刚才沈衡所说的,在处理周氏一族的问题上时的吃力感。 “这事不急,咱们还得看看春林那边对安黄这药的分析进展,暂时放一放吧。最重要的还是将千行这个人找出来,顺利拿到四为句的后两句,卖王大学士一个人情,好好结交贺家。” “大哥,我知道了。” 如周蓁蓁所料那般,第二天霍家果然备了薄礼登门解决这事。 霍家来的人是霍家大公子并小公子,霍西潜的脖子处缠了一层厚厚的白布,伤患的身份扮得足足的,不过看他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很乐意走这一遭。 何老安人如临大敌,谢氏则是幸灾乐祸之余又不免担忧这事会影响到他们小大房。她们各怀心思地在正厅见了霍家兄弟。 可霍东来态度之好,出乎所有人意料。难道真的被周蓁蓁说中了,霍太守和霍大公子都是明理之人,不会和他们为难 “此事皆因舍弟顽劣而起,今儿我们特地带了一些药材来,聊表歉意,还望诸位能原谅则个。” 周蓁蓁对这样略显模糊的道歉其实是不大满意的,甭管里面有没有袁溯溟的事,但霍西潜在这件事里主动欺辱周宪的事实是不可磨灭的。不是霍东来带了药材来,说上两句漂亮的话,就模糊过去了。况且旁边的霍西潜不甘不愿地坐着,这样的态度是道歉的态度吗 但何老安人和她爹都觉得霍东来代表霍家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可以了。 这种情况,谢氏放心之余又感到难受,周宪闯了那么大祸竟然什么麻烦都没有谢氏觉得,霍家一定是看在她丈夫周溶的份上才会轻轻放下这事的,一定是这样的。自觉被沾了光的她,心里更难受了。 霍家兄弟只在周家四房呆了一刻钟左右,就告辞了。 从头到尾,霍东来都没有将袁溯溟抖落出来,他从来都很清楚,他所做的一切,只为交好袁溯溟,周家四房若非周蓁蓁,他也不会登门做做姿态,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周蓁蓁回到蒹葭馆,被勒令卧床休息的周宪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姐,霍家来道歉了”现实似乎没他姐说的那么残酷,有权有势的人也是讲道理的嘛。 周蓁蓁似乎看清了他眼底的侥幸,笑了,“云霏,你将刚才在正厅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说给咱们九少爷听。” 云霏“是今儿” 云霏说完之后,周蓁蓁问周宪,“听出什么来了” 周宪满脸的疑惑,“姐,霍西潜没有开口说过任何一句道歉的话啊,对不起都没说。” “还算没笨到家。你觉得这样的道歉是有诚意的吗” 周宪摇头。 周蓁蓁摸了摸他的头,“所以你要知道,地位比你高的人,连道歉都是屈尊降贵的姿态。况且霍家今天会走这一遭,并不是因为我们周家本身,而是因为另外的原因使得他们不得不如此。”狐假虎威罢了,没甚可得意的。 翌日,庐江码头 祝良带着人下了船,登上马车,到了沈家别院,直接就到了袁溯溟的书房。 “你个混小子,到底什么事那么急着催我回来,知不知道为师人已经到了江阴”说着话,他直接坐下,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他这几天赶路,半条命都快要没了。 第一次打照面时,周蓁蓁感觉祝良像是四十出头,她不知道的是其实祝良已经年近五十,只是保养得宜,看起来年轻。 “你也可以不管不顾,继续游历的嘛。”袁溯溟答得漫不经心。 “混小子,你弄了那样的两句话扔过来,为师我还能无动于衷吗” 两人算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所以说话的时候比较随意。 袁溯溟道,“据我所知,王硕那老家伙已经在前来庐江的路上了,不日便能抵达庐江。” 祝良闻言一默,连那老家伙都惊动了 “我们袁家收到的消息,新太子的太子太傅,估计就在您和王硕之间做选择。你也知道,那一位不出意料应该会非常安稳。”袁溯溟在这话题上点到为止,然后接着说,“我觉得四为句对你来说会是一个机会。” 祝良沉默。 他这徒弟的感觉没错,这四为句他虽然只知前二,但后两句应该也昌磅礴厚重的,不输前两句。通读四为句,或者能得到不小的感悟,在进阶圣儒大道上大受进益。 四为句,乃真正的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这千行是何人枉他通读经史子集,论经义大道,许多资历老成的老学究都不是他的对手。但他于独处时自忖,即使再孜孜不倦地钻研十年儒家典籍,也未必能说出那样震耳欲聋的话来。 这话不论出自于何人之口,都不会默默无闻于世间。他在记忆中翻遍庐江大大小小钻研儒道的友人,都没觉得有哪位对儒道的研究到达了这样高的境界。 听到自家老师对千行给出这样高的评价,袁溯溟脸上的表情很怪异。 袁溯溟有些含糊地道,“我帮你约见她吧。” 祝良侧目,这才多久,他这徒弟就知晓千行的身份了要知道,千行此人太神秘了,从没有露过面,无人知道他具体是何人。这些消息他之所以会知道,是自打在半路上接到他这好徒弟寄来的神童一书,他就一直留意庐江这边关于千行的消息了。他还知道即使神童大火,他本人都没有现过身。 “她是何人,等你见了自然就知道了。不过她可能有事求你。” “求我”祝良目露惊讶,“何事” “她有个弟弟,目前十一岁稚龄,想要给他找个先生。”说到这,袁溯溟的声音有些低沉了。 祝良更觉怪异了,能悟出四为句的人,至少应该是熟知儒家典籍的大儒吧这样的人,教导弟弟还需要假他人之手吗他本意是想见一见千行本人,与之论一论经义大道,藉此在学问认知上能解惑并有所进益。 “确实是如此。”袁溯溟确定他没听错。 祝良兀自沉吟,师徒关系,相当于半子。他目前祝门之下已经有三个弟子了,他原本是打算此生再收一关门弟子就够了。因为是关门弟子,他要求自然就高,非良才不收。至少那孩子他要见一见再说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0章 第五十章 第50章 对周宪而言, 这几天, 和姐姐一起住在蒹葭馆, 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也是这几天, 让他见识到了他姐姐的忙碌和自律。他才恍然,不知什么时候起, 他姐姐和之前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而且是慢慢变好的那种改变。 他因为腹部的伤的关系,近来不宜进行跑跳等剧烈运动, 但一直躺着他又很无聊。 特别是看到他姐那样努力之后,无所事事的他更会有一种罪恶感,于是他让林奶公将他的书都搬了过来。 他想要学习,周蓁蓁也不拦着, 但会在两刻钟左右就让他歇上小一刻钟,并且帮着他, 将他要学的东西间隔开来, 兼顾合理性与趣味性, 中午的时候还会强迫他歇上大半个时辰左右。周蓁蓁做的这些,都是参照后世高校九年义务教育学校所用的教学时间分配制度来安排的。周宪渐渐地适应良好。 八月十五之后,眼见的,一日一日秋意渐浓。 周蓁蓁让人搬了一张美人榻和摇椅出来, 又在院子里摆了一张小茶几, 还上了茶水点心, 这些就放置在红枫树下。 在屋里休养的周宪也一起被移了出来, 毕竟一直闷在屋里也不是个事。 姐弟二人这样,颇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看着被秋风吹落的红枫叶,周宪兴致很好地建议,“姐,我给你背诵一段诗文好不好” “好呢。”周蓁蓁躺在摇椅上,整个人惬意得很。 “我新学了诗经里的生民,就背这首吧” 周蓁蓁挑了挑眉,这首生民对周宪这样大的孩子来说,算是艰涩难懂的了,之前他学棋的时候一直都挑一些简短又容易背诵的诗文来糊弄她,也是糊弄自己,现在他会主动去啃这些艰涩的文章了。 “可以。” 周蓁蓁手持着诗经躺在摇椅上。 而少年小小的身子,背对着人,面向红枫树,背诵声朗朗而起,没有经历变声期的声音有些雌雄莫辨。 “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 听着小少年的背诵声,周蓁蓁有点走神,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些日子周宪的性子明显沉静下来了,褪去了孩子的淘气和浮躁。这一幕正是她一直期盼着能看到的,却又让她有些心酸,哎,都是成长需要的代价。 门房小厮领着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九少爷对着院子里粗壮的红枫树干抑扬顿挫地背诵着诗文,六姑娘手抓着书靠在摇椅上,不时地点头。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打扰。 终于等九少爷最后一个字落下,转过身来,“姐,我背完了。” “嗯,背得不错,没有错误。”周蓁蓁顺手给他倒了一杯胎菊泡出来的茶水。 周宪很开心,抿了抿唇,眼里都是笑意。 门房的小厮上前一步,“六姑娘,这人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当面和你说。” 周蓁蓁抬眼一看来人,认出来是上次来替袁溯溟送信的那小厮,目光一沉,接着挥手让闲杂人等下去了。 云霏横了门房小厮一眼,然后带他出去了,“姑娘之前不是说过了” 门房小厮很委屈,如果不是对方一再强调事情很重要,他怕误了六姑娘的事,这才带他进来的。 此时院子时就剩下周蓁蓁姐弟和那小厮阿时了。 周宪发现自家姐姐没有让他下去,也乐得呆在一旁,他好奇地看着来人。 周蓁蓁开口了,“我不是说过,他送的任何东西我都不会接的吗” 来人低眉顺目,“我家主子让我给六姑娘带句话。” 周蓁蓁没有作声,阿时就知道自己可以继续往下说,“我家主子说,事情有眉目了,请你于明日巳时到聚贤馆二楼竹子号雅间来一趟。” 周蓁蓁想了一下,才大概猜到袁溯溟说的是何事。之前游巢湖时,他得知自己弄出四为句的目的是想让周宪拜祝良为师,曾说过让她别管后续的事他会帮她的。 “祝先生回来了” “是的。”阿时想起他过来带话的时候阿誉大管事吩咐的话,对六姑娘要恭敬,对她的问题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阿时心想,阿誉总管之所以能成为总管,长立公子身边不倒,靠的就是那份眼色啊,原来阿誉总管是早早就拜了山头呢。想到这,他觉得自己对六姑娘的态度还可以再恭敬一些。 周蓁蓁只思索了一下,便说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会准时到的。” 有些事还是需要当面说清楚的,总不能避而不见。她不喜欢任由问题积累,进而等到越发不可收拾,才不得不面对和处理,那样的话情况只会比之前更糟糕。 翌日巳时,聚贤馆 祝良没想到,来人竟是在祈福街有过一面之缘的周氏四房的女娃。 周蓁蓁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祈福街,一次是在沈家别院,是早就知道他身份的,所以并不意外。 见到周蓁蓁走进雅间,祝良迟疑,“你是千行” 自家徒弟没有别的动作,看来是她无疑了。 周蓁蓁笑了笑,“祝先生,幸会,我确实是神童的作者千行。” 祝良没想到 周蓁蓁也能理解他这种惊讶,四为句确实不是她这种闺阁女子能写出来的。 周蓁蓁从袖口取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祝先生,这是四为句的全部。” 她这样也是谨防隔墙有耳,她不会忘了这聚贤馆的前身文会楼是怎么倒的。 不先谈条件吗看着这封信,祝良以为周蓁蓁会先提出条件呢。而且在最开始他还以为周蓁蓁会打蛇随棍上,将她弟弟周宪一起带来呢。 她不谈,祝良却不能装傻,“听说舍弟欲寻一良师,承蒙抬爱,六姑娘为舍弟相中了我” 周蓁蓁见他并没有立即打开那信封,而是主动提起这话题,多少也明白一些他的顾虑,于是她淡淡一笑,“祝先生只看拆开信封,不必有太多的顾虑。四为句只有到了祝先生这样的人的手里,才能完全发挥它的作用。这不是恭维,你看了就知道了。并且,如果有一天,祝先生觉得时机成熟了,我希望它能广为人知。至于吾弟,并不强求祝先生能收他为徒。” 不管她这话是真是假,祝良听了都觉得很舒服,“这样吧,咱们再约个时间,改日你将令弟带出来,我见一见。” 周蓁蓁爽快地应下,“那行,就看祝先生什么时候方便,我带宪哥儿来给您见一见。” “那”祝良看向他跟前的那封信。 周蓁蓁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祝良取过信封打开,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写着四行大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盛世开太平 祝良的目光凝于纸上,阅完这四句话,如同惊雷乍响,浑身激荡,竟似对自己的使命从未有过之清醒。这四句话,几乎是所有士大夫的梦想。 良久,他才略略压下自己激荡的心绪,“六姑娘,你这四为句给了我极大的启发,甚至可以说,指明了我下半生为之奋斗的方向,其中种种好处,无法一一述说,请受” 祝良起身欲拜。 “祝先生且慢。”周蓁蓁连忙阻止。 祝良的这番举动,惹得旁边一直没有出声镇定自若的袁溯溟此刻也目光投了过来。 祝良没功夫细说,他将那张信纸递给袁溯溟。 周蓁蓁阻止了他的动作,连忙又道,“之前我就和袁公子说过,这四为句并非是我所创。” 祝良忙道,“敢问六姑娘,这四为句是何人所创” 祝良刚看完这四为句,心情激荡,此刻真恨不得与人论起经义大道来,此刻他只盼着周蓁蓁将这位大儒的名讳告知,他好登门拜访。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张载。” 张载张载,这名字有点耳熟,但他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了,不由得看向徒弟。 一旁的袁溯溟无奈地看了周蓁蓁一眼,然后回了他师傅一句,“张载不是别人,正是神童的主角。”上次游巢湖时,她也是这般说的,他还以为是玩笑呢。 祝良才恍然回过神来,是了,神童的主角的大名正是张载。 祝良觉得这个答案有点不可思议,不由得看向周蓁蓁。 “四为句确实是张载所创。”周蓁蓁再次给他们确认这点。 祝良失笑,好吧,他还能说什么呢。 “千行这个身份,我以后可能不会再用了。我希望四为句有朝一日能广为天下人所知,此事就拜托祝先生了。” 周蓁蓁的这个决定,又让祝良一惊。 虽然祝良亦觉得这四为句确实不像是周蓁蓁一个年轻的姑娘家能悟出来的思想,但她这么直白地相告,将之推在一个虚拟的人物身上,这么不慕名利的吗 她知不知道四为句一旦广为流传,会为她带来多少好处还有千行这个身份,她知道自己放弃了什么吗 这时,周蓁蓁可能茶水喝得比较多,有些内急,便起身去解手。 周蓁蓁出去之后,祝良看向自己徒弟,“那小姑娘的弟弟,我虽没见过,但有这样的姐姐,弟弟应该也不会太差。不然,你收周宪为徒吧”对于这个徒弟的学识,祝良是深为骄傲的。 “不行”袁溯溟断然拒绝。 嗯祝良有些意外他的反应。 阿誉在一旁偷笑,如果他家公子成了周九少的先生,还是有师徒名分的那种,那六姑娘岂不是要随她弟弟喊他先生那个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好一会,看着主仆二人的微妙反应,祝良大概也明白过来原因了。 祝良失笑,想着他在其中做出的努力,决定成全自己的徒弟。 所以等周蓁蓁回来之后,竹子号的雅间里就剩下袁溯溟主仆,而祝良不见了人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第51章 周蓁蓁就站在雅间门口, 袁溯溟朝她看了过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云霏忍不住轻唤,“姑娘” 周蓁蓁道, “你们先出去吧。” 阿誉也看向自家公子,袁溯溟同样点了点头将他支了出去。 周蓁蓁走到四方桌的一侧, 与袁溯溟面对面, 她双手称在桌子上, 身子微微前倾, “霍西潜会找周宪的麻烦, 是你在其中做了手脚做了引导是吗” “是。”袁溯溟微微抬头,直视着她, 毫不讳言地承认了。 “为什么”虽然她隐约猜到他那样做的原因, 但周蓁蓁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袁溯溟反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的, 现在的结果不是很好吗”阿时回去都和他说了, 周宪现在都能背生民了。 周蓁蓁深吸一口气,默默在心里对自己说,他的出发点是好意是好意是好意, 劝自己的事情也要说三遍 “这样的事情你能不能和我商量” “和你商量”袁溯溟轻轻一笑,“然后周宪知道真相, 永远不原谅你这做姐姐的” 周蓁蓁呼吸一窒。 “你心太软了。”袁溯溟道。 是的, 她心软。对周宪,她既盼着他经历风雨, 又害怕他经历风雨。 “你下不了手的事, 我来做。” “袁溯溟, 你心悦我对吗”周蓁蓁直接挑明了问。 袁溯溟眼中有流光闪过,熠熠生辉。 可怜的娃,他还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他的将是致命一击。 袁溯溟没有说话,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所有的情意表露无疑。 周蓁蓁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是心悦我,但你有没有感觉到,你总是屈尊降贵的,很多事情你都只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完全没有站在我的立场上来考虑。” 袁溯溟眉头微蹙,如果不是为了她好,他何必做这许多事 周蓁蓁继续问他,“你站得高高的,总觉得你的给予,我就应该欢欣鼓舞地接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这不是生死大问题,可以不顾她的感受替她做主。 袁溯溟轻声问她,“好,如果你觉得我插手你弟弟的事是做错了,对于你弟,你的打算是怎么样的呢” 周蓁蓁斩钉截铁地说道,“顺其自然” “你说顺其自然”袁溯溟嗤笑一声,“呵,你以为凭你弟弟之前的样子,他能获得我师傅的青眼吗” 周蓁蓁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听着怎么就那么难听呢。 袁溯溟继续说道,“顺其自然的结果,就是他可能很久很久都没办法理解你的苦心,无法知道你为他做的一切” 周蓁蓁“那又如何,成长得慢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他才十一岁。” 袁溯溟没有说话,十一岁又怎么呢,他十一岁的时候已经在夫子的教导下通读四书五经了 袁溯溟没有说起自己的经历,而是淡淡地道,“人的一生很长,也很短,如果他过了十八都无法理解你的苦心,该打基础成长的时候荒废了,这是后面可能要比别人多花数位的时间和精力才能追赶回来。可以说,他这一辈子也基本毁了,很难翻盘。” “玉不雕不成器,男孩子要成才,不经历一些艰难困苦不磨砺,如何能成才从得知你写了神童一书起,我就知道,让周宪彻底改变的契机来了。以你的聪明才智,你应该也能想到,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契机。这么好的契机,我不想浪费。” 周蓁蓁当然也知道这点,但是,“你这是揠苗助长,毁了苗子怎么办” 一想到当时她发现周宪腹部的伤时,她就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我就只有一个弟弟。你再聪明、再好的计谋碰上意外也会发生不可预料的意外。你知不知道,这次霍西潜要是出拳再重一点,我弟弟就会落下个内脏出血的下场而周宪的好运,不是霍西潜大发慈悲,而是他自己力道不够,才这让周宪侥幸逃过一劫。他的阴猜残暴,你考虑过没有” 袁溯溟双唇紧抿,不会的,其实他想说自己安排了人,不会让周宪受到太大的伤害的,但周宪腹部上的上确实让他无法为自己辩解。 他的沉默,让周蓁蓁以为他是默认了,“你能不能别那么越俎代庖自以为是”他的做事方法擅长因势利导,以及一如既往地只看效果,前世不就是这样吗 门外,屋内不时传出的只字片语,让守在门外的阿誉和云霏噤若寒蝉。 然后,门开了,周蓁蓁从里面走了出来,俏脸紧绷,径自往楼道口走去。 云霏连忙跟上。 阿誉目前她们下了楼之后,探头进去雅间看了一眼。只见六姑娘走后,他家公子僵着身子坐在那里,久久不动。 阿誉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然后带上门。 “公子,六姑娘她们登上马车离开了。” “以后,莫要在我跟前提起她” 阿誉撇嘴,爱情就是折磨人的小妖精,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沈家族地 沈律将一直在外忙碌的沈衡急忙召唤回来。 沈律见到沈衡第一句话就是,“接到消息,后天贺家的人并王大学士就抵达庐江了。你那边的进展如何,千行找到了吗” 沈衡捏了捏眉心,“可是大哥,我查遍了所有与咱们沈氏有宿怨的,近来并没有任何一家与木子书苑过往从密的。”而且他们先将自家都拥有书肆的人家排除了。这些日子为了这事他真的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看着他憔悴的样子,沈律也不好过于责备。他详细地问了他查到的一些情况,然后突然间灵光一闪,想到一点。 “不,还有一家你没有查过。”沈律很笃定地说道。 沈衡一愣,“大哥,你直说了罢。” “你犯了灯下黑的毛病。” 沈衡很快就反应过来,“大哥,你的意思是周家” “可是大哥,这也太荒谬了。”千行是周家坊的人 沈律用肯定地语气道,“在排除了所有的答案之后,剩下的那一个,即使再如何不可思议,也是正确答案。” “而且你有没有留意到一个信息,在神童刑印之前几天,周蓁蓁去了一趟木子书苑,然后在你让浩瀚书肆放出你们找到了千行的消息时,李现又去了一趟周家坊见周蓁蓁。” “可是周蓁蓁名义上算是木子书苑的少东家,她去木子书苑,以及李现作为掌柜的去周家见她,都是很正常的吧”沈衡不觉得这有什么异常。 “所以我说你犯了灯下黑的毛病。周蓁蓁和李现的行为都太正常了,在他们正常的行为下竟然就掩盖着这样一个事实。千行或许是周氏一族的人,或许不行,但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千行与周蓁蓁一定关系匪浅。别的不好说,但周蓁蓁一定知道千行的身份。”沈律最后对沈衡说,“想办法见一见她” 这厢周蓁蓁见了祝良袁溯溟后不久,陆续接到沈氏那边的邀约。沈瑛、沈君瑜都曾下过帖子约她出去,周蓁蓁心情正不好呢,对于这些邀约一根置之不理,也懒得去猜测太多。 没多久,她还收到一封信,这封信是袁溯溟身边一直带着的阿誉写给她的。收到信时,她一脸的怪异。打开信一看,原来是阿誉写这封信是想告诉她他家公子要离开庐江了,如果她有处理不了的麻烦事,可以向回春堂提出帮忙之类的。 看完信的内容,周蓁蓁有些怔愣,袁溯溟走了他应该是回京城了吧,以后估计再也不会到庐江来了吧。对于这个结果,她说不清自己此时心里是什么滋味,是释然还是遗憾大概兼而有之吧。 翌日,罗成传回来一个消息,让周蓁蓁不得不出门一趟。 周蓁蓁正在重新装修的药庄要打好几只药柜,还有新建的药厂也是需要用到大药柜的。 药柜所用的木料需要非常讲究,因冬夏之间有些木材会产生热胀冷缩的反应,所以对温度反应敏感的木材不能用,否则会影响药材的性味。 一开始她就和罗成强调了这个问题,罗成对此也很上心,特意寻了大森木材行要了一批榆木。榆木气味小,不会和药材串味,且木性坚韧,耐湿耐腐,不易变形和开裂,用来做药柜很合适。 大森木材行那边一开始说得好好的,会给他们弄来一批晾晒好的老榆木。眼看就要交货了,现在被卡着了,罗成传回来的消息称对方想和她当面谈谈。 周蓁蓁带着罗成来到约定地点,推门进去时,发现里面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位是陆衍陆族长,另一位竟是沈衡,还有一位面生的,估计就是大森木材行的林老板了。 罗成身为大管事,认人是第一门功夫,沈衡、陆衍都算是庐江内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是第一眼就被他认出来了。 “林老板,你这是” 林老板乐呵呵地笑道,“是这样的,沈二爷想见一见你家主子。我想啊,多个朋友多条线,就给你们牵个线。咱们见一见,坐一坐,以后就是朋友了。” 周蓁蓁心想,很好,又暴露一个。以后大森木材行给她踢出合作名单内。 罗成与周蓁蓁对视一眼,就笑问林老板,“那我们要的那批老榆木林老板不会再出现什么问题了吧” 林老板罢罢手,笑得一脸油腻,“不会不会。” 罗成打蛇随棍上,“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林老板吩咐下去,我让人去将那批木头给提了” 林老板推辞不过,又朝沈衡与陆衍看了一眼,得了他们示意之后,才起身往外走去。 罗成让他的得力属下跟去提货,自己留了下来。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只是来见一见林茂竹,哪里知道他只是一个中间人。此时雅间里还有沈衡与陆衍两位,他当然也不能走。 林老板出去之后,陆衍首先开腔,他一脸乐呵呵的,“蓁姐儿应该还记得我吧” “当然记得,陆族长,咱们前阵子刚见过一次吧。” 陆衍呵呵一笑,“来,我给你介绍个人。这位你应该不陌生,沈氏一族宗房的二老爷,你唤他沈二叔就行。恒之,这位就是周氏四房小二房的六姑娘蓁姐儿了。蓁姐儿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上次我们陆家贡茶资格被撤一事,还真多亏了她。” “大侄女,坐呀。”沈衡特意站了起来,迎了一迎她。 “沈二叔好。”既来之则安之,周蓁蓁坐下了,她倒要看看沈衡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第52章 周蓁蓁一坐下,沈衡就笑着打趣, “大侄女可真难请。” “沈二叔有下帖子请过我吗”周蓁蓁一脸的惊讶, 一副我怎么不知道的样子。 沈衡脸上淡淡地笑着, 笑不达眼底的那种, 他算是头一回领教到周蓁蓁那不肯吃亏的性子。 陆衍连忙示意侍女给她上茶, 解围道, “蓁姐儿, 这次请你来呢, 其实是你沈二叔遇到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周蓁秦失笑,“陆族长说笑了,我一介女子能帮得上沈二叔什么忙” 沈衡立即接上话头, “大侄女, 既然大家都到了这里,叔叔我明人不说暗话。侄女应该是认识神童的作者千行的吧二叔我找千行有些事,大侄女能帮忙居中牵个线吗” 果然是为了千行而来,而此时的千行最有价值的是他的知名度和四为句了。沈衡为后者而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周蓁蓁一脸讶异, 几乎脱口而出,“可是,浩瀚书肆的人不是说已经找到千行了吗还说千行的第二本书打算交由浩瀚书肆来刊印呢。” 周蓁蓁没有否认木子书苑这边与千行见过一事,如果连这点都要否认的话就太假了。 沈衡脸一黑, 知道周蓁蓁这是在讽刺他们呢, 却因为有求于人不得不忍着气, “大侄女快别打趣你沈二叔了, 你不去木子书苑,不知道因为神童一书你娘名下的那个书苑究竟有多火。我们浩瀚书肆的刘掌柜为了挽回一些客人,放出了浩瀚书肆找到千行的假消息。二叔我后来知晓后,真觉得丢死个人了。不过看你们木子书苑静定自若的样子,对于刘掌柜的拙劣计谋,大侄女应该是知晓的吧看到木子书苑没中计,二叔我就放心了。” 果然不愧是沈氏一族中留在庐江的双杰之一,脸皮够厚。一番话,不仅将自己从浩瀚书肆中摘了出来,还句句试探啊。 “大侄女,我知道刘掌柜这次做得不对,只要你帮我引荐一下千行,我便将刘掌柜交给你处置,如何”沈衡话里话外充满了诱惑。 处置如何处置是打了还是杀了沈衡这是还将她当小姑娘看待呢,以为她还脱离不了低级趣味,喜欢纠缠于小事之中,快意恩仇。 周蓁蓁笑道,“沈二叔,不是侄女我不帮你引荐,而是千行和我们木子书苑做的只是一锤子买卖,当时他将神童卖给我们,我们将银子给他之后,就算是货银两讫了,至于他的去向也不是我们能干涉的,我们也没有过问。” 她这话逻辑没有任何违和的地方。 沈衡心一沉,她这话的意思是他们不知道千行的行踪了 其实她这一番话其实是带了一些误导的成分在里面的,她既已打算不再用千行这个名字了,自然需要对他的身份重新杜撰一下。 “大侄女就是爱看开玩笑,四为句他在神童只中刊出前两句,隐掉的后两句,不是他在为神童二做铺垫吗在这样的前提下,他怎么可能离开庐江呢。” 庐江算是神童的孵化地,到了别处,神童二可卖不上高价。 神童最末一段,是千行在为神童二做铺垫,这几乎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也是他的想法。 偏偏沈衡对四为句引发的直接效果视而不见,王硕王大学士能被四为句引来庐江,也引来了祝良,只是祝良行踪飘忽,已经悄然回到庐江的消息他们不得而知。 但王硕王大学士能被四为句引来庐江,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它的影响力的了。他们沈家能利用四为句卖人情,和京中搭上关系。 焉能确定身为作者千行不知道四为句的魅力,进而利用四为句在钓鱼还真以为他将前后两句隐藏起来单纯是为了续集啊 归根结底又是一个灯下黑,原因嘛,就是自视过高,又过于低估别人。 即使沈衡说到这份上,逼到这份上,周蓁蓁仍旧一脸无辜地道,“谁知道他的想法呢,这写书在哪不能写非得在庐江吗” “大侄女,容我提醒你,千行应该是拖家带口的人吧” 沈衡对她的胡搅蛮缠感到气结,真怀疑他大哥先前对她那么高的评价是不是错了 陆衍连忙插话进来,“打住,你们这样是商量不出一个结果的。” “大侄女,我说真的,给沈家牵个线,你不会吃亏的。”沈衡从衣袖中取出一纸样的玩意递了过来。 周蓁蓁有些莫名地看着。 “接了,打开看看。”沈衡的手又往前伸了伸。 连陆衍都鼓励她,“接嘛。” “我就不看了,我怕看了心动怎么办,我上哪将千行找出来引荐给沈二叔啊。”周蓁蓁开着玩笑。 沈衡的脸已经黑如锅底,心里暗骂她敬酒不吃吃罚酒,然后一个反手,将手上的纸张拍在桌面上。 “别气别气。”陆衍扮演着合格的和事老,“姑娘家脸皮薄,不接就不接啊,来,我帮她看看这是什么啊,蓁姐儿,这是茶韵轩的红契” 如今周蓁蓁的视力是五点零,她刚才看到了,沈衡给她的是一张红契,她看到的时候脑子就已经迅速地想到之前郑氏设局变卖她名下的产业时,沈家趁机获得了其中最好最值钱的两处产业,沈衡不会取了其中一处给她吧 陆衍一揭密,周蓁蓁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茶韵轩是一处位置十分优越的茶楼,上下两层。陆家目前主要是经营茶叶买卖的,他对沈家拿出的这座酒楼很感兴趣啊。可他也知道这是沈家拿出来作为条件与周蓁蓁交换的,他不可能染指。他这时才真正意识到沈家是多么地重视千行这个人,或者说是重视四为句的后两句。 沈家真是大手笔,一出手就是价值两万两的酒楼 “大侄女,我只想知道千行四为句的后两句是什么。只要你将千行引荐给我,帮忙在千行跟前说一二句好话,这茶韵轩就是你的了。” 周蓁蓁还是摇头,“沈二叔,说实话,我是很想赚你这座茶楼或者沈家的人情,但我是真不知道千行的行踪。” “或者你不满意茶韵轩的话,就当卖沈家一个人情,或者说你或者千行有什么条件也可以提出来,皆可。” 对她的话,沈衡是压根不信,或者不愿意相信。 只一个劲地往上加着筹码,也让周蓁蓁看到了他们的急切以及对四为句后两句那种势在必得的决心,不过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对沈家,周蓁蓁是真的服气。他们的目光独道,嗅觉灵敏。 要知道随着神童一书的大火,四为句也广为人知,也有很多人好奇下两句,但他们更多的是嗷嗷等待。但沈家不一样,他们意识到它的价值之后,会更主动地去布局谋划。 之前浩瀚书肆那边就一直在打听千行的消息,到后面甚至不惜放出一些假消息,其实就是想引蛇出洞,逼着他们木子书苑这边狗急跳墙,进而忍不住去找千行求证,然后他们好顺藤摸瓜找到千行本人。 如今沈衡亲自来找她,看他的模样,却像是真急了。莫非他们利用四为句谋划的东西到了兑现的时候不成 旁边的陆衍也在帮腔,“是啊蓁姐儿,你就帮帮你沈二叔吧。千行他捏着四为句的后两句其实没有多大用,倒不如和沈家交换一些有用的条件呢。” 四为句要在特定的人手里才能发挥出其作用来。 “陆族长这次是来做说客的” 陆衍罢罢手,“也不是说客不说客的,我只是觉得咱们多认识认识,以后沈陆周三族可以加强生意上的合作嘛。” 周蓁蓁心底冷笑,陆衍一如既往地当她小孩子在骗呢,三族合作且不提他们三族有没有合作的可能,即使有这个可能,周氏一族几时会轮到她一个黄毛丫头做主 “只要你能做到我刚才说的两点,什么条件都可以向我们沈氏提出。”沈衡发出豪语。 周蓁蓁眨了眨眼说道,“真的什么条件都可以吗那我让你们沈氏一族滚出庐江呢”这还是她第一次露出锋利的爪牙呢。 陆衍吓了一跳,“蓁姐儿别开玩笑。” 周蓁蓁淡淡地笑着。 沈衡盯着周蓁蓁看,“你是认真的” 噗嗤,周蓁蓁笑了,“沈二叔,我开玩笑的,你怎么就信了呢。” 笑过之后,不理会神色各异的两人,她朝外面看了一眼,“陆族长、沈二叔,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沈衡阴沉地盯着她不说话。 陆衍挽留,“再坐一会” 周蓁蓁摇头,“我祖母说了,好姑娘不该在外面呆太晚的。感谢你们这次的招待。” 周蓁蓁出去之后,沈衡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面上,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恨恨地道,“周蓁蓁误我沈氏大事” 她带着罗成走了出去,并没有太过在意沈衡与陆衍此刻是不是恨死她了。反正她是债多不愁,周氏与沈氏陆氏之间的冲突因利益因前怨,不是她委屈了自己就能改变的。况且,沈氏一族容不下周氏一族,每每逮着机会就算计一番从周氏族人身上吸血,这些她都记着呢。 出来大门,她盯着眼睛迎视着夕阳,她在心里飞快地算了一下时间,快了,等十月的会试一结束,她的计策一奏效,沈氏被牵扯进那样的事件中,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不过在此之前,她要给沈氏先放一波血,省得他们断尾求生,使得他们囤积的犀角没有发挥作用。 比起沈氏东一榔头的撩拨西一榔头的算计,她布局那么久,就想让沈氏见识一下何为周氏的愤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第53章 回到家, 周蓁蓁将江青招来询问她之前吩咐下去的那件事。 从得知浩瀚书肆里出版了镜水先生及另外两人一起的会试题选之后,总觉得这名字她似乎在哪听过,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过的。 不过她也不急,空闲的时候就将镜水先生几个字拿出来咂摸几下,然后有一次她终于想起来镜水先生这几个字让她感到耳熟的原因。 她记起来了, 曾老夫子和镜水先生渊源不浅。说起来,镜水先生算起来应该是他师兄, 不过他们这段关系知道的人应该不多。这也是周蓁蓁一开始没想起来的原因。 这曾老夫子, 因为先前周蓁蓁捅破了他严以待人宽以律己双标的面目, 后又有人落井下石,爆出他为人师表时因对学生过于严苛造成学生心理创伤很大的各种内幕。打那之后, 再也没人敢请他去教导孩子了, 他的日子很不好过。 周蓁蓁很忙, 他自那以后就没出现过了, 她也没有刻意地留意过他。没想到他竟然去投奔了他师兄镜水先生,估计那三位名师之一就有他。更出人意料的是, 一阵子不见,凭借着一套会试题选, 他竟然混得风生水起。 听到周蓁蓁传召,正忙着药厂建设的江青很快就放下手头的工作过来了。因为他人就在周家坊边上,所以来得还算快。 周蓁蓁不急着说曾老夫子的事, 倒是先问起制药厂那边的进度来。 “药厂的进度如何了” “今天刚给所有的库房上了梁,明天召集所有人手,先将瓦片给铺上去, 后面抽些人手整理铺设地面库房就差不多了。其他的主体厂房也在加快建设中” “库房的地面不能只是平整了泥土,一定要铺设大理石,还有整个药厂的排水一定要做好” 江青不住地点头,将周蓁蓁的要求一一记下。 这制药厂六姑娘真的是投了不少钱,里面的库房、主体厂房用的都是青砖瓦片,银子那是如水一样哗哗地往外流,这些银子每一笔都是经他的手,他看着都心疼了。不过一分钱一分货,整个厂区的效果比起那些小作坊来那叫一个大气。现在看着就气派得很,常常引得不少族人在门外驻足观望。 现在已经有不少周氏族人得知六姑娘在盖制药厂了,招工方面六姑娘说明了招人的要求之后,就将这事交给了少族长周海,算是卖他一个人情。第一批会工人会划出一定量的名额优先照顾族里的贫困户,现在招工的事和厂房建设同时进行着,宛如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一滴清水,给周氏一族注入了不少活力。相比在墨坊、茶园、油坊的工作,周蓁蓁的药厂要招的人还不少,大家都在翘首以盼药厂开业呢。 谈完了制药厂的事,周蓁蓁话峰一转,“之前吩咐你那事办妥了吗” 江青意会,“六姑娘放心吧,你交给我的东西我已经找人送出去了,而且已经确保到了你指定的那人的手上。” 这指定的人自然就是曾老夫子了。 拜前世痴迷陈粲所赐,周蓁蓁对这一届的会试试题中的策论印象深刻,因为当年的会试,陈粲便是会元,他的答题卷子是荣耀公开的。自己当年可是捧着他的卷子如痴如醉的,几乎能将所有的题目与他的回答倒背如流。 果然是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前世犯的蠢还能成为今生的助力,周蓁蓁也是笑哭。 她记得的试题也就只管一届,过期无效。本着废物利用的原理,她整理整理,又加塞了一些别的题,将之伪装成一份手写的预测题选,尚未刊印的那种。然后让人安排成假意遗失的样子被曾老夫子捡到。 周蓁蓁敢肯定,因为先前的事和近期浩瀚书肆被木子书苑一本神童夺了客人一事,她和曾老夫子算得上是新仇旧恨了,这曾老夫子心里指定恨死她了。 周蓁蓁本来就要对付沈家,毕竟沈氏算计了周氏那么多,逮着机会,周蓁蓁不还击都觉得过意不去。现在以曾老夫子为突破口,纯粹是搂草打兔子,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倒霉了。 这属于来历不明的东西,一般人都会多想,胆小的甚至会一把火烧了,但周蓁蓁笃定曾老夫子忍不住拿来用的。 因为浩瀚书肆因为近日木子书苑刊出的神童的影响,各种书籍的销量也大不如前,镜水先生三人的题选自然也是滞销了。尝到过即将成功的滋味,现在重回低谷,一般人受不了这个的。现在的他太需要做点什么来为自己正名了,所以她就把机会递到他跟前。 现在,她只需等事情发酵起来。 夜里,周蓁蓁突然睁开眼,眼角一滴泪水滑落。想起刚才纷乱的梦境,梦里受尽委屈的自己,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怎么又梦到前世的事了 前世,她虽然冒领了周盈盈救下陈粲的功劳。但回头想想陈粲就像是一只周盈盈不要了的玩具。而她自己呢,将他偷了过来之后,珍而重之却又提心吊胆。 周盈盈看着她守着这个秘密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她什么都知道,却一直隐而不发。却在她十六岁与陈粲谈婚论嫁敲定婚期后即将举行婚礼之前,将那事曝了出来。她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他们三姐弟,在小二房母女二人手中吃了很多暗亏,那种吃了亏被人占了便宜却有口说不清的气愤,让她至今想起来都感觉到气闷。 其实她很少想起以前的事了,她不是那种沉浸在过去里自怨自艾的人,再多的功过是非都已经是过去。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也没有办法去弥补和改变。 她那一世,活得平凡,做过错事,欺负过人也被人欺负过,更多的是关注自己的喜怒哀乐,不曾主动地去积德行善,当然,也没去害人。这样的她,自然没有遗泽留给她儿子的。她其实是带着对他的不尽的担忧闭上眼的。 她没想到,她死后,可以说是袁溯溟给了她儿子一条活路,甚至给了他一个前程,他替她尽了为人父母没有尽到的责任。 想到袁溯溟,他那天说的话,也在她耳际不断回想。其实他说的不无道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他处处都替她考虑到了,他对周宪进行的挫折教育,唯一没有考虑到的就是他们能打起来,霍西潜还出手那么重,而她却揪着这一点非他所愿的意外,几乎全盘否定了他的所作所为。 周蓁蓁起身,将阿誉写的那封信翻了出来,上面还写着他们离开的时间,就在明天。 她,要去送行吗 如果没有今日的梦境,她是打算不去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她总是担心自己不够绝情,让他心存侥幸越陷越深,以致日后痛苦。 现在,她打算去送一送他。 她本就欠他良多,她不能再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却做着伤害他的事了。 或许这一生,都不会有机会去回报他。如果连去送一送,让他高兴一下的事都不愿意去做,那就真的是太自私了。 巳时,庐江码头 此时已经过了卸船、出海的高峰期,码头上的船和人都不多。 一艘中等大小的新船侠停靠在岸边,却没有闲杂的客人登船,只有船夫们上上下下有序地搬着箱笼行李。 袁溯溟伫立在船板上,天青色的长缀,头微微低垂,看着一浪一浪拍打着船体的潮水,给人一种临水思长的感觉。 周盈盈正在相送一个友人登船。回过头来时,发现了一个熟人,当即有些意外,袁溯溟这是要走了 她踌躇了一会,登上了对方的船。 “嗨,袁公子,好巧,你这是要离开庐江了” 袁溯溟连头都没转过来,更别提回答她的话了。 周盈盈咬了咬唇,“我姐没来送一送你” 袁溯溟这才回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周盈盈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一眼,似乎在说,你算什么,也配挑拔我和她的关系 阿誉正在组织人手将箱笼抬上船。见状,连忙跑过来。他家公子近日心情不好,都不如何搭理人。可别让人将他惹出气来,到时受苦受累的还是他。 阿誉很快来到他家公子身边,“周七姑娘在好巧好巧,你这是给朋友送行哪” 阿誉整个人紧张兮兮的,因为根据他火眼金睛的观察,六姑娘和她堂妹应该是属于那种面合心不合的。 他现在就怕他家公子脑门一抽,又骚操作频出,给自己挖坑。 周盈盈大大方方地道,“是啊,给一个朋友送行,恰巧就发现你们准备离开,就过来打声招呼。对了,我姐怎么没来送行” 袁溯溟握着船杆的手紧了紧。 阿誉心中哀嚎,周七姑娘,他也不知道六姑娘会不会来,所以拜托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没看到他家公子脸越来越黑了吗 你虽然是在给六姑娘上眼药,但你这话也很让我们没脸的呢。 “我们是有急事,走得匆忙,并没有和庐江的朋友打招呼。”阿誉这算是解释了。 周七姑娘啊,虽然你和六姑娘是姐妹。可并不是是个姑娘他家公子都能看得上的啊。阿誉心累,这些姑娘家能不能别那么不切实际真以为个个都有那本事捡漏的吗 “这样啊,不过也没关系,其他人不来,那就让我送一送你们吧,好歹也是朋友一场。”说话间,盈盈的目光一直看着袁溯溟的侧颜。 阿誉吓了一跳,“不用了周七姑娘,你太客气了。但你看,咱们这船上上下下的,都是粗人,冲撞了你就不好了。” 他哪敢让她送哦。他巴不得她赶紧下船,因为他也不知道六姑娘会不会来送行,什么时候会到。万一那么不凑巧被她看到这一幕就不好了。 周盈盈脸上仍着微笑着,但心情一点点地往下沉。对方这是在下逐客令呢。他们是整条船包下的,只为袁溯溟一人服务。他们在搬运行李,这么多人一直是人上人下的,袁溯溟就一直在这边站着,怎么没见冲撞到他 “没关系的,我再呆一会,你们快开船了我就下去。” “这样不太好吧” 六姑娘你怎么还不来啊阿誉哀嚎,你不会还在生气吧 其实他家公子其实也挺委屈的,之前骚操作是有点多,但出发点是好的,就是安排的人反应不够及时,以致出了一点意外。 但六姑娘所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当时差一点就造成不可挽回的结局了。 两位主子都没错,但此局何解真是难为死人了。 “听不懂吗你下去” 袁溯溟冷冷地说完,干脆地转身,往船舱走去。 如此不客气地逐客令让周盈盈脸一白。 “这里这么热闹” 熟悉的声音让袁溯溟筱地停住了脚步,下意识就想转身,却又生生地抑制住那股冲动,以致于他整个人看起来很僵硬。 阿誉抬眼一看,就看到周蓁蓁笑意焉然地踏上船来,“公子,六姑娘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明天双更啊。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誰道閒情拋棄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卿辞 2个;阿木u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天花乱坠 20瓶;松鼠班長、ee、灯火可亲 10瓶;萍水未相逢、小雨 5瓶;亦白rr、rgau 2瓶;莫竹汐、海里小尼、罗佳、华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第54章 谢天谢地, 六姑娘终于来了。阿誉在心里感谢着漫天神佛。 袁溯溟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周盈盈上前一步, 挡在两人之间, “六堂姐,你也是来送袁公子的吗” 周蓁蓁淡淡挑眉, “是啊, 你也是” 袁溯溟蹙眉, 对喧宾夺主夺走周蓁蓁注意力的周盈盈很是不喜。 “她不是。” 周盈盈脸色瞬间难看。 噗嗤, 周蓁蓁一下子忍不住就笑了出来。袁溯溟直接吐出这三个字简直有毒, 太拆台了, 一点面子也没给周盈盈留, 但她却觉得很开心怎么办 好一会,她才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六堂姐,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周盈盈强行挽尊, 却不敢再将话牵扯到袁溯溟身上了。 周盈盈的贴身侍女荧玉幽幽地盯着周蓁蓁看。 云霏突然上前一步, “你那是什么眼神” 荧玉连忙低下头。 “怎么了”周盈盈问荧玉, 她摇了摇头。 周盈盈心里有气, 忍不住道,“六堂姐,你也该管管你的侍女了。” 周蓁蓁当然不会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下问道, “云霏, 刚才是怎么回事” “六姑娘, 刚才这婢女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用那样的眼神盯着你看一点主仆尊卑都没有。”说到这,云霏还兀自气愤。 周蓁蓁明白了,大概是刚才周盈盈丢脸了,荧玉在为她抱不平吧。 周盈盈护短,“她什么样的眼神” 云霏看向周蓁蓁,得到她点头之后,回道,“就是那种很不好的眼神。” 没待周盈盈再质问,周蓁蓁便出声了,周盈盈能护短,她也能,谁的侍女谁心疼,“世人就是喜欢挑软柿子捏,瞧瞧,给你难看的人是袁公子又不是我,你这侍婢反而怨怪起我来了。” 周盈盈一哽,她想到还真有这个可能,于是态度没那么强硬了,“六堂姐多心了,她不敢的。” 荧玉连忙低眉顺目地应和了一句。 周蓁蓁瞥了荧玉一眼,“你这侍女带回去后好好调教一下吧,护主是好事,但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平时冲撞了我不要紧,我这做姐姐的还能和你计较不成。就怕她以后冲撞了别的贵女,到时候担责的人就是你这做主子的了。” 她的话让周盈盈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袁溯溟,周蓁蓁什么时候学会了不动声色地给人上眼药了“这个我会注意的,不劳六堂姐费心了。” 行叭,不费心就不费心,反正她就吃好喝好,烦心事不往心里搁,周蓁蓁心说。 阿誉心里碎碎念,不省心的家伙,要是他手底下的人,他早就一耳刮子扇过去了。这都耽搁了大家多少时间了,幸亏他们是整艘船包下的,开船的时间也由他们来定。不然被这对主仆耽搁那么久,他家公子和六姑娘根本就没时间说话了。 “周七姑娘,小的送你下去吧。”他最终忍不住要失礼了。 周盈盈最后看了袁溯溟和她六堂姐一眼,点了点头,跟在阿誉身后下船去了。 云霏识趣地站得远远的,选了一个确保能看到自家主子又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的地方。 甲板上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周蓁蓁开口了,“你要走了”她很怀疑,如果她不开口,两人能一直傻站着 “嗯。” “回京城” “嗯。” 这么冷场,她快要冻住了。 “你以后还会来庐江吗”周蓁蓁迟疑地问出这句话。 袁溯溟一扭头,“不一定吧,或许会来,或许不会。” 假装在他们身边经过的阿誉 公子,别飘啊。 他是真的见识到什么叫口是心非了,这就是。 六姑娘都问出这句话了,您老心里指定不知道如何乐意呢,就老实回答一定会来的就完事了。 “好吧,那就祝你一路顺风”周蓁蓁试探地说道。 袁溯溟瞬间反应,“周蓁蓁,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周蓁蓁干笑,不然呢 “你就”袁溯溟气,不会挽留一下我吗 周蓁蓁心里叹气,她没料到少年时期的袁公子是这样的别扭 她缓着声音说道,“祝你一路平安,往后的日子平安喜乐。以后不管你什么时候再来,庐江都欢迎你。” “你”袁溯溟只说了一个字,突然朝一旁看去,脸上的表情瞬间收敛。 周蓁蓁意识到什么,也转过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有一行人簇拥着中间的两人往码头外走去。感觉像是刚抵达庐江的贵人,才从船上下来的样子。 突然,那群人停顿了。 袁溯溟脸色一变,伸手一把揽过周蓁蓁的肩将她拥入怀中,脚下一个踏步,拥着她转换了一个方位,用后背替她挡住了那些人的视线。 周蓁蓁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一懵,她双手抵住他的腹部,抬头,“你”做什么。 “嘘”袁溯溟示意她不要说话。 周蓁蓁手放置的位置让她整个人不自在极了。 没错,她双手此刻就抵着他柔软的腹部,不是胸膛。因为两人的身高有差距。周蓁蓁目前的个头,只到他的胸口。 周蓁蓁泪,在这没有高跟鞋的时代,身高差真的连掩饰都没办法。 天知道她回来后就一直很注意饮食均衡多摄入牛奶大豆类的食物了,她目前的个头,用后世的计量单位来说大概在一米六这样,过完年她十五岁,有这样的身高她已经很满足了。 但她这个身高吧,看要和谁比了。 袁溯溟目测应该有一米八五,咳,用后世的话说,三个一八零,目前她知道的,就达到了两个。 无意中神游到这方面,她的脸一热。 那厢,王硕突然停住脚步,这让沈律有些不解。 “王大人,怎么了” 王硕的手往袁溯溟的方向一指,“贺贤侄,你看那人像不像袁七郎” 贺弦朝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甲板上,男人是背对着他们的。贺弦明白他的顾忌,所以斟酌地回道,“没看到正面不好判断呀,不过那擎长的身躯倒是挺少见的。沈族长,你们庐江的青年才俊个头都这么高吗”前一句回答王硕,后一句问的是沈律。 沈律对他们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略加思索后回道,“这样的个头,确实是少见,但在庐江也不是没有。”说着,他心里也在琢磨,他们说的袁七郎可是袁溯溟这其中有什么关碍吗 袁溯溟到庐江之后,其实称得上是深居简出的。沈律本身肩负一族庶务,也很忙碌。以致小一辈的晚辈如沈瑛沈君瑜等还和袁溯溟打过交道,反倒是沈律这个族长没有见过他。 沈律在庐江地界内可以说称得上是运筹帷幄,但此刻他们说的话牵涉到京城的事,消息的闭塞和滞后形成的不对等性,让他不知道王硕在太子少傅一职的竞争上也是有对手的,而这个对手就是袁溯溟的师傅祝良。所以王硕远远看到一个疑似袁溯溟的身影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对他的回答,王硕贺弦皆不是很在意,他们更关注对面甲板上的人。 贺弦再看过去时,发现了些许端倪,不由得失笑,“王大人多虑了,那人应该不是他。” “哦”王硕看向他,等着他解释。 贺弦道,“您再仔细看看。” 王硕定睛一看,终于发现了违和之处。 那男人本身穿着天青色的长缀,偏偏河面上的风一吹,有月牙白的裙摆不时地跑出来,甲板上是两个人一男一女 京城之中谁不知道袁溯溟不近女色啊。 王硕也想到这点了,点了点头,“那就应该不是他了。”确定了这点,也就没什么可看的了,于是他收回视线。 沈律见机插话,“那王大人、贺四公子,咱们继续往外走马车就停在外面。” “走吧。” 稍晚,等他们无意中得知袁溯溟得确在庐江呆过一段时间之后,已经错过了查证在码头甲板上与他站在一起的姑娘的身份了。 甲板上,阿誉一直都在观察着,那一行人离开后,他此时适时地上前提醒,“公子,王大人他们走了。” 云霏也连忙过来。 周蓁蓁有些不自在地从他怀里退出来,并迅速地抓着阿誉的话头转移注意力,“王大人” 袁溯溟轻咳了一下,轻弹了一下衣袖,一本正经地道,“嗯,刚才我一眼看去,那一行人中有王硕王大学士、贺家第三代弓字辈行四的贺弦,还有沈律也在。” “王大学士突然来到庐江,目的应该是四为句。” 接着,袁溯溟将他师傅祝良和王硕竞争太子太傅的内情和周蓁蓁说了,看向她的目光中难掩担忧。 周蓁蓁瞬间就明白了他刚才突然间拥她入怀的用意,这是担心如果他们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在他走后,他们会变本加厉地给她施压吗 身为袁家人的骄傲,他不曾这样闪躲过吧如果她不在的话,他应该会正面面对他们的吧 周蓁蓁眨了眨眼,掩饰心中涌现的情潮,笑问他们,“耽误了那么久,你们也快启程了吧” “你这人就不会服一下软吗” 周蓁蓁笑笑,她明白他想让她出口挽留他,但,“你回京城应该有重要的事吧” 袁溯溟不语,算是默认了,他这次回京,并不是纯粹因为生气,还有要回去帮他师傅运作太子少傅这一位置的原因。 “你自己小心。”我会尽快回来的。这是最后开船前,袁溯溟对她的最后一句话。 周蓁蓁点头,“放心吧,不用担心我的。” 那乖巧的模样让袁溯溟拼命隐忍才没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随着大船起锚,在船工一声声吆喝声中,袁溯溟他们的船渐渐驶出了码头。 他就站在甲板上,一直望向这边。 周蓁蓁不住地挥手,直至船只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最后周蓁蓁放下手,轻轻地叹气,她现在也不知道两人算是什么样一个状态,挠头,顺其自然吧。 甲板上,风大,阿誉劝他进船舱里休息。 “公子,你在为六姑娘担忧” “你倒是挺会揣摩别人的心思的啊。” 左顾而言他,你就口是心非吧你。阿誉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看他一脸闷闷,袁溯溟停下脚步,“你是越来越会拿主意了,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给她送信,嗯” 阿誉一个踉跄,过河拆桥啊什么叫过河拆桥,这就是。没有他送信,六姑娘能掐着点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第55章 王硕、贺弦下榻沈家别院,一落坐, 自然少不得问起神童作者千行来。 当得知沈家竟然连千行的边都没摸着的时候, 王硕怒了, “这就是你们贺家说的, 盘踞庐江实力雄厚的大家族这么久了, 甚至连千人长什么模样, 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简直就是废物 从京城到庐江, 他满怀忐忑和期待,如今沈氏却给了他兜头一盆冷水,其中的落差感可想而知,也难怪他如此盛怒。 王硕的话虽是冲着贺弦去的,但话里话外都是对沈家能力的奚落。 沈衡在一旁听了也非常恼火, 是他办事不力, 是他给沈氏一族丢脸了,对造成这种情况的周蓁蓁是恨极了。 贺弦皱眉, 他对王硕冲他而发的怒火并不在意,这火算起来不是冲着他来的, 他只是没料到沈家如此不中用。 “沈族长,王大学士的话是难听了一点, 但话糙理不糙,千行的身份你们查了那么久, 还没查到,实在是不像啊。” 沈律苦笑,“贺四公子有所不知, 我们也想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我沈家虽是庐江地界内的大家族,却并非一家独大。千行这条线,我们查到周氏那里就断了。” 贺弦深深地看了沈律一眼,在心里啧了一声老狐狸,这是祸水东移,还是欲借刀杀人 “为了从他们口中买到千行的线索,我们开出了一座茶楼的高价。就是我们刚才回来的时候经过的茶韵楼,但是对方完全不为所动。” 沈律话里话外都在表明他们沈家已经尽力了。 坐落在那样一个好位置的茶楼,还是上下两层的。贺弦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那样的一座茶楼,以庐江的行情而言,价值应该在两万两左右。为了一条线索,给出那么高的代价,确实不能说沈家出工不出力了。 对这样的情况,沈律其实也挺遗憾的。本来他是打算卖王大学士一个完完整整的人情,看来是不可能了。但他却能迅速地将目标调整过来,如果能借力给周氏一族一记重击,顺便赚点面子情,这结果也不差。凭借外力铲除周氏一族的美梦他不敢做,但重击后的周氏收拾起来也不算麻烦。 “一座茶楼不行,就两座不肯开口,无非是筹码不够。”旁边的王硕铿锵有力地说道。他这话未尝没有指责沈家不肯付出更多代价的意思。 沈律一脸为难,“可是周蓁蓁真的不缺银子。” 贺弦连忙道,“这样,你安排个时间,到时我带两个人亲自和周族长谈。听清楚了,是周氏的族长,而不是那叫周什么的黄毛丫头。”面对价值两万银子的酒楼都不为所动,看来金钱是很难敲得开她的嘴了,需要用别的办法。 沈律将这事应下来,“好的,我们会尽快安排好的。”他这会倒是希望周氏那边能继续嘴硬下去。 王硕对此没有异议,他知道这样的结果已经是目前最好的了,想要见到千行或者拿到四为句的后两句,他还需要再等等。 随着王硕、贺弦的到来,尽管明知来者不善,周蓁蓁也并没有如临大敌寝食不安的感觉,一切都是因为她有太多事情要忙了。 再说,也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出手,真要防备的话,要防的方面就太多了,只能以静制动,兵来将挡水来土埯。 不过,从贺弦的出现,周蓁蓁不由得想起了陈粲。 贺家人出现了,陈粲应该快要知道他自己的另一层身份了吧贺家血脉,当然比农家子要贵重很多。 贺家,在京城的地位仅次于袁家。 前世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贺家的人有没有出现。思及贺家的行事方针,她觉得应该出现了的。 不过周蓁蓁觉得这回陈粲估计要倒大霉了。 因为据她接到的消息,曾老夫子已经联合了镜水先生两人,准备趁着神童的热度渐渐褪去之际再出一套会试题选了。 而且还极有可能会连累贺家。咳,如果贺弦不见陈粲还好,或者说,陈粲的身份一直没有暴露还好。否则的话但凡贺家接触过他,他这次就注定真的要倒大霉了。就在十月会试之后。 但以贺家人的尿性,在得知了陈粲的身份以及他的优秀之后,贺弦又出现在庐江,不可能私下不见一见陈粲的。 并不是说贺家有多么重视陈粲这个流落在外的血脉,而是贺家算是一个善于投机的家族。 贺家鼎盛之时,曾流传出来一句话,是贺家当家的那位老太爷一生行事的写照。 这句话就是势之珍贵,在于将起未起之时。可见,这个家族对气运有种迷之信任。而陈粲此时正应和那句话,运势正处于将起未起之时呢。 还有王硕,这一科的主考官似乎就是他当年的恩师并且他们的关系还算亲密 她的运气怎么那么好像是满树开花的样子。一时间,周蓁蓁面色古怪,她不由得抬眼看了看天际。 接下来的几天,周蓁蓁忙得脚不踮地,因为制药厂已经峻工了,即将开张。 因为周蓁蓁要进度,加上舍得投钱,人手足,制药厂那边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厂房主楼比寻常的房屋还要高上三分之一的高度,用的房梁木一看就是好木材,完工的时候看着很阔气。 因为房梁打得高,透气性很好,间隔着穿堂,这样的话,工人大夏天干活也不闷热,获得了无数赞美。 制药厂的事,很多都是多线进行的,在药厂还在建设的时候,其他的事也在逐一地进行着。 就比如制药厂需要用到的药材原材料,就是从她外祖家的李氏药材行进购的,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也就是这时,李氏药材行在庐江分行的总负责人李宏才知道自家表小姐不声不响就憋出了这么一个大招,表小姐新开的制药厂要从李氏药材行这边进购原材料,那必须可以啊。 他还想在价格上给点优惠什么的,但表小姐说不要优惠,如果他敢比市价便宜她就换别家药材行买原料去,哎,真是犟得让人无奈。 制药厂那边的人来提货时,他亲自盯着让人给她配完单子上的药材,然后又忙不迭地给江阴李家去信,将这大喜事告知主家。 还有招工的事,制药厂一竣工,海大伯就拿着招工名单来给她过目了。 周蓁蓁初次招人,拟招三十人,老弱病残孕都有,咳咳,说笑的,但确实是表明了招十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十五手巧灵活的姑娘或者年轻的媳妇子。这些人负责药材的炮制加工,那十个男子除了这些活偶尔还得干一些搬运药材的力气活。剩下五人就招一些年老的老叟或者老妪,分别负责整个厂区的洒扫以及厨房的工作。 是的,他们制药厂管两顿饭,一早一午,晚饭不管。 制药厂中除了这三十人之外,周蓁蓁还从江青、罗成他们带回来的那一批人中挑了十来人放进去,五人负责管理整个制药厂,其余的做最终端的配药的工作。这些人都是忠心于她的人,她用起来也放心。当然,随着制药厂工作的展开,配药的人手肯定是紧缺的,她会让人一直物色人才输送进去。 对于周海这个少族长拟出的名单,周蓁蓁还是很给面子都要了。但在此之前,她将制药厂的一些福利待遇和规定都和他说清楚,然后再一起和招来的工人开个会,将这些问题说明白了。 三个月试用期,试用期的工钱大概是每个月一两银子。试用期过后,工钱上调一两八,每季度还另有一些福利。 唯一一条很重要的规定就是在试用期之内,包括成为正式员工之后,如果因偷盗或者其他损害制药厂名誉、利益的行为被解雇的,此员工及其家人将永不被周蓁蓁名下的产业所雇佣。并且,如果造成严重后果的,也会扭送官府,绝不姑息。 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规定。但上面这一条是最严格的。 许多选上的员工对这样严格的规定并没有太过抵触,而且也颇能理解,这些规定也只是为了预防万一,他们只要没有那样的坏心思,是不怕的。 制药厂被命名为三秦制药厂。会比药庄那边先开张,药庄那边开张的日子会晚上半个月左右,需要等制药厂这边第一批药出来之后,才能开张。 三秦制药厂开张那一日,周蓁蓁自认是比较低调的,只在大门口贴上红纸对联,门口挂上两只开业大吉、良心制药的大红灯笼,再请舞狮队来敲锣打鼓地热闹一番,就算开张了。 可接下来,陆续有不少人送来了楹联,宗房这边、李氏药材行、顾氏一族、盛氏一族甚至霍大公子也送来了一副凑热闹。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低调呢,却不想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三秦制药厂一开张就有近五十个员工,开工第一日,周蓁蓁发下去一人两套工服,还每人发了一个两百钱的红封。 周蓁蓁第二世时是南方人,一些做法多少带了一些南方那边大老板的习气。 这样的举措,让三秦制药厂在周家坊又热闹了一阵。被选上的员工也都成为了大家伙羡慕的对象,不少人摩拳擦掌就等着三秦制药厂下一次招工了,上哪找这种钱多福利好离家近的工作呀。 开业后的两三天,周蓁蓁哪都不去。就在制药厂里指导员工们炮制处理药材,最重要的是教导配药室的人配药。 其实她还从李氏药材行那边聘请了几位深谙药材炮制的人才过来帮忙,不过是兼职,她可不好挖外祖家的墙角。 她想过了,药庄那边开张,暂时就卖四种药,安宫牛黄丸、续骨膏、乌梅丸欧虫刘、复方金银花颗粒,还有舒缓眼罩。这批药一上,应该能打个开门红。 周蓁蓁这边开厂办药过得红红火火,沈家那边都快要气死了。他们递了几次帖子约见周海,都被他推说忙拒了,直到第三天,才得以见上一见。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了,大家晚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松鼠班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斯夜静美 194瓶;i300 34瓶;一片大草原 10瓶;懒散女孩 5瓶;jessie 3瓶;残缺の记忆、百里灼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第56章 沈律甫一见周海, 就皮笑肉不笑地刺了一句, “周海, 你家的大门可真难登。” 因为被周海晾了几天,王硕非常不满。也幸亏周海不是拒接他们沈家, 而是一个帖子都不接, 否则王硕指定认为就是沈氏无能、办事不力事情才会进展缓慢的。 周海连忙说道,“误会误会, 这不是前几日太忙了, 怕招呼不周,所以都不敢接帖子。”三秦制药厂开张, 不止周蓁蓁忙, 他身为少族长也跟着忙, 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处理各种帖子啊。 周海给了一个不算很有诚意的解释,沈律气得嘴都歪了。加上今儿来到周家坊, 看着周氏一族的族人们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他承认他心里酸溜溜的。 “这不一忙完,我就赶紧让人将你们请来了。对了,这位是”周海看着沈律旁边眼生却一脸贵气的公子, 忍不住猜测起他的身份来。 贺弦微微一笑,“久闻周少族长大名,在下姓贺,单名一个弦。此次前来, 其实是请周少族长帮个忙” 周蓁蓁被宗房这边派来的人找到时, 正在配药室手把手地教他们配制乌梅驱虫丸。 封闭的木桶被小心地打开, 她用勺子从里面捞出一枚乌梅,尝了尝,“这乌梅用苦酒渍了一宿,可以用了。你们也来尝尝,然后记住这个味,以后的药材都需要你们自己来判断的。” 周蓁蓁话一落,其他人都取了一枚乌梅尝了尝。 趁着他们品尝的空档,她又问,“对了,饭蒸熟没有” “来了来了。”族里一个小伙子提着小半桶的饭飞快进来。 “接下来,我们将乌梅去了核,然后将米饭倒入,捣成泥,和药令相得”周蓁蓁给众人示范了一遍,便将捣药杵交给他们,让他们都上手试一试。 周蓁蓁监督他们都做对了之后,又接着说道,“这是乌梅驱虫丸的制法之一,现在我来教你们另外一种制法,这种制法会让乌梅驱虫丸更加利于保存。” 周蓁蓁再让人取来另一只木桶,里面也是乌梅,不过不是用苦酒浸泡了,而是用醋浸泡,去核捣烂,和入诸药捣匀,然后晒干,研末,加蜜制丸。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学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通报,“六姑娘,海大爷请你到宗房一趟。” 周蓁蓁自觉已经教是差不多了,便站了起来,“那行,你们就按照我刚才说的法子试试,不难吧放手做,不要怕失败。” 第一批乌梅丸做好了,她打算分发给周家坊的孩子们吃,给他们驱一驱肚子里的虫子。 她都看到过好些个孩子,几乎都是毛发槁枯,肚腹胀大,驱赶却瘦得皮包骨,面上还生着干癣样的白色虫斑,这些孩子看着就像是患有疳积之证。乌梅丸吃上一批,应该能打掉他们肚子里不少蛔虫。 听她这么一说,制药的员工们原来就已经很认真了,此刻更是严阵以待。 周蓁蓁洗了手,就随着来喊人的小哥哥走了。 周蓁蓁看了他一眼,这位小哥哥是宗房哪位叔伯的儿子来着,看着有点眼熟。 小哥哥自报姓名周安,走在路上时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找周蓁蓁搭话,“六姑娘,刚才你们做的是驱虫药啊”他在外面都听见了。 “对啊,给小孩子用的。” 周安挠了挠头,“六姑娘那药成了之后,能不能分我一些我家的弟弟妹妹很瘦,听了你的话,我感觉他们肚子里应该是有虫的。”他家的日子过得还成的,就是弟弟妹妹一个个的不思饮食,长得都瘦瘦弱弱的,跟难民一样。他爹娘为了他俩没少往家里扒拉好东西,但他们吃了也不管用。 他不好意思地又补充了一句,“我、我给钱。” 周蓁蓁失笑,“那你们等通知吧,第一批乌梅丸成了之后,我会让海大伯通知你们的。” 在路上,小哥哥告诉周蓁蓁,海大爷的客人之一是沈氏的族长。 知道这点,周蓁蓁心里就有数了,应该是王硕、贺弦他们按捺不住了。 一路上,和周蓁蓁打招呼的族人不要太多。因她在周家坊外围建了这么一个制药厂,每日二三十个员工准时地上下工,穿着统一的服装从制药厂的大门走出,一切都新奇极了。 他们还听说制药厂的伙食还很好,工作再一打听,也不算繁重。最重要的是十五岁以上的姑娘或者年轻的媳妇子都能去制药厂上工赚工钱,这可比成天拘在家里做点绣活挣的还多,还不伤眼睛,还能学一门炮制药材的手艺。而且人周蓁蓁说了,等他们成了老手艺人,只要是肯安分工作的,只要三秦制药厂一直在,就会一直雇佣他们。 这下他们知道了,三秦制药厂虽然刚开张不久,但眼见着的福利是真的很不错。大家都侥首以盼等着第二轮扩招呢。 一路走来,周蓁蓁不住地朝和她打扫呼的族人们点头致意。其实开办制药厂之初,她是真没想过会因为而受到族人的尊敬。 来到宗房,周蓁蓁发现王硕没来,只沈律和驾弦来了。想想也是,这样的场合对方多半还想要点脸。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都是老调重弹。 也是这时,周海才知道周蓁蓁竟然认识神童的作者千行,不过也不奇怪,神童是她母亲名下的木子书苑刑印的,肯定与千行接触过的。 但周海没想到的是,神童末段的四为句最后两句竟然如此重要吗 沈律他是知道的,俨然是无利不早起的那种人,还有贺弦,专程登门就为了那四为句京城贺家,他们虽然远在庐江,却也是有所耳闻的。 他有点看不懂了,这四为句的前两句看着是挺震撼人心的,但至于那么重要吗 周海懵懂是正常的,四为句要在特定的人手里才能发挥出其作用来,他没到那个程度呢,理解不了也正常。 周海本来是觉得贺家都亲自来人了,牵个线也没有什么,他不想得罪贺家。但他的话刚到嘴边,就想起了他祖父的话。他祖父说过,周蓁蓁很有大局观,对一些事也很敏锐,让他在拿不准的情况下,跟着她的脚步走就对了。 “前些日子,我见过沈二叔,也说起了这件事,当时我就说了,千行和木子书苑只是一锤子买卖。李掌柜是在他来卖手稿的时候见过他一次,甚至神童的作者是不是他本人都无法肯定。之后李掌柜和我说过,是再也没有见过千行本人了。” 周蓁蓁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若他们想请她引荐千行,她没办法,她做不到。 贺弦笑了笑,然后目光炯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问,“那周六姑娘,四为句的后两句,你知晓吗” 周蓁蓁摇头。 “那打扰了,告辞。” 贺弦走得干净利索。 沈律经过周蓁蓁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果然如他所料一般,死扛到底了。 “这这就完了”这情况,周海有点懵。他有点不敢相信对方那么爽快就放弃了。 周蓁蓁愁,比起沈律的老谋深算,她家海大伯还是差了一点啊。 “海大伯,做好准备吧。”周蓁蓁叹息,对方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他们离开的爽快,是因为知道再谈下去也不会有别的结果。对方先礼后兵,也是给最后一次机会。 周海拧眉,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们准备要对付咱们周氏了” 周蓁蓁点了点头,“八九不离十了。” 刚离开了周家坊的贺弦立即就下了一道命令,“你们沈家可以动手了,我会让官府那边适当地配合一下的。” “好的。”沈律拼命压抑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你们行事谨慎周密一些,不要轻敌了。”贺弦叮嘱。 “放心吧,贺四公子。”沈律有些不为意,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天罗地网,周氏是逃不掉的。 贺弦看了他一眼,“别不拿我的提醒当一回事,草莽起龙蛇,刚才那小姑娘不简单,她恐怕对我们的决定也是心知肚明的。” 沈律心一突,他以为他对周蓁蓁的评价就够高的了,想不到贺弦的评价还在他之上。 那厢,周蓁蓁说完那句之后,没理会他的思索,而是接着说道,“对了,犀角吃进得差不多了,可以扎紧最后的袋口了。” 和沈家上回买断庐江牛黄不一样,他们这次是从外围开始扫货,庐江地界内各大药房的犀角还没有动,而且因为有李氏药材行坐镇,所以庐江这一片就留到了最后。一旦动手,一定会露出痕迹的,然后沈氏一族就会察觉。而现在就到了该动手的时候了。 “这事,还得问问族长太爷吧”周海迟疑。 周蓁蓁看了他一眼,心里叹气,面上是同意了他的意见。 “问我什么”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他们抬眼就看到族长太爷驻着拐杖走进来,两人连忙站起来上前。 “祖父,你怎么出来了” “族长太爷。” 族长太爷由着他们俩人扶着他坐下,“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周海和周蓁蓁对视了一眼,周蓁蓁朝他点了点头,然后他就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 族长太爷听完没有理会周海,他看着周蓁蓁,“能和太爷说说里面的内情以及你的判断吗” “可以的。” “事情是这样的四为句的后两句我给了祝良祝先生。王硕王大学士前几天刚到庐江,沈氏,包括贺家,讨要这四为句的后两句都是为了他。今上欲为新太子延请太子太傅,人选极有可能在祝先生和王大学士之间产生。”周蓁蓁长话短说,用了一小段话就将所有的事交待完了。 周海惊讶,他没想到里面还有那么深的内情。 确实,一货不能卖二家。和周海不同,族长太爷老于世故,比周海更明白四为句的价值。族长太爷很赞同周蓁蓁的做法,并且也认同她的分析,然后交待周海依照她方才的话去做。 完了,他话峰一转,问周蓁蓁,“你与袁溯溟袁公子是何关系,他是不是对你有意” 周蓁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今年也十四了,过了年及笄了,议亲正是时候。” 族长太爷这是暗示她让袁溯溟来提亲只是他们双方都没有很挑明了说。 “族长太爷,这事不急。”周蓁蓁连忙说。 “而且对方未必有这个意思,我们上赶着也不好看。”她迟疑地道。 别怪她又把锅甩给袁溯溟。她感觉,只要她敢实话实说,迎接她的一定是族里的欢欣鼓舞,然后就是催促她赶紧将事情确定下来。 族长太爷点了点头,“你们年轻人看着办吧,届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周海觉得自己今天被惊吓的都有点麻木了。 族里周蓁蓁这一辈嫁得最好的就是他们宗房的姑娘,他的大侄女儿,打小是依照着宗妇的标准来教养的,也就是嫁给了四品大员的嫡次子。 像他们这样家族的姑娘,能嫁给有点实权的官家的嫡子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现在蓁姐儿这大侄女,不知不觉就攀上了京城袁家,那袁溯溟听说还是他们那一辈的嫡幼子。他有些想不明白她怎么一转眼就得如此优秀了。 周蓁蓁离开后,周海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看着周海,其实族长太爷心里也是不无叹息的。本来他是觉得以周海之资,守成是足够了的。但如今看来,周氏外围真是群狼环伺。幸亏开不绝周氏,杰出子弟一个个冒出。但有些事,他也不得不重新考虑了。 “莫欺少年穷,族里的孩子不拘男女都多关照多关照,莫要因为对方是姑娘家就不重视。对于姑娘家而言,嫁人就是她们第二次投胎,今日你看看着她像是低微到了尘埃里,指不定不知什么时候人家就攀上了高枝儿。这人生际遇谁也说不准。”族长太爷提醒他平时行事公允一些。 经了此事,周海深以为然。这人生际遇啊,真是最不讲道理的东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第57章 三秦制药厂建成之后, 眼见着将使得很多人跟着受益,周家坊的人提起它,都是千好万好。 如果有人觉得不胜其烦, 那必是谢氏无疑。一想到那些属于他们大房的银子哗啦啦地往外流, 被周蓁蓁拿来建了什么制药厂, 她的心窝口就难受得紧。偏偏近日很多人还不识趣,不断拿话戳她的肺管子。 “他大伯母, 你家蓁蓁真是出息, 那么大的制药厂说开就开起来了,第二轮招工的时候可别忘了我家阿旺啊。” “还有咱们家阿明,劳烦你和大侄女帮咱们阿明说个好话啊。” “好说好说。”谢氏假笑着应付完。 谢氏勉强应完付完一个个想通过她巴结周蓁蓁的族人, 回到家中, 喝掉一大杯水。 “哗众取宠”谢氏话里话外难掩酸意。 看到她母亲这样, 周盈盈有些难过, 都怪她没有她六堂姐那么优秀,给母亲带来荣耀。 “你祖母的心也偏到二房去了,我儿以后要受委屈了。”看着女儿, 谢氏是一脸的心疼。 确实,对何老安人来说, 近日来,她确实过得舒心无比,出去串个门, 那些老妯娌都恭维着她, 说她有个好孙女。她是没料到啊, 大儿子的风光她好久都没享到了,没想到倒享到了二孙女给她带来的荣光。 “娘,你别忧心,二哥快回来了。”她二哥要参加今年的会试,需要回到原籍。 “对,你二哥快回来了。你祖母最疼他的,他回来了就好了。”小二房那边也别想再得意。 周蓁蓁不知道她二堂哥为了会试即将归来,她此刻正忙着药庄开业前的准备事宜。 这时,周宪人还远远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姐,姐,听说明天制药厂那边要给周家坊的孩子们免费发放一次驱虫药” 周宪是跑着过来的,林奶公在他身后,一把老骨头正上气不接下气地追着。 周蓁蓁给他递了一杯水,云喜则上前招呼林奶公。 “你消息倒灵通。” “呵呵,这消息坊内都传遍了,我知道也不奇怪吧。”周宪挠头,“明天是旬休,不用去族学,我能不能去帮忙” “当然可以。”周蓁蓁觉得让他去帮一下忙也好,对培养周宪的积极性和责任感都有帮助。 得了应允,周宪心满意足地道,“那我先把先生布置的课业做完。” 他就着茶水吃了几块点心,就自觉去了书房用功。 看着他乖巧的背影,周蓁蓁难免想起了祝先生临走前和她说的话。 袁溯溟离开之后,祝良没多久也离开庐江了,说是要去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好好参透那四句话。 不过他临走之前悄然去看了周宪一回,回头和她说,周宪的资质虽非上乘,却也达到了他收徒的标准,当然,关门弟子是不可能的了。 周蓁蓁对此倒不在意,周宪的资质她是知道的,作为亲姐,她也不能违心地说是难得的良才璞玉,只能说资质中上,得以拜入祝氏门墙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让他收为关门弟子就太强人所难了。 不过祝先生还强调了一点,他不可能在庐江长住,如果真的要拜他为师,他可能要将他带去京城,让她考虑清楚。 这个让周蓁蓁比较犹豫,如果周宪只身一人进京,她肯定是不能放心的。别看周宪现在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着,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也是最容易被影响的,没个家长在旁边看顾着,学坏也是非常容易的。 去京城倒也不是不可以,她大堂哥和二堂哥为了学业为了前程,都随她大伯父去了京城,在后世陪读也很常见。但她在庐江这一摊子又刚展开,至少目前是离不了她的。一时间周蓁荼陷入了两难。 不过祝良说了,接下来他估计要忙两三个月,即使要收徒也得两三个月后,正好让她有时间可以慢慢考虑。 祝良考虑到周宪的情况,还提出了另一个建议,如果他们实在不愿意离开故土,他可以给介绍一个学识渊博的夫子过来。先教导他两三年,待他再长大一些再看。后面这句周蓁蓁也能听出味来,他用自己的人情替周宪请来良师,要是周宪两三年后,还能达到他的收徒标准,他还是愿意将他收入门墙的,如果构不上了,那他也算是将四为句的人情给还了一部分,她不要再勉强让他收下周宪了。 这次她和周宪真的面临抉择了。 翌日,周宪早早就起来了,他先到蒹葭馆和他姐一道用了早饭,然后两人再一起去三秦制药厂。 这一日的周家坊是真的很热闹。在路上,就能看到许多大人带着孩子到制药厂这边来,见到周蓁蓁姐弟都很友好地和他们打招呼,有些还催促孩子向他们问好。 周蓁蓁领着周宪一一回应了。 到了制药厂,就看到回春堂的老大夫已经坐在那里了。 周蓁蓁专门请了他来坐诊,老大夫一听周蓁蓁这边要出新药了,就兴匆匆地来了。 老大夫主要是给孩子们瞧瞧,她在一旁协助,确实是体内有虫,才给用药。 陆陆续续的,大概这些家长们带了一百来个孩子来看,大约有大几十是需要驱虫的。 看过之后,孩子们分为两波,一波是需要吃驱虫剂的,另一波是不需要的。 驱虫药都是空腹吃的,每个需要打虫子的孩子都分到了类似糖丸的乌梅丸。有大胆的孩子试着吃了一颗,发现还挺好吃的,有人带头,其他的孩子有样学样,很快就将分到的乌梅丸都吃完了。 其他不需要驱虫的孩子看着同来的小伙伴们都分到了糖丸,都眼巴巴地看着对方吃得津津有味,有年纪小还不懂事的孩子就哭闹起来。 对此周蓁蓁早有准备,她早就让人买了几大包糖块,让周宪一个个发给孩子们。 “谢谢哥哥。” “谢谢宪哥。” 孩子稚嫩又害羞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朝周宪认真地道谢。 吃完驱虫药的孩子们不止分到了糖块,每个孩子还分到一个肉包子。这些包子都是前一晚,周蓁蓁吩咐厨房的人了,厨房的人一大早起来蒸好的。 家长们笑眯眯的带着孩子陆续离去,尽管大人们没有分到包子,但孩子分到了他们就高兴。 次日一大早,周家坊响起了孩子们阵阵哭嚎声。 “娘,有长虫” “娘娘,哇” 家长们先是吓了一跳,等弄明白原因之后,又哭笑不得。 看着孩子们拉出来的虫子,家长们都很满意,觉得三秦制药厂的驱虫药效果真不错。 经此一役,这些孩子看见周蓁蓁都瑟瑟发抖的。孩子不听话,提一提周蓁蓁的名字,竟然比狼外婆还管用。这真的让人哭笑不得。 老大夫一大早也到了周家坊,就想看看那乌梅丸的效果,几乎哪家有孩子的哭声就直奔哪家,一番查探下来,他对乌梅丸的驱虫效果有了非常直观的了解。 甚至他还找到周蓁蓁,问可不可以放一部分乌梅驱虫丸在回春堂售卖。后来得知周蓁蓁名下的药庄即将开业,这才不提了。不过他却说可以将这药向上和主家提一提,放在别地的回春堂去卖,造福更多的百姓。 周蓁蓁面色怪异,回春堂的主家,不就是袁溯溟吗 对他后面的这个请求,周蓁蓁还是答应了。她不忍心拒绝这一位没有太多私心的老大夫。 其实这乌梅丸的方子来自于伤寒论,偏偏这个操蛋的世界,不像她后世经历的五千年文明,要啥没啥,医道落后,百姓们也苦得很。 古代娱乐少,所以一有点什么有趣的事就忍不住往外说道说道,甚至同一话题每个人都会不厌其烦地咀嚼好几遍。 这不,三蓁制药厂的主子周蓁蓁用制药厂所出的第一批乌梅驱虫丸,免费给周家坊的孩子打了一回虫的事就在周边传开了。 以致有不少隔壁庄坊的人都到制药厂这边来打听,乌梅驱虫丸什么时候开始售卖的。 特别是他们听说了周家坊的孩子们有不少人肚子里有虫的,吃了乌梅驱虫丸后打下不少虫来,为人父母的听了这些再看看瘦弱的孩子难免蠢蠢欲动。但他们打听来的结果就是再过不久,等梨花街上的三秦药庄开张了,乌梅驱虫丸就有得卖了。 可以说,三蓁制药厂打出了一记很好的开门红。 还有,周蓁蓁这无心插柳的做法还造成了另一个结果。那就是周氏的族人们一下子就成了众人羡慕的对象,因为免费给孩子驱虫,那是周家坊的人才有的福利。 还有就是三秦制药厂竟然招女工,虽然第一轮只招了不到二十名女工,但所有人都相信随着药厂越办越大越办越好,后面招的女工也会越来越多的。这些招工也只面向周家坊。 这些沸沸扬扬的消息,让周家坊几户正在说亲的人家,在儿女婚事嫁娶上都非常顺利地说上了心怡的亲家。原先还犹豫不定的人家,三秦制药厂的各种消息一传出来,人家一听是周家坊的,立即就拍板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 在庐江的日子,王硕因为迟迟无法见到千行。 他会不时溜达到木子书苑去看看,以期与千行不期而遇,这当然是一种奢望。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这不,他就得知了沈氏一族与周氏一族暗地里是非常不合的,甚至这些年来明里暗里都交过几次手。 他总觉得周蓁蓁不愿意帮忙,就是因为他们找的中间人是沈家的原因,若是换成另一家,不管是顾家还是盛家,估计周家那边都会好说话很多,而且周氏与顾氏、盛氏交好,有他们帮忙敲一下边鼓,那事恐怕早就成了。 有这样的想法之后,他难免就向贺弦发起了牢骚。 贺弦忙道,“王大人,你错怪沈家了。”都这个时候了,可不能内斗啊。 “都这时候了,你还帮沈家说话”王硕不满地道,“你是知道的,我最多只能呆在庐江半个月,半个月无论见没见到千行,拿不拿得到四为句我都得回京了。我的意思是,可以顾氏或者盛氏帮忙,或许能事半功倍呢。”他可不管这会不会打沈氏的脸,他只管结果,不管过程。 贺弦摇头,“不可能的。周蓁蓁不仅仅只是因为厌恶沈氏的原因拒绝帮忙,更多的原因大概是一货无法卖二家。”到了这时,他也不得不透露一些内幕了。 王硕瞪大了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大人聪慧,我的意思正是您所想的那样。之前我们刚抵达庐江时,在庐江码头上看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袁溯溟了。王大人没看错,倒是我看走眼了。” “你是说,祝良已经拿到了四为句”说这话时,王硕明显带着颤音。王硕觉得自己宁愿不要这样的聪慧,他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贺弦看,他希望他否定掉自己的猜测。 但是贺弦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戳破了他的妄想,“这个可能性高达九成。” “周蓁蓁与袁溯溟关系匪浅。袁溯溟不傻,自然也能看出这四为句的价值。祝良作为他的师傅,由他牵线,周蓁蓁帮那边太正常了。”贺弦就是意识到这个可能性,上次去见一见周海和周蓁蓁,也不过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怪只怪我们运气差,知道得太晚了。”贺弦叹息着。 王硕如梗在喉,他说不出话来了。 “如今我们只能用逼的方式拿到这四为句了。这还比较省时省力一点,沈氏那边的布局已经差不多了,务必一击即中,然后尽快拿到四为句吧。虽然比祝良晚了一些,后面只能靠王大人您来追赶了。” “最好是这样。” 被贺弦寄以厚望的沈氏,沈律也在做最后的确认。 沈律领着贺弦一起进入一间秘室,“现在能肯定安宫牛黄丸的成分是什么分别用了哪些药材吗” 沈春林垂下头,“侄儿无能,只辨别出来六种成分。” “六种已经很多了,族长知道你尽力了。而且有这个就已经足够了。现在,来,和我说说你辨别出来的哪些成分呢” “有牛黄。” 安宫牛黄丸顾名思义,有牛黄不奇怪。 “继续。” “黄连。” 黄连苦寒,它独特的苦味残留在舌尖的感觉很不一样,沈春林本身五感就比普通人要敏锐一些,加上经常和药材打交道,从中尝出黄连的味道不难。 “雄黄。” 雄黄味刺鼻,捏碎了一点药粉放入火中,那独特的香味就出来了。 “麝香。” 麝香单用,味道并不怡人,若微量使用,并与其他香料搭配,却可以使整体香气更加稳定,而且其强烈的开窍醒神作用可以使香气具有一种特殊的灵魂感和动情感。 说到这麝香,沈春林的声音最是肯定。 “朱砂。” 朱砂本来是没有味道的,但是有一些上好的朱砂制成的物品却有淡淡的清香。 “水牛角。” “六味药了,依你估计,这安宫牛黄丸还有多少种药材没有查验出来”沈律问。 沈春林犹豫一下说道,“我预估至少还有四味药吧。” 闻言,沈律嘶了一声,这样复杂的药方,很少见吧这周蓁蓁是上哪弄来的 对他的话,沈春林点头,“这是很复杂的复方,偏偏配伍又极其精妙,便是在药王谷,这样好的药方亦不常见。” 如果周蓁蓁得知沈春林对安黄的评价,会觉得实属应当。 周蓁蓁所制安宫牛黄丸是在明代大医万氏的牛黄清心丸的基础上加味而成。它的配伍极其精妙,乃凉开派的代表方,凝结了中医发展一千多年后的智慧结晶,药效自然非同凡响。 沈春林补充道,“而且,因为对方用了麝香的原因,我感觉应该其中应该用了一味芳香药物,可惜这安宫牛黄丸的药香味闻着是由各种药香味糅合而成,加上能试验的样品太少了,他一时间没办法确定究竟是用了哪一味的芳香药物。” 沈律鼓励道,“那你试试,看看能不能再确定一种药,如果不行,这些也足够了。” 贺弦在一旁听得叹为观止,“沈族长,我没想到你们族里还有这样的人才。” “贺四公子说笑了,比起贺家,我们沈家还差得远呢。这里密室太逼仄了,咱们出去吧。” “我对你们沈家是越来越有信心了。” “呵呵,贺四公子过奖了。等她的药庄开张,咱们送她一份大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第58章 而被沈家十分惦记的周蓁蓁仍旧忙得脚不踮地,在制药厂各处转悠, 当着一块合格的砖头, 哪里需要就往哪搬。 此刻她就出现在西边的厨房, 制药厂一共搭建了两座厨房,东边的那座是用来做膳食的,西边的是用来炒制药材或者烘干药材的。 此时她正在手把手教员工炒制药材。 “我们做药的,在各药材的处理上, 一定要严格按照标准,比如这麦麸炒枳壳, 就得先热锅,再将麦麸均匀撒入热锅中, 等起烟了才能放投枳壳。然后需要不断翻炒,直至枳壳表面呈黄色或者深黄色方能起锅,筛去麦麸,放凉即可。”周蓁蓁嘴上说着, 手上翻炒的动作不断。 等她教了一遍,又指导员工上手炒制一遍, “一定要注意,为了避免浪费药材,宁愿稍有不及, 也别过火, 否则枳壳火斑过重或者发黑就用不了。” 枳壳炒出来, 她验证过关之后, 才出了厨房, 转身去了检验室。 “检验尤其是重中之重。好名声建立不易,败坏却在一夕之间。一旦发现药材处理不合格,一定要拦下来,不能抱着看起来差不多的心理,知道吗” 三秦制药厂开张以来,周蓁蓁每天几乎都花大半天甚至全天的时间泡在制药厂里,一步步指导着员工们做事。她的努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员工们也很能吃苦耐劳,他们都很珍惜这个工作,学得很认真,工作也很卖力。大家朝着同一个方向使劲,而且周蓁蓁采用的是分工合作的方式,几乎和后世的流水线差不多,他们上手也很快,成果是很明显的。 药庄还没开张,临开张前的两天,就有人陆续登门了,有些是联袂而来,比如顾氏和盛氏。 他们没有登四房的大门,而是直接来到制药厂这边。他们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买药。 他们已知的,周蓁蓁手上有的药,就有安宫牛黄丸、乌梅驱虫丸、续骨膏,还有一个舒缓眼罩,都是顶顶好用的东西。除了续骨膏,前面三个,他们都能能用得上,所以想大批量的购入一批,然后分发给族人。 当然,他们也可以让有需要的族人自己去购买。但三秦制药厂是新开的,才不到五十人的制药厂,真的让人很怀疑他们的产量,谁知道最后会不会断货呢鉴于此,所以还是由宗房族长们出面,代为一起购买比较保险。 登门与周蓁蓁谈的自然不是他们的族长,但也是各族管理族内庶务的族老了。 对此,周蓁蓁是欢迎的。 周蓁蓁让罗成去和他们谈。反正其他药都好说,安黄因为种种原因,只能给他们每族三粒,并且明确告知不适应症。 说实话,对于安黄,他们抱了很大的期待,没想到最终只能买到三粒,这情况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 罗成只能和他们解释,说安宫牛黄丸的制作非常麻烦,他们的库存也不多。可不是麻烦吗光是包裹它们药身的金箔制作起来都很繁复了。并且他还说了,即使药庄开张后有售,估计也会限售。这便是周蓁蓁告知他的底线了。 物以希为贵,虽然安宫牛黄丸只买到三粒,但他们也不敢有丝毫不满,反而觉得这果然是难得一遇的好药。 送走了顾盛两家管事之后,又陆续有好几家人登门,都是提前来买药的,看来大家都是消息灵通之辈。 这些人家之中独独没有沈氏。 当天晚上,周蓁蓁陆续给周氏七房各房房头的当家人送去两粒安宫牛黄丸。算是她这做晚辈的一点孝敬,给他们预防万一用的。各房当家的对她这点非常满意,他们可是从制药厂的员工口中打听到了,连顾氏、盛氏那么大的一个族来采购,每家也只买到了三粒安宫牛黄丸而已。他们每一房她都送了两粒,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时间很快就到了三秦药庄开张的前一天。傍晚的时候,周蓁蓁就让他们提前下工了,但男同胞们还要再干一点额外的活,“这些药,晚点就送到药庄那边的仓库去,那边会有人接应的。” 男人们笑道,“东家,放心吧,一会我们就把它们运过去。” 周蓁蓁笑着道,“明天药庄那边开张,咱们制药厂这边放一天假啊。” 听到这个消息,员工们欢呼,“太好了,谢谢东家,咱们明天也过去蹭蹭喜气。” 这些日子他们都忙晕头了,但此刻,看到这堆成小山似的药,又觉得很满足。这些都是他们的成果呢,真不敢相信,这么多的药,都是他们研制出来的。 周蓁蓁能理解他们这松了一口气的心情。 这些日子,制药厂这边忙疯了。 乌梅丸欧虫刘、复方金银花颗粒,还有舒缓眼罩,都是量大的。 安宫牛黄丸和续骨膏她之前在蒹葭馆的小药房里配有一些,暂时还不需要制药厂这边研制。 而且安黄有一些禁忌症患者是不能用的,比如肝肾病患者就不适合用。这种情况要怎么避免,她还需要再斟酌斟酌。最好是用药的患者,用药之前有大夫看看,到底适不适合才决定用与不用是最好的。 京城,袁府 袁溯溟回到京城之后,就一直非常忙碌,常常是早出晚归的。 这一日他难得回来得比较早,就被他娘堵住了。 一看到他,袁大夫人不满地说道,“看看你这些日子,过得比你爹你祖父都忙,不晓的,还以为你官职比他们都大,一天到晚的忧国忧民呢。” 袁溯溟好笑,“官越大才越不忙,繁琐的事都让下面的人去办了。” “浑说”袁大夫人笑骂,完了,接着说道,“我说你也忙了好些日子了,总能闲下来个半天了吧” “娘你有事”袁溯溟问。 “就是你二姨母家的小女儿,你小表妹随你二姨母来家里做客,你抽个空见一见啊。” 袁溯溟无奈,“娘,我前头六位哥哥生的孩子还不够你忙和的” 袁大夫人白了他一眼,“这哪能一样呢,他们的孩子又不是你的孩子,不一样的。你啥时候成亲给我生个孙子,我就不烦你了。” “这个再说吧。”袁溯溟的声音有些淡。 周蓁蓁在庐江群狼环伺,霍家不见兔子不撒鹰,真出了事,能保持中立就算不错了。 现在还能因为他之前在庐江对周蓁蓁另眼相看的原因,对方过分的话,霍家会稍微拦一拦。但如果他久不出现,霍家真会撒手不管。所以他必须尽快处理完京城的事赶回庐江。 为人父母的,从来都拗不过孩子,儿子不想相姑娘,袁大夫人也无可奈何。她现在就只求老天爷赐下个姑娘来,让她儿子赶紧成亲拉倒。 随着三秦药庄开张的日子日益接近,沈氏这边也在紧锣密鼓地安排着接下来的各种计划,想要做到万无一失。 就在这时,沈氏制墨墨坊的大管事沈彻找到沈律,说起一件事来。 “族长,我们前几天去进购制墨时要用的药材,发现一件事。”说话时,沈彻眉眼都是笑。 受他情绪所感染,沈律也很放松,“什么事” 沈彻,“庐江的犀角都被一股不明势力全力收购。” 沈律挑眉,“查出来这股不明势力是哪家的吗” “族长,你一定想不到是哪家。”沈彻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看你这笑脸,莫非是周氏那边做的” “正是他们呢。” “嗯周家也玩起了我们之前那一套”沈律说的是之前郑氏去世时,沈春林根据莫老安人的脉案预测到她有可能遇到怒极攻心之事会晕倒,这种情况需要用到牛黄为主药的药方,所以他们沈家先行下手将庐江地界内各大药房的牛黄全部买断了。 沈律嗤笑,“东施效颦。”他们笃定了我们沈氏必会用到犀角不成 “其实他们这样做,做对了,我们沈氏确实需要用到犀角这味药了。” “你是说”药墨上要用到这味药 “族长英明,一开始我们还没想到将犀角加入到药墨里去的。他们这样做,反倒提醒我了们。”沈彻此时直接笑开了,“原来的药墨方子中,加入了犀角之后,墨香清新醒脑,品质有质的提升。族长,快看,这就是我们加入了犀角之后的成品药墨。”说着,他还取出两方药墨来。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沈氏。”笑完之后,沈律抚摸着两块药墨,心情很好地说道,“周氏这就有点四不像了,咱们沈家制药墨在他们的提醒下,确实需要用到犀角,却不像他们上次那样急需牛黄。庐江内没有犀角,咱们可以出了庐江到周边去收购一些嘛。这事就交给你们了。” 沈彻也跟着笑了,“是的,这周氏做事就是没脑子。” “不过咱们沈家还真的得感谢他们周氏的成全嘛。”沈氏看着手下的药墨,眼中精光乍泄,“这两方新制出来的药墨就放我这了,我准备拿给贺四看看。” 九月十二,天气晴好,宜乔迁新居,宜开张 三秦药庄开张,周蓁蓁想低调,但随着相识的人家陆续送来的竖状祝贺条幅,沿着药庄大门两边依次排开,就足够震撼了,更别说每道条幅都用上了大印,做不得假。 走过路过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家背景深厚的店,惹不起惹不起。 药庄的几种药中,以乌梅驱虫丸卖得最好。大约是受周蓁蓁前些日子免费给周家坊的孩子驱虫一事影响,口碑就是那会建立起来的,加上这药不贵,买上一包回去给孩子驱虫也才二十文钱。为人父母的,都比较舍得。 其次卖得第二好的便是舒缓眼罩,能买这个的,大多都是家里有读书人的。之前这舒缓眼罩由周宸带着在县学小范围内传开,很多县学的学生们都知道,却是求购无门。如今新开的药庄有售,家长们得知后,问明了孩子确实是这一种之后,都亲自过来或者让下人来采购了。能读得起县学的,都是比较舍得在孩子身上花钱的,所以它的销量很好。 复方金银花颗粒卖得也不错,它的下火力很足,对咽喉肿痛有奇效。而且因为是冲剂颗粒,带着甜味,还不难喝。 至于安宫牛黄丸,就比较少人听说了。听说过,并且有强烈的购买意愿的,在前两日已经成交完毕。 在药庄这边,周蓁蓁也不曾让人大肆宣扬此药,并暗地里交待了,药庄这边限售限购,每日药庄最多只能售出三粒安宫牛黄丸,购买的对象最多只能买一粒,并且要做好相关的登记,实名购买,否则不卖。 三秦药庄自早上开张以来,进出的人络绎不绝,局势一片大好。 周蓁蓁早上在那呆了一个多时辰,下午的时候就没去。就是大家都以为开张的一日能顺顺利利的时候,就有噩耗传来。 下人匆匆来报,“不好了六姑娘,七少周宸被太守府衙的衙役抓走了。” 听到消息,周蓁蓁连忙问,“有说因为什么原因被抓吗” “沈家那边有人状告他盗窃沈家机密。” “沈家机密” “是的,沈家说他们家的药墨方子被七少给偷了。不仅如此,他们还说七郎盗走了沈春林暂放在沈君瑜处的药典。” 闻言,周蓁蓁心一沉。再一听沈君瑜的名字出现在这,她有股不好的预感,“沈家是何人出面告发七哥的” “不是别人,正是沈家嫡女沈君瑜。” 是她沈氏不可能会让嫡女出面告发一个外男的,里面定然有她所不知道的内情。 周蓁蓁突然想到之前七哥问她拿过一粒安宫牛黄丸,说是他朋友的亲人得了莫老安人一样的症状,他口中的那个朋友,不会就是沈君瑜吧 如果是她,能让她七哥开口,两人交情匪浅。而她竟没听七哥提起过,两人之间恐怕不仅仅只是朋友间的交情,她七哥怕是喜欢上对方了吧。 想到这里,周蓁蓁就叹气,他喜欢谁不好,怎么就喜欢上沈氏宗房的嫡女呢。 周蓁蓁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也只有陷入了情爱的人,才容易迷糊以及被人陷害。 她决定去宗房那边看看,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周盈盈。 见到她,周盈盈连忙说,“六堂姐,你也知道了七堂哥出事了” “嗯。” “你这是要去宗房”不待周蓁蓁点头,她就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周蓁蓁脚步未停,她没理会周盈盈,她爱跟就跟着吧。 周宸的事,宗房这边也已知道,并未乱作一团,但气氛很是凝重。 周海看到她们两姐妹一起来时,还愣了一下,然后道,“来了先坐吧,一会各房头的当家的也会过来。” 说着,他有些迟疑地看向周盈盈。 周盈盈倒是知机,连忙说道,“海大伯,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我就呆在一旁,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周蓁蓁也没有强行要赶走她的意思,她在宗房也是客,断然没有主人都不说话,客人反而挑理的意思。而且她相信遇到这事周盈盈大局观还是有的。 周海对周蓁蓁道,“如你所料,沈家果然出手了。”日防夜防,却没想到沈氏会这样出手。 周蓁蓁问,“族长太爷他还好吧” “还撑得住。” 周蓁蓁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第59章 各房头的当家的陆陆续续地到了, 有些还带了个别族内办事得力的少壮派, 也就是水字辈的叔伯们。 唯独四房来的不是他们房长当家的, 因为房长一脉中周蓁蓁祖父及往上都没了,她大伯远在京城, 她爹近日又出门会友去了。来的是她祖父的兄弟周钊,算是她叔爷爷。 他们这些长辈的来到宗房时,见到周蓁蓁并无不喜, 对周蓁蓁的能力, 他们这些老家伙是有点认可了的, 况且周海没让她出去, 肯定是有原因的。只是对周盈盈, 就有点那啥了, 周盈盈能力是有一些的,却还不足以坐在此处。 人到齐之后,族长太爷便在长孙的搀扶下来到大厅。 族里发生这么大的事, 七房房头做主的族老们能来的都来了,聚在一起只为了商量周宸被抓一事。 周蓁蓁识趣地坐到了末尾,在坐的哪一位辈分不比她高的, 况且她一女娃在这样的场合本就打眼。她不小心地发现, 三伯公和五叔公刚才看她时,还对她微微颔首了 周蓁蓁不知道,其实她和宗房商量的很多事, 在场的几位最年长的族老都知晓, 对她已经很是认可了。 族长太爷坐下之后, 率先说道,“人都到齐了,就将情况说一说吧。府衙那边怎么说可以见到七郎人吗” 周海回道,“他们不让见,说是怕我们串供。” 三伯公愁的直捋胡须,一不小心就扯断了一根,疼得他嘶嘶叫,“府衙这样的态度,有点棘手啊。” 七叔公问,“话说,沈家那嫡女沈君瑜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说七郎盗窃他们沈家机密” 接着水字辈的叔伯也附和 “沈家这是污蔑难道太守大人就任由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就是,凭什么沈君瑜一个黄毛丫头的话,就将七郎给抓进大牢这样对他对沈氏的名声损害太大了。” 一向严肃喜静的五叔公嫌弃他们太吵,“打住,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火爆你们再生气,太守大人能听你们的” 周海这时低沉地补充道,“不止因为沈君瑜一人的状词,还有药王谷也来人了,证实了沈春林随身所带药典被盗一事。理由就是,蓁姐儿的三秦制药厂所出的几味药,都是他们药典上的药。” 周海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周蓁蓁挑眉,她选出来的几种药,怎么和药王谷的药典扯上关系了“空口白牙的,他说是就是吗” 五叔公问她,“蓁姐儿,你实话实说,那安宫牛黄丸以及乌梅驱虫丸几种药,和药王谷的药典有没有什么关系” 周蓁蓁斩钉截铁地回道,“没有,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说,没有任何关系” “那么现在问题是,沈氏弄这一出,目的为何” 宗房没有说话,周蓁蓁微微低头,也不语。 “还有,为什么沈家是以宸哥儿为突破口的” “是啊,都是年轻男女,他们私底下是不是有过接触” 周蓁蓁听着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的,都问到了点子上。他们家的老人,还是很敏锐的。 周蓁蓁迟疑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七哥可能是喜欢沈君瑜的。之前七哥曾问我拿过一颗安宫牛黄丸给朋友,现在想来,有可能是拿给她的。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她说这些,并不是想推卸责任或者污蔑她七哥什么的。她以为,有些信息共享是很有必要的。 周蓁蓁话落,一道人影冲了进来,指着她就骂,“你别胡说八道,你别想将脏水都泼给我儿子沈家那边给我送信来了,我都知道了,人家设这个局,只是为了想从你口中知道两句话而已。说来说去,我家宸哥儿都是被你带累了” 周蓁蓁讶异地看着来人周宸的娘亲钱氏,然后抿了抿嘴,她觉得有点可笑,宸哥儿没出事时,她对他从来都是漠不关心的,现在,这是在表现她的母爱吗不知道七哥见了,会不会开心一点 周海站了起来,“你闯进来胡说八道什么,儿子我们会救,你别来这裹乱了” 钱氏不满地继续说道,“我裹乱明明是蓁姐儿她惹了人。我早就说过了,一个姑娘家,那么要强做什么。” 周蓁蓁听着这话,便知少族长夫人平日里对她的意见很大。 “傻愣着干嘛,还不快将你们夫人扶回屋里”周海冲着钱氏的丫环婆子吼。 丫环婆子团团上前。 “好,我回去,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把我儿子救出来”说着,她将手中的信甩到了周海的脸上。 这一波闹剧过后,众人的目光便聚在那封信上。 信确实是沈家写的,他们很明确地说道,只要周蓁蓁将四为句的后两句给他们,周宸就能立即释放。 众人讶异地看着周蓁蓁,这一场祸事竟然真的就因为两句话而起吗 周盈盈脱口而出,“六堂姐,如果那两句话能救七堂哥,你就给沈家吧。” 周蓁蓁环视四周,“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吗两句话将七哥换出来,怎么看都划算是吧” 大家都没说话,显然在座的有一部分人估计是这样认为的。 “你们又岂知沈家只提了这么一个条件而已后面呢会不会出尔反尔” “可是,你死守着那那两句话也没什么意思啊,倒不如试一试呢。”周澄是这样认为的。 周蓁蓁摇头,“澄七叔,四为句的后两句,远比你以为的要有价值。如果一定要用这两句话,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你们想过没有,即使我给了四为句的最后两句,他们能将七哥放了,转眼就能再将他抓起来。目前就是一个敌进我退的局面,在此前提之下,我们为什么要让沈家如愿拿着战利品去邀功,让他们再增强实力这与资敌无异。” 听完周蓁蓁的话,大家都沉默了。 周蓁蓁继续说道,“我知道很多人都喜欢和和气气的,讨厌斗争,我也一样。但是我们可以讨厌,却不可以害怕。任何家族间的斗争,妄图通过妥协来平息,都只能平息表面上的火焰。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家族,光靠怕事就能生存下去,乃至强大起来的。” 周蓁蓁的话,让在场的众人为之一凛。 “蓁姐儿说得对,这事没那么简单,沈律那人我了解,惯出连环招。这只是第一步,妥协了第一步,就有第二步,渐渐的,我们沈家就会越陷越深,然后进退两难。”五叔公不知道资本沉没这个词,却能直言其现象。 一直没说话的族长太爷开口了,“你们还没看明白吗这就是沈家的目的,通过这封信,让我们所有人都向蓁姐儿施压。蓁姐儿的妥协,其实就是我们周氏一族的妥协。” “刀还没落到你们头上,你们就已经在忙着找替罪羊了。可是我叫你们来是想办法,不是叫你们来选替罪羊的。遇事只知道妥协和牺牲,总有一天,我们会被逼到再也没有筹码拿得出来的一天。都好好想想吧。” 周蓁蓁以及五公叔、族长太爷的话,如当头喝棒,将他们打击得七零八落。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不断唤着周蓁蓁,“六姑娘少东家六姑娘” 守门的族人敲了敲门,进来对周蓁蓁说道,“六姑娘,外面有人唤你。” 周蓁蓁站了起来,“我出去看看。”出去也好,省得她一晚辈看一群长辈被训得一愣一愣的样子也不好。 她走出宗房大门,就看到江青和罗成一脸焦急地等着了,见到她就忙不迭地道,“东家,咱们三蓁药庄和制药厂刚才被官府的人查封了。” 周蓁蓁心一沉,却并没有太大的意外,“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安抚一下员工吧。” 她刚想回身,罗成叫住她,指了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口,“六姑娘,那边有人找你,是霍大公子。” 霍东来来了 她行至小巷口,果然看到霍东来在那里。 “想必你也接到了消息,你的制药厂和药庄因为牵涉进沈君瑜控诉周宸的那起盗窃案中,暂时不能开张了。” “是的,我刚接到消息。” “你若是有什么办法,就尽快施展吧,对方背景很深,来者不善,我们也帮不上太多的忙。” 霍东来是来暗示她有关系就尽快早,沈家背后隐约站着京城贺家,他们霍家两不相帮,已经算是尽到道义了。或者说是试探她毕竟袁溯溟离开庐江时太过匆忙,他们的关系在外来看来又是扑朔迷离的,霍家也看不准吧 周蓁蓁微微一笑,“谢谢霍大公子的提醒,不过他回京之前,和我说过,因为身有要事,要在京中呆一段时间,暂时回不来庐江那么快。”最终,还是要借他的势用一用。 霍东来挑眉,袁溯溟回京去了 “对了,能让我们见一见周宸吗” 霍东来摇头,“抱歉,这事不能。” “那就当我没说。”周蓁蓁没有多说,朝他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周蓁蓁回到大厅,虽然还没开口,但在场众人也已经知道了三秦制药厂和药庄被官府查封的事了。 在场的长辈们都挺同情她的,想她一个女娃也真是不容易。甭管这事是不是因她而起吧,沈家没有直接对付她,要么是投鼠忌器,要么就是她本身没什么漏洞可攻,倒是周宪,成了那颗被苍蝇叮上的有缝的蛋。 五叔公率先表态“这事和沈氏没完,大家也别提什么妥协的事了,心存侥幸心思的都给我放下。” 族长太爷也缓缓点头说道,“沈氏既然想斗,那就斗上一斗我们周氏奉陪” 去掉了侥幸的心理之后,周家其余各房房头的当家人开始集思广益。 “后天霍太守就要升堂审理此案。” “在此之前,咱们得为七郎请一名状师。” “时间很紧迫,这事得抓紧,一会散了我就去办。” 族长太爷微微颔首,等他们说完之后,才说道,“沈氏指挥七郎的是盗窃的罪名,所盗之物乃药墨方子和药典,咱们来议一议这个,看一看双方的利弊。” 周蓁蓁接话,“药墨方子方子先放一旁,说到药典,应该是与我有关了。估计最终会攀扯到我身上。” “因为我和七哥的感悟最要好,依照一般逻辑论断,他们会诬陷七哥将药典给了我。在这方面我们的优势就是这几种药我手上都有完整的药方,而对方没有。但是,对方可能会紧抓着我没有师承这一点做文章。” “还有一点,我们不知道对方准备了什么样的更多的证据来证明七郎偷了人家药典一事。”不苟言笑的五叔公指出这一点,对方的牌没有完全打出来。 周蓁蓁倒有个预感,对方应该会在安宫牛黄丸这方面入手,因为这是他们最早接触到的她拿出来的几味药之一。 她突然想到一点,“大家有没有想过一点,沈氏指认七哥的偷盗罪名是污蔑的,为什么他们要指认他偷了两样东西呢。只要钉死一样就足够了吧” 有人猜测,“难道是为了保险起见吗” 三叔公说道,“你们对沈律这人不了解,他性格中,应该有极其贪婪的一面在的。” 周蓁蓁一愣,会是因为贪心吗难道对方以为她手中有部药典,然后想顺带谋去 “偷盗药典这一点就讨论到这吧,如果想到什么也可以补充,现在轮到偷盗药墨方子吧。” 这一点,所知消息过少,还真没有什么可议论的。 族长太爷的话一落,三伯公火爆地说道,“扯他娘的蛋我们周氏才是最早研究药墨的,他沈家有什么药墨方子能让七郎偷的” “三叔这虽糙,但确实如此。”周海点头, “我们周氏药墨的研究源于去年年末,有感于我们族内制墨质量一直比不上徽墨,在质量上因为此许不大的差价,价格却天差地别,卖不上价。恰好去年年尾我们得到了一个研制药墨的残方,三叔公便拍板决心研制药墨。成了,我们们周氏一族便能凭借着药墨的名头与徽州府那些制墨世家相提并论。族里便能恢复昔日荣光,甚至更上一层。不成,情况也差不到哪去。说起来,这专攻药墨的想法,最初提出的人正是七郎。” 周蓁蓁听完才知道,原来,他们周氏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开始研究药墨的么“说起来,我一直都不曾过问过咱们研制的药墨的方子是什么样的。” “大渊,将我们的药墨方子拿给蓁姐儿看看。”三伯公吩咐。 周渊便将药墨的方子递给周蓁蓁。 珍珠、麝香、牛黄、冰片 周蓁蓁越看,眉头越皱,看完之后,她叹道,“我们要做好最坏的地打算。” 众人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海大伯,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讨论过沈家的药墨方子吗我当时说观他们购入的药材,便猜测他们所制药墨应该是在止血凉血生肌方面有奇效的。” “还曾说过,从君臣佐使的配伍原则上分析,沈氏的药墨方子中,君药臣药都有,独独缺了佐一味药,那味药就是犀角。犀牛角咸寒咸寒,主治百毒,邪鬼瘴气,作为佐药,一来加强诸药药性,二来消除减弱君臣药峻列的药性。以他们现在的方子,制出来的药墨是有缺陷的,唯有加上犀牛角,方能完善他们的方子。当然,他们也可以用别的药作为佐药,但别的都不够完美。” “我当时这样的说法,对于咱们周氏的这张药墨残方也是适用的。一旦在咱们的药墨中加入犀角,一定能大大地提升药墨的品质。” 三伯公定定地看着她,而周渊则是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一看他们的表现便知周蓁蓁的话成真了。 周渊说,“族长太爷,少族长,诸位,我们近来确实在药墨方子中添加了犀角,制出来的药墨确实如蓁姐儿所言,我们还打算将这好消息告诉你们呢。” “宸哥儿,唉”周海气得拍大腿。 “怎么了”有些人还不明就里。 “还不明白吗宸哥儿将这张药墨残方透露给了沈氏的那个丫头。”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真是长了见识,何为贼喊抓贼,这就是。沈氏真是恶心人 族长太爷沉默了许久,说道,“事情发生了,咱们还是想想对策吧。” 在场不少的人都看向周蓁蓁,经过今天的事,在场很多人对周蓁蓁算是服气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0章 第六十章 第60章 与会的人陆续离开了, 周蓁蓁端着茶水轻啜, 没有动。 离开得晚的水字辈有些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疑惑, 这些人反倒被三伯公和五叔公瞪了几眼,讪讪而出。 明显人意会她留下来肯定还有事要商量,三伯公和五叔公倒没什么不满,能者多劳,宗房这边族长太爷一直是族里的顶梁柱,周蓁蓁的能力他们这次算是见识到了, 他们再商量商量也无可厚非。 况事以密成, 语以泄败。他们呆在这, 人多口杂的, 并不是太好。有时候, 人要有自知之明, 并不是什么都要知道都要掺一脚的。 等人走完了之后, 周海才道,“我们将阿华请回来了。” 周华是七郎的书童,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又没办法见到周宸,所以他这仆人就至关重要了,总得找他问问情况的。 “这么快”周蓁蓁挺满意这效率的,而且也很满意宗房这边没有遗漏这一点。 也是不凑巧,这两日周华住在隔壁县的姑妈病了, 他去看了, 这两日没有跟在周宸身边。 “我们是在半路上就遇到回程的阿华的, 所以节省了一部分时间。” 很快,周华就被带了上来。他此时也是刚知道开少爷进了大牢,此时心里正惴惴呢。 “七郎私下里有没有和沈家的嫡女沈君瑜有来往”这是源头,也是周海一直介意着的事。 周华一脸的踌躇,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就被周宸交待叮咛过。 周蓁蓁在一旁说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为了能顺利救出七哥,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便于长辈们判断,别想着再隐瞒一些隐情,让长辈们误判就不好了。” 周华看了一眼周海,才说道,“七少爷好墨,大老爷希望七少爷好好读书,将来考中进士,谋个一官半职,并不同意七少爷在墨上浪费太多精力。” 周海板着脸,这确实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 “交给族里研究的那张药墨残方是七少爷去年年底的时候无意中淘到的,他当时如获至宝,亲自去了制墨坊,想亲手将药墨制出来。为了这事,他那段时间经常跑制墨坊这边,那段时间七少爷在功课上不上心,在县学的名次下滑了很多,之后没多久被大老爷发现了,大老爷将七少爷训了一顿。” 周海黑着脸,显然是想起了这些事。 “然后呢” “很巧的,当时沈姑娘来找七少爷,七少爷正心情不好,整个人黯然得很,在她的关心询问下,忍不住就和她说了药墨方子的事。” 好了,源头找到了。周蓁蓁朝周海看了一眼。 周海张大了嘴,他没想到里面还有他的事,也就是说,他儿子在他还没重视那张药墨方子的时候就因为被他打击了,以为族里不重视药墨,然后被沈家那女娃捡了便宜 周蓁蓁叹了口气,七哥还是太年轻了,别人的几句关心就让他忍不住掏心掏肺。沈家研究药墨也是从那时候才开始的吧,并且是暗中进行的。 “那傻小子没看出来那沈家女娃不喜欢他吗”周海有些不甘自己的儿子如此之笨,竟然看不出来对方并不喜欢他。 周蓁蓁没有纠结于此,不管之前沈君瑜对周宸是逢场作戏还是真的带了真情实意,从她选择站出来将周宸送进大牢那一刻,两人之间就已经棺盖定论了。 “你七少爷近来有没有什么异常”周蓁蓁随口问了一句,沈家早不动手晚不动手,选在这个时候动周宸,除了想拿到四为句之外,会不会还有一些别的原因 周华说道,“说到异常,倒是有。” “什么异常” “就是泓大婶儿下葬后不久,有天傍晚好像六姑娘你还来了宗房,打那之后,七少爷就时常叹气。” 郑氏下葬之后,她到宗房来的次数有限。突然周蓁蓁心中一动,然后迅速地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你是说八月十二三的时候” “对,就是那个时候,当时六姑娘你来宗房,七少爷以为你是来找他的,就匆忙去了正厅。” “那就没错了。” 那个时候,不就是她刚拿回她大姑周兰还回来的三万两,想拿出一半来以她爹的名义捐给族里的那一次后面她还指出了沈家药墨在配伍方面的问题,提出了联合宗房以及她外祖家一起全面收购犀角准备坑沈氏一回的建议 难道说当时他们的话他都听到了回想当初的情形,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后面的异常,应该是他已经意识到之前将药墨及那张残方透露给沈君瑜的做法不妥了吧。 大概弄清楚了里面的内情,周蓁蓁真的不好说里面谁错谁对了。 周海挥挥手,让周华下去了。 周海还沉浸在刚才周华所透露的消息中,族长太爷说话了,“我们接到的消息称沈家已经察觉到有人在不断地吃进犀角了,很有可能对方已经猜测到吃进犀角的势力是我们。而且沈氏通过在药墨中加入犀角,制出了高品质药墨,已经送去给墨务官过目了。” 周蓁蓁接话,“应该要不了多久,沈氏就能查到即使去了外地他们也买不到多少犀角了。” 族长太爷长叹一声道,“一切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行事。”这一次,希望能顺利救出周宸,再狠狠宰沈氏一顿。 周蓁蓁缓缓点头。 周蓁蓁和族长太爷从一开始就知道,面对沈氏的逼迫,他们是不可能妥协的,因为其中还涉及到大量的犀角,一步退步步退,那他们之前费劲布这个局,就白费了。 而周蓁蓁又比宗房这边更有信心一些,有可能等十月会试一过,沈氏就如同秋后的蚱蜢,蹦跶不了多久了。不过在此之前,她还需要等一个更确切的消息。 那厢周盈盈从宗房离开,整个人还是恍惚的。 今天的事给她的冲击力很大,她发现,周蓁蓁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逐渐得到了族长太爷和好几位族老的认同,虽然没有明说,但她有眼睛有耳朵,能看到感觉得到。 她不明白,周蓁蓁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几个月前对方嚣张跋扈与她斤斤计较让人印象不佳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周盈盈有些茫然,她总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但她也说不出来应该是怎么样一个光景。 而就此时,她从她之前布下的暗线里得知了陈粲的另一重身份京城贺家的嫡系血脉。 一时间,她眼睛异彩连连。 想着今天在宗房听到的消息,她整理了一下,看着整理出来的内幕,她咬了咬唇。她不想这样做的,她只是不想她六堂姐太耀眼了而已,她太优秀的话,她娘会难过。多的她不会说,她只告诉对方,在原来的药墨残方中加入犀角,会让药墨品质更好更完美。 和弥漫在周家坊的凝重气氛不同,沈家宗房这边,主事的几位心情都颇好。 “周氏现在怕是已经乱成一团了吧。” “能不乱吗周宸人他们也见不着,除了那偷盗机密的罪名,什么情况都没办法得知,两眼一抹黑。周氏的几位主事除了周逸夫族长太爷都不是太能担事的,面对这祸事,心里还不知道怎么乱成一团呢。“ “还有那封信,送过去的时机刚刚好。周蓁蓁再如何厉害,也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面对众多族老的逼迫,心里指定恨极了呢。” 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沈律才出声,“诶,事情尚未出结果,咱们不要太乐观了。” 沈律话虽如此,但眼中的笑意却是止不住地外泄。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周氏一族的主事们乱成一团的样子了。 “大哥,你觉得他们会妥协吗”沈衡问知道王大学士正在等周氏乖乖地将四为句送来。 “不知道,妥协与否在五五之数。” 沈衡又问,“他们妥协了,咱们就打住” 沈律看了他一眼,“你想多了。我倒宁愿他们先妥协了,拿到四为句的最后两句交了差,我们后面再慢慢和周氏玩,想必王大学士和贺家也不会管的。” 沈衡此刻真的很好奇周氏会不会妥协啊。 沈律站了起来,“一会我去见见贺四,咱们沈家这回出了老大的力了,该拿的好处,咱们不能不拿。” “族长辛苦了。” 和在族里志得意满的表现不同,面对贺弦,沈律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君瑜的名声” 贺弦的心情很好,他对沈氏的表现很满意,“沈族长放心,这事办妥,我们贺家不会亏待了盟友的,我看你前两日送来的千里霜药墨就很不错嘛。徽墨一系还没反应过来做药墨呢。这药墨,你们沈氏是第一家。我和墨务官那边打过招呼了,千里霜药墨成为贡品指日可待。” “至于君瑜姑娘,你也放心,此事一了,我立即让我表弟来提亲,不会委屈了她,让她受名声所累的。” 得了保证,沈律很满意,“那可真是太好了,总算没有亏待她,不然我这良心难安啊。” 一连串好消息,让沈律心情很好。虽然到了晚上,周氏都没将四为句送来,以致客院那边仆人毛手毛脚摔碎了一套碗碟瓷器,也没影响他的好心情。 而这时,沈沏匆匆而来,眉宇间难掩忧虑。 “族长。” “什么事愁眉苦脸的” “我们的人查到一个消息,和我们沈家交好的药房掌柜说,接下来一年内,庐江地界内所有的药铺怕是不会有犀角流入了。让咱们手上的这点货省着点儿用。”他们刚得知了药墨千里霜有望成为贡墨,他们马上要大干一场,突然发现他们在哪都买不到犀角了,能不愁能不慌吗 沈律一愣,“庐江及周边都没有,那么兖州呢周氏总不能直接吃下兖州的货吧” “兖州也没货。” “那别的地方呢,全国那么大,他周氏没那个能耐扫完全国的货吧”其实听到周氏能吃下兖州的货,沈律都觉得吃惊呢。 沈律张口闭口全国,实则像兖州那样的大型中药材交易市场也不过四五个而已,掐住了源头,小地方自然就没有犀角流入了。 “没货都没货” “周氏玩这么大”这时的沈律才意识到周氏下了好大一盘棋。 周氏应该和李家联手了,应该不止如此,他们应该动用了不少关系。 还有银子,他们最少动用了几十万两银子,这次真的是大手笔。 “周氏疯了吗” 周沏心道,周氏没疯,他们这么做,要疯的是他们沈氏啊。 这时沈衡带着沈春林也到了,“大哥,你不知道,我找熟人问了,听说他们收购犀角时,是溢价两成收购的。” 其实沈家的几位主事不知道,沈家那边接到的消息是说他们周氏溢价两成买断犀角,其实是假的,是卖方对外的说法。因为有李氏这一层关系在,他们大量购入犀角和其他药材,所费比原计划还要少一些。 “族长,这真是事关重大啊。周氏手里把着的犀角量可是一整年的份量啊,明年十月再次收割犀角之前,恐怕都不会有大量的犀角流入各大药房了。族长,如果我们的千里霜药墨真的被选为贡墨,那么我们要用到的犀角量一定很大,一些漏网之鱼是不够的,最终我们还是无法绕开周氏。”沈沏的声音难掩焦虑,周氏这一招真真厉害,完全卡着他们沈氏的脖子来了。 “谁给周氏出的这么一个主意”毒,真够毒的。 “周氏一定知道犀角对我们而言至关重要。嘶,我们被周宸坑了”沈律想起之前,他还夸周宸好人,他现在感觉到脸有点疼。 他很不想承认,却又必须承认,这一局,周氏走一步看三步,步步走在他们沈氏之前。 “大哥,周宸还没那个脑子吧。”沈衡觉得不像。 沈律现在完全阴谋论了,“如果不是他隐瞒了部分药墨残方的话,那周氏那边如何得知在药墨残方中加入犀角这一味药会使药墨品质提升的” 这时后面进来等着汇报的沈春林突然插嘴,“族长,药墨,说起来也是一种药。周蓁蓁能拿出那么多完整的药方制药,要么就是我们猜测的她手里有一部药典,要么就是她背后有个精通药理的人。如果是后者,那么你刚才的疑惑就有解答了。如果是前者,会不会她手上的药典里记载有完整的药墨方子呢” “不无可能。”沈律赞许地看了沈春林一眼,“还是年轻人脑子转得快。” 场面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中。 沈衡再一次觉得周氏难对付。 好一会,沈律才说道,“不管是哪一样,我们都不用怕。我们还没输,别忘了周宸还在大牢里,咱们后续的计划也很周密。周氏想通过犀角辖制我们,还远着呢。最多咱们逼迫周氏时,再加上犀角这个条件罢了。周氏做了那么多,正好便宜我们。” 众人默默点头,双方的博弈一旦开始,他们也只能顺势往下走。至于结果,他们突然间没有之前那么自信他们沈氏必赢了。 很快,周宸被因偷盗罪名押入大牢一事,庐江境内的各大势力都收到了消息。 意识到里头事不小,顾氏族长顾长生亲自来到盛氏和族长盛京会面。 顾长生说,“沈氏这一招太狠了,几乎逼得周氏不得不还手。接下来庐江会很不平静,风雨欲来啊。” 盛京厌恶地道,“这沈氏就是好斗,希望周氏能挺过这一关吧。” 大约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或者物伤其类,他们私底下都不由得站在了周氏这一边。因为他们知道等沈氏斗倒了周氏,难免下一个目标不是他们。所以他们是真心的不希望周氏出事。 当然,也有人拍手称幸,就等着沈氏将周氏斗倒,随时准备着扑上去瓜分部分利益的。 总而言之,周宸这个周氏宗房嫡子入狱,就像是某个信号,庐江内的大小势力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到沈周两族之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第61章 沈家客院, 贺弦陪着王硕一直等到子夜,周氏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贺弦道,“子夜了,看来周氏那边是不打算低头了。” 王硕的脸此时黑如锅底, 内心狂怒, “真是嘴硬。” “是啊, 他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贺弦附和道。 王硕冷冷地道,“传话给沈律, 说按照他的计划来吧。” 本来沈律的计划是将周蓁蓁一起抓进大牢的,是他担心会起反作用,也是希望他们看到周宸入狱之后会识相地将四为句后两句奉上。 但显然,他们辜负了自己的仁慈。 半夜的时候,沈律接到了客院那边王大学士的传话。 对于王大学士骂周氏不识抬举的话, 沈律煞有介事地点头, 让传话的小厮转告王硕, “王大学士最是英明不过,给周氏多施加一些压力也好, 只有打得疼了他们才会考虑妥协的事。”他能想象得出王大学士的气急败坏。 周盈盈的信被截获了, 转眼就到了周蓁蓁手上。 “嗯这是给徐汜的信”周蓁蓁翻来覆去地看,看着都是一封很普通的问候信, 且没有丝毫逾越之处。 周蓁蓁垂眸思索了一会, 然后拿着信纸凑近了灯台, 小心地往火上烤了烤, 隐藏在暗处的两三行字显了出来。 她笑了, 果然是这样,周盈盈的花样还挺多的。 信上显现的三行字,她一眼就看完了。周盈盈在信上将犀角能提升药墨品质一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徐汜。 周盈盈不知道,沈氏那边已经察觉到了犀角在药墨中的作用,她这封信完全是多此一举。 但周蓁蓁有点不敢相信她会这样做,因为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犀角能提升药墨品质这一点,是他们周氏占优势的地方。可周盈盈转手就将这点给透露出去,她难道不知道周氏正在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吗如此没有大局观的做法,不太像一个女主会做的事。 周蓁蓁不知道她这是什么心理,这完全是损人不利己的做法啊。她从中能得到什么 这封信周蓁蓁直接扣下了。 人们往往对自己发现的会深信不疑,而对别人告知的不以为然。 沈律是个多疑的人,他们先前依照计划,犀角暴露的程度刚刚好,沈氏会自得于自己的发现。但是过犹不及,更别说这封信是先传给徐汜再由他转述了。 周盈盈作死,周蓁蓁不会替她兜着。她站了起来,“走,去宗房。” 宗房那边,周海劳心劳力了一天,才刚刚歇下,就被大管家喊了起来。 他更衣的空档,得知是周蓁蓁星夜前来,连忙加快了动作,他知道周蓁蓁一般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那种人,现在星夜而来,怕是有大事发生。 管家低声请示,“老太爷那边要去请吗” 周海动作顿了一下,“先别去打扰他,我去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再说。” 周海很快就来到了大厅,“发生什么事了” 周蓁蓁将那封信递了过去,“这是我拦截到的一封信,是我七堂妹周盈盈今天从宗房离开后没多久送出去的。” 闻言,周海心一紧,伸出手将信接了过去,但没多久,便疑惑地看向周蓁蓁。他看了,这是一封很寻常的问候信而已,甚至不挟杂丝毫儿女之情,没发现有毛病啊。 周蓁蓁示意他将信给回她,她将信往旁边的油灯上微微一烤,“海大伯,你看” 看到上面经火烤之后显现出来的三行字,周海是又惊又怒,“她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周氏哪里亏待她了吗” 周氏正在历经大难啊,她还要落井下石吗 周蓁蓁说道,“海大伯,不必动怒,她在信上说的事其实沈氏已经知道了,并且顺利入局,即使消息传了出去,也无碍。当然,这封信最好还是不要传出去的好。沈律此人生性多疑,周盈盈此举,会引起反效果也不一定。” “不管她这样做会不会或者有没有对周氏造成实质性的损失,她这样的做法就是不对。”周海一想到周盈盈这封信会引起沈律的警觉,就牙痒痒。 “我本想将这封信扣下了了事,但我担心这事会在他们相互通信中被察觉,所以我觉得吧,这事还得您来定夺。”周蓁蓁将锅甩了出去。 “这事你做得对。”周海眼神冷嗖嗖的,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局势已经够乱了,再有个在背后放冷箭的族人,谁也受不了。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周蓁蓁问。 周海提议,“老太爷年纪大了,去请你三伯公和五叔公过来吧” “这样也好。” 如今正值沈氏多事之秋,两位老爷子也睡不沉,所以没过多久,人就来了。 听完周海叙述的整件事,两位老人先是沉默。 三叔公难掩失望,周盈盈这女娃在制墨上是很有天赋的,他最近甚至还考虑让她加入药墨。但她做这事,真的太没有大局观了。 其实在他们这些长辈的眼中,她也算是可铸之才,否则白天的族议也不会允许她全程旁听了。却没想到,她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去将她带过来吧,总得弄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关雎阁里,信一送出去,没多久,周盈盈就后悔了,然后她催促贴身侍女玉荧去将信追回来。 在等待结果期间,周盈盈在关雎阁来回地踱着步子,她不该一时冲动做下这事的。她心里不断地后悔着也焦虑着。 人往往怕什么就来什么,她没想到没有等回来玉焚,反而等来了宗房派来的婆子。 看到她们,周盈盈脸一白。 “七姑娘,请你随我们去一趟宗房吧。” 她强迫自己笑一笑,“这个时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被发现了周盈盈随即觉得不可能的,她用那样秘密的方式写的秘信,怎么可能会被发现呢不要自己吓自己。她不断在心里对自己说。 “不用问那么多,请跟我们走一趟就是。” “怎么了这是”谢氏匆匆赶来,看到这阵仗又听到这话,顿时脚一软。 在宗房的婆子踏进四房大门的时候,就有下人飞快地将消息报给谢氏了,她来的算是迅速的。 “七姑娘,请吧。”仆妇做出相请的运作。 “我随你们去”谢氏脱口而出。 “这”婆子们面面相觑,主子让他们来请周盈盈,可没说将四房房长的当家主母也带过去呀。 周蓁蓁缓过劲来了,当即说道,“诸位嬷嬷,去宗房前容我进去换身衣裳。” “不必麻烦了,七姑娘这样就挺好,不要让大老爷们久等了。” “怎么,连换件衣裳都不许了”谢氏冷哼。 “溶大奶奶息怒,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来人态度也强硬。 “就换件衣服,耽误不了多久的。”周盈盈轻声说。 “你只管进去换,我倒要看看谁敢阻拦”谢氏一脸愠怒。 “如果溶大奶奶非要如此,请容奴婢随七姑娘进去伺候。” 周盈盈明白了,她们这是不让她离开她们的视线范围。 这自然是周蓁蓁交待的。 “娘,算了,不换就不换吧,咱们走吧。”周盈盈的心有些发沉,可惜玉荧不在,否则她一个眼神,玉荧就能意会,趁着这段时间将屋内的那东西给处理了。 知女莫若母,虽然女儿什么都没说,但谢氏还是能感觉到女儿不对劲,她心里寻思着,女儿这次真的闯祸了 母女二人随着仆妇到了宗房。 一进客厅,谢氏看到周蓁蓁坐在一旁,直觉女儿被请到宗房的事定然是与她有关,不由得直盯着她看。 周海不管这些眉眼官司,他将信拍到周盈盈跟前,“这封信是你的吧” 看到那封信,周盈盈心都揪了起来,但因为有了心理准备,面色还算平静。 周盈盈很想说不是的,但这这封信既然到了这,他们肯定能查出来这信到底是不是她的。如果谎言被戳穿倒显得她心虚了。况且这封信是不是她的并不重要,重要是隐藏的内容有没有被发现。 她拿着信看了看,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这封信不是我回给徐公子的吗怎么到了这里”然后她一个扭头,问周蓁蓁,“六堂姐,是你截了我的信” “蓁姐儿,你怎么养成了截人信件的坏毛病”谢氏一脸的不赞同。 周海连忙道,“信怎么来的,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确定这封信是你的就行。” 周盈盈点点头,“是我的。” “说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周盈盈面上迷糊着,其实心里已经揪成一团了,被发现了怎么会这样 “不要装傻了”周海不耐地说道,“你一定要让我将秘信上的内容说出来吗连累你娘你也不在乎” “等等,秘信,什么秘信,我怎么听不懂”周盈盈一脸迷糊。 “你这写秘信的手段很高明。但天佑周氏,你的手段还是被识破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不要再抱着侥幸的想法了。”周海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然后他冲周蓁蓁点了点头,她还想嘴硬,他让她死个明白。 周蓁蓁再次将手上的信纸往火上烤,没一会,隐藏的秘信就显了出来。 “看看吧。”周海以为到了这里,就差不多了。 “怎么会这样”周盈盈先是不可置信,接着便是伤心地看向周蓁蓁,“六堂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就这么容不下我吗” 谢氏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啊,蓁姐儿,伯母一直知道你不喜欢盈盈,但你也不能做出这种栽脏陷害的事啊。” 演技过关,周蓁蓁心里为她们母女二人点赞。 三伯公和五叔公都没有说话。 周海只觉得脑壳疼,以蓁姐儿现在的本事,十个周盈盈捆起来都不是蓁姐儿的对手。而且蓁姐儿现在要操心的事多,心大眼界也大,如果周盈盈不去招惹她,她怕是一时之间还想不起她来呢。 周蓁蓁轻笑,“你这倒打一耙的本事不错,要证明这封信是不是你写的很简单。类似这样的信肯定不止一封,在她的关雎阁里一定还有不少。让人抄一抄她的闺房书房之类的就知道了。” 周盈盈闻言,脸色一白,看着周蓁蓁的目光满是惊惧。 “周蓁蓁你敢”谢氏厉喝,“少族长,无缘无故搜查自家姑娘的闺房,传出去盈盈还要不要做人又会让外人怎么看待我们周氏” 谢氏的意见不重要。 周海与两位叔伯对视一眼,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决定按周蓁蓁所说,将她的闺房书房搜一遍,这是最简单快捷的办法,他们时间宝贵,可没那么多能浪费在她身上。 有了决断,他们就立即下令,“去一趟四房关雎阁,七姑娘的闺房和书房内,发现有信件都搬过来。” “你们”谢氏想回去四房,却被拦住了。 他们去得快,回来也快。 回来的时候,为首的仆妇怀里抱着一个精巧的木箱子。后面还有两仆妇押着一个丫环,周蓁蓁定睛一看,发现那丫环是玉荧。 云霏混在其中,上前在她耳边耳语了两句话。 仆妇回禀,“少族长,我们到关雎阁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个丫环拿着这些信件准备烧。幸亏我们早了一步,否则就被毁尸灭迹了。” 闻言,周盈盈头一晕,就差一点啊,天不佑她。 这么巧周蓁蓁挑眉。 周蓁蓁说道,“将徐汜的信挑出来试一试吧。”夜深了,她有点犯困,不想陪她们折腾下去了。 周盈盈定定地看着她。 周蓁蓁浑不在意,看就看呗,又不会少块肉。 仆妇们运作很快,没一会,就挑出来了十来封信。 有些是普通的信件,有些是信中信。其中一封比较有意思,是徐汜将陈粲的身份用信中信的方式告知了周盈盈的。 看着这些,周蓁蓁摇头。她搞不明白,有些涉及机密的信件,除非必要留下的,一般不都看了就烧的吗留下来偶尔自我欣赏自我陶醉估计周盈盈觉得即使这些信件遗失了也没什么关系吧,因为没人会知道这是一封信中信。果然还年轻。 就和当初的艳x门一样,都是自诩聪明之辈。 结果出来了,周海很失望,“周盈盈,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周盈盈抬起头来,看向周蓁蓁,“六堂姐,说起来,这个信中信的方法还是咱俩一起学的呢,妹妹却没想到你会利用它来陷害我。” “打住,都人脏俱获了,你还不死心想要将这事栽赃给我如果这真的是一封很寻常的信,你让你的贴身侍女去追回来做什么” 周蓁蓁丢出来的后一句成功让她语塞。 “我”周盈盈还想开口。 却被周蓁蓁抢白,她实在不想和她绕了,“都到了这里了,我相信在场的长辈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不行的话,咱们还可以对比一下笔迹。” 周盈盈目光坦荡地看着她,似乎并不害怕这个提议。 “左右手都鉴定一下吧,有些天赋纵横之辈,能左右手书写,并且左右手都能写出一手好字呢。”周蓁蓁一边说,一边煞有介事地点头。 周盈盈惊恐地看着她,一副见鬼的模样。 周蓁蓁心中呵呵,小样,想和她斗还嫩了点。 “去请何老安人请来。”三伯公发话。 其实这事,周溶在的话将他请来最合适。他不在,只能将何老安人请来了。 “是。”这晚,他们真是三进三出四房了。 这个时候,她祖母估计都睡下了吧不过周蓁蓁识趣地没有说话。海大伯、三伯公、五叔公都因为他们四房的事被折腾到现在没睡,她祖母被吵醒也是应当的。 深秋的夜里,何老安人整个人却火急火燎的。她两个孙女,一个牵涉进了故意泄露宗族机密的事件中,别一个则是揭发了对方。这事要是传开了,他们四房房长的脸面可就丢光了。 她恼周盈盈的胡作妄为,对周蓁蓁将这事捅到宗房也很不满。 “周盈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周氏哪里对不起你了”周海仍旧对此耿耿于怀。 “周氏没有对不起我。”周盈盈小声地说。 “那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来”周海恼火。 周盈盈跪坐在那里,一脸的难堪。 周蓁蓁问,“是因为我吗”瑜亮情节 “你对周氏并无不满,否则秘信上不会只透露那点消息,你只是不想看到我在族内大放异彩” 周盈盈吃惊地抬起头看向她。 猜对了。 周海等人也看到了她的表情,顿时气结。 “你就因为这个原因” 你自己不行,还不许别人行说白了就是忌妒贤能。 能者多劳,优秀者脱颖而出,族里给予更多的机会和资源,这是一个大氏族要发展必须具备的条件。 周蓁蓁有点理解她的心理了,或者是穿书的原因,冥冥之中,周盈盈是这样觉得的,周氏必须在她的带领下,别的人也勉强行,但如果那人是她周蓁蓁的话,她心里就不舒服。 前世她顺风顺水的,无论想要什么,略加谋划,都能到手。 但这一世,回想她重生到现在,很多轨迹都有了改变。然后周盈盈无所适从,自然做事就错乱百出。后世有一种能力或者潜质叫逆商,显然,周盈盈面对逆境和挫折的承受力和应变能力不太行。 谢氏也很吃惊这个答案,在她看来,她女儿盈盈比周蓁蓁强了一百倍不止,怎么会忌妒她 随即而来的是心疼,她觉得,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她的女儿不知道受了周蓁蓁多少委屈都暗暗地往肚子里咽,否则也不会做出今天这样的事来。 “少族长,三叔五伯,盈盈还小不懂事,大约是被那姓徐的哄骗,求你们发发慈悲,饶了她这回吧。”谢氏泪眼朦胧地哀求着。 她转过头又求周蓁蓁,“蓁姐儿,大伯母求求你帮你妹妹求求情吧。” 周蓁蓁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相信族中长辈们会秉公处理的。” 周蓁蓁看得很明白,对周盈盈的处理,不会打不会杀,最后可能还要帮她捂盖子,毕竟事关族中未出阁姑娘们的声誉。这样的处理结果,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是,蓁姐儿,你妹妹她”谢氏着急地说道。 周蓁蓁打断她,“大伯母,有时候错了就是错了,不要想着通过哀求的方式逃避惩罚。”我们不能奢望所有有人都能在我们犯错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地无条件地原谅我们,有时候坦然地接受惩罚,也是通往成熟的一种方式。 何老安人一到,周海将前因后果和她说了,接着就是关于她的惩罚。 “先关进祠堂吧。” “关多久” “一个月吧。”周海估摸着,一个月后能腾出手来处理这事了,“一个月后再作商议。” 周蓁蓁对这样的处罚方式并没有太意外,人,是一定要放在他们眼皮底下的,先看着,别让她再往外传递消息,之后的事,等处理完一切的大事再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第62章 第二天一早,沈律就来到府衙外求见霍太守, 贺弦随他一道。 府衙后院, 霍文中正和家人一起用早膳,闻言眉头一皱, 没说什么却放下了筷子。 亏得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霍夫人连忙让下人将剩菜残羹撤下。 霍文中父子二人漱口后, 移步书房。 霍东来率先说道, “这两人一大早前来当这不速之客, 怕是周氏那边的反应没有让他们满意啊。” 霍文忠道,“见一见吧, 看看他们是何来意。” 霍东来轻笑, “儿子觉得,他们此行的目的怕是想给周氏继续施压的。” 果不其然,两人一来到书房,拜见过之后, 就直接说明了来意,是请求霍文忠下令抓拿周蓁蓁的。 他们的说法就是周宸偷盗沈氏的药墨方子和药王谷的药典, 他们怀疑周宸将药墨方子用在了周氏制墨坊里, 药典则给了周蓁蓁。因为她名下药庄出售的几味成药和药典上的记载极其相似, 周蓁蓁作为三秦制药厂和药庄的东家,是既得利者。周宸与她两人既是同伙, 当然不能只抓一个, 然后另一个只查封三秦制药厂和药庄完事。 霍文忠问, “贺四公子也是这么认为的” 贺弦缓缓点头。 沈律连忙道, “这也是药王谷岑长老的意思。” 贺弦,还有药王谷,沈家,你们都决定了,那就抓吧。 “传令”霍文忠的命令下得爽快。 要求被满足,贺弦、沈律并未多作叨扰,没多久便告辞离去。 他们走后,霍东来建议他爹,“爹,不然你还是称病吧” 霍文忠抬眼,“这是为何” “你应该也知道,这就到了该站队的时候了。” “你这是要为父我避贺沈的风头,你这么看好周氏这次贺沈两家完全是有备而来,现在形势对贺沈而言是一片大好。” “直觉告诉我,袁溯溟对周蓁蓁的新鲜感还没过,应该不会弃她于不顾的。” “袁家在京城是势大,但贺家也不差。” 霍东来问,“爹,那你能看得清这一局谁输谁赢” 霍文忠想了想,答道,“目前看来,贺沈这边赢面大一点。” “那你要帮贺沈这边”霍东来又问他。 霍文忠沉吟,虽然他觉得贺沈这方赢面大,但帮他们就如同锦上添花,所得好处不大。 霍东来又问,“那您甘心帮周氏” 霍文忠暗忖,赌输的可能性太大,不甘心。难道真要称病撒手不管 霍东来指出,“你身为主审,不帮周氏,也不帮贺家这边,就得罪贺家了。”在袁家不出现的情况下,保持中立就是得罪贺家了。 “避开至少无功无过。”还能暗暗示好袁家,如果不及出手相帮功劳大,但不会得罪贺家不是 “好吧,听你的。”霍文忠不是听不进意见的人,况且提意见的还是他看重的大儿子,且分析得很有道理,他没有理由否定。 周家坊 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周蓁蓁就已经收拾妥当,然后去往宗房。 周海存着事,睡得也不踏实,加上人老了觉少,也是早早就起来了。见到周蓁蓁一大早到来,意外又不意外。 倒是钱氏见了她,没给好脸色。 周海尴尬,“蓁姐儿别理她,她就是个糊涂的。” 周蓁蓁摇摇头,历经三世,她早就参透了,虽然她身边生活着很多人,或者来来去去会遇到很多人,会形成各种关系,但有些是完全无用的,那么这些人的喜怒哀乐与她无关,她也不会为他们的情绪而起伏。剩下的,又分为两种一种有用且是她喜欢并欣赏的,另一种则是有用但她并不喜欢的,前者她乐于结交,后者她也会理智对待。 周蓁蓁说道,“海大伯,时间不多,咱们直接说事吧。” 他们刚进了大厅坐下,族长太爷也来了,一见他们就罢罢手,“你们说你们的,我就在旁边坐着,不用管我。” “海大伯,讼师找得怎么样了”周蓁蓁目前最关心的就是这事。 现在的审案流程算是很成熟的了。先审原告,再审被告,其后询问证人。主审大人升堂之后,首先由原告跪在公案左边的原告石上,按照法官的要求,将案情源由和事实陈述清楚。然后拘唤被告,被告的位置在公案右边的被告石上,法官将根据原告的控诉,讯问被告。如果被告不服,则询问证人。 考虑到民众识字率不高,可以聘请讼师,帮他们陈言。讼师这个职业由来已久,但名声褒贬不一。 沈家为沈君瑜请了庐江境内最有名的讼师方琼,让她站出来指证周宸就已经够委屈她的了,沈家哪舍得让她自述经过 周海苦笑,“我们找了几位名声不错的讼师,但对方一听原告讼师是方琼,均摇头摆手不肯接。” 其实造成现在的情况,也不仅是因为原告的讼师是方琼的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原告是沈氏宗房,而方琼则是徐汜徐公子帮忙牵的线,更有耳闻,京城贺家嫡系公子正在沈家庄做客。这些展露的以及若隐若现的关系,聪明的,哪敢接受周氏的委托啊。 “不过我们还是找到了一位讼师,他虽不及方琼出名,但口碑还算不错,听说这些年常常为贫若百姓免费写状词什么的。” 这是在矮个子里挑高个了。 周蓁蓁问,“这人是谁,敢对上百战百胜的方琼” 周海回道,“这人名叫吴真” 周蓁蓁暗忖,吴真周蓁蓁使劲地想了想,都没想起是哪一号人物,想来就是个名不见经传之人,不像方琼,她还能有一点印象。 “我想见一见他本人。” 周海颔首,他也是一样的意思,总得见一见,才能安心。 “且等一等,昨晚我就吩咐他们一大早将人接来见一见,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到了。” 这时周海又说道,“可惜这时间太急了,不然让你湖六叔回来做讼师,都比这些歪瓜劣枣好。” 周湖在周蓁蓁的印象中,确实是一个才思敏捷、辩才无碍的人。 “是啊,明天就要升堂,来不及了。” 期间,周蓁蓁看了族长太爷一眼,他就坐在边上头一点一点的像在打磕睡。 接着他们又商议了一些事。 “不能吧”周海的声音惊疑不定。 “等着吧,等衙门开门,等衙役上工。”周蓁蓁估算着府衙和周家坊的距离,如果她判断没出错,最多巳时他们就会登门拿人了。 “如果事情真的按照预计发生了,后面的事就靠你们了。” 周海点了点头,一颗心沉甸甸的。 这时进来一个手脚利索的族里的小子,“海大爷,我们将方讼师请来了。” 周海说道,“快请他进来。” 没多久,走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灰衣男子,不用多说,就是他们刚才提到过的吴真了。 吴真给周蓁蓁第一印象不是很好,额头窄太阳穴两旁没肉,双眉间狭窄,眉尾如扫帚,小眼睛,但精光外露。鼻子嘴巴下巴就不说了,光这样,周蓁蓁就大致能猜出来吴真是个心胸狭窄做事没有恒心毅力之辈。 周蓁蓁没有说话,任由周海与他寒暄。 “吴讼师,非常感谢你不畏强权接下我们的请求。时间紧迫,咱们的寒暄就到此吧。现在能说说对于这件诉讼,你的想法吧” 吴真慢斯条理地道,“嗯,我知道对于原告控诉周宸的罪名,你们都是持否认的态度的。对方控诉你们周氏制墨坊最新研制的药墨用的方子就是当初周宸所偷,还有就是三秦制药厂所研制的几种药,也是出自药王谷被偷的药典。你们有什么证据能推翻这些控诉的吗” 周海端正了坐姿说道,“虽然我没有见到我儿子,但我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我们制墨坊的药墨方子是去年年尾时我儿子周宸在四海书肆购买古籍时无意中得到的,三秦制药厂所研制的几种成药更是蓁姐儿自己琢磨出来的。沈氏的控诉完全是污蔑。” 周蓁蓁在一旁喝着茶水没有说话。 周海的话,吴真先是吃了一惊,看向周蓁蓁,然后沉声道,“没有别的证据了吗” 周海尴尬地摇了摇头,“吴讼师,我知道这案子很难,拜托你多费心了。” 吴真冷哼一声,然后很是恼火地道,“你们连真话都不愿意说,看来是不想赢不想帮他洗脱罪名了。” 周海连忙道,“吴讼师何出此言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我看存心消遣我,且不提药墨方子的事。”吴真指着周蓁蓁,“就拿她来说,十五岁不到吧,你让别人如何相信那些成药都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而且她之前从没拜师学过医术吧” 周海连忙说,“蓁姐儿学过的,前些年去她外祖家的时候,学过一段时间。” “只学了一段时间,就能习得医之大成谁信呢你们既不愿意说实话,那在下就恕不奉陪了”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一直落在周蓁蓁身上,觑着她。 周蓁蓁放下手中的茶杯,“你确实没有打赢这场诉讼的能力,你。”走吧,后面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打断了。 被她这样直白地否定了自己的能力,吴真恼火地跳了起来,“你们什么实话都不说,证据也不给,这让我怎么能够赢我已经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来帮你们了,你们就是这样对我的” “目前的证据就只有这么多,这也正是我们需要你的原因。我们需要你利用手上的证据以及资料,运用逻辑,结合律法,让你维护的被告脱罪,摆脱嫌疑人的身份。更甚者,查出对方言语间的漏洞,抽丝剥茧反将一军。” “但是你呢作为我们这方的讼师,似乎并不完全相信周宸是无辜的也不相信,我三秦制药厂所出的几种成药与沈家的药典完全没有关系”连大方向都没法达成一致,这样的讼师,必输,周蓁蓁不想用,况且,她还有另一层怀疑。 吴真对她的话不以为然,“我很想相信,但在你们没办法更多的证据的情况下,前者药墨方子的事,模棱两可,几乎是必败的而后者呢,那几味药,非医之大成不能成,你觉得你一不到十五岁的姑娘就能研制,合逻辑吗” “还有你前面那句话,对讼师简直是神化了,这样苛刻的条件,没有人做得到你所说的那样。” “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这世上的事,远比你贫瘠浅薄的认知要来得精彩缤纷。”周蓁蓁很认真地说。 “不过估计你是没办法理解和想象的,既然如此,大家就互不耽误了,你请吧。” “什么,你要赶我走”吴真简直不敢相信,连反问的语气都提高了八度。他自己威胁着要走是一回事,被赶走又是另一回事 周海在一旁张了张嘴,却看到自家老爷子冲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吴真喘着粗气,大厅上三人都没再说话,这逐客令看来是不会收回了。 “你们会后悔的,你们找了那么多讼师,只有我敢接。你们辞了我,再也没有人会接你们这个诉讼了。” “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慢走,不送” 让人将吴真送出去后,周海哀声叹气的。 “海大伯,一个垃圾而已,你也可惜” 周海失笑,“我也看出来他能力不行,但确实如他所说,除了他以外,没有讼师敢接咱们周氏的委托了。” 周蓁蓁想了想,说道,“如果你们信我,我这里倒是有个人选。” “这种时候,信不信你你还不知道吗什么人选你说。” “现在我尚且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庐江,我需要出门一趟,为了保险起见,你们也要另寻讼师。” 也只能如此了,不过,蓁姐儿说出门周海一愣,“可是,你不是说” 周蓁蓁失笑,海大伯还担心衙役没有一抓一个准 “让他们找一找吧。” 她随即又说道,“对了,刚才那个吴真,让人跟一跟他。” “你怀疑他” “是的,我怀疑他和沈氏有勾结。”刚才说话的时候,他一直追问新的证据,她直觉就不对劲。 “嗯,他确实有问题。”一直没说话的族长太爷这时开口了。 周海神色一凛,“我这就吩咐下去。”完了之后,他恨恨地地捶了一下桌子,“沈氏真是丧心病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第63章 周蓁蓁乘着马车出门后没多久, 一队衙役就到了周家坊, 在四房和宗房都没找到人后, 问清了周蓁蓁是乘着马车出门后就追着去了。 此时天已经亮了,街上开始人来人往。 更有一群人,直奔目的地,可等他们到了,却傻眼了,“咦,三秦药庄怎么被官府查封了” 他们一大早从远地赶来买药的啊,容易吗没想到却看到药庄的大门上已经被贴上了封条。 旁边的好心邻居探出头来给他们解释了一下,“据说三秦药庄的东家牵扯进一桩案子里,所以被暂时查封了。” 来人关心地问,“那东家人没事吧” “人倒没事,但药庄却是不能开了。”邻居撇了撇嘴, “你们还敢用她家的药啊” 这话像是打开了他们的话匣子了,“敢啊, 为什么不敢你不知道这药多管用我昨天买回去的乌梅驱虫丸, 孩子今天拉出了一肚子的虫。今儿一早孩子胃口也变好了,一大早就吃了一大碗的杂粮粥,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我还寻思着今天过来, 再买些别的药回去备着以防万一也好啊。他家的乌梅驱虫丸这么管用, 其他药也都是好药吧” 邻居翻了个白眼, 说得好有道理, 我竟无言以对。 “可惜了, 竟然被官府查封了,希望官老爷早日查明真相,让药庄重新开门啊。”来人说着,摇头叹息地走了。 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陆陆续续的,不断有人赶过来,想再买一些药,看到药庄被查封后,又摇着头,自言自语地走了。 但绝大多数人都是希望药庄没事的。 三秦药庄的药是真的好,和一锅药材熬成一两碗苦苦的药汁儿不同,他们都希望药庄能多做一些这样的药,针对各种病症的。 这一幕被前来搜寻周蓁蓁的衙役看在眼里,对话他们也都听进了耳里,他们面面相觑,诡异地没有说话。 然后衙役中有人憋不住了,“其实我家堂客昨天来买了乌梅驱虫丸。” “嗯,我家也买了,不过买的是复方金银花颗粒,孩子喉咙不舒服又不肯喝那苦药汁。” “头,俺大侄子读书废眼的很,听说三秦药庄的舒缓眼罩不错啊,嫂子就没给他买点” “买了。”陈浦头悠悠地说。 衙役们齐齐叹了口气,“你说这都什么事啊。” 陈浦头说了一句宽慰的话,“往这边走,有人看到她家的马车往东边去了。别胡思乱想了,咱们人微言轻的,只能遵照上头的吩咐行事,周东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她要找的人名叫马冬梅,有点偏女性化的名字。 这个名字给她的印象太深了,据说此人姓马,出生于冬天,他出生的那天,父亲刚好就没了,故叫马冬梅,人称小马哥。 她会知道这个人,盖因上一世马冬梅和陈粲结成了至交好友。 陈粲,说实话,虽出身贺家,但在农家长大的他,性格中是带有一些不为人所觉的清高的。马冬梅之所以能入他的眼,被他引为至交,只因一件事,马冬梅冲冠一怒为红颜。 马冬梅原居庐江,今年会试会取得举人功名,明年或者今年年底到了京城之后,会租住在一个远亲家中,远亲的女儿与他情投意合,就等他春闱不管中与不中便成亲。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有一日他外出,回来的时候发现远亲一家子遇害了。凶手不知所踪,而他自己也被赶来的衙役诬陷为凶手。 这等变故发生了,他自然无法再参加春闱了。 为了自证清白,为了替远亲一家子找出凶手。马冬梅真的就像周蓁蓁之前对吴真说的那样,他利用手上的证据以及资料,运用逻辑,结合律法,先让自己脱罪,摆脱嫌疑人的身份。然后抽丝剥茧,找出真凶,以慰远亲一家在天之灵。 其实他成为讼师,也是家学渊源,他父亲在吴地就是一个非常出名的讼师。只是他的母亲一直希望他能考取功名,出人头地,不赞成他做讼师。后面发生的事,也算是阴差阳错。 马冬梅因为远亲被杀一案错过了春闱,也因此而名声大噪,后因陈粲的引见而被贺家少主所赏识,后来自然是为贺家所用,成为贺家整个派系麾下的中坚力量。 他熟读经集史册,是一个深谙语言艺术的谋士,他如同一柄利器,每逢贺家遭遇朝堂攻讦之时,便是他大展身手之时。可以说,为贺家的屹立不倒,他立下了汗马功劳。 周蓁蓁算了算时间,他明年会在京城,他现在应该还庐江。她记得,从陈粲那听说过,他上京之前他母亲身患恶疾而逝,也不知道他娘亲现在还在不在 她隐约记得他家住东街的铜门巷 周蓁蓁的马车到了铜门巷,就让人一路打听马冬梅。当她的马车按照指路的人告知的方位转入一条小巷没多久,就听到不远处人声鼎沸的,似乎发生事情了。 “姑娘,我隐约听到了马冬梅三个字。”云霏回过头说道。 “驶上去看看。” 马车在一处大门洞开的院子前方停下了。 “小马哥啊,之前就劝过你,叫你不要相信那张疯子的话,他就是一个疯子,找他治病,治好是命大,治不好的太多了。可你偏偏不信,这下好了,你娘被他害得进气多出气少,造孽啊。” “赶紧派人去请大夫啊。” “已经去了,只是这一大早的,恐怕很多医馆都还没开门哪。” 周蓁蓁下了马车,发现大门洞开的院子里站了不少人,其中一青年就蹲坐在矮凳子上,双手抱着头。 另一处的墙根下,一位满是胡渣子的清瘦中年人看着手中的药方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呀,所有的药我都斟酌过的呀。” 周蓁蓁主仆走进去,主人家也没多加理会。 反正是邻居大娘见了她,连忙询问,“姑娘,你进来屋做甚” “这里可是马冬梅马家” “正是,你找小马哥何事啊” 周蓁蓁并没有直接回话,而是问道,“家中是不是有病人” 邻居大娘叹道,“正是呢,马家嫂子自打从南边儿探亲回来后就病了,开始也没当一回事,但这病是越来越重,到了现在却是一病不起了。” “小女子会一些歧黄之术,方便进去看看吗”原来马冬梅的娘没有去世,正病重。 “这个”邻居大娘迟疑。 “你会歧黄之术”一直抱着头不搭理人的马冬梅突然抬起头来。 周蓁蓁微微颔首,“是的,略通一些。” 马冬梅还没说话,原告数落马冬梅的邻居大叔又说话了,“小马哥,你不要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看她一个小女娃,哪像是会医术的人啊。” 马冬梅根本不管,对周蓁蓁说道,“劳烦你进去给我娘看看吧” “你放心,我不是来消遣你的,我也没那么空闲,我是真会医术,我的名字叫周蓁蓁。”说完之后,她便踏入马寡妇的房中。 余人众人议论纷纷 “周蓁蓁这个名字好耳熟呀。” “是呢,我也觉得耳熟,像是在哪听过一样。” “我想起来了,那不是三秦药庄的东家吗” “确定是她吗听说三秦药庄的药很好用啊,可惜药庄被官府查封了,刚才我家堂客想去药庄再买一点药备在家中以防不时之需的。” 留在外面的云霏这时说道,“我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出自周家坊周氏四房周蓁蓁是也。” 得了这确定的答案,议论声更大了。 “如果她,会医术就对了。听说除了三秦药庄还有三秦制药厂也是她的呢,我们赞不绝口的成药都是她指导着工人研制出来的呢。” “这样一来,马家婶子不是有救了” “这个不一定,那是连回春堂老大夫都摇头的病呢。” 在众人的议论之中,周蓁蓁已经见到病人了,她坐下给她把了把脉,然后又查看了眼睛舌胎和皮肤各处。 其实她擅制药,不擅看诊啊。这话是自谦也不算自谦,因为她理论很在行,但缺乏实际的临床经验,特别是把脉上,比不上她导师那一辈的老中医一把一个准。她需要四诊配合,仔细斟酌之后,才能确诊。 她一收手,旁边的马冬梅连忙问,“周六姑娘,我娘怎么样了” 周蓁蓁说道,“大概能确定病情症状,之前应该有人给她看过,并用过药了吧药方和药还有没有” 马冬梅一愣,“为何要这个” 周蓁蓁解释道,“因为她之前用过药了,我总得看看所开的药方有没有将她治坏” 原先给马寡妇治病的清瘦中年人也摸着进来了,就在一旁听着,闻言,嘟囔了一句,“你这女娃,会不会说话”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正常的流程,所以爽快地将手中的药方递了过去。 咦周蓁蓁一触及药方,不由得抬眼,讶异地看了这姓张的中年人一眼。 她刚才进门时,听到那么多人对他医术的批判,还以为他就是一个庸医呢,却不想他开出的方子有模有样,她只需要酌情增减一二味药就行了。但如果是这样,这药方是能用的啊,马寡妇也不会那样的症状,峻下之力过猛,以致有些收不住了,还伤了中气。 等他们将给马寡妇用的药拿出来,周蓁蓁检查了一下,甚至还尝了尝,终于发现了端倪。 周蓁蓁问马冬梅拿了笔,刷刷地添补了两味药,又将原先这药方中的连翘标注为老翘。并且将用法附上。 接过方子之后,马冬梅一时间犯了难,“周六姑娘,这方子你确定是这样没错吗”这分明是在张恒宾所开的方子的基础上增删的啊。 “没错的,去抓药吧。对了,老翘可能在李氏药材行才有,直接去那里抓吧。” 她上次和李氏药材行在庐江分行的总负责人李宏谈过道地药材以及霜前霜后的药材的不同,让他们分别都储存一些。 “我能看看新开的方子吗”张恒宾搓着手问。 周蓁蓁对他说,“让他们拿去抓药吧,我和你说说就是。” 在这之前,周蓁蓁问马冬梅取了一个小碗,刮了一小撮墙壁的泥,交给云霏,让她帮忙用水烧开来。 “周六姑娘,这是”马冬梅有些不明所以。 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动作,觉得稀奇得很,都看了过来。 周蓁蓁回到病人屋里。 “脾主运化,居中焦,在五行中属土,其华在唇,在志为忧,在液为涎,脾虚则泄。”周蓁蓁拿了手帕,在老夫人的嘴角楷了一下,一道水渍便出现在她手帕上,这已经不唾液,而是涎。 周蓁蓁看着马大娘,“你娘中气不足,脾胃虚得很。药可能没办法一下子制出来,现在用这一碗掺着泥的水,以形补形,补益中焦之土,能补中益气,暂缓她泄下之势。对了,你娘不是刚从南方娘家回来吗有没有带回故乡的土如果有的话,给一些我侍女,让她一并放进锅里。” “你是说,我娘还有水土不服之症” “嗯,应该有这样的兼症。” 旁边的邻居们就在外面听着周蓁蓁这一席话说完,觉得不可思议极了,但又觉得好有道理的感觉。 张恒宾两眼发光地听着,更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周蓁蓁。 等马冬梅取来了马大娘从老家带回来的土,周蓁蓁将之与刚才刮下的那撮一并放进锅中,交待云霏将水烧开再唤她。 周蓁蓁看了一眼张恒宾,“进来说吧。” “马小哥,你也进来。” 从张恒宾到周蓁蓁,马家的小院子热闹了一早上。如今热闹看够了,加上周蓁蓁也说了,马寡妇的病不是一下子就能好的,于是院子的邻居们都散了七七八八。 “张大夫”周蓁蓁试探地唤了一句。 张恒宾胡乱地点了点头,证明她没喊错。 “想必你也知道,马大娘的病不是一般的热症。”周蓁蓁这声音是压低了的。 张恒宾连连点头。 “她这算是湿温时疫,邪在气分,湿热并重之症。”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急性肠胃炎肠伤寒、黄疸型 传染性肝炎。 张恒宾和马冬梅都瞪大了眼,时疫 张恒宾给马寡妇看过,心里有数。 马冬梅也不是无知之人,回春堂的老大夫来看时,和他说过自己的怀疑,他也隐约知道他娘这病怕是不好。所以邻居他们来看,他都不曾让他们入内,只说怕过了病气。 云霏将水煮开之后,端到了门外,周蓁蓁亲自去端,没让她进来。 指导着马冬梅给他娘喂了水,周蓁蓁又交待了一些卫生问题,比如用醋和艾草熏染房间,房屋周围撒上石灰, 病人的粪便做好清理掩埋的工作等等。传染病只要搞好了卫生,就能将传染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马冬梅对她的医术信服得很,自然没有不依从的。 等他们平复了心情之后,周蓁蓁问张恒宾,“你用药是不是以攻伐病邪为主”从刚才众人对他的非议中,周蓁蓁得知他历来给人治病都主张用攻法。 张恒宾点头。 后世将中医分为八大学派伤寒学派、寒凉学派、易水学派、补土学派、攻邪学派、温病学派 其中攻邪学派强调病由邪生,攻邪已病。主张治疗应以驱邪为主,养用吐汗下三法,偏重攻法,反对温用补法。张恒宾倒是有些攻邪学派的苗头。 出于惜才的心理,周蓁蓁指点他,“你开的药方思路大方向是对的,但剂量上需要考虑到病人的年纪了。老年人生机减退,俗话说,百病皆由脾胃衰而生也。故我们攻邪的时候最好是攻补兼施,或者一定要兼顾病人脾胃,用药祛邪不能过于伤正。” “连翘极容易伤胃。而且你用的是青翘,药性峻烈,应逐情减量。否则按你的方子,马大娘即使服药有所好转,也会因为“胃寒”而胃口不佳。如果吃不下东西,正气得不到补益,会加速她的病情的恶化。如果改用老翘则不同,老翘因其是在十月上旬果实熟透变黄,果壳裂开时采收的,受过霜杀,大大减弱其峻烈之性,从而在清扫败毒的同时避免过多伤及“胃气”。” “这是一点,我看了那些药,其中藿香是道地药材,药性本就强劲,你这用量,使得臣药有喧宾夺主之嫌,导致整个方子君臣佐使失衡。” 说到底,还是对药不够了解。 张恒宾问,“您的意思是,藿香我需要减量,青翘我要么减量要么换成老翘,最好还是换成老翘” “对的。” “原来是这样。” 周蓁蓁笑笑说,“其实这些药你都可以自己尝一尝,久而久之就能分辨出其中细微的驱别。而且老夫人是南方人,腠理较为疏松,比如外感风寒时,用药也应该用一些药性较轻的如荆芥、防风等药,少用麻黄、桂枝等温性较大的解表药。” 其实周蓁蓁说的是中医治病时常常需要考虑的三因制宜,在后世中算是用药的常识了,但在这里,对张恒宾来说却是头一次有人指点。 张恒宾听着一个劲地点头,真恨不得将她所说的都往脑子里塞去。医理药理,她这一身在医理药学上的本事实在是让人佩服。 马冬梅讶异地看着她,即使他不懂医理药理,也知道周蓁蓁这样倾囊相授有多么的难得。 道不轻传,这不是说笑的。他读书,对这句话感触最深。 对着陌生人,都能主动给予与付出,那她一定是拥有丰富的内心丰富的知识的人。 周蓁蓁小小年纪能这样,已经身具大师风范了。 里面三人没有再说话,张恒宾努力地记住周蓁蓁刚才所说,周蓁蓁觉得今天说那么多也足够他消化一阵子的了,马冬梅则是体贴地不出场打扰。 这时,门外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谁啊” “会不会是买药的人回来了。” 周蓁蓁打开门,正好看到一群穿着正服的衙役站成一排等在外头。 云霏和赶车的车夫等人都被制住了。 云霏泪眼朦胧地摇着头,“六姑娘” “周六姑娘,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衙门吧。”陈浦头如是说道。 终于还是来了。周蓁蓁笑了笑,“能稍等一会,让我说两句话吗” 陈浦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刚才他们在外头,都听到她对张恒宾指点的话了,只觉得心中感触很深 周蓁蓁转过头,对马冬梅说,“你娘的病不用担心,药抓回来后,按照药方生晒研末,或者神曲糊丸,用法我都写上了,劳烦张大夫动手帮忙处理一下,就可以服用了。其他方面的,我刚才也交待清楚了,照着做就行。放心吧,你娘的病没事的,会痊愈的。” “这些我都记得了,你没有别的事吗”马冬梅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周蓁蓁无奈一笑,“有,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是代表周氏一族请你当讼师的” “好,我应下了” 嗯周蓁蓁失笑,“那我谢谢你,也拜托你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第64章 大牢门前, 陈捕头刚押着周蓁蓁到来。 看守大牢的牢头眼睛一亮,迎了上来, “陈捕头, 你们将人交接给我就行。” 陈捕头没有说话, 他一伸手, 下面的人就递给他一个黑色的布套子。 周蓁蓁还有些不明就里。 陈捕头对她说, “周六姑娘, 冒犯了。” 接着,她眼前一黑, 咦, 这是做什么 牢头轻轻一哼,“我让人带她进去”毕竟周蓁蓁被蒙着眼, 他找来送饭菜的仆妇,送她进去。 上头的人早就交待过, 周蓁蓁和周宸他们两个人一定要分开关押, 不要让他们见到彼此。所以周蓁蓁是蒙着头被押进去的。 周蓁蓁感觉自己先是走下台阶,然后走了好长一段路, 呼进的都是些阴湿发霉的气息, 耳畔还传来两旁牢犯因看到她被押解进来的骚动声。 之前禁止他们周氏的人探视, 现在又是让她蒙着头投入大牢,沈家这是怕她七哥知道她也进来了周蓁蓁一边走,一边猜测着沈氏这么做的用意。 “到了。” 随即她头上的头套被取走, 她也看到了关押她的牢房的全貌, 这是一间设在尽头的牢房, 角落那盘了一张床,上面堆放着稻草和一床已经看不出颜色来的被子。 周蓁蓁将它们全扫到一旁去,整理出来一个角,然后就坐了上去。 幸亏她早上出门的时候穿得厚实,云霏还给她拿了一件披风,不盖这破棉被,夜里也勉强能应付了。 坐了好一会,周蓁蓁才轻轻地叹息一声,强迫自己放空脑袋,不再多想,这一局她真的尽力了,剩下的,就只能交给他们了。 徐府 徐汜和方琼正在用早膳,昨晚徐府有个小宴,方琼是歇在徐府的。 而徐汜已经接到了周蓁蓁被押入了天牢,而周氏弃吴真而另择了他人为讼师的消息。 他们正吃着,就有门房小厮来报,“少爷,吴真在外求见” “这个时候”徐汜抬眼看了看天色,然后脸色一变,“他是不是从周家坊回来,就直奔徐府而来了没脑子的废物,打发他走” 等吃完之后,方琼问徐汜,“周氏弃了吴真选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少年郎做讼师” 一听这话,徐汜又怒了,“是的,吴真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连身处困境的周氏都看他不上。” 方琼面容含笑,瑶了摇头,说道,“你不必担心,不管他们请的谁,都不会改变结果。” 一听这话,徐汜顿时眉开眼笑,“那是,在这庐江地界,还没有谁是你方琼的对手。” 云霏是红着眼睛回去的,没多久,周蓁蓁继周宸之后被抓进大牢的事就传遍了周家坊。 回春堂直接放飞了一只信鸽。 四房,谢氏恨恨地道,“她也有今天”想到昨晚她不断哀求她,她却不为所动,还反过来教训她的事,心中无比解气。比起她进了府衙大牢,自己女儿只是进了宗祠,名声比起周蓁蓁来,可真不得什么了。 萱北堂内,听闻消息的何老安人,直接没了胃口,她比谢氏好的一点就是,她能看出来蓁姐儿极受宗房看重,说的话在族里也很有份量,族里一定会尽力去救她和周宸的。她吩咐人去安庆府府城将周涎请回来,发生这么大的事,他这当父亲的还在外头访友不知情哪里行啊。吩咐完之,她自己就去了佛堂。 宗房这边,族长太爷等几们主事的爷们都在。 他们接到周蓁蓁进去的消息之后,跟着吴真的人也回来了,说他回到家中之后,换了衣裳鬼鬼祟祟地出了门,他们跟在他后面,一直看着他进了徐府丞徐府。 族长太爷冷酷地说道,“一切都在蓁姐儿的预料之中,接下来便依计行事吧。” 周海说道,“是,那我派人去请沈律。” “大牢那里,该打点还是得打点,至少要让他们在牢里不那么遭罪。狱卒牢头之外,他们的家人都可以试着接触,不要吝啬银钱。” 一项项命令被下达。 在这空档,马冬梅来到了周家坊,直奔宗房而来。 周海他们也得了周蓁蓁的传话,得知眼前这位正是她为他们请的讼师。 于是他们就着案情交谈了一会,周海发现马冬梅思维敏捷,常常能一下子就抓住事情的关键。 他没有吴真的毛病,从一开始就完全站在了他们周氏的角度来思考问题以及应对之策,不怀疑不质疑,积极的想办法,并且能就着已有的条件找到新的突破口。虽然有些应对说辞难以逃脱讼师的巧言令色与诡辩,但真的很出色。 用蓁姐儿的话说,这才是一个合格的讼师该有的素养。确实比吴真好很多。 连周海都能看出来,此少年非池中之物,他不知道蓁姐儿从哪里结交来这样的才俊。或者是物以类聚人才总是亲近人才的。 连老太爷都朝他点了点头,周海知道,这是老太爷认可了马冬梅了,让他将更多的情况告知于他 那厢,沈律也见到了周海派去的小子。 而沈律对此并不意外,可以说,他早就等着了。 送走了来送信的周氏小子,沈律笑着对沈衡说道,“周氏终于肯低头了。” 沈衡也露出了笑容,“这样看来周氏膝盖也不是那么硬的嘛。” 周海很快就得到回复,见面可以,但地点得由沈家来定。 周海精神有点挫败,他之前还想趁他们谈话之际动点手脚,请个衙门的重要人物前来,然后通过言语引导沈律说出真相,然后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但蓁姐儿却不怎么看好他这个计划,说沈律老谋深算,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而且蓁姐儿还说,想比于宗族太爷,她觉得沈律更愿意面对他。 现在看来,果是如此。 “去吧,去会一会他”族长太爷如是说。 周海郑重地点了点头,接下来,他有一场硬仗要打。所有的一切都已经铺垫好,而沈家也已经入局,他,是去收割他们周氏应得的利益的。 周海领着人来到沈律指定的地方。 但雅间只留他们四人,沈律、沈衡、他周海、周渊。 “我们就开门见山地说吧,你们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周宸和周蓁蓁两人”此时,周海进入了角色。 沈律好整以暇地道,“我们早就说过了,我们的要求很简单,交出四为句的后两句。但这是之前的条件了,你知道为了给你们施加压力,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周海呵呵,说得好像是他让他们沈氏上赶着算计他们周氏一样,你不成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不就完了吗 “别那么多废话,说出你的条件” “条件嘛,就是在原来的条件的基础上,再加一条。你们周李两家库房里的犀角,我沈氏要了” “你怎么知道”周海大吃一惊,几乎是惊呼出声,然后似乎察觉自己说漏嘴了,又硬生生地吞掉了后面的话。 呵呵,沈律的眉眼间难掩自得。 “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你们周氏和李家一起联手吃进今年份新出的犀角的吗你们那么大的动作,不会还自以为隐秘吧” 好一会,周海有些颓然地问,“你刚才说的要是什么意思如果是白要,那就免谈,我这就离开咱们接下来就手底下见真章。” “周海啊周海,你别急啊,我是那样的人吗”沈律摇着头,脸色却筱地一正,“两百两银子一斤” “不可能的。你这是趁人之危你知道我们这批犀角购进的时候花了多少银子吗,三百两一斤你一口气就砍掉了三分之一的价你”周海气极了,到后面都说不出话来了。 沈律心说,他当然知道这批犀角是他们比正常市价溢价两成购买的了。 “两百二十两一斤,多了没有。你们要求周宸和周蓁蓁,难道不该付出一点代价吗” 沈律一说这个,周海腾地站了起来,“沈律,你真是厚颜无耻,这事真相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你们沈氏贼喊抓贼,难道就不怕遭遇报应吗” 报应你周海身为一族少族长,怎么还那么天真沈律怜悯地看着他。 周渊也很气愤,但他记得自己的责任,就是看顾好周海。看着周海气得大口大口地呼吸,他连忙将他扶着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周海喝了水,别人看着才好了一些。 “沈律,这价格,我们会损失惨重的,我们付不起”周海低吼。 “你别急,反正我的条件就放在这,不然你回去和你们老太爷商量商量” 这事当然要商量,他又做不了主,周海满心满眼的焦虑。 周海走后,沈衡语带迟疑地说道,“大哥,周氏和李氏他们吃进了全国一年份的犀角的量,咱们即使以两百二十两的价格拿下,也得动用好大一笔银子,甚至需要抵押一些产业,才能从钱庄里借出那么多银子来。”一想到要动用那么多银子,沈衡就有点颤抖。 “怕什么贺四那边已经得了准信,咱们的千里霜药墨已经由墨务官上呈礼部。只要咱们的药墨千里霜成为贡品,那以后咱们沈氏还不是财源广进”沈律淡定地道。 沈衡不解,“大哥,如果是这样,我们完全可以等贡墨的事情确定下来,然后无偿征用周氏的犀角。” 这计策不可谓不毒,是完全让周氏血本无归的做法。 沈律睨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没想过吗据我们的调查,这批犀角总共花费五十多万两银子,周氏宗房那边最多投了二十万两,也就是说李家最少投了三十万两银子进来。但你不知道,李家目前的财产都是某个贵人的囊中之物。要没这回事,咱们吞了也就吞了,但现在,李氏的财产碰不得。”一碰了就是给沈氏招祸。 听完解释,沈衡都惊呆了。 良久,他才恨恨地道,“这事真他娘操蛋” 可不是操蛋吗算计李家的势力在此刻反倒成了李家的保护伞,他们上哪说理去 双方再见面的时候,周海直接暴露底线,“犀角只能卖你们一千斤,这已经是一半多的量了,再多没有可能因为我们买那么多犀角,自己也是要用的。而且价格不能按你之前说的来,最少要两百五十两一斤。如果不行,就当我没来过。” 态度也很强硬,行就行,不行就拉倒的那种。 蓁姐儿说过,面对沈律的要求,不能硬,也不能太软,他所提之要求,仅满足七八成就好。 说这话时,可以看出周海的心在滴血。 正常的犀角价格是两百五十两一斤。这批犀角因为他们托了李氏的关系,其实每斤价格只有两百二十两,溢价两成,到了三百两,这个价格是准备套沈氏的。 他的心可不是在滴血吗少赚好多银子。本来以他们的计划,沈氏最少也是求着他们卖,然后他们再以三百两一斤的价格被迫出售。 是蓁姐儿一直强调要示敌以弱,降低他们的戒心。 沈衡吃了一惊,“你们还敢谈条件不救周蓁蓁和周宸了” 周海呵呵,弱者就得任人宰割,就不能谈条件了 沈律不慌不忙地道,“诶,条件我们可以再谈嘛。” 他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基本周海所说的条件。在他看来,周氏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如果按照他所提的条件,一千斤的犀角,李家最少要损失八万两。现在折中一下,李家最少也得损失五万两。五万两,以李家如今也是深陷麻烦的状况来看,已经是极大的牺牲了。 周海木着一张脸,“我们还有个要求,如果成交,能不能将蓁姐儿放出来因为这批犀角损失的银子全由李家承担了,他们只要一个条件,将蓁姐儿放出来。” “将周蓁蓁放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们剩下的一千斤犀角也得卖给我们沈氏。”沈律再次语出惊人。 周海霍地站起来,对他怒目而视,“做梦你们沈氏太过分了,一千斤的犀角,卖两百五十两一斤,我们就得损失五万两,你一张口,就让我们损失十万两反正不行咱们就走着瞧,我们周氏也不一定就会输” 只是他的话,在沈衡看来不过是外强中干的嚷嚷。 周海自爆自弃地道,“就这条件了,如果你们不同意,我立刻就走。大不了我就舍了两个孩子,这是整个周氏的财产,不是我宗房的,我们宗房只是代管而已。” 沈律估摸着,他后面加的条件,可能真的触及到了周逸夫那老家伙交待周海的底线。于是,他决定拿出备用方案,也是他之前的打算, “剩下的一千斤,我沈氏愿意用两百八十两一斤的价格吃下” “大哥”沈衡忍不住叫唤了一下,这样一来,前后他们沈氏需要花在犀角上的银钱就有五十万两,太冒险了。 沈律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说话。 犀角本就是贵重的药材,即使他们制墨用不完,也亏不到哪去。他这弟弟只看到了周氏,而他还看到了其他的对手,徽州府其他的制墨世家,他们接手了周氏这批犀角,就等于把持了犀角一年的量,在药墨上就有了主动权和主导权。 周海没有说话。 “你们宗房只损失个两万两,不会这都不肯吧”沈律慢悠悠地问。 周海黑着脸,“没有一千斤只有九百斤了” “那行,就九百斤。” 周海沉默了良久,问,“我们做到你们提的条件,你们真会放了蓁姐儿和七郎” “你们只答应了一个条件,所以我们只能将周蓁蓁放了。什么时候你们将四为句的后两句双手奉上,我们什么时候将周宸给放了。” 沈律觉得周氏一定还会再硬称一下的,他也是从贺弦口中得知,周蓁蓁有可能将四为句的后两句给了祝良卖了一个大人情。他能理解周氏此刻的坚持。 周海一咬牙,“我答应你” “那走吧,一手交银子一手交货。”沈律决定速战速决,省得他们反悔。 “那什么时候能将蓁姐儿放出来”周海追问。 “三日之内。” “能快一点吗” “不能” 接下来的交易,周海都是黑着脸的。 沈律的心情很好,这批犀角,他们沈氏至少赚了周氏七万两。 周海一脸沉痛地看着他们搬犀角,心里也在盘算着,他们这次少赚了好多,总共才赚了八万四千两,血亏啊。 这时,沈氏那边来了个小子,“族长,你让我们留意太守府的动静,我们注意到,从下午开始,就不断有大夫步履匆匆地进出下人们传出霍大人突然身患疾症。” 沈衡吓了一跳,“这样的话,那他明天岂不是没办法升堂” 沈律冷笑,“霍文忠果然要出幺蛾子。” 来报信的小子紧张地道,“二爷,周少族长一直往咱们这边看,他他走过来了。” 周海问得很直接,“你们在说什么,我刚才好像听到霍大人病什么的” 沈律打着哈哈,“没什么,交接完了吗那些金银数目没错吧” “数目倒没错。” 周海听从周蓁蓁的叮咛,坚决要用金银交割,不收银票。这不,五十万两白银,金子占了三万两,剩下二十万两白银,零头的两千两,沈衡仗着金子成色好,给抹掉了。 周海还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们。 “那这次交割就圆满结束。” “沈族长,多久我们能见到人”周海又追问了一次。 “回去等着吧。” 没多久,一箱箱犀角已经码好了在马车上。 沈律兄弟二人领着马车走了。 “大哥,还是你果决,不然周氏知道霍文忠称病,升堂一事有反复,这犀角未必能那么顺利到手。”沈衡这时心里乐开了花,完全忘了之前押那么多资金在犀角一事上的担忧。 “大哥,我总觉得周氏没那么老实,他们肯定还窝藏有犀角。” 沈衡猜得没错,周氏库房里还有大概六百斤犀角。 “有也不会多,妨碍不了什么。”搞不好还会坏事。 周海隐约听到远去的沈衡说天佑沈家什么的,面上一片沉郁,心中却在冷笑,老天爷到底是佑你沈氏还是佑我周氏还不知道呢。 三万两金子二十万两白银堆放在宗房大厅。 初战告捷,在场的四五人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次阿海表现不错。”族长太爷赞道。 周海黑脸,他感觉自己表现就跟个莽夫一样,难道他在沈律眼中就是这样的 族长太爷道,“李氏那边早就说过,他们那笔银子不管是兑换成货也好还是银子也罢,都暂时放在我们周氏。一会阿海和阿渊亲自将这些金银放进密室。但要将属于蓁姐儿和李家的那份区分开来,明白吗” 周海和周渊点了点头。 “这消息别捂着,想办法传到王硕和贺弦的耳朵里。”他们也让沈氏尝尝离间计的味道,反正一次不行就两次,种下一颗种子,尽早会开花的。 “族长太爷放心,一定传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五章 第65章 等他们将这批金银都安置妥当, 已经过了晌午了。 管家来报,“太爷、老爷,四房的宪哥儿在外头一直等着” 族长太爷对周海说道, “大概是想问问蓁姐儿的事, 你去见一见他吧, 安抚一下。” 周海看到周宪的时候,待客的点心他吃了一小半, 不断地喝着茶水充饥。 “宪哥儿用了膳没” 周宪不好意思地笑笑,“海大伯, 还没吃。”他在族学里听到他姐出事了, 就跑来宗房了,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那就陪海大伯一起吃一点吧”周海让管家张罗饭菜。 “这个不忙,海大伯,我想知道我姐会没事的吧” “最后都会没事的, 只不过可能要吃些苦头, 这事你别往外说。” “我知道。”周宪点着头, 他晓得轻重。其实他姐和他隐晦地说过近段时间会有不好的事发生,让他不要太过担心。 “海大伯, 这个给你。”他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 “这是什么银票”这大概有七八千两吧蓁姐儿姐弟二人可真是壕富, 之前蓁姐儿随手拿出五六万两银子, 宪哥儿才十一岁吧, 手上就能随意支配七八千两银子了。 “海大伯,我知道要救我姐完全就靠你们了,我也做不了什么, 但我也可以尽一点力。” “银票你快拿回去。”用一个孩子的钱,他没那个脸好不好周海脸色很难看,但心里很欣慰。 “海大伯,你先别忙着推辞,这些银子都是平日我姐给我,然后我攒下来的。这些银票放在我那里没用,如果能帮上你们一点忙,比留在我手里要有意义多了。”周宪急急解释,钱他真的没看在眼里。 周海看他一副非给了钱才会安心的模样,没有多说,而是招呼他用膳。 吃完饭之后,周宪将银票留下了。周海将它们收了起来,准备等周蓁蓁出来之后再交给她。说实话,现在宗房才在沈氏身上赚了一笔,并不缺钱,怎么着也用不到他一个孩子的钱。 太守府后院 贺弦心中冷笑连连,霍文忠给他们玩儿这一套老狐狸。 面上一片担忧,“霍大人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霍东来也是满眼忧虑,“这个说不准,大夫说了有可能天就好了,也有可能十天半个月才会好。” “也就是说,最快的话也要天了”贺弦求证。 “这是预计中最好的情况了。家父这样的情况,实在不宜劳累。耽误贺四公子的事,实在是对不住。”霍东来一脸的歉意。 贺弦点头,“我明白的,那就让霍大人好好歇一歇,不必忧心公务。”幸亏他早有准备。 沈家客院内,王硕先是得知霍文忠突发急症,明天怕是无法升堂了,接着又听闻沈氏从周家坊拉回来两千斤的犀角,顿时怒从心头起,“咱们做了那么多,沈氏就只光顾着替自己捞好处了” 他不能恼吗周氏态度既然软了,为何不先帮他将四为句的后两句拿到手再说他们沈家就是私心太重只顾自己。 “王大人别火气那么大,先喝口茶降降火。”贺弦接着慢慢解释,“这事我听沈族长解释了,确实错不在沈氏。完全是周氏始终不肯交出四为句的后两句。” 这话骗鬼去吧,王硕不信,对周氏来说,那后两句会比直接损失七万多两银子还重要 王硕心里很不满,但现在他还要倚仗沈氏和贺氏他们帮他,他只能暂时压下火气。 “王大人别急,沈家做事有分寸的,正如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如果一下子让周氏割肉太多,他们估计就不干了。”贺弦大致能理解沈律的做法,如此一点点割肉,慢慢将周氏拖进泥沼,做法确实没毛病。 京城袁家,韶光阁 阿誉端着新沏的茶水进来的时候,看到他家公子又在窗边把玩着那串铃铛了。 他心中忍不住腹诽光看着那串铃铛有什么用啊,得给人写写信啊。阿誉觉得自己真是心累。 就在这时,阿来手中抓着一只信鸽进来,“七少,有庐江那边的来信。” “快拿来。”袁溯溟一听便知是庐江那边出事了,准确的来说,是周蓁蓁出事了。 张掌柜这人他很了解,做事很分得清轻重缓急,若非很重要的事以及他处理不了的事,他一般都不会给这边添麻烦,而且他还是得了交待的。他既然放飞了信鸽,那肯定是周蓁蓁出事了。 袁溯溟打开信条,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字,“周六有难,牢狱之灾”。 虽然只有八个字,但袁溯溟却能从中窥见其中危机暗伏,事态危急。 上面虽然没写因何事遭受牢狱之灾,但他能猜到沈家和王贺等人出手了。 阿誉看他家公子眉毛都拧到了一起,便知是六姑娘那边情况不妙,得,这下信也不用写了。 袁溯溟在书房踱步,时而停住脚步时而皱眉沉思。 要救她,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他只知道有个人一定能救得了她,不管他们给她安的是什么罪名 如果按照这个想法去破局的话,他根本就不用知道庐江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是跳出这个框架来救她。不然庐江和京城相隔千里,等他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再做出详细的计划破局,已经晚了。 她一定会在牢里吃很多的苦,如果她以及周氏没有能力破局,极有可能会遭遇酷刑 一想到这些,他心里就如同被烈火煎熬着。他不能再犹豫下去了,晚了,就等着给她收尸吧,或许还能让她沉冤得雪,让百姓津津乐道几年。他的眼神渐渐坚定。 幸亏他回来的时候,她送他的土仪里有两粒安宫牛黄丸,而他当时顺手将其中一粒给了他姑母,还特意交待了她不管去哪都随身带着以防万一。这次是他救她,也是她在自救。 庐江大牢 天渐渐放亮,一天过去了,周蓁蓁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她昨晚裹着披风勉强迷糊过去,此刻感觉浑身僵得很。 “吃饭了”牢门旁边的一个小锁被打开,紧接着,装着犯人吃食的饭盆就从外面推了进来。 周蓁蓁没动,她从昨天进来大牢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了。 大概是给她下马威吧,昨天送来的东西不仅散发着一股馊味,连食物原来的样子都分辨不出来,周蓁蓁当然不吃。只有水看起来还算干净,她只是在感觉到很渴的时候,才会喝上一点润润嘴。 送饭的大娘反常地敲了敲饭盆。 嗯周蓁蓁福至心灵,她走了过去,手沿着盆边一摸,将上面一层散发着馊味的残羹冷炙揭开,果然发现下面一层放着一个干净绵宣的馒头。 周蓁蓁取了出来,中间一掰,里面果然有一根小纸条,上面写着三个字顺,八四。 周蓁蓁挑眉,一切顺利,挣了八万四千两应该是指犀角吧果然和她之前预料的那样呢。 第二天就能吃上干净的馒头,看来她海大伯他们渗透得不错。而且事情的进展也顺利,赚到了沈氏八万四千两,不错不错。 吃完之后,她就一直在等霍太守升堂了,但一直没等到,她心中估摸着恐怕又是一个变故。 京城袁府 袁老爷子的院子里,反常的气氛沉凝的很,连小厮丫环都被勒令不许到处走动。 袁溯溟刚来到他祖父的书房,就听到他爹袁学坤的喝令,“孽子,你给我跪下” 他心中一动,便依言跪下。 书房内,只有三个人,他祖父,他爹和他。 他爹估计是气狠了,绕着他就开始数落,“七郎啊,你可真行啊,你人在京中,也能将远在承德的皇家围场搅和得沸沸扬扬。简直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让人佩服得很哪” 那事成了袁溯溟低头暗忖。 袁学坤恨不得踹他一脚,但他老子就在一旁看着,他不敢,“你还在装傻需不需要我这当爹的说得更明白一点” “我说,你引三皇子戳破了振宁长公主的丑闻,气得太后昏倒又利用二皇子的宠妾小产一事,将太医都调走给她看诊,以致皇家围场空虚,没有太医坐镇,当时连个给太后看病的太医都找不着。幸亏你姑母手上有一颗安宫牛黄丸,这才将太后救醒了。” “现在二皇子、三皇子为了推卸责任打出了狗脑子,振宁长公主也恨死了二皇子,三方如今堪称一场大乱斗,一环扣一环的,真是好大一个局,你袁七少厉害呀。” 袁溯溟还是没有说话。 “说话,别给我装哑巴你胆子太大了要不是你大哥及早发现,帮你将尾巴给抹了,你现在就等着金吾卫上门吧。”他这儿子太狂了,皇室中人说利用就利用,完全不将皇权看在眼里。袁学坤得知时,真是惊怒交加。 袁溯溟抿了抿嘴,振宁长公主与人私通一事迟早都会引爆的,他只是让它提前暴发,加以利用一下而已,有什么错呢 “我想知道,你做了那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袁老爷开口了,他倒没有大儿子那样惊怒,他就是好奇他这孙子布这么一局的目的,为了施恩于皇室吗他们袁家,没那个必要。 “为了一个人。”袁溯溟没有隐瞒。 这时,书房门被有序地敲了几下,三长两短的敲法,袁学坤将门打开,进来了他家老爷子和他的亲信,他们分别耳语了一番。 阿誉一脸愧疚,但他实在扛不住老太爷和大老爷两个人的逼问啊。 “你就为了”听了亲信的话,袁学坤憋不住要训子了。 却被他老爷子给拦下了,“行了,不要再责备他了。” “你接下来应该是要到庐江去了吧”袁老爷子问他。 袁溯溟点了点头。 袁老爷子挥手,“那就去吧。” 袁溯溟走后,袁学坤忍不住,“爹,你也太宠着七郎了。” “谁还没个年轻任性的时候你年轻的时候犯浑,我说过你没有”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贺家等在一旁虎视眈眈,他还如此胆大妄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岂能因此就委屈孩子,让他行事畏畏缩缩的”在袁老爷子看来,他这大儿子就是太死板了。敌人有时候可不会和你规规矩矩地斗。七郎这样就挺好,这一手纵然胆大,但不可否认,玩得漂亮。 袁学坤腹诽,你的孙子行事也叫畏缩吗如果是的话,他快要不认识畏缩两个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者反应进度慢,本来这就是一个大情节,而且这本也是偏日常的文,再快,我真不懂怎么写了。反正我就按着我的节奏来,你们慢慢看,等不及的,也可以攒文弃文,都行的。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玫玫 2个;一隻貓貓、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懒喵 2瓶;janu、忆 1瓶;熊猫酒仙 7瓶;yoyo 3瓶;令尹、曼珠沙华、莫竹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6、第六十六章 第66章 又一天过去了, 周蓁蓁算了算,这是她住进来第三天了。 幸亏现在天气凉快, 不然三天没梳洗,她得馊掉了。 今天的饭依旧是一顿一个白馒头,她每顿能吃个五六分饱吧。 周蓁蓁不知道她这待遇比周宸真的好太多了。周宸那边, 由于他是徐府丞交待下来要严加看管的重要犯人,凭周海他们再怎么攻略, 都没人敢做手脚。 三天了, 霍文忠依旧没有升堂。不过通过每日馒头里放的纸条她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霍文忠在她被关进来的那天就得了急症,称病不升堂。 周蓁蓁大概猜出这是霍文忠故意的, 他这应该是要避贺沈两家的锋芒吧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避开此案,算是很不给贺家面子了。原因呢会是因为袁溯溟吗总之应该不会是因为顾忌周氏的势力, 要知道他们周氏所出子弟, 为官的, 最高的也不过是四品官, 与他平级。 他不可能说是顾忌周氏这边的势力,如果是,那么沈氏那边势力和周氏比也不差, 又该怎么说 排除了这个原因,和周氏相关的因素中, 并能与贺沈两家相抗衡的, 只有京城袁家了。霍文忠就那么看好袁家 袁溯溟,周蓁蓁轻轻地呢喃这三个字,没想到啊, 他尽管人已经不在庐江,余荫还能护她一护。 周蓁蓁吃完后没多久,沈律出现了。 她并不意外,因为她算了算,沈家的人也该出现了。 沈氏联合贺家将周宸和她先后投入大牢,最主要的目的不是为了治他们的罪,而是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所以,沈氏的小动作也会非常地多。算是功夫在诗外的一种淋漓的具象化的表现。 看着她碰都没碰一下的馊食,以及只剩下半碗的清水,人看着也清减了一些,沈律道,“大侄女,你这又是何苦呢” “猫哭耗子。我遭这些罪不就是你们想看到的吗”周蓁蓁冷哼,言语非常不客气,将一个小姑娘的怨恨表现得恰如其分。 沈律果然不介意,“那是因为你们姓周的骨头都太硬了,前面和你们好商好量的时候,你们就是不乐意,所以我们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周蓁蓁呵呵,敢情还是他们姓周的的错他一点错都没有 沈律面容和气地说道,“现在,你只需要说出千行的具体身份,或者将四为句的后两句交出来。你就没事了,就能从这里离开,我说到做到。” 周蓁蓁一愣,无奈又带着一点气恼地道,“你这人怎么那样讨厌,我都说了这事我无能为力,可你们偏不相信,以为逼就能逼出来吗” 沈律也不恼怒,继续劝她,“这里不适合你这样一个娇娇柔柔的姑娘家呆,你何苦这样嘴硬呢。你这样岂不是白白辜负了你外祖父他们的牺牲。” 周蓁蓁追问,“我外祖父怎么了” “李家和周逸夫他们为了你以及周宸,将他们今年吃进的犀角全转手给沈家了,自愿亏损将近八万两银子。他们真疼你们这些孩子,该做的他们已经做了,就差你这里了。我再重复一遍,你只需要说出千行的具体身份,或者将四为句的后两句交出来,你就能从这里出去,他们正在外面等着你归来。” 周蓁蓁就像初次听到这消息一样,整个人痛苦极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千行在哪也不知道四为句的后两句是什么,你逼我也没用。” 沈律目光一寒,终于不再装和善,他没想到,到了这一步,她还这样嘴硬。 “你别嘴硬,上个月二十二日,你曾去过聚贤馆,而祝良那一日也在那里出现过。” 他们怀疑就是那一日,他们见过面了,最有可能的是周蓁蓁从中穿针引线,将千行引荐给了祝良。千行是谁他们不知道,但她和千行的关系,绝不像她说的那样简单。 周蓁蓁脑子快速地转着,沈律他们还挺神通广大,查出这点,就能联想那么多,也是厉害,她面上一派懵懂,“这是什么意思我那日去过聚贤馆又怎么了还有祝良是谁” 沈律眼神一冷,“别装傻,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是你最后一次从这里出去的机会,别不珍惜。” 为什么不能装哼,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又不止是你沈律一个人会演戏。 周蓁蓁不怕死地直视他,“什么敬酒罚酒的,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四为句后两句,她是不可能现在就说出来的,不仅是因为一物不好卖两家的原因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她要拖着王硕在庐江 她算了算时间,只要再撑几天,就够了。希望曾老夫子那边给力一点,不要让她失望啊。 如果她现在告诉他,那她在牢里呆的几天不就白遭罪了吗而且还让他拿着战果去贺弦和王硕跟前邀功,用膝盖想都知道不划算。 大概是看出她态度坚决,沈律没再说什么,板着一张脸出了牢头。 同一时间,另一间牢房里,一道好听的女声响起“七郎,你画押吧,将这两项罪名都承担下来,不要连累你堂妹了。不然,接下来你六堂妹也会被抓进大牢的。你想想,一个姑娘家,进了大牢,以后说出去,肯定会与名声有碍的。” 周宸至今还不知道周蓁蓁也被关了进来。 他晃悠悠地抬起头,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我承担下来,你们有那么好心放过她” 此刻的他,哪还有半点周氏宗房嫡子的潇洒样子头发松散打结,脸上脏污不堪,衣裳也是脏兮兮的,甚至还散发着一股怪味。因为一直不怎么吃喝,他掉肉了,脸上的颧骨比以前突出。 沈君瑜看着这样惨状的周宸,内心没有半点波澜,“其实,我们做那么多,只是不想你们周氏再研究那个药墨方子罢了。七郎,我知道你怪我,其实我也恨我自己。但我有我的苦衷,我没办法不这么做。你那么聪明,即使没有那个药墨方子,你一样能领着周氏研究别的药墨的。但我们沈氏不同,我们沈氏一族里没有你这样在制墨方面有天份的族人,请你原谅我。” 周宸咧开嘴,呵呵地笑了两声。 沈君瑜咬了咬唇,“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很愧疚,所以我求了我爹。你关在牢里不知道,霍文忠前些天得了急症,近来都病怏怏的,一直没办法处理公务,也没办法升堂。我们研究的那个药墨方子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并且已经成墨了,我们将它取名千里霜。现在已经进入礼部贡墨的甄选行列里了。所以我爹才会答应我,不会再将此事件扩大化。但是,这事必须有个结果。也就是说,这两项罪名,必须有人来承担。” “你大概也清楚,偷盗药墨方子的罪名,你是逃不掉的。你很清楚你堂妹的那身制药本事来路不正。俗话说债多不压身,既然如此,你何不多承担一些,换取你堂妹周蓁蓁的安宁呢。还是你想让她一起吃一吃这牢狱之苦” 是啊,没有师承,可不就是来路不正吗蓁姐儿曾说过,她学医之初,是在江阴李家的庄子上,由李家所请的一位赤脚游医所授。 他是很想相信她在医道上天资过人,但谁又能保证,教她的那个赤脚游医与药王谷无关她所制之药并非出自药典 一时间,周宸心乱如麻,“蓁姐儿” “我们现在只是要一个交待一个结果,你如果将这两项罪名承担下来,那周蓁蓁就不会被你牵连。所以画押吧,像个男人一样承担自己该承担的责任。”说着,沈君瑜递过来一支笔。 周宸颤抖地伸出手,好一会,他才将笔从她手中接了过来。 沈君瑜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周宸握着笔久久不动,任由笔端的墨汁滴落地上,想到蓁姐儿 此时他突然想起周蓁蓁当初和他讨论安宫牛黄丸和舒缓眼罩时说的话“七哥,我想开一个药庄,还想开一个制药厂。我觉得如果我们努力做好的话,制药能让我或者我们安身立命的同时,是不是也能兼顾一下那些贫苦的老百姓呢” 这句话让他的心一震。 刚才沈君瑜说什么让他承担下两项罪名,其中一项还是替蓁姐儿承担的呵呵,他竟然心动了。是不是说在那一刻在他心里,蓁姐儿就是那样的人她的制药本事来路不正,是属于偷盗那一类所以才需要他来替她承担。 他这一画押,就等于在心里替她认了罪。可是他凭什么替她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呢 哈哈哈哈,一时间,周宸仰天长笑,甚至眼角有泪珠滑落。 沈君瑜心里莫名地不安,“七郎你没事吧你只需要写下你的大名,按下手印就可以了。” 周宸停止了大笑,他抬起不修边幅一脸憔悴的脸,轻声说道,“你不用说了,我周氏子弟从来都不会做偷鸡摸狗之事,我不会,蓁姐儿也不会。” “偷盗药墨方子是怎么一回事,是谁偷谁的,你我心知肚明。我相信霍大人是个清官好官,一定能还我一个清白的。而且,我相信你今天和说这些,一定还有别的目的。所以,这押,我是不会画的。” 一句话,他不相信她说这些是为了他着想,她说这些的目的定然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周宸这番话,声轻,却如惊雷,炸得沈君瑜心头骇然。 “你”沈君瑜没想到,她会于成功之际会功亏一篑。 周宸将笔一扔,就坐靠着墙壁,不再理会沈君瑜。 “君瑜,出来吧。” 听到沈律的声音,周宸睁开了眼,静静地看着他们父女二人。 沈律亦是目光森然地盯着他,好,很好,周氏子弟,果然都是硬骨头。那他倒要看看,面对生死大关,他们的骨头还是不是一样硬 后来周宸出去之后,将这事一说。 他爹就说了,幸亏他当时没有脑子一犯浑,画押了,否则,才是真的将蓁姐儿给拖下水了。因为沈氏此举压根就没安好心,还让他想想,如果他承认了偷盗药墨方子和药典两项罪名,那药典哪里去了 沈氏只会顺着这条线,说他将药典给了蓁姐儿,蓁姐儿到时才是百口莫辩。 而且,沈君瑜不像是能说出那番话的人,那番话像是针对他的心理,一步步逐层推进,让他崩溃,让他逃无可逃。非深谙话术的人说不出来。总而言之,那一次真是太险了。 这一步步的分析,周宸听了后怕不已。他当时被关了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脑子昏错觉沉的,当时也心灰意冷的很。那会他在大牢里回想这么些年,他只觉得他整个人失败得很,心里充满着一股厌世和牺牲的想法。当时想着错是由他犯的,如果不是他,沈律等人也没机会算计周氏,那所有的罪名都由他来承担吧。他的牺牲还有一点价值,他觉得很值得。真是的差点就让沈氏一族得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玫玫 3个;御风的百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神祇 7瓶;懒散女孩 21瓶;甜酒果家的晨宝、袅袅 2瓶;叶苡 18瓶;素枯襦歌 15瓶;蝙蝠、水万吨、喜欢你,没道理、雪兰汀、校官、浅浅遇 1瓶;孙家淼 4瓶;仙人球啤酒 3瓶;阿瑾 2瓶;陌洋、麻瓜、江江很炸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7、第六十七章 第67章 沈律携女刚出大牢, 正欲登车归家,就被周海拦住了。 “姓沈的, 今天都第三天了,什么时候将蓁姐儿放出来别忘了这是你答应过的,可别说话不算话” 沈律刚去见了周蓁蓁和周宸, 在两人跟前都碰了避,正心情不好呢, 见了周海, 更是怒从心头起,只觉得这姓周的一个个都死绝了才好呢。 “你说话别以为不吭声就算了” 沈律忍着到了心口的那股气, 衣袖底下的拇指和食指不断地在搓动,几乎是咬着牙吐出的几个字, “明天你们来接人吧。” 如此爽快周海狐疑地看着他, “现在不行吗” 沈律冷笑, “周海, 你不会以为这大牢是我们沈家开的吧”说着,他领着女儿从他身边穿了过去,懒得理会这傻鸟。 周海低声咕哝, “看你父女进出大牢像回家一样方便,可不就是以为吗” 这话刚好就被沈律听到了, 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 姓周的都该去死 等沈律父女乘着马车走后,装疯卖傻的一天结束,周海朝着大牢的大门张望了一下, 却很快就被牢头给注意到了。最后只能强忍着担心忧心忡忡地离去。 翌日,一大早,就进来两个狱卒,他们拍了拍牢房的铁链引起周蓁蓁的注意后,冲她说道,“起来吧,跟我们走” “这是去哪”周蓁蓁问。 “别废话,跟着走就是了。” 等他们出了大牢大门之后,那两个狱卒对她说,“你可以走了。” 周蓁蓁一愣,她这是能出去了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旁边的马车帘子被掀开,跳下来一个人,“蓁姐儿,这里” 海大伯还有赶车的是周渊叔 “没想到沈律那厮还挺守信,说让今天来接,果真就接到人了。”周海挺高兴。 “沈律让的”周蓁蓁问。 “是啊,昨天我就是在这里拦住他让他兑现承诺的。” “巳时前后吗” “对,就是差不多那个时候。” 听了他们的话,周蓁蓁心里无端拢上一层阴霾,没有他们那么乐观。 听她说了心中的担忧,两位海字辈的长辈静了一静。 最后还是周海说了一句,“管他那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蓁姐儿,上来吧,咱们先家去” 周蓁蓁被放出来的消息,一阵风一样传回周家坊。 等接周蓁蓁的马车回到时,四房的大门外已经站满了人,她祖母、周宪、罗成还有其他的一些族人们都来了。 正大门口处已经放了一只火盆,再往里还有半桶柚子叶的水。 “姐,快快,跨过火盆。”周宪在对面笑着催促。 周蓁蓁跨过火盆之后,云霏捣柚子水给她洗手去霉气。 她祖母一个劲地点头称好,“出来了就好。” “就差七朗”周海最后一个了字还没出现,就见他眼睛直直地看向她的后方。 察觉不对劲,周蓁蓁蓦然转身。 她身后,以陈捕头为首的衙役站成了一排。 这意外让周海的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你们怎么又来了” “周六姑娘,麻烦你再随我们回去一趟。”陈捕头开口。 “为什么” 陈捕头声音不高不低地解释着,“因为在西街死人了,死者家属说,他娘正是因为服用了安宫牛黄丸才会去得那么突然的。对方去府衙击鼓鸣冤” 载脏陷害,这是周氏所有人此刻一致的想法。 这是沈律的手笔,难怪他那么爽快地放人,原来已经挖了陷阱在这等着呢。 周蓁蓁挑眉,沈氏和她玩儿这一套 “姐”周宪的手伸过来紧紧握住了周蓁蓁的,他不安地唤了一句。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姐刚出来,又要进去还是因为沾上了人命,他好担心呀。 周蓁蓁揽了揽他的肩,“别担心,会没事的。” 这时,沈律兄弟正好就出现在斜角。 周海都快气死了,沈氏这是耍着他们玩啊,虽然一早就有心理准备,这事没那么容易,但被这样耍着玩,他快气炸了,见到沈律时,眼睛喷火一般,“沈律,你言而无信” 沈律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哪里言而无信了,我是答应将人放了,但没说再将她抓起来啊。” 周蓁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沈律这样的行径,妥妥地诠释了何为我能放了你,也能转头就让你大牢二重游。这样极尽所能的嚣张,日后必将成为沈氏的罪状。快了,现在是九月十七了。 “海大伯,别生气,放心吧,会没事的。不就是再进去大牢嘛,我相信那里关不了我们多久了。”周蓁蓁说完这话,然后借着环视众人的时候,看向了罗成和江青。 江青轻轻颔首。 罗成隐晦地给她打了一个手势,成了周蓁蓁心一喜,面上却不露端倪。曾老夫子终于还是让浩瀚书肆将刊印出来了这下他们一个也别想跑。 “走吧,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沈律发号施令。 周蓁蓁最后看了家人族人一眼,朝他们安抚地笑了笑,然后才转身。 这一刻,周氏族人眼睁睁地看着周蓁蓁再次被押走,所有的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劲,看向沈氏的人眼中都带着愤怒的火焰。此仇,不死不休 这时,有族里的小伙子飞奔回来,“府衙大门处贴出公告,在霍文忠霍太守生病期间,庐江境内的案件公务皆下移至徐仲言处理,由他全权审理。公告上附上了府台大人的手谕。” 周海最后看了渐渐走远的周蓁蓁那行人一眼,“走吧,回宗房。” 又回到了大牢大门口前,周蓁蓁感觉自己像是出去放风了一趟,可惜没能有时间换掉这身衣裳,她都能闻到有味儿了。 “周蓁蓁”沈律叫她。 她一抬头,发现人已经散开了去,此时就剩下沈律和她。周蓁蓁挑眉,都到了这地步了,沈律不会以为她就会妥协了吧 “明天就该提审你们了,最后一次机会,你当真不要” 明天提审她相信主审人一定不是霍文忠,那就是说,他们终于弄到了提审资格 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周蓁蓁之能看出来霍文忠是故意称病的,沈律贺弦等人自然也能,他们是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的。果然是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哪。 “沈族长,不论你问我多少遍,我都是那个答案。” “行吧。将她押进去”沈律一挥手,立马上来了两个狱卒。 啪王硕一只手将桌子拍得震天响,他真的是愤怒到了极点,“沈律,你想干什么” “你敢弄死周蓁蓁,我的四为句后两句没着落,信不信我直接让你沈氏出一次大血” 沈律站在那,不卑不亢地道,“王大人有所不知,即使是这样,周蓁蓁都不肯松口呢。周氏那些人都是硬骨头,非得将他们逼到绝境,才有可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我可警告你,要是玩脱了,我的损失你赔不起” “王大人放心吧,玩不脱的。” 贺弦在一旁没有多说,只是最后拍了拍沈律的肩膀,贺周两族,这真的是生死大仇,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大牢那边 这次他们也不故弄玄虚了,押着周蓁蓁就往牢房深处走去。却不料她一路进去,引起了阵阵骚动。 “哇,进来个女囚犯” “女囚犯有什么稀奇的” “不是,看穿着这是一位贵女啊。” “真的假的” 大牢两旁,因为好奇,犯人都扒在道路两侧的牢房上,甚至还有人试图伸手构向周蓁蓁。 听到贵女二字,自打进了大牢就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的周宸筱然一惊,他迅速来到牢房的最外侧,看到那些牢犯口中的贵女果然是周蓁蓁的时候,他先是不敢置信,接着便是面如死灰。 “蓁蓁,他们把你也抓进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周蓁蓁迅速看了过去,见真是周宸,再听他的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多稀奇对方本来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她扭过头冲着他喊,“我前几日就被抓进来了。” 一时间周宸的脸色很难看。 看着她被押着往里走,周宸大声地问道,“他们抓你的罪名是什么” “最开始的罪名是与你同伙,私藏了你偷盗而来的脏物药典。药庄被关了,制药厂也被关了。现在我的罪名是所研制的安宫牛黄丸涉嫌杀人。” 狗屁周宸往墙上狠狠地打了一拳,是他连累了蓁姐儿 周蓁蓁没有隐瞒。她第一次被押进来时,是蒙着头的,说明沈氏一定在顾忌什么。加上之前禁止他们周氏的人探视她七哥,沈家所要避免的,恐怕就是怕她七哥知道她也进来了吧。 现在看她七哥的表现确实如她所猜。 周蓁蓁能猜测出来沈氏为什么会这么做。沈氏诬陷她七哥的两项罪名,不一定能经得起推敲。恐怕这点沈律自己是心知肚明的。 如果她是沈律,一定会利用信息的不对等,以她七哥为突破口,想方设法在升堂前,从他这里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者更有利的证据。 现在再次将她抓入大牢,却不搞之前那一套了,原因嘛,愤怒外加图穷匕见是其一,其二,怕是在她七哥身上也没讨着好。 想到这,周蓁蓁轻轻吁了一口气,她七哥也没让他们算计得逞,真好。 随即,她又皱起了眉头,为她的新罪名,有人因服用安宫牛黄丸死了安黄又不是毒药,即使遇到不适应症的人,也就是肝肾功能衰竭的人,也不会一下子就致命。死者的死因是什么,她没见过尸体,官方杵作的尸检说法也还没有出来吧死因尚且不能下定论。 她卖出的安宫牛黄丸不多,且她为了预防一些情况,其实每一粒的安宫牛黄丸她都做了标记,有相对应的编号,且她卖出去的药,买者都有相关的身份信息。 只要查一查,就能大概知道是谁手上的安宫牛黄丸出问题了。 从她手里出去的安宫牛黄丸也不多,她外祖家给了两粒,袁溯溟给了两粒,他们一个远在江阴,一个远在京城,和庐江这起案子的关系不大。且他们都不是缺钱的主,大多都应该是备用在家的。 药庄开张前,顾氏、盛氏等六大家族除沈氏之外都到三秦制药厂大批量买过药,当时每个家族匀了三粒安黄给他们然后周氏七个房头,她还每个房头的当家人都送去了两粒药庄只在开张那天卖出了三粒还有给了她七哥一粒为救莫老安人用掉一粒有了这些信息,很容易就查出是谁手上的安黄出了问题。 周蓁蓁强迫自己入睡,因为她知道,明天她将有一场硬仗要打。 而且,她装孙子够久了,现在一切都差不多成定局,终于不用再装了。 明天升堂,她不必再示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加更,写高潮,我已经有了三千的稿子,放心吧,更八千字以上。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木u、27623152、慵懒哒喵、胡胡、仙人球啤酒、御风的百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松鼠班長 5瓶;afoys格里菲斯 32瓶;天炼 22瓶;阿紫是阿紫 7瓶;花开无声 5瓶;玫瑰丸子头 3瓶;仙人球啤酒 2瓶;曼珠沙华、guii、2764533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8、第六十八章 第68章 九月十八日, 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 一大早,府衙大门前人就渐渐地聚集起来。 最先到达战场的是周氏和沈氏两姓的人, 围观的老百姓一看这阵仗,聚集的人是越来越多。 “升堂了升堂了。” “咦,不是说霍大人身体抱恙无法升堂吗” “今日升堂的是徐仲言徐大人, 霍大人仍在病中。” “啊徐大人还不够资格吧” “昨天府衙外贴出公文了,你不知道府台大人昨天有公文到, 命徐大人接手监狱案情这一块公务, 直至霍大人痊愈。” 升堂前,周蓁蓁和周宸他们终于得到允许, 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见一见自己的讼师。 马冬梅抓紧时间,问了他们几个很关键的问题。然后告诉他们徐仲言打算先审周宸的盗窃案, 然后再审安宫牛黄丸造成的命案。 这个安排, 发人深思。 不先审后者, 她身上背负着命案, 就很难收获众人的同情。 如果沈氏赢了,民众只会觉得是他们罪有应得如果他们周氏占上风,估计民众就要不爽了。 这样的安排, 不可谓用心不良苦。仅仅只是这样的安排,就已经赢了一小半了, 沈氏那边三方势力联合, 果然不容小觑。 不过这些想法,在她脑子里转了几转,周蓁蓁并没有说出来。他们这边士气低落, 再说出来,也只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罢了。 肃穆的公堂,“明镜高悬”匾额端正地悬挂在主审大人公案之后,徐仲言端坐于公堂之上,尉官主薄位于两侧,衙役分列两班。 啪徐仲言惊堂木一拍,“升堂” 两班官差口喊“威武”。 所有人都跪下,叩拜大人。 徐仲言双手朝北行了一个拱手之礼,口言,“近日,霍大人身体抱恙,无法处理公务。鉴于此,府台朱大人特意下了手谕,命我等代为处理某些紧急的公务,直至霍大人痊愈。今日升堂,本官就先处理一起几日前就原该审理的一起盗窃案件。来人传原告,带犯人” 徐仲言拍了一下惊堂木,挺直了背脊,中气十足地问,“原告何人,呈上诉状” “民女沈君瑜,庐江人士。” “学生周宸,庐江人士。” “民女周蓁蓁,庐江人士。” “大人,在下方琼,讼师,全权代理主诉原告的冤情委屈。” “在下马冬梅,讼师,全权代理洗刷两位被告的冤屈。” 他们五人依次通报姓名。 徐仲言手中的惊堂木又是一拍,“准” 周蓁蓁留意到,在这公堂之上,竟然还有贺弦的一席之地,只见他就坐在一旁旁观的椅子上。 咦咦,他旁边坐的是王硕没想到王硕也来了他肯露脸,那可真是太好了呢。 其实贺弦劝过他不要出面的,但王硕等得实在太心焦了,他一定要在当场自己判断还有没有可能拿到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就来了。 而他完全没料到这一次的露面,会让他日后百口莫辩。 他们通报姓名之后,围观的百姓们立即就议论开了 “马冬梅,谁啊” “听说之前周氏找过吴真吴讼师呢,不知道为何,最后周氏竞请了马冬梅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讼师。” “吴讼师挺好的,是个为百姓着想的好人。”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一定是吴讼师发现了周氏的案子有什么的地方,所以不肯为他们作状。” “肃静原告有何冤屈,速速道来。” 这时方琼站了出来,“回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在方琼的娓娓述说下,一个美好的故事缓缓向众人展开,沈君瑜、周宸这对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不顾家族恩怨,从认识到心生好感,以及沈君瑜这个姑娘家不顾两姓氏间的恩怨恳求她爹认可周宸,但周宸最终辜负了她,甚至从她那里盗走了对沈氏一族来说非常重要药墨方子和一本她堂哥沈春林寄放在她那里的药典。 一时间,围观的百姓们对沈君瑜充满了同情。 “沈姑娘识人不清啊。” “周七郎那么可恨,说然不好听的,就是骗财骗色嘛” “可不是嘛,这两兄妹也是绝了,一个骗财骗色,一个为财做药药死人。” “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觉得三秦药庄的药很好啊,死人的事会不会另有原因,与周东家无关”有人小小声地说了一句。 但很快就被人指着鼻子骂,“死人的不是你的亲爹,所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肃静被告方,你们有何话说”徐仲言问。 “一派胡言,事实恰好与方琼口中所言相反。方琼,你身为讼师,还记得夸大其词被笞,无中生有反坐这一条吗”马冬梅诘问他。 方琼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有证据你就拿证据,我做讼师这么多年,比你更清楚如何这一点。反倒是我这个前辈得劝一劝你,初入这行,不要昧着良心给人做状。人在做天在看,亏心事做多了,这条路是走不长的。” 围观的周氏子弟皆朝方琼怒目而视。 啪徐仲言道,“马讼师,有证据就说证据,不要攀扯与案情无关的话题” “好的,大人。”两人刚才的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方琼无事,自己却被斥责,马冬梅没有生气,他说道,“我要说的是,那张药墨残方张药是周宸去年年底的时候在四海书肆购买古籍时无意中得到的,这事不能为外人所道,他得了方子之后,又陆续去了四海书肆几回,陆续购买了不少书籍,算是回馈一二四海书肆的东家。” “周宸得了药墨方子之后,如获至宝,想亲手将药墨制出来。奈何因此在这上头花费精力太多,导致县学课业下滑得厉害。后被他爹知道后,将其训了一顿,甚至勒令不许他再去制墨坊。就是在那时候,在沈君瑜的关心下,周宸忍不住将药墨方子的事和盘托出。这便是沈氏能拿到药墨方子并倒打一耙的基础。课业成绩下滑这些事都发生在去年的十二月份,大家可以去找当时的县学教谕查证一二。我的话说完了,请大人明断。” 和方琼的以情煽动人不同,马冬梅从一些类似具体时间具体的地点等细节来证实他所说的真实性,这便是马冬梅的细心之处。 方琼讽刺,“你这样说就好笑了,他是三岁孩童吗,不知道药墨的重要性此药墨方子往大了说,事关一族兴衰,他好歹也是出身周氏宗房,眼界有那么窄吗” 听到这话,站在一旁的周海愧疚极了,这一系列的事与其说是因他的儿子而起,倒不如说导火线在他这个老子身上。看不出药墨价值的是他,眼界窄的人也是他才对。 马冬梅反唇相讥,“他当然比不上你当事人精明,否则那药墨方子也不会被她三言两语诓了去,以致有今日之祸。” 现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各执一词。 这事内里如何,其实当事人真的都心知肚明。加上药墨方子、药典这两样东西又不是实物,想要抓贼拿脏,操作起来很难。 所以马冬梅和方琼基本上都只能打嘴仗。 但马冬梅能力顶方琼,不输于他,对周氏这边的人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甚至连方琼本人都很讶异,马冬梅这个初出毛驴的讼师既然能在他的手上走了那么多招。 徐仲言问,“周宸,你以盗窃罪被捕,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没有偷盗沈家的药墨方子和药典吗” 周蓁蓁皱眉,徐仲言这偏颇也偏得太明显了些。 不管是什么案子,一般不都是谁主张谁举证,现在是他们被控告,应该由沈氏举证啊。如果让他们自己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没偷窃,本末倒置了吧这样的话,她也可以控告徐仲言偷窃了,然后你得自己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没偷窃吧,忙不死你 她朝马冬梅看了一眼。 两人虽然没有怎么合作过,却有难得的默契。 徐仲言的话一落,马冬梅就道,“大人此言差矣您应该要求沈君瑜多拿些证据出来证明周宸的确偷了沈家的药墨方子和药典。” 马冬梅毫不留情地指出他的业务的不熟练,他早已通过周家得知,此人与那沈氏是一丘之貉,所以并不怕得罪他。 真杠 周围的百姓都瞪大了眼,他们发现了,周氏请的这个新讼师,竟然敢呛声主审大人。虽然主审大人是暂代的,但也拿捏着这件案子的审判权呢,他们就不怕吗 徐仲言眼中划过一抹不愉,“以目前双方的情况来分板,情况对被告方很不利。周宸,周蓁蓁,你二人有何话说” 周宸率先表态,“我不承认沈君瑜指控于我身上的两项罪名。” “证据呢” “我是没有更多的证据来证明了,但我愿意以死明志”说完,他人已经决绝地朝旁边的柱子用力地冲撞过去。 “不要” 周海直接冲进了公堂上。 周蓁蓁看着自己伸出去却什么都没有抓着的手掌。 公堂上,贺弦、王硕、徐仲言等人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拦住他” “啊”围观的百姓们发出惊叫。 陈捕头当时离周宸最近,伸出手想拉他,最终却只扯坏了他的衣袖。 此时,周宸额头撞到柱子上之后,人直挺挺地往后倒。 陈捕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人接住了。 周宸额头破了,血顺着伤口往下流。 “七郎七郎,你没事吧,你不要吓爹啊” 连死都不行吗周宸睁开眼,苦笑,“爹,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周海招呼族人拿出止血药,七手八脚地给他止血。 周蓁蓁缓缓上前,“陈捕头,刚才谢谢你了。” 刚才真是幸亏他扯了一把衣袖卸了一部分力道,否则她七哥就不止是撞破了头流血那么简单了,而是脑浆崩裂。 陈捕头罢罢手。 才刚升堂不久,就发生了这么烈性的一幕,大家都直接懵了,等回过神来后,就忍不住议论开了。 “这案子,周七郎不是才是那个被冤枉的吧” “看着就像是啊,要是没有陈捕头扯那一下,怕是要命溅当场。”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可怜了。沈氏贼喊抓贼,刚才情势还一面倒,也难怪周七郎会想着以死证清白了。” 此时,民众只觉得周宸一定是受了大委屈了。在老百姓们看来,以死明志,是真的没办法了才会选择的绝路。一时间,多数人心有戚戚焉。 周蓁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七哥这算是误打误撞地消除了民众对他们的偏见了。 但说实话,周蓁蓁并不赞成这样的做法。没了生命,一切都没了。 她没想到周宸历经此难,竟会萌生死志。男人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她七哥的抗压能力太低了。 沈君瑜咬着唇。 王硕、贺弦都沉着脸重新坐了回去。 方琼眉头紧皱,他看向沈律。 沈律朝沈君瑜轻轻颔首。 沈君瑜上前一步,冲着被亲人围着的周宸大喊,“周宸,你不要再演戏了,你是想逼死我吗”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不仅辜负了我的一腔情意,还偷走了药墨方子和药典,现在还要反泼我一盆污水以死明志你倒是真死了也成啊,你演这出戏不就是想让大家转而同情你吗你要真是个男人,就敢做敢当,承认你的罪行,我还会高看你一眼。”说着,她的眼泪都出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成全她 民众又是一片哗然,沈君瑜这番话相当于赌上了名声了。看不懂了,他们本来以为他们刚才总算看清了真相,现在又变得扑朔迷离。 周氏族人听到这话都快要被气死了,沈律父女真不要脸,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极其。 周蓁蓁走到沈君瑜跟前,挡住她看向周宸的视线,与她对视,“用不着你高看,我七哥当初看上你,的确是瞎了眼。但我相信,离了你,以后一定会平安顺遂的”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走向周宸。 族人们给她让了一条道,周蓁蓁来到周宸跟前蹲下,“七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宸朝她虚弱地笑了一笑,眼中黯然。 “是因为愧疚吗因为你被污蔑了那样的罪名,觉得你自己连累了我连累了族人,所以愧疚吗”周蓁蓁问他。 周宸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七哥,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岂非让亲者痛仇者快” 周海也连忙道,“是啊,蓁姐儿说得对,你这样做是剜我们做父母做亲人的心哪。” “七哥,如果你仍然觉得愧疚,那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说。” “你听好了,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管此案最终的结果会是怎么样的,你都要活下去,哪怕受了天大的冤屈,哪怕以后狗延残喘,都要活着,答应我”周蓁蓁一字一句地盯着他说完。 “好,我答应你。” 呜呜 他们兄妹二人的对话,让泪点低的民众们哭了出来,一个带一个,不少人眼眶湿润。 看着这一幕,王硕、贺弦、沈律、徐仲言等人都察觉到情况有了变化。 啪徐仲言惊堂木一拍,打断了这煽情的一幕,“继续升堂闲杂人等,退出公堂之外” 周海等周氏族人一个个站了起来,走到了外头。 而周宸则维持原来的样子,靠在柱子上。 周蓁蓁拍了拍他的肩膀,“七哥,看开点,谁年轻的时候没喜欢过一两个渣啊。等你老了再回头看,她狗屎都不是。” 她的话,民众听了,又是一乐,哄笑出声。 唯独一旁站着的沈君瑜脸色发白。 沈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周氏请来的讼师,竟然能与方琼打成平手,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在他预计的情况里,方琼即使诡辩就能将周氏的讼师绕输,但方琼尽力了,没有达到他预期的结果。而周宸这一撞,以及和周蓁蓁那一唱一和的那番话,几乎削平了他们沈氏升堂前所占的所有的优势。 不过他习惯行事留有后手,就是为了预防突发状况,幸亏他早有准备 这么一想,他看向徐仲言。 徐仲言一拍,“办案讲究证据,即使你们以死明志,我也不能判你们赢。现在,你们双方可还有更多的证据证明各自的诉求” “我倒有一法能证明沈氏和周氏,谁才是药墨方子最初的拥有者,谁又是偷盗者。”沈律开口。 徐仲言问,“什么办法” 沈律道,“我们告周宸偷窃,他们反过来说我们诬告,说我们沈氏才是盗窃者真是笑话,我现在就要用一个办法来证明,我们沈氏制出来的药墨,比他们周氏的品质要好。我们沈氏的药墨能够完全碾压他整个周氏,我们一个掌握了药墨的高工艺制法的家族,会需要盗窃你们一个药墨方子” “你的意思是”徐仲言问。 沈律直白地道,“想要证明谁才是偷盗者很简单,周沈两家,谁家能够制造出的药墨比对方的更好,真相不就大白了吗” 闻言,人群中的周渊瞪大了眼。 “现在,就不知周家那边敢不敢比了”沈律目光如炬地扫向周氏一族的人,“如果你们不敢比,那也没有什么,直接认罪了就是。” 民众又开始嗡嗡嗡了 “这个办法好。” “沈族长言之有理。” “再也没有比这更简单的办法了,沈族长应该早点拿出来的。” 沈氏行事够彪。但周蓁蓁还是一眼就看穿了沈律这样做的目的。 他们沈氏偷了药墨方子,现在沈律还要明正言顺地为他们的药墨正名,然后踩着他们周氏,替他们新药墨扬名 好一招一箭双雕幸亏之前为了废掉他们的贡墨,她埋了后手,真当她之前白白将犀角透露给沈氏的吗本来她这后手是打算后面用来给沈氏的贡墨致命一击的,现在却不得不提前用了。不过效果还是一样的,希望沈律呆会见到结果的时候,不要发疯。 徐仲言道,“这也是一个办法,周海,你们这边同不同意还是直接认罪” “沈族长的提议我们周氏同意。”周海又道,“但是,若是我们周氏制出来的药墨更胜沈家的呢” 沈律直接答道,“那就证明之前的药墨方子不是周宸偷的。”但是可能吗 周海道,“不止如此,你们还要承认是你们沈氏偷了药墨方子,以及承认污蔑周宸偷窃的事实并且你沈律还要代表沈氏一族公开向周宸和周蓁蓁二人道歉。” “那如果你们输了呢”沈律寒声问道。 “如果我们输了。”周海狠狠一咬牙,“我们就承认药墨方子是周宸所偷” “还有药典。”沈律强调。 周海点头,“还有药典。” “好,那我们击掌为誓”沈律举起右手。 周海与之对击。 啪誓成。 沈律问,“我们制一方药墨需要用三个时辰,你们周氏需要用时多久” 周海道,“那就以三个时辰为限吧。” “那好,三个时辰之后,一较高下,让事实的真相大白天下。”沈律接着说道,“为公平起见,我们都不能用自家的制墨坊。” “可以。”周海点头。 这时,旁观的顾少言,也是顾氏的少族长,上前一步说道,“沈族长、周少族长,你们也知道我顾家的制墨坊就在附近,如若不嫌弃,你们可以在那里制墨。” 沈律和周海对视一眼,都同意了。 啪徐仲言一拍惊堂木,“既然如此,就以三个时辰为限。此时是辰时末刻,申时初见分晓案情直相。” 沈律吩咐,“立即回族里抽取最好的制墨匠制墨工,让沈彻亲自坐镇,务必做出最好的药墨来。” 他们的千里霜从今日起,不仅能洗脱偷窃的污点,而且就要扬名庐江了。 周氏这边,也开始行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晚点更新。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玫玫、岚、晴空之夏、周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玖 9瓶;钱满罐 5瓶;ice 47瓶;小胖钺、木兰花令 2瓶;叶子 15瓶;灼雪 1瓶;h、重汌 5瓶;rgau、大阿卡纳 2瓶;28823553、呜呜呜我爱你、曼珠沙华、晴空之夏、江江很炸毛、gui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9、第六十九章 第69章 徐仲言升堂办案, 无数人前去围观,霍家的宅子门庭冷落。 就在升堂半个多时辰后, 霍东来领着一队人马,往北而去,在十里亭停下, 并安排了人手在不远处连接安庆府主城的官道上放哨。他自己则让人造锅架柴开始煮茶。 等待的时间是很无趣的,霍东来的亲信忍不住说起了闲话来。 “今日徐仲言升堂, 好多人都跑去看了。也不知道这回沈氏周氏两族相斗, 谁能得胜” 霍东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依你看, 哪一族的胜算大些” 亲信言,“徐仲言那厮与沈律私交甚笃, 肯定会偏向沈氏那方的, 所以依小的看, 沈氏赢面大, 周氏赢面小。” 霍东来轻哼一声,对他的猜测不置可否。 亲信察言观色,立即道, “其实小的倒希望周氏赢,让徐仲言栽个跟斗, 不然, 徐汜这些日子都快狂到天上去了。” 许是亲信的话取悦了他,霍东来终于吐出了一句准话。 “不用理会他,徐汜就是个蠢货, 徐家蹦跶不了多久的。” 徐汜就是个蠢货,明明是见过袁溯溟的,竟然一点居安思危的意识都没有,还怂恿他爹和周氏明火执仗地干起来,他家不倒霉谁倒霉 亲信又大着胆子问霍东来,“大公子,咱们这是在等谁呢” “等一个将徐家踢落泥底的人。” 府衙公堂 嘭嘭嘭敲鼓三下之后,更夫报时“未时到” 离申时还有一个时辰了。 在这三个时辰内,与案情相关的人,比如周蓁蓁、方琼等人,都没有离开过公堂。 围观的百姓们倒是有走动的,但也有不走的,有些汉子直接席地而坐,一副势将热闹看到底的模样。 嘭嘭嘭“申时到”。 所有的人都不由得看向大门外,最先进门的是沈律。只见他在前,沈沏端着一方盘子在后,盘子上用黑绸布盖着,黑绸布下想必就是他们新制出来的药墨了。 周海紧随其后,周渊端着盘子,同样的盘子,同样的黑绸布。 徐仲言在堂上问,“沈律,周海,盘子里这些就是你们新制的药墨了吗” 两人不约而同地答道 “是的,我们沈氏的药墨叫千里霜。”今日必是千里霜扬名之日。 “是的,这是我们周氏的药墨,因觉得还不够完善,暂不命名。” “那行,下面,就来验墨吧”徐仲言看向墨务官,“何大人,请” 这墨务官何途,本身就有为朝廷甄选好墨的职责,且不肖说,有贺弦、王硕在,自然没有请不来的道理。 “谁先验”何途问。 “我们沈氏先来”沈律抢了个先。 周海无所谓先后,就不与他抢。 两方黑绸布被揭开,两家的药墨都暴露在众人眼底。 沈氏的千里霜呈灰白色,墨块松散。而周氏的药墨呢,暗金色,整个形状似乎更为凝实一些。 从外观上看,周氏的更讨人喜欢一点,用周蓁蓁的话来说,就是看起来更高端大气上档次一些。 一看周氏的药墨,沈律心头无端染上一丝阴霾。 沈律连忙道,“来,上无根之水。” 周海斜了一眼,觉得沈律这是故弄玄虚。 那药墨一研开,芬芳四溢。 “什么味,这么香” 挨得近的,都闻到那股子香味了。 “这股香,好像能让人清醒。” “对对,我刚才都昏昏欲睡了,一闻到这香,立即就清醒过来了。” “这样的墨,要是用在会试的时候” 一时间,众人看向千里霜的目光热烈极了。 王硕、贺弦两人也走上前来。 贺弦分明能感觉到,沈氏的千里霜似乎又更精益了。 听到众人的赞美,沈律难掩自得。 他们在原来的药墨方子上,进行了改进,不止加入了犀角,还加入冰片八豆等名贵药材。 这些名贵草药的加入,让研出来的墨不仅变得十分清香,光色滋润质地细腻,写字的时候,非常的舒服,而且散发出的香味儿提神醒脑。 等众人赞美完了之后,沈律笑着说,“还不止呢。” 说着,他朝沈彻看了一眼。 沈沏点了点头,弯腰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然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左一右的手臂上各划了一刀,血汩汩流出。 沈律将砚台里的墨用笔浇了抹在他右手的伤口上,渐渐的,血就凝了,而左手的伤口仍在流血。 “其实用墨汗兑热水喝下,效果会更好,但这样,这两道伤口就会同时止住血。故我刚刚只是想让大家见识一下千里霜的止血效果才用了外敷的用法。” 此情此景,众人哗然 “好墨好墨,好一个千里霜” “药墨药墨,是墨也是药” “沈族长,你们这种名叫千里霜的药墨什么时候有卖我一定要买上十绽” “等着吧,有传言千里霜会成为贡墨呢。” 这真像是一场狂欢,所有人都为千里霜而痴狂,唯独周氏的人不为所动。 他们这样,倒惹人不快了。 于是有人阴阳怪气地道,“对了,还有周氏的药墨没验呢。” “必输的,还验什么呢。” 何途心情很好,他也能看出千里霜比之前更加地完美了,他将之送上贡品之列,想必能得到上头的褒奖,这沈氏真不错。 “你们周氏还要验墨吗”何途问。 周海答道,“要验的,麻烦你了,何大人。” 周渊从罐子里倒出一碗清水。 “沈氏用来研墨的是无根之水,你们周氏用的是什么水”何途随口一问。 “山泉水。”周渊解释,“我们的药墨墨性比较沉凝,需要用到山泉水的灵动来激活。就如沈氏的千里霜香气太过跳跃,需要无根雨水的沉凝来压一压是相似的道理。” 何途点了点头,然后开始研墨。一会之后,他咦了一声,周遭的人没有反应,可他分明闻到一股清冽的香气弥漫鼻间。 “你们闻到什么味了吗” 大家摇头,只有极少数离他近的人说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香味。 何途点头,有人也闻到了不是他的错觉就行。他发现了,周氏药墨的香气和千里霜飘忽的香气有很大的不同。 如果说沈氏的千里霜香味像烟,风一吹就飘忽不定。那么周氏的药墨香味就如雾丝带一样,丝丝缕缕,遇风,会躲却不会散,体现了一个凝字。 何途深吸了一口,感觉那股香气从口鼻吸入,然后分成两缕,一缕往上去了脑部,一缕往下直达肺部。 舒坦何途满心满脑都只有这两个字。 他很肯定,沈氏的药墨和千里霜一样,有能令人提神醒脑功效。 不仅他,刚才说闻到香气的人,心里同样有着这样的猜测。 何途提笔,随手写下一个字,感觉这墨顺畅中带着一点阻力。 字成之后,他凝视久久。 旁边的人已经开始叫好,“好字” 他写的是瘦金体,他平时用墨,需要很好地控制,才能让字不显臃肿。刚才用千里霜,略好一些。现在用周氏的药墨,又更好一些。他没想到周氏的墨那么适合他的字体。 周蓁蓁看一眼,便知是他们两家的墨都偏向冷凝系有关。 一个字写完,何途心里对周氏的药墨生出了喜爱之情。 此墨,质地细腻不输千里霜,甚至更胜一筹,且经久弥香。墨色不是那么纯黑,似乎和它暗金色的外表一样,颜色像是暗金色 “何大人,如何了”徐仲言不得不出言相问。 何途转过头问周海,“你们的药墨还有别的功效吗如果你们周氏的药墨只有让人提神醒脑的功效,是无法赢的。” “何大人稍等。”说完这句之后,周海在人群中搜寻,一下子寻获了两人。 这两人,最明显的特征是一妇人眼中有疾,眼白部分,如谷粒般的红肿可见另一男子,颈脖处生痈。 沈律莫名不安,他想阻止,却又无力阻止。 周海对两人说,“我周氏这药墨可治汝二人之病疾,你们可愿一试” 两人近来被病痛折磨,早觉难忍,此时周氏少族长说给他们治病,又是在那么多大人的见证下,他们哪有不愿的道理。反正如果治不好,他们也不会吃亏就是。于是两人俱点了点头。 周蓁蓁接过何途刚才研好的墨,让妇人微微仰起头,她凑近妇人跟前,然后往她眼中滴了一滴墨汁。 “啊”妇人惊叫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 “快快,肯定是这药墨有问题,快请大夫来” “不不,我啊是因为好舒服,我的眼睛自打得了这个病就没舒服过了。”妇人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先闭眼,一会我让你睁开你再睁开。”周蓁蓁道。 妇人不住地点头。 周蓁蓁将墨汁递给周渊,“其实咱们这药墨的用法和沈氏的一样的,为了治疗效果好一点,内服外敷都给他用上吧。” 生痈的男子不住地点头,迫不急待地道,“麻烦你们了。” 周渊给他的背痈都敷上了墨汁,还兑了水给他服了一盏。 “多久能看出来效果”何途问。 “需要一刻钟。” “那就等等吧。” “沈氏的千里霜根本不用那么久。”有人低声嘀咕。 周氏这边的人没有说话。 半刻钟之后,就在大堂上,有人端上了两盆清水,妇人清洗过眼睛,男子将背痈周边的药墨墨汁洗去。 大家都盯着他们看。 此时妇人的眼睛已经明显没有红肿了。 她眨着眼睛,喜道,“我好了,我眼睛不疼不难受了。” 而男子颈脖处的痈已经消了大半,为了做对比,周渊在给这些痈涂抹墨汁的时候,故意留下了一个痈。此刻一对比,真的太明显了。 奇迹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不,不可能” 沈律只觉得脑中阵阵眩晕,别人没有说出口的话,难道他还看不出来吗周氏的药墨一出,处处优于千里霜,几乎就断了他们沈氏千里霜成为贡墨的可能。 沈沏扶住他,“族长,别灰心,没到最后呢。” “是的,还没到最后。”沈律这句话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周氏,果然不能小觑他只给了一点点机会,就差点让他们反败为胜了。 男子喜极而泣,“周姑娘,周少族长,我这痈病用你们的药墨能治好的吧求求你们,把剩下的那药墨卖给我吧我想治好我这痈病啊。” 说着,就要跪下磕头。 周海道,“这药墨不能卖给你,不过你可以每日去周家坊一趟,我让人继续给你用药,直至你这痈病痊愈为止。” “谢谢,太感谢了。” 何途这时也犯了难,香气可以说,各有千秋,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但这药墨的药效,周氏这边的药墨似乎更胜一筹啊。 其实他内心里是偏向周氏药墨的,无论是外型,还是其墨香,以及其功效,都太适合做为贡墨了。 似乎知道何途目前的心态一样,有人适时提出 “这两家的药墨,一个能止血,一个能治红肿治痈病,这如何能分出胜负来” “是啊,功效不一,这倒不好判定了。” “如果,我们周氏的药墨也能止血呢”周海忍着笑意说道。 “不可能”沈律几乎是失态一般地吼了出来。 如果周氏的药墨也能止血,那他们的千里霜就一点优势都没有了贡墨势必是选不上了。还有,他前几天还用了五十万两银子逼迫着周氏让出犀角,岂不是笑话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动了,实在写不动了,大家晚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卿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iyao1234 132瓶;卡星琳 28瓶;米奇是只喵 2瓶;22359348 15瓶;瑕疵 12瓶;爱看小说的听雨、昕昕 1瓶;夜伽 5瓶;晴空之夏 2瓶;百里灼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0、第七十章 第7章 霍东来尽管人在十里亭, 但一直都很关心周蓁蓁的情况,所以不断有属下一波又一波地传来衙门升堂的状况。 又一轮传信的到了, 亲信上前听取,完了之后一脸的怪异。 霍东来疑惑,“怎么了是不是公堂那边情况危急” 亲信吞吞吐吐地将消息道出, 衙门那边的情况是很危急,但危急的不是周氏, 而是徐仲言和沈氏这次怕是玩脱了。 霍东来听完也是一脸呆滞。早知道他们周氏这么能打, 他让他爹避开做什么呀,霍东来有一瞬间的后悔。 “周少族长, 你说你们周氏的药墨有止血的功能,能否试试”何途期待地问。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主意。 “当然可以。” 何途态度的转变, 让沈氏上下都心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沈衡最甚。如果千里霜选不上贡墨, 那他们沈氏为了它而从周氏手中购买的犀角怎么办 想起他之前还打算等他们沈氏的千里霜成为贡墨之后, 无偿征用被周氏李氏联手垄断的犀角。 现在,情况要反过来了。如果周氏的药墨被甄选为贡墨,那么周氏如果向何途等人提出炼制药墨需要用到犀角的话, 他们手上的这批犀角会不会被征用 他们顾忌着觊觎李氏整个产业的贵人,但周氏却不必顾忌其他。 一想到这里, 沈衡浑身一片冰冷。 那批犀角花了足足五十万两银子, 相当于他们整个沈氏全部产业总值的四分之一啊。 等等,如果周氏的药墨早就研制出来了,只是一直隐而不发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那就说明了那批犀角就是周氏针对他们沈氏的阴谋,太可怕了。 药墨的用法大同小异,趁着验证周氏药墨止血效果的空档,何途好奇地问,“你们是怎么做到让药墨其坚如防的我看沈氏的千里霜外型松散得很” 周海看向周蓁蓁,见她点头之后,便知这个能说。 周海笑道,“何大人,如果你真想知道,我让蓁姐儿给你说说”其实那些知识蓁姐儿都和他们说过,可他有些话听得云里雾里,怕自己来说的话,说得不完全或者有错处就不好了。 何途朝周蓁蓁看了过来,她也不怯场,当下就接话道,“何大人应该知道,药墨源于三国时期,后来因为战乱等原因,资料遗失严重,直至到了本朝,已无太多相关的资料留下。我们周氏对药墨的研究,的确是源于我七哥周宸去年年底所淘到的药墨方子。但后续我们对这方子进行了很多改进,即使是这样,现在这药墨仍旧不够完美,所以才会暂不命名。这个在刚才我们没给它取名的时候已经说过的。” 何途不断地点头,示意他往下说。 周蓁蓁道,“说起来,咱们所有的人对药墨的研究还是太粗浅。药墨,并不是说往里头不断加入名贵的中药就能成为药墨的,或者按着药剂的配方融进墨里就是药墨的,其实还要考虑成墨的环境对放入的药材的细微影响。怎么说呢,这虽然也是药墨。在很多眼中,但融合性不是那么好,就好比两件物品,并不是说堆在一起,混合在一起就行了的,那只是表面的融合。沈氏的药墨墨块松散,就有这个原因。” “药与墨之间,如果有个媒介,能将两物品完美嵌合融合。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最好。” 周蓁蓁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话将涉及到的晦涩的知识点诠释出来。 竟有这样的说法不过听着好有道理啊。众人心说。 “周六姑娘,你的意思是,你们周氏的药墨用了你口中的媒介是吗”何途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是的,我们周氏的药墨能其坚如防,就是用了一种媒介。在制墨方面,在场有不少行家,我就从药剂说一说吧。”周蓁蓁清了清嗓子,“药剂的配伍讲究君臣佐使,君药是针对所制药墨起主要药性的,不宜做媒介臣药辅助君药或者针对兼病佐药在配伍中也有针对君臣之药的不可取代的作用使药为引经调和药臣药和使药反而最适合做媒介。而制墨需要用胶,所以制造药墨,最完美的媒介非鹿角胶莫属。鹿角是药材,胶是制墨所需,故鹿角胶能完美地让药与墨融合。” “何为鹿角胶”何途连忙追问。 周蓁蓁笑了笑,不吱声了。 鹿角胶即梅花鹿或马鹿的角煎熬而成的胶块,异名白胶或者鹿胶,在本经中就有记载,偏偏族长太爷他们都没听过,可这里明明又有药王谷 这错乱的平行时空,也不知道那破作者怎么设定的背景。 何途这才意识到自己问到了人家的机密了。 “你的意思是,你们周氏的药墨其坚如防是因为里面加入了鹿角胶的关系” “是的。” “你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就不怕别人知道了然后去琢磨鹿角胶,制出新的药墨,和你们周氏就形成了竞争关系”这便是何途讶异的地方,这样的秘密,一般家族都恨不得藏着掖着吧 周蓁蓁笑道,“不怕的,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争放才是春。况且一方好的药墨,也不是易得的。而且诸位有心研究药墨,需要用到鹿角胶的,可以找我们周氏啊,保证价格公道。” 何途无语,这就直接宣传开了不过他也很欣赏周氏子弟这样开阔的心胸。 周蓁蓁说这些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药墨他们周氏此时已经是处于领先地位了,在三两年内,无人能撼动得了他们周氏在药墨上的地位。至少今年药墨做为贡墨的话,必有他们周氏一席之地 但蛋糕需要做大,市场需要培育,这些都需要制墨世家们的加入,一些大方向指导性的内容应该共享。 况且如果有很多制墨世家来买鹿角胶,能与周氏互通有无,对周氏来说不是坏事。 周蓁蓁的一番话,确实让今天特意来旁听的一些制墨世家们蠢蠢欲动。 “周六姑娘所言,也是你们族里的意思”何途问周海。 周海除了点头,还能怎么样,“是” 何途点了点头,他此刻对周氏一族的印象空前的好,他们不光只是说得好听,做得也漂亮。 经过了这一番,贺弦先是讶异周蓁蓁于墨道医道上的学识渊博,后又吃惊于她开阔的格局。 贺弦深深地注视着周蓁蓁,真是草莽之间起龙蛇啊。 沈律死死地盯着周蓁蓁。 从周氏的药墨渐露真容开始,他就开始怀疑了,周氏要么就是有了一个制墨的天才,要么就是得了一张完整的制药墨的古方。 现在看来,很明显是前者,而这个天才不是别人,正是周蓁蓁而且他还发现一个一直让他不愿意相信的事实,那就是周蓁蓁精通医理药理。她能制出那几种成药,靠的不仅仅只是现成的方子。她在这方面,有可能比沈春林还要出色。 发现这一点,沈律是又惊又怒。上天真是太厚爱周氏了,周蓁蓁,必须死 等沈律回过神来时,周氏药墨和千里霜同时试验止血效果,结果已经出来了,正好听见何途大笑的声音,“周少族长,你们周氏药墨止血的效果真是立竿见影啊” 周海谦虚地道,“何大人过奖了。” 无人开口问结果。 沈氏那边的人难得的沉默。 但周蓁蓁却不容他们逃避的,这是属于他们整个周氏努力得来的成果,他们理应享受。 “敢问何大人,我们周氏的药墨和沈氏的千里霜相比,孰优孰劣” 何途倒没什么为难的,他之前只是给贺家和沈氏的面子走这一趟,但不等于他就坚决地站在沈家的船上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是这场比试的见证者。两家药墨的香气,可以说因人而异,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但其功效,周氏的药墨确实甩千里霜一条街,胜出太多了。所以我宣布,周氏的药墨更胜于沈家的千里霜。” “徐大人,该判决了吧”周蓁蓁直视徐仲言。 周氏这边的人都很解气,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徐仲言。 周宸笑了,他没想到族人这么给力,真的。众志成城,扭转了局面。 一时间,徐仲言犯了难,他不由得看向王硕与贺弦。 王硕衣袖下的拳头都要捏爆了,徐仲言,你看过来是什么意思还指望他下场捞沈家这废物不成 这一役之后,贺弦能看出来沈氏麻烦了。但他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没做。背地里动用权势是一回事,但在场面上,遮羞布很重要。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不管你们之前什么约定,在我这里,我只想追回药典。” 众人纷纷转身往身后看去,只见沈春林虚扶着一位童颜白发的老者走进来。 周蓁蓁一下子就注意到他的手指,从他的手指间累积的黄褐色来看,这是一位长期浸淫医道之人。她突然想起,这位老者应该是药王谷的长老正是因为他的出面,这案子才会由儿戏转为郑重。他不出现,自己还差点忘了呢。 “沈律,你这是什么意思”周海问他。 沈律没有回话,倒是旁边的沈家子弟回了一句,“你们周氏的药墨更胜一筹,这并不代表什么。” “可是刚才你们沈族长可不是这么说的呢。”周海冷笑。 沈律终于出声了,“我们沈氏技不如人,我沈律认栽。周宸偷窃的事,我沈律愿赌服输,愿意承认他是被污蔑的,我也可以向周宸和周蓁蓁道歉。但是,你们和药王谷的事,我管不了。” 这番话,用词委委屈屈,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被强迫的呢 周海轰然大笑,“你们沈氏子弟唾面自干的本事我们周氏甘拜下风。” 周海话落,一时间,周氏子弟看向沈氏一族的目光充满了轻蔑。 沈氏族人脸色很难堪,却只能忍着。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短,所以有二更,再等等吧,估计一点左右能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楹小腂 5个;卿辞、松鼠班長、玫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易相逢 3瓶;unk17 19瓶;熊猫酒仙 18瓶;大懒喵、沉疴、janu 1瓶;安之一 8瓶;莫竹汐 7瓶;堕王子的青蛙、破式程、2659496、令尹、catty 5瓶;悠悠暖斜阳、guii、华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1、第七十一章 第71章 十里亭外 笃笃笃 霍东来坐直了身子, 侧耳倾听,一会之后, 他忍不住问亲信,“什么声音,你听到了吗” 亲信也侧耳听了一会, 才回道,“大公子, 我听到了, 似乎是马蹄声,而且像是很多马在奔跑的声音。” 霍东来眼睛一亮, 站了起来。 “来了大公子,来了”远处, 他安排放哨的属下朝他这一边奔跑一边嚷。 霍东来立即走出亭子, 往官道奔去。 官道上, 一队扬着旌旗的人马由远而近, 明黄色的旌旗上,一个大大地聖字,迎风招展。 队伍前面的人似乎是看到了霍东来, 马速渐渐降了下来,临近了, 双方都看清了对方的脸。 霍东来迎了上去, “袁公子,你来了我等特意在此相迎。” 为首的袁溯溟翻身下马,“我奉旨而来, 周蓁蓁何在” “此刻她正在府衙公堂受审” “走上马” 府衙公堂之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沈春林以及他旁边的那位老者身上。 “周蓁蓁,你别忘了你还牵涉进了一宗命案里。”那位老者说,“你将药典交出来吧。交出来后,我不为难你,还可向皇上求情,免你死罪。” “你是”周蓁蓁问。 呵呵,免她死罪好一招空手套白狼,这死人的罪名是他沈氏栽脏给她的,现在却要她拿他们口中所谓的药典来赦免他就那么笃定她必死 沈春林道,“这位是我师傅,药王谷的长老,人称韩长老。” 韩长老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那人因为服用了你研制的安宫牛黄丸而亡,你是逃不脱这责任的。” 周蓁蓁,“我手中没有你们所谓的药典。” 沈春林急道,“那药典是我好不容易寻获的,本想等着空闲了就送回药王谷给我师尊的。却不想只是暂放在我堂妹那里,却被周宸所盗。” “真如你所说的话,你们那所谓的药典已经不见了大半年,也不见你们沈氏找寻过,你们可真沉得住气。”周蓁蓁讽刺道。 韩长老又道,“安宫牛黄丸的药方是出自药典吧你研制的安宫牛黄丸吃死了人,药典在你手中无疑是明珠暗投。那样的旷世之著,就应该拿来造福苍生百姓才对,而不是放在你手中谋利。” 周蓁蓁心中纳罕,在她手里就是明珠暗投,非得给他才叫适得其所是吧又是一个和周盈盈一样的人,觉得这世上的事和人,除了他们自己,别人就不行 她问,“你们药王谷给人看病治病拿药不收钱” “要收钱的,只是收少量的。”沈春林强调后者。 周蓁蓁可不管他这个,“那不就行了怎么,别人收取药钱就是谋利,你们收钱倒是天经地义了” 沈春林一噎。 周蓁蓁干脆就不理会他们,而是环顾四周,“到此,此案中的是非曲折,我相信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能看得出来。从来都没有什么我七哥周宸从沈君瑜那里偷药墨方子和药典的事,反倒是沈君瑜从我七哥手中哄走了药墨方子,沈氏还贼喊抓贼,反过来污蔑我七哥。” “此刻”周蓁蓁双手一拱,“请徐大人裁决” 所有周氏子弟异口同声地说道,“请徐大人裁决” 或许是受到周氏子弟的震撼,周遭的百姓忍不住加入进来,冲着徐仲言喊了起来,“请徐大人裁决” 其余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 “大胆周蓁蓁,你敢逼迫公堂”徐仲言是又惊又怒的。 周蓁蓁道,“徐大人,事情的真相已经很清楚了。再来两人纠缠于莫须有的事,真的没有必要。对方也拿不出更多的证据来证明那所谓的药典是他们药王谷所有,并为我七哥所盗,以及最终那药典是到了我手中。” “对方是药王谷的长老,难道还会冤枉你们不成”徐仲言几乎是脱口而出。 周蓁蓁冷笑,“原来在这里不是讲究证据,而是讲究身份地位的呀。你们宁愿听信他信口雌黄的原因不过是他披着的那层药王谷长老的身皮子罢了。” 韩长老气道,“周蓁蓁,我不会无缘无故冤枉于你。我徒弟说了,他得了药典就是得了。且你一个连师从都没有的人,突然间就会制药,不是倚仗着药典还能有什么原因难道天纵奇才无师自通吗” 周蓁蓁点头,“对,就是天纵奇才无师自通。” 呵韩长老冷笑。 “你还别不信”周蓁蓁朝王硕贺弦走过去,“王大人,你不是想知道四为句后两句吗” 王硕呼吸急促,他觉得周蓁蓁这句问话就如同天籁之音,“是的,我非常想知道它后面两句是什么。” “你觉得这世上,除了千行,有人能完美接得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后两句吗”周蓁蓁又问。 王硕铿锵有力地道,“不能,非他不可,任何人接,都有瑕疵。” 周蓁蓁眼波一转,问他,“那严老太傅呢” 静默,周蓁荼这名讳一提,全场静默。 这是让他评价他的师座啊,一时间,王硕感觉到喉咙干涩,他似乎听见自己缓缓地吐出几个字,“他也不能。” “那如果,我能完美地接下后两句,能不能证明我就是千行本人”她本不想再用这个名字的,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 王硕瞪大了眼,“你是千行”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沈律更是震惊,难怪啊难怪,无论他们怎么查,都没办法查出关于千行的蛛丝马迹,原来他和沈衡一样,都犯了灯下黑的毛病。周蓁蓁,这是什么妖孽啊 “哈哈哈,你说是就是吗”他绝不信,“我不知道千行为什么不愿意出现在大众跟前,虽然她只写了一本神童,但这样的文学造诣,绝非你一黄毛丫头能拥有的。而且,四为句,你十来岁的黄毛丫头,哪里悟得出来”苍天啊,佑他沈氏一回,他只希望周蓁蓁不是千行,他愿折寿十年啊 “呵呵,我说了没有药典,我能研制出安宫牛黄丸、复方金银花颗粒、乌梅丸这些药全凭天赋,你们要质疑 我说我是千行,你们也要质疑。你们还能相信什么”周蓁蓁冷声问。 众人关键是你说的太不可思议了。 王硕急急地追问,“你说你是千行,四为句的后两句是什么” 沈律觉得王硕真是疯了,这样的谎话都相信。 贺弦只是狐疑地看向她,经过今天,他对周蓁蓁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她不是信口雌黄之人,但是,可能吗 王硕才不管他们的想法呢,现在他只要四为句的后两句,谁给他,他就信谁。 “四为句可以告诉你,但我需要强调的一点是,四为句的创作人是张载,而非千行。”周蓁蓁觉得这样,才能对得起大儒张载一丢丢,不然她的良心会痛。 “好,我记住了,请说。” “你听好了。这原话便是,读书人为何读书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在场的所有人,有人或许看过神童,知道前两句,但无一不是第一次听到完整版的四为句。 毫不夸张地说,对读书人来说这四为句一出,真的如同滚滚惊雷在耳旁炸响,让他们头皮发麻。 不识字的老百姓听了,也觉得这四句话气垫磅礴得很,甚至不少人跟着喃喃有词,准备学会了记住了然后回去将之教给家中的子孙。 “是了是了,四为句的后两句就应该是这样的。”王硕痴迷地将它诵读了一遍又一遍。 几乎所有人在此刻都如痴如醉。 沈律忌妒地看着这一幕,为什么,为什么说出这一番话的人不是他沈氏子弟 “她说了,四为句乃张载所作,又不是千行所作,你们干嘛那么激动。”沈氏族人带着酸气说道。 他旁边立即有人怼道,“她是千行也很厉害了啊,那么多人喜欢神童这本书,她还不厉害吗” “即使她是千行,那又能证明什么” “说得好,我是千行的话,能证明什么呢”周蓁蓁接着道,“千行的身份,够不够证明我天资聪颖有个聪明的脑袋瓜” 漫天神佛,原谅她的自大,咳咳。 众人沉默,这个还真的不能否认。 即使刚才他们不知道她为什么将四为句推脱到神童的主角张载身上,但谁又能否认张载是她所创作的呢 特别是王硕,自三岁入学,经集史册早已烂熟于心。同一辈人中,他视祝良为唯一对手。可他自忖,再过十年,他大概都无法说出这一番话来。 王硕深吸了一口气,对周蓁蓁说道,“周六姑娘,我相信你是千行。” 王硕不去管那真相,既然周蓁蓁说她是千行,那他就当她是。 王硕顿了一顿,“周六姑娘,我欠你一个人情,欢迎你随时向我讨要。” 他说的话很中听,周蓁蓁心中不为所动,这一切的一切,可以说是因他而起。 当然,没有王硕,他们周沈两家之争也迟早会暴发。但或许有了时间,她慢慢布局,把握会更大一些,不至于如此仓促应战,甚至一直都提心吊胆的,担心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 王硕的话,等于印证了周蓁蓁那句天纵奇才无师自通的话,甩了药王谷好大一个耳光。 “韩长老,经过刚才的事,你应该相信,真的有天纵奇才无师自通的人存在了吧”周蓁蓁直面韩雨。 韩雨铁青着脸。 “我想说的是,世上的事无奇不有,千万不要以自己浅窄的眼界去揣度别人。你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 “你们药王谷不要见到一点好东西,就想据为己有。别说我所传承的医理药理有极大可能并不是出自你们药王谷,即使真的是出自你们遗失的那本药典那又如何我可曾用之来害人如果药王是个敝扫自珍的人,也就不会有你们的存在,也不会有药王谷的存在。医家药道,存在于天地万物之间,非一门一派一国所独有,药王谷也不能。最后我问你,你就那么相信你的徒弟不会撒谎吗” 王硕一愣,仔细品尝周蓁蓁这番话,心中似有所得。 贺弦只觉得药王谷的脸被打得啪啪作响。 贺弦深深地看着她,沈氏逼迫她是没错的,但错就错在一直以为她是小菜蛇,谁知逼她现出真身之后,才发现她是一条大蟒蛇。 被周蓁蓁这么一顿羞辱,韩长老将信将疑,“春林,你来说,你到底有没有找到过药典” 沈春林牙关紧咬,一口咬定了确实寻得了药典。 看着这一幕,周蓁蓁完全不为所动,沈春林在这事上是欺骗了他,但韩长老真的是毫无所觉吗 “贺弦,我要走了,你走不走”王硕得了四为句的后两句,他坐不住了,他此刻只想赶紧回京。 至于沈氏,他是连搭理都不搭理的。关于四为句的后两句,在刚才的情况下,周蓁蓁可以完全不说的,但她最后还是说了。这里面可没有沈氏什么事,他也不会将功劳记在沈氏头上。他还是原来的观点,想从周蓁蓁口中套到四为句的后两句并不难,肯定是沈氏和周氏太不对付,人家才不愿意卖他人情。搞不好他一直在庐江耽搁,都是受沈氏的连累。所以他完全不觉得自己这行为像是拔那啥无情的渣男行为。 贺弦尚未回答,一旁的沈律闻言,看了过来,“贺四公子”眼里满是祈求。 贺弦垂下眼,点了点头,“走吧。”从一开始他就说过,是为四为句而来,这些日子,他也帮了沈家不少,并不觉得对沈氏有所亏欠。这一局,沈氏的布局各方面已经做得很好了,奈何周氏那边棋高一着。 “周六姑娘,我刚才的话,一直有效。”王硕说完这句之后,就往大门走去。 周蓁蓁的视线落在两人离去的背影身上,没错,刚才的一切都是她故意的,她知道王硕得了四为句一定就会立即离去的。 他们走了之后,一来去掉沈氏的盟友,可以更好地收拾沈氏。再者,曾老夫子以镜水先生一起刊印的会试试题选已经准备发售。如果王硕贺弦等人一直逗留庐江的话,见到那册试题选,有可能会心生警觉,然后坏事,为了预防万一,这两人最好还是离开庐江为好。 沈律面如死灰,这一局,他们沈家棋差一着,输了。不,他们还没输,只要在下一个案子中将周蓁蓁除掉,那他们沈氏损失那么多,也是值得的。 关于药典盗窃一事,最后是沈君瑜苍白着脸,出来背锅,说其实药典在她手上时,早就遗失了,她是太害怕了,所以才将锅甩给周宸的。 这下,真相大白。 但沈君瑜的名声也毁得差不多了。 庐江双殊,沈君瑜废,周盈盈,此刻也正被关在周氏宗祠呢。 出了公堂,两人略作收拾,就往庐江码而去。 半道上,他似乎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贺弦脚步一顿,他没想到袁溯溟会为了周蓁蓁京城赶来。 他算了算,从周蓁蓁出事,到得知消息,再到抵达庐江,袁溯溟只用了五六天时间,真是快啊。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好累,去洗洗睡了,大家晚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松鼠班長、玫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酥星星 5瓶;萌果小雅 3瓶;guii、华少、呜呜呜我爱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2、第七十二章 第72章 韩雨犹豫了一下, 朝周蓁蓁走了过来,“此事是我偏听偏信误会了你, 实在是对不住。” “我接受你的道歉。” 韩长老欲言又止,其实他是有些话想问问周蓁蓁的,但显然之前他的一些做法将人给得罪了。 周蓁蓁说完那句就断了话头, 无视他欲言又止的神情。 最后,他只能无奈地走开了。 “徐大人, 您这下可以判决了吧”周蓁蓁执着地追问着这个问题。 情况发展到这, 已经真相大白了。他的作用不过是人形图鉴,但也正因为他官方身份, 所以她要他亲口说出棺盖定论的结语,要一句官方承认整件案子中她七哥周宸是被冤枉的。 周蓁蓁的逼问让徐仲言又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他看向沈律, 但沈律眼观鼻鼻观心, 显然也没有什么好点子了。 王硕和贺弦相继离去之后, 徐仲言也是大感不妙,但他和沈氏牵扯太深了,相互间都握有对方的把柄 他心里叹气, 既然不可能弃它而去,那就只能共同御敌。 “本官宣布”他顿了一顿, “沈氏沈君瑜告周氏周宸偷盗沈氏千里霜药墨方子以及药典一案, 系属诬陷,周宸无罪释放另,受其牵连的人周蓁蓁蛮洗脱同犯之罪名” 周氏子弟全都神情肃穆地注视着这一幕, 等徐仲言最后一个字落下,他们发出狂欢的尖叫声。 “太好了” 徐仲言顿了一顿,继续道,“而原告沈君瑜藐视本朝律法,无中生有诬告他人,获反坐之罪来人,将诬告者沈君瑜押下去,即日施行。” 随着徐仲言手中的判签落地,旁边走出来两位衙役,将她反手一押。 “爹”沈君瑜心中害怕,眼中含泪地看着她爹。 沈律不忍看向女儿,撇过头去。 反倒是沈衡忍不住向前,“君瑜” 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啊。 几乎所有看向周蓁蓁的目光都带上了情绪,或钦佩,比如周氏子弟比如围观的老百姓:或厌恶,比如沈氏族人。 彪啊这一局,周氏大逆转,赢得漂亮。 周海周渊等知晓内幕的人,心中是既感激又骄傲。他们深深地意识到,如果没有周蓁蓁,他们周氏是斗不过沈氏的。这一局必输之局,可以说这一局全凭她一己之力扭转了乾坤。 “七郎,你听到了吗官府终于判了,你是冤枉的”周海忍不住握住了儿子的手。 “爹,我听到了。”他身上被诬陷的罪名终于洗脱了,周宸只觉得全身上下,从来没有过的轻快。 “走,咱们这就回家” “对,回家,族长太爷他们都在家等咱们呢。” 周氏一族的人簇拥着周宸和周蓁蓁,就想往外走。 “慢着周宸可以走,周蓁蓁不行,你们忘了她身上还背着一起命案,本官可没忘”徐仲言冷酷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沈律冷冷地笑了,他的心就已经麻木了,现在的他反倒显出了超乎寻常的冷酷。 周氏一族的人都惊呆了。 “来人,将周蓁蓁押入套牢,明日再审”徐仲言冷漠地下令。 徐仲达此话一出,周氏一族的人就如同全被掐了脖子一样。 “海大爷,怎么办”周氏的一个小伙子低声问。 所有人都看向周海,像是身体里住了一团火,似乎周海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周氏一族的人此刻是前所未有地团结。 “我没事的,大家先回去吧。”周蓁蓁道。其实她心里并不如面上表现的那么轻松。以她对沈律的了解,她知道今晚她会很危险。但是,没有办法,避不开。 没事吗沈律冷笑。今晚他就让人动手,给她来个畏罪自杀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对周蓁蓁这样的人,就得一丝机会都不给,才能将她给摁死。 “徐大人,这事还要好好查一查吧,不要冤枉了好人。” “是啊,三秦药庄的药很好用的,我不想以后都没得用了。” 民众百姓们忍不住自发地替周蓁蓁求情。 这些人都忘了他们求的徐大人刚才是若有若无地帮着沈氏的,也不算忘了忘了吧,主要是他们以为沈君瑜诬陷周氏兄妹偷盗的案子已经结束了,现在已经是另一起案子了,他应该不会那么针对周氏才对。 徐仲言嘴角抽了抽,不想理会这些屁民。 啪“不要废话,将人押下去” 两名衙役上前,拿住了周蓁蓁。 “慢着”一道好听的男低声从外面传来。 徐仲言端坐在公堂之上,一眼就看到了来人,而沈律此刻也正是最敏感的时候,他俩几乎是同时发现来人的。 袁溯溟沈律沈衡几乎惊跳起来。 众人不由得回头,看到那样的排场和阵仗,都忍不住摒住呼吸。 和众人面向公堂不同,周蓁蓁被衙役押着,是面朝大门的。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时,她下意识地抬头,正好看到袁溯溟穿着正式的朝服,逆着光,朝她走来,他身后跟着好些地方官员,后面还有一群威武的侍卫。 两人的目光瞬间就撞到了一起。 袁溯溟会从京城赶过来,说实话,周蓁蓁还是很惊讶的。从她入狱到今天提审,也只是短短五天而已。她以为纵然他想来,估计也是赶不及的。 袁溯溟走进来,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迅速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见到她真的没事,他整颗心才放下了。 虽然这一路,他听霍东来简短地说了一下今天升堂的经过,得知她并没有受委屈。不仅没有受委屈,他们周氏还将沈氏节节逼退,甚至最后奠定最后胜利的一脚都是由她来完成的。但没有见到她人,他心里始终不踏实。 特别是听完她在公堂上的表现之后,他是深深为她感到忧虑。别人只看到她大杀四方的威风,而他已经看到了她身后的危机四伏。他很庆幸他今天赶到了,不然当初的话恐怕会一语成戳。 “袁公子,何故阻碍本官办案”徐仲言端坐在主位上,忍住心中的恐惧逼问道。那么多的官员,他甚至能从中看到一两位脸熟的上官。 袁溯溟站在堂上,远远地迎视徐仲言,笑了一笑,然后从广袍袖口中拿出一卷明黄色的聖旨,将圣旨捧至额心的高度以示尊敬,同时扬声道,“有聖旨,百官万民见旨如朕临,跪下听旨” 见了聖旨,徐仲言脸都绿了。 徐仲言和主薄尉官等人从位子上走下来,跪下,而其余人则就地跪下,口呼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眨眼的功夫,公堂上就跪着黑压压的一片,所有人都只看到个后脑勺。 众人跪下之后,袁溯溟打开聖旨,高声朗诵“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兹有庐江周蓁蓁,年幼聪慧,药理超群,朕闻其不慎因安宫牛黄丸牵涉人命官司入狱。朕闻之甚是心痛,怜其才,命袁溯溟传旨,令阮诩为钦差大臣,出巡庐江,亲办此案。切忌办案须公正严明,毋枉毋纵钦此” 袁溯溟收了聖旨,又道,“令,传朕口谕,在审案期间,特允周蓁蓁不入大牢,在家听候传唤。” 安宫牛黄丸救了太后,本应封赏周蓁蓁的。但她当时已经牵涉进来命案之中了,故才下了这道聖旨,先保住她的命,至于其他的,只能日后再说,当然也就不好封赏于她了。 “蓁姐儿有救了,蓁姐儿这下没事了。” “有救了有救了,周东家这回会没事的。” 听完旨意,周氏族人和老百姓拍手称幸。 周蓁蓁凝望着袁溯溟,为了讨要这道聖旨,他一定费了很少力吧 袁溯溟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心念一转,隐约猜到她的想法之后,他持着聖旨的手不由得一顿。 此旨意的偏向性已经很明显了,在场的人有不少人精,自然能听得出来。 他们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觉得袁溯溟手眼通天。 对于徐仲言沈律等人来说,此刻涌上他们心中的是一阵无力感,开局是由他们开局,还开得挺好,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完全超乎他们的控制了。 尤其对沈律来说,那种无力的坠落感更严重,事情往恶化的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着,偏偏他无力阻止,那种失控的灭顶的感觉让他心发慌。 沈律凝视着袁溯溟和周蓁蓁两人,真是情深义重,真是手眼通天啊。他甚至不由得怒视周海,为什么,你周氏这么厉害为什么当初不表现一下却要装出一副软弱可欺的软柿子模样你早说你们周氏这么硬气啊,他们沈氏换人欺负还不行吗 沈律愤怒极了,连徐仲达再次犯蠢都顾不得理会了。 徐仲达凝视袁溯溟手中的聖旨,“袁大人,能否将聖旨给本官过目一下。”他提出这要求,还是因为最终还是不甘心罢了。 阮诩讶异地看了过来,“竟然敢质疑聖旨,徐仲言,你是第一个” 徐仲言虚弱地笑笑,“袁大人和周蓁蓁私交甚笃” 袁溯溟冷哼一声,还没说话,旁边的安庆府府丞陆铭就斥骂出声,“徐仲言,你大胆竟敢质疑袁大人手中的聖旨你不相信袁大人,难道也当我们这些上级是摆设吗”如果聖旨有假,他们岂会跟随他办事 袁溯溟道,“如果徐大人怀疑聖旨有假,大可上京到皇上跟前告我一状。” 徐仲达哪里敢想阅览聖旨的要求自然不了了之。 阮诩道,“鉴于本官刚抵达庐江,对于案情的详细情况尚未了解,案子明日再开审”这是阮诩端坐公堂后,妈徐仲言代之,下的第一个决定。 听到明日再升堂审案,不少人都面露失望之色。 “明日巳时准时升堂”公布完时间,阮诩便一拍惊堂木,宣布退堂,“退堂” 老百姓们相继离去,颇觉意犹未尽吕,他们三三两两谈论着今日公堂上发生的事,因为实在是太精彩了。 这次,周宸和周蓁蓁离去,终于没有人再阻拦了。 出了衙门,袁溯溟身上传旨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而阮诩和陆铭等人还得为明日的升堂做准备,故他们一行人便一分为二。 周海出于客气,邀请袁溯溟到周家坊作客。 不料他一口答应下来,倒叫他意外了一下,不过他看了周蓁蓁一眼,识趣地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周家坊,周海亲自送走马冬梅。 “今日之事真是多亏了你帮忙。”周海对马冬梅说,他对马冬梅也是真感激,如果不是他,一般的讼师,恐怕难敌方琼,对他们周氏开局不利,后面会怎么样还难说呢。 “周少族长过奖了,这事我也没帮上什么忙。”马冬梅不好意思地道。 下半场,几乎由周氏一族以及周蓁蓁控场了,他完全插不上话。不止他,方琼也是一样的。这么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是那么没用而是友军太强了,省了他老大的力气,才让他变得没多大用武之地。 “诶,小马哥你太谦虚了,都有功劳,大家都有功劳。对了,你娘的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 另一厢,袁溯溟送周蓁蓁回去。两人一路,颇有些相顾无言的感觉。 这时,他的一个属下来汇报事情。 周蓁蓁自觉后退几步,袁溯溟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专心听取属下的汇报。 周蓁蓁就是觉得他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她疑惑地连扫了几遍。 阿誉适时出现在她身边,“六姑娘是觉得公子走路的姿势不对” “你知道怎么回事”是受伤了吗其实并不明显,只是她比较细心。 “公子五天之内连轴转,几乎都是在马上度过的。”从京城到承德皇家围场拿圣旨,再从承德到太原府寻阮诩,然后再到安庆府转庐江,这一路来,连他这么个皮糙肉厚之人,都吃不消,何况公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一更吧。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卿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弦音青柠、唐弦羽、爱尔、暹罗、36250477 10瓶;696329 8瓶;米奇是只喵、、药咖秀、小叶子 5瓶;笺心 4瓶;左颜依旧 3瓶;晴空之夏、aggie、jessie、也无风雨也无晴、令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第73章 四五天时间都在马上那大腿内侧不是都被磨破皮了周蓁蓁下意识又朝他腰腿看了一眼, 难怪走路有点怪异。 她这才注意到,许是四五天连日奔波的原因, 其实他现在的样子,真的是风尘仆仆,仔细看, 还能看到他发际的小细发都打结了。 推人及己,周蓁蓁突然意识到, 自己呆牢里四五天, 久不梳洗,身上也沾了一股味。还有, 她能感觉自己脸上油光满面的了。 她此刻庆幸自己不是大油皮,否则这五天, 光靠帕子沾点水擦脸, 早成了大油田。 袁溯溟对她的视线很敏感, 正好属下也汇报完了, 他就朝她走过来。 周蓁蓁很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之前她的注意力不在这上头,现在注意到了, 不由得浑身不自在。 他走近了,周蓁蓁注意到他脸上布满了细细灰尘, 特别是他右边鼻翼旁黑黑的一点像颗痣一样粘在上头, 他左边的鬓发角那里还杂着一小碎纸。 他们此刻见到的算是相识至今对方最狼狈的一面了吧 现在两人就如同老鸨落在猪背上,谁也别笑谁黑。 袁溯溟感觉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脸上,不经有些疑惑, “怎么了” 周蓁蓁想将手帕递给他让他自己擦一擦,但想到她的手帕这几日一直在用,有点脏了。她顿了一顿,对他说,“你右边的鼻翼有个不知道是啥的黑点。” 闻言,他伸手一揩,鼻翼处的黑点就出现在他食指上,“嗯,确实有,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上的。” “那个” “嗯” “你左边的鬓角发里也粘了一点白白的东西。” 他伸出手捋了捋,没捋下来,那白碎纸反而越躲越深了。 “我帮你吧。”周蓁蓁脱口而出。 袁溯溟的左手顿了顿,道了一声好。 周蓁蓁说出那话之后,才意识到这里是大乾朝,这样的举动好像有些过于亲密了 但他已经在她跟前半蹲下了,而此时,阿誉拉着周渊站得远远的,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他们的状况。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用左手拔开他浓密的鬓发,然后伸出右手将那丁点碎纸片从他头发上拿下来,然后微微退开,“好了” 为避嫌,周海还是安排周渊跟着的,总不能让他们孤男寡女地呆一块。 此时从周渊的视角,觉得他俩站得太近了,他连忙挣脱阿誉的纠缠,然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袁大人,你一路辛苦了,我们少族长请你到我们族里暂作洗漱。” 袁溯溟早在周渊飞奔过来时,就已经直起身来了。周渊的话落,他不由得看向周蓁蓁。 周蓁蓁此刻确实有些受不了自己脏兮兮的样子了,“那我也先回去洗漱一番。” 这一日的周家坊并不平静,甚至连族学都难得放假了。 一切皆因徐仲言升堂开审周宸盗窃一案时,族长太爷虽然没去府衙旁观升堂,但有族中年轻的小伙子负责不间断地往回传递着消息。 宗房聚集了很多族人,所有的人的情绪都随着每一次传回来的消息起起伏伏。 当第一个消息传来,说升堂之初,他们周氏请的讼师马冬梅与方琼你来我往打成了平手,他们立即松了一口气。 方琼的大名他们都有所耳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讼师对上大名鼎鼎的大状,不仅外人,包括他们这些族人都没抱什么希望。 但消息传来,马冬梅面对方琼竟然没有败下阵来,当然,也没有赢,但所有人都满足了,毕竟是有了一个不错的开端不是 第二个消息传来时,他们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周宸,宗房小公子,在面对沈氏的节节进逼时,为自己为周氏不受到诬蔑,宁可性命不要以死证清白。 幸亏有个衙役扯了他一把,他人没事,只是额头破了一个窟窿,流了不少血。 后来,当他们听到周氏的药墨竟然打败了沈氏的千里霜,获得墨务官何大人等的交口称赞时,都恍然了,原来他们周氏在药墨的研制方面这么厉害了吗 还有周蓁蓁,她在升堂后半场的表现,不止惊艳了公堂之上的众人,也深深震撼了他们这些等候消息的族人。 她就像一个英明的掌舵手,不畏强权,不惧艰难险阻,驾驶着周氏这艘航船直指困境问题的关键与薄弱点,通往直前。 最后这起盗窃案,他们周氏赢了。 这一波三折的剧情起伏,堪称一出大戏。但听完之后,所有人眼睛都湿润了,赢得太不容易了。 紧接着,他们油然而生的是强烈的宗族归属感与自豪感。 此刻,他们为自己生于周氏,有幸身为周氏族人而骄傲。 谢氏这边也派下人去宗房听消息,完了再传回来给她听,而她的情绪起伏却是和族人相反。 谢氏脸上的笑容是渐渐消失的。当听到最终周蓁蓁还是因为牵涉进了人命官司被继续关在大牢时,笑容还昙花般的盛开了一会。等京城袁家袁七公子持着聖旨来救周蓁蓁的消息传来,她便彻底没了笑容,最后她砸了一套茶杯。 “真是苍天无眼啊周蓁蓁怎么就被放出来了呢”情绪起起伏伏,谢氏最终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泪水。 就在这时,一位身姿修长的少年郎出现在门口,疑惑地问,“娘” 屋里伺候的丫环惊喜地道,“大夫人,是二少爷回来了” 谢氏迅速转头,“寄儿” 丫环建议,“大夫人,你和二少爷移步东次间说说话吧。这里我让人打扫打扫。” 谢氏胡乱地点着点,母子二人来到东次间。 周寄笑问,“怎么了这是” “寄儿,你妹妹,被关进宗祠了啊” 在谢氏的叙述下,周寄得知了近段日子家里发生的事,知道了他娘和妹妹这段时间受了不少委屈,更知道他妹妹周盈盈竟因为小二房的周蓁蓁被宗房太爷下令关进了宗房。 具体原因未知,谢氏只知晓宗房给出的罪名是罔顾宗族利益泄露宗族机密。 说完了这些事,谢氏的情绪总算平复了一些。儿子回来她终归是高兴的。然后她不由得将心神放在儿子身上了,“对了寄儿,你回来怎么也不派人通知一声,也好让为娘去迎一迎你。” 周寄笑笑,“儿子是和二叔结伴回来的,所以就没有惊动祖母和娘亲。” “你二叔周涎”一提起小二房,谢氏心情就不好。 “嗯,儿子是在安庆府遇到二叔的。二叔当时见到了祖母派去寻他的人,说六堂妹出事了,我们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 “那就是个祸害,遗千年,死不了的。”谢氏又忍不住说起周蓁蓁的事来,“你说她的运道怎么就那么好呢,要是你妹妹有她一半的运道,也不至于写封信都被发现,最后还被关在了冰冷的宗祠里。” “娘,别多想了。来看看爹和大哥托我带回来给你和妹妹的礼物。”周寄顿了顿说道,“晚点我走一趟宗房,争取让族长太爷将妹妹放出来。” 谢氏不住地点头,“你尽力而为吧。我去给你准备热水和吃食” 周寄心一暖,“娘,那些活就让下人去干。” “那我也得盯着,省得那些人做事毛手毛脚的做事不上心。” 庐江码头 开船前,贺弦终于知道袁溯溟赶来庐江干什么来了,持着聖旨来保周蓁蓁。 从个封迟来的家书里,他也得知了这聖旨的由来,几个皇子及长公主相斗,最后倒叫袁溯溟的姑母捡了便宜,凭着一颗安宫牛黄丸得了救驾之恩。这才有了这道聖旨。 可惜,这封家书来得太晚了。要是早一些的话不过算了,他们已经拿到了想要的,对除掉周氏一事,他可无不可,现在麻烦缠身的只是沈氏。 不过,他转而一想,那聖旨下得也太巧了点,有没有可能是袁溯溟设下的一个局 不得不说,你的敌人才是最了解你的人。 随即贺弦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如果真的是局,这其中有太多需要环环相扣的地方了。 首先这一局中必不可少的道具就是安宫牛黄丸了。救了太后娘娘的安宫牛黄丸应该是周蓁蓁给袁溯溟的,然后辗转到了他大姑母手上。按照他推测的思路,那岂不是袁溯溟他们在庐江时就预知了这一切 不可能的,他俩又不是神仙,哪能预料到后面的事呢,况且当时袁溯溟离开庐江的时候,周氏的祸端还没显露出来呢。 这么一想,他便打消了他心中的怀疑。最终只能将这一切归结到周蓁蓁的好运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家信,吩咐道,“将这消息给沈氏送过去,省得他们觉得贺家太过无情。” 沈氏宗房 贺弦传的信很快就到了沈律手中,他看完之后,久久不语。 “大哥,将那批犀角给出了吧。”沈衡忍不住道。 沈律默默点头,尽管他对犀角卖出去的预期很不乐观。 “可以做准备,但在周蓁蓁案子结束之前,就别去自取其辱了。” 能大量吃进犀角的势力不多,但肯定都不傻。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那批犀角是怎么来的,顾氏盛氏等大家族估计都门清。现在周氏势盛,他们避沈氏都不及呢。加上那批犀角又是以那样的手段弄来的,他们肯定是不会沾这脏物的。 他沉吟半晌,问道,“对接下来的事,你怎么看” 他大哥竟然主动问计沈衡一惊,不由得凝神朝他望去,他大哥一直以来给他的感觉都是运筹帷幄的强人形象,但现在在烛光下看,一瞬间看着竟然苍老许多。 沈衡顿时心有戚戚,和周氏斗,真是太耗心力了。 “你之前说得对,和周氏斗,真的越来越吃力了。”沈律苦笑,“大哥后悔没有听你的,但现在开弓没有回头箭,再难咱们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大哥不必过于悲观。”沈衡咬牙道,“大不了,大不了就损失这一批犀角。咱们沈氏底子厚,还损失得起。” 沈律摇头,“没到那份上。明天的案子,如果合我们预期的话,那就不算输。” “大哥,到了现在,一动不如一静,不如咱们就先静观其变吧”沈衡建议。 沈律缓缓地摇了摇头,问他,“你觉得阮钦差能破解得了那案子吗” “应该不能吧”沈衡迟疑。 “你看,你现在都不像之前那样,有十足十把握了吧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周蓁蓁此人一身的本事也不知打哪学来的,并且运道怪异,常能诡异地化险为夷。你知道吗本来我是打算今晚在牢里动手将她除去的,这念头刚动,聖旨就到了,皇上那道口谕就像是针对我那心思一样” 沈衡吃惊地张了张嘴,“那大哥你意欲何为” 沈律默默地看着沈衡,“我打算将莫大的尸体给毁了。” 沈衡一惊,“大哥这样悲观”他这是完全不看好这一局能困住周蓁蓁啊。 他又问,“一定要这样吗”他们的赢面还是很大的啊,这样做等于放弃了通过这起人命官司制裁周蓁蓁的机会。 “是的,一定要这样。这样做,并不是说就是放弃了通过这起人命官司来制裁周蓁蓁。我们可以伪装成周氏的人毁尸灭迹” 说着沈律站了起来。 “正如刚才我说的,周蓁蓁这人不能以常人度之,我寻思着,不能给她一丁点的机会。周蓁蓁的安宫牛黄丸救了太后娘娘,如果此案查出最终与她无关,这药一定会有莫大的造化的。唯有将尸体毁了,没有了死者的尸体,他们就永远解为开莫大的死亡之谜。对周蓁蓁对安宫牛黄丸来说,就永远都是一个污点,伴随一生的污点。” 说完,沈律还叹了一口气,“即使这样,我是担心这个决定下晚了。” 沈律的声音难掩担忧。 晚沈衡一愣。 “安排人手吧,如果有机会就毁去,如果找不到机会,就算了,然后回来。”然后明天的案子,听天由命 徐府 还没入夜,徐仲言喝得酩酊大醉。 看着他爹这样,徐汜也很难受。 他一开始并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将周蓁蓁踩入泥底而已,他就是见不得她得意的样子。但周氏怎么就那么命硬呢,这样的局都能被他们破了。 昨日,他们徐家原先眼看着就要登上贺家的大船,从此平步青云。今日,贺弦王硕抽身离开,他爹却要为徐家的出路发愁。只是一日之差啊。 “儿呀,这次咱们徐家可能要栽了。”徐仲言醉醺醺地说着胡话。 不会的,徐汜摇头,他还有陈粲这个好友,贺家不会不管陈粲的只要贺家肯伸手拉他们徐家一把,这点事情就算不了什么。 对了,还有即将到来的会试。徐汜发誓,他这次一定要努力考个好名次,争取名列前茅。然后与陈粲一起进京,攀上贺家这棵大树。这样的话,霍家就会有所顾忌了。等他金榜题名,封官授爵之后,他就能庇佑徐家了。 周氏四房 周蓁蓁回到四房第一时间就是去萱北堂见了她祖母,报个平安。 看着这个孙女,何老安人心中五味杂陈。今天也在宗房呆了一天,她从来没有一刻那么真切地意识到,她这孙女真的不一样了,他们四房飞出了一只小凤凰。 何老安接受了她的请安,“我知道你还有事,就不多留你了,先回去梳洗吧。” 周蓁蓁点了点头,“那等事情完了我再来看您。” 今日老二周涎和二孙子周寄都回来了,她本想一起吃个家宴的,但一想到她这孙女身上还背着一起人命官司,便作罢了。还不知道明日升堂会怎么样呢。哎,子孙多了,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今日云霏和云喜今日同样一直呆在宗房听消息,所以蒹葭馆早早就备下了热水吃食,周蓁蓁一回来就能用了。 足足换了两回水,周蓁蓁才觉得自己洗刷干净了。当她出了耳房,由着丫环们帮着绞干头发的时候,门外传来周宪的声音。 “姐,姐,你回来了姐” 周蓁蓁将门打开,她此时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头发半干披肩。 “你这么快就放课了” “今天族学没有开课,我们都在宗房听消息呢。姐,我都听说了,你太厉害了” 这时有丫环来报,“姑娘,饭食准备好了。” “来,陪我一起吃点。”周蓁蓁招呼他。 周宪摸了摸肚子,觉得确实有些饿了,就老实跟在他姐身后。 这一顿饭,周宪总忍不住想说话,但家教使然,食不言,所以他只能一边吃一边不住地拿眼看他姐。 好不容易吃完,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姐,我刚才在院子里碰到二堂哥了。” 二堂哥,周寄周蓁蓁算了算时间,他应该是回来参加会试的。她这二堂哥,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个妹控,是个极其护短的人。周盈盈的事,他一定会算到她头上的。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务之急,是命案的事,其余的,暂时不予理会。 周蓁蓁问,“对了,爹不是回来了吗” 周宪老实回答,“爹去了宗房。” “我也要去一趟宗房,你回去好好读书行不行” 周宪乖巧点头。“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双更吧。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卿辞 2个;玫玫、酒卿、松鼠班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米粒 20瓶;安小言、滨湖岛、7266657、786555 10瓶;呢阿葵 6瓶;木木、36319206、可丽饼、苏苏家的小宝贝、又宅家里了 5瓶;晴空之夏、莫竹汐、重汌、二苏不忆旧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第74章 袁溯溟的发尾还滴着水, 就从客院来到主院大厅。 彼时, 族长太爷、周海都在, 周涎正在向他们询问涉及他女儿的相关事宜。 族长太爷示意他稍安勿躁,等人齐了一起说。 第一眼见到袁溯溟,周涎脑中浮现的翩翩佳公子这几个字。 而袁溯溟则还没认出眼前的中年男子是他未来岳父。 袁溯溟来了,怎么给两人介绍, 周海犯了难。 “那个,我给你们相互介绍一下吧。”周海心里叹气, 在场四个月,这活就该他的, 再怎么难,他也得干呀。 “阿涎,这位是京城袁家的袁公子。”周海先介绍袁溯溟,再介绍周涎, “袁公子, 这位是我们周氏四房小二房的当家周涎周二爷。” 周氏四房小二房的当家袁溯溟顿了顿,“周二爷,幸会,我在家中行七, 家父是家中老大。” 他后面的话让周涎有些莫名,却不妨他口中称道,“袁公子幸会幸会, 小女的事多亏你了。” 周海咳了咳, 他是听明白了, 但看他堂弟一脸莫明的样子就知道没整明白,罢了,这样的场合还是让他堂弟先懵着吧。 这边刚寒暄上,周寄就过来了。 他到时候,周海亲自去招待了,将人带到了偏厅。 周寄一眼注意到,正厅里,他二叔就在里面,还有一位眼生的公子,由他们族长太爷招待着。而他却由海大伯带到偏厅因此他脸上的笑容都淡了一些。 到了偏厅,周寄先是寒暄,最终免不了提起被关在宗祠的周盈盈。 周海对周寄并不隐瞒周盈盈犯的错,在之前那种敏感时刻,罔顾宗族利益泄露宗族机密,真是太不可饶恕了。 周寄默默地听着,这事他早已从他母亲那里知晓。 在他看来,他妹妹所犯的最大的错误便是保留了那些书信,否则完全可以将这事推到周蓁蓁身上的。 周蓁蓁并不冤,如果不是她一直盯着他妹妹,否则哪有那么巧合,刚寄出的信就被截获 看周寄对此似乎不以为然,在之后的谈话中,话语间不断提及他们在京中为官的父亲周溶对女儿的喜爱及思念和担忧,甚至透露了会试之后想带她上京的想法。 周海知道他什么意思,同时有点恼火他拿周溶来压宗房。是,周溶这一太常丞的京官在他们周氏一族也有举重若轻的份量,但是,宗族的利益高于一切在没有完全确定周盈盈对周氏无害之前,是不会将她放出来的。 周海劝他安心备考,其他的不要多想。 宗房的态度之强硬出乎了周寄的预料,他打算徐徐谋之,如今退而求其次地道,“那能让我见一见她吗” 其实周海不大愿意让他见的,这个时候,他真的不想节外生枝,但总得给点面子他以及他爹周溶。 “这样吧,我让人领你过去。”说着,周海就唤人,吩咐他带周寄去宗祠,让他们兄妹俩见一见。反正有个人监视着,不让他们单独相处,应该就不会出事了吧。 周寄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其实不太开心,却也只能妥协。 他出去的时候,正巧碰到周蓁蓁。 打照面的第一眼,他便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一段日子不见,六堂妹真是变了好多,都变得二哥都快认不得了。” 周蓁蓁笑笑,“二堂哥你这是太久没回来了吧”所以产生的错觉。 周寄摇头,“不是错觉,你瞧,你们小二房如今可不都成为宗房这边的常客了嘛。”他这话意有所指。 周蓁蓁道,“我倒希望少来宗房几回呢,每回来几乎都是有不好的事发生。” 周寄这番交手,也发现周蓁蓁已今非昔比,“六堂妹你就不问问我这是要去哪吗” 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周蓁蓁稍微一猜,“二堂哥这是要去宗祠” 周寄拍掌,“六堂妹真是聪明,我家盈盈真的不如你多矣。”所以她栽你手上不冤。 “你瞧她傻傻地将自己弄进了宗祠里出不来了,而六堂妹你厉害得进了大牢都能挣脱出来。比不了啊比不了。” 周蓁蓁叹气,二堂哥,敌意那么重真的好吗 她还没说话呢,周寄身后就响起一道慵懒的声音,内容却尖刻得很,“周盈盈被关宗祠是她自找的,既然敢出手,就要承担得起后果。别以为全天之下皆她娘,别人可没那义务处处让着她惯着她犯错。” 周蓁蓁一抬眼,就看到他倚在柱子上,满脸的嘲意。 周寄转过身,“你是谁,我们兄妹俩说话关你什么事”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完这句,袁溯溟懒得搭理他,“还不进来对这样的人,你就不该浪费时间。” 周蓁蓁好吧,她错了。 周寄等等,他那话这是什么意思 周蓁蓁忍不住笑了,“二堂哥,针对你刚才那句话,他的意思是,周盈盈和我之间的事你都插手进来了,他插个嘴你意见那么大” 像是被她的解释取悦到了,袁溯溟难得地又说了一句,“依你的意思,只能她周盈盈去算计别人出手伤人吗别人被打了左脸,必须再送上右脸才行若是反抗一下,在你眼里就是十恶不赦呵呵,你这样的想法很好,只可惜你不皇帝。”伤害了别人别人也只能忍。 等等,最后一句又是什么意思周寄突然发现怎么对方说的话有那么听不懂的呢。 袁溯溟怜悯地看着他,“你这脑子不行,摆平不了外面的,我劝你还是好好教导你妹妹善良吧。怂蛋” 周蓁蓁说,“二堂哥,将七堂妹关进祠堂的决定是族长太爷他们下的,你既然有那么多的不平,为什么不去找他们据理力争,而是来找我麻烦呢这是他骂你怂蛋的原因。”至于他皇帝那句有点犯忌讳,就不重复了。 周寄铁青着脸。 周蓁蓁看了一眼他难看的脸色,决定再说最后一句,“二堂哥,或许七堂妹在你那里,犯了错是不需要惩罚的,但外面的世界规则却不是这样的。你没有那个能力让她无视所有的规则,所以,好好教导她正确的是非观吧,而非一味地护短。” 说完后,她越过他朝大厅走去。 独留周寄铁青着脸站在那,心中咆哮,他总算听明白了那姓袁的所有的话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入大厅,周涎目露狐疑,目光在女儿和袁溯溟身上来回打量。 刚才周寄的话,他们在大厅里隐约听见了一些。 周海刚站起来,这京城来的袁家公子当即就走了出去,他女儿还没反驳呢,他就怼开了。 那护犊子的模样,让他感觉不对劲。还有,女儿怎么那么清楚他话里的意思是天生聪慧,还是彼此默契 等等,对方姓袁周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来。其实他虽然没见过袁溯溟,却是听过他这个人的。上个月的时候陆家人无意中得罪了他,然后贡茶的甄选资格被取消。陆衍找中间人说项,就找到他女儿这里来。他女儿领着陆衍登了一次门,当时他很给他女儿面子,那次之后陆氏的难题就被解决了。当时他就知道他女儿认识一位姓袁的公子,两人还称得上有点交情。那位姓袁的公子不会就是眼前这位吧 周涎觉得可能性很大。如果这样的话,情况有点微妙啊。陆衍那事,可以说他很给他女儿这个朋友面子传聖旨的事也可以说是他巧合地领了这份差事,但刚才那一幕,总不能说他巧合地同样不喜欢周寄这个人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可以称得上是他女儿的贵人了。 进来大厅,周蓁蓁才发现她爹也在。 “爹” 再看已经娴熟地坐下的袁溯溟,以及那喝了一半的茶水,两人见过了一瞬间蓁蓁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怪怪的。 算了,这个不重要。“族长太爷、海大伯,七哥还好吧” 周海说道,“他伤口已经止了血,请大夫看过了,说没啥大碍,但这两天会感觉到头晕、恶心和呕吐” 周蓁蓁知道这是脑振荡的症状,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慢慢养了。 “而且他额头的那道口子有点大,日后大概会留疤。”说起这个,周海难掩忧心,这留疤,也不知道会留下多大的疤,会不会有碍观瞻进而影响仕途 听到后面那句,周蓁蓁心一动,“距离会试只有十天左右了,七哥还参加吗” 周海沉吟,他是说不出那句这次不参加的话的,不甘心啊。而且这次不参加的话,就得等三年之后了。 “依我看,七哥目前这样的状态,还是别参加了吧” 十月的会试注定是一场血雨腥风,她不想七哥牵扯进去。不仅是她七哥,如果可以的话,她觉得他们周氏的子弟最好也不要参加。不过这个等案子了结之后,她再仔细想想怎么操作吧。 族长太爷开口了,“蓁姐儿说得也有道理,你这做老子的去劝一劝他吧,不要让他背负那么大的压力。”对于他这样的老人来说,无论什么时候,命才是最重要的,功名利碌都是其次。同时他也很清楚,如果长辈不说,即使他身体不允许以及心里对科举再抵触,宸哥儿都会去考的。 想到儿子如今的状态,周海无奈地点了点头。 注意到袁溯溟低垂着眉眼喝茶,族长太爷又道,“不说这些了,看看你三叔五叔等人到了吗” “应该快到了。”周海道。 其余六房的长辈们要过来了周蓁蓁看着袁溯溟,那叫一个欲言又止,他怎么还在这啊 接下来是他们周氏一族的人商量案情,倒不是怕他知道什么,而是他一个外姓人在这,真的是身份尴尬呢。她宁愿等商量完毕,将一切都透露给他,也不愿意接受族中长辈们或猜测或了然的打量啊, 她频频看向他的目光,袁溯溟哪能没察觉呢。略微一想,便知她在担心什么焦躁什么。 他总是抵不过她的祈求的,甚至不用她说出求他的话,仅那双眼,盈盈如水地望着他,蕴含的焦急和无奈就能让他的心瞬间地软下来,忍不住给她一切她想的。 他总是不忍她为难的,于是他肃着脸站了起来,“诸位,既然你们一会有事要商量,那我就不打扰了,先回客院了。” 族长太爷点了点头,“袁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千万不要客气。”对于男人,蓁姐儿拿捏一下,不事事顺着男人,他觉得可以的。 走到大门口了,袁溯溟还是忍不住说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让人去客院请我。”他没有回头,就直直地站在那里。 尽管他是挺直了背出去的,但周海能看出来他的强撑。 周海看了都有些不忍心了,千里迢迢来帮忙,落得这样的待遇 但这事吧,也不能怪蓁姐儿,名不正言不顺,不然留下也无不可。 走在回客院的路上,阿誉跟在身后,看着自家公子的后背,不住地摇头,没有名分,真的太可怜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第75章 宗房大厅, 大家正在讨论案情。 因为此事事关周蓁蓁,而且她最有可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的人, 所以这次的讨论以她发言为主。 周蓁蓁问, “我们卖出去的安宫牛黄丸都追缴回来了吗” 安宫牛黄丸吃死人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罗成和江青就走坊各家,将各家手中的安黄都要了回来。 死人的消息出来后,各家手中的安黄就像烫手山芋,他们上门友好协商,并不如何为难就将所有的安黄都收集回来了。 “都追缴回来了。” 负责收集此案相关消息的周湛说道, “根据我们所收集而来的资料来看,死者姓莫, 人称莫大,是个五十左右的男子。他的女儿在药庄开张那天有幸买到一粒安宫牛黄丸, 这在当时的记录上都能找到。” “这莫大在四十七八岁的时候中风晕迷过,救醒之后,就落下了嘴歪说话不甚清晰的毛病, 腿脚躯干倒是没有受太大的影响, 没有之前利索了倒是真的。她女儿幸运地买到安黄之后, 就孝敬给了他。据说当时他吃了饭过后, 就服用了,然后没多久就口吐白沫。这个有隔壁的邻居作证。仟作验了尸身,也说是中毒而亡。” 周蓁蓁眉头微蹙, “这个年纪, 他女儿应该出嫁了。这么幸运地买到安黄, 却要拿回娘家给她爹用,难道夫家那边就不曾有意见吗如果有意见,他女儿又是怎么摆平的”这些信息看似无关紧要,但有时候会给他们另一种可能性也不一定。 “而且,莫大这个人和家里人的关系怎么样和睦吗” 这个他知道,周湛答道,“莫大这个人块头大,年轻的时候脾气暴躁,经常会打媳妇,后来中风倒下之后,家里更是鸡飞狗跳的。” 周蓁蓁想了想问,“莫大这个人的好胜心是不是特别强” 周湛惊讶地看向周蓁蓁。 “你看着蓁姐儿干嘛,回答呀。”周海催促。 “是,听邻里说,莫大这人从年轻时就很好强。” “中风之后经常喝药是不是以他们家的条件,喝的药还是以偏方居多吧” 周湛更惊讶了,“是。”他查到的消息,莫大这些年寻医问药可是花了不少钱,家里比以前更不如了。 周蓁蓁大概有些眉目了。 莫大中风之前,能经常殴打妻子的,想来就是个争强好胜之辈。因性格好强,偏又生活在底层,不如意之处太多,憋闷了便只能发泄在妻子身上。 这样的人,一定非常介意中风之后的轻微后遗症,然后肯定会想方设法地治好自己身上的症状。这人多半会找一些偏方来吃吧,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只怕会越折腾越惨。偏方这玩意,几乎都是口口相传,在配伍炮制方面不敢恭维,有时漏个一两味药的,能坑死个人。 是药三分毒,长期吃一些不知从哪弄来的偏方,对肝肾伤害大,以致莫大的脾气更加暴躁了。 而肝肾功能不全的人不能吃安宫牛黄丸的。但即使误吃了,一粒的分量也不会让人立即死亡。这个她很肯定。可偏偏有人证明他是在饭后吃了一粒安宫牛黄丸然后死亡的,这便是让人疑惑的地方。 不过,有些猜测还是得再确认一下。 周蓁蓁将自己的想法道出之后,说道,“明天,我想请求阮大人开棺验尸。” 没错,莫大已经下葬了,在杵作查验后第二日便下葬了。 已经下葬几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线索。 族人面面相觑,“这个”开棺验尸这个说法虽然有,但自古以来的人都讲究入土为安,一般死者家人都不会再让人打扰死者的。 “这个请求问题不大,阮大人会答应的。”这点周蓁蓁还是很有把握的,如果还是之前徐仲言做主审,那他们想都别想了。 定下来大致的方案之后,大厅上族人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 “族长太爷,你们说,莫大的命案是巧合吗” “我看不像,虽然没有证据指向沈氏,但那一日我们前一刻将蓁姐儿从大牢里接出来,转眼莫大的命案就发生了,然后沈律领着人将蓁姐儿又抓了进去。他这一放一抓太胸有成竹了。” 这话很有道理。 “如果真是沈氏所为的话,那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有没有可能莫大就是他用毒药药死的,然后就嫁祸给安宫牛黄丸” “不会,那天莫大还请了邻居来吃饭。邻居没事,而他本人则在吃了安宫牛黄丸之后才中毒死亡的。” “有没有可能莫大女儿手上的药被调包了呀” 周蓁蓁在一旁听着,突然灵光一闪,调包、沈氏、安黄假药这个答案几乎乎之欲出,但是可能吗 她突然想起来,她还给过她七哥一枚安黄,那枚安黄他是给了沈君瑜。 之前沈君瑜说什么家中老人怒极攻心晕倒什么的,应该就是借口了,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七哥从她手上骗到一粒安黄。他们骗到手之后,会拿它来做什么呢易地而处,如果她代入他们,她一定会忍不住分析它的成分、配伍最后进行伪造。山寨,是国人的本能吗咳咳,假设这是真的,沈氏那边精通医道的应该就是那位叫沈春林的少年了吧 他们就仅凭着之前从她七哥这里骗过去的一粒安黄研制出了假药,一粒的份量,标本应该不够吧 他们的假药和真药相比,又相似到了哪个程度呢 这些猜测都需要他们去查证。 就在所有人都集思广益之时,阿誉过来了。 “周族长,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 “有些眉目了,怎么了,是不是袁公子有什么事” “我家公子请你们到城外西郊看一出好戏。” “这个时候去西郊”他们往外望去,一不注意,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而且西郊哪里西郊最出名的是那里的坟茔地 阿誉肯定地点点头。 “能说说大概是什么事吗”族长太爷问。 “我们公子料事如神,西郊的坟茔地抓到了一群毁人尸首的贼人。” 毁人尸首族长太爷眉一挑,“谁人的尸首” “莫大的。”阿誉停顿了一下说道,“而且我们公子已经派人去通知阮大人他们了。” 周氏众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族长太爷,我得亲自去看一看。”周蓁蓁率先说道。 周涎在一旁有些担忧,但他现在知道女儿不是一般人,而且这事与她息息相关,阻拦也不好,“我也去吧。” “我也走一趟吧。”五叔公道。 最后族长太爷吩咐,“阿海,你挑二三十个青壮年,护送你们去西郊看看。” 周蓁蓁他们出门的时候,袁溯溟已经等在一旁了,夜黑风大,他披了一件披风。 听到脚步声,他回眸看了过来,一眼就落在她被火光照耀的小脸上,一张脸平平静静地,看不出什么情绪。 阿誉连忙上前,“六姑娘,请上马车。” 周蓁蓁顿了顿,便走了过去,脚一踏上了马车。 在阿誉说出那话时,周海就看向周渊。 周渊立即跟着上了马车,对此袁溯溟并没有说什么。 周涎一直看着,此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颗老父亲的心哟,那叫一个不是滋味,但他也知道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周氏一族这边,年长体弱的都坐上了马车,年轻力壮的骑着马儿持着火把在前面开道,几辆马车走中间,后面由袁溯溟的人包尾。 袁溯溟的马车打头,马车里四个人,各据一角。 等马车行驶平稳之后,周蓁蓁忍不住问了,“是谁做的,沈律” 她猜到,袁溯溟并不意外,“是。” 旁边的周渊听到这个答案,是满心的疑惑啊。 “为什么” 周蓁蓁有些看不明白了,莫大的案子到目前为止,情况对他们很不利,而对方的赢面还是很大的。她不明白为什么沈律会让人多此一举去毁了莫大尸首,莫非他的尸首真能看出什么线索不成 袁溯溟轻笑一声,“沈律这是谨慎,说直白点就是他怕了,他怕你。” 怕她不可能吧。周蓁蓁自认比起沈律的老谋深算,自己并不算什么。 “他不了解你,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足够让他明白在你身上的变数很大,有很多的不确定性。所以他不想冒险。”乱拳打死老师傅,说的就是她。 为什么呢沈律让人毁尸灭迹的目的是什么周蓁蓁强迫自己去想,虽然袁溯溟已经提示说是因为沈律怕她,但她感觉自己脑子转得好慢啊。 袁溯溟看她呆呆的,注意到了她眉眼间的疲惫,再思及她今天一天都没歇过,不管是脑子还是身体。他突然间感觉心脏被人轻轻扯了一下,泛着淡淡的疼。 “你试想一下,如果我们没有抓到毁尸的人” 周蓁蓁脸色一变,如果今晚没有袁溯溟料敌先机,那这毁尸之事,沈氏一定会想方设法赖到他们周氏身上的, 因为他们周氏有这个动机 但谁又知道其实他们才是最不愿意莫大的尸体出问题的人呢。 刚才她一直在琢磨沈律这样的做的原因,倒不曾想过这一点。 周蓁蓁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她今天真的有点用脑过度了。 “按照正常的发展,如果我没能找到充足的证据证明莫大的死与安黄无关,我有可能会被判死刑。但是现在的情况,即使莫大被毁尸灭迹了,我也不一定会被判死刑,是吗”沈律在不确定能要她的命的前提下,退而求其次想达到别的目的 袁溯溟坚定地看着她说道,“是的,我当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他的目光让她忍不住将脸转开。 “这老狗壮士扼腕,就是不确定此案一定能困住你,干脆就让此案在此戛然而止。你知道吗皇上一开始是打算将安宫牛黄丸列为贡药的。莫大的尸体毁了,没有了死者的尸体,你们就永远解不开莫大的死亡之谜。对你对安宫牛黄丸来说,就永远都是一个污点,伴随一生的污点。” 闻言,周蓁蓁心一沉。是的,莫大的尸首毁了,安宫牛黄丸就永远无法摆脱药死过人的嫌疑。除非她能另辟溪径证明莫大的死与安宫牛黄丸无关,但何其难也,况且没了尸首,说服力总差上那么一点的。这就跟黄泥掉进裤档里是一样的道理, 袁溯溟最后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 他的保证,确实让周蓁蓁感觉到安心。 “你是怎么猜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的”周蓁蓁好奇地问道,沈律这操作太骚了,她确实没看出来。 “你们猜不到他的心思,那是因为你们不了解沈律这样的人。 沈律这个人,有一个缺点,贪婪。 从他在诬陷周宸偷盗药墨方子一案中就可以看出,他的主要目的其实是通过你得到四为句的后两句。但你看他的局,不仅想要四为句的后两句,还想要你手中所谓的药典,所以周宸的偷盗罪名里多了一个药典的搭头中途发现你们周氏李氏联手吃进了一年的犀角的量时,又生了贪心最后在公堂之上,为了给沈氏的药墨千里霜正名,以及扬名,所以才有了那场药墨的比试。所有的事,都按照他的计划他的节奏来走。而最终,他玩砸了。” “如果他不是这样贪心,联合王硕贺家,一开始直接挑拨你们族里参加乡试的学子来逼你们族长,让他来逼你,你们周氏现在恐怕就是另一番低迷压抑的景象了。” 周蓁蓁想了一下,确实如此,因为族人的心思总是很杂的,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恐怕很难理智地去对待,也很容易被人煽动利用。 她该庆幸沈氏一直威胁的人是宗房吗而宗房又有个理智的族长太爷坐镇。不,她还应该庆幸沈律犯了贪心的毛病。 “他也有一个优点,谨慎。当时沈氏刚与贺家王硕等势力联手,你们周氏不显,他沈氏顺风顺水之时,他就会心生贪婪。可当接连失利,加上对周氏以及对你的忌惮,所以他就谨慎起来了。所以就有了今晚这一出。” 周蓁蓁听得叹为观止,袁溯溟深谙人性,将沈律的心理分析得透透的。 “你真厉害” 当她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夸他厉害时,他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其实袁溯溟与她,是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她习惯于局着手于细节,抽丝剥茧地处理问题。而他则是着眼大局,熟谙人性,一眼就看透了局中的薄弱点和关键点,处理问题干净利索。 确实厉害,不说周蓁蓁的惊叹,就说旁边的周渊,也是惊愕不已,这都是哪来的怪物啊。眼前的袁家公子,才二十出头吧再过二十年,不,再过十年,他又该是何等惊才绝艳啊。 “沈律这人心性很坚韧啊。”周蓁蓁叹道。沈律逆商好高,莫怪乎他上一世能带领着沈氏力压六族成为庐江七大族之首,实力超群。 “你们周氏也不错,在之前与他交锋中示敌以弱,否则他也不会栽了那么大一个跟斗。” 周渊你们两人这样相互称赞真的好吗袁公子,你知不知道你称赞的人就坐在你对面对付沈氏的一系列计划,特别是示敌以弱这点,就是蓁姐儿提出来的啊。 而且,围在两个顶顶聪明人之间,让他这个普通人感觉到窒息。 阿誉在一旁同情地看着他,这种滋味,他早就尝过了。反正和他家公子以及六姑娘呆在一块时,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对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第76章 到了西郊的坟茔地, 周渊恍恍惚惚地下了马车。 像是察觉他脸色不对,周海朝他投来一束询问的眼神。 周渊抹了一把脸,他能说自己刚才在马车上被大佬秀了一脸吗不能, 所以他只能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只是,诶,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周蓁蓁没注意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 此时她的全副注意力都在西郊这一片坟茔地上。 他们到时, 阮诩他们领着人早到一步,她还看到了一直称病的霍文忠。 霍文忠见到她和袁溯溟走过来时, 他还笑呵呵的。他听儿子的话,押对宝了能不乐吗不然要像徐家父子那样抱头痛哭还有,袁溯溟为了救周蓁蓁,聖旨都能请到,也真是厉害。和厉害的袁家攀上一丢丢的关系,他乐呵着呢。 此时四五十人举着火把,将这一片照得亮如白昼。 山脚的秋风呼呼地吹着, 周蓁蓁不自觉地拢紧了身上的披风。 莫大就葬在西郊的山脚下, 新埋的坟包,此刻新棺被起了出来,板材散落, 一股夹杂着烧焦的怪异味道四下散发开来。走近了看, 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 已经拼不成型了。 “这是怎么回事”阮诩少不得要过问一番的。 袁溯溟的属下上前回话, “我们来得太晚了, 没来得及救下莫大的尸首。不过那伙子人被我们控制住了。” 周蓁蓁看向袁溯溟,像是知道她疑惑什么,他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周渊也觉得怪异,刚才在马车上袁公子明明在事前就能预料到沈律的想法,为什么没让他的属下阻止对方焚毁尸体呢 阮诩问,“那些人呢” “都被捆得好好的呢,大人要见见吗” “带上来吧。” 没一会,一行五六人被捆绑着上肢带上来了。 见了罪魁祸首,阮诩自然要审一审的,“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焚毁莫大的尸首” 这一帮二流子见到出现那么多人,腿都软了。他们没认出来问他们话的阮诩是何方神圣,但他们认得他旁边的霍文忠啊,要知道霍大人可是他们庐江的太守啊,连太守都只能站旁边的人,来头一定更大。 于是他们直接跪倒在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大人饶命啊,我们只是想盗点东西啊。没想到忙和了半天这里面什么值钱的陪葬都没有,所以兄弟才发了狠焚尸泄愤。早知道会惹出这样的烦,我们兄弟几个肯定不这么做的呀。求大人开恩放了我们吧。” 这是他们一早就想好的借口。 袁溯溟冷笑,听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 “你们要找借口也不找好一点,这一片埋的都是穷苦老百姓,还指望摸到多少陪葬你们要偷陪葬品也应该偷那一片,看到了没,那一片葬着的才是富贵人家的祖宗,陪葬才会多。” 确实如此。 在场的人尚不清楚这帮二流子焚尸里面的弯弯道道,一时间难免被他们的借口所迷惑,反正没那么迅速。 “老实交待吧,谁让你们来焚烧莫大的尸体的。” 为首的陈榴子说道,“我说,我说,确实有人出钱让我们来烧莫大的尸体。”他不敢再硬挺着了,这么多人,一看便知是惹到烦了。况且幕后之人和他又没关系,他为什么要替他扛着 袁溯溟继续问,“是谁,认得吗” 陈榴子摇头。 袁溯溟再次冷笑,“什么都不知道的买卖也敢接,活该成为替死鬼。” “其实,那人应该是周氏的人。”陈榴子吞吞吐吐地道。 周海闻言,眼皮狠狠一跳,“你胡说什么怎么可能会是我们周氏的人” 陈榴子不服气地道,“你还别不认,我可是偷偷跟在那人身后,亲眼看到他乘坐的马车驶进了周家坊的。” 在场的官员们闻言都不由得朝周氏这边看了过来。他们当然看得出来,陈榴子信誓旦旦的模样并不像是在说谎。而且周氏是有做案动机的。袁溯溟这次不会拿到自己人了吧 周海狐疑,难道真是他们周家坊的人干的 周蓁蓁适时出声,“海大叔别信他的话,那只是雇佣他们的人使的障眼法。” “大家别急。”说完,袁溯溟拍拍掌,就有属下领命而去。 没多久,就带上来一个人。 这人手脚都被捆绑了,嘴巴还被塞进了一团布。他见到那么多人,满脸的惊恐。 袁溯溟道,“陈榴子,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人是谁” “他他他”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装束,陈榴子吓得不轻。 “这人你认得吧” “认得,他就是给银子让我们来焚烧尸体的人。” “这人可是周氏的人” “不是”所有在场的周氏一族的人异口同声地否认了。 这人好眼熟啊。周海或许在处理族中庶务方面不如沈律,但认人方面,还是不差的。不过是绕着那人转了两圈,就将他认出来了。 “你是沈衡沈老二的连襟,姓金对吗” 沈氏宗房这边,大晚上的也不平静。 一族人步履匆匆地走进来汇报消息,“族长,你之前让我们的人留意阮钦差的动向。我们的人刚才看到他领着大批人马出城去了。因为是大晚上的,对方又是坐着马车由侍卫护送着出去的,跟上容易被察觉,所以我们的人也不敢跟上。” 沈律闻言,眉头瞬间就拧上了。阮诩这是要去哪明日就要升堂审理周蓁蓁的案子了,如果不是有十重要的事他应该是不会出门的,而且那么大张旗鼓的,应该不是私事,为公事出城。他身为钦差,在庐江的公事就只有一件,那就是事关周蓁蓁的案子。 事关周蓁蓁,出城 突然间他呼吸有点急促,“快,去将你们二爷请来。” 沈衡很快就被请来。 “那事,你是让谁去办的”沈律低声问。 “是让金溢去办的,你也知道如果我们沈氏的人这时候出面的话不太好。他办你放心,老道得很。” 老二的这个连襟他是知道的,确实如他所说办事老道。 但沈律也说不清心里莫名升起的不安感是怎么一回事,“让人去他家看看人在家没。” 没多久,沈衡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坏消息金溢,没有回来。 沈律突然觉得头疼,“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大哥,你是说,金溢被抓了” “十有八九是这样了。” “大哥,咱们兄弟俩一起等等,过不了多久,应该会有消息传来了,或许情况不是我们想得那样糟糕呢。” 听着弟弟安慰的话,沈律叹了口气,然后让人送了一壶浓茶进来。 西郊处,他们已经确认了金溢的身份。 看到这里,周蓁蓁眉目舒展了。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如果没有抓住这幕后之人,焚尸的事很容易栽脏到周氏身上的。刚才那一幕不就差点成真了吗 而且,周蓁蓁看着那面目全非的尸体若有所思,她甚至隐约猜到了袁溯溟为什么会让陈榴子等人将尸体焚烧得面目全非之后,再将人一举逮住,他是在担心他们周氏找不到足够的证据让她脱罪 她心里的想法刚转了一圈,等她回过神,就听袁溯溟对阮诩说道, “阮大人,这件案子已经很明朗了这事一定是沈氏指使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怕您审理这起案子时会在莫大身上发现了什么对他们沈氏不利的证据。我严重怀疑莫大的死,与沈氏有关。而周蓁蓁实属被他们沈氏构陷的。” 周海和周涎看向袁溯溟的目光和蔼极了,没错,他们也是这样怀疑的,却不好这样大大咧咧地说出来。但袁溯溟帮他们说出来了,有个好队友就是省心啊。 袁溯溟继续说道,“不然他们沈氏怎么那么着急毁尸灭迹您看,事关周氏子孙,周氏这边都还老老实实地听宣,他们沈氏这样怕不是狗急跳墙了吧或者,沈氏中有人与莫大有深仇大恨。对,一定是这样的,肯定是杀死莫大都难消他心头之恨,所以才生出要将他挫骨杨灰的想法。阮大人,下官以为,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沈氏都难逃杀人嫌疑” 周海双眼发光地听着,啧啧,这脏水,泼得可真稳,一盆又一盆的,非得让沈氏湿身不可。 金溢在一旁听得猛摇头,老天爷啊,再让他说下去,沈氏就可以完全取代周蓁蓁成为杀害莫大的真凶了。 “袁大人说的有道理,不排除这个可能。” 阮诩无奈,袁溯溟维护周蓁蓁的心很坚定啊。按袁溯溟的说法,沈家,这下被牵扯进来了。这案了审到最后,罪名落到谁头上还真不好说。 罢了,那样的聖旨本来就带有偏向性,况且他的怀疑不无可能,就暂时这么走着吧。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把案情引到他想要的方向发展后,袁溯溟便退到阮诩的身后,不再多言。 反正这盆脏水,沈律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他能猜到沈律的用意,却故意往另一个方向引,即使沈律在此地,恐怕也不好辩驳。他敢说出自己让人焚烧莫大尸体的用意吗说自己害怕查案的人会在莫大身上找到线索还周蓁蓁清白他要是敢这么说,那么问题来了,他又是怎么知道莫大身上会有线索能证明周蓁蓁的清白的所以想要抹平他知道得那么清楚,是不是与莫大的死有关呢 哼,沈律想通过将莫大的尸身焚烧掉然后让此案在此戛然而止,让周蓁蓁因为缺乏足够的说服力永远没有机会洗清这个污点 那他干脆就顺了他的意,让他将莫大的尸体给毁了,然后卡着点抓住了那些作案的人,将沈氏给扯进来,让他亲自尝一尝这有口说不清的滋味最好呢,再帮周蓁蓁将整个罪名背过去,还她一个清白 周蓁蓁就站在一旁,眉眼含笑。看他披荆斩棘,为她而战看他摧枯拉朽,整顿局面。 这是她重生以来遇到难题之后第一次觉得如此松快,仿佛可以将一切拉怪卡位吸引仇恨的事都交给他,她就负责做一个安静的美女子就好了。 半夜的时候,沈律接到消息,说阮诩出门,果然是西郊出事了,莫大的尸体被人挖出来焚烧了。但焚烧尸体的那帮人被袁溯溟的人逮着了。不仅如此,连幕后之人金溢也被抓住了。 这帮蠢货 他明明交待他们行事的时候,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原因,事不可为就撤。莫大的尸首能烧就烧,不能烧也不勉强。现在呢,莫大的尸体是焚烧了,但他们却被人逮个正着 在他的计划中,要么就是事不可为,要么就是事之可为。他是完全没有考虑过如今这种不上不下的情况的。甚至他觉得成功烧掉莫大尸首之后悄然隐去的成功率高达九成,因为根本没有料到他会让人这么做。 沈律有资格自负,因为这事周氏确实毫无所觉,甚至连阮诩都没有想到那一层去。但这些人之中不包括袁溯溟。 沈律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他将送消息的信反复地看了两三遍,心渐渐沉入谷底。 信上说金溢是乘着马车从周家坊出来的时候被逮着的。 袁溯溟故意卡着点抓人的 他能逮着金溢,就能在陈榴子他们焚烧尸体之初就将他们逮着,但他没有,等尸体焚烧得面目全非之后再将人逮住,他是想干什么 而且,从袁溯溟抓人的种种行为来看,自己的想法仿佛被他知晓了一般 沈律烦躁地在书房里踱着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从他的想法被袁溯溟料到那一刻起,他们沈氏就注定被牵扯进去了。那他为什么要卡着那样的时机抓人 突然,他想到一个可能性,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沈衡,“咱们可能有烦了。” 沈衡的心也跟着一紧,“哥,什么事啊” 沈律最终唤了个人来,将事情吩咐下去。然后苦笑着道,“咱们这次怕是要让周蓁蓁逃了。”如果他不那么做的话,他们沈家之中,沈衡有可能会被牵涉进去。可惜了,亲手设的局,还得亲自来解,憋气啊 沈衡不语。 “袁溯溟这个妖孽”沈律提起这三个字,颇有些咬牙彻齿之意。 沈衡深以为然,袁溯溟的确是妖孽,并且妖孽还不止他,还得再加上一个周蓁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第77章 次日一早,阮大人如期升堂。 受前一个案子的影响, 今日来围观的人特别多。 周氏族人和沈氏族人各占一处, 双方都是冷着脸互不理睬。 旁观的人看到这次也来了那么多沈氏族人, 都有些懵。周氏族人来了不少,他们可以理解, 毕竟周蓁蓁作为被告嘛。但这事和沈氏没什么干系吧即使看好戏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啊, 而且看他们那副崩着脸的模样,又不像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样子,脸色看着比周氏这边还要凝重。 升堂后,他们总算知道原因了, 原来沈氏是被牵扯进这桩命案里头了呀。 两边的讼师没有变,周氏这边仍旧是马冬梅, 但莫大这边, 竟然是方琼, 这就足够让人吃惊的了。以莫家的底子可请不来方琼的。但沈氏被牵扯进来了, 请方琼也是为了能挽回一些劣势或者创造一些优势。 阮诩这次带来的人中, 有经验丰富的杵作, 有刑讯老手,昨晚从西郊回来之后,大家都忙到很晚, 但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这不,就从金溢口中撬出来他背后指使之人是沈衡。 啪阮诩一拍惊堂木问堂下的沈衡, “沈衡, 你为什么要让人焚毁莫大的尸首你和莫大有何仇怨, 竟恨不得在他死后还要将他挫骨扬灰。” “我和他无仇无怨。”沈衡道,“至于焚毁莫大的尸首原因很简单,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泄愤。我侄女被周氏的人害得进了大牢,我知道阮大人接手这个案子,周氏的人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丝能脱罪的可能的,他们一定会要求开棺验尸的。我这么做完全只是想给他们添一下堵。” 马冬梅问他,“依你话里的逻辑,焚烧莫大的尸体是给周氏添赌,那你是很肯定莫大的尸首上有对周蓁蓁有利的证据,所以你才想着毁尸灭迹” 沈衡一噎,“我不肯定。” 马冬梅步步紧逼,“不肯定你会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做” “焚烧莫大的尸体,顺便嫁祸给周氏,我只是想让莫家的人更恨周蓁蓁”这个理由是昨晚他和他大哥商量好的。 “你说谎,莫家的人已经足够恨周蓁蓁的了,甚至不惜击鼓鸣冤状告她让她坐牢。你为了让莫家人更恨周蓁蓁而甘冒大风险去焚烧莫大的尸体实乃画蛇添足多此一举的做法。所以你这说法不可信。”马冬梅指出他行为中不合逻辑之处。 沈衡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方琼。 方琼突然伸出右手不停地挠脖子,没一会脖子便红了一片。 “敢问阮大人,我刚才在做什么”方琼问阮诩。 大家都有点不明所以,方琼这是在做什么 “阮大人,能回答我的问题吗”方琼继续问。 阮诩道,“你刚才在挠痒痒” “说对了,我刚才就是在挠痒痒,那我为什么会挠痒痒呢” “因为你痒” “错了,我不痒。” “那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有人脱口而出。 “对,我就是多此一举。身为普通人,我有闲有精力,为什么不能多此一举沈二爷也是同样的,他有钱有人,想焚烧尸体就做了,哪有那么多目的性呢” 整个场面为之一静,所有人都被他这诡异的逻辑堵得哑口无言。 沈律沈衡微微一笑,方琼不愧是首屈一指的讼师,这口才这逻辑,妙啊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律法的基础是普通法,普通法的法治模式,是承认规则的客观性,也就是大多数人不成文的做法、习惯、对错、黑白,是普通法法例的基础,一个行为意义是这样。” 众人发现,反驳方琼的人竟然是周蓁蓁。 袁溯溟看向她的目光满含笑意。 沈律沈衡的笑容完全凝固了。 周蓁蓁接着说道,“比如饿了吃东西渴了喝水皮肤痒了挠一挠,杯子没水了就放在一旁,都是大众合乎常理的行为,却不会无缘无故明知没水了还要端起来假装喝水一样,除非伴随着某种目的。一如你刚才不痒却挠痒痒是为了证明沈衡的举动并不多此一举一样。”最后一句是对方琼说的。 对啊对啊,他们就是这样的。无数人点头赞同她的说法。 周蓁蓁驳了方琼的诡辩,方琼的脸色很不好。 阮诩得以接着审下去,他再次问道,“沈衡,说吧,你到底因何焚尸” “阮大人,原因我已经说了。”说完这句,他就不吭声了。他真的意识到了,说多错多。 “你的理由不成立,你这情况明显存在着隐瞒。按照基本的逻辑,要么就是你与莫大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么就是你想通过焚烧尸体隐瞒什么真相或者重要证据。由于莫大是中毒而亡,中间还牵扯到了周蓁蓁,鉴于你沈氏与周氏的恩怨。所以本官不得不怀疑以下两点第一点便是莫大之死与你有关,甚至是你所为,然后嫁祸给周蓁蓁,所以你得知本官欲开棺验尸之后,生怕暴露,所以焚尸毁证。第二点,莫大的尸体上一定留有什么能翻转案情的线索,你们生怕让周蓁蓁逃出生天,所以焚毁尸体。” 众人心说,对啊,这才是符合大众的逻辑的思维嘛。 看到这里,周蓁蓁突然想到,袁溯溟说沈律越是艰难的时候越谨慎,其实他意图焚尸一事还是犯了贪心的毛病。 “冤枉啊阮大人”沈衡苦笑,“让人焚烧莫大的尸体是我不对,但您也不能将这一大盆的脏水泼到我头上来吧” 沈律在一旁看着,此刻他的头微微垂下,输了,再嘴硬下去没什么用。 莫大的妻子扬氏突然抬起头来,出声说道,“大人,民妇有话要说” 杨氏突然开口,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她身上。 周蓁蓁的视线也落在她身上,从升堂至今就一直在哭,即使刚才阮大人怀疑沈衡是杀害莫大的凶手时,她仍旧是哭着的,都没有什么大反应,此刻突然要求说话,会想说什么呢 阮大人问她,“你有何话要说。” “我丈夫他其实是误吃了老鼠药药死的,和安宫牛黄丸无关,呜呜呜。”说完,她掩面哭了起来。 哗啦真相竟然是这样子的 大家都被这神转折惊到了。 周蓁蓁意外了一下下,看着旁边的妇人,挑了挑眉。再看沈律兄弟,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太假了点。 袁溯溟满含兴味地笑了,有意思。 此时莫大的一双儿女慢慢地挨近了杨氏安慰着她,像是对此情况并不意外一样。 “阮大人,我刚才都说了莫大的死与我无关。”沈衡一脸无奈地道。 被真相惊着了一小会之后,周海他们很快意识到,杨氏的话是承认了莫大的死与安宫牛黄丸无关,蓁姐儿没事了 阮诩示意他安静,然后问道,“杨氏,你说你丈夫是误吃了老鼠药死的,是怎么一回事” “回阮大人,是这样的,那天民妇炒了一小碟花生碎,拿老鼠药拌了,准备扔到墙角处药蟑螂老鼠的。哪知当时外头有人找我,民妇就出去了。因为走得急,也没来得及交待花生碎里拌了老鼠药的事” “那你之前为什么要将莫大的死赖到安宫牛黄丸身上” “当时民妇太害怕了,民妇也不想的。”说着,杨氏朝周蓁蓁跪下磕头,“周东家,对不住,连累你了。” “那你现在又是为什么愿意说出真相” “民妇良心不安啊,自打这事发生之后,民妇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说着,她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很好,听着真是合情又合理。 沈衡问,“阮大人,既然莫大的死因已经找到,那在下是不是可以走了至于焚烧尸体的事,我愿意和莫家谈赔偿的事。” 这案子最后的结果周蓁蓁无事,沈衡也无事,与莫家的赔偿事宜也是私事,不必官家介入。至于无意中药死丈夫的杨氏,由于莫大家早已没了爹娘,莫大的儿子如今身为一家之主,他决定不追究他娘因过失而造成他爹死亡一事,甚至连莫大的弟弟都替他嫂子向阮大人求情。 俗话说,民不告官不究,但此事闹得这样大,自然得判刑的,最终杨氏被判了三年的牢狱之灾,这还是儿女和小叔子都帮忙求情的结果了。 此案也算有了了结。 只阮诩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难受得很。 阮诩宣布退堂之后,人们陆续地往外走,又有谈资了,这事的结局真是出人意料啊。 “公子,我总感觉莫大的死没那么简单。”阿誉说。 袁溯溟没有说话,当然没那么简单,可那又如何他只要周蓁蓁没事,其余的皆不重要。 此时沈律兄弟恰好从袁溯溟身边经过。 沈律停下脚步,赞道,“袁公子真是年少有为,心思通透。” 袁溯溟也笑道,“沈族长也不遑多让,断尾求生的事也能当机立断,魄力实在令人佩服。” “袁公子若是在周家坊住腻了,随时欢迎你来我们沈家庄作客。”多好的青年啊,怎么就看中了周氏女呢,其实他们沈氏这边也有很多好姑娘的呀。沈律叹气。 周海刚出来,就听到沈律在挖他们周氏墙角,当下不客气地道,“沈族长,这次蓁姐儿能全身而退真是多亏了你。” 沈氏设的局,就如同一个水池子,当时只装进去一个周蓁蓁,后来又装进去一个沈衡,沈律要捞沈衡又构不着,不得不自动破局,将池子的水全放了。沈衡得救,周蓁蓁自然也就全身而退。 双方对这句话的意思都心知肚明,但沈律却不会承认的,仅朝袁溯溟点了点头,就领着沈氏的人走了。 沈律带着沈氏的人走了,周海也懒理他。 周蓁蓁全身而退,周氏族人乐疯了,最近他们周氏真的是大大地露了两次脸。大家簇拥着她一起回周家坊。 这一幕落在周寄眼中,他在这一刻无清晰地认识到他那六堂妹在族中的凝聚力。 这案子的转折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由于周蓁蓁在周宸盗窃案的出色表现,这次安宫牛黄丸毒死人案,庐江的各大势力都在关注着。结果出来之后,他们这些族长等势力之首难免点评一二。 “沈律也是被逼到了极处了,不得不亲手将周蓁蓁放出来。” “沈氏这次真是踏到地板了损失惨重。” “可惜了,周蓁蓁竟然身为女儿身。” “身为女儿身不可惜,只是名花有主可惜。不过可惜之后,我们更应该感觉到庆幸吧。否则周氏一族在她手中经营个二三十年,恐怕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这么优秀的姑娘,怎就没投生在我盛氏呢。若是她是我们盛氏的,我必力排众议,让她成为下一任族长。” “其实你家青箩也不错。” “再看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第78章 莫大之死最终证明与周蓁蓁无关, 所以在案子了结的第二天, 制药厂和药庄重新开业了。 药庄依旧门庭若市, 丝毫不受影响。 安宫牛黄丸依旧采取限购模式, 每日三粒,并且采用的是抽奖的模式, 前一日在药庄购买过药品的顾客的姓名会被写成纸条放进箱子里,每个顾客都有机会被抽中,抽中的会获得当日安宫牛黄丸的购买资格。而且这次周蓁蓁还给安黄弄了一份说明书,每一粒药都有, 将用药禁忌写在上面了。越发地正规化了。 其中很多人来询问周氏药墨的,当时在公堂上,周氏药墨表现实在太亮眼了。又能当药又能当墨, 多好的东西啊。客人们就想买一锭两锭的搁屋里备着,或者出门在外的时候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顾氏盛氏裴氏陆氏等五族的管事又出现在周家坊, 他们还是为安黄而来。因为他们之前的配合,周蓁蓁每族额外多给了两粒的配额。这些人多得了两粒安黄, 咧开嘴直乐, 都道周蓁蓁会做人。 他们没有问药墨,不是不想买, 而是他们知道周氏的药墨即将成为贡墨了, 在上贡完成之前, 他们是别想用上了。 周氏这边渐渐恢复平静, 这些日子沈氏没有闲着。 沈衡这边偷偷见了不少制墨世家或者药材商, 当然,墨务官那边他们沈氏也去走动了。见这些人时,沈衡一旦露出点将那批犀角出手的意思,对方的头就摇着波浪鼓。甚至有人气急败坏地说他沈氏坑人,那批犀角来路不正,且很明显去处是定了的,迟早得回到周氏手上。当然,怎么个回法,还有待商榷,这个时候谁敢沾手沈衡找他们出手,这不是明显想坑人嘛。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人好心地提点他们解铃还需系铃人,劝他们向周氏示弱的。 这道理他们懂。可周氏那边死倔死倔的,对他们沈氏一族求和示好的态度一直打太极。他们都自愿让步了,甚至还说过,他们只需要花四十万两银子,就能将那批犀角拉回去。要知道这期间,他们沈氏并没有用多少犀角,等于是原物奉还的。这一进一出,沈氏损失就是十万两银子。都让这么大一步了,但周氏就是不接话茬 沈衡估摸着,周氏莫不是想借墨务官的手无偿征用这批犀角独吞这五十万两坏就坏在,即使周氏真这样做,外人也会觉得是沈氏罪有应得。一想到这,他就头疼。 沈律只能劝他,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除了等另一只鞋子落地也无可奈何。 墨务官何途约周氏这边谈话,说礼部那边很看好他们周氏新制的药墨,想将之列为贡墨,然后年前进贡一批上去,他特意来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难处。 他们周氏的药墨要成为贡墨了这个好啊,周海连忙向何途表达了谢意,感恩朝廷对周氏的赏识。 说到难处,当然有啊,他们原先不是准备了一批犀角吗那批犀角就是为制造药墨准备的,现在犀角没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年前要进贡一批药墨怕是办不到了。对此周海沈表歉意。 何途是早就知道这一点的,他约谈周氏,也是本着帮他们解决问题的态度来的,这其中有他主动的原因也有他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次周氏的药墨表现太出色了,完胜沈氏。 之前沈氏的千里霜已经甄选入局,药墨成为贡品一事已成定局。他身为药墨官,甄选贡墨,自然得选择品质最好的药墨作为贡墨。如今在庐江人人皆知千里霜不如周氏药墨,他自然不能放着好墨不选选次品吧 造成目前这样的局面,沈氏要负的责任很大,他们这次无论如何都得无条件配合。否则他饶不了他们 沈氏这次要遭到反噬了。 “我听说,之前你们周氏库存了两千斤的犀角,就是为了制造药墨吗然后被沈律强买了去”何途问。 周海点头。 “那这样,本官将沈律请来,你们谈一谈药墨的事”何途还是想温和一点解决这事。 “何大人也知我们周氏下半年完全是多事之秋,不止因为那批犀角被沈氏低价买去损失不少,还有后来因为失了犀角这一味药,我们后来又投入了不少银子,才将药墨完善到目前的样子。我们沈氏没那个财力将那批犀角赎买回来了。”说到后面,周海苦笑不已。 “不少是多少” “前后搭了二十多万两。” 何途沉默了半响,“那就是还有二十多万两能不能打个商量,你们给二十万两,我让沈氏将一半的犀角还给你们。”这样他们周氏也不算吃亏。 “何大人,我们当初是三百两一斤购入的犀角。即使这样,我们也是亏啊。况且,我们还真非那么多犀角不可,否则运转不开。” “为何”何途奇道。 “何大人有所不知,安宫牛黄丸有两种,一种其中之一的成分是水牛角,一种是犀角。但后者效果比前者好,给太后娘娘服用的正是用犀角入药的安黄。” “安黄竟然也要用到犀角吗”此时何途心里想的是,沈氏这次得大出血了。他可是知道安黄也有很大可能列为贡药的。 周海无奈地点了点头。 何途心中思量了一番之后直接问周海,“你们是打算让朝廷下令无偿征用沈氏那批犀角吗” 周海表现得状似吓了一跳,“何大人,我们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 “不是就最好,如果你们周氏要求,也不是办不到。这事目前看来是你们周氏占理,但我摸着良心和你说,最好不要这样做,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而且败好感。本官觉得略施小惩就可以了。” 周海不语,其实蓁姐儿也是这样的意思 “这样,你们拿二十万两银子出来,我让沈氏那边将那批犀角送还回来。然后你们安心制墨,完成上贡份额。” 周海沉默了一会,才咬牙道,“行吧,就看在何大人你的面子上,我再去筹点银子,凑个二十万两出来。” 沈氏这边很快就知道了周氏那边的意思。 “周氏说因为没了犀角这味药,他们只能投银子进来继续研制和完善他们的药墨,等周氏的药墨研制出来后,他们周氏已经先后投入了二十几万两了,才终于有了好结果。而且,安宫牛黄丸要用到犀角” 安宫牛黄丸要用到犀角沈律心一颤,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何大人的意思,这笔银子要算到我们沈氏头上。” 沈律只觉得一记闷棍敲在脑袋上。 “砰周氏为了完善他们的药墨还花了二十多万两骗鬼呢”沈衡也气得跳脚,“大哥,周氏太狠了他们一张嘴就吞掉咱们三十万两啊要不要再磨一磨周氏” 沈律罢了罢手,“何途这样说,基本没有转寰的余地了。罢了罢了,想开一点,至少不是无偿征用,还有二十万两回来。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 在何途的干预下,双方达成了协议。周氏退二十万两给沈氏,沈氏将那批犀角原物归还。 双方交易那天,沈氏莫名地带着很多年轻后辈来了,甚至有些是书生模样的打扮,仿佛不怕在后辈面前丢脸一样。 沈律在何途和周氏等人跟前将他之前的锋芒完全收敛了,很是谦卑的模样。 周蓁蓁挑眉,沈律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她心思一转,就想到了几日之后的乡试,他这是想玩哀兵必胜那招随他去 在何途的见证下,周蓁蓁带着人给还回来的犀角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了后她朝周海点了点头。 他们这样谨慎,沈衡冷哼。 这批犀角出去了一趟,又回来了。沈氏用去了一部分,不多。但这一出一进的,周氏赚了三十万两。真是好大一笔进账更别提这是从沈氏那里咬下来的肥肉了。 周海差点没忍住咧开嘴直乐,他甚至有种想摆上几十桌席面的冲动。 交割完毕,何途叮嘱他们周氏好好研制药墨,不要辜负了朝廷的支持。 这事一解决,登门拜访宗房的人络绎不绝。有来买鹿角胶的,有来买犀角的,谁让目前这两样东西只有周家坊有卖呢。 之前沈氏偷偷找他们时,他们不敢买,此时犀角明确了归属权,他们就敢了。还有鹿角胶,当初周蓁蓁在公堂上可是说了的,有需要的可以上周家坊购买。现在有周氏沈氏带头吃了螃蟹,他们这些家族也想研究研究药墨呢,可不得上门多交流交流。 案子结束之后,周蓁蓁狠狠地睡了两天。 醒了也不出门,就宅在蒹葭馆,整个人懒洋洋,坐靠在炕上,听着丫环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近来的热闹事儿。 据说临近乡试前五六天,一份以镜水先生三大夫子名义的新乡试题选火爆起来了。 这份题选据说卖到了脱销,浩瀚书肆又刊印了两次才堪堪应付过来。 周蓁蓁让人悄悄地买了一份,看着眼前这份与她之前让人无意中送到曾老夫子那份删改不多的乡试题选,她觉得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周宪倒是每日傍晚放课之后都来这边,自觉让他姐检查他的课业,乖得很。 她不出门,在宗房作客的某人心情郁闷得很。 突然,他去码头接了一个人回来。 传信给周蓁蓁,她愣了一愣,然后总算从蒹葭馆的窝居出来了。 再次见到祝良,周蓁蓁感觉他变了,周身的气度给人的感觉像海,包容万千,无所不容。 “你的事我下山之后听说了,然后就立即动身赶回庐江,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不过你人没事就好。” 对于她将四为句后两句公布出来的举动,祝良并不怪她。面对王硕、贺家、沈氏三方压力,还是在逼入绝境的情况之下,她能撑那么久不说,已经是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了。 他在五绝山上呆了一个月,所得太多了。 即使王硕一样得了四为句的全四句,也并不妨碍他什么。 当然,他不需要是一回事,但她做到了她的心意又是一回事,他不能不承情。 祝良走时,确实不曾要求她为这四句话保密,他能想象得到周蓁蓁会面临的压力。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她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将四为句死抓着在几个人手里。一货不卖二主,只是她对族长太爷的说法而已,一切都是为了她所有的计划服务。 周蓁蓁觉得他这声谢,自己当得起,自己还送了他一份大礼呢,现在就等爆炸了。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那些惊涛骇浪也会随着时间渐渐平静下来。 沈律就一直强调,“此番交手,过去就过去了,不要一味地沉浸在过去,我们需要往前看。” “大哥,浩瀚书肆那边倒是传来了一个好消息,说以镜水先生三大夫子名义的新乡试题选卖得很火爆,将客人抢回来了不少。”沈衡道。 这算是近段时间以来很罕见的一个好消息了。 这么长久以来,沈氏这边谋算的事因为接连失利,士气低落得很,尽管这个消息没激起他心中什么波澜,但他仍旧装作一副很高兴的样子,鼓舞士气,“好这真是个好消息,书肆那边从掌柜到小二,这个月多发半个月工钱。” “看吧,我们沈氏慢慢就会好起来的。对了,离乡试没有几天了,今年参考的小子们状态怎么样” “好着呢,都说这次一定要努力考好,为族长为族里争光呢。” 俗话说,哀兵必胜。沈氏中,所有参考的学子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就等着乡试到来了。 临近乡试,周蓁蓁去了一趟铜门巷,一来是去看看马冬梅他娘的病情好转得怎么样了,二来是委婉地劝说马冬梅不要参加乡试。马冬梅问原因,她推说不方便说。 周蓁蓁做了该做的事,至于他信与不信,端看他自己怎么权衡了。出来马家的时候,她若有所感,似乎有人在盯着她,等她看过去,又没发现人。 她低头垂下眼睫毛,掩饰眼中的若有所思。 某天,周蓁蓁眉染轻愁地来到宗房,进去没多久,但等她离开的时候,面上的愁容不见了。 这一幕正好被周寄撞见,他眼中若有所思。 康靖二十七年的乡试,周氏这边参考的秀才公们约十二人,由周氏统一安排了车驾遂到安庆府的考场,并且统一安排了食宿,所有人提前一天到达安庆府。 这一年,周氏一族的考生特别不顺,开考前,有夜里不小心染上风寒的,有吃错东西拉肚子拉到脚软走不了路的每一个的情况看着都挺严重的。找大夫看了,也说怕是连考试第一天都熬不过来。 总之,最后稳稳当当进入考场的只有两人,周寄以及一位他在族中玩得好的同伴。 随着考场大门的关上,十位因意外进不了考场考试的周氏少年郎们哭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