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金堂(嫡幼子)》 第1章 第一章谢家金堂 “外头知了也忒烦人了些,”一个丫鬟轻手轻脚的打起帘子,看了一眼里间,才又退了出来,“好在没吵着少爷。” 吕嬷嬷懒洋洋的摇了摇扇子:“赶明儿叫几个小子把知了粘一粘。” 丫鬟点了点头,又过了半刻,才起身:“时辰差不多了,我去叫少爷,若再睡着,只怕要耽搁夜里的觉了。” 里间床上谢金堂早就醒了过来,只是不耐烦动,便在丫鬟进门时选择了装睡。 这样的天气,只动一动,就浑身是汗。虽说却不了他的冰,可他人小,怕受了寒气,也不敢用得太多,还是热的很。 许是上辈子孟婆汤喝得少,谢金堂还记得空调、手机,却不记得自己姓谁名谁,家住何方。 只从偶尔想起的一些,叫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所谓轮船、火车里,谢金堂才估摸着自己从前或许是天外之客。 随着年纪越长,那些记忆也越发模糊,前几年似乎还深刻的东西,如今像是都褪了色,唯有每年夏天,空调和手机,总成了执念。 还有一桩,他从不敢忘,他牢牢记着,他是上班时累死的。所以这辈子打从生下来,他就立志,日后定要做个纨绔子弟,轻松快活。 醒尝天下佳肴,醉卧秦淮魁首,挥洒间金钱如土,岂非乐事? 反正这辈子出生时,爹对自己的期望也就是个富贵闲人,不然怎么就不论排行,给取了个谢闲的大名,金堂的小名呢。 金堂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这天气太热,躺在床上软绵绵的,还真又困了。 “少爷,”丫鬟先轻轻喊了一声,见金堂动了动,才又道,“少爷,该起了。” 金堂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两滴生理性泪水:“青梅姐,我还困着呢。” 丫鬟青梅不为所动,还直接取了搁在一旁的衣裳来。 “少爷明儿不是想出门去?这会儿夫人们还没来,老夫人自个儿在屋里呢,”青梅见金堂有些意动,继续哄他,“过会儿几位夫人过来,便又不是好时机了。” 金堂权衡片刻,翻身而起,主动叫青梅给他穿衣裳。 他今年已经七岁,算个小大人了,可娘和嫂嫂们还把他当个娃娃看,连出门,也得撒娇好久才成。 “我明儿肯定不会迟到,省的那几个坏家伙又背地里喊我姑娘,哼!” 青梅抿嘴一笑,手上动作不停,三两下给金堂换好衣裳,又将头发用锦带拢在脑后,才道:“那明儿我给少爷多备些银钱,保管砸得马少爷他们不敢开口。” 金堂眨了眨眼睛,咧嘴笑了起来。虽然旁人都说他这是书香门第里出了个暴发户作态的,不过拿钱砸人,他喜欢。 银子且重着呢! 对了,还重要! 金堂想着银钱,心里一激动,也不瞌睡了,等穿好衣裳,直接窜出门,往母亲屋里去。 金堂出门一阵风似的,唬得在外头的吕嬷嬷也不犯懒了,赶紧站起来:“可真是我的小祖宗诶,青梅,你干什么呢,少爷都出门了,还不快跟着!” 吕嬷嬷说着,自己也赶紧出了门。她是金堂的奶嬷嬷,一大家子都仰仗着她伺候金堂过活的,平日虽然懒散,可在金堂的事上,半点不敢出差错。 如此,虽金堂满了七岁,她也还没被放出去,甚至有了几分总管的架势。 金堂将将七岁,还没来得及搬到前院,屋子离母亲徐氏不过几步路就到。 夏日炎热,只一个小丫鬟守在门口,瞧见金堂自个儿过来,连忙打起帘子:“四老爷来了。” 谢家不曾分家,但小一辈眼见着渐渐长成,早七八年前,谢谦和徐氏夫妻俩,就已经从老爷夫人,升格为老太爷和老夫人,其余人等,称呼上自然也提了提。 唯有金堂,是徐氏做了老夫人之后才生的,才落地,就被尊一声四老爷。 金堂胡乱点了点头,就进了门。 “娘!”金堂一进门,就直奔坐在上首的徐氏而去。 待到还有两三步近前,他才立住,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方挨在徐氏身边坐了。 徐氏如今年过五十,保养还算得宜,眼角虽有些岁月痕迹,但皮肤细腻紧致,头发乌黑,不见半点银丝,整个人看着,顶多四十上下,可见是生活顺心如意。 徐氏揽着金堂,取了绢帕在他额角按了按:“这么急匆匆的做什么,就这几步路,还出汗了。” “我这不是急着来见娘吗,”金堂按住徐氏的手,拿了帕子,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便道,“娘,我明儿出去玩一会儿。” “又是去马家庄子上?”徐氏收回帕子,放到一边,“每回去马家,你总要把人家逗得恼了才回,还是做长辈的,亏得人爹娘不和你计较。” “那谁叫他总在背后起哄的,分明是他妹妹长得不如我好看,就说我是个姑娘,”金堂扭头轻哼一声,转头又期期艾艾看向徐氏。 徐氏看金堂眼睛透亮,满是期待,险些就要应下。 “这可不成,”徐氏道,“明儿你姐姐家来,还带了长平,你要出门?” “不去了,不去了,”金堂道,“外面的混小子,怎么比得上我亲姐姐和外甥女!” 金堂人不大,口气却学得老成,引得屋内一干人都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金堂听见哄笑声,面皮微微发热,他不满道:“我这不是好久没见着长平了吗。” 一干人忙哄他:“四老爷真有长辈样。” 徐氏抿唇忍着笑,同金堂道:“那你可得好生准备起来,长平这回,还带了你外甥孙孙回来。” 金堂眨眨眼,扭头同已经跟进来的青梅与吕嬷嬷道:“我记得我有个金麒麟,回头找出来做见面礼。” 那金麒麟有成年男子拳头大,雕刻精美,鳞片、毛发清晰可见,最难得是形容憨态可掬,并不狰狞。 徐氏并不管金堂送了什么东西,即便那金麒麟价值不菲。 金堂才张罗着叫人去马家送信,说自己不过去了的事。 金堂在徐氏处用过晚饭,才慢悠悠往回走,他如今不着急,索性走走消食。 青梅见夜色渐渐沉了,又已经走到了二门处,方道:“少爷,夜里风凉,咱们先回吧。” 金堂不想回去,可也的确是迟了,只是他看着面前安安静静的二门,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 行不过几步,他突然听见什么响动,赶忙带着青梅躲到边儿上:“把灯笼灭了。” 青梅一向机灵听话,赶紧吹灭灯笼,跟着藏好身形。 不多时候,一个小子偷偷从外头进来,左右看了看,才引了个浑身上下裹着黑斗篷的人走了进来。 两人进门后,那人也不放心的看了看,虽只一晃眼功夫,金堂却也看清了那人的面容。那是一张让金堂看过一眼,就记在心里,三年没忘的脸。 很快,两人直接往西院而去。 西院,是金堂二哥一家的院子。 过了约莫一刻钟,确认没人要回来,金堂才松开嘴,心疼的看了一眼上头的牙印,又揉了揉自己发麻的腿,叫青梅把他抱起来。 “赶紧的,回去找我爹去,”金堂面上还残留着几分惊诧,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放得太大。 青梅抱着金堂回来时,外头守门的婆子还被唬了一跳,她扬声道:“哎哟,这是怎么了,青梅你怎么伺候四老爷的,这才出去多久。” “闭嘴,你个老货,”金堂心里着急,嘴里便有些不客气,“成日胡咧咧什么。” 金堂从没这么说过家里的下人,那婆子冷不丁被骂了一声,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一个守门的婆子,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还真什么都敢说呢!”有人嘲讽道。 金堂没理会下人的口舌,叫青梅放他下地,正巧便有守夜的大丫鬟出来开了门。 她先是冷着脸看了那婆子和多嘴的人一眼,直叫他们心里发虚才温声笑着同金堂道:“四老爷,老太爷、老夫人请您进去。” 金堂拍了拍衣裳,故作镇定的走了进门。等关上门,他也不管身后两个丫鬟,直接跑进了内室。 “莽莽撞撞的,像什么样子,”谢父见状,不由骂了一句,却到底缓和了脸色,叫他近前,“怎么这时候又过来了?” “爹,娘,我、我瞧见二皇子了!” 金堂咽了口唾沫,才继续轻声道:“他去了二哥那边。” 谢家二老爷和金堂姐姐是龙凤胎,金堂的姐姐,如今可是三皇子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第二章谢家金堂 “你没看错?”谢父身上的所有轻松,在此刻荡然无存。 “我自不可能认错,”金堂肯定的道,“当初他和大皇子的刻薄嘴脸,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哐! 徐氏手中杯盖不慎滑脱,所幸是掉在了桌上,动静并不大。 金堂见徐氏手里还捧着茶盏出神,赶忙上前去,将茶盏抢了下来,才去看徐氏烫着了没有。 金堂这一动,才让徐氏猛然醒过来一般,她紧紧攥着金堂的手,带着希冀看向谢父:“老爷,咱们斓儿能回来的是不是?长平才生了孩子,铮儿他们眼看就该定亲,他们能回京的是不是?” 谢父虽然很想点头,可他知道,这事儿并没这么乐观。 当初三皇子一家被大皇子二皇子联手排挤出京,连三皇子长女长平成婚,也是在外地。 如今时过境迁,借着两个小儿子到了十六七岁说亲的年纪,三皇子妃谢斓带了儿女进京,也是为了谋求回京的契机。 别说什么不争,身为继皇后之子,不争的结果,没人敢想,尤其是在大皇子二皇子都并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辈时。 金堂见谢父焦躁的在房中踱步,徐氏也心神不宁,便只缩在凳子上,时不时看他们一眼。 等到谢父停下步子,金堂已经昏昏欲睡,全凭一股劲儿撑着。 “爹?”金堂含混着喊了一声。 谢父走到近前,顺了顺金堂的头发,才同徐氏道:“明日斓儿过来,你同她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次,就莫强求了。” “老爷……”徐氏忍不住喊了一声,“真就没法子了?” 见谢父已经伸手去抱金堂起来,徐氏含着怨气骂了一句:“那个孽障!那可是他亲妹妹,他也舍得!” 各为其主的事,别说是兄妹,便是父子,也有针锋相对的时候。何况二皇子为了确保稳妥,还亲自驾临,徐氏这怨,顶多到明日也就消了。 谢父摇了摇头,没搭话,反逗弄着强撑着不肯闭眼的金堂:“在京城呆腻了没有?咱们去你姐姐姐夫家玩好不好?” 金堂迷迷糊糊的在谢父肩窝蹭了蹭:“爹娘去我就去。” “带上银子,好多好多银子,”金堂的声音越说越小,“我是舅舅,要给大红包!” “成,都给你带上。” 谢父小心的将金堂放在床上,连带着徐氏一起,帮金堂去了外裳,又说了几句小话,一家三口才重新睡下。 次日,金堂醒来时,天已大亮。 金堂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少爷醒了,”青梅听见响动,忙进来服侍。 金堂如常般跳下床,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对,他左右看了看,才想起自己昨晚上根本就没回屋,而是挨着爹娘睡了。 金堂顿时脸上发烧,哪儿有七岁了还和爹娘睡的男子汉。 “我娘呢?”金堂强装镇定问道。 “趁着这会儿客人还没来,老夫人正惩治刁奴呢,”青梅说这话时,手上动作顿了顿,才又继续道,“老夫人还特意请了两位夫人来。” 金堂听了这话,心里十分惊讶。 “娘一向疼爱两位嫂嫂,这回只怕是气得狠了,”金堂擦了脸,随手把帕子扔到青梅手里,“我先瞧瞧去。” 徐氏的气,可不是因为昨晚上二门守夜的婆子玩忽职守。 她气的是自己的次子,与女儿同胞出生,又一起长大,却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只顾着自己所谓前程,不肯与姊妹同气连枝,同样的,她也气长子袖手旁观。 别看昨晚上这事儿看上去只和二老爷一家相关,如今当家的,可是大夫人。 事情发生在二门之内,她能半点风声都不知道?必然是大老爷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才有二皇子和二老爷的顺利会面。 金堂边走边想,一个暗中支持皇长子,一个又和皇次子暧昧不明,大哥二哥这是都把人当傻子耍,只当天底下就他们两个聪明人了。 他们也不想想,打从姐姐成为三皇子妃后,连谢父这样只听皇命的中立臣子,都被打上了三皇子府的烙印,更不要说他俩。 要真有一天三皇子彻底垮了,就谢家浅薄的根基,便有从龙之功,又能荣耀到几时?连姻亲都能背叛算计到这地步,谁又敢真的去信他? 金堂昨夜歇在父母处,自然没走几步,就到了正堂。 往常正堂里一片欢声笑语,今日却连大声喘气都没人敢。 上首,徐氏冷着一张脸,是金堂从没见过的厉色。下头大夫人二夫人分列两旁,俱都低着头,连动都不敢动,甚至二夫人秦氏的鬓角,已有了细密的汗珠。 至于早前说的刁奴,是没影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带了下去。 金堂只扫了一眼,就快步跑了进去,模样天真:“娘,我听说你在处置刁奴?怎么不见?” 徐氏见金堂来了,脸色稍稍缓和,瞥见松了口气的两个媳妇,面色更冷了几分:“成了,今儿这事,到此为止,你们都去吧。” 大夫人二夫人对视一眼,正要离去,徐氏摸了摸金堂的头道:“左右也不是我当家,我老婆子懒得去讨这个嫌,儿子指望不上,女儿女婿总不会叫我这屋子跟个筛子似的,什么妖魔鬼怪都能随意出入。” 徐氏这话一出,两位夫人吓得脸都白了,尤其如今当家的大夫人朱氏,她脚一软,就要转身给徐氏跪下。 旁边徐氏的大丫鬟赶忙上前扶了朱氏一把:“大夫人当心脚下。” 金堂只当自个儿没听见她们言语里的官司,同徐氏撒娇道:“娘你说什么胡话呢,谁说儿子指望不上了!” “可不就是胡话吗,”徐氏笑了起来,“老咯,老咯……” 徐氏说着,又看向踌躇不肯离去的朱氏秦氏:“你们事情也忙,我就不留你们了,日后无事,也少过来请安吧。” 朱氏秦氏当即红了眼圈,秦氏更感性,已经用帕子掩了眼角,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娘。 金堂也被徐氏这话吓了一跳,徐氏对儿媳妇,可跟亲女儿一样,如今竟说出了少来请安的话…… 金堂觉得,自己可能低估了母亲生气的程度,他得好好想个法子,哄母亲开心才行。 在秦氏喊了一声娘后,金堂敏锐的察觉到了徐氏的低落,忙握住了徐氏的另一只手,神色间满是担忧。 徐氏没再抬头看朱氏和秦氏,是以徐氏身边的大丫鬟只能大着胆子请两位夫人先回。 朱氏紧了紧手里的帕子,到底和秦氏一道走了。 徐氏长出了口气,神色有些怔怔:“亏得她们还有几分廉耻,没说要留下来陪我等斓儿。” “娘别哭,”金堂道,“别哭。” “傻孩子,”徐氏看向金堂,“娘可没哭。” “娘脸上没哭,可心里哭了,”金堂抱了抱徐氏,“儿子在呢。” 徐氏愣了愣,下一刻,便也将金堂紧紧拥进怀里:“好孩子,娘的好孩子,昨晚上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发现了那人,今日你姐姐来……”徐氏呜咽一声,没再继续说下去,只道,“他们这是要逼死你姐姐啊!” 金堂一下一下抚着徐氏的脊背,心里有些懊恼。 是他之前忽略了,若昨晚上他没遇见二皇子,不知道他们竟还对三皇子如此忌惮抵触,今日姐姐来,一旦娘给了她错误的信号,她转头在皇帝面前为丈夫说情,只可能越说越糟,到时候影响的,可不只是两个外甥的婚事。 到时候,作为姐姐最信任的母亲,又是亲自告诉姐姐错误信号的人,娘心中要如何懊悔?如此,倒也难怪今日娘对昔日疼爱非常的两个儿媳如此不客气了。 金堂心里想着,突然也对两位兄长添了许多怒气。不是都以为自己有通天的本事?有本事对着外人用去啊,只在家里这一亩三分地算计自家人,算什么本事! “娘,再哭就不好看啦,”第一次,金堂觉得自己太小了好像也不好,他等徐氏宣泄了一会儿情绪,才道,“过会儿姐姐来了,以为我惹恼了您,要罚我可怎么办,您可得帮我拦着啊!” 徐氏抬起头来,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叫金堂看了看之后,慌忙叫人去取了冰来给自己敷眼睛。 “你放心,你小舅舅前些日子才送了一把金笤帚来,要是你姐姐想动手,叫她用那个,保管她拎不动。” 话是这么说,徐氏扭头又叫青梅带了金堂去重新换件衣裳,她自己也要重新梳妆打扮起来,这样见女儿可不行。 徐氏叹了口气,心里正斟酌着要怎么同女儿说如今不是好时机的话,便听见有人来回,说女儿已经到门口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第三章侄女长平 “可算是赶上了,”金堂领了人从内院出来,紧赶慢赶,在三王府的马车进二门停下前赶到,才算松了口气。 徐氏的身份不宜到外头来接,两个儿媳妇也不敢此时往前凑,便只能金堂走这一趟,以示重视。 金堂等马车停稳后,走上前去,正见了一美貌少妇从车上跳了下来,举止活泼,显见在家很受宠爱,不受拘束。 “这是长平县主,”伺候的人恐金堂年纪小,不记得了,赶忙轻声提醒。 三皇子不受宠爱,连带着长平临到出嫁,也只得了个县主的封号。 金堂一见她便喊道:“大外甥女!” 长平扭头一看,也笑了起来:“小舅舅!” 金堂见长平四下看了一眼,旋即眼中闪过几分诧异,便猜她可能是在找两位舅母。 金堂也没解释什么,只快走两步:“娘不是说今次我小孙孙要来,怎么不见?” 金堂又招手叫青梅捧着金麒麟上前:“我给小孙孙的见面礼,他不来,可不能给你。” 长平看着面前的金麒麟,颇有几分哭笑不得,道:“他昨日里吹了风,夜里起了热症,今早天色泛白才睡下,便没叫跟来。” 金堂忙道:“那还是你带回去吧,只不能私吞了!等好了再带他来玩。” “小舅舅给的见面礼,我怎么敢,”长平笑了起来。 金堂点了点头,又犹豫道:“要不我去和娘说,你早些回去?下人照顾总不如你亲自在的好。” “娘说的果然没错,有了更小的,小舅舅就不疼我了,”长平回头道,“娘你听见了没,小舅舅赶我走呢!” 金堂跳脚道:“胡说,我何时赶你走了,你、你无理取闹!” 长平不由笑了起来,弯腰抱了金堂起来道:“小舅舅放心,他爹在府里看着呢,我可是为了见你和外祖特意来的。” “我都七岁了,不许这么抱我,”金堂涨红了脸,却也没挣扎,而是看向慢慢走来的谢斓撒娇道:“姐姐,你看她,我可是舅舅!” 谢斓生得好,专捡了徐氏和谢父的好处长。她随意扫了周围一眼,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你们舅甥两个感情好,我可不管的。” 不管心里想些什么,几人到底是一路热热闹闹的去了徐氏处。 徐氏呆在屋内,早等得不耐,走到了院中树下等着。 谢斓一眼瞧见徐氏,忍不住快走两步,行到徐氏身边:“娘!” 徐氏看着眼前的谢斓,话语也有些哽咽:“回来了?” 这一句,好似谢斓只是出门去玩,如今才归来一般。 母女两个忍不住都落了泪。 金堂、长平两个赶忙上前,一人劝一个,总算哄得两人进屋,重新净面。 徐氏坐下后,免不了也要问一声孩子,长平便按先前同金堂说的话答了,徐氏再关心几句,才叫金堂带长平出去玩。 金堂知道,徐氏这是要同谢斓说正事了,心里虽然仍担心着,却也乖乖起身,同长平道:“我先前叫人备了给你和姐姐的礼物,却总也挑不出最好的,你随我一道选你喜欢的去。” “送礼物还叫人亲自挑,也只小舅舅你会这么送了,”长平在谢斓的示意下起身,一道去了金堂的小院子。 “快,把我早前叫人去打的头面都拿过来,”金堂一进院子,便如游鱼入水,“还有早前我亲自炒的茶,也泡了来给长平尝尝。” 长平跟在金堂后头,只笑着看他。她和金堂差了十来岁,虽名为甥舅,实际却只把金堂当亲弟弟一般,何况金堂为了做好小舅舅的排面,从来都下足了工夫,两相下来,长平姐弟几个和金堂关系都很不错。 “小舅舅你亲自炒的茶?那我可得好好尝尝,回去说给二弟、三弟,也叫他们羡慕一回,”长平才一坐下,就盼着了。 青梅笑嘻嘻捧了茶来:“这茶统共也就得了二两,我们少爷平日当宝贝似的看着,谁也不许碰,也只县主你来了,他才舍得叫沏了。” 长平先看茶色、叶形,意外的发现竟还不错,茶香虽非上品,却也不算差了,茶汤入口回甘,竟还在唇齿间留了些余韵。 “我还道不管这茶多不能入口,但凭小舅舅这么宝贝,我都要夸一夸的,没想到竟还真不差,”长平说着又问金堂,“小舅舅你是怎么炒的?改日也叫我学学。” “我哪儿能都做完,”金堂毫不脸红道,“我叫了老农帮忙的。” 至于这忙到底帮了多少,金堂不说,谁也不知道,不过看青梅脸上的笑,长平便也大致明白了。 去找头面的人很快回来,一行八个小丫鬟,一字排开,一人捧了一个匣子,或是黄花梨或是紫檀、红酸枝,各个都雕刻得十分精美。 “愣着做什么,打开啊,”金堂不满意了。 几个小丫鬟赶忙一同开了匣子,刹那间,珠光宝气直把满屋子人看得眼花。 长平直接起身,走近了些去瞧,眼中满是赞叹:“小舅舅你这可不厚道,都叫我见了,却只能从里头选,这样样都是精品,我可选不出来。” 这些头面,俱都用了上等宝石,样样成套,最难得是一套珠钗,颗颗浑圆饱满,也不知得摸上多少珠蚌,才能得这许多。 “怎么不见玉头面?”长平有些疑惑。 “你不是喜欢鲜亮的吗,”金堂又道,“我记得姐姐常常用玉钗,便特意没叫人再打,戴惯了一件,总得换点旁的。” 金堂说着又道:“既然喜欢,便都带回去,你和姐姐各得三套,剩下两套,给铮儿、钺儿一人一套,他们都快娶媳妇了,手里没点哄媳妇开心的东西怎么行。我爹还常带点小玩意给我娘呢。” 长平听了这话,反倒犹豫起来:“统共有八套呢,不如送两套给两位舅母?还有嫦妹妹……” “说了是给你们的你收下就是,嫦丫头那里有大嫂呢,大嫂二嫂把她疼得眼珠子似的,什么东西能少了她的?” 长平这才应了,叫先收下去放着,等长平回府时,再一并带回去。 等再坐下,长平忍不住试探道:“今儿还没见过两位舅母,娘她们那边还在说话,不如我先去拜见。” “不用去了,”金堂道,“今儿嫂嫂们都有事,想必不得空。” 长平被金堂这句堵了一下,她和三皇子妃再不济,也不是什么穷亲戚,当是朱氏秦氏过来见她们才对,那句拜见,不过是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在里头,才叫两位舅母这么失礼。 不过看金堂这反应,结果也不算差就是。 长平心里正百转千回,却听见金堂喊了她一声。 “颖城好玩不好玩?”金堂道,“我爹说要带我去你家玩呢。” 说完这话,金堂笑嘻嘻的看对面长平因打翻了茶盏而手忙脚乱的模样,故意老成的道:“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 随后金堂又叫青梅赶紧带长平下去梳洗,等她梳洗后,两人又去了前头,用过午饭,谢斓便带了长平回去。 待到送了两人离开,金堂便同徐氏道:“娘,我方才同长平说,爹要带我去她家里玩,把她吓得打翻了茶盏呢!” 徐氏心情本有些低落,听见金堂这话,舒展了眉头,点点金堂的额头,笑骂道:“你个小机灵鬼,我还道你忘了呢。” “爹那么认真问我了,我怎么会忘,”金堂回了一句,又问,“娘,咱们真要去姐姐家?” 徐氏叹了口气,揽着金堂问:“去姐姐家不好?” “也不是不好,”金堂鼓着腮帮子,做出生气模样,“就是每回姐夫都要板着脸叫我读书,我有钱呀,还读那么多书做什么。那会儿我才两岁半,姐夫还打我手板心,他也舍得!” 徐氏笑着摸了摸金堂抬起来的手板心道:“娘也不知道,不如等你爹回来,你问他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第四章谢家金堂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金堂把信一扔,就叫青梅磨墨。才写两个字,又丢了笔,把纸揉成一团,扔了出去。 “不成,我不能这么回信,”金堂又看了一眼马家信上明目张胆的谢姑娘三字,“哼,他想气我,我就不回信,气死他!” 青梅见状,努力克制住笑意:“少爷,老夫人吩咐了,您这两日都不许出门,最好连主院都别出去。” 前两日徐氏发了那么大的火气,金堂的两个哥哥不可能不去寻事情暴露的原因。 那日金堂和青梅做事也不算隐秘,不少人都瞧见他又倒回来找徐氏了,只是因着金堂在主院睡下,才叫人有些迷惑。但稍加问询,想必也能猜到前因后果。 徐氏这是对两个大儿子失望透顶,只想把金堂护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里了。 左右那两个大的,胆子再大,也还算孝顺,不敢跑到主院来做讨打的事。 “那有什么意思,”金堂神色委顿,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我都在屋里呆了好几日了。” “再好几日,也只能待在家里,”徐氏从外头走进来,随后醒悟自己语气稍显强硬,又哄他道,“好孩子,你爹这几日正在准备去你姐姐、姐夫家的事,也不独是你。” 金堂撇了撇嘴,总算没再开口。 徐氏见他听话,也不在意他的小动作,只道:“去点点你的东西,你爹早晨出门前说,可以开始收拾起来了。” 金堂猛地抬头看向徐氏,眼神亮晶晶的。他嘴上说着不想受姐夫管教,却很是期待能出远门,这样名正言顺的机会可不多。 徐氏嘱咐青梅和吕嬷嬷几句,又匆匆回去,好似突然过来,也只是为了亲自传句话。 徐氏离开后,金堂立即有了精神,张罗着要将他的财产清点一番:“搬不动的就锁在库房叫人看着,银票全都带走!对了,还有账本呢,得赶紧收回来,快拿来叫我瞧瞧!” 吕嬷嬷忙得脚不沾地,青梅也不遑多让,只得抽空给他寻了账本,叫他在一旁坐着,免得没注意磕碰了。 金堂翻开账本,见最近的都是一同玩的马家或是其他家的公子借的散碎小钱,用书桌上的金算盘一打,得的总数统共合起来不到百两。 这数目不算太大,却也不是他们这个年纪能轻易还清的,他用笔在旁边做了个记号,留待日后再收。 当然,得写信去说与人知道,左右笔墨都是现成的。 金堂翘起嘴角,边写信,口中还念念有词:“说好三月内还清,便宜你们了。” 待到写下落款前,金堂到底忍不住反驳了谢姑娘的称呼。 等信晾干,金堂将信收进了信封,扔进了抽屉,这可不能现在送出去,爹那儿可还没得最后的准话呢,这会儿送出去,只怕是嫌弃自个儿日子过得太舒坦,手心的软肉太细嫩。 金堂可不傻。 账本儿再往前翻,便出现了几笔大额借款,都是给三皇子的。 拮据到找才几岁的妻弟借钱,还不止一次两次,这里头的猫腻,金堂从来只做不知。总归他只是个富贵闲人,也不必晓得这么多。只当三皇子府是真拮据,他这个做弟弟的心疼姐姐侄儿好了。 “过些日子铮儿、钺儿成亲,那聘礼姐夫肯定置办不了多好的,还是得在我私库里挑些出来,到时候好撑场面,”金堂点着上头因长平成亲而借出去那笔银钱,若有所思。 “青梅,”金堂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等青梅上来,才道,“到时候备上两匣金子,再把金银馃子、叶子都带一些。” 青梅听罢,胡乱点了点头,又自个儿忙去,金堂只好亲自去翻了自己的珍宝册子出来,准备寻些摆出去有面子,还不易磕碰的宝贝出来。 等写满了一页纸,金堂便收了起来,准备到前头去,请母亲再瞧瞧,便只说了一声,带了个小子往前头去。 “啊呀,四老爷来了!” 那守门婆子还是先前那个,嗓门自然敞亮,但她面上如蒙大赦的模样,让金堂脚步顿了顿。 等金堂近前,那婆子才低声道:“大老爷、二老爷来了有一阵了,早先老夫人还摔了杯子。” 这话才说完,金堂便见一向在徐氏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从耳房探了头出来,这屋里想必是没人在跟前伺候了。 “四老爷容婢子先去通禀。” “不必了,”屋内传来徐氏中气十足的声音,“叫他自己进来。” 金堂心里暗道糟糕,撇下小厮,自己推门进去。 “娘怎么也不留人在身边伺候,”金堂嘟囔着进门,待看见徐氏面前跪的整整齐齐的两个兄长,心里一颤,当时就愣住了。 金堂舔了舔上唇,尴尬道:“娘和哥哥们这是干什么呢,要不我先回去?” 二老爷见了金堂,忙道:“娘要随三妹去颍州长住,金堂你知不知道?快也来劝劝娘。这哪家也没有叫外嫁的闺女奉养老娘的,何况我和大哥都在呢。” 话到最后,竟带了几分埋怨,有亲儿子在,却不叫儿子养老,这不是明晃晃指责他们不孝吗。 “二哥你这话说的,你和大哥能养娘,我就不能了?”金堂故意没抓住重点,却也扔了另一个消息出来,“我又不是不去,怎么就都成姐姐的事了。” “这么说,金堂你早知道了?”大老爷也开了口,自然,语气不会太好。 哐! 徐氏将茶盏往桌上一按,恼道:“瞧瞧、瞧瞧,这都是做兄长的,我可还没老糊涂呢!” “我在都是这模样,若哪日我不在了,只怕这家里除了你们两个大的,旁人是再没容身之处了。” “娘!” “娘!” 两个兄长一齐道冤。 徐氏摆了摆手,神色颓唐:“成了,这都是做给谁看呢,我说怎么金堂出生,你们爹单单给他点了一个闲字,怎么你们祖母过世前,单把所有银钱都留给了他,那会儿金堂才生了多久……” 这前半句,两位兄长都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听到祖母遗产,两人面上便都有些不自然起来,祖母那是绝户女,几辈子的侯门家财,都在她一人手上,他们却半点没沾上手。 谁会嫌钱多?只看金堂从小挥金如土,他们这老哥哥,都不免眼红。 徐氏看见二人面上神色,还能不知道两人在想什么?冷哼一声,拉回二人思绪,才继续道:“正好我们几个碍眼的都走了,好给你们腾地方,一个个心早不在一处,强压着有什么意思,不管老大还是老二,你们想做什么,再没人拦着。” 老大老二四字,徐氏在口中含混片刻,说得意味深长,乍听上去,好像就只是说两位兄长,可日前徐氏发脾气之事尚且历历在目,这老大老二到底指谁,或许两位兄长都不敢去想。 金堂见他们面上惶恐,才又觑了一眼徐氏。 “站那儿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徐氏说着,又看了面前两人一眼,“都老大不小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两位兄长起身,金堂慢吞吞走到徐氏身边。 “娘,”二老爷忍不住道,“您去颍川,到底不该长住,爹还在京中呢,您不念着我们,也该念着他啊。” 徐氏轻笑一声,却满心失望:“这事儿还是你爹提的,也不独我去,是我和你爹同去。” 看着两个儿子一般无二的震惊神色,徐氏道:“到时候你们想分家还是勉强住着,都随你们,我们和金堂的东西,近些日子便都会送走,也省得你们看着旧物,心里不自在。” “娘!”大老爷张了张嘴,“儿子,儿子……” “当不起,”徐氏这话有些尖刻,“从小到大,我教你们要友爱手足,可从没教你们左右手拉着不同的人,还把脚推出去一刀砍了!” 徐氏渐渐冷静下来,继续道:“我心都要疼碎了,你们竟不觉得疼?” “大哥、二哥你们先回去吧,娘要小憩一会儿,”金堂心疼徐氏,对两位兄长很有几分不满。 徐氏看向金堂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铮儿、钺儿不是快成亲了?我挑了些东西出来,到时候叫姐姐给他们添在聘礼里去,”金堂有意转移徐氏的注意力,主动拿了单子出来,“娘帮我再挑挑合适的。” 两位兄长悄悄退了出去,金堂见徐氏似乎毫无所觉,也不敢提醒。 徐氏认真的从单子上挑挑拣拣,最后也只留了几件最恰当的,预备一并带去,只等到时候视女方喜好,再做裁定。 两人讨论了许久,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等到决定做完,谢父都回来了。 谢父已经换过家常衣裳,看了一眼两人成果,夸道:“不错。” 待到金堂得意起来,又同徐氏道:“今日皇上已经批了我辞官的折子,也许我跟去颍川了。皇后娘娘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你收拾些东西,明日叫斓儿一并带进宫去,算给她和娘娘做脸,到底是她嫡亲的婆母。” “皇上只给铮儿挑了未婚妻,待到斓儿进宫谢恩后,便该启程回颍川,咱们也一道吧,”谢父叹了口气,“该带的都带上,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回京城的时候。” “可要分家?”徐氏问。 “分吧,听说今日老大他们来找你了?”谢父说完道,“家中田地、铺子、库银都给他们,你我还要过活,私产便先不分了,日后,我的产业都给金堂,好不好?”这最后一句,是单对着金堂说的。 天降横财!金堂立刻点了头,一看就是爹早想好了的,谁不要谁是傻子! 当然,能多晚拿到就多晚拿最好,他钱还多着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第五章皇帝驾临 谢父辞官之事,对整个谢家而言,不亚于一场地动。 事实上,不止是谢家,朝中普遍认为谢父如今还是大好年华,他才五十多岁,还不到六十,正是该更进一步,直到站到巅峰的年纪。 毕竟,皇帝对他算得上信重。 谢父同继任之人交接这几日,两位兄长日日呆着儿子去书房寻他说话,便是徐氏处,两位嫂子也顾不得她的冷脸,日日前来奉承。就连已经出嫁的谢家嫡长女谢嫦也回了娘家,到如今,已住了三日。 谢父起了辞官的心思,便早着手准备,等交割完,也不过十日。 “你这字……”谢父难得闲暇,便抓了金堂练字,他看金堂写了几个,便道,“若叫你姐夫见了,只怕要罚你了。” 金堂立时苦了脸,拉着谢父衣裳道:“爹你可要帮我拦着,姐夫是真的会揍我的!” “早知今日,当初就合该用功些,”谢父看他一眼道,“日后叫你姐夫看着,多练一练,勉强能拿出去唬人就成。” 这要求低了吗?金堂半点也开心不起来,文人讲究字如其人,能拿出去唬人这个要求,可不止是达到规整就行。 “老太爷,府门外来了辆马车,自言是您友人,还叫送了信物进来。” 金堂正不想和谢父继续这个话题,赶忙道:“是什么东西?拿来瞧瞧!” 谢父见金堂这模样,也不恼,慢悠悠收了金堂的字,才看向金堂。 那信物是一串木制十八子手串,用料算不得珍奇,但从上头的包浆看,必然是主人的爱物。 金堂翻来覆去的将手串翻看好几回,也没看见什么记号,不满道:“这是哪门子的信物,连个提示都没有,谁知道他是谁。” 谢父站在金堂身边,也把那手串看了好几眼,只觉得眼熟,一时间却也不大能想得起来。 金堂见谢父陷入沉思,眼珠子一转,道:“爹,不如我先出去探个底,若果真是熟人,我再叫人来回你,你等我啊!” “金堂!”谢父喊了一声,见他跑的比兔子还快,便只笑着摇摇头,叫了一贯跟自己出门的管事来,“去跟着金堂,别叫他吃亏。” 金堂走在半道上看见那管事跟来,便知道今日这事儿算是过去了,脚下步子也不由轻快几分。 待到了府门前,金堂果然见一辆马车停在外头。那马车单从外头瞧着,就要比别的大上几分。 嗬,不按规定制式来,这人要么胆量包天,要么就是有权有势。这样的人…… 这马车除了大,暂且还没太多不同,金堂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问门房道:“马车里便是方才送信进来的人?” “四老爷,”门房先行了个礼,而后道,“正是他们。” “只躲在马车里,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认识我爹,”金堂故意把话说得稍大声了些,保证那马车里的人完全能听见。这样的话旁人说来十分失礼,可金堂人小,还能称一句童言无忌。 随后,金堂领着人走近了几分:“敢问,这位……” 金堂话说个开头,帘子被掀起一个角,露出一张精致的脸。 那是个和金堂差不多年纪的女童,脸上一团稚气,行止间还带了几分张扬明艳。不过此刻,她看着金堂,面上满是好奇:“你是谁?” 金堂歪了歪头道:“你到我家门前问我是谁?” “啊!”那女童做出恍然大悟模样,“你是谢尚书的小儿子,”她稀奇的看了金堂几眼,“果然比我侄儿还小。” 金堂在她说出谢尚书三字时,就开始不断猜测她的身份,可信息实在太少,他也的确从未见过这女童,自然什么也不可能猜到。 “令仪,”马车里传来另一道威严的男声,止住了少女未出口的话。 “令仪公主?”金堂低呼出声,是的,他非常确定,满京城敢叫令仪这个名字的,也就只有他姐姐谢斓的小姑子,继皇后的小女儿令仪公主。 “你还不傻嘛,”令仪公主见身份被叫破,高傲的抬高了下巴道,“既然知道本宫的身份,还不快把本宫请进去。” 金堂看了一眼马车后部,才重新对上了令仪公主的下巴尖,从他的角度,也只能看见这么点了。 他忍笑道:“这是自然,公主请。” 等车帘子重新放下,马车进门,金堂赶忙拉了身边那管事问:“可叫人通知我爹了?” 那管事点头应道:“方才小人听见那位的声音后,便已经让人去了,想来还来得及。” 金堂点了点头道:“叫他们驾车的再稳当些。” 慢一点,才最稳。 金堂说完,就往里走,又被管事拉住,那管事小声道:“小人曾有幸听过一次,方才那声音……”他手指往上指了指。 金堂心领神会,这和他猜的差不多。 令仪公主和三皇子同父同母,待遇却是天差地别。若说三皇子是根草,令仪公主就是掌中宝,从小就被皇帝宠在蜜罐子里,连大皇子二皇子都敢怼不说,那两位还只能做出一副好哥哥模样,只当她是不懂事。 这样一个公主,能两个字就叫她听话的,除了皇帝本人,难道还有第二个选择? 金堂看着马车慢慢往里去,还是在原地略站了片刻,才重新举步向前。早知道外头这客人如此棘手,他宁愿在屋里练字。 如果有法子叫时光倒流,他宁愿向爹赌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绝对让字能见人。 不过,有一点叫人实在想不通,皇帝驾临,还带个公主来做什么。 主院离二门不算远,谢父匆匆赶来,也没要多少时候。 “草民谢谦参见皇上,参见令仪公主,”谢父躬身行礼,“不止皇上驾临,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金堂在谢父的示意下,站在他身边行礼:“草民谢闲参见皇上,参见令仪公主。” “免礼,”皇帝带了令仪公主下来,才来虚扶谢父一把,道,“今日我微服出宫,不论君臣。” 令仪公主也道:“谢大人、谢公子不必多礼。” 金堂起身,正对上令仪公主带笑的眼,边有些不自在的偏头,不小心发现皇帝在看他,忙又低了头,缩在谢父身侧,半点不出头。 “这是金堂?”皇帝道,“我还记得他才出生那几日,廉正你见了谁都是笑的,还狠狠吓了邱相一跳,叫他以为你又寻了他什么把柄,很收敛了两月……没想到竟已经这么大了。” 邱相比谢父位高,却非同系,算得上是政敌,早两年已经致仕。 谢父闻言叹了口气道:“也只空长了年岁,偏生他娘还拦着,不叫我管教。” 皇帝见状,笑道:“儿女都是债。” 随后,他又指着令仪公主摇头道:“我这个小的,倒比你家这个大上半月,如今也被我宠的不知天高地厚。” “父皇,”令仪公主咬着下唇,不满皇帝在旁人面前拆她的台,又瞪了金堂一眼,显见是迁怒了。 金堂也觉得委屈,这话可不是他爹先挑起来的,这大抵就是柿子捡软的捏了。 “好好好,”皇帝拍了拍令仪公主的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在谢父的带领下,逛了逛谢家的园子。 谢家变相分家,即便谢父住在相对最好的主院,也还不如令仪公主住的院子来的华丽精致。 令仪公主兴致缺缺,皇帝却看得很是满意,连带着对谢父的态度,也更和煦几分:“廉正此番只带金堂出门,也放心得下家里?” 皇帝说得和风细雨,金堂听见这话之后,整个人都绷紧了弦。 谢父却道:“草民两个长子,俱已成家立业,都是要做祖父的人了,草民便是再不放心,也该放手叫他们自己过日子。” “唯有这个小的,”谢父指着金堂道,“还未成年,叫人放心不下,便也只能去哪儿都带着了。” 皇帝点了点头,道:“天下父母心,句都是一样的。” 至此,皇帝只再随意说了几句勉励之言,又嘱咐几句,方带了令仪公主离开。 皇帝无心隐瞒行程,自然很快传遍京城,旁人听了,自然以为即便谢谦辞官,谢家也依然简在帝心。尤其新上来的尚书,还是皇帝心腹,说不得这回辞官,本就是皇帝授意,同时也为家中后人铺路。 谢家两位兄长倒没这么天真,只是皇帝有心给谢家脸面,他们得了好处,自此,也没再对谢父辞官之事多言语,就连分家之事,也和和气气办妥。 预定在谢父等人离京后五日,金堂二哥一家便搬出去单过,大哥一家,也要入主正院。至于金堂等人不带走的东西,则都要在这几日内,送到京中另一处分给他的二进宅子里存放。 “我儿瞧着如何?”那日回宫后,皇帝便私下问令仪公主。 她想了想道:“方才在外头瞧着,倒是个机灵的,等进门后多说几句,却是个闷不吭声的,实在无趣,想来日后跟着谢尚书,也会是和三嫂一般性情。” 令仪公主说完,又道:“父皇,我可不要这样无趣的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章 第六章谢家金堂 “小叔,你怎么在外头站着?” “出来透透气,”金堂回过头,正见了大哥嫡次子谢玠从屋里出来,“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也透透气,”谢玠今夜饮了酒,面上带了几分醉意,他慢慢走到金堂身边,“真羡慕小叔,能出远门,我至今走得最远的,也就是京郊罢了。”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金堂道,“你今年也才十八,赶明儿授官了,只怕你还不想出京呢!” “这倒是,”谢玠笑了起来,“玩乐之时,只盼能远行,看遍天下风光,可做官,还是京官好。” 金堂没开口。 他有些摸不准这个侄儿怎么突然和他说起这些,他们差了十一岁,这个侄儿和他之间,向来是恭敬有余,亲密不足,可不是能说这些话的关系。 金堂察觉到谢玠总在偷偷打量他,也不说破,只对着浓浓夜色发呆。 明日谢父便要带着老妻幼子启程,今晚自然是家宴。 家宴的菜色由大夫人带着长媳一手安排,尽可能照顾了所有人的喜好,可谓尽善尽美,只是用饭之人俱是心情不佳,倒是食不下咽的人多些。 女桌这边,因要远行,不知归期何期,徐氏难得给了底下儿媳几分好脸,又兼几个儿媳孙媳有意奉承,便也算融洽,甚至好几次,徐氏都露了笑。 至于男席…… 金堂想着两位兄长绷着的脸,更不想回屋了,即便他出来已有一阵了。 “小叔,听说前几日皇上带了令仪公主来府里了?” 金堂正想的入神,冷不丁听见谢玠说话,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人在,他愣了片刻,才道:“是来了,不过皇上日理万机,也只待了一小会儿。” “可惜那日大哥去了衙门,我在书院用功,倒错过了这么个好机会,”谢玠面上有些遗憾,但也只片刻,他又有些神秘的小声同金堂道,“听说皇上有意为公主寻几个玩伴。” “是吗,”金堂打起精神,适时露出几分惊讶,“这可从没听说过。”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谢玠道,“听说皇后娘娘宣了不少人家的公子小姐进宫,说不准那日皇上来咱们家,也是为了看小叔你。令仪公主受宠,听说她的玩伴都是她自己挑的。” “哦,”金堂打了个哈欠,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只要有心,谁都知道皇帝到谢家,自当是和谢父有关。 “那定然不成,”金堂道,“公主只怕看不上我。” “怎么会,”谢玠闻言有些惊讶。 “若说到玩乐,这满京城,有几个适龄公子哥儿比得上小叔你。何况三姑可是令仪公主嫡亲的嫂嫂,她再如何,也会给三姑这个脸面的。” “男女七岁不同席,公主怎么可能叫我做玩伴,也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谣言,”金堂终于转过头,却在对上谢玠清明的眼时,停了片刻,才继续道,“何况我要和爹娘去姐姐家的,可不会留在京里。” “留在京里有什么不好,”谢玠小声嘟囔了一句,却在这静夜中传开。 谢玠立时红着脸站了起来:“小叔你别误会,我只是有些舍不得你们走。” “自然,”金堂看了他一眼,偏头重新看向夜色,“我也从没离家这么久过,心里也忐忑得紧,所幸爹娘要和我一道,我到不用担心什么。” 谢玠点头称是,却再也不大坐得住,三两句话后,便起身告辞,说自己要到别处走走。 远远地,金堂瞧见谢玠在经过转角处时停了下来,似乎是说了两句什么,又向他看了一眼,才走了。 显然,那转角处有人,早已等他多时。一旁青梅瞧见了,轻声问金堂:“可要奴婢去瞧瞧是谁等在那儿?” “不必,”金堂道,“便知道是谁又能如何?总归这宅子再过几日,也不是咱们家了。” 青梅点了点头,转而又道:“少爷,本朝即便是公主,玩伴也不拘公子小姐的。” “是这样?”金堂有些疑惑。 青梅补充道:“不过本朝做了公主玩伴的公子,大都可能在日后成为驸马。” “敢情是在这儿等我呢,”金堂翻了个白眼,小声抱怨,“这必然不是他自个儿想了来问的,我都要出京了……” “这世上哪儿有姐姐嫁给了人家哥哥,又叫弟弟娶了人家亲妹妹的道理,又不是穷得没法子,只能换亲。” “你说说,这都快会试了,他不赶紧背一背考官的家谱,反倒在我这里问些有的没的,便是真有其事,难道他还能一步登天?简直做梦!” 金堂叽叽咕咕说了一堆,末了才道:“别告诉我娘,难得她今日心情好。” 青梅听了,自然毫不迟疑的应了下来。 金堂在外头待得无趣,正想回去,便瞧见徐氏身边嬷嬷过来,说夜深了,叫他不必再过去,早些回屋歇息,省得明日没精神。 次日,金堂梳洗一番,用过早饭,才去了谢父、徐氏处。 “爹、娘,”金堂去时,谢父徐氏正坐在空荡荡的屋里,相对无言。那模样瞧着,竟显得有些茫然。 到了他们这样的年纪,多得是位高权重,含饴弄孙的。 只他们却要在这时候,安稳不得。 金堂看着他们这模样,无端有几分心酸。 他很快扬起笑脸,跑到两人身边,原地转了个圈:“我叫青梅给我寻的新衣裳,爹娘你们瞧,是不是衬得我更英俊了些?” 金堂一句话,把两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 谢父头一个开口道:“你才几岁,哪里就够得上英俊,若再过几年,还能……” “胡说,”徐氏嗔怪的打断了谢父的话,“我儿生得好,怎么就不俊了?” 随后,徐氏揽了金堂好一顿夸,直把金堂夸成了菩萨坐下的善财童子,只觉这世上再没谁能比得过他。 金堂也不脸红,笑嘻嘻的受了,还抽空对谢父做了个得意的鬼脸,直把谢父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到底是笑更多。 等气氛好些了,金堂才问:“爹娘你们可用过饭食了?我今早上吃了个桂花白糖糕,味道尚可,你们可要试一试?” “早先青梅说,等走在路上,便不好沐浴,我今儿就早早起来沐浴更衣,到时候可不怕了!” “我儿真聪明,”徐氏笑着夸了金堂一句,又叫上了金堂方才说的点心来,预备用上一些。 这一回,连谢父都没提路上尘土大,沐浴更衣也管不了多久之类扫兴的话。 等到用完点心,两位兄长才领了人匆匆赶来。谢父板着脸,说了几句兄弟齐心的话,见两人不以为然,揉了揉眉心,索性不再理会两人。 好在很快谢斓身边的管事就来报信,说该启程了,众人方各司其职,簇拥着谢父徐氏上了马车。 两位兄长原还要送,谢父也给拒了,便只一列车队出了门,慢慢驶出这座他们住了多年的大宅。 金堂撩起帘子,最后看了一眼府门上的牌匾,才慢慢放下。 青梅等帘子彻底掩住街景,才道:“此番出京,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来。” “会回来的,”金堂动动嘴唇,轻声道,“等姐夫回来的时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章 第七章谢家金堂 “方才殿下派人来传话,再过一个时辰,咱们就能进城,”青梅将小几上的琐碎东西都收了起来,放进暗格里,才问歪在马车里,骨头都要散了的金堂,“少爷要不要换身衣裳,去老爷、夫人那儿?” 金堂慢悠悠翻了个身,过了片刻,才懒洋洋道:“先换上吧。” 青梅听完这话,赶紧翻出了一套早备下能见客的衣裳,放在了小几上。 金堂连着坐了一两个月的马车,浑身上下,骨头没有一处不酥。 他抱着一个冰冰凉凉的玉枕,在马车里有限的空间里来回转了好几个圈,才揉着自己已经散成鸡窝的头发坐了起来。 几乎是才一坐起来,金堂便觉得自己又要栽倒,忙喊道:“青梅、青梅,快拉我一把!” 青梅眼疾手快拉住金堂,又掐着他的腋下,把他给抱了起来,迅速服侍他换了外裳。 等换好了衣裳,青梅又为他将头发用发带束了起来,这几日都是夜里下雨,白日凉爽得很,便没像在路上一样,扎得很高。 等全都鼓捣完,金堂才觉得自己恢复了力气,掀开车帘子道:“停车,停车,我要去爹娘那边。” 车夫扯了扯边上的一根线,立刻就有一条红色的飘带高高舞动起来。不独是这一辆车,连带着在后头的几辆,都一并停了下来。 金堂跳下马车,两脚软得像踩棉花似的,他在地上狠狠剁了两下脚,才往前头走去。 青梅方才见他下车,已经叫人先去报了信,此刻徐氏他们的马车也正在前头等着他呢。 托福昨晚上有雨,官道上没尘土漫天,金堂才有心思自个儿慢慢往前头走。 “少爷?”走到半道上,金堂突然停了下来。 金堂对青梅摆了摆手:“你先去前头,我去去就来。” 却是金堂瞧见了几朵路边开得正好的野花,金灿灿的,很是好看。 他快不跑了过去,仔细跳了几朵,握成一束,才又一路小跑着继续往前去。 青梅跟在金堂后头,在金堂要上马车时,才扶了他一把。 “娘,娘,你看我找到了什么,”金堂撩开车帘子,满脸兴奋的往里去,献宝似的将花送到了徐氏面前。 “真漂亮,”徐氏小心的接了过来,又叫谢父赶紧寻个水瓮出来,将花放好。 金堂见状,得意的笑了起来:“我方才在路上瞧见的,第一眼就觉得娘你一定会喜欢!” “就知道在这些小处费心,”谢父可不会说他如今正有些醋呢,他一边将小瓮摆上来,一边幸灾乐祸道,“你姐夫说了,要来接我们,至多半个时辰,你便能见着他了。” “爹!”金堂皱着一张脸,正色道,“等姐夫来了,我一定告诉他,你总在我面前说他坏话,叫我如今看他,都像是妖魔一般吓人。” 徐氏闻言,不由得笑出声来,帮着金堂道:“可不是吗,三殿下平日写信,也都是念着金堂的,连平日的节礼,还有单指明给他的呢,可见是喜欢我们金堂的。” “你们两个说得,倒像我是个恶人,”谢父颇有些哭笑不得。 这些话到底对金堂起了影响,他心里莫名多了几分焦躁,时不时掀开车帘子往外看不算,还难得正襟危坐,做出一副正派模样。 谢父有心取笑他,却被忍笑的徐氏拉了一把,便也忍住了,端看他到底能绷到什么时候去。 若是平日,金堂早能发现爹娘的小动作,如今他心里忧心忡忡,连这些小处也瞧不见了。 我快别自己吓自己了,金堂暗暗想到,方才还说爹在我面前丑化姐夫呢,我如今却还自己这么想姐夫,这可真不该。 可是打手心很疼啊!金堂的手不自觉的缩了缩,我都那么大了,还被打手心的话,多丢脸。 不对,姐夫气急了会亲自上手,脱了裤子揍铮儿他们,现在他们长大了,万一轮到我怎么办,那可更丢脸! 金堂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脸上表情也没作掩饰,看着就和变脸一样好玩。 徐氏忍笑忍得辛苦,一把掐上了谢父腰间的软肉,直让毫不顾忌无声笑着的谢父顿时苦了脸,如今脸上神色,也和金堂变得差不多。 徐氏这才看了谢父一眼,不着痕迹的收回手,用团扇掩着脸,笑了起来。 等到金堂回神,徐氏和谢父都已经恢复了正常,两边的窗帘也已经被掀了起来。 凉风带了青草香气入内,带着即将告别长途旅行的欢欣。 很快,车队停了下来,金堂看了一眼窗外,疑惑道:“怎么停了?” “大抵是你姐夫到了,”徐氏默了默时辰,说了心里的猜想。 金堂身子一僵,才放松了片刻的神经又立刻绷紧了。 金堂在心里默数,等念到三十二时,他听见了渐近的马蹄声。 只片刻,姐夫的脸就出现在窗口。 不得不说,姐夫虽然快四十岁了,却独有一种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兼之长年在外,更有上位者的坚毅。 姐夫是一个和京城的纸醉金迷完全不同的人,金堂甚至不能将他和大皇子二皇子放到一处做对比。因为他们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金堂没发现,他在看着姐夫时发亮的眼睛。 徐氏在对面见了,勾起唇角,也只做不见。 金堂格外害怕他姐夫,可不止是因为姐夫是唯一一个会打他手心的人。他心里清楚,姐夫的举动其实还是为了他好,而他,其实也格外崇拜像他姐夫这样的男人。 正因为喜欢和在意,才会格外听他的话。 金堂正对着窗而坐,在看见姐夫之后,嘴比脑子更先反应过来:“姐夫!” “金堂,”姐夫李恪听见金堂话里的惊喜,也缓和了神色,随后勒马,“岳父、岳母。” 谢父两人点头应了,见李恪准备下马,谢父忙道:“出门在外,自当便宜行事,不必拘礼。” 李恪闻言,这才停了动作。 事实上,李恪身为皇子,还要比谢父更尊贵些,当是谢父徐氏要先给他行礼的。 只他不提这个,反倒是先做出了全礼的姿态,也是表明了谢父几人在他心里的重要性,给谢家人做脸。 谢父知道他心意,原本还有些不打安稳的心,也平静下来。 “请岳父岳母稍待,至多半个时辰便能进城,小婿已经叫人备下了热水饭食,等到了家中,你们先洗漱休息,咱们明日再细说。” 李恪安排得体贴周到,谢父自然不会不应。 李恪随后才又看向金堂,温声问:“金堂坐了这么久的车,累不累?要不要和姐夫一起骑马?” “要!”金堂立刻站了起来,头还不小心磕在了一旁的车窗上。 “慢些!”金堂莽撞的动作把李恪徐氏等人都吓了一跳。 徐氏拉了金堂近前,给他揉了揉额角,无奈道:“听见姐夫带你玩就这么高兴?” “那当然!”金堂随意揉了两下就要出去,若不是被徐氏拉着,只怕都已经走没影儿了。 “去吧,”徐氏眼见金堂跑出去,只同外头的李恪道,“金堂便麻烦殿下了。” “岳母太过客气了,金堂也是我弟弟,”李恪同谢父徐氏告辞后,才驱马走了几步,一把捞起金堂,把他安放在马上,“走咯!” 金堂当即大笑起来:“姐夫,再快些!我们到前头去!” “成,我们去前头,”李恪夹了一下马肚子,同金堂道,“抓紧了!驾!” “慢些,可别摔了!”谢斓在前头听见,忍不住掀起帘子嘱咐了一声,见两人也不知听没听见,不由笑着摇了摇头,回来同长平道,“瞧你爹这样子,还当自己是年轻人呢。” 金堂被李恪带着,跑了一圈马,才慢慢把心里的小兴奋给压住。 金堂慢慢平静下来后,便开始好奇的打量周围的景色,早先在马车上躺着,没这个心情,更觉得司空见惯。如今被李恪带出来,心情愉悦,也就有了发现美的心。 都说颍州虽不穷困,却也并不富裕,可闻着清风送来的阵阵麦香,金堂却觉得半点不比江南膏腴之地差。 李恪见金堂看看这边,又转转那边,颇为稀奇的模样,不由揉了揉他的头道:“在瞧你银子的去向?” “什么?”金堂张大了嘴,脑袋微微后仰,不敢相信的指着自己向李恪确认,“我的银子?” “快坐好,仔细摔了,”李恪好想的把他扶正,又叫马慢慢的走,等着后面的车队赶上来,“当年我来时,正是灾荒年,这一片地都种不出什么粮食,得亏你当年借的银子,才买了第一批种子。” “后来城里城外,渐渐重修了房子,瞧着没那么破败,也有不少人索性留下来,不再回乡去,日子长了整个颍州也兴旺起来……” 金堂听李恪说着,慢慢入了迷,恨不能立刻见一见李恪口中的繁华景象,他胸中渐渐涌起许多自豪。 李恪说完,见金堂满脸期待,便问了一句:“感觉如何?” 金堂顺口说了真话:“有钱真好。” 哦豁,坏事了!金堂绷紧了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章 第八章谢家金堂 金堂一连坐了好一两个月的马车,虽不是风餐露宿,可一想到明早起床还要再马车上摇摇荡荡,夜里便不能安眠。 如今脚踏实地,再也不必忧心,他这一觉,直错过了晚饭,到次日日上三竿才醒。 他睁开眼,怔怔望着帐顶,嗯,不是马车顶,真好。 青梅悄悄推门进来,瞧见金堂醒了,才松了口气,道:“少爷您可算是醒了,夫人都问了您几回了,可饿了没有?厨下备了熬好的鸡汤,可要先用一碗面?” 金堂这才觉得自己腹内空空,只是这会儿已经饿过了头,还没什么感觉。 “叫送一碗上来吧,”金堂道,“别太油腻了。” “是,”青梅应了一声,赶忙先出去吩咐了,才进来伺候。 金堂直接翻身从床上坐起来,他睡得太久,脑子还有些发懵:“怎么不早些叫我。” “昨儿您才洗漱完,就睡下了,夫人便特意吩咐了不用打扰您,”青梅帮金堂穿上鞋子,又补充道,“不过姑爷倒是说了,等他得空,要来寻你。” “什么!”金堂声音挑高了些,面上还露出几分受惊的神色,他整个儿往后一倒,两手张成大字瘫倒在床上,就这么横在床上滚了滚,“完了完了完了,青梅你快去打听打听,姐夫平日什么时候回来,我一定要在他还不来之前睡着才行!” “少爷?”青梅不明白金堂怎么说这样的话,“您不是总念着姑爷吗,怎么现在……” “昨日不是姐夫带我去骑马吗,”金堂满脸的生无可恋,“他问了我一个问题,我给说错话了,我一时兴奋,把实话给说了。” “说实话不好吗?”青梅听了金堂的解释,心里更不明白了。 金堂幽幽的看了她一眼道:“说实话好啊,可也得看说的是什么啊。” “青梅,你说要是以后我不能爽快的拿着银子出去砸人怎么办。” 青梅听到这个,才恍然明白,两人必定是说到了什么关于银钱的事情,金堂本性暴露,这会儿正心虚。 青梅想了想,安慰道:“少爷放心吧,你小时候还在姑爷跟前养过两年呢,他还能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性子?定然不会拘束了你的。” “但愿如此吧,”金堂叹了口气,这回是彻底起了。 青梅赶紧上前,把他衣裳上头的褶子一一抚平,又挂上他惯用的小钱袋,才放他出门。 金堂没来过颍州,自然找不着路,他便随意叫了院里一个丫鬟,让她带自己去寻谢父、徐氏。 等走到了地方,金堂随手摸了一个小银瓜子扔给她,才进了门。 “爹,娘,”金堂还没进门,就先喊了一声,等到进了门,才发现谢父并不在,和徐氏一道坐着的,是谢斓。 “这孩子,也不看人,张口就乱喊,亏得是你姐姐在,若是旁人……”徐氏张口就要说金堂几句。 “娘,我下回再也不敢啦,您就原谅我这回吧!” 金堂赶忙出口打断了徐氏的话,又走到谢斓面前,拱手行了个大礼,“见过姐姐。” 金堂面上笑嘻嘻的,加上方才徐氏说他的事,谁也没把这个大礼放在心上。谢斓更一把搂了金堂在怀里:“真是个坏家伙,连娘说话都赶打断,改日是不是要翻了天了。” “那可不敢,”金堂道,“孙猴子再厉害也翻不出五指山呢,娘可就是我的紧箍咒。” “可当不得,”徐氏同谢斓道,“你看他何曾听过我和他爹的话?反倒是殿下说的,他一样样都记在心里,这紧箍咒,还是叫殿下念吧。” 谢斓听了这话,倒起了心思:“娘若舍得,便叫金堂住在我院里,铮儿钺儿都大了,我正闲得没事,每日也能看着他做些功课,相公在家时,也可时常督促他些。” “这只怕不妥,”徐氏条件反射道,“你是知道金堂日后的路的,只要叫他这辈子平安顺遂,日日顺心也就是了。” “可这不冲突啊,”谢斓道,“读书明理,金堂如今年纪小听话,咱们都看着他,还无妨。可咱们总这么纵着他,又不叫他知道是非对错,难免招惹祸患。” “那些个一般的祸患,咱们给他处置了,可要是日后大了,他招惹了什么惹不起的人事呢?” “姐姐,我听话的,”金堂可不想读书受累,要是再累死一回,他只怕是再没有重活一次的机会了,“我不惹事的!” 金堂就差没拍着胸脯保证了。 金堂原以为自己保证了就算,哪知道反倒是他做了保证后,徐氏心有触动,同谢斓道:“我再仔细想想。” 谢斓原本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哪知道还能峰回路转,当即应了下来:“娘你和爹什么时候决定好了,随时和我说就是,金堂是我亲弟弟,我还能不盼着他好?” 这倒是实话。尤其是在大哥二哥明显“心有所属”的情况下,这最小的一个弟弟,极可能是谢斓未来的依仗,她自然要盼着金堂好。 “可是,我不想读书啊,”金堂一脸认真的掰手指头,“他们都和我说了,要是读书,要读那么那么多。” 金堂比了一个大圆圈,其实他人小,再怎么比划,也还是大不到哪儿去。 “起码要有爹的书房那么多吧,”金堂比划完,又开始数,“而且读书好累的,要每日鸡叫的时候就起,太阳落山了还要念书。” 金堂嘟起嘴:“人家是冬练三九,读书是冬学三九,夏学三伏,一年到头,都没几日假。” “你这说的,岂非读书就没半点好处?”谢斓都要被金堂给气笑了。 “偶尔看看就是了,做什么非要认真读嘛,”金堂一不小心,冒出来一点小奶音,“何况,就算他们考了科举,做了大官,那俸禄加上孝敬,一年还没我一季的进项多。” “你可听过小儿抱金于市的话?”谢斓同金堂争辩道,“若你不好生读书,日后同这,又有什么分别?” “可是我有哥哥、姐姐啊,”金堂认真的看着谢斓,“你们难道要眼看着别人欺负我吗?” 谢斓被他这话问得,一时竟觉得他这些歪理都挺对。 “我与你姐姐、兄长,都总有力有不逮的时候,若真到了那一步,连我们也无能为力呢?”李恪陪着谢父从外头走了进来。 “那就到时候再说!爹说了,有钱能使鬼推磨!”金堂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李恪这话,便只能坑一把老父。 谢父听着这话,再一看老妻和女儿女婿看过来的眼神,再厚的脸皮,也忍不住有些脸红。不过小儿子的话也没说错,他还真给他说过这话。 “我这不是看金堂年纪小吗,哪知道他就记住了,”谢父不好意思的说了两句,又清了清嗓子道,“我日后必不会再在他面前胡说了。” 金堂躲在一旁,吐了吐舌头,一不小对上了姐夫看过来的眼睛,吓得赶紧从谢斓怀里跳下来,自个儿在边上坐好。 李恪夫妻俩对视一眼,知道让金堂进学这事儿,只怕是任重道远。 金堂见几人很快又说起了旁的事,才松了口气,挺好的,就算昨儿说错了话,姐夫也还没说他呢。 金堂在原地坐着坐着,就不自觉松了神,随后,又很快把姿势改成了歪坐着的模样。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门去玩,到时候可得把颖城的大街小巷都给逛遍了,看看和京城有些什么不同。 对了,还有颖城的特色吃食,总得一个个的,都尝遍才行。 过会儿回屋了,就先叫个人来做个介绍好了,金堂摸着下巴想得出神。 另一边,李恪和谢父说话,也时不时关注着金堂的动静,等看到金堂最后的坐姿时,他脸上虽还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盘算着要怎么改掉金堂身上的坏毛病了。 只看谢父徐氏对金堂这司空见惯的模样,便知道金堂这必然不是偶尔一次两次,看来金堂改坏毛病时,岳父岳母还不能在身边才是。 李恪婆娑了两下腰间玉佩,暗暗下定决心。总得用过心,才不枉金堂小时候在他身边养了几日的情分。 金堂冷不丁打了个激灵,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发毛,就像是被什么盯上了一样。 金堂左右看了看,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过放肆了一些,明明他在家时,也少有这么放松的。 他赶紧重新坐端正了,才敢继续出神。 “金堂,金堂!” 金堂突然听见有谁喊他:“什么?” 金堂回神后,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谢父几人已经说完了话,都一齐看着他呢。 金堂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娘,我方才没细听你们说话。” “心都要飘到外头去了,”徐氏道,“你姐夫方才问你,明儿他要出门去外头走走、看看,你要不要同去。” “去逛街吗?”金堂问。 李恪摇了摇头道:“是到底下村镇去,半是踏青,半是看民生百态,到时候,铮儿钺儿也要去的,你去不去?” 金堂犹豫片刻,才道:“去吧。” 金堂说完,便有些后悔,但李恪拽没给他后悔的机会,他当即点头道:“那你今日早些歇息,明儿出门前,我来接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章 第九章谢家金堂 “爹怎么想起要带小舅舅出门?”李铮兄弟俩在正院用饭,到底还是问出了口。 谢斓正在帮李恪整理领口,此时听见这话,不由得和李恪对视一眼,才收了手道:“我方才已经叫人把衣裳给金堂送过去了。” 李恪点了点头,坐到桌边,同两个儿子道:“你们小舅舅是个机灵的好孩子,只是你们外祖父外祖母太溺爱他了些,宠得他一身都是毛病,我往日没亲眼见着便罢,如今见了,难道还能放着不管不成?” 李铮兄弟俩对视一眼,道:“爹,小舅舅还小呢,你可别像从前教育我们那样教训他啊!” 李恪夹菜的手一顿,扫了两个儿子一眼,才道:“所谓因材施教,金堂聪明听话,只不爱读书,打是不成的,得用引导。至于你们……” 李恪顿了顿,才吐出几个字:“不打不成器!” 李铮两个在对面坐着,听见这话,脸都要绿了。 好在谢斓及时洗了手,也坐到了桌边,给李恪夹了个点心道:“没事儿总吓唬儿子做什么。” 说着,谢斓又看向两个儿子:“你们爹哄你们玩呢,你们从小到大,他真正动手的又有几次?也不自己想想,那回不是把你们爹气得狠了,才被罚的?我看那话也没说错,你们就是不打不成器!” 得,他们一定是抱回来的。兄弟俩再也不敢开口说话,只赶紧吃饭,吃饱了肚子,等会儿才好走路。小舅舅才七岁,能走几步?爹还坚持要带着他,只怕过会儿没走上几步路,就得他们背着了。 “少爷,少爷,快醒醒,该用饭了,你不是说了要和殿下他们一道出门去的?” 听见殿下这个关键字,金堂艰难的睁开眼,打了个大哈欠,又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过了片刻,他才瓮声瓮气的道:“天都还没亮呢,青梅你这么早叫我做什么。” “方才皇子妃已经派人送了出门要穿的衣裳来,说是殿下他们已经要开始用饭了,少爷,您得快些,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青梅说完,又等了等,见金堂没什么动静,才狠了狠心,直接掀了他的被子,把他给抱了起来。 青梅动作不算大,金堂也还睡得迷迷糊糊的,便又在青梅怀里睡了过去。 青梅看得有些无奈,赶紧喊了个人出去给李恪送信,得来的消息是叫金堂先睡着,左右还要坐一会儿马车呢,早饭先带着,等他醒了,再在车上吃一点就是。 “这还没醒呢?”李钺看着被抱到马车上的金堂,可谓是十足羡慕了。 他打从四岁过后,就没睡过这样的懒觉了,每日里不是在书房学文,就是在练武场里练习骑射拳脚。便是难得的休沐,也还有旁的聚会等杂事耽搁,哪儿会像金堂这样,睡得没心没肺。 青梅见李钺问起,也有些不好意思:“少爷他也难得睡这么沉,昨儿他回来一早就在床上躺着,可许是太欢喜了,翻来覆去直到半夜才真正睡着。” 李恪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青梅不敢再说,虽然还有些放心不下金堂,却也只能乖乖回去向徐氏复命。 等到金堂真正醒来,马车都已经出了颖城,在官道上走了快一个时辰了。 他揉了揉眼睛,懒洋洋的睁开,就对上了李铮李钺两双大眼睛。 “小舅舅你可真能睡,”李钺道,“我们这都快从官道上小路了,你还想着逛街呢,只怕等你起来逛街,早市都要散干净了。” 当然,这肯定就是夸张了。 金堂看了看外头的景色,果然已经看不到什么人烟,不过这也不影响他反驳李钺的话:“哪儿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我什么时候醒,我能不知道吗,我也就是昨晚上睡得迟了……” “对了,”金堂问,“姐夫呢?” “爹在前头骑马呢,你在马车上睡觉,爹就叫我们陪着你,”李铮解释道。 “多亏了小舅舅你,”李钺小声道,“不然清早上雾气这么大,我们还要骑马,等走到了地方,衣裳都要被浸润一层,哪儿能像呆在马车里头这么舒服。” 说到衣服,金堂将视线移到李钺两个的衣裳上:“你们怎么穿上短打了?” “这有什么,过会儿为了方便走路做事,还要穿草鞋呢,”李钺道,“小舅舅别说我们了,你该不会还没看自己的衣裳吧。” 自己的衣裳?金堂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还真是和李钺他们一般无二的短打。他挠了挠头:“要做什么事啊?能不穿草鞋吗?” 金堂将脚伸了出来,裹着袜子的小脚和李钺等人比起来,的确袖珍极了。 “我以前从来没穿过草鞋,要是被磨破了怎么办!” 李铮李钺显然也是头回遇到这样的事情,两人对视一眼道:“不如,先问问爹?”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穿,”金堂道,“我穿过北地的苇编草鞋,那草条是煮过的,一点也不刺脚,青梅还在上头上了一层布面子,穿得比平日的布鞋还舒坦呢!” “小舅舅你快别说了,”李钺道,“你再继续说下去,我怕我都要仇富了,我爹娘都说男孩儿要糙养,好多事都叫我们自己做呢!” “是吗,”金堂想了想道,“别仇富了,我这回出京,给你们带了几样礼物,到时候你们用以用来给媳妇下聘的那种,我请娘看过的,必然都是合适的。” “前些日子我没什么精力,给忘了个干净,等咱们回了家,你们再来仔细选选。” 李钺李铮也没推辞:“谢小舅舅的赏!” “你们这是埋汰我呢吧,”金堂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完全不想理会这两个倒霉侄子。 李铮见时辰还早,便给金堂讲了讲他们为什么会出来。 “早几年爹才来颍州,不少官员欺上瞒下,便是得了救灾的钱粮,也不往底下发放,生生惹出来不少乱子,爹那会儿可很忙了好些日子。” “打那以后,爹便有了隐藏身份,常在乡间转转的习惯。早先我们还穿着平日的衣裳,谁见了我们都怕得很,更没几个敢说实话,后来爹便在先生的指点下,领着我们换了短打,又帮着农人做了些事情,才叫他们没那么防备我们,知道了不少民生之事,用到了实处。” “如今虽然已经没有那时候的艰难,可爹还是愿意带我们多走走看看,一个是叫我们开阔眼界,另一个……” 李铮十分崇拜父亲李恪,言语间俱是对李恪的憧憬和敬爱。 好在金堂也很喜欢李恪,听李铮从讲解到和李钺一道花式吹捧李恪,也不觉得烦,反而听得连连点头。 “姐夫就是很好的,”金堂一语定论。 “就是就是,”李铮李钺深以为然。 “对了,铮儿你方才还没讲完呢,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河下村,听说那儿风景不错,”李铮说完,又补充道,“小舅舅,我都快娶亲了,你能别叫我铮儿了吗。” 李钺闻言也忙道:“我也是我也是,我和哥一样大呢,小舅舅你也别叫我钺儿了,要是光听音,还以为是在喊小姑娘。” 金堂一想,也是这个理,可要叫他自个儿想,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喊:“难道我要直接叫你们大侄儿、二侄儿?这更不成吧。” “小舅舅你可以叫我们的字,”李铮道,“爹给我取了个字,叫明正,钺弟是行知。” “好名字,”金堂夸了一句,又在心底默默念了一遍,才道,“明正、行知,我记住啦!” 这话音才落下,三人就听见有人敲响了窗框,紧接着,便是李恪的声音响起,“快把草鞋穿好,咱们该走小路了。” 三人闻言,赶忙取了草鞋出来换上。 金堂人小脚小,一脱了袜子,脚丫子白白嫩嫩的,脚趾头还不安分的动了动,显得十分可爱。 他先比了比草鞋的大小,才套在脚上,慢慢系鞋带。 他鞋带系的并不算紧,若是太紧,必然会让脚腕觉得不舒服。 李铮两人原以为金堂必然要让他们帮忙,没想到他自个儿乖乖的就做完了,也觉得有些新奇,在金堂穿好草鞋之后,他们还好生夸了金堂一通,才领他出来。 金堂走在最后,看着泥泞的地面,又看了看自己干净的脚丫子,犹豫着不肯往下跳。 他拉了拉李铮的衣裳,还没说话呢,李铮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直接把他背在背上。 李恪远远的看见这场景,不由皱了皱眉头,等三人走到他身边,李恪才同金堂道:“金堂,自己下来走。” 李铮闻言忙道:“昨儿才下了雨,地上又是泥又是水的,小舅舅人小,只怕走不了几步路,一张脸都要成花猫样,不如我和小弟轮流背他一段就是。” 李恪觉得自己有些失策,他光想到了徐氏夫妻俩会溺爱金堂,却没想到自己这两个儿子也总不自觉的宠着金堂。 李恪想了想,还是道:“既然出来了,大家都是自己走的,金堂又怎么能例外,放他下来吧。” “姐夫,那我能不能换回之前的鞋子?”金堂伸了自己的脚出去给李恪看,“这个草鞋太硬了,会把我的脚磨起泡的。” “换倒是可以,”李恪显得很好说话,却也还是劝道,“乡间小路,还是更适合草鞋一些,尤其是下了雨之后,过会儿你要是鞋子湿透了,可不能哭鼻子。” 金堂犹豫着点了点头道:“我不会哭鼻子的,” 事实上,金堂还没下马车,就想要打道回府了,尤其是在知道了还要他自己走路之后。 可既然都已经出来了,李恪他们又事有正事在身,金堂自然也不会在此时掉链子。金堂的性子便是如此,要么打从一开始就不要出来,既然出来了,自然也尽量不给李恪他们添太大的负担。 李恪亲自抱着金堂回马车上重新换了鞋袜,才抱他下地,牵着他慢慢走了回来。 金堂换回了鞋子,兴致还是不太高。他知道即便是上好的千层底,也不适合走这样的泥路,便把李恪的手拉得紧紧地,每走一步,都要谨慎的看着自己的下一步,生怕一不小心,踩到泥里去。 走了一会儿,金堂突然道:“姐夫,就我们四个去?” “就我们四个,”李恪体贴的顺着金堂的步子慢慢走,原本只用一刻钟的路,今日花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完。 等走到了河下村,金堂的腿都有些软了,只还咬牙坚持着,不肯叫抱。 李恪将一切看在眼里,眼底闪过几分满意,觉得金堂虽然娇惯太过,该有的品质都还不曾丢了,是个可造之材。 河下村依山傍水,正如李铮所说,是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但金堂这会儿,已经完全提不起半分欣赏的兴趣。 李铮跟着李恪去和村民攀谈,李钺就在原地守着金堂,他虽然不如李铮心细,却也看出了金堂的不对。 “可是累坏了?”李钺抱着金堂坐在大石头上,给他按腿。 “痒,”金堂去推李钺的手。 “别动,”李钺道,“我给你按一按,不然等到回去了,容易腿疼。我那儿还有一瓶早年娘给的化瘀膏,到时候我叫人给小舅舅你拿去。” “等回了家里,小舅舅你好好泡个澡,再叫身边伺候的人按按腿,”李钺道,“你年纪小,又没走过这么长的路,冷不丁走这么久,可不能轻忽了,否则,一连腿疼上好几日,可够的你受的。” 金堂知道李钺是在教他,便恹恹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行知。” 金堂学着李钺的模样,也给自己揉了揉腿,暂时还只觉得酸得很,不过他没什么力气,只能靠在李钺怀里。 “要是早知道这么累,我就不来了,”金堂终于发出了打从出门以来的第一句抱怨。 金堂看了看不远处的李恪,感受着树下清凉的微风,一时间愉悦的眯了眯眼。 隐约间,金堂听见李钺和自己说话。 “小舅舅,你可不能睡过去啊!” “你放心,我肯定、肯定不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章 第十章谢家金堂 “冰糖葫芦!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芦!” “卖煎饼咯!” “怎么这么吵,青梅,青梅!”金堂听着耳畔的喧闹声,小声喊了两声青梅的名字,人却还迷糊的睡着,直到他听见了一声轻笑,才猛地惊醒,从位置上坐了起来。 他脚上的鞋袜已经都脱了,被裹在一块布毯子里头。 金堂怔怔的想,难怪我总觉得脚像是被什么缠住了一样。 “小舅舅,回神了!”李钺拿手在金堂面前晃了晃,忍笑问道,“说好的不睡觉呢,方才睡着了的,又是谁去?” “啊?”金堂这才发现,他们现在也不在什么大树下头,而是回到了马车上,神色间便有些懊恼,“我方才不是故意睡着的。” “不妨事,”李铮摸了摸金堂的头,又瞪了取笑金堂的李钺一眼,才道,“小舅舅你累了自然该睡,别理他,他早先头回出门,也累得不行,回了家里,倒头就睡,还直打鼾。唬得娘都想请大夫来瞧了。” 李钺耸了耸肩道:“那不是太累了吗。” “我今日是不是耽误事了?”金堂问得有些小心。 “只是没去成村子里的私塾,等下回再去就是,”李铮说着又道,“这也不怪你,是我与爹在村口和人说话聊得太久,孩子们都下学了,今日便不合再去了。” “真不是因为我?”金堂偏头又确认了一遍。 “真不是,”李铮和李钺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金堂怎么会对这个这么在意。 等得到了彻底的确认,金堂才松了口气,不是因为自己耽搁了就好。 金堂动了动脚,把他们从裹着的布里伸了出来,才发现自己脚上的皮肤已经被泡的皱巴巴的,全然没了刚出门时那精心保养的莹润模样。 金堂看着发白的地方,忍不住用手戳了戳,几乎是立刻,便破了一小块皮。 金堂连带着看着他动作的李铮两个都愣了。 金堂尴尬的恨不得地上能有个裂缝把自己藏起来。 “不许看我,”金堂自以为恶狠狠,实际上带着几分惊慌的看着两个侄儿,重新用那布将自己的脚盖了起来。 不过他才用手碰过脚,要是一直不清洗,总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好在李铮反应快,用沾了水的布巾给金堂擦了手,才道:“这会儿时辰还早,小舅舅你可要出去逛一逛?” “不去了,”金堂摇头道,“我还觉得有些困。” “成,”李铮安慰他道,“困是正常的,再过一会儿,咱们到了家,便能安稳睡个好觉了。” 金堂点了点头,忍不住嘟囔道:“我下回再也不想出来了。” 这话真是听的人又可怜,又好笑,待到进了府门,李铮两个亲自送了金堂回去,又指挥一番青梅该怎么伺候金堂,直等到金堂彻底睡下了,才离开。 李恪落在最后,看两个儿子跟过去,便转身回了主院。 “今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谢斓看见李恪,还有些惊讶,忙叫人送水进来,让李恪先去沐浴更衣。 李恪梳洗后出来,同谢斓道:“前些日子岳父岳母不是说想搬出去住吗,不如咱们先暂且应下?” “那怎么成!”谢斓忙道,“爹娘年纪都渐渐大了,这两日他们长途跋涉,我瞧着精神头都不大好,若是一个没看顾好,有什么万一,我这心里怕啊!” “娘子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李恪道,“岳父岳母才到颖城几天,就说想要搬出去单过,我瞧着,他们或许也只是担心,长久住在咱们家里,会招人说嘴。如此一来,倒不如一开始就先置办下产业,到时候,也好有个说头。” 谢斓闻言,立刻想通:“相公你的意思是,爹娘他们想要搬出去住,咱们应下就是,这不管是对爹娘还是对外头,都有个说法,但这内里究竟怎么住,实际上还是咱们自家人说了算?” “正是如此,”李恪道,“合适的产业或许能找到,可要修缮置换,也要花不少时候,等到时候晾干入住,许是就到年底了。到时候爹娘暖了屋,咱们再接了他们来同过新年,至少等冬雪化尽之前,他们是出去住不了几日的。” “夏日天气炎热,我们往年就是在庄子上住的,以后,也自可以如此,”谢斓说着,便笑了起来,“春秋换季,总要爹娘在身边亲自照顾,才能放心。” 如此,一年四季,仔细算算,便有一套宅子在,谢父和徐氏,也大都是住在女儿女婿家,可有了这么一套房产摆在那里,总能叫两位忧心自己会给女儿添麻烦的老人心有安慰。 “正该如此,”李恪给了谢斓一个赞赏的目光。随后又道,“今日我不是带了金堂出去?我觉得金堂和小时候,其实也并没太多变化,还是一般性子,只除了被岳父岳母惯得有些娇气……” “老来子,有几个不娇气的,”谢斓忍不住要护着金堂。 “所以啊,”李恪道,“要改了金堂身上的毛病,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如今的重点在于,金堂被教的不爱学习,耽于享乐,若要纠正,只怕是难。” “最难的恐怕不在金堂身上,”谢斓忍不住道,“我看爹娘一边想教,一边又溺爱着,才是最难的所在。” 谢斓说完,也忍不住叹息一声:“金堂还没长歪,也叫我松了口气。” “这更说明金堂不该被这样随意放任自流,”李恪站起来,走了几步,道,“今儿我本打算要去河下村的书塾瞧瞧,却没想到,在半道上耽搁一阵,他们已经下学。如今想想,好在没能去成。” “若叫金堂知道了,只怕下回也不乐意同你出门了,”谢斓大致猜到,李恪想要用平民学子来教育教育金堂,可她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主意。 “我原本是想着,若金堂自己乐意读书,便是岳父岳母,也不好拦着,”李恪想了想道,“看来,还是得先说通岳父、岳母才行。” - “金堂少爷,金堂少爷!您在哪儿呢!” 金堂躲在假山背后的鲜花丛中,只要没谁闲得无聊,爬到假山上去往下看,是决计发现不了他的。 金堂随手扯了一朵花,把一干寻他的声音当耳边风,揪着花瓣一片片扔到地上。 “跟姐夫出去、不跟姐夫出去、跟姐夫出去……”等扔完最后一片花瓣,金堂发现还是‘跟姐夫出门’,眼珠子一转,把剩下的花心也扔了出去,“得,不用跟姐夫出门啦!” “金堂少爷,殿下已经走啦,您快出来吧!” 走了?金堂动了动,不小心压着了身边的花丛。 李钺对身边的李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靠近了花丛,果然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上前跟拎小鸡仔似的,把人给提溜出来:“小舅舅,你可让我们好找!你还真聪明,知道换一身和花丛颜色相似的衣裳,我们险些都要被你给骗过去!” “快放手,放手!我可是你小舅舅!” 金堂等顺利落了地,才稍稍安抚下加速的心跳。 “你们不是走了?”金堂想起方才那个丫鬟喊的话,再看着面前这兄弟俩,便知道,那话肯定是骗人的了。 “我们便是想走,也得走得了啊!”李钺看着身上还沾着草的金堂,有些哭笑不得,“小舅舅你要是不想一块儿出门,只说就是,何必临到头来,闹一出失踪。” “我说了啊,”金堂拍了拍自己身上弄脏的衣裳,理直气壮道,“可你们没人理我啊,还说要备一身我的换洗衣裳,摆明了还是要带我。喏,要是我真不用去,做什么这么大阵仗找我。” 李铮李钺同时卡壳,金堂这话也没错,可问题是,带不带金堂,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险些被小舅舅你绕进去,”李铮直接把金堂给抱了起来,也不嫌弃他身上脏,“不管怎么说,你不说一声,就偷偷跑到园子里就是不对。” “你才多大啊,身边要是不带个人跟着,我们谁能放心?” “哪儿有这么严重,”金堂说得有些没底气。 “假山对你来说太高,池塘对你来说太深。对了,小舅舅你不会凫水,”李钺点了点金堂的额头,“日后可千万记住了,不能自个儿偷跑!带个人!” “我记住啦!”金堂有气无力的应了下来。 “姐夫走了没有?”金堂抱着李铮的脖子问他。 “还没呢,”李钺抢先道,“爹他不出去了,还看完了你写的那封乱七八糟的信,说要好好和小舅舅你聊一聊。” 什么叫晴天霹雳,金堂扭头只用后脑勺对着李钺,心里不住后悔,写什么留书啊,带上青梅走哪儿不行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章 第一十一章书房习字 认真说来,所谓金堂乱七八糟的留书条理清楚,要点明确,对他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已是难得,只这世上万事都有个不过。 不过……金堂的字,在李恪看来完全不能入眼。 金堂被拎回来的时候,李恪正坐在书桌后头,慢条斯理的翻看金堂的留书,并且一刻不停的在一旁的纸上写着什么。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金堂轻轻拍了拍李铮的肩膀,小声催促了一声。 李铮依言放他下地,三人一道站在书桌对面等着李恪发话。 三人进门的动静不小,可李恪却像什么都没发现似的,直接把三人给晾在了一旁。 这下子,不止是金堂,连陪着他进来的李铮兄弟俩也开始有些不安,回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错处了。 金堂到底胆子更大,对李恪的敬畏还不如两个侄子深。在不安几乎到达顶峰后,金堂反倒没那么胆怯了。 金堂往前走了一步,喊道:“姐夫。” “回来了?”李恪终于给了反应,这让李铮两个都不由松了口气。 李钺忙开口道:“爹,若没什么事,我和大哥先出去了,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完呢。” 今日是原本定好要出门去的,能有什么功课。 金堂立刻朝两个侄子投去幽怨的小眼神,那两个小子倒是稍稍犹豫了一瞬,但小舅舅到底比不上父亲的阴影,他们很快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去吧,”李恪完全没理会这再简单不过的谎言。 李铮兄弟俩如蒙大赦,给了金堂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赶紧出了门。 金堂在两人身后,气恼的做了个要揍人的动作,等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才赶紧收回来,做出一副我很乖巧的模样。 李恪将金堂的表现尽收眼底,他道:“过来。” 金堂动了动,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李恪身边,等到站定,还不安的动了动脚。 腾空感来得猝不及防,当金堂被李恪抱在怀里时,还不安分的动了动:“姐夫?” 李恪摸了摸金堂的头道:“不顾你的意愿,是姐夫的不是,姐夫给你道歉。” “姐夫?”金堂脸上的表情堪称梦幻,他慌忙道,“我也有错,我不该随意乱跑,还耽搁了你们的行程。” “没关系,你记得留信了,不过我看完之后,总想和你再说一说,”李恪说着,又当着金堂的面,翻开了留书,点了点第一个字,“咱们从头开始。” 金堂相信,若能早些知道自己如今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看到这封信,他一定不会自己写出它来。 金堂没发现,他现在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是苦大仇深。 李恪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 “我辈习字,不求成当世大家,至少也该工整匀称。每个字都有结构,习字之时,便得将这些结构了然于心,才能知道每一笔该如何落笔、落到何处。所以许多人习字之时,除了练,还得有个摹。” “摹,不止是描红临帖,更是看前人如何结构,如何运笔。” “自今日起,你每日来我这里习字,也不必多,一字即可。” 金堂眼前一亮,仰头看着李恪:“果真?” 李恪点了点头,道:“岳父岳母那边,我自会去说。” 其实不用说,我爹娘也会同意的,金堂暗暗想到,爹早先在京中就说过,对他的要求也就在字上。这回,爹与姐夫倒是不谋而合。 反正都要习字,每天一个,肯定也不会难,金堂便道:“那就说好了,不过姐夫你可不能私下加量,我可只写一个啊!” “你放心,我什么时候不是说到做到?”李恪倒是显得很爽快。 金堂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坑,便爽快的同意了:“什么时候开始?” “今日还早,自然是从今日起,”李恪说着,便圈了金堂信上第一个字,是姐夫的姐字。 金堂在家习字,多是跟着字帖,或是爹亲自动手写个字帖出来。所以在李恪圈完字后,金堂便直接等着李恪给字帖了。 不过,李恪似乎是个不太按套路来的人,他最初便叫金堂先自己试着写这个字,金堂一连写了十来张,他才叫停。 而后,便是让金堂习以为常的给字帖阶段步骤。只是让人想不到的是,李恪给的字帖,在数量上呈压倒性优势。 金堂翻了翻面前约半寸高的拓印纸张,有些发懵。 “姐夫,这是……” “我挑了古来碑帖中所有带姐字的,单独拓了下来,”李恪点了点面前这一叠字道,“说好一日一字,这一叠,都是姐字的。” 末了,李恪还有些遗憾:“传世碑文中,带姐字的不算多,这纸张也不薄,看上去是厚,事实上却并不算多。” 不算多?金堂木着一张脸,又开始后悔,他才七岁,不想写这么多字。 果然还是太嫩了,金堂想到,这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一个字。 “我看看,”李恪翻了翻,抽出了第一张,“我们从楷书开始。” 魔鬼!魔鬼! 金堂最后,是脑子一团浆糊的被李恪抱着出来的。 李恪严格遵守了他的约定,只教了金堂一个字,而且也没有违反金堂的意愿,让他写太多字,他只是不厌其烦的给金堂仔细讲解每一个字的运笔,构架,并教金堂如何揣摩,直到,金堂写出一个能看的字。 金堂被教到最后,已经完全不认识姐这个字了。他现在看到这个字都犯晕,一天写一个字,就像是精神酷刑。 “我讨厌书房,”金堂看着逐渐远离的书房大门,无声的张了张嘴。至于抱着自己的姐夫…… 只要不逼着自己揣摩字,就还是自己的好姐夫。 入夜,谢斓打发了来回话的丫鬟,笑着同李恪道:“说是金堂用了饭不久就睡着了。” “是该累睡,”李恪一边翻着手上的字帖集,一边道。 “你们今日做了什么?”谢斓有些疑惑,“两个孩子生怕你生气,一回来就求我多注意着书房的动静,我却听说你们只是练字?” 李恪慢慢饮了口茶,头也不抬的道:“只是练了字。” 李恪顿了顿又道,“我用了些特别的法子。” “哦?”谢斓对此很感兴趣,不过她见李恪不大想说,便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道,“能练字,便是好事,日后慢慢的,必然也能愿意读书了。” 这回,李恪合上了手里的册子,道:“只怕还有得磨,待得空了,寻个契机才成。” 李恪起身道:“明儿一早,派个人去看着金堂,再传个话,就说我在书房等他,咱们该学下一个字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章 第十二章谢家金堂 “少爷,该起了。” 原本早就醒了,只是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的金堂撇了撇嘴,抱着被子转身,只给青梅留了个后脑勺。 “少爷,”青梅耐心劝道,“今日老爷他们要出去看宅子的,殿下说了,您今日要习的字没完成,是不能出去的。” “不去就不去,”金堂赌气道,“反正就算现在去习字,等到学完,也要到晌午了,到那时候,爹娘他们早都回来了。别想着哄我!” 青梅闻言一愣,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也难怪金堂生气了。 青梅又劝了金堂一阵,见他全然不为所动,只好出来,去了主院。 “怎么金堂没过来?”徐氏见只得青梅进来,还在她身后找了找金堂的影子。 青梅见状,便将金堂方才的话说了,又道:“若不是少爷说起,奴婢也没想到这一茬呢。” 徐氏想了想,竟没挑出什么毛病,便道:“你去叫他先起来吧,就说我知道了,先前我和他爹既然应了他,就绝不会忘了他的。” 青梅得了话,赶忙又往回赶,等到进门后却发现,金堂竟自个儿起来,已经穿戴好了。 金堂听青梅传了徐氏的话,脸上也没太多期待之意。他知道,他去与不去,决定权不在徐氏手里,这话听了,只能算个安慰。便是谢父,说这话出来,也未必就是管用的。 谢父与徐氏,顶多也就只能管着自己暂时先不去看宅子罢了。可金堂却宁愿他们别被耽误了,先去将宅子看好盘下来,好歹是自己家了。 金堂板着一张脸,走了一路,青梅说了好几个笑话,也没能将他逗笑。 “这些日子,京中闹得越发厉害,都想着要争这个名头。” “且叫他们争去,咱们天高皇帝远,又能……” 听见书房里的声音,金堂自觉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不由皱眉。屋子里主子们正在说重要的事情,怎么周围连一个守着的人都没有,甚至他方才进来时,也没谁拦他一下。 改日要给姐夫说一说,金堂想到,也就是他了,今日若换了旁人,听到这些话,难免不会酿成祸患。 “金堂少爷可用了早饭?殿下有客人在呢,”常跟在李恪身边的一个小厮从转角处走了出来,轻声道,“殿下早些就叫备下了白糖糕、桂花糕、玫瑰饼和鸡汤面,金堂少爷若还有旁的想吃的,只管吩咐了,这就叫人去做。” 金堂配合的揉了揉肚子,正要开口,突然眼前一亮:“你帮我问问姐夫,反正他这会儿也忙着,我先跟着爹娘姐姐他们去看宅子,看完再回来补字成不成?” 那小厮想了想道:“不如金堂少爷先去用饭,过会儿小人得了殿下回示,再来向您回话?” 金堂自然点了头,又道:“那你可不能忘了!” 金堂走得非常果断,那小厮自然是叫人赶紧跟上,自己才进了书房回话。 金堂面上神色稍稍变得平静了些,却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们从京城出来,也就才两三个月,是有什么大事,竟然连争抢这样的话都出来了。瞧那意思,若不是因为隔得太远,姐夫也是有些心动的。 究竟是什么大事。 金堂心里痒痒,第一次觉得,离京城太远,原来是有这么大的坏处的。 虽然有邸报能知道京中大事、政令,可到底邸报篇幅有限,许多事情甚至连邸报都不会上。 一些京城寻常百姓都知道的消息,到了地方上,竟也成了难得。难怪大皇子二皇子将姐夫排挤出京后,就不觉得他有什么威胁了,只要姐夫不想着回京,他们俩还是能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的。 过了约莫半刻钟,金堂早饭用的差不多了,那人才匆匆从外头进来。 金堂立刻期待的看向他。 “殿下说了,一日之计在于晨,成功之计在于勤,先前说好了今日习字,便半点不能少了。” 金堂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他故意把说话的声音拉得很长:“我知道了……” “姐夫的客人走了没有?”金堂不顾形象的直接趴在桌上,只抬了抬眼皮,努力的去看那小厮。 “殿下在书房等您。” 得,没直接说人走没走,可既然姐夫都等着了,就说明书房只剩下他一个了。 金堂叹了口气,慢悠悠的坐了起来,同一旁的青梅道:“青梅,我觉得这凳子有黏性,叫我不能站起来。” 对面小厮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有些绷不住脸上神清,青梅却早已经习惯,金堂时不时来这么一句。 青梅上前,直接将金堂抱了起来,放到地上。 “唉,我的腿也是软的,”金堂用尽可能慢的步伐慢慢往书房走。 可他吃饭的地方离着书房统共也就几步路,他很快就到了书房门前。 他扒着门框往里看,李恪正坐在书桌前,摊着纸,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探头探脑的做什么,还不快进来,”李恪分明没抬头,却像头顶上长了眼睛似的,对金堂的举止,一说一个准。 “哦,”金堂故意拖得长长的音,走到李恪面前。 路过书桌时,金堂条件反射的看了一眼,却发现满篇都是忍字。 李恪见他欲言又止,放下笔,问:“有什么想说的?” “姐夫,爹说了,忍字头上一把刀,还是开了刃的,专伤自己不伤人,所以遇到事情,除非真没法子的,否则千万别忍,”金堂顿了顿道,“你要是缺钱,尽管和我说,就算买了宅子,我也还有钱的。” 李恪轻笑一声:“就你歪理多。” 随后他又道:“方才你在外头都听见了吧。” “听见?”金堂做出思考模样,而后恍然大悟,“是听见了两句,不过也就是你们说京里闹得厉害时听见两句,旁的,就真不知道了。” “也够了,”李恪叫金堂坐到了凳子上,一边翻今日给金堂备下的字帖,一边道,“皇上有意封禅泰山,却没想亲自前去,如今京中,正争这个代天子封禅的名头呢。” 金堂闻言,眨眨眼,一副懵懂模样,道:“姐夫同我说这个做什么,是不是你也想去,但是没银子?要多少,我回去给你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章 第十三章谢家金堂 “说来还真有这么一件事,要向金堂你借银子,”李恪道。 “什么?”金堂立刻坐正了,等着李恪说话。 “先等我把信写完,”李恪说着,便放下了手里给金堂寻来的册子,另外铺开了纸张。 笔墨都是现成的,李恪只需提笔就能写。 金堂有些好奇李恪想写什么,悄悄蹬掉鞋子,踩在椅子上,手撑着桌面去看。 许是李恪并不在意会不会被金堂看去,他并没半点遮挡。金堂很容易猜出,李恪这是在草拟一份给皇帝的信,重点无非是三点。 这头一个,自然是写我作为儿子,对父皇您十分想念,想念得都有些瘦了,前些日子我的妻子孩子从京中回来,同我说了您的近况,我知道您身体康泰,心中也十分高兴云云。 金堂边看,边忍不住在心里反驳。姐夫的确是瘦了没错,不过确实因为苦夏,不大能吃太多东西,所以才瘦了。至于什么十分高兴、想念,金堂毫不犹豫的认为,这一定是场面话。 其二就说,他瞧见邸报上说,皇帝有意封禅泰山,乃国之大事、幸事,如今四海升平,俱是皇帝之功,理应承禀上天。 这最后一点,则是表明,他不会回京而是会在封禅那天,在远方的颍州祷告祈福。 “姐夫,你不回京啊?”金堂心里也觉得不回京是件好事,却架不住嘴上总要多问这么一句。 李恪重新斟酌词句,将原本朴实的话语,润色一番,成了一封满是奉承话的折子。 金堂看完之后,忍不住暗暗想道,要是姐夫当初在京中时,能像现在这样拉的下脸,恐怕也不会被皇帝默许放逐到颍州来了。 巫蛊二字,在什么时候都是不能提及的话题。一旦犯了忌讳,都是能让皇帝狠心杀子的重罪。 像姐夫这样,只是放逐,却没被过于克扣,甚至母亲亲妹仍旧高高在上的,只在于谁都知道,他是被冤枉的罢了。 可就算知道,却也到底比不过有心人的算计,和皇帝的忌惮、疑心。 其实李恪要回京,说难也不难,最重要的是皇帝的态度。 “不急,”李恪道,“再等一等。” 谢斓刚为李恪奔走一回,没能取得一个好结果,李恪短时间内自然不会再次将回京之事提上议程,除非是有千载难逢的机遇。 金堂很快想到了这次的泰山封禅一事。 若大皇子二皇子能就此互相消耗,再秘密派人从中挑拨,让皇帝厌烦了他们,李恪回京的路,说不定会顺畅许多。 李恪收好折子,重新看向金堂:“咱们该品今日的字了。” 金堂听了这话,下意识做了个不高兴的表情,才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规规矩矩的穿好鞋子,重新坐了回去。 今日本就耽搁了一阵,兼之金堂心里反感,两人反倒花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在这上头。 李恪叫人送了金堂去和谢父他们会和,自己则拿着金堂写的字翻看,不时满意的点头。 虽然金堂总不得劲,可这小半月下来,金堂的字和习字之前,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如今在写字之时,会下意识构建出一个骨架。基本受年龄及力道所限,仍有诸多不足之处,却已经算得上可圈可点。 -- 那日金堂到底是赶上了最后一会儿逛宅子的时间,不过不管是谢父徐氏,还是最后去的金堂,都没相中那宅子。 三人用的东西,从来都是精品,眼光自然要比旁人高上许多。 那装修妥帖、又难得便宜的宅子对常人而言,十分难得,对这一家子来说,却还不如一所形制合适的空宅,毕竟他们谁也不差钱。 宅子的事还没消息,金堂习字的事,倒早先一步结束。 往后不必日日到李恪书房报到的金堂,很过了几天睡到日上三竿的逍遥日子,才觉得有些无聊,应下了同李恪一道出门,看他新借出去的这笔银子,如何花用了。 “睡醒了?” 这回走得有些远,李恪就没太早喊醒金堂,容他换了衣裳,在马车上补眠。 金堂揉了揉眼睛,左右看了看,还带着朦胧的睡意问:“姐夫,怎么不见铮儿他们?” “他们在后头那辆车上,”李恪道,“他们正忙着念书。” “这都出门了,还念什么书,”金堂不明白。 “我没说吗?”李恪想了想才道,“许是我忘了,咱们去的是一位名士办的学堂。打从我来了颍州,他们俩便一直在这里读书。” 李恪再怎么说,也是继皇后之子,幼时也是被宫中大儒围着教导。能得他称一声名士,必然是有真本事的,更不要说李恪愿意让两个儿子都在这里上学了。 若那名士是个庸才,李恪根本不会送孩子来,还一送就是两个。要知道,李恪也就这么两个儿子。 金堂听过便罢,也没深究,总归他是没想过要来进学的,自然不觉得自己需要深入了解。 “那他们是得多看会书,万一在老师考较时答非所问,只怕是要被罚了,”金堂说着又问,“他们老师,总不会爱罚抄书吧?” “这位倒是鲜少罚抄书,”李恪道,“他多是随意指定策论或是书给人看,而后叫写上一份读后感罢了。” “这法子好,”金堂道,“早就已经学会了的书,有什么好抄的,倒不如把这些时间用来学些新的,这位老师可真是有趣。” “的确不错,”李恪没说什么叫金堂考虑考虑,一道念书的话,只道,“等今日过后,他们两个便要住在这边村子里,方便上课,就不能陪你了。” “啊?”金堂这些日子早习惯了两个外甥陪他的日子,陡然告诉他以后得一个人玩,他还真有些失落,不过两个外甥都是做正事,他道,“当然是他们进学要紧,我都这么大了,哪儿还要人陪。” 李恪笑着揉了揉金堂的头发,道:“是,你长大了。” “从府里过来,也就半日路程,并不算远,村子里又修了咱们府里的宅院,你若是想他们了,时常来看他们就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章 第十四章谢家金堂 马车又行了一阵,进了一个小小的村落,停在了一所黛瓦白墙的院子前。 许是才粉刷翻新过,院子看上去干净整洁,连院坝里的垂柳都舒展着柔嫩的枝条。 从院子的西北角,传来稚嫩的读书声。 金堂被勾得率先掀开了车帘子,站在马车上往里看。 “小舅舅,你可算是醒了。” 金堂才出马车,就听见了李钺带着笑意的调侃。 李铮兄弟今日都将锦袍脱了,换做朴素的儒衫,手里都还拿着一把折扇,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 金堂听了这兄弟俩的调侃,心里也不恼,只绕着两人走了一圈,才故意惊讶道:“看不出来,你们还有这番模样,啧啧啧。 ” “小舅舅你这是什么表情,”李钺道,“活像头回见到我们似的。” “这样的打扮,还真是头回,”金堂说着,又促狭的问,“你们的书念得如何了?” 两人一看金堂这模样,便知道李恪这个做爹的把他们给卖了个严严实实,当即笑道:“自然不用担心,还能有我们过不了的考教?” “哦?”金堂笑眯眯的回头同李恪道,“姐夫,我看他们学得挺好的啊。” 李恪刚出马车,听了这话,半点不留情面道:“你叫他们说这话之前,且先把书房里那一叠早写好的读书笔记给你收着。” “爹!”拆台来得太快,这让李铮兄弟俩都有些不敢相信。 金堂忍不住站在李恪身边,放声大笑。 李恪摇了摇头,亲自将金堂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谁在外头,”院里传来了一个不满的少年声,“不知道这附近不能大声喧哗的吗,到底是不是村子里的人啊!” 金堂闻言,当即收声,虽然不太高兴被人指责,可自己做了不恰当的事,他还是不会推脱的。 金堂吐了吐舌头,躲在了李恪身后。 很快,学堂的门被打开,出来一个书童模样打扮的少年,他正要说什么,却在看到院门外站着的几个人时,都给咽了下去。 “李大人,”那少年先给李恪行礼,又同剩下几人见礼,“我家老爷正在上课,请李大人、几位公子先到屋内小坐。” 李恪板起脸,矜持的点了点头,牵着金堂的手往里而去。 李铮两个和书童显然极为熟悉,李钺站在后头,还给这书童做了个鬼脸。 金堂人小,李恪便体贴的放慢了步子,这也让金堂有更多的时间能去看这院子里的布置。 院子前的坝子很宽,也没有什么假山池塘,金堂猜测,许是因为学堂里多是孩子,未免出事,便没设这两样。 院子里种了几棵树,是实用寓意两者齐备的桃李两样。 李恪见金堂一直往桃树上微红果子上看,便道:“还没熟透呢,等熟透了,叫明正和行知给你摘回来。” 李钺一听这话,便道:“爹,不问而拿视为偷,咱们也不缺那两个桃子成吗。” “再说了,小班那群小皮猴子,一个个把这些桃树守得死死地,咱也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这怎么能叫偷呢,”金堂收回视线,不满道,“我的银子买的,怎么能叫偷呢,分明是他们偷我的!” 金堂说完这话,那在前头引路的书童步子一顿,忍不住偷偷去看金堂,有些不敢相信。 “什么?”这回连李铮两个也有些惊讶了,“我说怎么咱们学堂能从小破屋到大院子呢,感情都是小舅舅你的功劳。” “哼,”金堂骄傲的抬了抬头,“这桃子,我还真就吃定了,吃不完的就拿来做桃子酱,到时候用冰井水镇过,再放到冰碗里吃。” 李钺冲着金堂伸了个大拇指:“厉害,小舅舅你就是懂得多,不过小舅舅,你开春叫做的玫瑰酱也该吃了吧,还有去年做的桂花酱,也还没吃完呢。再说,等这桃子熟了,桃子酱做好,只怕夏天都要过去了,你吃得完吗你。” “当然能吃完啊,”金堂左顾右盼看稀奇,颇有些心不在焉的答道,“去年的桂花酱早用来做桂花糕了,玫瑰酱我统共就留了一坛,都快见底了!” 金堂说着,便忘了自己最初其实也就想自个儿爬树,摘两个桃子玩儿罢了。 “等桃子酱做好,我要吃桃子酱做的汤圆!” 几人进了堂屋不久,李铮两人的老师,也即是这学堂的先生就从外头走了进来。 金堂跟着见了礼,知道这位先生姓潘,长得还不错,虽然四十来岁了,保养也还很得宜。 李钺悄悄同金堂八卦:“好看吧,潘先生祖上据说和著名美男子潘安能扯上点关系。” 对此,金堂的回答是:“我对看杀卫玠那个卫阶比较感兴趣,不知道他长得有多好看。” 李钺满脸古怪的看着金堂,半晌才道:“我没想到小舅舅你居然是这么肤浅的人。” “我一直这么肤浅啊,”金堂毫不犹豫道,“潘江陆海和我都没什么关系,趣闻逸事我还比较感兴趣。” 末了,金堂又补充一句:“有钱人都像我这么肤浅。” 言下之意,便是直指李钺穷。 李钺抽了抽唇角,没再开口。 李铮在一旁,把两人之间的对话听了个齐全,险些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便只能借着饮茶的工夫,用袖子挡着笑一笑。 金堂不太想听潘先生考教李铮兄弟,便同李恪说了一声,悄悄溜了出去。 金堂出来之后,其实也并没什么大事,只漫无目的,随意逛逛。 他一个人晃晃悠悠,不知不觉又到了种着桃树的地方。 只犹豫了短短一眨眼功夫,金堂就开始撸袖子,围着桃树转圈,眼睛发亮的准备找个合适的位置了。 正准备尝试爬树这新鲜活动的金堂没发现,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西北角一间屋子靠窗的人的眼中。 “赵老三,你看什么呢,先生出门前说了,要在下学前把这几个字认会的。” 坐在窗边的赵老三犹豫片刻,指着窗外道:“那是谁家的小孩,他在爬咱们学堂的树!” “什么?”先前寻赵老三说话的小孩往外一看,把书往桌子上一摔,“有人偷咱们的桃!” “什么?” “在哪儿?” “谁这么大胆子,走走走,找他去!” 赵老三一看这情形,忙道:“还没放课呢,你们要到哪儿去!先生说了,不许打架!” “谁说我们要打架了,”领头的一个男孩挥了挥拳头道,“我们这是去讲道理!先生说了,不问而拿视为偷。” “六哥说得对,还有小时偷针长大偷鸡!” “就是,怎么能偷呢,我们这是帮他!” 一群在屋里念了一整日书,正昏昏欲睡的孩子,难得遇到一件新鲜事,大半都跟着出了门。 金堂刚上到第二个枝丫,爬的累了,索性靠在树杈上歇息。树荫将太阳完全遮了,又有微风裹着远处的河流湿气送来凉意,让人难免有些昏昏欲睡之感。 “六哥,他不动了,怎么办?” “再看看,”那六哥看着金堂的动作,也有些犹豫。若真是爬在树上睡觉,他们也常做的,只是没这个胆子,爬在学堂里的树上睡罢了。 “六哥,你说他要是只睡觉,不摘桃子,咱们还去找他麻烦吗。” “找个屁,”六哥人不大,主意却很正,“你们都来认认,这是谁家的,我怎么没见过。” “他衣裳穿得这么好,肯定不是咱们村子里的,说不定是东院那边的亲戚。” “肯定是东院那边的,他身上的料子我见过,我娘只有一条帕子是那个做的,还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轻易不肯拿出来使,”这个孩子家人在镇上开绸缎铺,眼力一向不错。 “难怪了,”六哥道,“你们等着,我去会会他。” 屋里,赵老三见六哥自己过去了,有些着急,想了想,问屋里剩下的同窗:“我要不要去告诉先生?” “先去寻赵文吧,万一他认识人呢,”一个孩子道,“万一叫先生知道六哥他们欺负人,肯定要不高兴的。” 赵老三点点头,也悄悄出去了。 “喂,小孩,你在这干嘛,”六哥走到金堂所在的树下喊道。 “你叫谁小孩呢,”金堂睁开眼,发现树下也不过是个瘦小的孩子,不高兴道,“像你又多大似的。” “总归比你大,”六哥看清了金堂的脸,清了清嗓子,态度好了不少,“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我爹娘就好看,”金堂很快发现了原处躲得不够好的一群人,想了想方才进门时听见的话,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你们逃课?” “呸,你才逃课呢!”六哥突然眼前一亮,“小孩,你是不是想来进学的?” “你先下来,书院里的树都不能爬,知道吗!” “不是,”金堂回了这么一句,倒是坐了起来,扶着树干,脚在半空中一荡一荡的,就是没下一步动作。 “诶,我说你这小孩,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六哥急了,“你快给我下来!你要不是想来学堂念书,就更不能爬我们学堂的树了,这是规矩!” “哦?”金堂半点不信,“还有这种规矩?” 六哥毫不心虚,理直气壮道:“可不是吗,就有这样的规矩!” “咱们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规矩了?”远处的小孩听见这话,疑惑的问身边人。 “你笨啊,先生说了,举止有度,爬树叫有度吗?所以肯定不行啊!” 小孩子的声音总是自以为很小。金堂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会六哥。 六哥却像是来了劲:“我看你也不像是给不起束脩的啊,怎么就不读书呢,先生说了,读书明理,不管以后做什么,读点书,知道得多些准没错。” “你想啊,你要是不读书,以后连算账都不会,你就算给人家骗了,你也不知道。” “没事儿,”金堂道,“他们不敢骗我。” “那哪儿能是你说不敢就不敢的,你听我给你说,我们邻村的王大户家……” “六哥干什么呢,他不是去教训人的?” 一个小孩想了想道:“六哥是在教训人啊,六哥不是在劝那个小孩读书吗。” “你啰啰嗦嗦的,到底烦不烦啊,”金堂戳了戳身边的一个桃子,哪知道,它一个不稳,直接掉在了地上,“这是熟了还是没熟啊。” “你你你!”六哥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的桃子,一时有些卡壳。 “小偷!”一帮孩子从本就不严密的藏身之处一窝蜂冲了出来,将树下围了个水泄不通,“你居然偷桃子!” 金堂歪了歪头,想起了方才李钺话里,小班的小皮猴子,很快就和面前这一帮孩子对上了号。 “他长得可真好,比年画娃娃都好看。”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得了不少小孩的认同。 “谢谢夸奖,我也觉得我好看,”金堂道,“不过我才没偷桃子呢,是它自个儿掉下来的。” “再说了,我摘桃子,哪能叫偷吗,”金堂把右脚踩在身边的树枝上,做出一副山大王坐姿,“我想摘多少摘多少,这一片都是我的,那能叫偷吗!” “金堂,”还不等底下一群小孩子反应过来,金堂就觉得自己似乎幻听到了姐夫喊他的声音。 “胆子变大了,会爬树了,不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章 第十五章养老不易 金堂眨了眨眼睛,立刻规规矩矩的放下腿,抱着身边的树杈,整个人显得乖巧无害,才看向声音来处。 “姐夫,”金堂甜甜的喊了一声,“你怎么没等明正、行知他们?” 李恪慢慢往这边走,许是因为他身上属于上位者的气势太重,一干孩子都不由自主的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六哥在原地愣了愣,被跟在李恪身后的赵文,也即是先前为金堂等人开门的书童给拉了一把,也往后站了站。 如此,李恪毫无阻碍的走到了金堂面前。 虽然金堂现在所处的位置对他来说已经挺高了,但如今坐着,也就比李恪高一个头。 李恪稍稍抬头,还没说话,金堂就松开了树枝,向着李恪展开双臂道:“姐夫抱我下来。” 李恪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把金堂给抱进了怀里,才道:“家里设了专门用来攀爬的架子,回去了我带你去玩。” 金堂眼前一亮,却道:“我才不是爬树呢,我就是歇歇脚,顺便看桃子是不是真的没熟。” 金堂指了指地上方才掉下来的那个桃子,“姐夫你看那个,我一戳就掉了。” 李恪道:“那它肯定是个酸桃子。” “为什么啊?”金堂看着微红的桃子,不大相信。 “如今桃子没熟,他就自己掉了,显见是养分不足,或是有其他问题的,自然算不上是好桃子,”李恪抱着金堂慢慢往回走,“等过几日桃子熟了,我叫人来帮你摘。” “还带了大人要来偷桃子!”一个小孩子涨红了脸,似乎是在想应该用什么什么话来骂人,结果被照脑袋拍了一下,“哎哟,谁呀!小舅,你打我干啥!” 看着那孩子揉脑袋,一脸你无理取闹的表情,赵文抽了抽嘴角,赶忙道:“咱们书院里的树都是金堂小公子出钱买来种的,还有咱们书院休整的钱也都是金堂小公子和李大人出的,当然是金堂公子想摘多少就摘多少。” “啥?都是他买的?他有钱吗,”那小孩顺嘴秃噜了心里话出来。 金堂从小到大,倒是听人讽刺他是草包,但是从没听见过有人怀疑他没钱。 他是谁,他可是京城出了名的金娃娃,各大掌柜心里的小财神! “有啊,”金堂抱着李恪的脖子自豪道,“知道我为什么叫金堂吗,因为我有和这院子一样大的金屋子!” 金堂这一句,把对面一干小孩子都给镇住了。他满意的缩回李恪怀里,半点不露头,悄悄问:“姐夫,我好像没那么多金子,你说银子够吗。” “这不一定,”李恪道,“要铜板是准够了。” 一两金十两银,一两银要一千个铜板。 一千个铜板一串钱…… 金堂背是能背,走几步就得累趴下。不过要真是把银子全换成铜板,好像还真能建起来,像吹牛一样建一个和这书院一样的学堂,那还不是跟玩儿似的。 金堂想了想,道:“可是铜板太容易旧了,不如金银好看。” “你还真想建一个?”李恪有些哭笑不得,为金堂的认真,也为他的看脸。 若金堂努努力,这说不准还真能成,不过等到建起来之后,肯定会招来无数窥探的目光。 凭着谢家现在的能力,还远远护不住。要知道,这墙上贴金箔,都可是要被说奢靡无度的。金堂想要修这么个真正的金堂,必须得有权势、地位,也更要上位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露半点倾向,或是贪婪的目光。 可谁都知道,这简直是梦中才能出现的理想国。要是谁富得连皇帝都要嫉妒,譬如石崇、沈万三等,下场如何?所以才有了财不露白至理名言。 “那可不得把我的名字给坐实了吗,”金堂道,“我肯定能行的。” 李恪想了想,到底是没忍心直接打击金堂的梦想,这要是他儿子,肯定直接照脸揍了。 “那你要建之前,记得做好各方策划,还有想好修一座金堂之后,能带来什么好坏影响,你要是修完了,能不能护得住,”李恪说完,又道,“等你修完金堂,估计银子也用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岳父岳母还在不在,也说不准,你也想想,你日后要怎么养老。” 对啊,金堂想,这个问题可真现实。 只现在手里的遗产,真要修一座精美的金堂,难!若再加上先前谢父、徐氏说好要给的遗产,扣扣搜搜的用,大抵差不多。 但是既然都遗产了,到时候爹娘肯定都不在了,自己到时候不用给爹娘养老,可自己也要吃饭的啊。对了,还有现在不知道在哪儿的老婆孩子,总不能叫他们都饿死吧。 金堂抠了抠自己的手指,文不成武不就,自己其实就是个有点小聪明,躺在前人余荫下的米虫。要真叫自己赚钱,好像还真不成。 跑商,他吃不了那个走南闯北的苦。 经营,他要笑脸迎八方,那可难了,他会用银钱砸无路之路。 可那时候没钱了啊,金堂忧郁的想着,要是能做空调就好了,至少有钱人肯定会买。不过空调靠什么运作来着?对了,电,电是怎么来的? 金堂迷茫的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已经把这些都给忘得不能更干净,不过他理智的知道,他刻在骨子里都一定要记得的空调手机是永远不可能在现在做得出来的。 所以干嘛把没用的东西记那么深,来点儿有用的啊,比如番邦进献的高纯度琉璃要怎么烧制。 虽然名下有手工作坊,不过显然成品效果是真不如人家。金堂暂且把改造琉璃烧制配房放在待考虑范围,又继续泛起愁来。 李恪见金堂安静下来,以为他是暂时被唬住了,也没放在心上,想着日后总能一点点给他掰碎了讲,为什么不能修金堂的缘由,想必他也能更容易的想通。 李恪哪里想得到,金堂根本就是在想,等修完金子打造的金堂之后,他该怎么养老养家。 果然没有一技之长,是挺麻烦的,金堂想,可是我能做什么,又轻松又能偷懒,还能养老呢。 愁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章 第十六章偏门办法 “少爷,您起了,”青梅从外头进来,一眼瞧见了穿着袜子,站在窗边的金堂。 “这是怎么了,”青梅赶紧去拿了鞋来,让金堂穿上,“早上地气重,可不能不穿鞋。” 金堂抬脚方便青梅给他穿上鞋,一边胡乱的点头道:“青梅你说,这三百六十行,有哪一行是轻松不累,又能养老福利好的呢?” 青梅想了想,试探性道:“老爷这样的?” 金堂闻言当即摇头:“爹往年可累着呢,也就近些年才轻松了些。” 不过……金堂也不得不承认:“朝廷给发的养老钱是真的不错。” “那奴婢可就想不出来了,”青梅笑道,“奴婢是个下人,往来接触的,除了主子们,便多是粗鄙之人,他们都是下的力气活,自是轻松可言的。” “行吧,”金堂打了个哈欠,“明正、行知呢?” “两位少爷早上学去了,”青梅捧了一盏温度刚刚好的茶来,给金堂漱口。 “这两个臭小子,”金堂不满道,“非说什么这里好玩,把我骗来,结果自个儿跑去念书,把我留在屋里,这和在城中又有什么不同。” 对于金堂的小小抱怨,青梅半点没放在心上。别看金堂现在抱怨得厉害,要是李铮两个真放下功课来陪他玩,只怕他还要拿着柳条把这两个给抽回去。 “青梅,你问了没有,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金堂伸展了一下身体,才道,“咱们得等到明正他们旬休时才能回去,要是日日只呆在屋里,只怕我都要发霉了。” 青梅从没听过这么新奇又形象的比喻,抿唇努力压制住面上笑意道:“少爷早先不是过没试过摸虾捉鱼吗,我打听到一条小溪,有不少鱼虾呢。” “行吧,”金堂恹恹的道,“多带两个人,我今日不想下水,就看他们抓就成。” 既是金堂同意了,青梅便着手安排起来,等金堂用完早饭,便已经有两个会凫水的好手等在外面了。 虽然只是去山脚只到成人小腿肚子的小溪,而非离村子更近些的小河,却也并没人觉得大材小用。 —— “六哥,六哥,你快看那边,”小河边,一个小孩捅了捅身边的人,“那是不是上回爬树那个?” 六哥抬头一看,发现还真是,赶紧又把衣裳给穿好,道:“我过去瞧瞧,你们注意着点,这河可深着呢,就在边上玩玩就算了,别往深了去。” “六哥你放心吧,有我看着他们呢,”一旁忙有人答应了一声。 六哥点点头,小跑几步,赶上了慢慢走过来的金堂。 “那边那个孩子,少爷可认识?” 金堂正盯着脚下的路,和自己玩踩草苗的游戏,猛不丁听见青梅的声音,愣了片刻才抬头看了一眼。 “哦,是他啊,”金堂道,“他是明正行知他们学堂的一个孩子,不过和他们不一个班。” 青梅听罢,点了点头,既是认识,便不必刻意拦着。 “诶,那个,”六哥想了想道,“你是叫金堂是吧。” 金堂看他一眼,才慢吞吞的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吗?” 六哥一时卡了壳,才小声道:“也没什么事,就上回你走了之后,好久没见你,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对了,你什么时候来村子的?” “有两天了,”金堂看向他来时的方向,发现不少半大的少年在小河里游泳,还有好几个小些的,在河边玩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六哥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大家都玩得好好的,才道:“怎么了?” 金堂这才道:“这两日河水水势有些急,还是仔细些的好。” “你放心吧,”六哥道,“我们都是打小在这条河里翻滚大的,知道哪儿能去,哪儿不能去,不会有事的。” 金堂歪了歪头,到底没把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话说出口。 “对了,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六哥问。 “去玩水,”金堂道,“不过是去山脚玩。” “山脚?那条小溪?”六哥看着金堂小小的模样,认真道,“那边水浅,你去玩刚好。” 六哥说着,又看了一眼金堂身后跟着的人,道:“你一个人玩儿有什么意思,我和你一块儿吧。” “你不和朋友一起?”金堂问。 “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什么时候不能一起玩,”六哥和金堂并排走,“你难得来一回,我也好好尽尽地主之谊。” 金堂虽用不着别人陪着,却也还是认真的道了谢。 六哥听见金堂道谢,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认真的为金堂介绍其他们村子来。 “我们村子住的比较集中,各家几乎都在一片,不过也有几户住得远些,”六哥悄悄看了金堂一眼,“你家和猎户家住得就远些,不过你家离官道近,猎户家离山脚近。” “这条路是上山的,往那边走,可以进村子……” 六哥说了一路,金堂心不在焉的听了一路,直到听见一声到了,才悄悄松了口气。他还没看出来,六哥居然是个这么能说的人,说了一路,竟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水真清,”金堂站在小溪边的草地上,闻着新鲜的草木清香,看着潺潺溪水中缓缓飘动的零星水草,总算把想了一路的烦恼抛在脑后。 他随手折了一根柳枝,蹲在溪边,像钓鱼一样玩水。 “你这样是钓不上来鱼的,”六哥道。 “我知道啊,”金堂动了动手里的柳条,“我就是玩玩。” 六哥挠了挠头,不明白金堂的想法,只觉得果然还是小孩子。 “那个,金堂,”六哥离金堂近了些,“我看你家也不是给不起束脩的,为什么你不去学堂啊?” “不想去啊,”金堂随口答道,“学堂有什么好玩的。” “学堂当然好玩啊,”六哥用带着引诱的口吻道,“我们村子里的小孩子基本上都在学堂念书,平日都在一处玩,你要不要来?” “不要,”金堂玩得累了,直接把柳条扔进了小溪里,任由溪水将它慢慢带走,“念书没意思。” “谁说的,”六哥正色道,“先生说了,我们要是好好念书,以后就算只会写几个字,出去了,也不会因着契书上当受骗,若能再学得好些,在镇上做个账房先生,已是格外轻松。” “哦?做账房轻松?”金堂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那当然,”六哥道,“若是镇上最好的账房先生,一月能得二两银子呢,一年除去花用,怎么也能攒下十几两银子。便是差些的,也有一两银子的工钱,一年下来,也有十二两了。” “我们家在村里田地算多一些的,吃的都是自己地里的出息,除了买肉买布,一家人省吃俭用,才能攒下十两银子。那些再差些的人家,一年到头,得的出息还不够填饱肚子的口粮,你说做账房是不是轻松多了?” “这样对比一番,还真是这个道理,”金堂似有所悟。 “不过要我说,做账房先生,当然比不上做先生的好,”六哥眼中生出许多向往与期盼,“若是哪日,我们能考中秀才,便是不往上考,不能做官老爷,像潘先生那样,教上几个学生,光是束脩也够一家子的嚼用了。” “而且,我和你说,就算是管咱们这一带的里正,都要对先生恭恭敬敬的呢!” 金堂捏了捏身边的青草,若有所思道:“听起来读书还真不错。” “那当然,”六哥道,“我外祖村子里就有个老秀才,听说他家从前为了供他读书,砸锅卖铁,穷得连自个儿妹妹都快饿死了,最后考中了秀才,回来开了私塾,日子过得一日比一日好,他那妹妹没几日就有人上门提亲,还有他女儿,嫁给了镇上的富户,日子过得可舒坦了。” 末了,六哥意犹未尽道:“要是我能有这一日多好。” “你好好跟着潘先生念书,肯定能有这么一日的,”金堂道。 “那太难了,”六哥摇了摇头,“先生打从入学就给我们说了,我们这些人,从一开始教的都是一样的东西,若有资质的,他便会多教一些,若不能成,也别强求。读书是为了让我们过得更好,不是叫我们好高骛远的。” “你们先生倒有意思得很,”金堂眼中异彩连连,又问,“那你们平日都上些什么课?既然你们先生这么说了,总不能教的都是四书五经吧。” “那当然不是,”六哥道,“我们先生教写字、看契约,读律法,还有打算盘。” 六哥说着便有些激动起来:“听说镇上的账房都轻易不肯教人,就怕被抢了糊口的差事,便是捧了银子去学,往往也要留一手,不肯外露,也就只有先生愿意教我们这些了。” 六哥还说有些人学得好有些人不好,以及学成的人也有去其他镇找差事云云,都没再被金堂听在心里。 金堂本觉得读书太累,他自然能偷懒就偷懒,如今听了六哥一番话,陡然觉得身上考个功名出来倒是件好事。 旁人觉得考秀才千难万难,可对金堂来说却非如此,考秀才的题目对一般人难,是他们读遍四书五经,却不知道最后哪一句会是考题。金堂却能叫姐夫帮他找来往年的考题,用题海战术。 四书五经总共就那么多,科举却已经绵延几百年,考了不知道多少届,能考的考点,早都被翻来覆去研究了透彻。 何况考秀才到底比不上考举人、进士困难,到时候把书通学一遍,再叫人把历年考题整理了,去掉重复的题目,把出现最多的单列成册,多做几遍,出现得少的少做两回。 金堂有自信,这么一通学下来,考个秀才,并不是什么难事。 金堂转了转眼珠子,发现这法子虽是偏门,他却有八分把握说服姐夫,当即心里就像放下了一件大事,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模样,也不总走神了。 金堂问六哥:“你们明儿上什么课?我能去玩儿吗?” “当然可以,”六哥还以为是自己的美好蓝图打动了金堂,当即拍着胸脯道,“到时候你挨着我坐。” “行,”金堂露出一个好看的笑,“那明儿我来找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章 第十七章私见先生 次日,金堂果然依言而来。 许是因着听课的学生多是农户出身,潘先生在西院的课讲得格外浅显,又因他援引了许多妙闻,整节课显得趣味横生,与当下师者教学格外不同,便是金堂这个早已经学过的,也听得津津有味。 这一堂课下来,金堂默默的把“考秀才”的排位,往前提了提,更放在了行商等之前,暂居首位。 “怎么样?”六哥面上混合了几分自豪和与有荣焉的得意,“我就说潘先生好吧,你要不要一起来学堂?” 金堂偏了偏头,问:“我看潘先生出门去了,你们的课这就结束了?” “那倒没有,”六哥答道,“潘先生每日也只给我们上这一堂,等会儿还有一堂算学,不过我们的算学是赵文叔教。” 金堂想了想,才回忆起这个赵文,似乎是之前来时,帮他们开门的人。 若果真是他,想来西院这边的算学,大抵还是入门水准,不过想来应付日常生活所需,也足够了。 “你们学到哪儿了?”金堂问。 六哥挠了挠头,突然带了几分兴奋道:“我们学完了十以内的加减,赵文叔说今儿要教我们打算盘的口诀呢。” 金堂虽没学过珠算,加减乘除却像是生来就会,只是算得慢了些。 “潘先生下堂还有课没有?” “先生自来是给东院上完早课才过来的,”六哥道,“他给我们上完课后,会回去休息一阵,下午会再去给东院上课。” 六哥说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带了几分惊喜道:“你是决定要进学了?我就说潘先生讲得好吧,只要你听过一次,必然就会喜欢上的!” “我的确是要去寻潘先生,”金堂笑道,“不过我还有些额外的要求,还不知道潘先生愿不愿意收我呢。” “先生人好,只要你乐意学,总不会把你拒之门外的,”六哥下堂有课,自然不能陪着金堂,便给他指了路,见他走了,方才兴奋的回去。 其实金堂早来过潘先生这儿,不过对于六哥的好意,他也心领。 潘先生方才在课上就认出了金堂,只是金堂不站出来,他也乐得不去寻他,此时听见金堂来,也不奇怪,只道:“请他进来。” “潘先生好,”金堂向着潘先生拱了拱手。 金堂虽然才七岁,身量却比得上寻常人家八九岁的孩子,他皮肤生得白皙,五官端正俊秀,只要他端端正正站在那里,只凭皮相,就足以让人心生好感。 潘先生眼中露出几分赞叹之色,温和道:“谢公子请坐。” 金堂大大方方的在一旁坐下,待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了,才道:“今日小子前来拜见,实是有一事相求。” “哦,”潘先生有些惊讶,没先一口应下,而是道,“竟还有三殿下也不能解决的事情?” “术业有专攻,我总不好什么事情都拿去叨扰姐夫,”金堂目不转睛的看着潘先生,等他放话。 “术业有专攻……”潘先生默默念了这么一句,起了兴致,问金堂道,“既是如此,不如请谢公子先说说是何事,若是我能帮的,自然不会推脱。” “我想请潘先生为我从头讲一遍四书五经,平日若有文章,也想劳烦先生批改,”金堂道,“我不喜欢时下背百十遍、抄百十遍的法子,所以这讲课,便真只是为我讲课。” “当然,”金堂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太高,“我的束脩必不会少。” 潘先生闻言,原本饮茶的动作一顿,随后轻轻将茶盏放在小几上,才开口道:“谢公子若有意进学,如此囫囵吞枣,可没什么益处。” “对旁人是囫囵吞枣,我却未必不适应,”金堂道,“好叫先生知道,我在家时,也算通览了一遍,只是那会儿心不在这上头,往往不求甚解,如今便只想请先生帮着答疑解惑了。” 潘先生不动声色问道:“‘孟子曰: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廉’后两句是什么。” “‘可以与,可以无与;与伤惠。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金堂略做思考便答了出来,并补充道,“出自于《孟子·离娄下》第二十三章。” 潘先生眸光微动,又从四书五经中另挑了几句出来,金堂都一一答了上来。 “我曾从三殿下处听说,谢公子在家时博览群书,却不喜进学,没想到,竟是谬误,”潘先生捋了捋胸前美须,道,“若叫三殿下知道,想必十分欢喜。” 等潘先生考教完,金堂偷偷松了口气,好在潘先生问的,都是些比较有名的句子,若换了些生僻的,只怕他就不能答了。 金堂想了想,还是诚实道:“我好读杂书,书中也曾引用不少圣人言语,我看过之后,有心翻了翻,如今答上,也不过是凑巧。” “便是凑巧,也须得‘有心’,”潘先生说着道,“谢公子方才所说,我同意了,不过你的课与东西两院都有些不同,不如每到进学之日,我给东西两院授课结束后,再单独为你讲课。” 东西两院授课结束之后,顶多还有一个时辰,便到了用午饭的时候,下午时东院也还有课,他自然不必上课,兼之课程晚,他不用早起,金堂听了这话,自然一口应下。 “待我回去准备表礼,等下次休沐过后,便请姐夫前来,”告辞前,金堂又认真对着潘先生行了个礼,道,“多谢先生。” 潘先生坦然受了金堂的礼,见他高兴的离开,转身去了书房,写了一封信交到一名仆人手上,“将这信交到三殿下手中。” 金堂得了潘先生的准话,便在学堂也待不住了,托人给六哥去了口信,直接回了家中。 “少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青梅赶忙安排了小丫鬟去打水给金堂梳洗,“可是学堂的课太过无聊?” 金堂摇了摇头,道:“还算不错。” 青梅正有些惊讶,便听到金堂问:“我带来的书单拿来我看看,有四书五经没有?” “倒是带到颍州来了,却没拿到这处来,”青梅条件反射的回答道。 “这样啊,”金堂想了想,道,“那先给我随意取一套来吧,等到回去了,再把那一套给带来。” 金堂等舒舒服服坐在塌榻上,喝了一口桂花蜜水,才被这甜味滋润一般,露出有些后知后觉的兴奋。 他神神秘秘道:“青梅我给你说,我寻了个好法子!只要能成了……”这辈子都不用担心以后怎么养老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章 第十八章得寸进尺 “快点,快点,”金堂走到长廊那头,回头看时,发现李铮几个才将将走了一半,忙催促着,“你们干嘛呢,磨磨蹭蹭的。” “就来,就来,”李铮和李钺对视一眼,都不明白金堂为什么这么兴奋。 李钺悄悄问身后的青梅:“小舅舅这几日可有什么新鲜事?” 青梅想了想道:“倒是有一件,不过少爷并没同婢子细说。” “你们还在聊什么呢,”金堂等得有些发慌,“你们再磨蹭,我可不等你们了!” “这才过了多久,”李钺看着不远处的金堂,忍不住和李铮道,“也没走几步吧。” 金堂在前面等得心焦,忍不住又走了一段,恰好遇上来迎他们的管事。 “我爹娘在哪儿?”金堂问他。 “回金堂少爷,”那管事道,“今日老爷、老夫人出门去了,王妃也陪着呢。” “那不是只姐夫在家?”金堂想了想道,“那姐夫在哪儿呢?” “殿下当是在书房。” “成,”金堂扭头看向李铮两人道,“我要去姐夫那儿,你们去不去?” 不等李铮开口,李钺便先道:“我们才回来呢,要先回去梳洗更衣,小舅舅你先去吧。” “那我先走了啊,”金堂试探性的说了一声,得了李铮两个点头,才看向青梅,“我去姐夫那儿,你先回去归置东西吧。” 金堂说完,不等青梅回答,便又几步蹿进小路,没了踪迹。 金堂往日走这段路时,总觉得太长,总走不完,今日却不知怎么的,仿佛还没过多少时候,就已经到了门口。 金堂走过半月门,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却总想不起来,等听见屋里姐夫和人说话的声音传来,才想起,他今日过来,没看见在外头守着的人。 “京中传了消息。” 听见这话,金堂不由停住脚步,满心欢喜被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总算让他发热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他强自镇定的掸了掸衣袖,往后退了两步。 “二皇子在这个当口恰巧病了,皇上便点了大皇子代圣驾前去泰山,如今算着,应当已经启程了。” “殿下……” 金堂听见这句话,心砰砰直跳,有些不安稳的往后又退了几步,觉得里头声音模糊了,才喊了一声:“姐夫,姐夫我回来啦!” 金堂起初故意放慢了步子,待得最后几步,才稍稍快走几步,来到书房门前。 他清了清嗓子,小心的敲了敲门,才轻轻推开,把头探了进去,看向书桌的方向,准确捕捉到李恪的身影。 “姐夫!” 此时,屋内除了李恪,已经没了旁人,不过金堂眼尖,瞧见了还没完全关好的窗户。 李恪坐在书桌前,虽有笔墨,可他面前的纸上却连一个字都没有。 李恪对着金堂道:“既然来了,还不快进来。” 金堂这才进门,道:“我这不是怕姐夫你有事情要做,我贸然进门,耽搁了你的正事吗。” “若果真有什么正事,单凭你方才那一嗓子,只怕也得先见了你才行。” 李恪仔细打量了几眼面前的金堂,笑道,“岳父岳母和你姐姐总忧心明正行知照顾不好你,又觉得你必然吃不惯睡不着……” 李恪伸手捏了捏金堂脸颊边的软肉,道:“我看你还该多去玩上几回才是。” “我正想说这个,”金堂也不见外,主动坐在了李恪身边,“姐夫,你什么时候有空?帮我给潘先生送份拜师礼,这个我不好自己送。” “拜师礼?”李恪面上有些惊讶,“你从前不是不想进学吗,怎么如今又想了?” “我又不是像明正他们那样正经进学,”金堂道,“我只是请潘先生给我讲讲四书五经的经义,不过请他授课,总要补一份正经的拜师礼才好。” “也好,”李恪道,“我过会儿就叫人准备下去,等你们再回去时,我与你同去。” “谢谢姐夫,”金堂眼睛晶亮,口中呼道,“姐夫你最好了!” “对了,姐夫,”金堂趁机道,“姐夫你能不能叫人帮我收集旧年科举考试的试题啊?也不用多,就秀才这几科的就行。” “你要那个做什么,”李恪有些不能理解。 “我不是都进学了吗,”金堂道,“我想考个秀才回来玩,听说秀才见了县官,都不用跪呢!” “你是想多练习?”李恪大致明白了金堂的意图,等听了后一句,心思一动,便道,“一个秀才怎么够,好歹考个举人,若是举人,在县官面前还能有个坐处,不比秀才站着的好?” “举人太难了,”金堂皱了皱眉道,“秀才我刷刷题,能有七八分把握考上,举人还得看文采。” “你文采可不差,”李恪说完,轻咳一声,自己都觉得有那么几分违心。 “不过,”李恪道,“多做题,到底只是偏门,你既然同潘先生学了,便要好生学才是。” “姐夫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的,”金堂心道,就是为了以后开学堂时,有东西可教,自己也一定会好好学的,不然还真能把自己做过的题目拿给学生? 金堂脑子里才闪过这个念头,就立即否决了,就算只教小娃娃,也不能误人子弟啊。 何况,若不先认真学一遍,连点基础都没有,便是原题拿在手上,也未必能做,更不用说考上了。 “既然你有这个决心,我这就叫人帮你去找,”只是历年考秀才的题罢了,对执掌颍州大权的李恪而言,自然没什么难度,“还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金堂本没想再说什么,但听李恪这么一问,突然想到,这题目取回来,必然都是按着历年顺序而来。这“真题”顺序,对考前练习很是有用,但他如今才学经义,并不适宜。 “姐夫,你能叫人帮我把那些试题抄录两份吗?”金堂比划着道,“其中一份按原样就是,另一份把题目打乱重排,默写归默写一类,经义归经义一类,单独抄录,抄录之时,再将题目按四书五经的先后篇章放置,重新整理成册。” 金堂说完,突然发现自己的要求似乎有些太多,便道:“要不姐夫你叫人直接抄两遍给我,我自己整理?” 李恪虽觉得麻烦,却也认为金堂这法子不错,便道:“我手下这么多闲人,大事做不了,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得,那还养着他们做什么。” “谢谢姐夫,”金堂笑了起来,又道,“姐夫姐夫,要是他们遇到重复的题,在删掉之后,能在余下那道前头写一个出现了几次的标记吗?” “得寸进尺,”李恪点了点金堂的额头,却没半点不高兴的意思,只又道,“你进学之事可同岳父岳母提过了?他们同意了没?” “啊呀,”金堂像是这才想起此事一般,拉着李恪的袖子道,“我这不是一回来就来找姐夫你了吗,要是爹娘不同意,姐夫你可要帮我说情啊!” 不是要是不同意,李恪心里清楚,那两位要是还觉得金堂没必要进学,说不定还真不同意。 忽然,金堂眨了眨眼睛,道:“我和潘先生说好,每日只学一个时辰,爹娘应当不会担心我累着吧?” “当然,”李恪肯定道,“只一个时辰而已。” —— 金堂原以为自己在潘先生处进学一事,说不准还要和爹娘撒撒娇,却没成想,他们在听完他的话后,连考虑都没有,就同意了。 “怎么,你以为我和你爹会不同意?”徐氏见他惊讶,不由道,“你都七岁了,进学,是好事。” 她顿了顿道:“咱们家算下来,也算是书香人家,总不能叫你大字不识几个,出去叫人笑话。” 这倒是实话,谢家真正说富贵,还要数金堂祖母进门之后。 侯府泰半家财是嫁妆,属于金堂祖母自己,真正改变了整个谢家的,是她带来的眼界与人脉。 “何况,你每日只需学一个时辰,也不累,只是不能时常回来,”徐氏想了想,道,“过几日我随你同去,也瞧瞧那村子里的风景。” “这就不必了吧,”金堂下意识道,“那村子其实普普通通,也没什么太多玩乐之处,娘你能习惯吗。” “只是去看看,有什么关系,”李恪适时道,“不若过几日,咱们都一道去玩一玩,看看那边还缺了什么。” 李恪说完,又对金堂道:“既是已经进学,便不能像从前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得有点成绩才行。” 李恪故意想了想,才像是商议似的同谢父、徐氏道:“若叫他去考个秀才,会不会低了?” 金堂听见这话,抬头看了李恪一眼,心里有些紧张,他暂时可只想考个秀才。 “先叫他试试看吧,”谢父道,“他这会儿才学,也不算早,秀才举人中,皓首白头者,数不胜数,他日后若愿意,又有这个才能,便再说。” “金堂聪敏,定不会只考一个秀才,”谢斓难得开口道,“若是金堂身上功名高些,又有我们护着,日后说亲,还不是由着他挑?” 谢父还没什么反应,徐氏便已有些意动。她看了谢斓一眼,才开口同金堂道:“这些都还早,赶明儿先去那边村子瞧瞧,若有不适应的,叫人把你惯用的东西送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章 第十九章谢家金堂 自前日爹娘同意金堂进学至今,很快便过了三日。 在金堂的构想中,这三日原应当是轻罗小扇冷簟,冰盆冰碗凉瓜,只求得一个闲字。 可事实上,这物质条件,倒是无一不满足,唯有这闲…… 金堂打了个呵欠,躺在榻上,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正欲入梦,只听得一阵稍显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又听见一叠声的少爷、少爷,赶忙惊坐起来。 “出什么事了,”金堂看着才进门的小厮玉书疑惑道,“怎么就你一个?” 金堂在外进学,青梅作为侍女,总有许多不便之处,便给配了两个小厮,玉书和墨书,两人身契也在第一时间送到了金堂手上,便成了他的亲信班底。 玉书年纪小,正是活泼时候,规矩不算到位,还有些莽撞,如今听了金堂问话,才发觉自己方才多有不妥,微红了脸,道:“方才青梅姐姐叫人递了消息,夫人拿了单子,预备过来寻您呢!” “不会吧!”金堂只惊了片刻,就赶紧跳下地,一边穿鞋,一边同玉书道,“一会儿娘要是过来,就说我出去玩了,若她不问,可千万别说我什么时候出的门!” 金堂在玉书的目瞪口呆中飞快收拾完,带上一旁一早备下的荷包,就往外走。他特意寻了一条偏僻的小道,一口气到了外院,才算松了口气。 金堂在湖边太湖石旁坐下,先从荷包里取了一小支驱蚊水在四周洒了少许,才拿了一块点心出来给自己压惊。 不是他要躲着,不知道接受母亲好意。实在是一日四五趟被母亲拉着看老长一页单子,逐一分析该不该带这样东西去进学用,一张单子说完,起码一个时辰往上,一连三日下来,谁能顶得住?金堂忍到今日才躲出来,已是难得。 金堂吹着湖面凉风,只觉连池边虫鸣声也轻了许多,不由想到,真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他往边上看了看,没见着亭子,倒先寻见一乌蓬小船,被绑在池边码头上,小船干干净净的,连用来坐的垫子都有,显然有人时常打理。 金堂立时抛弃太湖石,上了船,他没想着游湖,只为了躲一时清闲,就没解绳子。 他躺了一阵,正睁不开眼,隐约听见有脚步声响起。 “这会儿日头这样大,吴先生怎么这会儿出门来,合该迟些,走在路上也凉快,”这声音听着,像是府里的大管家。 金堂躺在船中,把话音听得清清楚楚,却连悄悄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左右是过路人,抵不过他的半日清闲。 只是听大管家这么温和的和那人说话,金堂猜想,那人至少在这府里,当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 “才得了新信儿,不敢耽搁,还是早些告诉殿下的好,”这个声音,想必就是那吴先生了。 “是了,这是不能耽搁的,”大管家闻言,也附和起来。 那两人脚步声渐渐近了,却没再说什么话。 金堂正觉得那吴先生的声音有些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不由翻了个身,小船也随之动了动。 一旁小路上,吴先生突然立住不动,对着大管家做了个手势,两人一齐看向池面,那因小船而起的波纹还没能平复。 吴先生和大管家轻手轻脚来到乌篷船边,从被风轻轻吹起的帘子里,能隐约见着一双锦鞋,这可不是一般下人能穿的。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大管家上前,轻轻掀起帘子,便见了里头睡着的金堂。 瞧见金堂红扑扑的脸,和脸上的印子,大管家才松了口气,同吴先生笑道:“这是金堂少爷,是我们王妃的弟弟。” 吴先生有些好奇的看了金堂两眼,才点了点头道:“原来这就是金堂少爷。” “先生知道?”大管家没去打扰金堂,轻轻放下帘子,回到吴先生身边,“也不知道金堂少爷怎么睡在这里,过会儿我就叫人给他院里送信去。” 金堂闭着眼,没敢睁开,他也没想到自己也就是翻个身,便引了两人过来,又不是偷鸡摸狗,何至于这样警觉。 金堂心下腹诽,听见两人谈话声渐渐远了。不过,经这一遭,他却再睡不着,虽还是闭着眼,同方才半忙半醒的状态,可差的多了。 如今清醒过来,和着方才大管家和吴先生的谨慎姿态,金堂突然就想起自己在何处听过这个声音了。 可不正是同三日前,他才回府,兴冲冲去寻姐夫时,书房里那说话的另一个人一模一样? 二皇子病了,大皇子去了泰山。 金堂睁了眼,望着乌篷船顶。 方才,吴先生是不是说得了新消息,不敢耽搁?是什么样的新消息,才能得这么一句呢? 金堂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离了京城,这些消息,便再难入耳。 金堂可不敢忘,三日前,那隐约听见的一句。 “殿下,可要早做打算才是。” 打算,又是什么打算呢。金堂可不信,自家姐夫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 瞧瞧姐夫治下的颍州,瞧瞧姐夫给皇帝写信的方式和他交往的隐士,再瞧瞧姐夫的消息网…… 金堂想着姐夫嫡皇子的身份,突然有了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之感。当然,这个众人,在王府里头,或许也就只包括他谢家这一家子。 大管家两人离开半个时辰后,青梅便领着墨书寻了过来。 “这船上湿气重,少爷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得亏是大管家叫人传了信,”青梅赶忙把金堂从船里哄了出来,“夫人方才没见着你,已经定下了单子。” 青梅言罢,不等金堂高兴完,便道:“殿下给您寻了一批书来,书上好多大儒批注,如今搁在老爷、夫人院里,您今晚上,得去前头用饭。” “那就走吧,”金堂看了看已经没那么烈的日头,估摸着时辰已经不早了,“可不能叫爹娘等我。” 青梅赶忙给金堂拢了拢头发,才跟在他身后,由着他离开。 金堂离了池边,突然想到,要是以后姐夫哭穷借钱,自己是借呢,还是借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章 第二十章谢家金堂 这借不借钱的问题,金堂到最后也没能想明白,索性不再去想,顺其自然就是。 不过按着金堂的性子,这拒绝的话,还真不大说得出口。 何况…… 金堂咬着下唇,随意翻着面前常人难求一见,写有无数大儒笔记的“课本”,暗自想道:姐夫真要借钱,我还能不给?左右我只是解姐姐姐夫燃眉之急,以免他们一家老小揭不开锅,至于这钱到底有没有花在买米上…… 我也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哪里能知道这么多,我才将将要过八岁生日,还是个孩子呢。 这样的想法,虽有掩耳盗铃的嫌疑,可天塌下来有姐夫顶着呢,再者,这几日静心想想,爹娘既然选择来了颍州,也未必什么都不知道。 金堂私心看来,京城那两位,是万万比不上自家姐夫的,姐夫他也就差一个机会而已。 若姐夫运气真这么不好……相信姐夫也会为自己创造运气的。 不知道以后,我修完金堂,无米下锅之时,能不能靠向姐夫要债度日呢? 啪! 一个响指弹在金堂额上。 “嘶,痛!”金堂捂住额头,看向来人,“行知,你干嘛?” “咳,”李钺将手放在唇下,轻咳一声,才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道,“小舅舅你在看什么呢,我看你把这一页都快看出花儿来了。” 金堂翻了个白眼,道:“你直说我走神了就是。” 金堂揉了揉额头,跳下椅子,去一旁博古架上翻出一面扣着的镜子来,仔细端详一番,又用力揉了揉。 “你瞧瞧,都红了,”金堂指着自己方才揉出来的淡粉色印子,趁着它还没消退,对李钺道,“你这叫什么,不敬长辈知道吗!” 李钺抽了抽嘴角,明智的放弃了和金堂争,谁叫他方才确实手贱了一把呢。 “都是我的错,小舅舅你想怎么罚我都成,”李钺说完又道,“不过我爹来了,小舅舅你不如先去见了再回来罚我?” “那可不成,”金堂转了转眼珠子,故意道,“过会儿要是我忘了,那你可不就得逃掉了吗,不成不成。” “那小舅舅想怎么罚我?”李钺问道。 金堂立在原地,伸出手,道:“那就罚你把我从这里抱过去好了!” “行啊,”李钺一听这话就笑了起来,其实抱金堂玩这事儿,他小时候是常做的,只是如今金堂大了,再如此行事,总叫人觉得不够尊重他,哪知道金堂自己提了这个出来作为他的惩罚。 李钺当下便有些跃跃欲试,这可算不上什么惩罚。 看着李钺的模样,金堂挑了挑眉,到底没舍得太过压榨他,只是叫他绕了些远路,出了些许薄汗而已。 金堂和李钺把玩闹的分寸把握得刚刚好,恰控制在一个不会叫姐夫等得太久的程度。 “来了?”李恪并没忽视李钺面上的薄汗,不过小孩子玩闹,他自然不会去掺和,便只做不知,“正好我才考教完明正,行知你先过来。” 金堂见状,忙坐到刚闲下来的李铮身边,独留李钺一个人面对李恪。 李铮笑着为金堂斟了一杯茶,小声道:“小舅舅不必紧张,爹先前说了,你才开始上课,只先考你背诵的东西。” 金堂听罢,松了口气,若只是背诵,再来十段,他也不怕的。 “不过……” “不过什么?”金堂耸耸鼻尖,道,“明正你这是跟谁学的,说话居然还带大喘气的。” “是我的不是,”李铮指了指一旁的笔墨,道,“爹有意还要考字。” 金堂眨了眨眼睛,心里的弦立时便绷紧了。 打从跟李恪学完那封书信,他就少有动笔的时候,便是平日先生布置的作业,他也极少再像那时一般仔细揣摩了去写。 “那完了,”金堂苦着脸道,“我久不动笔,只怕是达不到姐夫的要求的。” “小舅舅不必担心,爹不会说你什么的,”李铮连忙安慰金堂,却像是起了反效果。 金堂看上去更心塞了,这还不如口头上说一说呢,至少说完之后,就不怎么会加练了啊:“姐夫以前也经常来考教你们功课?” 李铮点了点头,道:“有时忙的厉害,爹便一月左右来一次,若有空闲,一旬一次,甚至几日一次也是有的。” “这村子里又没什么好玩的,考教功课不是在府里一样能考教吗,”金堂道,“一旬一次,你们也能回府了吧。” 李铮闻言,待要开口,便听见李钺的考教已经结束了,忙同金堂示意。 “金堂,”李恪喊道,“到你了。” 金堂饮了一口茶,下了椅子,一抬头就看到李钺投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金堂立时就不大服气了,不就是写字吗,最近虽然没怎么用心,可我底子在啊,我就不信能差到哪儿去! 金堂走到一半,就被姐夫招呼到桌边去坐着了,虽然用的不是书桌,但各样用具齐备,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姐夫,写什么啊?”金堂铺好纸,等着决定自己未来十几天命运的一句话。 李恪看了他一眼道:“就写,‘学而时习之’和‘温故而知新’。” 这确定不是有言外之意? 金堂紧了紧捏着笔杆的手,好悬没忍住变脸的冲动。 第一个字,学,是什么结构来着?对了运笔用力得对,落笔不能拖泥带水。 金堂落下第一笔,眼角余光扫到姐夫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落第二笔时,就稍稍有些不成样子,与预想中的位置骗了些许。 糟了,金堂心下一凛。 经此一遭,就算是姐夫站在身边,一直不动,金堂也玩玩不敢分心了。 一个字写不好,还能算紧张,要是再多两个字,只怕就要尝尝水深火热是什么样的了。 等到最后一个“新”字完成,金堂仔细审视一番,觉得还算过得去,才总算松了口气。此时再倒回去看第一个学字,似乎也不算丑了。 金堂搁下笔,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李恪的脸。 得得得,要债度日什么的,还是算了吧,这年头的至理名言,借钱的才是老大,惹不起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谢家金堂 李恪走到金堂身边,只看他下笔,就知道潘先生没说假话,金堂于字上,并没用心。 金堂眼见着李恪提起笔,在“学”字旁画了个圈,才听他道:“回去将这八个字抄百遍给我,待下旬我再来时,便要检查。” 金堂忙不迭点头应下。 八个字抄上百遍,也不过才八百个字。一旬十日,摊开来算,每日十遍,八十个字。 金堂在心底这么一合计,便知道接下来这一旬,自己是没什么能贪玩的时候了。 八十个字虽然不多,可真要一个个大字认真写下来,花费的时间可不短。只盼最后熟能生巧,早几日写完吧。 李恪没有责骂,但这几个字,已然是一种敲打。 响鼓不用重锤,对金堂,已然是足够了。 等伺候的人将笔墨书籍收拾了下去,屋内气氛才稍稍松快了些。 “姐夫怎么今儿来了?”金堂挨着李恪,亲亲密密的道,“你早些叫人送信来,我就叫他们把前些日子捞的螺给我留着了。” “对了,姐夫你吃过辣炒田螺没?我在六子家吃过一回,虽然辣是真辣,不过那味道,绝了!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这东西那么够味儿。” 李恪想了想道:“这是东南之地的一道菜,河下村有不少人祖上是那边逃荒来的,会做这个倒不奇怪。” 紧接着,李恪就给金堂讲起了河下村的一些旧事,还把李铮两个给吸引过来。 待到夜间回了屋里,金堂点着蜡烛写了几遍大字,方才在青梅的催促下歇了。 - 因李恪在,金堂难得起了个大早,预备陪他用饭,哪知道在院门处遇见了李铮两个。 “小舅舅是要去寻父亲?”李钺道,“他一早就带人往山上去了,我和大哥都没赶上呢!” “去山上?”金堂有些疑惑道,“去山上做什么?” “今日是打猎去了,”李铮指着村子不远处的山脉道,“那一片山都属于咱们府里的私产,爹常会领了人进山去,未必是行猎,也会在山中转转,兴致来了,还会同人在山中抚琴下棋。” “姐夫可真有雅兴,”金堂说着,突然有些心痒痒,“要是早知道姐夫是去打猎,我就一道跟去了。” “小舅舅喜欢?”李钺眼前一亮。 “喜欢啊,”金堂说着,觉得有些手痒,道,“旧日在京中,我还常和人比试,只来了颍川后,没什么活动的机会,也不知道手生了没有。” 这倒不是假话,金堂年纪虽然不大,手上功夫并不会垫底,虽然只是猎了些兔子、野鸡,却也是他亲手所猎,与侍卫无关。 认真算来,打猎似乎还算是金堂难得勤快的活动。 “那什么时候咱们一道进山去吧,”李钺本也是个好动的,他碰了碰李铮道,“哥你去不去?咱们一道,带几个人在外围转转,不往里头去就是。” 李钺说着,又看向金堂道:“小舅舅我给你说,这山打从落在咱们家名下,就没再许外人随意上山行猎,如今养了几年,听说很有不少好东西。” “别光说好的,”李铮道,“早先有人在里头见着大虫了,咱们就算只在外围活动,也得多带几个人才行。” “那是得多带几个人,”金堂一听有老虎,忙点头同意道,“若真遇见大虫,可不是什么说着玩的。我虽没见过,但照咱们几个的身板,估计也抵不过几个回合。” “小舅舅说的是,”李钺故意上下打量他几眼,才道,“只怕还不够塞牙缝的。” 金堂闻言,翻了个白眼 没和他计较。 金堂今日遇见了李铮两个,自然和他们一道去学堂,便比平日早了许久。 六哥瞧见金堂,还有些新奇,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往常不是要再迟些吗?” “方才和我侄儿他们一道来的,他们走得早,”金堂往屋里看了看,“你们还没上课?” “没呢,”六哥道,“快考试了,先生得紧着东院那边,我们自然就放放了,何况快要到农忙时候,各家都有事。每年这时候,先生都不拘着我们,或来或不来,只要不是在路上丢了就成。” “那可挺好的,”金堂想了想问六哥,“老六你对山里熟不熟悉?这山上有些什么猎物?” “你要进山?”六哥险些惊叫出声,到底是忍住,拉了金堂,着急的道,“你疯啦!山上有大虫的!而且咱们村子后边,这一片都是三皇子府的私产,要是你被人拿住了把柄,告到人王府里去,那就完了!” “没事儿,”金堂道,“我认识三殿下府里的人,不会有事儿的。” 六哥这才冷静下来,想想金堂当初初见时的表现,也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了。 “我都给忘了这茬了,”六哥有些不好意思,“你从京城来,认识三皇子府里的人也是应当。” 六哥说着,又正色道:“不过那山上是真有大虫,我可没骗你,大人们都这么说,而且连住在山脚下的那个猎户都很少上山了,还买了几块地,显见是害怕着呢。” “无妨,我也不是这两日就要去若我果然去玩,必会多带几个人,只在外围走走就是,不往里去,”金堂说着又道,“我也就是来了这么些日子,有些手痒。” 六哥见金堂心中早有成算,便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也就不再劝说,只叫他到时候小心些,注意安全。 “若你要进山,寻人带路,可以去找猎户,他以此为生,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得多了,”六哥顿了顿,“何况他家住在山脚下,离你家也不远呢。” “成,到时候我问问他去,”金堂说着,看向六哥,“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六哥连忙摆手道:“这有什么好谢的,随便找个村里人,谁都知道的事情,说不定能给你说的比我还要详细,我也就是学个大人的囫囵话。” “那也是咱们关系好,”金堂有些得意,“要换了旁人,就算知道的多,还真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谢的,是这个才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谢家金堂 昨儿才被姐夫敲打过一回,今日金堂听课时,便格外认真,连字写得也十分用心,让潘先生很是满意,难得夸了他一回。 “这字已经很像样子了,”潘先生一个个看下来,若单从结构来说,竟比之东院的一些优秀学子也不算差了。 要知道,东院学子普遍可大了金堂十岁以上,时间的差距,可不是轻易好弥补的。 潘先生看得多了,甚至还从其间发现几处点睛之笔,便拿笔圈了出来道:“这几个字已初具骨相。” 金堂在一旁看了看,觉得确实比旁的稍微好上一些,但却并没真好到什么样的地步却,便道:“先生夸得太过,也不怕我自满,我这几个字,分明还差的远着呢!” “实话实说,又怎叫太过,”潘先生道,“与你同龄者,如今字能不松,结构井然,已是上乘。你承百家之构架,字中能生骨相,已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那是他们没有我这样的资源,”金堂想起姐夫特意叫人寻来的帖书、真迹,不肯受潘先生的夸赞,“我这字拿出去,只怕还比不上王家四岁小儿。” 王家自来以字著称,自出生起,眼中便都是上品佳作,此后自然不同,但王家四岁小儿未必真就胜过金堂。不过谦虚之词罢了。 潘先生笑了笑,便没再说,而是又讲了些新课。 待到金堂离开前,潘先生才道:“你的字就按现在的练法,不必改了,日后习字,多思多想。” “是,”金堂心里其实也这么想,当下应得自然诚心。 - 金堂下了马车,正要往宅子里走,便听见墨书喊他:“少爷您看,那边是不是姑爷他们回来了?” 金堂下意识往墨书说的方向看去,只看身形,金堂就知道墨书没认错人。 “就是姐夫他们回来了,”金堂高兴道,“我们就在外头等等,过会儿和姐夫他们一起进去。” 金堂隔着河看着对面的人影,很快发现其中一人在山脚下和李恪他们分开,不由有些疑惑道:“那是谁,墨书你见过吗?” 墨书眯着眼认了半天,看见那人离开的方向,才犹豫道:“我瞧着有点像村子里的猎户,不过猎户很少出门,咱们来了这么久,我也就见过他一回,并不能确认。” 墨书认人的本事,金堂是知道的,别说是有名有姓的村里人,就是在外头打过一个照面的陌生人,他也能记得在何时何地见过。他虽说不能确认,事实上已经是八、九不离十。 “难怪这山是姐夫的私产,河下村却还有一户猎户,原来是和姐夫认识啊,”金堂若有所思,既然猎户和姐夫认识,不知道叫他带他们上山打猎行不行。 “小舅舅,你想什么呢,”李钺两个听说李恪回来,也从宅子里走了出来。 金堂往左右看了一眼,才小声同两人道:“我在想咱们出去打猎的事呢,都到这个季节了,要是咱们再不去,就该要封山等明年了。” “我方才瞧着,姐夫好像是和村里的猎户一道上的山,到时候咱们也叫上猎户一道如何?” “村里的猎户?”李钺和李铮对视一眼,都道,“我看小舅舅你今年是别想了,既然父亲认识村里的猎户,要他带咱们上山,就必然要经过父亲的首肯才成,你觉着父亲能应吗?” 估计短期内难,金堂在心里接了一句。 要早知道姐夫今天要上山,他说什么也得早起耍赖跟上去玩啊,白白错过这么好一个机会。 金堂正懊恼时,李恪他们已经到了近前。 “吁!”李恪下马,摸了摸金堂的头,问道,“怎么都在这里站着?” “那不是正要进去,就看见姐夫你们回来了吗,”金堂说着,哀怨道,“姐夫你昨天是不是故意不告诉我你今天去打猎的事啊。” 李恪闻言一愣,垂下眼睑,温声道:“是姐夫的不是,下回一定给你说。” 金堂赶忙问道:“那下回是什么时候啊?” 李恪领着几人往里走,想了想道:“今年快要封山了,至少等到明年开春。” 金堂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对这个答案倒没那么失望,不过他又问:“那姐夫,你要明年开春才去,我们能自个儿上山去玩吗?就在外围,再寻个有经验的猎户,带着几个侍卫和我们一起。” 李恪脚步一顿,扫了缩在后头的李钺一眼,才道:“你们才刚过了旬休,下一回旬休时,总得回府去看看,再下一回旬休……” 李恪没说完,金堂已然想起,他自个儿说了要去看人家考乡试进贡院的情形的。 往年乡试一贯是在八月,今年因封禅泰山之事,往后拖了一月,放在了九月底。 按着这个行程一算,金堂接下来一个月都没什么空闲,再往后,天气冷了,雪一下来,也就不该进山去了。 李恪见金堂深色有些低落,便道:“今儿上山,有只松鼠被蛇咬死了,我见窝里还有两只小的,就带回来了,你可要养?” “松鼠?”金堂赶忙道,“要的要的,姐夫,小松鼠在哪儿呢,我还没见过呢!” “我叫人瞧过,没有问题之后,就叫人给你送去,”李恪道,“再挑个会养的人给你。” “谢谢姐夫,姐夫你对我真好!”金堂把近期不能打猎的不快全都抛在脑后,嘴像是抹了蜜一样甜。 李钺在后头悄悄同李铮道:“我看小舅舅才是爹的亲儿子,咱们俩都是外来的。” “小舅舅多大,你多大?”李铮道,“大了小舅舅九岁,还要争宠呢,你小时候的玩意儿还少了不成?” 李钺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又不是不高兴爹对小舅舅好。” 李钺的眼睛在金堂笑成月牙的眼睛上扫了一圈,拉着李铮道:“哥你不是定亲了吗,生个和小舅舅一样长得好看又会撒娇的小侄儿多好。” 李铮强忍住想揍李钺的情绪,将衣裳拉回来,没好气道:“你也就比我小一岁,自个儿生去。” “这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吗,真是不识好,”李钺小声道,“我这说的又不是假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谢家金堂 用过晚饭,写完今日份的大字,金堂便有些坐不住,想去看看那两只小松鼠,便留了墨书玉书看家,带了青梅一道往后头去。 小松鼠大概一个月大,对于金堂的接近十分防备,若不是有笼子隔着,只怕会把金堂的手指头狠狠地咬下一道来。 一旁的下人看的胆战心惊,忙道:“不如我们先回去教好了吧,过两日再给小少爷送去?” 金堂想了想道:“你先好生养着。” “少爷,”等出来后,青梅道,“小家伙许是才离了母亲,才这么防备人,养一养也就好了。” “不是,”金堂有些不好意思道,“它们灰扑扑的,要不是尾巴大,就和老鼠一样,我不想养了。” 过了片刻,金堂又道:“书里面不是都说松鼠是山中精灵吗,我瞧着还不如村人家里的小土狗让我来的喜欢。” 青梅想了想道:“松鼠轻盈灵动,说是山中精灵,也不算差,只是它时常祸害农林作物,却也不是假的。故而喜欢它的多是文人,厌恶它的多是民间百姓。” “它们竟还能成害?”金堂面上神色有些犹豫,“我还想去同姐夫说,把它们给放了呢。” 金堂想了想道:“还是叫人先养着,咱们也不差这点吃食,只这两只,不叫再养了就是。” 青梅闻言笑道:“少爷仁善。” 金堂闻言,耳根有些发红,道:“养这两只,又花不着多少银钱,算什么仁善。” 青梅笑着摇了摇头却没再继续说。 这打回来的猎物,主人喜欢了就养着,要是不喜欢,自然也和旁的一般物尽其用。松鼠皮可是好东西,主子们不屑用,底下人却盼着能得了,好做个围脖,攒的多了,做件皮袄子,也能舒舒服服过个冬。 今日金堂只要表露出不想要,要放走的意思,不用明个儿,今晚上这两只就能被打理得干干净净。 金堂出来时,便已经有些迟了,这会儿各处都点了灯。 金堂不急着回去,也不要青梅在前头引路,自己提着灯,时不时四下看看。 小径那头飘过来一盏灯火,把金堂吓了一跳。 “谁在那边?”金堂眯了眯眼,示意青梅去喊人,“大晚上的不在屋里呆着,在外头做什么。” 那边来人动作一顿,听见金堂的声音,才慢吞吞走了过来。 来人是一名打扮儒雅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不显眼的灰色袍子,样貌金堂从没见过。 来人在小径口停下,对着金堂拱手一礼,道:“见过金堂少爷。” 这个声音,可真是熟悉,几乎是立刻,金堂就把人和声音对上了号。 金堂好悬脱口一声吴先生,这是他曾在脑子里滚上了好几遍的一个称呼。 幸而金堂理智未消,私下掐了自己一把,偏头做出天真模样道:“你认得我,怎么我从来没见过你?” “鄙人姓吴,是三殿下的幕僚,除了三殿下处,平日鲜少往别处去,金堂少爷没见过我也是正常。” 在金堂面前,吴先生表现得十分和善,看着金堂的目光却带着几分隐晦的打量。不过吴先生很懂分寸,视线并没太大的侵略性,恰好拿捏在一个不会叫金堂觉得反感的程度。 金堂听了吴先生的自我介绍,却仍把他当做生人盘问,毕竟他是不该认识吴先生的,他们可从没打过照面,道:“那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得了三殿下传唤,正要前去拜见,”吴先生这样一副有问必答的架势,叫金堂险些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这么迟了,你要去见姐夫?”金堂眼珠子转了一圈,故意对青梅打了个手势才继续道,“夜色这么浓,一个人走在路上总觉得阴森,不如我们送吴幕僚一程。” 吴先生闻言,也没拒绝,只是道:“那就多谢金堂少爷。” 青梅不知道吴先生的具体身份,害怕这是个会对金堂不利的歹人,便让金堂走在前头,自己提着灯笼走在吴先生和金堂之间,将他们完全隔开。 如此,即便真是有什么突发情况,金堂所遇到的危险也是最小的。 金堂瞧见青梅举动,心里一暖,脚下步子更加快了几分。 “姐夫,姐夫你睡了吗?”金堂才到院门前,便大声喊道。 不多时,便听见有开门声响起,出来的是李恪身边的随从。 “殿下还没睡呢,请小少爷进去,”那随从往后头一扫,便看见了吴先生,眼中闪过几分意外,拱手道,“吴先生来了?我这就进去禀报!” 一听这话,金堂面上适时展现出几分尴尬来,悄悄看了吴先生一眼,就往里面去了。 金堂进去时,随从还在和李恪说吴先生的事情。 李恪听罢,道:“请吴先生去书房。” 金堂见李恪起身更衣,忙道:“原来他还真是姐夫你的幕僚啊!” 在李恪看过来时,金堂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我方才见他自个儿打着灯笼过来,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坏人。” 李恪已经知道吴先生和金堂是一道来的,却不知还有这样的内情,便道:“既然以为他是坏人,怎么又领了他过来?” “那不是他说他是姐夫你的幕僚吗,我怕万一是真的怎么办,”金堂说完,又忽然变得理直气壮道,“何况姐夫身边有那么多人守着呢,要是方才真没人认识他,我定然在门口就叫人拿下他了!” “你倒是聪明,”李恪眼中闪过几分笑意。 金堂马上得意道:“都是姐夫教得好!” “你身边是谁跟着伺候?”李恪看了看角落里的自鸣钟,道,“叫人给你收拾个屋子,今晚上就在我这儿歇了。” “我方才去看小松鼠了,是青梅陪我出来的,”金堂说完,又谢了李恪的体贴。 李恪点了点头,就指了如今伺候的这个亲随,叫他亲自去办,务必要收拾得妥帖安逸,不能怠慢了去。 那人办事效率很高,等金堂洗漱完,李恪隔壁的屋子便已被收拾好了。 金堂躺在暖和的床上,等青梅将外间灯熄灭了,才有功夫去想别的。 按着这两次所见所闻,吴先生应当是个无事不在府里晃荡的,如今却追到了河下村的宅子里来,显见必然是出了什么大事才对。 究竟是什么呢?金堂想了许久,直到沉沉睡去,都没想明白。 不过他倒是做了一个梦,梦中他站在金銮殿中,身上穿着新科进士的衣裳。金銮殿上,皇帝抬起头,赫然是李恪的脸。 金堂从梦中惊醒,嘟囔道:“这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也没思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如梦似真 “殿下,”吴先生见李恪进门,忙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李恪亲手扶住吴先生,道,“先生星夜前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刚收到的消息,大皇子在封禅途中突遇山体崩塌,滚落山崖,生死不知,”吴先生难得抑制不住浑身的喜意,拱手道,“殿下,大喜啊!” “果真?”李恪在最初的不可置信后,也露出几分喜意,“他当初志得意满封禅泰山之时,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吴先生又道:“殿下,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还请殿下示下。” “不急,”李恪道,“我们身处颍州之地,即便快马回京也要花上小半月,这样的消息,可不是现在能入耳的。何况,咱们还不知道,这山体崩塌,是自然所致,还是有人故意而为。” 吴先生恍然道:“是属下一叶障目,倒忘了这诸多不合常理之处。过会儿我就派人去查个明白。” 李恪点头同意了吴先生的提议,又道:“不怪先生,怪只怪我们等得太久了。” “除了这些……”吴先生想了想道,“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山石崩塌坠落悬崖,是哪座山,什么崖存活几率如何,这些东西要查过再说,但不论如何,机会,只有一次。 “当然不能,”李恪转身,面上暗含深意道,“大皇兄不是生死不知吗,不如我们先去确认这一点。” 方才便说了要去查内情,此时又说确认生死,当然不是为了救人。 “可,”吴先生重新恢复了谨慎的态度,道,“二皇子在定下封禅泰山的人选之前病了,大皇子却在途中出事,属下看来,这其中大有文章可做。” 李恪点了点头道:“不管大皇兄出事,是否与天灾有关,都只能是人祸。” “既然是人祸,”吴先生道,“二殿下自然难辞其咎。” 李恪说完,看了吴先生一眼,道:“如今大皇兄出事,若是人祸,二皇兄自然逃不脱嫌疑,可先生也要记得,父皇向来偏爱两位皇兄,如今大皇兄出事,作为一个‘慈父’,父皇便是心中失望,恐怕第一反应也是会力保二皇兄。” 说到慈父二字时,李恪有些控制不住面上的嘲弄之意。 李恪闭了闭眼,很快收拾好外泄的情绪,同吴先生道:“其间的度,寻常人难以把握,恐怕要有劳先生亲自进京一趟了。” “另外,”李恪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的扶手,道,“我还有一桩事,唯有先生才能有这个本事替我去做……” - “没思什么?” 夜里本就安静,金堂又不喜欢点着灯睡觉,自然没发现身边有人,如今几乎是隔着帘子响起这么一句,对金堂而言,也就只比炸雷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吧。 “谁!”金堂原本迷糊的脑子瞬间像被泼了一盆冰凉的井水,再没什么时候比此刻更清醒,他立刻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起来。 他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小心掀开帘子,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眸子,心快过理智落到实处,称呼也在同一时间脱口而出:“姐夫!” 金堂觉得背上冰冰凉凉,往背后抹了一把,才发现手上全是冷汗。 “姐夫你怎么过来了不出声,”金堂把手伸到李恪眼前,带着少许埋怨道,“你看,我背上全是被吓出来的汗。” “我怎么知道你是醒着的,”李恪喊了青梅一声,让她先寻了件自己没上过身的衣裳给金堂,虽然是小孩子穿大人的衣服,半点不合身,此时也算是聊胜于无。 李恪叫人点了灯,才发现金堂的脸色还有些发白,的确是被吓得不轻,也有些懊恼,怎么就忘了小孩子魂魄轻,不能吓呢。 李恪坐到床边,抚摸着金堂的头和后背安抚他道:“我才从书房出来,本是想要看看你睡得好不好的。” 金堂听见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姐夫本来是关心他才来,自己却还埋怨他,实在不该。 “怎么这时候才从书房出来?”金堂忙拉了李恪的手下来,表示自己好得很,完全不需要安慰,“姐夫你肯定很困了,快回去休息吧,我可是男子汉啊!能有什么事!” 李恪见金堂确实缓和过来了,才放下心,让随从送了一杯温水过来,亲手送到金堂唇边道:“夜里不能饮茶,少抿些水。” 金堂不自主动了动嘴唇,才发现唇上有些起皮,忙喝了两口。 等喝完水,金堂听见李恪问:“方才是梦见什么了,还说梦话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个啊……”金堂闻言,抬起头看了李恪一眼,拿不准要不要告诉李恪。 犹豫间,金堂瞧见李恪起身亲自将杯盏放回原处,才道:“那姐夫叫青梅姐姐他们都出去,我只告诉姐夫。” 李恪本只是顺口提了一句,哪想到金堂竟然还只愿意单独告诉他,抬眸一扫,青梅等人便乖乖退了下去。 “姐夫你坐过来,”金堂跪坐在床边,等李恪坐下,便俯在他耳畔,悄悄道,“我和姐夫说了,姐夫你别笑话我,我真的没想过这个,是它梦里自己出来的。” 见金堂如此郑重的模样,李恪也来了兴致,稍稍往金堂那边侧了侧头,等着金堂开口。 “我方才做梦,梦见我穿着新科进士的衣裳站在金銮殿里,姐夫你、你坐在上面,还穿着……” 接下来的话,金堂不说,李恪也明白了。 李恪心中一动,又细细问了金堂一些梦中金銮殿上的装饰,和身边站着的人群。 金堂努力回忆着梦中的细节,把金銮殿上的装饰说了个七七八八,就是身边站着的人脸,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但他却能将那些脸描述一二。 “我身边站的那个官员,好像是个武官,身量……身量比那时候的我差不多高吧,浓眉大眼,一身正气,”金堂磕磕绊绊的说着,突然一拍手,道,“对了,那人左边耳垂上好像生了三颗黑色小痣,品字形的。” 金堂越说,李恪就越惊讶,待到最后,是李恪自己不再问,也不让金堂再继续说下去了。 金堂有些不明所以,道:“姐夫,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所以,我这是马屁拍对了地方?这个梦做的可真是时候。 “金堂,日后你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这个梦,知道吗,”李恪不再继续去听,却对金堂的梦开始深信不疑。因为从金堂的描述中,他对上了几个他私下发展的人脉和做秘事的属下,而这些人,他很确定金堂从来不曾见过,甚至不曾听过。 想到今日得知大皇子在封禅路上出事的消息,又想到二皇子在封禅前病了的事情,李恪心里的野心终于肆意生长。 莫非,自己是天命所归,天意想借着金堂的梦来告诉自己未来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会是金堂,李恪也很快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因为金堂年纪小,年纪小,心是干净的,金堂又一向和他亲近,自然是最合适的中间人。 “姐夫放心,我又不是傻子,这种事情,要是你不问我,我连你都不说,”金堂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道,“我钱多的花不完,考到秀才也就是了,做什么还要去考进士,你说我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李恪轻轻拍着金堂的手一顿,睫毛微微颤动,待金堂睡着了,才慢慢站起来,唇角勾起一抹浅笑,道:“那可未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章 谢第二十五章谢家金堂 大皇子代皇帝封禅,结果路上遇见山崩死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能在刚出事时瞒得住一时,却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在大皇子及随行人员的尸身被找到,确认死亡时,这件事终于传遍了民间。 “金堂,你家门路广,这件事你先前听说了吗,”六哥神神秘秘的跑来,悄悄同金堂道,“外面都传遍了,说是大皇子失德,此乃上天之罚呢” “还有二皇子,”六哥道,“你说他早不病晚不病,怎么偏偏就在封禅前病了可不就是他不配吗。” “哪儿有这么玄妙,”金堂听得心里一跳,他看了六哥一眼,道,“别听外头的人瞎说,这天灾岂是人力所能抗衡的” “说的也是,”六哥想了想道,“不然这地里的粮食哪儿还会怕减产,自然要年年丰收才是。” 金堂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对了,你常年住在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们这儿倒是没人这么说,不过我舅舅前些时候不是出了趟远门吗,除了颍州,好像大家都这么说,”六哥对金堂没什么防备,一五一十说了。 “先生不是说了吗,不能人云亦云,得有自己的思想和见地,”金堂觑了六哥一眼,才道,“你有吗” 六哥被金堂一句话说的不想再继续和他聊下去,索性回去听先生讲课去。 倒是金堂,听了这话后,就放在了心上,待到旬休回城,还没等拜见过谢父、徐氏,就赶忙先去了书房。 “回来了”李恪瞧见金堂进来,问道,“可见过了岳父岳母” “还没呢,”金堂道,“爹娘在家中坐着呢,总不会跑了。我先和姐夫你说完再过去。” 言罢,金堂就将六哥说的颍州外那些谣言又一五一十告诉了李恪,半个字不曾改。 说完,不等李恪有所反应,金堂便道“成了,该说的事儿我说完了,我先去给爹娘请安” “站住,”李恪有些好笑的叫住金堂,道,“我又不吃了你,慌什么慌,过会儿我陪你去拜见岳父岳母去。” 金堂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道“我不是看姐夫你忙着,没空理我吗。” 金堂说完,走到李恪身边,下意识往他桌面上扫了一眼,视线触及到一封信,心中一震,忙移开视线。 虽然只看了个开头,金堂却也能轻易猜到,上面讲的应当大皇子之事,从纸张字迹大笑和纸张厚度来看,讲的内容大抵还十分详尽。 李恪看见金堂的动作,唇角稍抬了抬,又很快压到和平日一样的弧度。 他将桌面上的信纸往金堂那边推了推,道“既然来了,看看也好。” 金堂猝不及防看见面前的信纸,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近日李恪也常会拿邸报给他看,故而此刻他只是又看了一眼李恪,就大着胆子拿起信纸看了起来。 反正姐夫许他看了,证明这东西他看得,应当不算什么隐秘才怪 金堂一目十行的将信纸看完,又从头拿起第一张,细细这里头信息太多,一目十行让他没多少仔细思考的空间。 这信纸上写得的确是大皇子之死的调查记录和分析,这事儿如今闹得沸沸扬扬,知道得多些,不算什么坏事。 不过,这信的后半部分,讲的却是在大皇子死后,一干除了李恪之外的其他皇子势力在这背后所做的文章。 原本在看第二遍前,金堂还稍微犹豫了片刻,但也真的只是片刻而已,毕竟已经看完了一遍,也就不差这第二遍了。 “姐夫,”金堂看完之后道,“他们这样,难道就不怕皇上知道了,恼了他们” 不止是在病中的二皇子,就连只比金堂大不了多少,平日只当个隐形人一样的八皇子都在里面浑水摸鱼了一把,也无怪乎金堂有这样的想法了。 “权势动人心,”李恪道,“你算算这里头还有几个皇子没掺和进去” 金堂原本想说只有姐夫你一个,可认真想想,姐夫远在颍州,却连这样的调查都摆到了桌案上,真说他置身事外,金堂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金堂想了想道“这种事情,身在皇家之人,又有谁是真能置身事外的。” 李恪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正是这个理。” 李恪说完又道“皇上总共就那么几个孩子,如今一股脑全都下了场,他便是想要罚,又该要罚谁去谁又会服气” “何况,”李恪指着信上所说,各个皇子势力,不约而同的选择将大皇子之死从天灾设计成这点,同金堂解释道,“谎话说得多了,真话便没人再信,即便皇上最宠爱的,除了大皇子就是二皇子,可面对这样的情形,他心里难道真就没半点怀疑” 金堂向来一点就透,很快明白过来,这种事情,有时候是说不通的。 当初二皇子病倒一事,本来就有大皇子的手笔在,为了这事儿,皇帝甚至还给了二皇子不少补偿。如今大皇子在外出事,即便什么证据都没有,皇帝的疑心病这么重,难道就真的不怀疑二皇子了 再者,大皇子是代替皇帝封禅,因天灾丧命,岂不是说他这个皇帝不得上天喜欢,反害了自己的长子只怕这事儿一定,皇帝就该下罪己诏了,所以大皇子之死,是,也只能是。 底下一干皇子的活跃行为,皇帝心里只怕未必不清楚,只是在儿子和自己的名声之间,选择了维护自己的名声,不叫它沾上一星半点的污点。 其实金堂心里还有一个疑惑,这封信上包括了所有除了李恪之外皇子的动作,那李恪又做了什么金堂可不觉得李恪会跟着这些人做一样的事情,他姐夫一向是最聪明不过的人。 李恪似乎是看出了金堂的想法,便问“若是你,这时候你会做什么” “若是我”金堂第一反应就是洗刷掉身上莫须有的冤屈,李恪被叱责,等同流放一般扔在颍州,这本就是大皇子二皇子的算计,朝野上下,消息灵通点的,都知道他的冤枉,可这还不够,趁着这个机会一举将真相爆出来,把事情推到二皇子身上,即便是皇帝,也会选择默许。 但,金堂觉得这不是什么好法子。 皇帝痛失了一个爱子,对剩下的那个,自然有移情作用,即便剩下这个并不无辜。 与此同时,皇帝为了自己的名声,本就准备选择放弃二皇子,心里正觉得愧疚,此时如此行事,就算洗清了自己的名声,也难免会在皇帝面前落下不好的印象,到时候随便找个由头,或是强压着不让李恪回京,即便洗清身上污点,也全是白费工夫。 所以金堂仔细想了想,小心道“帮着二皇子” 李恪闻言一怔,很快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夸道,“果然是我教出来的。” 这一句,便是告诉金堂,他李恪就是这么做的,至少在明面上,是帮了二皇子的。 金堂眨了眨眼睛,将信件放好,道“姐夫你还有其他事情没有我想去爹娘那儿了。” “不急,”李恪道,“我要写封回信,金堂你帮我磨墨。” 金堂赶忙跳下凳子,用一旁的绢帕包了墨条磨墨。 只见李恪取了信纸出来,这抬头,便是写的大舅兄。 金堂的手一顿,心中暗道,大哥什么时候给姐夫写信的 姐夫这边都有,说不定爹娘那边也有。 大皇子死了,凭着大哥的为人,要他凭着情分多照顾几分小皇孙或许还成,但再像是对待大皇子那样的忠诚,只怕就难了。 金堂在心里暗暗和自己打赌道赌一座金屋,大哥肯定是想和姐夫缓和关系,转而投向姐夫了。 只是在这样的多事之秋,大皇子尸骨未寒,大哥就紧赶慢赶写了这样一封信送来,只怕是落了下乘,不管在姐夫这里,还是在皇帝面前,估计都不会有什么太好的印象了。 要是让金堂来选,这第一封信最早也得是在大皇子下葬之后。 而且这开头,当然是先写信给爹娘他们问安,等到封信后,再寻个恰当的由头,慢慢和姐夫通信,如此再投向姐夫,不管是在皇帝还是在姐夫眼中,都会落得一分尊重。 金堂心道,可惜了,一步错步步错,只盼大哥以后谨言慎行,可别仗着自个儿是大舅子,就想着指手划脚。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章 谢第二十六章谢家金堂 “殿下、公子。” 金堂和李恪才转过半月门,就有眼尖的奴婢发现了他们,赶紧行礼后往里头去通禀。 因李恪也一道来的,谢父和徐氏便起身迎到了门口。 “岳父、岳母,”李恪对谢父两人还是十分尊重的。 金堂趁机也上去行礼“见过爹、娘,爹、娘,我回来啦” 两句话工夫,金堂就已经来到了徐氏身边,扶着徐氏的手和谢父等人一起往里走。 徐氏瞧见金堂,面上满是欢喜,退后一步,让谢父李恪先进去,自个儿在后头和金堂说话。 “你在外头,可好好用饭了我瞧着怎么瘦了,”徐氏说着,摸了摸金堂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皱着眉头道,“本来身上还有点肉,如今都要瘦成鸡爪子了。” “娘,我这哪儿叫瘦了,分明是抽条了,你没发现我长高了吗,”金堂在徐氏身边站直了,由着徐氏拿她自己做标尺。 “还真是,”徐氏眼中泛起潋滟的光彩,“那得好好补补,过会儿我叫人再收拾些东西,你一并带去。” “啊”金堂如今一听见收拾东西就觉得头疼,“娘,我上次带去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还要带什么啊那边宅子就那么大点,我的箱子都要把青梅、玉书他们挤得没地方住了。” 这当然是夸张的话,徐氏还能不知道,那几口箱子,连一个库房都摆不满 徐氏有些好笑的看了金堂一眼,才道“只收拾些吃食,那边村子上毕竟偏僻,好些东西都没有,叫人带些材料去,好叫你这只小馋猫能吃上好东西” “那可以,”金堂赶忙道,“青梅会做的点心也就那么几样,每七日换一轮,我也要觉得腻了,娘叫你身边的点心姑姑和我去住一阵,教教她呗” “你在城里能住几日”徐氏问。 金堂想着这次要凑乡试的热闹,得住上好几日才回,便道“起码住到乡试开始过后,不如我叫青梅直接住到娘你的院子里来,先紧着我爱吃的那几样都学了再说。” 徐氏没想到金堂能住这么久,心情更好上几分,道“就这么安排,到时候她还做得不好,我就特意叫人教一个出来,专门给你做点心使。” 徐氏说完,又想起从前在金堂身边伺候的人,道“我早说叫陈嬷嬷跟着你来,要是有她在,你这会儿,一年三百多日,日日都能不重样,哪儿用叫青梅现学现卖。” “那不是陈嬷嬷年纪大了吗,”金堂哄徐氏道,“就陈嬷嬷那一把老骨头,我可怕她走到颍州,就要去半条命,何况咱们又不是不回京城了,到时候陈嬷嬷年纪更大,要怎么带得回去还不如叫她帮我看着屋子。” “那不是有你奶娘在吗,”徐氏说了一句,又道,“罢了,随你吧。” “对了”金堂小声道,“我走之前叫陈嬷嬷挑了个女孩子教着呢,早些时候京中来信,陈嬷嬷还说她和那孩子投缘,认了干亲。” 奶娘有自己的家,陈嬷嬷孤家寡人一个,只等着金堂花钱帮着养老,这该倚重谁,不得看得分明又不是喊上一声奶娘,就真是娘了。 就算陈嬷嬷认了干亲,也不妨什么,金堂久不在京中,她们两方互相制约,他才放心不是 徐氏和金堂旁若无人的说着悄悄话,那边谢父看了好几回,都没能得这娘俩一句话,眼看脸色都要变了。 李恪在一旁看得想笑,起身告辞,临走前又说“金堂你今日好好休息,明儿到书房来,我要考你功课。” “啊不是前几日才考过吗,”金堂就算是不怕李恪考教,也不想头上顶着个紧箍咒,“姐夫,要不这几日就不考你容我玩两天” 李恪看着金堂,挑了挑眉,也没说话,就一副“你确定”的模样看着金堂。 金堂赶忙坐直了,认真道“姐夫放心,明儿下午我一定准时过来” 得,这一句话,虽然应下了考教,却也把时间直接推到了下午。不过这等细枝末节,李恪倒不怎么在意。 等李恪离开之后,徐氏笑道“果然还是你姐夫管束得住你。” “娘,”金堂不想再提,便将这一声娘拉出千回百转的曲调。 “好了好了,娘不说了,不说了,”徐氏看了谢父一眼,拍了拍金堂的手道,“和你爹说说话去,这屋子里的酸气,都快把我给熏倒了。” 金堂看谢父端端正正的坐在位置上,半点不肯看他,只拿着一杯茶慢慢品着,仿佛那茶水有多香似的,心下发笑,和徐氏对视一眼,果然起身跑了过去。 金堂仗着年纪小,鼓着脸直接拉上谢父的手“爹,茶有那么好喝吗,难得我回来,你都不理我。” “小心,我的茶”谢父故意瞪了金堂一眼,似乎有些生气,可那脸上怎么也止不住的笑,还是把他卖了个干净。 “怎么还这么毛手毛脚的,”谢父手快的将茶盏放到稍远的桌上,笑骂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娇,不是说自己是男子汉吗” “那也要看是对谁啊,”金堂在谢父身边挤了挤,直接和他坐在了一处。 亏得这是坐的榻,要换了椅子,只要不是抱着,怎么都挤得慌。 等坐好了,金堂抱着谢父的手臂道“在外人面前,我可是铁打的男子汉,在爹娘面前,我长多大都是你们的小幺儿” “不长进,”谢父口中骂着不长进,脸上却还笑的格外开怀。 徐氏在一旁捂着嘴直笑,半点不去掺和这爷俩的事。 谢父被金堂抱住手臂,连挣脱的架势都没做,就着这个姿势,开始问金堂平日学了些什么,又玩了些什么。 在村子里能做的事,顶多也就是那几样,金堂上旬才回来过一次,对于谢父问的这些,也答不出什么新鲜花样,但谢父和徐氏就是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还要发问,叫金堂讲得详细些。 等听到李恪如今每过五日都要派人去取金堂的功课时,两人都不由有些动容。 谢父道“你姐夫对你好,你日后可也要好好尊敬你姐夫。” “我知道,我知道,”金堂说着,又苦着脸道,“不过姐夫查我的功课也太勤快了些,明正、行知他们也才一旬一次呢” 在颍州住的久了,又有李恪、谢斓夫妻俩明里暗里的劝说,徐氏两个对金堂进学的态度也变了不少。虽不勉强金堂进学,可只要他有这个资质,两人也不会拖他的后腿。 “那是你才进学呢,”徐氏安慰他道,“明正他们都快成亲了,自然不能和你一般管束,你年纪小没个定性,你姐夫肯管你,是你的福气。” 谢父也道“你姐夫平日事务驳杂,还常常念着你,你” “哎呀,爹、娘我知道了,”金堂见他们又要重复念叨,忙道,“我以后也一定好好孝顺姐夫” 徐氏摇了摇头,指着金堂无奈道“你呀” 谢父见金堂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亲娘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还是个孩子呢。 “你大哥前些日子写了信来,还送了些东西,过会儿叫人把你那份单子给你,”谢父说起此事,忽然叹了口气。 徐氏面上的笑容也减了几分。 这世上永远不缺意外,只是没谁想到,这意外也会落到身为天潢贵胄的大皇子身上。 “哦”金堂抬头笑着问道,“大哥给爹的信里写了什么” “也没什么,”谢父没瞒着金堂,“就是说了几句家事。” “那爹可要写回信”金堂问。 “过段日子吧,”谢父道,“这一来一回的,也得不少工夫。” 金堂想起方才在书房里,李恪故意当着他的面写回信之事,拿不准谢父知不知道,便道“左右姐夫也要给大哥回信,爹的和姐夫的一起送去,也不花什么工夫。” 谢父闻言一怔,随后皱起了眉头,道“你大哥还给你姐夫写信了” 徐氏也收敛了笑意,看向金堂。 金堂面上做出惊讶模样,道“爹娘你们不知道吗” 随后,金堂又显出几分懊恼模样,道“我方才去姐夫书房时瞧见的,原来姐夫没和你们说啊” 谢父和徐氏对视一眼,面上突然显出几分颓唐之色。 金堂心里有些发慌,他不自然的舔了舔嘴唇。但他想着方才姐夫当着自己的面写回信,可不就是想要借着自己的嘴将这事儿说出来吗,何况这世上从来就不会有什么秘密,早迟都是要被人知道得。 “这个老大,”徐氏难得气的拍了桌子。 谢父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咱们还是早些搬出去的好。” “爹”金堂面上带了几分忐忑,心里却十分明白谢父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大哥下了一步臭棋,姐夫因为亲戚情分帮着瞒了下来,可谢父却不能心安理得。如今正是姐夫能不能回京的关键时期,万一因为这事儿影响到了姐夫的大事,这是要亲戚成仇啊。 大哥的信之所以能送进来,无非不过是仗着谢父、徐氏在府上住着,谁也不能让他不给父母请安,可住了这么几个月,李恪又没刻意隐瞒,谢父要是还看不出李恪的野心,他也就白在宦海沉浮那么些年了。 其实谢父想的比金堂还要多些,老大和大皇子有打小的情分在,如今这么早就给李恪写信,除了有心投靠外,谁也说不准是不是想恶心李恪一把,把他彻底按死在颍州地界,毕竟大皇子可是有颇得圣宠的皇长孙在呢。 谢父摸了摸金堂的头,道“日后少和你大哥二哥学,多看看你姐夫是怎么做事的。” “哦,”金堂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一面吃着下头送上来的菊花酥,一面听谢父徐氏商量搬家事宜。 宅子是早几个月就买好了的,后头也派了人去修缮,如今也晾了不短的时间,只是李恪夫妻俩总用这样那样的借口留两人,他们总没能成功搬出去。 这一回,谢父是铁了心,金堂估摸着,李恪可能也会顺水推舟。 李恪虽然有心再留岳父岳母在家,可要是大舅子再送了信来,他就不好办了。如今这个法子,也算是一劳永逸。 何况眼看着没两个月就要过年了,李恪到时候提前上门去请,谢父夫妻总也不会不来。 谢父和徐氏商量完,谢父就领着金堂进了书房,开始给金堂大哥写信。金堂自告奋勇做了磨墨的差事,这一天之内,两回磨墨,都是为着写给大哥的回信,金堂也不得不感慨一声缘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谢第家金堂 谢父和徐氏都是行动派,既然决定了要搬出府去,次日一早就和李恪夫妻说了这事儿。 面对李恪等人的挽留,谢父道“我知道你们孝顺,可这世上哪儿有岳父岳母带着儿子在女婿家一住不走道理” “那不是金堂还小吗,”谢斓忙道,“何况这天气马上就要冷下来了,怎么能这时候搬出去呢。” 谢父摆了摆手,看着李恪,别有深意道“就因为要变天了,才最是要搬,不然这雨雪大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谢斓闻言,下意识看了李恪一眼,也明白这其间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便也安静下来,不再开口。 金堂避开众人视线,悄悄对李恪吐了吐舌头,大拇指轻轻翘了翘。 李恪面色不变,自然的略过金堂,同谢父道“岳父慈心,小婿铭记在心,只是过不了几日便是除夕,正该是阖家欢乐的日子,岳父岳母可不要推辞不来。” “这是自然,”谢父一口应了下来,搬走是自立门户,又不是再不来往,这一点,谢父看得清楚得很。 李恪点了点头,又道“金堂成日在河下村念书,本就没怎么在府里住着,等他们下回回来,大抵也该到过年了,如此搬来搬去也麻烦,他屋子里的东西,不如就不动了。” “这”谢父看了金堂一眼,有些犹豫。 谢斓见状道“若不然,将一些平日不大用得着的大件搬去就是,金堂平日的衣裳用具,略捡几样带去,旁的仍留在府里,咱们自家也免得麻烦。” “这是个好法子,”李钺率先开口响应,李铮也点头同意。 “那就这么办吧,”台阶递到面前,谢父当然不会不同意。何况,李恪眼见着是要起来了,金堂和他关系好,不管是对金堂自己,还是对谢家都是好事。 对金堂不必搬走这事,李铮兄弟俩都很开心,吃饭时接连给金堂夹了好几回菜,金堂推拒不成,索性抱着自己的碗坐到李恪身边。有了李恪这尊大佛坐镇,李铮两个才遗憾收手,自个儿好好吃饭。 事实上,李恪面上虽瞧不出来什么特别的欢喜之色,但对于金堂不必搬走,仍旧住在身边这事儿,最满意的,还是李恪自己。 李恪本就挺喜欢金堂,从他小时候就有意培养他,兼之前些日子听了金堂做的梦后,更觉得金堂是他身边的宝贝。 谢家对于金堂的溺爱,李恪见得多了,如今他好不容易才潜移默化的将金堂身上的懒病改了大半,自然不乐意叫金堂离得远了,再回到以前的状态里去。 李恪可没忘了,在金堂的梦里,他可是凭着新科进士的身份站在金銮殿上的。要是金堂不好好学习,那梦真就只是一个梦的话,可怎么是好 李恪自那日回来之后,可是特意花时间针对金堂做了一个新计划呢。 金堂坐在李恪身边,好端端突然打了个寒战,他还觉得奇怪,他也不冷啊。 等用过饭后,徐氏就回去指挥下人开始收拾东西。因念着还要来过年,徐氏便照着金堂的例,留了不少东西在这边库房里,唯有日常要用的东西,是泰半都带走了的。 徐氏揽了收拾的事,谢父就回去翻搬家的黄道吉日,可巧最近的一个好日子就是明日。 这日子定下来,徐氏就叫人往谢斓那边递了个话,谢斓当场就忙碌起来,早先为新宅子预备下的下人也在一夜之间到岗,只等着明日主家回去。 金堂看没自己什么事儿,干脆学着徐氏,将一些用不着的东西也打包指定要送去。青梅还按着主子的嘱咐收拾了几套金堂平日贯用的换洗衣裳,防着金堂心血来潮也过去住。 金堂要带的东西不多,青梅自个儿就能准备完,何况还有那么多下人帮她呢。 未免金堂觉得无聊,青梅便将昨晚上徐氏给的礼单交到了金堂手上“这是洛大老爷叫人送来给少爷的,昨晚上少爷歇的早,便没给您拿来,不如您现在瞧瞧” 金堂接了单子,一样样看下来,发现都是些京城时兴的玩具,不值几个钱,顶多占个新奇。 金堂看完,挑了挑眉,随意点了几个不适合小孩子玩的东西留给自己“剩下的都送到长平家去,叫她逗孩子玩儿。” 青梅利落的将金堂挑中的东西勾了出来,又问“那剩下的可要摆出来” “不用了,”金堂道,“到时候一并搬到新宅子去,放到新屋。” 金堂看了青梅一眼道“明儿你带人过去收拾,顺便住两日,和娘身边的姑姑多学两手再回来。” “是,”青梅应了一声,稍稍想了想,便对这些东西的归置有了数。 毕竟是大哥送来的东西,金堂就算不爱玩,也得做出喜欢的架势。金堂不想将东西摆在面前碍眼,索性拿去新屋。认真论起来,正经那边才是他家,怎么都不能说他不尊重哥哥了。 等用过午饭,小憩一阵,金堂便被青梅喊醒。 李恪看着都走到书房还有些犯困的金堂,好笑的摇了摇头,叫他近前“可是昨儿没睡好怎么百日还这样犯困,当心夜里又睡不着。” 李恪说完,又试探性问道“可是又做梦了” “那倒没有,”金堂没把这话往心里去,只道,“今日中午没睡到平日的时辰,才有些困倦,姐夫你放我呆会儿就好。” 李恪见他又打了个哈欠,索性由着他靠着自己又眯了一小会儿,才叫他起来考教。 这回,睡饱了的金堂没出半点差错,对于李恪的问题也算是对答如流,让李恪十分满意。 等考教完,李恪拿了一本册子出来,递给金堂。 “这是什么”金堂有些好奇的结果,当面翻开,第一眼,便看到了一道经义题。 取的是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义,题目后面还空了几个字的位置,写了一个陆的字。 金堂随手往后翻了翻,还看到了诸如“叁、柒”之类的标注。 显然,这便是按金堂的要求,编出来的一本册子,后面的数字,则是指这些题目所出现的次数,这一本里,是历年来出现次数较多的经义题。 “这本只是经义”金堂问。 “你如今还没学文章,这些经义,已经算难了,”李恪道,“这本里头的,先挑你学过的,每十日写上一篇出来,叫潘先生给你改一回,到时候再送来我这里,叫旁人给你再看。” 李恪想了想道“初时一月得一篇,其后可以慢慢增加,待到你真正考试时,便不会言之无物了。” 一开始听到十日一篇,金堂还有些不大乐意,等听说这十日的只是初稿,后面还要再改,起码一个月才得一篇时,金堂便已经认同了这个做题方式。 李恪见他没有反对,随着正在翻书的金堂满意的点了点头。 至于金堂,显然还没发现,自己被姐夫拿捏的死死的。 等金堂翻完手上的册子,李恪又拿了一本出来,这回,是默写的题目了。这一本,是按照四书五经来分类排列的,金堂初学,用这个最合适,等之后学完了四书五经,便要换成全部打散了排序的册子。 金堂一面看,一面赞叹“姐夫你真厉害,这么快,就将册子做得这样详尽。” “是你的主意好,”李恪顺手翻开孟子篇道,“正好你才学完孟子,这几日你每日来我这里,将这册子做上一页,以后,便换这些册子来考你。” 金堂书背得好,对于打乱了顺序的孟子,半点不慌,何况一页纸的篇幅有限,句子长的两三道题,短的也就四五道题,就算每日做上一页,也花不了多久。 如今才得了新鲜玩意,金堂有些跃跃欲试,虽然李恪说从明日开始,金堂却还是道“姐夫,要不就从今日开始反正也花不了多久。” 李恪自然不会去打击金堂的积极性,他没按页数先后,而是随手翻了一页出来,摆到金堂面前,道“那就做这一页吧。” 金堂脱了鞋,踩着凳子,半趴在桌上,拿着笔去看第一道题目,中间给出的部分是“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得,这可是道让人十分眼熟的题,有些秀才最爱念这个了。 金堂不假思索的写道,“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第二道,则是“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 金堂只扫了一眼,便知道了下句,“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 其后还有三道,虽不如这两句一样有名,金堂依然很快想到了答案。从开始做题,到做完这一页,金堂也不过才花了一盏茶时间。 而花费最大的,其实还是在写字上。有李恪在旁边看着,金堂便一个字一个字的,每一笔都写得很用心。 等再抬头,金堂果然看见了李恪眼中的满意神色,心里也难免得意。 李恪将册子收了起来,又夸了金堂两句,才放他出去。 次日便是搬家的日子,金堂年纪小,又有谢父这个一家之主在呢,便只是被带着走了一圈,又坐上马车跟着回了王府。 因秋闱在即,潘先生给整个东院都放了假,李铮兄弟自然也没回河下村去。 难得三人都在府里,金堂又送了东西来,还恰赶上徐氏等人搬家的时候,长平索性带了儿子回门。 小孩儿如今两岁,在来颍州的路上和金堂玩到了一块儿,如今最喜欢金堂这个小舅爷,连亲舅舅都要靠边站,这回他一来,金堂走到哪里,屁股后头都跟个小尾巴。 金堂看着身后的小肉团子,爱的不行,连走路都比平日慢了一倍多,还时不时回头注意着团子的动向。 平日金堂还要往池塘边或是假山旁走走,这几日带着小团子,是彻底绕着这些地方走了。 长平见了,笑道“小舅舅这样惯着他,我合该多带他回来玩的。” “你知道就好,”金堂随手拿了个布老虎叫小团子抱着,才和长平道,“你自个儿在家呆着也没什么大事,平日也多回家走动走动,我娘回府去了,行知他们也常在外念书,姐姐一个人在府里呆着难免孤单,你多来陪陪她。” 这话正说到了谢斓心坎上,等金堂出了门,她难免对长平感慨道“也不怪我们都宠着他,实在是他也时时记挂着我们,总叫人心里暖呼呼的。” 长平也道“可不是吗,我们在颍州住了那么多年,也就小舅舅还时时记着我们几个小的,每回的节礼,都能看出是他亲手准备的。” 对于两人的话,金堂是不知道的,不过他每每带着小团子出门逛街,总爱从街头到巷尾的扫货。 走的时候一干仆从都是两手空空,等到回来,人人都捧着东西,生怕磕碰了。这一堆东西里,大半都是给小团子的不说,就这,金堂自个儿手里还拿着个糖画,时不时给小团子舔上一口,就差没直接把小团子宠到天上去了。 长平见状,颇有些哭笑不得,偶有些醋意,也被金堂的礼物给哄了回来。 转日回家,光小孩的东西,就带了一车。小团子还哭着想把金堂这个小舅爷一并带回去。 送走了小孩,秋闱的日子也到了。天还没亮呢,金堂就被姐夫带了出来,等他们坐在贡院对面的酒楼包间里时,天色才刚亮。 “怎么这么早,”金堂打了个哈欠,四下里看了看,没见着李铮兄弟,便问,“姐夫,明正他们在哪儿呢,怎么不见人” “他们在底下坐着呢,”李恪道,“今日东院也又不少人来考试,他们说是先前就约好了,要在底下一道祝福。” 金堂听着外头嘈杂的声音,看了看天色,疑惑道“这么早,就来了这么多人吗” 李恪没回答,而是直接放手叫金堂自己去看。 金堂从李恪怀里跳下来,跑到窗边。才打开窗户,金堂就感受到一阵凛冽的寒风,他缩了缩脖子,一眼就看到了远处还微微泛白的草木。 “昨晚上打了霜,他们岂不是要冻坏了。” 金堂扶着窗框,踮起脚往下看,贡院门前,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队。队伍里人人都穿着单衣,提着竹篮。这会儿时间还早,不少人都披着厚衣裳抵御寒风。 金堂眼尖,瞧见好几个人穿得和旁人不同,便指着道“考试不是只能穿着单衣怎么我瞧着那几人还穿着夹衣” 一旁的仆从看了一眼道“回小少爷,那些人应当只是家中的仆从,并不是要考试的学子。如今贡院门还没开,不少家中富贵的学子来得也没那么早,便叫下人排队,等到了时辰,再自己换上去。” “原来如此,”金堂问完,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了,便又回来靠着李恪休息。 等到金堂再醒来时,已经是贡院开门的时候了,底下替换回来的学子俱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喧哗。 金堂趴在窗边,看天际朝阳升起,冲破层层雾霭,驱散寒气。阳光照在身上,直教人觉得暖洋洋的,便是底下才脱去厚外套的学子,也一个个舒展开眉头。 差役一个一个的把排队的学子叫去查篮子,等通过了,才叫进去搜身。馒头面饼都会被一个个掰开掰碎,务必不能有半点太过大块的东西。 金堂皱了皱眉,想起到时候自己考秀才时,也要过这么一回,就开始考虑到时候要带什么点心才能尽量让自己的吃食少被这么掰两回了。 金堂本以为都到秋闱了,搜身这关总不会有什么太多事情发生,没想到还真就有那顶风作案,想要浑水摸鱼人做了夹带的东西。 眼见着一个考生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被打了板子扔出来,还没人理会,被众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金堂也生不出什么同情的心思。这样的考试还夹带,被查出来就是有罪,半点不值得同情。 金堂还看见一个因为来迟了,正赶上贡院关门,被拦在外面,哭着求差役,最后被带到远处的考生。 金堂将视线从那考生身上转回到贡院的牌匾,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就是无数学子做梦都想进去的地方啊。 金堂看得久了,忽然也生了想自个儿进去看看的心思,但又很快自己给否定了。 这个贡院专供秋闱用,三年一开,要进去看看,那得等考举人才行。 金堂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要求不高,秀才就行,至于举人就不受那个罪了。 等到贡院关门,李恪也站了起来,道“秋闱总共三场,每一场都要提前一日进场,咱们今日便先回吧,等过几日再来。” 金堂回头看了一眼贡院大门,点了点头。 走到楼下,李铮两个早在底下等着了,甚至还买了一只荷叶鸡。 金堂好奇的问“你们买这个做什么” “虽然不下场,那也能讨个好彩头啊,”李钺笑道,“到时候小舅舅考试,我定要买上七八只来给你” 金堂听罢,满脸写满了拒绝,就差开口直言,不,我不需要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九章 第谢家金堂 “青梅、青梅,”金堂辗转反侧到半夜, 好容易眯了一会儿, 又因为一个噩梦醒了过来。 梦里,姐夫领着人去泰山封禅, 冰天雪地, 寸步难行。原本上山的路就不算特别好走,有些地方还只有一步宽,路上结着冰,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金堂顺着姐夫的视线往下看了一眼, 就被底下云雾缭绕的情形给吓得腿软,立刻醒了过来。 “少爷醒了”青梅赶紧走了进来,道,“才刚破晓呢, 少爷不如再睡会儿。” 金堂睁眼皮子都觉得费力,却觉得精神十分亢奋, 方才那惊吓的余威还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他摇了摇头道“睡不着, 不睡了,过会儿我去姐夫那儿。” 青梅奇道“今日这么早就去吗” 李恪一向不拘着金堂他们什么时候必须去他那儿,只是每日上午李恪大都有公务处理,李铮他们便多在上午跟去学习。金堂惫懒,每每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便要吃饱喝足,又午睡后才去, 几人便也有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金堂点了点头,没多说话,由着青梅服侍他洗漱更衣。等金堂到了李恪书房,还不到朝食的时候,李恪都还没来。 他心里担心,又浑身乏力不想动弹,半靠在椅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又沉沉睡去。 李恪领着两个儿子走到书房外,便见玉书守在外头。 “可是小舅舅派你来传话”李钺问道。 玉书忙答道“今儿少爷醒得早,朝食都没用就过来了。” “这可难得,”李铮笑道,“那是谁在里头伺候” “少爷不叫在里头伺候,把我们都给赶出来了,”玉书道,“不过少爷打从进去就没什么动静,许是又睡了。” 李铮两人还奇怪金堂怎么跑来书房睡着,那头李恪却猜到几分缘故。 李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人悄悄进门。 李恪先扫了一眼,却没见着人,不由得挑眉。 还是李钺最先发现金堂的位置,笑着指了指桌案后头的椅子。 这椅子比平日用的宽上许多,只因两侧和靠背都搁了垫子,才显得和平日所用差不多大小。 如今金堂蹬了鞋子,枕在一头的垫子上,又把另一边的抱在怀里,缩着身子睡得正香。 李铮眼尖的瞧见地上掉了个荷包,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将荷包捡了起来,打开一看,是碎成几块的桂花酥,显见是早晨出门前青梅才给装上的。 李恪见状微微摇了摇头,轻手轻脚的把金堂抱了起来,移到书架背后的榻上。 金堂睡得沉,连李恪等人说话的声音都没听见,等到他饿着肚子醒来时,李恪正和李铮兄弟俩说起那封信的事。 “皇上有意继续封禅之事,朝中争执不休,如今还未定下人选,”李恪道,“母后认为这是个机会,若过几日果然成了,今年便要你们坐镇颍州。” “爹放心,”李钺道,“若有拿不准的事,我们不是还能问外祖父吗。” 李铮却道“爹是准备一个人去不如留弟弟在颍州,我陪爹去吧。” 金堂穿着袜子,在榻上坐了片刻,醒了醒神,方悄无声息的下了榻,藏在书架后头。 李恪摆了摆手道“此去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用不着你们。” 李恪眼角余光瞥见金堂衣角,又很快收回视线,才补充道“你们平日也和我学了不少,又有岳父帮衬,我是不担心的,唯有你们小舅舅,若我走了,只怕他功课要落下不少,你们平日切不可由着他的性子来,免得耽搁了他。” 一听这话,李铮兄弟俩对视一眼,一同低下头,他们俩哪儿能管束得住小舅舅啊。 李恪故作不悦道“潘先生说,金堂照这么学下去,后年可便可下场,秀才功名,算是十拿九稳。我也不叫你们管束他太过,只要叫他能安生读书,日后我们若护持不了他,他也能有口饭吃。” “爹说得是,”李铮道,“世事难料,若这次爹果真代皇上封禅,咱们一家势必会回到京中,到时候,便再没有如今一般的散漫日子了。” 金堂听着这话,心里乱糟糟的,又悄悄爬回榻上。 姐夫回到京城,便是要正式掺和进争权夺位的旋涡里。凭着姐夫的身份,若不能成为最后赢家,只怕这辈子连带着后人都不能安生。 而自己呢,金堂心想,胸无大志无妨,但是让姐夫他们在这样的情形下还为自己担心,他自己心里便已然过不去。 何况他一向和姐夫一家要好,自己又没什么本事,万一被人拿住,当威胁姐姐姐夫的把柄,那他岂非罪过大了 金堂是等李铮两个走了之后才起来的,他揉着眼睛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走了出来。 这日下午,李恪再考金堂时,便明显感觉到,金堂对于学习上的事情主动多了,也认真多了,甚至不需要说,便自己给自己加了一页题做。 李恪心里跟明镜似的,却还夸道“今日不错。” 金堂听得心里十分羞愧,他分明还能做得更好,只是早前已经懒成了习惯,总想着取巧。 不过此后,金堂对待学习倒是越发认真。虽然还保持着从前的作息没有更改,但他的态度,已经从根本上开始变了。 很快又过去一旬,金堂学得惫懒,难得回了府里,却连手指头都不想抬一抬。 青梅见状笑道“少爷您早些时候不是还说要把四书再从头背上一边吗,怎么今儿回来,反倒又不背了” “家里的高床软枕使我懒惰,”金堂紧紧抱着自己的枕头道,“太舒服了,我哪里还看得进去书。” “少爷您在河下村的屋子,和在府里的屋子都是一样收拾布置的,”青梅无奈道,“可没有半分区别。” 金堂看着青梅,认真的想了想道“可这是在家,那儿又不是家啊。” 金堂其实也不大能说的明白,只是他到了家里,往往就不如在河下村时有干劲。 金堂见青梅走了,抱着枕头翻个身,准备继续睡,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算闭着眼什么都不想,也清醒得很。 金堂又躺了半个时辰,才乖乖起身。 是谁说养成一个习惯要二十八日的金堂心道,我这才过了十来日,早晨便睡不着了,若真是成了习惯,那也太快了。 金堂才梳洗完,正在用早饭,金堂就瞧见墨书从外头跑了进来。 “出什么事儿了,这么急,”金堂一手夹着包子,一面看着墨书。 墨书喘匀了气,便道“方才有一队使者模样的人去殿下那边了,我瞧旁人叫为首那人张公公。” “什么”金堂把包子往碟子里一放,扔下筷子就往外走。 “少爷,您往哪儿去”青梅瞧见金堂没吃几口东西,忙跟出来,就这么片刻功夫,金堂就没了踪影。 金堂跑到书房外头时,李铮正亲自送了一队人出门,打头的那个金堂认识,是皇帝身边跑腿的太监。旧日在京城时,金堂见过他。 金堂领着墨书躲在旁边的假山里,避开这些人,才进了书房。 “这真是,”书房里,李钺气得来回踱步,“这都立冬了,才来这么道旨意,还是随意打发了个小太监过来” “够了,”李恪面上倒没显出什么,他瞧见门边站着的金堂,对他招了招手道,“进来吧。” “姐夫,”金堂踮起脚,看了一眼桌上铺着的圣旨,没出他所料,是叫李恪即日启程,和泰山封禅的队伍会和,代表皇帝主祭的话。 李恪见金堂皱眉,笑道“你这孩子,小小年纪,皱眉做什么。” 金堂看了李恪一眼,抱着李恪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瓮声瓮气道“姐夫你带我一道去吧我很听话的,不给你惹麻烦” 李恪闻言,摸了摸金堂的头哄他道“等下回姐夫再带你一路。” “这回姐夫不在家,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总得有人帮衬,明正行知管着外头已经很累了,家里你姐姐他们总得有人照顾不是这节骨眼上,金堂你可得帮帮姐夫。” “姐姐那么厉害,她能照顾好自己的”金堂道,“要不姐夫你不带我,总把明正行知带一个出去吧,要是你累了,他们还能给你牵马呢” 李钺闻言也不气了,赶忙拍胸脯道“小舅舅说得是,岂止是牵马,只要爹你带上我,这路上不管是打尖住店,还是更衣洗脚,我都给你包圆了,就算爹你嫌弃我糙,那你带上大哥吧,大哥心细” 李恪没好气的瞪了李钺一眼,道“你来凑什么热闹” “这怎么能叫凑热闹,”李钺嘟囔道。 李恪看着几个孩子,心里熨帖,道“行了,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只是这回,只能我去。” “我走之后,只怕各家都盯着咱们家里呢,我留你们在家,也是为了叫我没有后顾之忧。” 李恪说着,把金堂抱了起来,道“姐夫出门在外,你姐姐定然担心得紧,长平毕竟出了门子,总不能日日待在家里,你帮姐夫陪着你姐姐,叫她别胡思乱想,好好守着家里,等我回来。” “那姐夫你可得答应我们,出门在外,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往危险的地方去,”金堂想了想又道,“还有,常常写信回来。” 李恪一一好脾气的应了,金堂这才道“姐夫你定然还有事情要和行知他们交代,我先把这事儿告诉姐姐去,你明日就要启程,要是再不收拾东西,就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展么么哒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王 20瓶;猫不吃鱼 10瓶;狐王才是真绝色 6瓶;23026180 5瓶;sakur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九章 第谢家金堂 “青梅、青梅,”金堂辗转反侧到半夜, 好容易眯了一会儿, 又因为一个噩梦醒了过来。 梦里,姐夫领着人去泰山封禅, 冰天雪地, 寸步难行。原本上山的路就不算特别好走,有些地方还只有一步宽,路上结着冰,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金堂顺着姐夫的视线往下看了一眼, 就被底下云雾缭绕的情形给吓得腿软,立刻醒了过来。 “少爷醒了”青梅赶紧走了进来,道,“才刚破晓呢, 少爷不如再睡会儿。” 金堂睁眼皮子都觉得费力,却觉得精神十分亢奋, 方才那惊吓的余威还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他摇了摇头道“睡不着, 不睡了,过会儿我去姐夫那儿。” 青梅奇道“今日这么早就去吗” 李恪一向不拘着金堂他们什么时候必须去他那儿,只是每日上午李恪大都有公务处理,李铮他们便多在上午跟去学习。金堂惫懒,每每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便要吃饱喝足,又午睡后才去, 几人便也有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金堂点了点头,没多说话,由着青梅服侍他洗漱更衣。等金堂到了李恪书房,还不到朝食的时候,李恪都还没来。 他心里担心,又浑身乏力不想动弹,半靠在椅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又沉沉睡去。 李恪领着两个儿子走到书房外,便见玉书守在外头。 “可是小舅舅派你来传话”李钺问道。 玉书忙答道“今儿少爷醒得早,朝食都没用就过来了。” “这可难得,”李铮笑道,“那是谁在里头伺候” “少爷不叫在里头伺候,把我们都给赶出来了,”玉书道,“不过少爷打从进去就没什么动静,许是又睡了。” 李铮两人还奇怪金堂怎么跑来书房睡着,那头李恪却猜到几分缘故。 李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人悄悄进门。 李恪先扫了一眼,却没见着人,不由得挑眉。 还是李钺最先发现金堂的位置,笑着指了指桌案后头的椅子。 这椅子比平日用的宽上许多,只因两侧和靠背都搁了垫子,才显得和平日所用差不多大小。 如今金堂蹬了鞋子,枕在一头的垫子上,又把另一边的抱在怀里,缩着身子睡得正香。 李铮眼尖的瞧见地上掉了个荷包,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将荷包捡了起来,打开一看,是碎成几块的桂花酥,显见是早晨出门前青梅才给装上的。 李恪见状微微摇了摇头,轻手轻脚的把金堂抱了起来,移到书架背后的榻上。 金堂睡得沉,连李恪等人说话的声音都没听见,等到他饿着肚子醒来时,李恪正和李铮兄弟俩说起那封信的事。 “皇上有意继续封禅之事,朝中争执不休,如今还未定下人选,”李恪道,“母后认为这是个机会,若过几日果然成了,今年便要你们坐镇颍州。” “爹放心,”李钺道,“若有拿不准的事,我们不是还能问外祖父吗。” 李铮却道“爹是准备一个人去不如留弟弟在颍州,我陪爹去吧。” 金堂穿着袜子,在榻上坐了片刻,醒了醒神,方悄无声息的下了榻,藏在书架后头。 李恪摆了摆手道“此去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用不着你们。” 李恪眼角余光瞥见金堂衣角,又很快收回视线,才补充道“你们平日也和我学了不少,又有岳父帮衬,我是不担心的,唯有你们小舅舅,若我走了,只怕他功课要落下不少,你们平日切不可由着他的性子来,免得耽搁了他。” 一听这话,李铮兄弟俩对视一眼,一同低下头,他们俩哪儿能管束得住小舅舅啊。 李恪故作不悦道“潘先生说,金堂照这么学下去,后年可便可下场,秀才功名,算是十拿九稳。我也不叫你们管束他太过,只要叫他能安生读书,日后我们若护持不了他,他也能有口饭吃。” “爹说得是,”李铮道,“世事难料,若这次爹果真代皇上封禅,咱们一家势必会回到京中,到时候,便再没有如今一般的散漫日子了。” 金堂听着这话,心里乱糟糟的,又悄悄爬回榻上。 姐夫回到京城,便是要正式掺和进争权夺位的旋涡里。凭着姐夫的身份,若不能成为最后赢家,只怕这辈子连带着后人都不能安生。 而自己呢,金堂心想,胸无大志无妨,但是让姐夫他们在这样的情形下还为自己担心,他自己心里便已然过不去。 何况他一向和姐夫一家要好,自己又没什么本事,万一被人拿住,当威胁姐姐姐夫的把柄,那他岂非罪过大了 金堂是等李铮两个走了之后才起来的,他揉着眼睛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走了出来。 这日下午,李恪再考金堂时,便明显感觉到,金堂对于学习上的事情主动多了,也认真多了,甚至不需要说,便自己给自己加了一页题做。 李恪心里跟明镜似的,却还夸道“今日不错。” 金堂听得心里十分羞愧,他分明还能做得更好,只是早前已经懒成了习惯,总想着取巧。 不过此后,金堂对待学习倒是越发认真。虽然还保持着从前的作息没有更改,但他的态度,已经从根本上开始变了。 很快又过去一旬,金堂学得惫懒,难得回了府里,却连手指头都不想抬一抬。 青梅见状笑道“少爷您早些时候不是还说要把四书再从头背上一边吗,怎么今儿回来,反倒又不背了” “家里的高床软枕使我懒惰,”金堂紧紧抱着自己的枕头道,“太舒服了,我哪里还看得进去书。” “少爷您在河下村的屋子,和在府里的屋子都是一样收拾布置的,”青梅无奈道,“可没有半分区别。” 金堂看着青梅,认真的想了想道“可这是在家,那儿又不是家啊。” 金堂其实也不大能说的明白,只是他到了家里,往往就不如在河下村时有干劲。 金堂见青梅走了,抱着枕头翻个身,准备继续睡,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算闭着眼什么都不想,也清醒得很。 金堂又躺了半个时辰,才乖乖起身。 是谁说养成一个习惯要二十八日的金堂心道,我这才过了十来日,早晨便睡不着了,若真是成了习惯,那也太快了。 金堂才梳洗完,正在用早饭,金堂就瞧见墨书从外头跑了进来。 “出什么事儿了,这么急,”金堂一手夹着包子,一面看着墨书。 墨书喘匀了气,便道“方才有一队使者模样的人去殿下那边了,我瞧旁人叫为首那人张公公。” “什么”金堂把包子往碟子里一放,扔下筷子就往外走。 “少爷,您往哪儿去”青梅瞧见金堂没吃几口东西,忙跟出来,就这么片刻功夫,金堂就没了踪影。 金堂跑到书房外头时,李铮正亲自送了一队人出门,打头的那个金堂认识,是皇帝身边跑腿的太监。旧日在京城时,金堂见过他。 金堂领着墨书躲在旁边的假山里,避开这些人,才进了书房。 “这真是,”书房里,李钺气得来回踱步,“这都立冬了,才来这么道旨意,还是随意打发了个小太监过来” “够了,”李恪面上倒没显出什么,他瞧见门边站着的金堂,对他招了招手道,“进来吧。” “姐夫,”金堂踮起脚,看了一眼桌上铺着的圣旨,没出他所料,是叫李恪即日启程,和泰山封禅的队伍会和,代表皇帝主祭的话。 李恪见金堂皱眉,笑道“你这孩子,小小年纪,皱眉做什么。” 金堂看了李恪一眼,抱着李恪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瓮声瓮气道“姐夫你带我一道去吧我很听话的,不给你惹麻烦” 李恪闻言,摸了摸金堂的头哄他道“等下回姐夫再带你一路。” “这回姐夫不在家,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总得有人帮衬,明正行知管着外头已经很累了,家里你姐姐他们总得有人照顾不是这节骨眼上,金堂你可得帮帮姐夫。” “姐姐那么厉害,她能照顾好自己的”金堂道,“要不姐夫你不带我,总把明正行知带一个出去吧,要是你累了,他们还能给你牵马呢” 李钺闻言也不气了,赶忙拍胸脯道“小舅舅说得是,岂止是牵马,只要爹你带上我,这路上不管是打尖住店,还是更衣洗脚,我都给你包圆了,就算爹你嫌弃我糙,那你带上大哥吧,大哥心细” 李恪没好气的瞪了李钺一眼,道“你来凑什么热闹” “这怎么能叫凑热闹,”李钺嘟囔道。 李恪看着几个孩子,心里熨帖,道“行了,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只是这回,只能我去。” “我走之后,只怕各家都盯着咱们家里呢,我留你们在家,也是为了叫我没有后顾之忧。” 李恪说着,把金堂抱了起来,道“姐夫出门在外,你姐姐定然担心得紧,长平毕竟出了门子,总不能日日待在家里,你帮姐夫陪着你姐姐,叫她别胡思乱想,好好守着家里,等我回来。” “那姐夫你可得答应我们,出门在外,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往危险的地方去,”金堂想了想又道,“还有,常常写信回来。” 李恪一一好脾气的应了,金堂这才道“姐夫你定然还有事情要和行知他们交代,我先把这事儿告诉姐姐去,你明日就要启程,要是再不收拾东西,就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展么么哒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王 20瓶;猫不吃鱼 10瓶;狐王才是真绝色 6瓶;23026180 5瓶;sakur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一章家 谢家金堂 “少爷, 您已经看了一个时辰了, 快喝口茶吧, ”青梅打开窗,催促金堂起身, 看看外头景致, “可别坏了眼睛。” 金堂被冷风一激, 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外头花香透进屋里, 金堂索性搁下书本,饮了口茶,起身走到窗边。 自打李恪走后, 金堂彻底改了习惯, 不管是在河下村还是在家中,都很少再犯懒,偶尔看书入了迷,还要青梅时时提醒着才记得要休息。 “金堂,”墙外传来六哥的声音, “我们去玩雪, 你去不去” “不去,”金堂虽然十分意动, 但一想到昨日潘先生所言,他若好生学习,不用后年,直接明年就能下场一试的话, 又将这点心动给按了下去。 “行吧,那我先走了”六哥又喊了一句,才离开。 青梅将新加了碳火的手炉塞进金堂手里,道“少爷学了这么久,出去玩一玩也无妨。” “那可不成,我同潘先生说了,等下旬开课,我上午要跟着东院学一段的,”金堂鼻子嗅了嗅道,“怎么用了梅香饼窗外梅花正好,这调制出来的香饼,怎么比得上自然的清新气。” “碳火再好,也没法子完全没烟火气,用香饼遮一遮,”青梅看见外头梅花,心思一动,道,“这两日梅开正好,先生也放了好几日的假,少爷可要折两枝给夫人送去” “呀亏得你提醒我,”金堂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近一月没回城,赶紧抱着手炉出了门,围着院子里的梅树转了好几圈,才择定了几枝梅花,“这枝从这里砍,送出去的时候小心着点,千万别伤了。” 金堂说完又道“把剪子拿来,我要剪几枝小的。” 金堂取花时,除了要捡好的,也格外注意梅树原有的骨干。如今这院子里的几株梅树虽少了繁花似锦,却显得疏密有致,并没破坏了整个院子原有的美感,便是最挑剔的文人,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 “还是咱们少爷懂得欣赏,”墨书道,“若换了我和玉书,只会挑好的剪了、砍了,可剩下的,只怕也就成了残枝枯木,唯有拿去当柴烧了。” “啊呀”青梅扭头仔细看了墨书一眼,笑着过来轻轻拧了一把墨书的脸,道,“若不是认真分辨过,我还道这说话的是玉书假扮的呢,平日里笨嘴拙舌,怎么今日这么会说话了” “那是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墨书红着脸道,“少爷的能耐,我和墨书再学上一辈子,也未必比得上。” 金堂闻言笑了起来,道“这却是假话了,什么事情若潜心研究一辈子,那也得称一句大师了。” 青梅和墨书对视一眼,见金堂有意在外头多呆一会儿,都松了口气,一人一句话,哄得金堂给他们讲了好些插花的知识。 等到金堂不想转了,那头花木也差不多装了车,玉书回来禀报过后,青梅草草收拾了两本金堂正在看的书,几人便一道回府去。 待到了府中,管家正是满脸喜气,见了金堂,忙拱手道“金堂少爷回来得可巧,早先殿下的信才送回来呢” “果真”金堂听见这话,面上显出些激动之色,也不等后头正指挥着搬东西的青梅,只领着墨书玉书就往内院走。 管家一边为金堂引路,一边同他道“可不是吗,夫人和铮少爷才说要派人去河下村请您回来。这不,人还没走呢,可见金堂少爷和我们殿下的情分,是老天爷都觉着好的,才能赶上这么巧的事儿。” 这话听得金堂高兴,随手从荷包里摸了两个金瓜子出来扔给他。 “谢金堂少爷的赏,”那管家眼见着到了院子外头,赶忙停住脚步,高声喊了一句,“金堂少爷回来了” 丫鬟们听见这声音,争相过来打起帘子。 因是内院,金堂将玉书两个留在外头。才进门,他顾不得解了身上斗篷,就跑到了谢斓和徐氏等人面前,道“姐姐,我听说姐夫写信回来了,都说了什么姐夫一路可还顺利” 金堂穿着斗篷进来,肩上的雪被屋里的热气一蒸,竟都化作了水,把金堂肩上打湿了一片,连着脚上鞋面的颜色也有些变了。 “顺利、顺利,”谢斓满口应了,又赶忙指挥身边的丫鬟帮金堂解了斗篷,又去寻青梅,叫她拿一双新鞋子来。 金堂只觉身边一阵香风环绕,熏得他头晕,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解了斗篷、脱了鞋,推在榻上坐着了。 谢斓和徐氏瞧见金堂晕乎乎的模样,相视一笑。 金堂揉了揉额角,道“娘、姐姐,我也就是一时忘记要先换了衣裳,何至于如此。” “这和我们可没什么关系,”徐氏正了脸色,唇边的笑意却半点没落。 金堂见状,明智的闭嘴,母亲永远是对的。 谢斓这才同金堂道“你姐夫说,他一路上快马加鞭,已经到泰山了,皇上也早命钦天监送了吉日吉时去,如今只等着封禅过后,他就早些回来。” “吉日是什么时候”金堂问。 谢斓想了想道“为防你姐夫去得迟,原是定了三个,如今既然到得到,便定了最早的那个,算算日子,当是前个儿的事。” “前个儿”金堂高兴起来,“那岂不是说姐夫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若路上走得快些,姐夫还能赶上回来过年” “是啊,”谢斓眼中显出几分轻松和期盼,她捏了捏金堂脸上残存的婴儿肥,道,“爹说咱们得早些把回信写好,顶多后日就要叫人送出去,到时候,你可要亲自写上几笔。” 都回来了还要写信金堂闻言一怔,忙道“那必须的,给姐夫回信,怎么能少得了我的。姐夫出门前给我布置了不少功课,我要是不一一告诉他我都做了些什么,只怕他要以为我偷懒哄他呢” “这必然不会,”谢斓道,“我们金堂这些日子的用功,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到时候写信时,肯定帮着你说话” “那姐姐你可要多写几句夸我的话”金堂道,“昨儿先生还说,只要我按着这几日的用心去学,用不着等后年,明年我就能下场一试” “果真”谢斓和徐氏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惊喜之意,徐氏更是把金堂搂进怀里,怜爱一通。 金堂自进了学堂,已很少再这样被母亲抱着,赶忙说自己已经大了,却反被母亲、姐姐笑话,便只好由她们去了。 金堂安生靠着徐氏肩上,想起谢斓方才说的话。 爹既然提了写信之事出来,就必然有他的道理,不过在明知道姐夫已经踏上归程时,还要写回信这点 除非这信打从一开始就不是要写给姐夫,而是写给该看它的人。 至于这所谓该看的人的人选,金堂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皇帝。姐夫想要回京,自然要先改变自己在皇帝对他的态度。 在皇帝死了大儿子,又要亲手废掉小儿子的时候,什么才能最打动皇帝的心呢自然是真情。 底下一堆大大小小的皇子,在上头的两座大山都被移开,没了压制之后,野心肆意生长,京中一时间会有怎样的乱像,如今已能窥见一二。 皇帝毫不留情的将姐夫扔到颍州,以为他会就此废了,偏偏姐夫却得到了皇帝难以得到的真心,皇帝会怎么做呢。 或许为了压制底下的皇子,皇帝会让姐夫一家回京,可作为棋子,和甘愿将人找回来,从开局,便大有不同。 “金堂、金堂,”徐氏喊得金堂回神才道,“你方才想什么呢” “我在想要和姐夫说什么,”金堂苦恼道,“我想和姐夫说的话也太多了,一张信纸哪里写得完,起码得十张往上吧,可我要真这么写了,那信封都装不下可怎么是好。” 谢斓闻言,眸光闪了闪,道“金堂你只管写就是,我相信你姐夫绝对不会嫌你啰嗦” “那就好,”金堂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脚趾头,道,“那我今晚上回去,得好好拟个稿子才行,不然说话颠三倒四的,恐怕姐夫回来就要罚我写文章了。” “是得好好想想,”谢斓想起平日金堂和李恪相处的情形,便忍不住道,“还有你那字,也一个个写,万一被你姐夫拿笔勾了出来,只怕写一百遍都打不住” “姐姐,你快别提醒我了,”金堂气恼道,“你说得我都不敢给姐夫写了” “成成成,我不说了,不说了,”谢斓收了话茬,便见一旁侍女走上前来。 “夫人,金堂少爷身边伺候的青梅姐姐过来了,取了少爷的鞋袜,还叫人带了好大的梅枝来,说是金堂少爷亲自挑了,给您插瓶的。” “哎呀”金堂立刻坐直了,道,“我说我忘了什么呢,原来是忘了这个” “娘、姐姐,我那院子里梅花开的不错,我挑了几枝带回来,有几枝大的,摆在堂屋最好,还剪了不少小的,用细口瓷瓶装上,放在窗边,最合跟着风景一道赏了”金堂说完又道,“我记得娘是有的,姐姐你有没有我从前收了好几个在手里,过会儿叫青梅去回取了给你送来” “对了,还有明正、行知那边,”金堂说着就要着急起身,“哪几枝花送到哪里我都是分好了的,他们可别给我拿错了” 见金堂要下来,有小丫鬟赶忙过来服侍金堂穿好新送来的鞋子。 谢斓见状,也起了兴致,拉了徐氏起身“娘,咱们也瞧瞧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oubt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二章金 谢家金堂 金堂回来的第三日早晨, 那封给李恪的回信终于被送了出去,人人都知道这信送不到李恪手中, 却还是都像真给李恪写信一样, 花了十二分的精力去写。 金堂一早就叫了玉书帮他送信过去, 顺便等信收走了,再回来。 玉书过来回话时, 金堂正坐在书桌后头练字,写的是温故知新。 “少爷, 方才信使还送来了一封信,”玉书道,“老爷说,是京城的马公子写的, 叫直接给您送来。” “哦”金堂笔尖一顿,墨迹在纸上晕开,这一副字算是毁了,金堂随手搁下笔,将纸揭了扔到一边, 道,“拿来我看看,这都多久了, 难为他竟然还记得要给我写信” 金堂接过信封,扫一眼那封皮上只能称一句规整的字,便知道,这的确是马家老幺亲自动的笔。 “这字也忒没长进了, ”金堂嫌弃道,“比以前写得都差,真是白长这么几个月了。” 玉书是后来的,并不认识马公子,金堂说话时,便只能乖乖听着。倒是青梅从外头进来,笑着同金堂说道“少爷可别说马公子,您来颍州和殿下学字之前,写得可不也就这样吗。” “青梅你帮谁说话呢,”金堂佯怒道,“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我的字比他好了不知多少倍,还不能嘲笑他一个在原地迈步的” “当然能,”青梅道,“您也不消直说,只把回信写好了,保管他自个儿心里就要不高兴起来。” “好法子,”金堂赞了一句,才拆开信封,将信纸拿了出来。 按着金堂对马公子马诚的印象,这封信里应当满是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或是对于上一封回信的不满和争执,通篇看下来,顶多也就是小孩子互相打嘴炮。 不过,让金堂没想到的是,这嘴炮确实是打了,不过信里却是还说了另外一桩事情,京中有人提出,来年开春,要祭拜太后。当初李恪被扔出京城,便是与太后有莫大的关系。 作为继皇后之子,李恪当初在京中可谓是如日中天,是众人心中默认的隐形太子。便是大皇子二皇子有皇帝宠爱,在他面前,也总会逊色几分。在这样的重压下,两人合谋在重病的太后榻下放了巫蛊之物,留下的诸多线索,均直指李恪。 许是李恪年少,不懂收敛锋芒,叫皇帝觉得太过刺眼,虽然明知道李恪冤枉,皇帝也总偏袒着大皇子二皇子。李恪一方积极寻出证据,当场在大朝会上翻了出来,证明了他的清白,就在李恪步步紧逼,即将叫大皇子二皇子亲口承认他们就是幕后主使时,太后驾崩了。 为了亲侄女元后所生的两个儿子,太后倒是连自己的死都算计了进去。至此,就算李恪冤枉又能如何一切雷霆雨露无外乎君恩,皇帝当初说的那些难听话,金堂事后都不愿再去想。 一个月,大抵也就是圣旨刚到颍州,京城里的那些人,就这么怕姐夫回去真是一群懦夫。 金堂看完,收起信纸,问“我爹和明正他们在哪儿” 青梅赶忙答道“两位公子应当在殿下的书房,老爷听说是在屋里赏您前日送去插瓶的花。” “我去找我爹,”金堂想了想道,“青梅你同我一道。” “是,”青梅应了一声,赶忙将金堂的斗篷拿来,仔细为他穿上,才打了油纸伞,同他一道出门。 斗篷底下,金堂拿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这信在路上走了得有一个月,一个月,变数太大了。 金堂的双手不自觉交叠到一处,紧紧护着手中信纸。 雪花落在他脸上,很快化开,凉丝丝的,让他的脑子清醒不少。 他家和冯家一向要好,是因为两家都是纯臣,只忠于皇帝。但自打父亲辞官离京后,两位兄长各自支持不同的皇子,两家的关系不免冷淡许多。在这种时候,冯诚这封信,就很值得叫人深思了。 金堂这么想着,脚下步子也放缓了不少,偶然瞧见一枝梅开正好,还停下步子赏了片刻。 青梅担心金堂在雪地里站的久了着凉,道“少爷若是喜欢,不如叫人摘了回去插瓶” “哪里就缺这一枝了,”金堂道,“何况这花生叫我喜欢,也是因背后衬着镂空的石窗,才显出它的特别来,要是当真折了下来,就没有如今的味道了。” 青梅见金堂一板一眼,说的十分认真,忍不住笑道“还是少爷懂得多,我就是个俗人,也就只能想出将花折了带回去这样的俗点子。” 两人转过小径,很快到了谢父徐氏的院子。来之前,金堂就听说徐氏去了谢斓那边,还未回来,便省了去向徐氏请安的流程,直接进了小书房。 金堂进门时,谢父正在画画,画的就是金堂送来插瓶的梅花。 金堂没有打扰,而是走近看了一会儿才道“爹你早说你要动笔,我便给你换些新的来了。” 谢父搁下笔,道“现折的虽然新鲜,却比不上这养了两日的叫我喜欢。” 金堂靠过去,不害臊道“必然因为这是我亲手插上的,才叫爹你如此喜欢,是不是” 谢父瞪了金堂一眼,却没见生气“分明是花好,就你那插花的本事,不说你糟践东西都算好的了。” “爹,”金堂道,“有您这么埋汰自个儿儿子的吗。” “说吧,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谢父装似嫌弃的问道。 金堂挥手叫屋里的人都下去,才将手里的信纸摆到了谢父面前,道“爹,你说冯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谢父将书信看完,又直接搁了回去,道“你管他是什么意思呢,冯诚既然给你写在了信里,你看看也就是了,只当从前那样写信,别的也不用多说。” 金堂听了这话,也大致明白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继续和冯诚往来了。 金堂眼珠子一转,也不管信了,拉着谢父的衣裳道“爹,我看你一点都不惊讶,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方才我还担心得很呢,要是因为这事儿,让姐夫失了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可怎么是好。” “这事儿啊,还真说不准是谁干的,”谢父看了金堂一眼,却总露出几分你还嫩着的意思,但到底是搂着金堂,低声道,“你姐夫才走了多久” “也就是一个月吧,”金堂想了想,惊讶道,“爹你不会是想说这是姐夫自己授意的吧” “怎么就不成了,”谢父道,“你姐夫一向是个走一步看十步的人,你说说你这个只看得到眼前的,怎么就入了他的眼” “当然是因为我聪明啊,”金堂道,“再说了,我这么讨人喜欢,还能有几个人不喜欢我” 谢父一噎,转而道“你姐夫的事,皇帝也不是不知道当初做得太过头,否则这些年皇后避而不见,他早该恼了,哪里还能宠得令仪公主到这地步” 金堂灵光一闪,道“爹你的意思是,这人提出祭拜太后,虽然是提醒了太后之死和姐夫有关,却也变相提醒了皇帝,姐夫的冤枉,和他这些年的无视和偏心,让什么魑魅魍魉的小人,都敢踩到姐夫头上去了。到时候姐夫回来颍州,即是姐夫的退让” 在皇帝才死了一个儿子,废了一个儿子的当口,满腔父爱无处发泄,当然不能便宜了别人。虽然李恪早已经不屑要了。 谢父点点头,面上闪过几分满意,道“此事不管是不是你姐夫做的,只要运作得当,都是他的机会。” 当然是姐夫的可能性最大,金堂在心底默道。谁叫姐夫看上去就像是全知全能,什么都懂呢。 金堂这样坚定,倒也不算错,这事儿是吴先生出门前就和李恪商定好的计策之一,如今不过是吴先生算着日子用了出来,又有皇后在宫里帮忙罢了。 宫中,皇后正在小佛堂礼佛,便听见小宫女悄悄说了一声“娘娘,皇上和令仪公主一道往咱们这边来了。” 皇后正夹着佛豆的手一顿,旋即就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似的,继续手中动作。那小宫女将话带到,也没敢在屋里多留,又悄悄退了出去。 不多时,皇帝领着令仪公主到了小佛堂外,皇帝本有心和皇后说说话,但见了皇后虔诚的模样,又迟疑了。 “信女愿折自身十年寿命,求佛祖护得我儿平安。” 皇后的话,一字一句敲打在皇帝心上,她面上既是担忧,又带着期盼的神色,让皇帝都不得不为之动容。 “父皇,”令仪公主见皇后毫无所觉的重新开始念经、捡佛豆,忙悄悄道,“我们要喊母后吗” 皇帝听了这话,看着面前的皇后,忽然迟疑了,他摇了摇头,领着令仪公主退了出来。 “父皇不是想来见母后的吗”令仪公主故意做出不解模样。 皇帝摸了摸令仪公主的头发,道“你母后从多久起,喜欢上念佛的” 令仪公主偏了偏头,轻声道“女儿也不知道,打从女儿有记忆起,母后就总爱这样在小佛堂里呆着,听嬷嬷说,若不是我要来,母后常常一坐就是一整日。” 令仪公主疑惑道“怎么母后以前不是这样的吗” 皇帝好半晌才回神道“是啊,你母后从前从来不念佛,她啊,是个和你一样明艳的女孩子。” “是吗,”令仪公主认真想了想,才道,“那可真难叫人想象,现在的母后可完全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古穿完结文继室子的为官路 基友超赞的古言1全京城都盼着她被休by黑子哲,众人都盼着她被休,她却荣宠京城 基友超赞的古言2我和夫君飙演技by孟冬十五夫君今天掉马了吗 基友超赞的古言3守寡失败以后by樱笋时我想守寡,他怎么回来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苍苍 11个;小展么么哒、花惜言 3个;小九、咔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四叶草 20瓶;sakur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谢十三章 谢家金堂 人在家中, 如何能知天下时事 金堂想了许久,还是没能想到一个合适的法子。 难道, 京中之事就只能靠驿站, 从冯诚和自己留在京中的奴仆手中得知可京城离颍州路远,等消息从驿站传到,祭奠太后之事自然早有定论, 到那时再想做什么, 只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若是在京中,金堂尚且能有父兄的邸报可看, 也有不少民间之人, 自发前去抄录各处公告, 汇集成册售卖,有钱者,皆可得之。 金堂从前, 也只当是新鲜事, 或故事册,并没觉得难得。但当到了颍州才发现,这些消息唾手可得的基础,是在京中。 京城是这天下消息最易得的地方了。 可如今,不是京城,而在颍州。 颍州偏远,皇帝又摆明了不待见李恪,许多时候,连官方的邸报都不能按时送到, 还不如百姓自己口口相传来得迅速。 金堂坐在水廊下,叹了口气。当初离京前,虽想到会没了这些,却也只觉自己年少,得来无用,只是会觉得无聊,却没想到在某些关键时刻,这些东西竟如此重要。 “小舅舅,你怎么自己坐在这儿”李铮正与大管家一道往书房去,远远地瞧见金堂,便绕了几步路过来,上下仔细打量了金堂几眼,才道,“这些日子在河下村可还习惯” “一早起来,没什么事做,喂喂鱼,”金堂说着,将手里的鱼食一把撒进水里,又拍了拍才道,“先前住了那么久,怎么会不习惯,你就放心吧再说,青梅他们都在我身边跟着呢。” “那就好,”李铮松了口气,又道,“小舅舅若有什么难事,可千万别不开口,万事有我和行知在呢。” 金堂想了想,突然道“你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想起一件。” 李铮忙问“是什么” 金堂道“从前在京中时,有不少民间自制邸报,如今颍州可能得” “小舅舅要这个做什么”李铮没说能不能得,倒先问了这么一句。 “这不是姐夫出门在外,一日没到家,我心里总觉得放心不下吗,”金堂顿了顿道,“官府邸报倒是有,数量却少,每年也就那么固定几份,反倒是民间小报,消息灵通,万一就有哪份记着姐夫的事呢。” 祭拜太后的提议,金堂摸不准李铮知道多少,索性彻底不提,反正他担心姐夫这事儿,也并不是假话。他之所以关心此事,想看邸报,最终也还是因为姐夫。 “原是为这这个,”李铮笑了起来,却没多说,只道,“书房里放着几本官方邸报,小舅舅自可随时翻阅,这民间的,却有些难,只怕要等一等了。” “没有也无妨,”金堂道,“民间小报多新鲜事,过了那几日,再去看,便已成旧事,不消再提,从京城到颍州太远,只怕寻见小报,反不如不看。” 李铮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李铮说完,又道“外头天冷,小舅舅可要同我一道回去” 金堂本就没什么事做,方才又将最后一把鱼食撒了,此时自然不会拒绝李铮的提议,与他同行。不过走到半路,金堂便回了自己院子,没去书房。 过不两日,大管家便亲自拿了几份邸报前来拜见,金堂略翻了翻,发现大多是临近几个大省所出,京中民间邸报也有,最晚是十日前的,各自成册。 而从京中的册子上,金堂甚至看到了从前的老熟人因忘了带钱吃霸王餐,回家被他爹被揍的事。当然,金堂也如愿翻到了他想看的东西。 十二日,礼部侍郎刘旦言太后冥诞将近,欲请旨办法会。承恩公刘橖请皇帝亲临祭拜,以为天下孝子表率。 十四日,工部侍郎向诃言京郊慈佑寺因大雪有多处房屋损毁,欲请旨修缮,上允之。 这些都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记录,金堂一一翻阅下来,发现每隔几日,都有和这事相关的消息。 显然,因为不少人都爱看,为了从中牟利,编写之人自然不会落下任何一个消息。甚至其中还有一些未经证实,明显半真半假的信息。 如大朝会后,承恩公求见,并质问皇帝为何拖延祭拜之事。至于结果,上怒,逐之而出。 这一段,把金堂彻底看笑了。 皇帝威严,他是见过的。承恩公虽然眼高于顶,从来不把其他人放进眼里。可面对皇帝,他却没这个质问的胆子。便是有,也应当被“上怒”,给吓破了胆。 何况这只是民间小报,哪能知道深宫消息,除非是有人特意放出,否则都只当笑话看就是。 至于其他关注此事之人,金堂很清楚,他们只是想要从中观望,三皇子李恪,到底还有没有价值。 此后,不管是官方发行,还是民间抄录,最有用处的那些,永远能适时摆在金堂的桌面上。 也正是因为这几分小小的邸报,金堂忽然懂得,李恪的势力比他想象的大得多。这被管家源源不断送来的邸报,何尝不是李恪亲自在他眼前揭露的冰山一角 河下村中,潘先生看着面前金堂的文章,不由得点了点头,赞道“你平日总有些巧思,文章却往往空洞,如高台锦绣堆成,底下却是简陋木梯,无有遮挡,有风雨来时,便摇摇欲坠。” “这样的文章,考秀才尚需教导,再往上就更加行不通,没想到才过来半月余,你的文章便多了血肉,不错,不错” 金堂一听,就知道是那些邸报之功,却也免不了为自己旧日积累喊冤“先生原先还说,我的文章已足以考中秀才,如今又说我空洞,尚需教导,就像原先满意的不是您一样” 潘先生闻言,道“你才八岁,能做出原先的文章,从年龄看,已是难得,我自然满意,可如今做的更好,也不是虚言。莫说是我,你再回头看时,又是个什么想法,可还会用那些典故” 潘先生说着,起身将金堂旧日第一篇文章寻了出来,递给他。 金堂略翻一翻,便红着脸合上。 语句勉强通顺,用典牵强,这样的文章,放在金堂的架子上,他是连读都不会读的,怎么以前就这么满意呢。 “先生,你以前真没给我放水” 潘先生瞧见金堂这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道“凡事讲究一个循序渐进,要是从你第一篇文章,我就以当世名家水准要求你,你写到数十岁,也只得那一篇而已。” 金堂闻言,脸上堆起笑意,拱手一礼,口中道“多谢先生教导” 潘先生无奈的摇了摇头,只道“坐过来些,我给你讲讲该如何改今日的文章。” 屋外,一个宝蓝色的衣角被悄悄收了回去。管家匆匆而来,正要行礼,被那人止住,指了指外头。 待到那人转身,赫然是才回到颍州没几日的李恪。 “过会儿我带金堂回去,你去同潘先生告假,”李恪说完又问,“金堂这些日子学业可好” “潘先生说,金堂少爷明年可下场一试,”管家小声道,“童生试不难,看潘先生的意思,前两场名次定不会低了,院试原还有险,这几日您不在颍州,金堂少爷反而更加刻苦用心,潘先生已断言说是十拿九稳。” 管家顿了顿,看了李恪一眼,又将金堂要邸报的事情说了。 “属下留心着,金堂少爷看得最多的,似乎是您和祭奠太后一事的消息。” 李恪闻言笑了起来,道“金堂一向是个可心的好孩子,在这上头,连长平都不如他。” 作者有话要说  反复写了三天,卡在姐夫回来要用什么姿势,霸气、萧索都试了几遍,什么一片冰雪几人单骑,什么仪仗加身轿撵归家,结果全都没用上不说,还选了最不起眼的一种tat,本来定好最迟昨天一定要写完更出来,结果高估了自己卡文时的速度orz前几天卡文欠的更新周末会慢慢补上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梦里阿珊 10瓶;你好 2瓶;凝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章十四章 京中皇后 “母后, ”令仪公主进了小佛堂, 也点了一炷香, 供在佛前,才走到皇后身边,轻轻唤了一声。 皇后慢条斯理的将最后一粒佛豆捡完, 口中念了一句佛号,才看向令仪公主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令仪公主原本有些急躁, 只是强压着, 如今瞧见皇后不慌不忙的模样,心情慢慢平复, 道“方才父皇定下了慈佑寺祭拜的日子。” “明年开春”皇后不紧不慢的说了这么一句,虽是问话,却用了十足肯定的语气。 “母后怎么知道”令仪公主有些惊讶, 随后又道,“向侍郎将工期报了上来, 说是冬日里各处都冻着, 没法赶工, 最早也要明年开春才能修缮完,承恩公听了就立即再向父皇请命明年开春祭奠太后。” “他也只有这点本事了,”皇后一早猜到这个结果, 倒没多少遗憾,反倒是承恩公越是步步紧逼,她越是心里高兴。太后死了这么些年,承恩公却还当这是太后还在时, 有人调和的时候呢。 “可这样难得的机会,又要像上次一样错过了,”令仪公主有些不大高兴,“早先嫂嫂回京时,若不是他们从中阻挠,差点就成了。尤其是承恩公,回回都有他,次次都是他” 皇后看了她一眼,才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这时节,四处起风,晚些回来才好。” 令仪公主转了转眼珠子,隐约有些明白了,便又轻声道“我瞧着父皇对承恩公的步步紧逼颇有微词,昨儿若不是碍着才过世的大皇兄,都要张口训斥他一番了。” “那哪儿是碍着老大,”皇后闭着眼,一颗颗数着手里的佛珠,“老大没了也就没了,死人可不在承恩公眼里。本朝可自来没有皇太孙的先例。” 自从大皇子死后,大皇子府也是人走茶凉,别说那些往日兄弟、属下,就连他亲舅家承恩公府,也是忘了从前的热络,一心为二皇子奔波,把他那一家子忘在脑后。 “母后的意思是承恩公背后是二哥”令仪公主一点就透,肯定道,“这事儿父皇也知道。” “这几日,不管什么事,你都别掺和,”皇后停下手里动作,嘱咐令仪,“老二没吃过这样的苦,自然想尽了法子要出来。” “可”令仪想说若皇帝果真心软了该如何是好,但见皇后重新拨弄佛珠,一心向佛的模样,便也只好闭口不言。皇后心里有数,她只需照做就是。 “还有,”皇后正色道,“承恩公毕竟是你父皇的亲舅舅,你心里有再多的不喜,面上也要做足。” “母后放心,我都晓得的,”令仪俏皮道,“我给的脸面也不是给他的,是做给父皇看的。” “你明白就好,”皇后没再多说,只叫令仪走前,记得带上特意叫做给她的梅花糕。 待到令仪离开,皇后才搁下佛珠,慢慢起身。 有小宫女赶忙来扶了皇后回去歇息。皇后有些睡不着,便叫了个手巧的宫女近身伺候。 “那边如何了”皇后躺在榻上,由着宫人为她按头。 宫人垂首答道“大皇子妃说,多谢娘娘记挂,她同意了。” “好,”皇后睁了眼,对这回答毫不意外,只道,“今年的除夕宴,便是个好日子。” “是,”那宫人应了一声,又笑道,“等大皇子妃住过来,咱们宫里,也要热闹起来了。” “不过是别人家的热闹,”皇后口中这么说着,却也带了几分期盼。她盼的自然不会是大皇子妃,而是不久之后,一家团聚的未来。 皇后看着慈佑寺的方向,眼中难得露出几分锋芒与愉悦。都说太后聪明睿智,集家族之毓秀,众兄弟中,无能及者,常被父祖恨非男儿。 不过如今看,太后再厉害,也仅止于此了。 太后在时,虽身处深宫,可家族大事,俱都请她示下,承恩公府一族蒸蒸日上,全靠太后一手促成。大皇子二皇子深得帝心,也与太后息息相关。 太后当初以一死让恪儿多年不能归京,叫他们母子分离。但只要活着,皇后就不怕。活人争不过死人,可死人毕竟已经死了,可没有再翻盘的能耐。 太后在时,她那一脉无人行差踏错,便有所误,也有她做遮掩,人人都是人中龙凤,当世俊杰。但她死后,不管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个个都有自己的盘算,就是承恩公,也暴露了他冷心冷情、逐利而行的性格。 皇后退居小佛堂这几年,看似与世无争,却是暗中培植势力,潜心蛰伏,从不现于人前。若不是身上还担着个皇后的名头,只怕都没人想起她。却也正是如此,不管发生什么,也不会有人怀疑她。 比如大皇子二皇子摩擦升级,兄弟反目。比如承恩公后院失火,夫妻陌路。再比如皇长孙坠马断腿,大皇子回护庶子、侧室,夫妻决裂。 皇后从前并不是什么细致人,加上多次出手,难免留下痕迹,但她有个好儿子。李恪虽远在颍州,却也留了人护着母亲。 想到李恪,皇后重新闭上眼,唇角的笑意却怎么也下不去。 她慢慢变成如今这细致妥帖,走一步想十步的模样,却是甘之如饴。 “娘娘,”有宫人走了进来,“皇上有赏赐送来。” 见皇后没什么动静,那宫人自觉道“说是温室才出了两筐菜蔬,皇上叫分了半筐过来,又将今年才得的东珠送了一匣子来,奴婢看过了,成色极好,听说刘妃还向皇上讨过,却没能成。” 那宫人突然闭嘴,恨不能将后头两句囫囵着吞回去。 皇后却没在意这个,睁眼道“把东珠分半匣出来,等给恪儿送信时,带给斓儿,叫她拿着玩。” “娘娘对三皇子妃可真好,”有宫人这么恭维了一句。 “她是我儿媳妇,我怎么能不待她好,”皇后想起能和李恪一起吃苦、共患难的谢斓,从来无可挑剔,“早先皇上便下了旨,如今想必也该到颍州了。” 为皇后按头的宫人适时道“殿下封禅结束便下的旨,应当就是这几日了。恭喜娘娘,恭喜殿下,错了如今该改称王爷了。” “不过是个郡王,有什么好喜的,”皇后言罢,却又改口道,“也的确算得上是件喜事。” 皇帝封了李恪做郡王,看在旁人眼中,便是不愿李恪回京,绝了他继位的可能,用爵位做安抚,抹平功劳,好堵天下悠悠众口。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还没完成,本来想一起发的,还是把皇后的部分分开了,以后如果再有这种没有主角,全配角占主的章节,我也会尽量分章,在提要里做特别提示的。 说实话,如果不看我一句话就能纠结半小时,两天才写完这么点的话,我好像还是能写女主文的,是吧是吧 这章是因为有小可爱提出想看京城里的事,于是写了皇后,又带了一些金堂没法知道的事情。下章我尽量明天中午补完发出来。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虞晗 20瓶;大玉米 10瓶;晴雪 5瓶;be、司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五章 谢章家金堂 等到皇帝确定了开春将要前往慈佑寺一事, 京城的气氛, 便好似添了几分松快,总算有了些要过年的意思。 宫里宫外,张灯结彩, 承恩公府门庭若市,便是被幽禁在府中的二皇子, 也在深夜得了不少礼物。 颍州河下村中,潘先生讲完这最后一次课,便要给学生们彻底放假过节。金堂, 就是这最后一名听课的学生。 待到讲完课,潘先生又翻书给金堂布置了不少作业,才道“你若想来年一试童试, 此番家去,可不能只顾玩乐。” “先生放心,”金堂道, “等到年后上课, 您只管考我, 必不会叫您失望。” 见潘先生满意的点头, 金堂又起身同潘先生作揖道“听说先生今次要回乡过年,学生不能前来拜年,便提前同先生道一声过年好了” 潘先生没料到竟还有这么一出,故意道“便是如此,等到转年回来,你的题目, 也是我单独出。” “先生您现在说的,像我什么时候不是做的独一份儿题目似的,”金堂说完,便跳下凳子,飞快拎起已经收拾好的东西,笑嘻嘻的同潘先生道,“我先回了,先生明年见” “这小子,”潘先生嘴里骂着,面上却没半分恼意,若是金堂在此,只怕又要说一声,先生您这是不是就是标准的笑骂之类的话了。 才走了一小段,金堂就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他停下来默了一遍自己带的东西,没觉得带掉了,便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金堂放轻了步子,几近无声,他觉得,好像有谁在跟着他。 等走过转角,金堂特意躲在一旁的小屋里静静等候,果不其然,很快有一人显出了身影,许是没想到金堂走得这么快,那人还特意快走了几步。 金堂认得那人,正是李恪府里的管家,他这才松了口气,从小屋里走了出来。 那管家见自己被金堂发现,立即行礼道“见过金堂少爷。” “你不是该在府里吗,怎么会在河下村,”金堂说着,又带了几分深意道,“你默不作声的跟在我后头,躲躲藏藏的,我还以为是坏人呢” 管家闻言,不慌不忙道“金堂少爷这可是冤枉属下了,属下原是来帮金堂少爷向潘先生告假,方才问过潘先生才知道,您从今日起已经放假了。” “属下出门原就比您慢了一步,便只得在路上加紧些,才能追上您,并非是有意躲藏。” 金堂心里有些奇怪,又像是隐隐预感到了什么,问他“你说你来帮我告假,又是为什么” “是主子的吩咐,”管家说到这句,面上神色不自觉变得和软许多,甚至躲了几分笑模样。 金堂心里一跳,就像是预感被应验了,显出些兴奋之意,算着日子,姐夫似乎的确该回来了。 “你帮我拿着,”金堂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在管家手上,自个儿转身就往外跑。 等走到门外,果然见空地上停着一辆马车,正是他常用,李恪也常坐的那辆。 金堂赶过去,也不上马车,就站在地上,踮起脚伸手去掀帘子。 “金堂少爷”马夫瞧见金堂动作,就要说什么,却还是没赶得及金堂的手快。 马车里,是空的 金堂一愣,手不自觉放了下来,心里的热度被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明显感觉到雪的温度。 “原来不是啊,”金堂鼓着脸,垂着头。 “金堂,”李恪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在底下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进车里去” “姐夫”金堂本能胜过理智,惊喜的喊出声。 金堂转过身,李恪今日穿着一件宝蓝色的披风,上头绣了些暗纹,颈项处是灰白的狐狸毛。他正逆着光,从冬日菜畦间的小径上走来。不知怎么的,金堂就觉得李恪的心情有些不太好。 金堂直接跑了过去,只是还没等他抱住李恪,就已经被李恪掐着腋下拎了起来。 李恪掂了掂手里的重量,蹙眉道“怎么轻了,是不是又挑食了” “我才没有,”金堂反驳之后,在心底默默补充一句,我有钱吃想吃的,这叫挑食吗必须不能算啊 金堂立刻张开手臂,歪头显摆道,“姐夫你没发现我抽条了吗” “抽条归抽条,瞧着没那么福气了,”李恪捏了捏金堂的脸,言语里还颇有些遗憾。 金堂七八岁了,脸上的婴儿肥都没消下去,看着十分讨喜。何况他父母俱在,兄姐俱全,是老来子不说,父亲官位也不低。在京中时,他便是各家争相邀请的压床童子。 加上他会哄人,吉利话闭着眼一叠声的往外出,不少贵妇人都喜欢他得紧,连京中出了名严肃的老王妃,也时不时叫给金堂送些吃食点心来。 细说来,金堂能在京城地界无人敢惹,还真有这些个夫人们的功劳。 如今,这风靡全京城的小孩瘦了脸,虽然更好看,更符合大人的审美了些,却总叫人觉得遗憾,仿佛总有哪里不得劲。 金堂一听这话就瞪圆了眼,他最不喜欢人家变相说他胖了,毕竟他其实真不胖,就是脸喜气,冬天再穿上袄子,就显得圆了。 他不胖的最直接证据,就是日日闲着,从不做重活的徐氏跟谢斓也能轻松抱得起他。 也就是李恪这么说,要是换了外人,金堂肯定要闹起来了。比如马诚,说一句他是个姑娘,就被他当场从别的地方找回了场子。 金堂委屈的抱住李恪的脖子,不肯从他怀里起来,简直被姐夫伤透了心 李恪并没意识到金堂的伤心,只是顺势抱着金堂往马车方向走,一边走还一边问道“想吃什么好吃的等到家了,姐夫叫人给你做” 金堂眼前一亮,也忘了伤心,直接道“我要松鼠鱼” 酸酸甜甜的,最合小孩子的口味。金堂虽然不爱吃鱼,可这松鼠鱼,每过两三个月必然要点上一回的。 “成,”李恪一口应了下来,“还有什么” 金堂想了想如今的时令,又报了一串出来,许是因为报的有点多,金堂道“也不用都要现吃,姐夫你每日给我添这么几道” 金堂如此贴心,李恪自然不会不乐意,只等回去以后,叫人列个单子出来,到时候就叫每日按照单子给金堂做。 金堂满意的坐好,才安分片刻,又忍不住问“姐夫你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除了天上下雪,冷得厉害,旁的也都还好,”李恪道,“这都要过年了,谁敢在这当口给我生事。” “那就好,”金堂笑了起来,心中又暗暗道,也是我傻,这时候给姐夫找麻烦,除非大家都不想好好过年 皇帝过年要封笔,大臣也想在家暖炕头,谁没事儿还给自己找事,这不缺心眼吗。 “姐夫,泰山高不高啊”金堂瞧见李恪平安回来,自然也添了心情去问一些旁的,“你可答应我了,下次再去泰山,一定带我去的” “你放心,”李恪摸了摸金堂的头,道,“泰山乃五岳之首,自然是高的,不过更重的,却是它的意义和地位。” 说着,李恪就开始给金堂讲有哪些皇帝曾在泰山举行过封禅,又由此引申出去,讲一讲哪些皇帝有什么特殊事迹,甚至连当时的名臣、名家,也能信手拈来。 李恪讲史并不枯燥,甚至称得上风趣幽默。金堂听得入迷,时不时还要问些问题。 金堂仗着年纪小,总爱问些与主流不同的问题,甚至还颇有几分合情的歪理。 比如李恪才提了一位明君,金堂便道“姐夫,你说他既然是史书盖棺定论的明君,可又怎么会出因美人泪就朝令夕改的昏君事呢” 金堂不等李恪回答,就继续道“他分明下定决心要杀那个大臣了,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美人哭上几滴眼泪,就彻底放弃,还给人加官进爵我觉得肯定是因为这个皇帝其实根本就不想杀此人,只是说出去的话,如覆水难收,只等着有人递了个台阶,那美人也不过恰逢其会。否则怎么满朝文武,都没有一个反对的声音。” 李恪想了想,竟觉得十分合乎情理。 谢父从前从没想过对金堂有什么特别的期待,自然从小就不拘着他,金堂有许多看法虽然叫人啼笑皆非,却也有不少让人眼前一亮,甚至称得上一针见血的见解。 接下来,再讲故事时,李恪便不再只是自己讲,反而有意诱导着金堂也多说两句。 因着不论对错,李恪都不会责骂、笑话金堂,甚至还会和他一起探讨一些看上去像极了异想天开的猜想。 “姐夫,”金堂突然认真道,“我觉得好像比昨天更喜欢你了” 李恪挑了挑眉问“怎么,难道你从前还不够喜欢我” “怎么会,怎么会”金堂慌忙解释道,“是我本来就很喜欢姐夫你,但是你不笑话我歪理多,我就比以前更喜欢你一点了。当然,这变化真的只有一点点,就像是滴水入海,完全分不出多少。不过多了就是多了,一点点也叫多” 李恪头回听见这种解释,又看见金堂拿小指甲盖比了一点出来,有些忍俊不禁。 李恪看着金堂说着说着,又有些骄傲的小模样,便忍不住想要逗一逗他“只有这么一点,那我岂不是亏了” “不亏不亏,”金堂摆了摆手,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的响着,“要是姐夫你愿意多和我讲讲,再多夸夸我,我就能每次都比以前更喜欢你” 李恪闻言,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金堂见李恪高兴,赶忙又问“姐夫姐夫,你笑的这么开心,你是不是也比昨天更喜欢我了” “那是自然,”李恪捏了捏金堂红扑扑的小脸道,“姐夫也更喜欢我们金堂了” 金堂躲开李恪的手,耸了耸鼻尖,又骄傲道“那是必须的我是天下第一可爱” 李恪听罢,又忍不住笑了。等笑过之后,又问他“你说你天下第一可爱,那小团子呢你不是说小团子是这世上最可爱的” 金堂先前没想到这茬,此番被问出来,想了一会儿,才忍痛道“那我勉强承认小团子和我一样可爱吧” 难得的,李恪第三次朗声笑了起来,还把金堂搂进怀里。 金堂躲在李恪衣间悄悄眨了眨眼睛,这彩衣娱亲,可不叫装嫩 马车外,管家听着车内的笑声,也无声笑眯了眼。打从回来次日接了圣旨,殿下就没这么高兴过,还是金堂少爷有办法。 这提起接金堂少爷家来一事,果然是提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猜猜我纠结半天删改了哪里 是的,就是圣旨那一段,原本是有的,然而每到写圣旨之类的,就觉得自己文学素养真差,怎么别人就能写出那么才华横溢的圣旨,我就只有干巴巴的不能看。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玉米 10瓶;懒癌患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六第三十六章 谢家金堂 金堂坐在马车里, 听见城中街道人声鼎沸,忍不住把帘子掀了一个角。 管家注意到金堂的动作,赶忙回声问“金堂少爷可是有什么要买的东西” 金堂摇了摇头道“我没什么想买的,就是看看。” 李恪闻言, 看了看外头道“去买个烤红薯来,叫老板分作两半。” 金堂一听, 忙补充一句“只要红心的, 那个吃着甜,白心太干了,涨肚子。” “听金堂的,”李恪道。 李恪纵容金堂的结果,就是等到两人回府, 一人还抱着半个烤红薯捂手。 吃当然是不能吃的,烫嘴。 门房瞧见李恪的马车回来, 赶忙去开了大门,又搬了脚凳来。 李恪先下了马车, 又抱了金堂下来, 却没放他下地“地上雪厚,等你走到, 只怕鞋子都要湿透了。” 金堂一手捧着半边红薯, 瞧着不太像样, 又给合成一个,将裹着的叶子包在外头隔灰。 “对了,”金堂突然道, “姐夫我还忘记问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了。” “不久,也就三四日吧,”李恪道。 “三四日”金堂惊呼道,“怎么都没人给我送信” 李恪闻言道“那几日忙的昏了头,我今儿得空,不就亲去接你了” 金堂觉得有些不大对,平日在府里,有李铮他们顶着,李恪这才回来,再怎么忙,也总有个限度吧,怎么可能连送个信的空档都没有。何况也只是吩咐一声,又不是非叫他自己送。 金堂心里猜着,可能是不是遇着什么事儿了,才叫一大家子都没顾得上他,便犹疑着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可巧了,我今儿也刚好放假了。” “是啊,可不就是巧了,”李恪一路把金堂送回他自己屋里,才道,“岳父、岳母前两日就过来了,等会儿你换过衣裳,便先自己过去,我晚些时候再去。” “我知道啦”金堂一口应了下来,又学着长辈说他的模样道,“姐夫你回去后,也要记得先把衣裳换了,你方才在外头走了那么久,身上难免沾了寒气,这时节,可不能受凉。” 等送走了李恪,青梅也取了一套干净衣裳过来。 “王爷亲自去接的少爷”青梅问,“墨书、玉书怎么没和少爷一起回来” “哎呀,姐夫来接我,我一高兴就和他回来,忘了叫人去给他们送信了,”金堂言罢又道,“今儿时辰晚了,青梅你吩咐个人,明儿一早就去村子里接他们去。” 见青梅应下,金堂突然想起青梅方才提起的那个称呼,这才道“青梅你方才叫姐夫什么来着” 青梅愣了一下才想起金堂还不知道这事,赶忙道“是我的错,这几日跟着在王妃、夫人那里忙了两日,竟忘了叫人给您送信了。” 青梅顿了顿,继续道“王爷头天回来,次日便有天使临门,带着册封的圣旨,殿下现今是颖郡王了。” “郡王”金堂脸色微变,这个时候,成了郡王,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最怕是在皇帝心底,将这个郡王爵位,和对李恪的愧疚相互抵消,便又重新将李恪抛在脑后,先前的一切算计全都成空。 “是啊,郡王,”青梅看了一眼金堂的脸色,没开口继续说下去。 “旨意上就只说封姐夫做郡王吗”金堂追问一句。 青梅想了想道“正是,另还封了王妃,并立明正少爷做了世子。” “连世子都下来了”金堂有些吃惊,孰不见京中多少王府都想请立世子,却难得不行,偏生到了如今,却如此轻松。 不过仔细想想,好歹李恪也是亲儿子,李铮是嫡长子,也没什么重大过失在身,皇帝自然没理由不叫他做这个世子。 金堂收了方才的疑问,复又问道“来的天使是谁,你可知道” “这个婢子是打听了的,”青梅道,“有一位是陈大学士,另两位是礼部的许侍郎和工部的向侍郎。” “向侍郎”金堂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莫非是工部的向诃言侍郎” “少爷认得他”青梅道,“正是这位大人呢。” 金堂若有所思。等青梅帮他换好了新衣,金堂便赶紧去了谢父的院子。 “金堂少爷回来了,”金堂一进门,就有眼尖的下人见了他,忙拦了他下来,“金堂少爷,老爷那边有客人在呢,您可要先去夫人那边” “是什么客人,”金堂口中虽这么问,可想着青梅方才的话,心里已经把客人的身份,猜了个八分,左不过是那几位天使。 那人赶忙道“是陈大学士和两位侍郎。” “那我先去见过母亲,”金堂道,“你得空了帮我向父亲那边递个话,要是不必叫我过去,我便迟些再向他请安。” 那下人依言离开,金堂便径直进了徐氏的屋子。 徐氏见了金堂,心里欢喜,同他道“我就说这几日忘了什么,原来是忘了你还没回来呢。” “娘,我还是不是您心里的宝贝了,”金堂故意委屈道,“这样大的事,好歹也叫人给我传个话啊。” “是娘的错,”徐氏爽快的认了错,“听说你姐夫今儿接你去了” “是啊,”金堂道吗,“若不是姐夫来接我,我连他回来了都不知道呢。不过这不能怪娘,你也忙着呢,倒是青梅,竟也没想起来,合该罚一罚她才是。” 徐氏闻言,摸了摸金堂的头,帮着青梅说了一句,又道“这几日多往你姐夫那里去,这冰天雪地的,他在外头奔波了一两月,身上生了不少冻疮,他又是个不爱用药的,你常帮你姐姐看着他去。” 这是支着金堂常去陪李恪呢。 金堂不大懂怎么母亲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毕竟徐氏从来不理会他和李恪的关系如何要好。而且,李恪一向尊重谢父、徐氏,想来也不存在说要巴结李恪的意思。 许是瞧见金堂面上疑惑,徐氏看了身边伺候的人一眼,那人立时便领了屋里一干人出去。 徐氏这才轻声道“你姐夫心里不高兴,你多哄哄他去。” 金堂这才明白过来,不管李恪平日再怎么冷静,真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难免被影响到,他平日隐而不发,已是难得,不过看在关心他的人眼中,难免就觉得心疼。 金堂想起今日自己本能觉得李恪兴致不高,故意哄他高兴的事,突然觉得自己很有几分先见之明。 金堂也没和徐氏说这事,反而道“姐夫竟然骗我,我方才在路上时问他,一路可还顺利,他还和我说没什么事,等会儿姐夫回来,娘你可要帮我说说他,这报喜不报忧的模样,到底像谁啊” 徐氏闻言,笑道“你和你姐夫的官司,我可不管,自己同他说去。” “娘,”金堂见撒娇不成,便道,“我去说就我去说,反正姐夫骗我是不对的,我又不心虚” “少爷,”外头有人来回话,“老爷请您过去。” 徐氏问“几位大人可还在书房” 那人答道“回夫人的话,俱都在的。” 徐氏点了点头,小声同金堂道“好容易养出你这么个活泼孩子,你爹叫你给他做脸呢,快去吧” 这话听得金堂心里直发笑,同徐氏行了个礼,道“那孩儿这就去了,娘放心吧,我绝对不堕爹的脸面” 金堂转头从徐氏屋里出来,掸了掸衣裳,跟着去了小书房门口,先规矩的敲了敲门,才朗声道“爹,孩儿回来啦” “简直胡闹”谢父板着脸训了一句,眼底却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同三位大人道,“小儿无状,叫各位见笑了。” 张大学士和谢父最熟,两人当初同是二品,又同为忠君一脉,自然见过金堂许多次,很喜欢他的活泼,兼之看出谢父并不是真恼了,便笑道“你每回都这么说,心里却喜欢得厉害,快别口是心非了,还不把金堂叫进来。” 另两人年纪轻,同谢父、张大学士都没那么熟悉,便都不答话,顶多只称一句金堂活泼可爱,还是少年心性。 金堂在外头听见张大学士的话,索性自个儿推开门,探头进来,先露了个灿烂的笑脸,才在谢父的笑骂声中跑了进来,端端正正同几位大人见礼。 “都是我把你给宠坏了,”谢父叫他近前道,“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叫人提前送个信。” 金堂忙道“今儿上完课就放假了,我原是准备明日回来,哪知道偏巧今日姐夫来接我,我就和姐夫一道回来了。” “怎么还叫你姐夫去接你,”谢父故意做出些头疼模样,并没错过对面几人眼中划过的深思。 金堂倒没注意到这么多,不过若是遇见不能说的,谢父根本就不会问,既然谢父追问了,便是该说。 “我才知道姐夫回来,怎么给姐夫送信,分明是姐夫想给我个惊喜,”金堂喜滋滋道,“爹你就是嫉妒姐夫对我好” 张大学士眼中都泛起几分笑意,他的小孙子和金堂差不了几岁,说话也是这么直,叫人又好气又好笑。 “我还能嫉妒你”谢父故意摆出脸色道,“得了得了,满嘴胡言,你也别搁我这儿站着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金堂被谢父嫌弃,也不气恼,乖乖和几人又道了别才同谢父道“方才我和姐夫在街上买了烤红薯,被我一并拿到了屋里,我给姐夫送去” 等金堂出了门,向侍郎突然道“令郎和郡王感情真是叫人羡慕。” 谢父看了向侍郎一眼,笑道“金堂小时候在郡王身边养过几日,情分自然不同,何况这小子惯爱撒娇,叫人头疼,不免多看顾几分。” 向侍郎闻言笑了笑,没再开口。 许侍郎从头到尾只坐着饮茶,该笑便笑,话是半句不说的。倒是张大学士看着金堂离开的方向,动了心思。 “我那老婆子喜欢金堂得紧,常说我家的小子姑娘,都不如金堂一个可心,这回知道我来颍州,还叫收拾了不少给金堂的礼物,要不是皇命在身,只怕要收拾一箱子小玩意出来。” 谢父闻言只当自己听不懂,道“他也就讨人喜欢这一点本事了。” “你就是要求太高,我瞧着金堂就很好,方才不是还说进学了,金堂一向聪明,说不定日后,比你这个当爹的名次还高些,”张大学士粗略动了心思,被谢父略过去,也不恼怒。 谢父闻言笑道“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旁人也帮不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父当听不懂的真相揭秘 谢父和张大学士平辈论交,金堂是老来子,和张大学士的小孙子年龄相仿,要是金堂和张家结亲。 问谢父和张大学士是平辈呢还是晚辈呢 谢父手动再见 安利一篇小伙伴的古言完结文 陛下的黑月光重生了by花惜言,一句话文案古代版爱情三十六计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七第章 谢家金堂 金堂从书房出来, 原本想把借口坐实, 过会儿再同李恪一道来的, 却没料想, 李恪和谢斓已同徐氏一道坐在小花厅里等着了。 “见过姐夫、姐姐, ”金堂先行了个礼,忽而想起什么,促狭的冲着李恪谢斓眨了眨眼,笑道, “哎呀, 我说错了, 是拜见王爷、王妃” 这几日底下人虽对外改了称呼, 可到了两人近前,知道两人兴致不高, 还是少有如此称呼。如今也只金堂有这么大的胆子, 当面这么喊出来。 不过金堂生得可爱, 又一向得李恪夫妻的心,这么喊时, 面上也是一团喜气, 就像这册封的确是极值得高兴的事一般, 倒把这夫妻俩逗得笑了起来。 “这孩子, ”谢斓招手叫金堂近前, “快过来叫姐姐瞧瞧,你可得好些日子没回来了。” 等到金堂近前,谢斓又道“那些王爷王妃都是让别人叫的, 在咱们自己家里,你就叫姐姐姐夫,就像不管什么身份,我还是娘的女儿。” 金堂闻言道“这个我知道,关起门来,我就喊姐姐姐夫,走到外头,我就喊王爷王妃” “我们金堂真聪明,”这是徐氏先开了口,她同谢斓道,“终究是君臣有别,从一开始就给金堂把规矩立好了,省得他以后在外头胡言乱语,叫人抓了把柄。” “何至于此,”谢斓说了这么一句,却到底没再反驳徐氏的话,只说一句,“金堂还小呢。” “你别看他小,心里明白着呢,”徐氏笑道,“我从前给他说过一遍的事,他就绝不会再犯第二次错。” 金堂赶忙道“姐姐,我都长大了,你别总把我当小孩子看,人家男女七岁不同席,七岁以下叫小,我如今都八岁了” “是是是,你都八岁了,我不把你当小孩子看,”谢斓说着又一本正经道,“我把你当大孩子看。” 此言一出,屋里笑成一片,连伺候的丫鬟们也有些绷不住。 金堂倒没他们想象的这么在意,只道“大孩子有什么不好,就像姐姐说的,你什么时候,都是娘的女儿,我也是,长再大再高,也是娘的二字,姐姐姐夫的弟弟,在你们面前,我就做个大孩子,谁又能说我的不好了” “你总是歪理多,”徐氏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 金堂不自觉闭了闭眼,又冲徐氏笑了。 一旁李恪插嘴道“我倒觉得金堂说得没错,这在父母面前,我们做儿女的,从来不必藏着掖着,什么时候都能做个大孩子。” 李恪这开了口,众人自然称是。金堂有了姐夫撑腰,心里的得意摆在脸上,都快兜不住。 不过也只是金堂才能摆出这样的神色了,毕竟他有年纪小的优势,旁人摆不出来,也只因这话太难做到,多是哄人开心。 最当前的,就如李恪,母亲面前还好,可父亲面前没有足够的宠爱,谁敢在皇帝面前做大小孩便是有,也是有心算计居多。 “对了,”见众人笑过之后,屋内气氛有些尴尬,金堂忽然从谢斓面前跑到李恪面前,双手叉腰,气恼道,“姐夫你是个大骗子” 李恪一怔,没明白金堂怎么忽然来了这么一出,和同样惊讶的谢斓对视一眼,道“我怎么就骗你了” 一旁徐氏见了金堂作态,想起自己方才说的事,倒是立刻明白过来,只动了动手里绢帕,闭口不言。 金堂抬了抬下巴,问李恪“方才咱们回来时,我问你一路上可还顺利,你是怎么和我说的” “除了天上下雪冷得厉害,旁的也都还好,”金堂记性好,把李恪先前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了出来。 金堂说完,也不说话,就抬头鼓着脸看着李恪,做出一副气恼模样。 李恪这才反应过来,定然是金堂知道自己冻疮的事了,他面上有些无奈,心里却对金堂这把他放在心上的举动感到十分熨帖。他道“只是生了几个冻疮,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已经用了药,没几日就该愈合了。” “姐夫你就骗我吧,”金堂的脸色这才缓和几分,道,“冻疮要是那么容易好,冻疮膏就不会年年都卖的那么俏了。人家都说长过一次,就容易长第二次的” “金堂说得是,”谢斓这会儿听明白了,也来说了一句公道话,“金堂,你姐夫要不是被发现了,还不准备告诉我们,我给他带的药,他也净分出去了,自个儿没用上多少,你这些日子放假了,可得好好看着他。” 金堂点了点头道“姐姐放心,我每日把功课拿到姐夫书房去做,专门盯着他擦药绝对不叫姐夫少一回” “行行行,”谢斓闻言,捂着嘴笑了起来。 李恪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却还要吓唬金堂“你日日来盯着我擦药,就不怕我考你功课” “不就是考教吗,谁怕啊,”金堂骄傲道,“姐夫,不是我自夸,只要是我学过的东西,必然都扎扎实实的,才不怕你考” 李恪听了这话,心知金堂并没说谎,便连威胁都威胁不下去了。 倒是谢斓和徐氏,鲜少过问金堂的学业,如今听了这话,有些惊讶。 尤其是徐氏,晓得潘先生竟然允许金堂明年下场之后,还道“从前只想着有我们在,你衣食无忧,自然不必担心什么,没想到,却是我们耽搁了你。若不是你姐夫看出你的天赋,恐怕等你大了,又是一例伤仲永,我和你爹却连知道都无从知道。” 金堂忙宽慰徐氏道“分明是我自己偷懒,娘怎么什么事情都爱往自己身上兜揽。” 谢斓李恪也来劝慰,徐氏忙收住不再提,随后又叫了人去书房“你去告诉老爷,王爷王妃过来了,他是要同几位大人一道用饭,还是几位大人另有安排” 过了一阵,仆从过来回话,说是几位大人正聊到兴起之处,就不回来了。 金堂心里猜想,许也不是谢父不想回来,而是李恪来得巧,那几位大人又不肯和李恪打照面,免得被上头猜忌,索性借着这个话头,也不过来,便连请安也免了。 金堂见李恪徐氏等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便也不提这个,只又寻了些别的话茬来逗几位长辈开心。 用过饭后,诸人各自散了,谢父才带着满身酒气回来。 金堂鼻子灵,等谢父一进门,就掩了口鼻,瓮声瓮气道“爹你怎么喝这么多酒,满身都是酒臭味儿。” 谢父没料到金堂竟还在屋里,问道“怎么金堂没回去歇着” 徐氏也赶紧打发了人去把醒酒茶端来,又叫人给谢父净面,去取干净的衣裳。 她听了这话,不高兴道“我在屋里待得无事可做,我们金堂心疼我这个做母亲的,便陪我等你回来,难道不成” “成成成,怎么不成,”谢父不高兴自己受了金堂的嫌弃,故意走近金堂,还去抱他,在金堂脸上蹭了蹭。 金堂歪着身子,没躲过去,又用手去推谢父的脸,一面推,一面还向徐氏求救道“娘,你快看爹,快管管他” 什么叫管管他,谢父不高兴了“我才是一家之主” 金堂和徐氏都停下来看他。 谢父见金堂不动了,又高兴起来,同徐氏道“不过夫人主内,我不出门,都是夫人做主。” “胡说什么呢,”徐氏有些羞恼,“别在孩子面前乱说话。” 金堂赶忙捂着脸道“娘,你就当我不在这儿吧” 徐氏没好气的瞪了这爷俩一眼,索性也不去救金堂了,只是同谢父道“怎么饮了这么多酒。” “这不是高兴吗,”谢父抱着金堂坐到徐氏身边,笑的眉眼都舒展开来,“夫人你是不知道,方才瞧见金堂,张湄那老家伙眼睛都直了,你猜猜他想做什么” “哪有爹说的这么离谱,”金堂有些哭笑不得,“张大人也就是寻常说了几句话而已。” 谢父不轻不重的在金堂背上拍了一下,故意虎着脸道“我清楚还是你清楚” “干什么呢,喝了酒别吓唬孩子,”徐氏又拍了谢父一下,才正经开始猜测,“难道是看上咱们金堂了” “那可不”谢父哈哈大笑起来,“他张湄当初给女儿选婿的时候,把满京城的青年才俊都扒拉遍了,还总说这个不行,那个不好的。结果咱们金堂就在他眼前打了个照面,他就眼巴巴的瞧上了,方才还隐晦的和我提了两遍,两遍” 谢父说着,还用手在空中比了个二出来,配上他红着脸大笑的模样,看着还挺有喜感。 “果真”徐氏也高兴起来,笑着同金堂道,“还是咱们金堂运道好,京中眼巴巴盯着张家女的多了去了,却没几个能成的,唯有咱们金堂,还被人上赶着问了两回。” 张家女在京中贵女中,名声一向很好。生得端庄貌美,又贤淑温柔,掌家更是一把好手。兼之张大学士有名,几个儿子俱有实权,姻亲虽非个个都是权贵,却也是一顶一的能耐人。 素来都说,若不是张家有不送女入宫的祖训,只怕不晓得要出多少娘娘。 这样一门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姻亲,自然早早被不少人盯上,只等长大成人,好上门求娶。 不过高兴归高兴,徐氏却还是道“老爷您没应了吧” “那当然,”谢父道,“我是张湄那种人吗,这都说好了,家中内务,你做主,我是决计不插手的。” 谢父一面抬自己的轿子,一面还把张大人给抹黑了一把。不过在这事儿上,谢父一向看得很明白,他道“像是儿女婚事,当然要夫人你先打听好了才成,不然娶回来一个搅家精,那不是乱家之源吗。” 徐氏正想夸谢父两句,就听见他小声道“何况他还没说是哪个孩子呢,要是那孩子不合适,我便先应了,我岂不是还得叫他伯父” 徐氏听闻此言,索性把夸奖都给咽回去,和醉鬼可不能说多了,免得气到自己,就不好了。 不过徐氏一转眼,还是把张家几房的闺女都盘算了一遍,在几个和金堂差不多大的身上,重点回想了一回。 一旁被这夫妻俩忘在脑后的金堂总算找着时机开口,道“娘,您怎么不问问我喜欢什么样的” “你如今还小呢,说什么都还太早了,”徐氏原本想转移话题,可瞧见金堂眼中的亮色,便果真问了一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长得不难看的。” 金堂这头一句,就让徐氏会心一笑“到底还是孩子。” “这可和孩子不孩子没关系,”金堂天真道,“我又不要绝色美人,只求我看得顺眼,越看越喜欢” 这样的要求,的确是不算太高。如今的贵女,都是从小就被伺候着穿衣打扮,又十分注意养护皮肤。便不是绝色,却也都有属于自己的过人之处。真想寻出一个长得丑的,那也难。 徐氏闻言道“还有呢” “还要和娘合得来的,”金堂拉了徐氏的手道,“我说了要奉养爹娘的,我日后的妻子,除了我喜欢,至少也要和娘你合得来。不然以后我和爹出门会友,娘你在家里和谁说话呢。” 徐氏鼻子一酸,赶忙别过脸看向别处,口中只道“我身边养了那么多丫鬟婆子,难道都是叫她们吃干饭的你的妻子,到底还是得你自己喜欢才行。” 谢父在旁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金堂孝顺,就该如此。” 徐氏瞪了谢父一眼,道“你去换了衣裳去,在这儿坐的,都快把人熏倒了” 等说完谢父,徐氏又回头看向金堂“夜深了,今儿就别回去了。” 金堂心知徐氏这是不想继续说,便点了点头,跳下地,道“那我今儿就在爹娘这挤一挤,我去看他们给我收拾屋子去” 徐氏点了点头道“去吧。” 等看着金堂走了,谢父换了衣裳回来,徐氏忽然拉了谢父道“你先前给我说的,张大学士是准备致仕了” 谢父净面之后,酒也醒了不少,当下点头道“皇帝已经准了他的折子,此番只是他要回涂州老家,可巧顺路,才叫他跟着过来传旨。等出了颍州,他也是个白身了。” 如今正是冰天雪地,便是有皇命,也没几位老大人愿意走这一遭,安排个顺路致仕的张大学士做主使,看在别人眼中,也只是皇帝对李恪怠慢的明证之一。 “那他什么时候回去”徐氏道,“你先提醒我一声,等他走时,我收拾些东西给张夫人。再叫金堂也写两幅字去拜年,也不枉张夫人疼他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bo、苏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八章 谢三家金堂 “少爷, 您今儿可还去老爷那边夫人方才遣人来问, 您的午饭要不要拿过去呢” 金堂将最后一个字写完,停下笔, 道“自然是要过去的,你帮我先去给娘说一声, 我再迟片刻,便过去拜见。” 金堂说着, 将手里的笔搁下,又把自己方才写的字拿起来仔细检查了一遍,见没有什么特别的错处,才满意点头。等这一番检查结束,已是一刻钟后。 金堂将写好的纸晾干, 放进匣子里收起来, 等到明年开春, 这些可都是要拿给潘先生检查的作业, 万不可有半点闪失。 几位同来宣旨的使者,祖籍都在颍州附近的州府, 是以许大人和向大人便早早同李恪告辞离开,等着回家过年,趁着这难得的回乡假期走亲访友。 李恪担心两人路上不安全, 还特意派了一队侍卫跟着, 一路护送两人到家,再回转。 倒是张大学士,和谢父本就是老友, 每日有人一道玩乐对弈,一时竟在颍州住得有些乐不思蜀。 张大学士在颍州住着,要说最高兴的,除了谢父,那就是金堂了。 李恪等人为了避嫌,不怎么过来,可金堂没这个顾忌,便常来听张大学士和谢父一起讲故事。 金堂走进院子,便问“ 我爹和张学士呢” “回金堂少爷,老爷和张大人在后院钓鱼呢,”守门的婆子赶忙答道。 “钓鱼”金堂想了想,道,“后院那么个小池子顶多也就喂了几条锦鲤,哪里来的鱼给他们钓。” “就是那些锦鲤,”徐氏听见声音,从屋里走了出来,道,“你爹突发奇想,要和张大人比一比谁钓的鱼多,外头河都冻住了,我们又不许他出去冰钓,免得受了寒气,两人就收拾了东西在后院扎了根。” 徐氏说着,便忍不住发牢骚道“你说这锦鲤钓上来又不能吃,还要去祸害一通再将人放进去,有什么好意思的。” 金堂倒是以前也干过这事儿,倒没敢接徐氏的话茬,不过他倒是想起一件事,道“咱们园子里的锦鲤,都是用鱼食喂出来的,爹他们的诱饵下去,难道真不是一竿一条” 这钓鱼钓鱼,要的就是静心凝神,享受乐趣,要是真如金堂所说,那还有什么好钓的,直接拿个渔网舀着玩说不定还要有乐趣得多。 徐氏听金堂这么一说,气没了大半,忍不住笑道“都说老小孩老小孩,你瞧瞧去吧。” “是,”金堂应了一声,拜别母亲,自个儿去了小池塘边。 这个池子还比不上李恪书房外小径边的池子大,里头倒是种了藕,如今只剩些残叶。偶有枯枝经不起雪的重量,往旁边一歪,便都洒进了水里,连剩下的一点挺直,都做不到了。 金堂到时,谢父两个已经将钓竿和小桶扔在一边,自顾自下起棋来。 金堂先去瞧了一眼小桶,里头别说鱼了,连一滴水都没有。钓竿并排放在一边,也没什么用过的样子,显见两人拿着东西来了,就没伸过手。 张学士先瞧见了金堂,笑道“金堂来了,快过来看我和你爹这局棋,你爹要输了” 金堂慢慢走过去,就听见谢父道“不就是一局棋,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好看的。” 金堂忍不住有些想笑,到底是压住了。 “爹早,张大人早” 等金堂走到近前,谢父随意将棋子落到棋盘上的空处,将金堂抱进怀里,道“今儿的字都写完了” “那当然,”金堂道,“我可从不把今天的事情放到明儿去做。” “这可是个好习惯,”张学士点了点头,正准备收拾棋盘,却突然听了手,“咦” “怎么了”谢父扭头看去,道,“不就是输了吗,便是输的多些,又何至于大惊小怪。” “谁说你要输了,”张学士的语气里突然带了几分激动,“你快瞧瞧你的棋,全都活了你这可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什么活了”谢父也顾不得再问金堂的学业,赶忙又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棋盘上,果然瞧见棋盘上的黑子从原本的溃不成军,变成和白子旗鼓相当,甚至犹有胜之。 谢父眼前一亮,拍了拍金堂的肩膀,说一句“果然金堂你就是爹的小福星”便重又执子和张学士在棋盘上厮杀起来,再顾不得其他。 金堂一见这模样,就知道自己今日的故事是没戏了,更不要说答疑解惑了,两人什么时候能结束这局棋都说不准。 金堂在一旁坐着看了一会儿,觉得身上有些发冷,赶忙起身吩咐道“再去烧两个火盆来,顺便再给我爹和张大人一人灌上一碗姜汤。” 底下人应了一声,赶忙去做事。 金堂一早说好要在这边用午饭,便懒得再离开,让人给自己取了一本游记来后,就坐在谢父身边看了起来,直到两位棋痴结束这一局。 张大学士在王府待了一段时候,又跟着谢父夫妻去新置办的宅子住,直留到腊月初三,他的长子亲自来接,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临走前,徐氏果然收拾了些礼物送给张家,又把金堂写好的春联挑了两幅好的带上,指明了要送给张老夫人。 金堂听闻后,又特意从库房寻了一幅寿星图添上,直说涂州离颍州不远,改日要前去拜见。 等坐上了回程的马车,张大老爷才道“爹你在颍州住这么久,也不送封信回来,我们在家可担心得很,英娘每日都要问一遍祖父回来没有,生怕你不家来过年了。” “怎么会,”张学士也知道自己一朝卸下担子,玩得有些过头,便道,“我就是舍得你们几个混小子,也舍不得你娘和我们小英娘的。” 张大老爷被老父亲嫌弃了一把,也只能摇摇头,并不还嘴,左右也只是说两句,又不会掉两块肉。 张学士突然问张大老爷“你瞧着金堂如何” 张大老爷眼皮子一跳,道“爹您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我就是问问,难道不成”张学士说着道,“我瞧着金堂不错,又只比英娘大两岁,你回去和你媳妇看看去” “那怎么成,”张大老爷下意识道,“英娘才六岁,哪儿这么早就用得着相看起来。何况这还差着辈分呢。” “咱们两家祖上又没姻亲关系,各论各的,差什么辈分。再说了,相看和成是两码事,”张学士道,“英娘是你小女儿,咱们又不求她像她大姐一样必要嫁做宗妇,才能不压了底下几个女孩子的婚事。” 张学士见张大老爷冷静下来,继续说道“金堂性子活泼,又会疼人,这样的孩子,才能和英娘说到一处去。不然要是换了个家风过于严谨的人家,或是性子沉闷的人,你就舍得咱们家千娇万宠的英娘一步换做三步迈,连笑都不能自由大方” 张学士这话,算是戳中了张大老爷的死穴。为父母者,大都盼着儿女能和美一世。张月英又是小女儿,婚事上只要不越过长姐太多,便也等同于没什么忌讳。 “爹,你容我回去想想”张大老爷道。 “谁不让你回去想了,”张学士道,“我只是说了这么个人选,到时候你回去和你媳妇商量商量,还得再看看呢” 这一听只是张学士有这个意向,并不算定下,张大老爷才松了口气。 张学士想了想又道“听说金堂明年要下场一试,他祖籍就在涂州,到时候我写信叫他到咱们府里来住,你指点指点他,也和你媳妇一道好生看看。” 还能亲自相处着看张大老爷的心立刻就偏了几分,他道“爹你放心,等我回去了,就和尤氏说。” 张老爷子点了点头,面上瞧着,也没什么太过的表情,但等他转过头,唇角的得意都快压不住了。 送走了张大学士,谢斓便着手准备起腊八的一应事宜。 如今李恪成了颖郡王,颍州之地成了他的封地,皇城还把当地官员的任免权力,也交到了他的手上。如今颍州,便好似一个国中之国。 李恪倒是有心想把颍州官员换成自己的心腹人手,可饭总得一口一口吃,他也只能按捺下性子,慢慢等到明年开春。 也正因此,今年腊八,他就要赐下腊八粥,一个是以示对手下官员的体恤,另一个,也是为了麻痹这些人的心里,叫他们以为已经高枕无忧时,再给他们致命一击。 金堂探头伸进李恪书房,瞧见只有李恪一人坐在桌子后头,才大大方方进门道“姐夫,我来啦,你擦药了没有” “早晨起时便搽过了,”李恪回答道。 金堂点了点头,却还是走近李恪,在李恪身上嗅了嗅,闻到了李恪身上的药味儿,才道“成吧,姐夫你这回没骗我。” 李恪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他身上的冻疮,早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府里本就有好药,哪里真能拖得那么久。 金堂打从得了嘱托,便真把这事儿当成一件大事来对待,每日早晚,必要问上这么一次,有时候自己不过来,也要派玉书或者墨书来传话。 李恪倒是说过几次自己已经好了的话,都被金堂一一反驳回去,按着金堂的理解,就算伤了的地方有那么一点红,那也不能算好完,万一伤口还有炎症该怎么是好。 是以这次数多了,李恪索性也尽量避免在金堂面前再提。 等检查完李恪擦药的事儿,金堂才把自己的功课放到了李恪面前,道“姐夫,这是潘先生给我布置的课业,我已经写完了第一遍初稿,你快帮我看看。” 李恪本也只是在看邸报,并没什么大事,便先将金堂的文章拿了过来。 金堂闲来无事,便将李恪翻看的邸报拿到了自己面前。 因着要过年了,邸报上最大的大事,也就是来年各个州府的学政轮换调替之事。许是今年封禅之事成了,各地也没听说有受灾的,倒是难得能叫朝中上下,都过上一个安稳年。 金堂百无聊赖的翻着,却在最后一页不起眼的角落,看见了一个消息。 冬月廿日,大皇子侧妃悲伤过度,病殁。 “姐夫,姐夫,”金堂拉了拉李恪的衣裳,指着这个道,“姐夫你瞧这邸报,前些日子我还看见小道消息说,承恩公府大张旗鼓的给大皇子侧妃送了礼物去呢,怎么这就没了这也没差多久吧。” 李恪还没看到这页,此时被金堂指出来,也觉得有些奇怪。大皇子都死了好几个月了,要悲伤,也早该悲伤完了,怎么这时候却偏偏没了。最关键是,还上了邸报。 “这个侧妃我从前见过,一点不给大皇子妃面子,嚣张极了,”金堂见李恪不说话,私下揣测道,“这承恩公府送东西不给大皇子妃,反而给侧妃,难道是因为犯了什么忌讳,才病殁的” 李恪眼皮子一跳,道“哪儿有这么胡乱揣测的,看完了就搁下,我给你讲你的文章。” 金堂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把邸报翻到方才李恪看的那一页,放在一旁,才凑近了李恪,去看他在自己文章上继续勾画。 “你这篇文章写得不错,比之以往,进步不少,”李恪说着,又勾了一个典故出来,道,“就连这个偏门的典故,也用得恰到好处。” “前些时候我不是常往爹那边跑吗,”金堂道,“我听他和张学士说了好多典故,这个就是那会儿记下的。” “张学士当年高中状元,文采自不必说,日后你要是有机会,可多向他请教,”李恪说完,又道,“不过你这几处,却用得有些牵强了。” 金堂还没等得意起来,就先去看李恪勾画出的部分。先前写的时候没太在意,如今被提了出来,才想起还有另外的典故,更适合放在这里,便赶忙同李恪说。 李恪听了,也不说好与不好“我给你勾了问题出来,你自个儿再回去修正。等你觉得修正完了,再来与我检查,这会儿我是不会同你说好与不好的。” 金堂知道,李恪这是为了让他自己独立思考,不要养成过度依赖的坏毛病,便道“我一定回去好好改” 李恪这才点了点头,重又把金堂的文章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才递给他“去吧,回去之后,好好想想,若有实在拿不准的,再来问我。” 金堂起身,同李恪道别,就往外走,正好撞见有人拿了一个匣子进来。那匣子雕花漆金,瞧着是宫里的样式,是谁给李恪写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欠的我补完啦开心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九章 谢家第金堂 暮色微醺,徐氏与谢斓对坐说话, 金堂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杯盏。 “少爷, ”青梅捧了一叠梅花糕来, 摆在金堂身边的小几上, “王爷和老爷还在说话,想必得迟些才能用饭,您先吃两块点心,垫垫肚子。” 这盘子是溱州出的描花漆器盘,不能盛热食, 但用在点心上, 却是叫人食欲大开。 盘底为暗色, 描绘着遒劲有力的月下梅骨。梅花糕有油酥和蒸糕两种, 油酥为复瓣,蒸糕为单层,一旁还有新鲜摘下的散落花瓣,正合了月下梅香的意境。 金堂人小, 胃口不大, 因担心他用得多了不正经吃饭, 便在个头小上下足了功夫。在保证口感的情况下, 厨下将量少也做到了极致。 金堂看着这摆盘像画一样的点心,没直接开吃, 而是随手将一片花瓣往旁边移了移,又将各个点心挪了挪位置,让方才的满树梅花分出疏密。 “少爷这么一挪动, 就像咱们院里的树被拓下来一样,叫人都舍不得吃了,”青梅瞧见金堂动作,便先夸了起来。 谢斓听见话音,探头过来看,也道“我虽没见着方才是什么模样,却是见过如今的,我这会儿啊,只想叫人装裱好了挂在墙上,日日观赏,再舍不得吃的。” “姐姐你就可劲儿夸我吧,哪儿有这么好看,”金堂把盘子往谢斓的方向推了推,同青梅道,“快给我姐姐端过去,她是个作画的行家,等近看了,就不会再张嘴胡夸了。” 等青梅将盘子端去,谢斓故作认真的看了一阵,仍道“我看这摆的,就是好看,再没人能摆的比这更好看了,娘你说是不是” 徐氏闻言,也来看了一眼,乐道“你们姐弟的事情,我是不掺和的。” “娘,”谢斓难得露出几分小女儿情态,又指挥了丫鬟将点心给金堂端了回来。 金堂挑了一会儿,才捡了一朵蒸糕放入口中。蒸糕里掺着糖渍过的梅花花瓣,稍一咀嚼,便满口生香,金堂吃着吃着,便享受的眯了眼,又取了一小块梅花酥。 金堂用过四个,青梅便捧了茶到面前,请他歇一歇,消消食。 金堂又端起茶盏,小口饮着。 正此时,有人来回,说是李恪和谢父到了,青梅便赶紧将碟子撤了下去。 瞧见李恪进门,金堂歪了歪头,将杯盏搁下,坐得正了。 早先接了圣旨,李恪兴致一直不高,直到金堂回来,才慢慢缓和,恢复常态。而今日,李恪却是满脸喜气,恍惚间,金堂还以为自己看见了当初京中意气风发的三殿下。 看来是有什么大喜事了,金堂立刻想到今日自己离开书房时看到的那个漆金匣子,莫非那里头装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 金堂心里正这么想着,就看到了那个匣子。 “今儿一早就听见喜鹊喳喳的叫,我还道是新年新气象,看来是应在王爷身上了,”谢斓笑着起身,亲手为李恪解了斗篷,才一起回到了主位。 “都说喜鹊有灵,想必应当是真的了,”李恪笑着同一旁亲自捧着匣子的管家招了招手。 待管家小心翼翼将匣子摆在桌面上后,李恪亲手将匣子面向谢斓打开。 在灯火的映衬下,满满一匣子莹润浑圆的珍珠甫一出现,就夺走了满室光辉。 在屋里伺候的丫鬟俱都将视线汇集过来,满眼惊叹。 “呀”谢斓低呼一声,惊喜的看向李恪,“这是” “这是母后指明要给你的,”李恪道,“收下吧。” 谢斓忍不住站起来走了两步,才在众人的注视下又强忍着坐了回去,道“多谢母后。” 李恪也点头道“是啊,多谢母后。” 皇后拘在深宫,这么些年,可没见她光明正大的送过什么东西出来,还是这样贵重的。 并不是皇后不想,而是她不能。一个是在皇帝的刻意回避下,她难以得到这样的好东西,另一个则是宫务被旁人把持,她如不是通过私下的途径,很难将东西送出宫,而即便是送了出来,谁又能保证不会被人动手脚呢 这一匣子珍珠在李恪等人的眼中,不止是名贵的珍宝,更是一个重要的信号。它意味着皇后的起复,更意味着皇帝对李恪的态度,已经变了。 这个郡王,并非如旁人所想,是皇帝对不许李恪进京的安抚,若说是对旁人无法猜测君心的麻痹,也并非不可能。 金堂猜出这匣子珍珠的重要含义,心里也为李恪夫妻高兴,盼了这么多年,总归不是在做白日梦。 金堂扫了两眼屋内,发现李铮两个不在,便悄悄叫青梅近前道“你去看看明正他们怎么还没过来。” “金堂,”谢斓瞧见动静,忙问道,“可是饿了” “我才用了点心,哪儿有这么快,”金堂笑道,“我看明正他们还在用功,想叫青梅去催催,这样叫人高兴的时候,怎么能少了他们。” 谢斓闻言一怔,笑道“是了,合该叫他们今晚早些过来。” 这一日,阖家一道用饭,人人心里重新有了盼头,脸上都挂着笑,无不真心期盼着过年的到来。 待到年后,冰雪消融,春天就要来了。 去岁过年,金堂还在京中,从起床开始,就没由着自己性子来过。不管是祭祖还是用饭起居,金堂都因起得太早,而浑浑噩噩。 如今远离京城,一切从简,但为了祭祀先人,谢家早两天就回了自己府上准备。 除夕当日早晨,下了一夜的大雪堪堪收住,院中梅花却像是被洗涤一般,越发洁净香远。 青梅领了一队人来喊金堂起床,原以为要很花些功夫,却惊讶的发现,金堂已然是醒了。 “少爷今日醒得早,”青梅一边说着,一边打起床帘,“奴婢方才还在担心,若您还睡着,要怎么喊你呢。” “今儿有大事,我可不能耽搁,”金堂掀开被子,起身由着众人伺候自己更衣洗漱,道,“我昨儿也不知道多晚才睡下,还睡得断断续续的,今儿天还没亮就醒了,再也睡不着。” 青梅一听,就知道金堂这是紧张了。从前在京中,有长房挑起大梁,不管是长子还是长孙,都并不缺,金堂就算犯困,也只需要跟着磕头就行。如今身在颍州,小辈就他一个,他便不能这么浑水摸鱼了。 “今儿下午无事,少爷若是乏了,可以小憩一会儿,咱们晚上要去王府守岁的。” 金堂想笑一笑,却觉得脸有些发僵,便只能板着脸点点头。 青梅瞧见金堂这模样,心里有些发笑,也有些欣慰,只是面上不显,临到出门前她又嘱咐了一通,让墨书玉书跟了一道去。 有小丫鬟问“青梅姐姐怎么不亲自过去这样重要的时候,从前嬷嬷都是亲自伺候的。” 青梅看了她一眼道“少爷大了,这样的场合,自然该带小厮,而不是丫鬟。” 那丫鬟听得似懂非懂,这话却很快传了出去,到了徐氏耳中。 徐氏闻言赞了一句“是个一心为主,又知道进退的好孩子,嬷嬷,将我那对绿松石的坠子拿来,一并赏她的忠心。等这段日子忙完了,一定提醒我,给她个好前程。” “老奴代青梅谢夫人慈心,”这嬷嬷和青梅的干娘是好朋友,说这么一句也并不显得突兀,毕竟当初青梅力压众人被送去伺候金堂,还能出头,还有她的关系在呢。 徐氏听见此事,话赶话提了那么一句,便很快抛在脑后,现在是过年,作为当家主母,她可忙得很呢。 “我这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你叫人去瞧瞧,也不必打扰,看金堂表现如何就成,”徐氏知道,金堂从不在正事上掉链子,只是身为人母,心里难免有些担心。 嬷嬷忙答应一声去了,又很快拿了新的事情来叫徐氏做主,一时间,徐氏忙得脚不沾地,很快连金堂也顾不得了。 徐氏派的人过来时,谢父和金堂已经进了屋里,什么也瞧不见,那人面上不禁有些发苦,但见一干小厮连着管家都在外头侯着,便不着急了。 因谢家已经分家,谢父虽领着金堂,但大哥到底是长子嫡脉,祖先牌位和家谱都是放在了京中,唯有当初分家时,重新抄录了一份简单些的带在身边,此刻便被供在上头。 香案上摆了五色点心、五碗饭、五碗菜,还供了猪肉、羊肉和好酒。 谢父早念过祝文,此时正在到了要焚祝文和钱纸的时候。 火盆是一早就生好的,谢父现将自己的祝文放了进去,又催促似的看向金堂。 金堂赶忙把自己的祝文从袖中取出来,也投入火中。 谢父见状道“祖先英灵在上,此乃我幼子谢闲,此子素来孝顺,望先祖多加看顾。” 金堂因为脑子里奇奇怪怪的东西,自小便信鬼神,此时也道“各位先祖在上,我是谢闲,我以后也会每年给你们送钱的,你们可一定要保佑我家啊” 谢父闻言,翘了翘嘴角,无奈道“好好和先祖说话。” “我有好好说啊,”金堂有些发懵,转头同先祖道,“先祖保佑我爹娘长命百岁,最好一直有力气骂我。” “胡闹,”谢父佯怒着骂了一句,才随后宣布结束祭祀。不过他嘴角的笑是半点都没落下去,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好心情。 等回了徐氏处,一家人才总算有时间一道坐下来用早饭。 桌上虽只坐了三人,但有谢父绘声绘色学着金堂方才举止,又有金堂的连珠妙语,竟比昔年在京中更热闹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司深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