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只想当个反派[穿书]》 第1章 白衣绝世1 延陵暮春,落花成雨。 青果巷里,道路两旁商铺林立,街市上人来人往。 街两旁凡有小小的空隙之处,货郎便立刻将担子停在路边,插|入这些空隙之中,取出自己的货品陈列在箩筐或是临时搭建的小货架上。 有的手里打着拨浪鼓招徕顾客,有的笑眯眯地捏着五彩糖人,有的向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大声吆喝着自己手中的冰糖葫芦。 路旁,一家茶楼内座无虚席,台上的说书先生舌灿莲花地说着仙门故事,引得台下一片叫好。 “话说云仙师为不伤凡人,只身一人在西荒海上对战十九大妖王,一柄诸天剑杀得天地失色,把那十九大妖王和数万妖兵杀得片甲不留!”那说书先生一合折扇,道,“云仙师从西荒海出来时,方圆千里的海水,都已被染成猩红发黑的血色。” “云仙师一手提着鲜血淋漓的诸天剑,一身绣金卷云纹白衣已被血色浸透,头顶的金莲冠却是端正不倾,紧束的鬓发皆丝毫不乱,浅若琉璃的眸子里映的是一片苍茫血海。” “此时他身上早已千疮百孔,肋骨都断了好几根,步履虚浮地走上海面的石滩,脚步踉跄,脊背却依旧如一杆钢枪挺得笔直。” “好!”一名白衣少年仙修热泪盈眶,道,“穷途而不失风骨,真不愧是十三洲的大成至圣仙师!” 说书先生叹息一声,道:“云仙师已是法力耗尽,谁知此时,海上一阵狂风吹过,血海中一袭印着血红魔纹的白衣踏浪而来!” “云仙师回头看去,只见那人白衣银发随海风飞扬,一双冰冷的金瞳,半张脸都爬满了猩红的血纹,手中拈着一柄白底血红纹的折扇!” 在座的听客都呼吸一滞,寂静片刻后,大声惊呼道:“白千寒!!!” “唉!一个除魔卫道众生景仰诸天一剑扫平六界,一个心狠手辣杀人无数所到之处万鬼哀嚎血肉横飞,云仙师本应该更胜一筹。”说书先生叹息一声,道,“但可恨白千寒这魔头乘人之危,此时云仙师早已筋疲力竭,只落个身陨道消。多亏得当今清徽宗主蓝辰华……” “放你|娘|的狗|屁!”听客中突然站起一名黑衣披发,头戴纯黑抹额的男子,狠狠一拍桌子,大喊道,“你们这群臭不要脸的仙修,敢诋毁我们的教主!我们白教主法力无边所向无敌,一根指头就能戳死云澈,用不着趁人之危!” 在坐的两名少年仙修按剑站了起来,大喊一声:“魔修!” “哼!你们这群只会耍嘴皮子的臭仙修!想当年我们白教主只身一人,杀光你们的八大修仙门派所有人!你们听到我们白教主的名字一个个都吓得屁滚尿流!”那黑抹额魔修抬起一条腿放在了长凳上,高高地抬起下巴,指着仙修怒斥道,“如今我们英明神武的太上神尊面前,你们更加屁都不敢放一个!” “哼!凌尘朔?!他当年不过是我们云仙师捡回来的孤儿!要不是云仙师救他养他早就死了!一个欺师灭祖背叛师门的败类也配这么嚣张!” 茶楼里,仙修和魔修正吵得不可开交。 茶楼外,一名身白衣仙修从容地走在茶楼门前的青石板街道上。 那白衣仙修穿的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白衣,布料粗糙却十分整洁,戴着垂长纱的斗笠,看不见容颜,然而走在路上却偏偏自成一道迷人的风景,恍如洞天雪月清绝。引得路人纷纷悄悄地回头偷看,遐想这般神姿高彻的身形,白纱下究竟会遮掩着怎样绝世的容颜。 行至茶楼前,白衣仙修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茶楼的招牌,看到“天目湖茶楼”五个字,便抬足跨了进去。 “天目湖白茶。”那斗笠的白纱下传出一个疏梅残雪一般低沉清冷的声音,径自找了个空位坐下。 延陵是修仙之圣地,仙修虽经常见,这般天人之姿却是从未见过,店小二看得愣了一会儿,方才问道:“好嘞!客官稍等。” 店小二转身离开后,白衣仙修独自一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大堂另一边的吵闹声便传了过来。 “狗屁!我们尊上是忍辱负重,才不是真的拜云澈为师!尊上在云澈身边蛰伏多年,就是为了把云澈杀掉!” “呸!凌尘朔就是个无耻败类,把我们师祖的金身藏哪里去了?!” “呵呵,说起这个,你们那个云仙师真是身娇体软,我们尊上每天都艹好多回!!!” 听到那边魔修的话,白纱遮掩下的白衣仙修浑身陡然一僵。 作为被“艹了好多回”的云澈本人,云澈心中也有自己的思量。这些年发生的事虽然不至于像他们说的那样不堪,但云澈确实隐约有过一些微妙的感觉。 云澈本生存于另一世界,在那方世界死后,一个自称司命的人主动找上来,请云澈扮演一本书的反派。 这反派任务艰巨极难完成,一面要成为拯救苍生的正道宗师,一面又要做杀人喋血的魔道鬼君,最后还要让实力差了自己好几层的主角凌尘朔顺利越级杀死自己,名震十三洲走上仙道巅峰。 辛勤工作八百年终于完成任务,只是不知为什么,大弟子蓝辰华成了仙道魁首,主角凌尘朔反而成了个魔头。 这都不是云澈关心的问题,云澈唯一觉得麻烦的是,完成任务得到如今这具新身体后,与原来的那具身体还有感应。不知道凌尘朔这些年在对自己的身体做些什么,自己身上时常会有一些怪异的触感,睡眠之时竟然会隐约听到有人在耳边呼唤自己。 这些年来云澈从来没有往那种方面思考,被这魔修一说,顿时坐立难安,心中思忖着得想个办法,将那具身体入土为安才是。 突然,云澈被耳边“砰”一声巨响拉回思绪,抬眸看去,那边的仙修和魔修竟然砸碎桌子,打起来了。 手中端着茶盘、正准备上茶的店小二吓得连忙往云澈这边跑,脚步一个不稳,便往地上扑去。 云澈一手扶住了店小二,一手接住他手中的茶水,轻轻放到了自己面前的桌上。 茶楼里原本挤满了听书的凡人,都吓得赶紧四散逃走,堂上只剩下两名仙修和三个魔修。 那两名仙修都是少年,穿着清徽宗的绣金缠枝莲白衣,应该是清徽宗刚入门的弟子。 三名魔修身材魁梧,腰间法器上乘,一看就是纵横多年的老手。 五人打在一处,将整个大堂的桌椅砸了个稀烂。店小二吓得钻到了桌子底下,擦桌子的擦布也掉在了桌角。 原本坐在大堂中央的说书先生拖着两条发软打颤的腿往角落里躲,见了缩在桌底的店小二,连忙把手中的折扇一丢,也一头钻到了桌子底下。 五人大打出手了一阵,那两名少年仙修显然不是魔修的对手,最终被三名魔修踹倒在地上,一脚踩住胸口。 “你们两个臭小子!”黑抹额魔修道,“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别说是你们,就连你们那个大成至圣云仙师也就是个垃|圾|臭|狗|屎!” “爷爷这就送你们上西天去陪他老人家!!!”黑抹额魔修说着便抬起手中的刀,向其中一名少年仙修的头顶砍去。 云澈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桌面,随手取了桌上的一根竹筷,脱手轻掷出去。 “当!” 一根竹筷挟着疾风,将黑抹额魔修手中的刀生生打落在地。 “谁!”黑抹额魔修大吼一声,眯起眼睛回过头看去,只见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着一名头戴竹笠的白衣人,看不清楚是僧袍还是道袍,又看不清面目,冷笑一声,嘲讽道,“哦,原来是个顶着锅盖的臭秃驴!” 被黑抹额魔修踩在脚底的一名少年仙修吐出一口血沫,嘲笑道:“什么眼神,眼睛瞎了吧……” “放你|奶|奶|的|屁!”黑抹额魔修恼羞成怒,从地上把刀提起来握在手里,用刀指着角落里那个戴着斗笠的白衣人,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过来和爷爷的刀子比划比划吗?!” 云澈不语,抬手在桌上轻轻一拍,桌上的竹筷纷纷飞起,如一柄柄削铁如泥的利刃,向那三名魔修袭去。 三名魔修连忙挥刀抵挡。 竹筷迅如疾风,势如霹雳,打在刀身上一片“当当”震响。三名魔修挥刀砍杀了一阵,三人身上都挂了彩,被筷子划出好几道血痕,方才将那些筷子全都打落。 “呸!娘|日|逼|的玩意儿!”黑抹额魔修喘着粗气,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指着云澈道,“爷爷道你这有多厉害,你就这点本事?!” “去死吧!”那黑抹额魔修话音一落,三把明晃晃的刀瞬间同时向云澈头顶砍来。 两名少年仙修方才互相搀扶着坐起来,见状连忙大喊:“前辈小心!” 云澈不慌不忙的俯下身,从桌角拾起说书先生落在桌角的折扇,轻轻展开,回手一扇。 霎时间,一阵狂风平地卷起,满地尘土飞溅,将三名魔修扇得倒退了三步。被砍落在地上的竹筷瞬间如密集的雨点飞起,这一次,任凭刀砍断也不落下,三名魔修却是应接不暇,转眼间竟被一根根竹筷戳得满身血洞。 “啊!!!” “啊啊啊……!!!” “啊!!!啊啊!!!” 惨叫之声此起彼伏,三名魔修竟化作三团黑雾猛然向门口冲去。门口却似筑起一道无形屏障,三团黑雾霎时被一道强烈的金光弹了回来。 门上,不知何时被贴上了一道明黄的符纸。 折扇已被合上放在桌角,云澈抿了一口白瓷杯中的清茶,淡淡道:“你们走不了。” 三缕黑雾一边尖叫,一边在茶楼的大堂里乱撞。而只要撞上四周的墙壁,就会被墙上一道猛烈金光弹回来,又被满堂穿梭的竹筷打成一片片。 黑雾的叫声越来越尖锐凄惨,然而凡肉人并看不见其身影,缩在桌子底的小二和说书先生只能听到满屋惨叫,互相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两名少年仙修已开了慧眼,看着满屋乱撞的黑雾,笑道:“叫你们嚣张!” 突然,空中传出一道几乎能穿透耳膜的尖锐嗓音,大叫道:“太上无情!尊上救命!” “轰——” 只听头顶一声剧烈的碎裂之响,茶楼的屋顶上竟生生裂开一条缝隙。 那三团黑雾连忙挤成一堆从那一条裂缝中冲了出去。 两名仙修大吃一惊,微微张了嘴。 店小二顺着响声抬起头,只见屋顶破了个洞,结结巴巴地喊道:“啊啊啊!……仙仙师……” 云澈一脚踢开了茶楼的门,立即闪身追了出去。 那三团黑雾逃得极快,街上人来人往追赶不易,云澈纵身跃上屋顶,行在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屋顶上,一路追赶。 那三团黑雾一路逃窜,忽然消失在路旁的一座小楼,匿了声息。 云澈从屋顶上翻身跃下,站在那座小楼前抬头望去,只见小楼朱梁画栋,楼前漆黑的牌匾上画着猩红图纹,写着四个鎏金的楷书大字:太上灵感。 小楼的门楣低矮,仅能容一人通行。云澈轻轻推开门,一阵阴风便扑面而来。步入其中,更觉阴森逼仄。 一楼空空荡荡,四周唯见雪白的墙壁与朱红的梁柱,大堂中央只有一张红木供桌,供桌两旁摆着两只长颈白瓷冰裂花瓶,花瓶中插着各色绢布做成的花。 桌中间的香炉里供奉满了香火,两旁摆着几盘各色瓜果,除此之外不见别物,供桌后也不见有什么受供奉的神灵。 供桌后有一道狭窄的木楼梯,曲曲折折地通向二楼,台阶、栏杆也尽是朱漆涂抹,鲜红如血,分外诡异。 云澈绕过供桌,行至楼梯前,只见楼梯上五六级台阶高的位置,横拦了一根鲜红的布条,侧边竖着一块木牌,牌子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八个墨字:禁入二楼,后果自负。 云澈仰头往阶梯上看了一眼,曲曲折折不见尽头,也不知通向何处,抬起长腿将横栏在前方那条红布带跨了过去,径自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比一楼略显开阔,迎面是一座不算宽敞的神台,大约一丈见方,到膝盖高。神台一面靠墙,另外三面从屋顶垂下血红的幔帐。 神台尺寸虽不算大,但是在这样一间逼仄的小楼里,已经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房间,看着也十足有压迫感。 云澈走上前去,一把掀开了面前的红帐,怔了片刻,突然扔下那红帐后退了两步。 被云澈扔下的红帐如水滑落,帐尾轻轻摆动了两下,便归于平静。 垂眸望着那渐渐平静的帐底,云澈几乎不可察觉地微微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将那红帐掀起来一半,挂在了一旁的金帘钩上。 一丈见方的神台上只供奉着一尊神像,却与寻常庙宇中光辉伟岸神色肃然的神像大不相同。那神像是一位眉目俊朗的少年,斜靠一张矮几,慵懒地侧坐在神台上。 一身广袖黑衣,肤白如雪剑眉如画,黑发随意披散垂落肩头,一条手臂靠在膝盖上,体态风流俊雅,微微勾起的唇角却写满了玩世不恭与鄙夷。 这路边小庙,不知请来了什么能工巧匠,竟能把人塑造得这般神似。形貌精神,栩栩如生。 看着眼前这张曾与自己朝夕相处三百年,十七年前终结了自己性命的少年面孔,云澈心底掠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垂眸盯着那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少年看了一会儿,云澈鬼使神差地俯下身,习惯性地如同当年在望虚山上一般,抬手把他的头发撩到了耳后,理了理他松松垮垮批在身上衣襟半开的长衫,将他的衣带系好。 细腻的发丝触感柔顺,好像真的一般。云澈的眉头微微蹙了蹙,垂眸向他没有被衣服遮掩住的脖颈之间看去,皮肤白皙肌理细腻,修长的脖颈上,甚至还能看到曲线玲珑凸起的锁|骨与喉|结,哪里是塑像的模样。 目光下移,少年的小臂上盘着一条长龙,飞腾之势不怒而威,盘据了大半条手臂。云澈记得他从前并无纹身,不知是何时有的。 云澈伸出手,修长的三指搭上他连筋脉纹路都清晰可见的手腕。 肌肤触手冰凉,没有体温,没有脉搏,不是活人。 云澈的三指从那少年的手腕上轻轻移开,直起身子,绕到了少年身后,向他身后的墙壁上看去。 少年身后雪白的墙壁上,画满了乌云缭绕。浓浓的墨云之间,坐镇着四个黑衣蒙面,手持兵器的妖魔。 那四个妖魔的身旁都标着小字,云澈抬眸细细看去,墙上那四个妖魔身旁的小字,写的分别是“大护法一”、“右护法二”、“左护法三”、“后护法四”。 ——共是四位护法。 云澈:“……” 延陵最热闹的街市旁竟会生出这等庙宇。 自己还在望虚山清徽宗时,延陵城从来不敢现身一个妖魔。十七年不回来,竟连望虚山脚下延陵城里都建造了妖邪的巢穴。不知是正道衰落,还是妖邪变得肆无忌惮了。 方才那三团黑雾从这里凭空消失不见,左右没有逃出这座小楼。 云澈抬手,轻轻叩了叩那少年身后那画满了壁画的墙壁。 . “大护法!” 壁画内,阴云缭绕之中,三团黑雾化作人形,浑身都是血窟窿,身上滴滴答答地淌着血,模样十分狼狈。 三名魔修跪趴在地上,气愤道,“今日属下三人照例进延陵城里喝茶听书,顺便想杀两个仙修练练手,结果遇上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东西将我们打伤,若非尊上所赐灵符,属下们就险些回不来了!” 那称作“大护法”的人低下头,沉声道:“我已知晓,那人追过来了。” 那三名魔修瞪大了眼睛,纷纷惊慌道:“大护法!……” “莫慌。”大护法一道,“此地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此人,死定了!” 三名魔修听后,面露喜色,齐声道:“谢大护法!” 三名魔修话音未落,只听周围“轰——”一声,四周黑云碎裂,一道强烈的光迎面射了进来。 “他破这方空间了!”大护法一大喝一声,道:“摆阵!” 云澈本就怀疑那壁画内别有洞天,一掌劈下,便听那壁内大喝一声。 霎时,只听四面八方一阵金属的脆响,几十道漆黑的锁链如毒蛇一般,从四面八方缠了过来。 手中一件法器也没有,云澈自得纵身一道道巧妙避开。然而那些锁链实在数量太多而且灵敏,还是被一道鬼魅般缠住了脚踝。 一道锁链拉住脚踝,云澈的身形一滞,便给了那些长了眼般的锁链更多可乘之机,转眼手脚腰腹处便被漆黑的长链缠了十几道。 云澈在空中一旋身,拉着那十几道锁链反向一使劲,十几个一手持锁链,一手持刀,黑衣蒙面的魔修便从四面八方被拽了出来。 大护法一粗糙的声音从云澈身后传来:“把他拿下!” 更多手持刀剑的魔修从暗处鬼魅一般现身,向云澈围了过来。 云澈抬手摘下头顶的竹笠,脱手掷出。 飞旋的竹笠如同裹挟风雷的一道霹雳,一瞬打翻了一片魔修。 大护法一见他不好对付,提起手中弯刀,一刀向云澈的右肩砍下。 云澈手无寸铁,还被十几道锁链牵制,前有数十魔修不停纠缠,虽然竹笠勉强可用,早已分身乏术,感到身后有一刀砍来,却料定已避之不开。 “铿!” 只听身后一声震响,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落在肩头,一阵狂风平地卷起,原本与云澈缠斗的数十魔修忽然纷纷四散退开,跪伏四周。 方才还是刀来剑往不可开交,霎时竟变成一片冰封一般的死寂。 云澈只觉背后一凉,周围升腾起一股无形的的压迫感,如泰山倾倒,天崩地坼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果然,立刻听得四周齐喊了一声: “尊上!” 凌尘朔一指轻弹,生生震开了大护法一裹挟着十成灵力的一刀,从容走下神台。银灰色的冰冷双眸中,从头到尾却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望着眼前不远处那一道如修竹苍柏的挺拔背影,身上缠着的十几道修长漆黑的锁链延伸入四周暗处,却是长身玉立没有丝毫落魄之态。凌尘朔只觉心口有一把锤子,在自己心上“砰砰砰”地锤个不停。 把心头的悸动强行按捺了半晌,少年方才用略带沙哑的嗓音,沉声道:“转过来。” 云澈微微眯起眸子,却好似没听见他的声音一般,如一尊玉雕直直立在原处,岿然不动。 四周沉寂了许久,云澈依然毫无动作,大护法一悄悄抬起头向云澈那边望去,厉声呵斥道:“没听见尊上说的话吗?!” 凌尘朔冷冷看了大护法一一眼,目光冰冷犹如一记锋利的冰刃,吓得大护法一连忙闭了嘴。 “让我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私闯我的地盘,打伤我的手下。” “更过分的是,撩了我的头发,摸了我的身体,还想摸完了就跑。”凌尘朔微微挑唇,一步一步缓缓地靠近眼前的人,幽幽道,“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今天,你是插翅难逃了。” “乖乖地自己走过来,还是让我过去请你?” 身后少年的声音缓缓靠近,云澈长袖遮掩下的手微微握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白衣绝世2 从刚才被凌尘朔瞪了一眼后,就一直规规矩矩低着头站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出声的大护法一,已经完全摸不着头脑。 刚才,尊上不仅出手救下那人,自己呵斥那人的时候,他还狠狠瞪了自己一眼? 而且他平日里对付人,要么直接杀死要么抓回去丢给手下慢慢折磨,从来没在谁面前说过这么多废话。 还有这些话……怎么听起来都像在调|情似的?尊上好像是……在故意逗|弄他眼前这个人?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云澈站着不动,一只冰凉而有力的手从身后猛然抓住了云澈的手臂,将人向后一扯。 云澈一个踉跄,整个人险些撞到凌尘朔的怀里。 突然,一道白影破窗而入,大喊了一声“师尊!”,一剑向云澈身后的黑衣少年刺去。 黑衣少年侧身一避,顺势扣住了云澈的腰身。 云澈猛然回过神,一记回肘,狠狠打在了少年的腹部。 少年闷哼一声,松开了手。 破窗而入的仙修在云澈身旁站定,是一名相貌清丽的白衣少女。少女身穿细褶长裙,裙摆上绣着浅粉的荷花,头上扎着双丫髻,发髻后系着两条细细的莲花纹雪白发带。 白衣少女一抬眸,见了那黑衣少年,蹙眉怒喊道:“凌尘朔又是你!我|日|你|死!”[1] 话音未落,白衣少女挥剑便向凌尘朔刺去。 凌尘朔一抬手从虚空中幻出长剑,挑开白衣少女的剑尖,手中的剑迅速转守为攻,向白衣少女步步紧逼。 白衣少女渐渐招架不住,便落了下风,被凌尘朔一脚踹得后退了两步。 云澈望着白衣少女,摊开掌心,道:“剑来!” 白衣少女不假思索,立即把手中的剑抛给云澈。 云澈接住白衣少女的剑,抬手便斩断了缠在身上的十几道锁链,翻身一跃,落在白衣少女的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云澈受中握着白衣少女的软剑,面对着凌尘朔,一剑毫不犹豫地望凌尘朔的心口刺去。 不带丝毫的感情。 凌尘朔提着剑的手却连抬都不抬一下,而是侧身一闪,云澈的凌厉的一剑堪堪擦肩而过。 云澈步步紧跟,招招发狠,凌尘朔也只是一味后退闪避,手中的剑竟是连抬起来抵挡一下都没有,更不要说还手。 神台上火红的纱幔被凌厉的剑风削成一片片,如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在云澈和凌尘朔眼前飘落。 隔着一场火红的大雪相望,少年光华粲然的双眸中倒影出一张熟悉而绝美的脸,如寒江上升起的一轮皎皎孤月,与缤纷尘世隔绝。 青丝如墨带飘然,一根雪白的发带松松半束,不似当年金冠玉带高坐莲台不理人情的清徽宗主,白皙脸颊上也没有血红的纹路,唯有一道血痕在右眼眼角下,好似映着天际绚烂的霞光。 那清冷的眉眼之间好似掩藏了一江风雪,虽无春光潋滟,却隐风月无边。 看得人为之痴迷。 来往十几招后,一直躲闪避让、已经退到墙根的凌尘朔忽然在云澈面前站住,任凭云澈手中的剑穿心而过。 云澈一怔。 四周的魔修都大吃了一惊,纷纷喊道:“尊上!!!” 凌尘朔的唇角淌下一丝猩红,微微勾起唇,望着云澈道:“……” 云澈:“……” 只见凌尘朔动了动唇,似乎说了四个字,却没发出任何声音,身形便如风消散。 云澈站在原处,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空荡荡的神台,方才还端坐着黑衣少年的位置,不见风流身姿,只剩一地狼籍。 大护法一见势不妙,趁云澈还未发难便抬手一挥,与众魔修向周围悄然退去,一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衣少女也望着空荡荡的神台,半晌方才惊讶得支支吾吾道:“这这么厉害……竟然是一个分|身?!看他刚才的唇形……好像是在说……‘你跑不了’?!” 云澈不语,将手中的剑递回给白衣少女,俯身拾起落在地上的竹笠,轻轻拍了拍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觉得尘土抖干净了,方才抬手理了理长发,将竹笠一丝不苟地戴回头上,径自转身走开。 “诶诶诶,师尊!等等我!”出了小楼,走在街道上,白衣少女像条小狗似的贴在云澈身后,道,“师尊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对吧!我就知道你还没有死对吧!!!” 说着说着,白衣少女的眼眶竟红了起来,泪水如泉水一般从眼眶中涌出,“师尊对不起,十七年前没有能帮到你,让那群坏蛋害了你……嘤……” 云澈淡淡道:“不必如此。” “师尊,我找了你十七年了……”白衣少女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一边紧紧跟着云澈走,一边用只能两个人听清的音量,轻声哭诉道,“我半天夜里想到梦到的都是你……嘤……我刚才在街上看到你的背影,就觉得是你,一路跟了过来,想不到真的是你,嘤嘤嘤……” “师尊,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你带我一起走吧好不好,求求你了嘤嘤嘤……” 白衣少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在云澈身后哭诉,可惜前面走的师尊却是头也不回,更不要说出言安慰。 云澈淡淡道:“不必跟着我。” “师……”白衣少女话音未落,两人前面忽然被一个灰道袍、一个独眼龙,两名仙修堵住了去路。 云澈停下了脚步。 “哟,这位……不是清徽宗的宁诗玉吗?”独眼龙仙修拦在白衣少女的面前,看了一眼站在离她不远处的云澈,笑道,“听说你当年你离开宗门口口声声说要去找回师尊。怎么?师尊没找回来,倒是在外面找了个野男人?” “我看这模样。”独眼龙仙修一手拖着另一手的手肘,一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短短的胡茬,笑道,“应该你是还在倒贴他吧哈哈哈……” “哈哈哈……”拦在云澈面前的灰道袍仙修也跟着笑了起来。 宁诗玉睁圆了眼睛,一根纤细的手指指着那独眼龙仙修,喊道:“你,你们……不许这么说他!” “哟,还没过门就这么帮他争气了?这男人长什么天仙模样?让我们看看。”说着,独眼龙转过头,伸出手一把扯住了云澈竹笠上覆的白纱。 云澈一抬手,轻轻便扣住了对方的命门。 独眼龙仙修的手一僵,只得悻悻放开了那已经攥在了手中的白纱。 云澈便也松了手。 “切,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别人还看不得?”独眼龙仙修饶有兴致地望着云澈,勾起了唇角,嘲讽道,“该不会是个女的吧?” 宁诗玉指着独眼龙仙修骂道:“你们才是女的!今天再敢说他一句,我立刻打|死你们!” “哟哟哟,这么护短。啊哈哈哈,有意思。”独眼龙仙修捋了捋袖子,指着云澈道,“我今天就要说他,我说他要么就是个丑货不敢露脸,要么就是个银样的蜡枪头!” “你们放|屁!”宁诗玉暴跳起来,一手按上了剑,眼看就要出手打人,被云澈一把拉住了衣袖。 “算了算了,这男人太怂了,真没意思,走走走。”那独眼龙仙修大笑着转过身去,拉着灰道袍仙修似乎打算离开。 两人方才走出半步之遥,独眼龙仙修突然一转身,一剑刺向云澈的面门。 云澈抬手,二指夹住剑尖,向右侧轻轻一转。 “铿——” 独眼龙仙修手中的长剑应声而断。 见有人对云澈动手,宁诗玉立即提剑跃起,一脚踹在那独眼龙仙修的脸上,将他整个人都踢飞了出去。 “哐当——” 独眼龙仙修仰面砸在了路旁一名货郎的小货架上,将整个货架砸得四分五裂。 见同伴吃了亏,灰道袍连忙拔|出了手中的长剑向宁诗玉袭去。 宁诗玉腾身一个飞旋,堪堪避开那把剑,顺势抬腿向对面的人一踹,一脚踢飞了灰道袍仙修。 “好你个丫头!”独眼龙揩了一把脸上的鼻血,对灰道袍愤愤道,“走!我们走!” 鼻青脸肿的两名仙修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出去三步,独眼龙仙修忽然又站住,回头不甘地骂道:“宁诗玉,你擅离师门还在外面找野男人,看我怎么去清徽宗告你和你这个野男人!你们等着吧!” “妈|的我让你们去告!”宁诗玉提剑就要追上前去,被身后的云澈一把扯住了衣袖。 宁诗玉一怔,回过头来望着云澈,一双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师尊,他们太欺负人了!嘤嘤嘤……” 云澈:“……” “师尊我们走,等下如果辰华师兄他们那些人,真的找来了就不好了。”宁诗玉抬手抹了抹眼泪,反手拉住了云澈的袖子。 宁诗玉正拉着云澈的衣袖要离开,方才被砸坏了货架、一直瑟缩在角落里的货郎鬼魅似的闪到了她面前,小心翼翼道:“姑……姑娘,您看是不是得赔我的货架……” 宁诗玉抬起下巴,不屑道:“什么货架?!” “就,就是您刚才砸的,您看……”货郎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路边。 宁诗玉顺着货郎的手指望过去,只见路边是一堆破碎的木板,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撒了一地,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个货架,是我刚买回来的,十两银子。”货郎道,“还有那些东西,好多都砸坏了,您看……也算十两银子。一共是二十两银子。” 宁诗玉咬了咬唇,委屈巴巴道:“可是我没钱。” “唉……算我倒霉,今天才问亲戚朋友东拼西凑借了二十两银子进城来摆个地摊,结果……”货郎抬手抹了抹发红的眼睛,耸了耸肩膀,道,“老婆孩子还等我买米回去,我连货架都给整没了,唉……” “你……你别哭啊……”宁诗玉把自己浑身摸了一遍,却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摸出来。 离开师门十七年,钱早就用完了,身上值钱的东西也都当完了,想赔也赔不起。 “师……”宁诗玉转过头,想问问云澈有没有钱,看能不能先借点,一转头,却发现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 云澈沿着街道行了大约三十步,抬头看了看路边店铺的招牌,转身进了左手边一家挂着“奇珍阁”招牌的当铺。 “啪嗒”一声,一块剔透玲珑的墨玉被一只白皙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搁在了当铺的柜台上。 云澈道:“当。” 当铺前台站的是一名二十岁上下的学徒,拿起玉看了看,连忙进了后堂和年长的朝奉商议。 不一会儿,那学徒拿了玉出来,一本正经道:“这块玉看似无瑕内里有裂,不出昆山而出东陵,不值什么钱的。” 云澈道:“还我。” “不过,我们当铺生意不独谋利,也救人之急。”学徒狡黠的目光一闪,道,“客官您若是缺钱急用,您若肯死当,我们可以给您二十两银子。日后不能反悔,不能赎回。” 此玉出自昆山玉脉,本是无价之宝,云澈不欲争辩,淡淡道:“给钱。” 学徒连忙拿出了二十两银子递给云澈的道:“这是二十两,您收好。死当,日后不能赎回。” 云澈不语,接了银子便转身离去。 回到街上,那货郎还哭哭啼啼地在路边捡洒了满地的货品和货架的碎片,宁诗玉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云澈缓缓蹲下,把手中还没捂热的二十两银子放在了那货郎的面前的地上。 货郎吃了一惊,看着眼前地上放的雪白银两微微瞪大了眼睛,抬起头来,支支吾吾道:“你……你?!” 云澈淡淡道:“赔你。” “谢谢……谢谢,你真是个好人……”货郎连忙一把抓起银子塞进怀里,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道,“那个姑娘跑了,我以为你们不会回来赔我银子了,她那么厉害我也不敢拦……” “诶,那个姑娘不是……去找你了吗?” 云澈不语,目光忽然落在了货郎卷起的袖口下,露出的一截手臂上。 货郎露出那一截黝黑小麦色的手臂,一条长龙盘踞在小臂上,与方才那座小楼中黑衣少年手臂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云澈的瞳孔骤然一缩。 ———— [1]此脏话为江浙方言中一种普通的语言现象,已融入日常用语中,仅代表愤怒,不代表使用者素质不高。但,请勿模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白衣绝世3 延陵城北,望虚山上。上真十三洲第一大门派,清徽宗坐落之处。 崇山峻岭,茂林修竹,烟云缭绕。望虚山山阳,无数宫观巍峨的檐角在深林和云雾之间隐隐可见。 望虚山的山麓,一座高大的白玉山门巍然屹立。“清徽宗”三字,深深镌刻在山门顶端的白玉之上,气势磅礴,金光熠熠。 三十六宫,洞天福地。隔绝寒暑,四季如春。 山门通往前殿的一路上,奇花仙草,缤纷如云,路两旁树上挂的缠枝金莲纹红丝带,迎着山风时落时飞。 沿着大路穿过前殿,眼前正殿巍峨入云,两名仙修跟着一名身穿缠枝金莲白衣的清徽宗小弟子,从正殿东面的小廊走过,一路上窃窃私语。 这两名仙修,正是天目湖茶楼里挨了宁诗玉一顿暴打的独眼龙仙修和灰道袍。 灰道袍推了推独眼龙,轻声道:“好气派的地方,不愧是十三洲第一大门派……” 独眼龙不屑道:“小门小派,少见多怪……” 灰道袍反问道:“你们陵阳城业机宗很大吗?一共就八个人吧。” 独眼龙皱眉道:“麻|痹!你特么给我闭嘴!” 那名带路的小弟子领着而人入了侧面一间偏殿,给而人沏茶端上,鞠躬道:“二位请在此等候,宗主稍后就到。” 两名仙修连忙拱手道谢。 两名仙修喝着茶等了许久,却还是一个人也不见。独眼龙用手肘轻轻地戳了戳灰道袍,道:“说什么稍后就到,都过去这么久了,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不如咱们出去看看?” 灰道袍道:“在人家宗门里乱走,要是撞到什么不该看的,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该看的?”独眼龙起身,拉起灰道袍道,“走走走,好不容易上一回传说中的望虚山,应该出去开开眼才是,窝在这里干什么?” 灰道袍被独眼龙拉着出了偏殿的门,两个人又沿着右侧的廊道一直往前走。 路过一座大殿后,只见廊道两旁挂满了一缕一缕细细的红丝线,丝线上穿满了小小的金铃。微风拂过,金铃微动,耳边铃声清脆。好似瑶琴钟磬,清音缭绕,天籁不绝。 二人一边做贼心虚一般小心翼翼地沿着廊道往里走,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心中暗暗感叹这宗门的不同寻常。 挂满金铃的廊道尽头,是一座巍峨的殿堂,二人抬起头望去,只见殿堂前八根白玉龙柱高耸入云,殿堂正中挂一块金色匾额,墨笔横书“诸天堂”三字。 隐藏在这么深的位置,却布置得这样别致而且气派。这里,一定就是整个清徽宗最神秘而神圣的地方了。 二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独眼龙仙修冲灰道袍挑了挑眉,一起鬼鬼祟祟地悄悄走到了诸天堂门前。 殿堂高大巍峨,衬得人如蝼蚁。 殿堂前约有十几扇雕花大门,只在正中开了其中六扇。二人站在门槛外,躲在一扇未开的门后,抬眼悄悄往堂内望去,霎时被一片金光闪耀得睁不开眼睛。 殿堂的中央,是一座一人多高的白玉台。玉台精雕细刻着山峦叠嶂、烟云缭绕,繁花似锦,仙草灵芝无数。台上供奉着一柄长剑,金光耀日,不动而威势如雷霆万钧,令人不敢逼视。 二人吓得不敢入内,只敢继续站在门外悄悄探头观望。只见高阔的殿宇顶上悬着一块朱红匾额,金墨正书“大成至圣”四个大字。 那匾额后,比玉台略高的位置,贴着墙面悬挂着一幅与人等高的画像。 画像上玉立着一位仙人,仙人足蹑莲台,头顶光华熠熠的九重金莲冠,白衣胜雪,衣上金色卷云纹如星河璀璨。峨眉如剑,明眸若星,霞睑朱唇。 大约是那张脸太完美惹了天妒,眼下却有一道鲜红的血痕。 要不是眼下那一条疤痕,实在想象不出这个人会是如何完美的模样。然而那道疤痕在他脸上,却平添了一段风采。一世无双,光芒万丈,令众生敬仰。 二人看得同时睁大了眼睛,只觉膝盖一软,竟然不自觉噗通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个头。 愣了半晌,两人方才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发现对方竟是和自己一样的反应,独眼龙仙修结结巴巴地问道:“你……怎么也……” 灰道袍抬起头,眯着眼睛盯着那幅画像道:“我……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真、真的天神下凡了……我、我看见他就忍不住跪下来磕了个头……” 说罢,灰道袍平复了一下心神,拉着独眼龙一起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小心翼翼地在堂内转了一圈。一开口,舌头却还是不利索,支支吾吾道:“诸……诸天剑?……这……这莫非就是,大成至圣仙师的尊容?!这实在是……太……” “妈的!”独眼龙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语无伦次道,“这画画的……这世上,妈的……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一定是假的……” 二人正愣在门前,忽然被人重重地推了一把,险些跌倒在地上。一道白影如鬼魅一般冲进诸天堂内,看到堂上那一柄长剑,突然跪倒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二人懵懵地站在原地,只见跪在堂内痛哭流涕那人,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看起来举止疯疯癫癫,怎么也不像是应该出现在清徽宗这等名门大派的人。 须臾,诸天堂的门前立刻聚集了一群穿着白衣缠枝莲纹的仙修,独眼龙和灰道袍连忙悄悄从门口退开,躲到了一边。 门口的仙修们看到了堂内的景象,互相悄悄地低声议论起来。不久,只殿前传来一声“宗主到”,众仙修连忙一齐止了声,一个个站得端端正正。 一身蓝衣缓缓走上殿前玉阶,在诸天堂前站定。 “宗主。”众仙修一齐行礼,独眼龙和灰道袍连忙跟着弯下腰去。 二人行完礼,悄悄抬头看去,只见那位宗主一身蓝衣上绣清雅银白兰叶,头顶银冠,一颗晶莹蓝玉正坠眉心。眉眼清俊,端方雅正,气度非常。 他的身后,立着一名腰佩长剑的金衣仙修,相貌俊美,神采飞扬。 那蓝衣仙人望着诸天堂内蓬头垢面的人,缓缓开口,道:“师叔,师尊已经仙逝,你这是何必?” 声音清润如山间芷兰之风,温雅而庄重。 “你们这群畜|牲!是你们逼死了他!”那蓬头垢面的白衣人抬起头来,凌乱的发间露出一双明亮而锐利的眼睛,如同一头失偶的孤狼。他指了指身后的画像,道,“你们既然逼死了他,又这般假惺惺地做给谁看?!” “你!蓝辰华!喝着他的血,啃着他的肉,踩着他的尸骨爬上今天这个位置,还有脸一口一个师尊,你也配叫他师尊吗?!”蓬头垢面的白衣仙修一把拉住蓝辰华的手,道,“来来来!你来!就像十七年前西荒血海前一样,你来告诉所有人!” “云澈,这所谓正道的大成至圣宗师,他就是白……” 那蓬头垢面的白衣人话未说完,便被蓝辰华身旁的金衣仙修一记刀手打在后颈,晕了过去。 那金衣仙修把晕过去的人扔给了身旁的小弟子,怒斥道:“让你们好好看着这个疯子,怎么又跑出来了?!看不住就把他关起来!” 小弟子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把那蓬头垢面之人拖了下去。 蓝辰华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瞥见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独眼龙和灰道袍仙修,道:“你们就是方才门人禀告求见的二位吧?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 “哪里哪里。”二人连忙点头鞠躬,道,“是我们太唐突了。” 蓝辰华淡淡道:“二位请到芷兰厅奉茶。” 回到先前喝茶的偏殿坐下,独眼龙拱手道:“在下陵阳业机宗洪炎冰,今日携好友李道成求见蓝宗主。之所以斗胆求见蓝宗主,是因为有要事相告蓝宗主。” 蓝辰华道:“听闻门人禀告,二位今日于延陵城中,见到了本尊的小师妹?” “回宗主,没错,就在延陵城青果巷里的大街上。”洪炎冰连忙禀报道,“而且宁仙子身旁还有一个身份不明不肯露脸的白衣男子。” “我们看那个人来历不清身份可疑,又不肯露脸,看起来绝非善类,恐怕宁仙子会有危险,所以特来禀告宗主。” 蓝辰华微微点头,问道:“距你们遇见他二人,已过了多久?” “不久不久,也就一个时辰上下。”洪炎冰道,“估计他们还没走远……宗主如果立刻封锁全城搜查,一定能把人找出来。” 蓝辰华沉吟道:“理虽如此,只怕太兴师动众。” “听闻蓝宗主一向重情重义。”洪炎冰望着蓝辰华,故作痛心道,“如今宁仙子身处险境,落于妖人之手且毫无察觉,朝不保夕,怎能不救啊?” 蓝辰华问道:“何以见得那是妖人?” “蓝宗主,那戴斗笠的男子不知修的是何方妖术,被他碰过的地方,你看我的手都烂了。”洪炎冰抬起自己的手,方才被云澈碰过的位置,手腕上竟然一片溃烂。 洪炎冰举起溃烂的手腕在蓝辰华眼前亮了亮,道,“此人手段如此毒辣,一定是个妖人无疑,宁仙子的处境怕是危险得很。” 蓝辰华看了一眼洪炎冰,问道:“可否再看看道友的手?” “当然。”洪炎冰走上前,将自己的手臂递到了蓝辰华面前。 蓝辰华垂下眸子,盯着洪炎冰的手细细看了许久,渐渐地蹙起了眉头,问道:“那人,有何特征?” “戴着一个斗笠,遮着脸,根本就看不清什么模样。不过他就算蒙着脸,把他放到人堆里,还是一眼就能认得出来。”洪炎冰拉下袖子,重新遮住了手腕,道,“宁仙子就一直跟着他,寸步不离。两人举止亲密,看起来关系——非同一般。” 说到“非同一般”四个字时,洪炎冰还故意拖长了声音。 “师兄!”蓝辰华身后,一直跟随的那名金衣仙修叫道,“这是寒山血玉之毒,那人一定有问题!小师妹恐怕真的有危险!” 听到“寒山血玉”四个字,蓝辰华的瞳孔微微一缩,点了点头,道:“来人,传令下去,即刻封锁延陵,全城搜查此人。” . 大街上,正在捡东西的货郎发现云澈在看自己手臂上盘龙纹身,抬起头笑嘻嘻道:“我们村上好多人都纹了这个。” 云澈问道:“为什么?” “咳,这说起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了。” “你看这条街上就有个太上神尊的庙宇是不?太上神尊的手臂上就有这么个纹身,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货郎笑道,“但是太上神尊灵验得很有求必应,大家都说学他老人家的样子,纹这个纹身在身上,能保我们平安。” 云澈暗暗松了一口气,道了声“多谢”,起身离去。 本打算尽快出城,云澈行至延陵城门,只见城门口把守的仙修甚众,已将城门封住,云澈闪身到一排屋后的小巷中,悄悄听取路人的议论。 只见不远处正好路过的几个凡人,谈话的声音隐隐向自己这边传来。 一个路人道:“好好的城门怎么封了?!” 另一个路人道:“听说城里进了一个厉害的大妖怪,所以清徽宗封了城门严查妖魔,这是保护咱们安全呢。” “这些年城里天天有妖魔,出没怎么不见得他们保护咱们安全?”另一个路人道,“我听说是清徽宗那位蓝宗主听说了他什么小师妹的下落,封城找人呢。估计他们俩是师兄师妹有一腿,找老婆才会找得这么仔细!” “啧啧啧……” 看来方才街上的两名仙修果真去了清徽宗,想必也已对蓝辰华描述了自己的特征,说了一些不善之语。 虽然辰华不是容易蛊惑之人,但自己这具身体实为寒山血玉所化。寒山血玉可供寄居魂魄幻化人身前形貌,与真人看似无异,然玉身有毒,与人接触,必定导致皮肉溃烂。辰华见到那名仙修所中寒山血玉之毒,心中必定会有所怀疑,封城查人顺理成章。 云澈不待靠近城门被人发觉,便悄悄转身原路折回。 这一折回,便被好不容易甩掉的宁诗玉抓了个正着。宁诗玉又像一只小狗似的粘到了云澈的脚后跟,道:“嘿嘿嘿,你甩不掉我的吧……” 云澈道:“城门已封。” “啊……”宁诗玉吃了一惊,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刚刚街上遇到那两个人,不会真的去宗门告诉了吧……” 云澈道:“嗯。” “那两个狗崽子,要是被我撞见……”宁诗玉愤愤道,“我非弄死他们……唔……” 宁诗玉话没说完,只觉脖子一紧,整个人都被拽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中。疑惑地转过头,只见云澈一手放开了自己的后领,轻轻摇了摇头。 宁诗玉点点头,悄悄往外望去,只见外面整整齐齐走过一排腰佩长剑的仙修,像是在搜查什么。 在清徽宗一百多年,就算城里进了再厉害的妖魔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等阵仗,宁诗玉回过头,一脸苦相地望着云澈,轻声道:“他们好像是清徽宗的,不会是来抓我们的吧?你不要丢下我,咱们找个地方躲一躲。” 云澈道:“方才那座楼。” 既然已经全城搜查,这时候投宿人家和旅店都不安全,唯有那座隐于闹市无人打扰的神秘小楼,才是此时最安全的地方。 云澈和宁诗玉一路小心谨慎地走走躲躲,避开了好几路搜查的仙修,方才回到先前那座小楼。 先让宁诗玉进了门,云澈确认一遍门外无人偷|窥后,轻轻关上一楼的大门,和宁诗玉一起上了二楼,又将二楼的大门闭好,唯一的窗户也关上。 既然这座小楼是凡人朝拜之处,必有敬畏之心,冲着楼梯上那块“禁入二楼”的牌子,也不会有人上来。倘若有仙修搜查,这小楼逼仄,上来的人也不会太多。 云澈在二楼转了一圈,最后在二楼大门外下了一个小小的屏障。这样即使有个别仙修上了楼来,自己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在有人进入发觉自己和宁诗玉藏身此处之前,可以有充分的时间脱身离去。 这座小楼的二楼也不大宽敞,只有之前和凌尘朔打了一场的大堂,和右手边连通的一间小房。小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摆着一张雕花木床。而外面的大堂,由于之前的大战一场,已经乱七八糟。 云澈摘下斗笠仰置于神台上,拾起地上的一把碎布绑在一起束紧,再将宁诗玉的长剑摁了进去,权且当做一根扫把兼拖把,将大堂里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 要是换成别人这么对自己的本命剑,宁诗玉早就冲上去暴打了。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宁诗玉竟然觉得自己的剑能被他这样用,是自己这把剑的荣幸。 方才还一片狼藉的大堂,转眼竟被打扫得纤尘不染。面对眼前这个上能降妖除魔,下能打扫卫生的居家好男人,宁诗玉惊讶得目瞪口呆,忍不住缠着云澈吹捧了他一下午。 暮色渐降,小楼里一片昏黑。 自从打扫完房间后,云澈已经在那少年坐过的神台上闭目打坐了一整个下午。一轮周天运转过后,睁开双眼,方才发觉夜色已近。 云澈转头看到宁诗玉还在身旁,道:“进去休息。” 闻声,百无聊赖地仰面躺在云澈身旁不远处的宁诗玉坐了起来,问道:“那你呢?” 云澈道:“我就在此处。” 宁诗玉道:“可是留你在外面我不放心啊……” 云澈垂眸看了看被自己整整齐齐收拾到角落里的那几条锁链,道:“你可绑我。” “哎呀你在想什么!”宁诗玉使劲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师尊这个人宁诗玉再了解不过,就是自己觍(tian)着脸凑到他怀里他也不会碰自己一下。他这么好一个人,自己不对他图|谋|不|轨就不错了,他怎么会觉得自己在担心那种事…… 宁诗玉咬了咬唇,对云澈道:“我才不是说的那个不放心!我是说万一有人进来了!……还是你到里面去吧。” “而且……”宁诗玉小心翼翼地看了云澈一眼,道,“我可没有法力全失,我可以保护你的!” 云澈微微一怔,道:“恢复了一点。” “我和你说你现在这个状态,你就不要嘴硬……” 宁诗玉话未说完,云澈忽然道:“门外有客。” 听了云澈的话,宁诗玉连忙按住手中的剑,猫着腰轻轻埋伏到了门后。 门外,一名黑衣少年静静伫立了良久,透过雕花木门镂空处糊着的细纱,隐隐望着端坐神台上挺拔的身影,按捺不住心中狂喜,一只手按在门上想要推开,又轻轻放下。 终于找到他的踪迹,却不知道如何面对。若是就这样进去,恐怕他又是动手和自己打一场。 想起十七年前那满眼鲜血,凌尘朔已经怕了,这辈子说什么也不会和他动手了。可是,他不会相信自己,不会心甘情愿和自己走,也不会允许自己像宁诗玉那样跟在身边。 黑衣少年的目光微动,身形忽然消失。地上,多了一只毛色纯黑的猫。 黑猫轻轻抬起爪子,悄悄将小门推开一条缝隙,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虽然是一只小猫的模样,脚步也轻轻的,却每一步都充满了仪式感,走路的气势比老虎还要威严。 黑猫方才步履庄严地走进门,突然只听头顶一声大喊,是宁诗玉疯了一般快乐的声音:“师尊!有一只猫!!!哈哈哈!!!” 宁诗玉在黑猫面前俯下身,冲着它招了招双手,咧嘴笑道:“小猫咪!嘿嘿嘿……” 黑猫:“……” 云澈:“……” 黑猫在宁诗玉面前警惕地停下脚步,银灰色的猫眼中满是无情的戒备,毛茸茸的小脸上,写满一脸的冷漠与鄙夷。 宁诗玉才不管黑猫有什么想法,伸手就去捉猫。 猫灵活地跃开三步,跳上神台,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以示警告。 “莫动。”云澈对宁诗玉道,“它会……” “啊!嘤嘤嘤……师尊!它挠我!” 云澈抬起头,只见一瞬的功夫,宁诗玉的手背上已经多了三道长长的血痕,怀里还紧紧抱着一只死命挣扎的黑猫。 云澈垂下眸子,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刚才想说的就是——“它会挠你”。 黑猫在宁诗玉钢铁一般的臂弯间挣扎无果,一双浅银灰色的眼睛生无可恋地望着云澈。 云澈垂眸看了看宁诗玉怀里那只猫,道:“它似乎不喜。” “没关系的。”宁诗玉抬手摸了摸猫头,道,“反正它跑不掉!小猫咪嘿嘿嘿!” 云澈道:“毛脏。” 黑猫微微睁大了眼睛,一脸哀怨地望着云澈。知道你爱干净,为了来见你,刚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清洗了三遍,竟然还是被嫌弃了? “猫咪都很爱干净的,它们经常给自己舔毛洗澡,一点也不脏。”宁诗玉抱着黑猫,把猫头凑到了云澈的手底心,道,“师尊你摸摸就知道了,小猫很可爱的,你摸一下保证也喜欢。” 云澈刚要拒绝,手底就心被塞进了一团柔软的绒毛。 云澈只觉手心痒痒的,忍不住在那只刚才还被自己说“毛脏”的猫头上,轻轻摸了一下。 好柔。好软。 云澈心里的某根弦像是被轻轻撩|拨了一下。 黑猫微微眯起眸子,伸直了脖子凑到云澈手心,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呼噜呼噜”的声响。[1] 宁诗玉突然把黑猫从云澈手底心抱开,大喊道:“师尊撸猫要小心!它刚才就是发出了这种声音,然后挠我的!!!” 黑猫:???你和他能一样??? “没事。”云澈向宁诗玉伸出一只手,淡淡道,“给我。” “这只野猫有点凶,您要小心点哦。”宁诗玉小心翼翼地把黑猫放进了云澈的手心。 云澈一手托着黑猫,小心翼翼避开了与猫的身体接触,只是捧着猫毛密实的腋下,将猫轻轻放到了自己面前。 这回黑猫没有跑也没有挠人,竖着尾巴贴在云澈的脚边走了几步,找了一个脑子的位置,轻轻趴在了云澈的脚边。 云澈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猫背上漆黑的绒毛,触感十分细腻柔软。 黑猫对云澈的抚摸很是受用,在他面前轻轻翻了个身,打开自己的四条腿,主动把自己肚肚上更加柔软的绒毛露给了云澈。 云澈一手轻轻按进它胸前的长毛里,却微微虚着手,没有贴到它胸前的肌肤。长长的胸毛蓬松柔软,被猫毛包裹的手温暖而舒适,犹如抚摸着天边的一朵轻云。 突然,宁诗玉发出了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惊呼:“师尊!小黑是个男猫!你看它的鸡|鸡!!!好大啊,还是竖起来的!!!”[2] ———— [1]猫猫“呜呜呜”的时候是警告,“呼噜呼噜”的时候其实是很舒服。 [2]我观察了一下我身边的猫咪仰躺着好像看不到鸡|鸡的亚子,假装攻的鸡鸡|太大了,所以能看到吧qaq(捂脸)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白衣绝世4 突然,宁诗玉发出了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惊呼:“师尊!小黑是个男猫!你看它的鸡|鸡!!!好大啊,还是竖起来的!!!” 听到宁诗玉的话,四脚朝天、一脸享受地仰在云澈面前的黑猫突然身形一僵,连忙一翻身坐了起来,抬起一只前爪捂住了毛绒绒的猫脸。 云澈的手尴尬地僵在了猫眼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宁诗玉指着黑猫爆笑起来,道,“师尊小黑是一只猫精诶,他还会害羞,他害羞了哈哈哈哈哈哈……” 黑猫抬起头,微微眯起眸子,一双冰冷的银瞳望着宁诗玉,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呜”声。 云澈僵在半空的手微微收拢,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轻轻挠了挠黑猫的下巴,不冷不淡地问道:“生气了么。” 黑猫微微抬头,侧首蹭了蹭云澈的手指,抬起前爪把云澈的手一把抱住。 肌肤一瞬与猫没有长毛的小肉垫相碰,是实实在在的温暖而柔软,云澈微微一怔,连忙将自己的手从猫爪中抽|出。 “连猫都和我抢师尊。”宁诗玉的鼻子里吸了吸气,微微撅起嘴,冲黑猫吐了吐舌头,道,“不肯给我抱抱,还妄想粘着我师尊。看到没有?师尊他才不稀罕给你碰呢。” 听了宁诗玉的话,黑猫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瞄了云澈一眼,伸出一只爪子,用软软的肉垫按了按云澈的腿。 云澈:“……” 确定云澈不会把自己推开以后,黑猫小心翼翼地抬起爪子,轻轻踩上了云澈的大腿。四只脚都站定后,黑猫的身体轻轻往下一坐,尾巴一卷,整只猫都满足地窝到了云澈怀里。 然后,黑猫懒洋洋地抬起眸子看了看宁诗玉,满眼都是挑衅之色。 宁诗玉指着黑猫大叫道:“师尊这只猫它欺负我!!!它瞪我了!!!它挑衅我!师尊啊唔……” 宁诗玉话还没喊完,两片嘴唇突然粘在了一起,说不出话来。 云澈道:“该睡了。” 宁诗玉一脸委屈地望着云澈,点点头:“唔唔唔……” 云澈淡淡道:“进去吧。” 宁诗玉不甘心地冲黑猫“哼”了一声,关门进了房间。 入夜的延陵城依旧人流不息灯火璀璨,繁华的声音都被云澈的禁制隔绝在紧紧关闭的小窗之外,唯有关不住的灯火,隐隐约约透过小窗上糊的纱布,照进阴暗的小屋里来。 黑猫悄悄抬起眸子,望着被自己毛茸茸的小身体压着的那个人。 他端坐神台,双目微合,昏暗柔和的光线轻轻打在他的身上,雕花窗格的轮廓斑驳陆离地映着他的脸,长长的睫毛下映一片墨色清影,挺拔的鼻梁下,薄唇轻抿。好似冷月穿过清疏梅枝,倒影在晶莹雪地上淡淡的梅花影子。 三百年间,他就是这天上地下唯一的神明。过去是,如今依然。 忽然,那位神明睁开了眼,垂眸向卧在腿上的黑猫身上看来。 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黑猫慢慢地抬起了头,银灰色的双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云澈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双眼,企图从他清冷的眼神中捕捉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 遗憾的是,那一双浅若琉璃的眸子一如既往,像是一江苍茫风雪,清冷里读不出分毫温暖或是感情。 就这么四目相对了许久,一只手掌轻轻落在了猫背上,顺着柔软的长毛轻轻抚过。 黑猫微微眯起眼睛,控制不住自己的喉咙里不断发出低低沉沉的“呼噜呼噜”声。 忽然,黑猫的身子一轻,被一只手轻轻托了起来。 云澈把黑猫抱在怀里,一手隔着毛轻轻捉起它的前爪,抬起它的一只爪子,细细瞧了瞧它的肉垫。 ——没有溃烂。 云澈又检查了黑猫的另一只爪子,也没有溃烂。 也许是猫与人体质不同,与寒山血玉接触并不会肌肤溃烂? 云澈微微松了一口气,轻轻搂着黑猫,肌肤相贴之处只觉又温暖又柔软,不禁心中一动,垂首把头埋进了柔软的猫毛里。 黑猫微微瞪大了眼睛,被云澈这前所未有的主动惊得不敢动弹,生怕一动便惊扰了这份突如其来的幸福。 黑猫的胸口剧烈地起起伏伏,一颗心“砰砰砰”地疯狂乱跳,几乎快要从胸口蹦了出来。 沉寂许久后,只听耳边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 黑猫竖起耳朵,尖尖的双耳微微抖了抖,努力想从那一声长叹里,分辨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 可是,半点也读不懂他的心。 他是伤心了?难过了?还是累了?或是孤独了?或是落寞了? 黑猫的脑海里紧张地闪过好多猜测,可是问不了他。即使问了他,他也从来不说。 黑猫不知该如何安慰,抬起头用自己毛茸茸的猫脸轻轻蹭了蹭云澈的脸。 暖暖的,软软的,毛茸茸的,是云澈从未体会到过的感觉。 云澈心头一颤,轻声道:“谢谢。” 听到云澈说“谢谢”,黑猫微微怔了怔,鬼使神差地转过头,猫嘴在云澈的脸颊上迅速碰了一下,立刻心虚地转回脑袋,一颗心在胸膛里跳动不止。 亲……亲到了? 肖想了三百年都得不到的东西,就这么……亲、亲到了? 软软的,有一点冰凉……还有一点淡淡的崖柏香…… 黑猫一瞬间沉醉了,昏头昏脑地找不着北,激动得差点化成一滩水,心神骀荡地瘫在云澈怀里,魂不守舍地懵了好久好久。 忽然,黑猫听得头顶响起一个声音,清冽得好像冰河里的残雪。 云澈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音量,轻声道:“今天,在这个地方,我遇见了一个人。” 听到云澈提起自己,黑猫的一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云澈沉默了良久,好像在思索什么,忽然转而道:“我害了他。” 黑猫一怔,轻轻地摇了摇头。明明是我害了你啊。 云澈微微蹙眉,似乎又思索了一阵,轻叹道:“若非他,险些命丧于此。” 听到云澈说到“险些命丧于此”六个字,黑猫的心口猛地一跳。 这种话若出自他人之口,或许有夸大之嫌。但他向来有一说一,他说“险些命丧于此”,便是真的危险万分。若是今天自己没有挡下那一刀……黑猫简直不敢想。 然而他虽然这么说,却并不代表对自己还有什么感情。黑猫知道他一向只是有事说事,说的话从来不带丝毫情感,要是自己想入非非,就大错特错了。 还是得小心试探,弄清楚他心里对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云澈把黑猫搂在臂弯之间,用左手轻轻撩起覆盖在右手臂上的袖子,露出一截手臂。 那一截手臂肌肉匀实、线条流畅而充满力度,却不复黑猫印象中那白皙如玉肌理细腻的模样。眼前的手臂上,暗红的血肉翻卷,无数新旧伤痕交错,斑驳而且狰狞。 黑猫的猛得瞳孔一缩,连呼吸都滞住了。 云澈并没有注意到黑猫的反应,垂眸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 十七年前身死后,便是司命也无法凭空造出一具躯体,于是将云澈的魂魄送入寒山血玉。寒山血玉可依魂魄化出人的本来面貌,相貌与原身无异,暂将魂魄寄居其中可吸收灵力助益处修行。 但以此玉为躯体,一旦受伤,便是玉碎难补,伤口永不愈合。耗到最后,难逃一死。这十七年间虽慎之又慎,然而法力全失不比当年,在危机四伏的修真界,不可能会不受伤。 今天那场打斗只是添了几道小伤,不算要紧,云澈看过之后,不动声色地将袖子轻轻放下。 黑猫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今天自己对他干了些什么?!那些个不长眼的蠢货伤到他了吗?!为什么自己总是让他受伤?! 他手臂上这么多伤都是怎么弄的?身上其他地方应该也是这副模样吧?这些年他法力全失受了多少人欺负?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找到他好好保护他?! 黑猫不动声色地从云澈怀里钻出来,跳到云澈身旁的石台上,安安静静窝在了一边。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实在是下不去脚压了。自己踩到他的时候,他抱起自己的时候,都是很痛的吧? 他自己伤成这样,先想到的竟然是看看自己的爪子有没有因为和他接触受伤溃烂?! 就像当年为救自己挡下那一记灭神锥一样,他承受的一切永远一点也不会写在表情上,更不会说出来。黑猫后来听人说起,灭神锥入体三百年,连活着都是个奇迹,他却是三百年来风轻云淡,如同无事发生。 不到轰然倒下那一刻,绝不会承认自己撑不住。他到底要一个人硬撑到什么时候? 黑猫一瞬间恨不得立刻现了人形将他带回去关起来,好好治一治他满身的伤,以后不许他一个人出门,不给任何人碰他的机会。 可是……黑猫的前爪微微收紧,他不会愿意,只怕硬来会让他受到更多伤害。 云澈见黑猫又窝到了脚边,只道它不喜欢被人抱在怀里,也不勉强,正要继续闭目打坐,忽然听得门外一阵嘈杂声响。 因为不喜街上嘈杂,云澈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但为了及时察觉有人靠近,云澈特意没有把楼道的声音隔绝。 那声音是从楼道里传来的,踢踢踏踏的,楼梯上的木板都被踩得咯吱作响,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说你没钱装什么阔?非要住延陵城最好的客店,才住了三天还倒欠了人家十个下品灵石,还是老板娘好心给免了,要不然还得吃一顿官司!”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这下倒好了,身无分文,连最便宜的客店都住不起了!” “呜呜呜……”只听那女人哭起来,继续喊道:“大半夜的丢人现眼被赶出来到大街上,就找了这么一个鬼地方,让人怎么睡?!” “烦死了你这个女人给我闭嘴!要不是你自己娇生惯养非要吃最好的用最好的至于到这个地步吗!你自己不想住那个客店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大吼道,“再在我耳边嘤嘤嗡嗡乱叫,我就把你从这个楼上丢下去!!!” “呜呜……凶我?!你这个死男人,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对我的!你以前可不会这么凶我的!” 楼道里响起重重的“砰”一声,只听那女人的声音喊道:“我本来在福安待得好好的,要不是你说延陵城南的什么河边有什么开天符的碎片,收回去炼成法器在修真界所向无敌,非要拉着我来找,我会千里迢迢地跟着你过来吗?!” “怎么?现在嫌弃我太会用钱了?!” 听到那女人口中的“开天符”三字,云澈微微眯起了眸子。 三百年前,云澈修为登顶之时,曾感知自己原生的世界与这方世界的联系,耗费百年修为制成开天符企图破开两重世界的隔绝回到现代,被司命发觉后炸了个稀烂,碎片如流星飞溅不知溅落在了多少地方。 那夜整个十三洲的凡人都在仰看灿烂壮观的流星雨许愿,云澈的心也随着流星粉碎了。 因为怕云澈再度企图破开两重世界,所以之后司命抛出灭神锥锁了云澈三成法力,完成任务后更是让他法力全失,说这些便是违抗天命的代价。 听到有人提起开天符的碎片,云澈原本波澜不兴的心头一瞬又有了起伏,凝神屏息更加仔细地听了下去。 然而那两个人并没有继续说起与开天符有关的东西,整个楼道里噼里啪啦的扭打和撞击声,以及互相谩骂的声音。 云澈身旁的黑猫不耐烦地站了起来,高高竖起身后长长的尾巴。师尊今天已经够累了,楼道里那两个蠢货,要打扰他到什么时候?万一把外面巡查那些仙修招来,师尊就更休息不好了。 黑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从容地迈着轻盈的步伐向楼道里走去。 不过几时,楼道内便没了声响。 自从发觉那两个人只是一味打架没谈论什么有用的信息后,云澈便一直闭目凝神不再听那两人的声音,甚至没有注意那两个人是几时安静的。 一整晚,云澈脑海中满是楼道里那男人说延陵城南河边开天符碎片的事情,一大早便醒了过来。 大概是怕云澈会丢下自己一个人跑了,宁诗玉也起的很早。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出了门口,只见大街上围了一群人,正对着地上指指点点。 宁诗玉爱看热闹,走过去拨开人群,只见地上躺着一男一女,都是鼻青脸肿的模样,生前显然经历了一番激烈的互相殴打。而胸前则是一模一样的两个大血窟窿,内脏已经被全部掏空,暗红的血淌了一地。 路人叽叽喳喳道: “这一男一女昨天打起来了,在灵感庙里打得可凶了,我住在对面都听到了。” “竟然敢去灵感庙里打架,也真是活腻了,肯定是外乡人吧。” “你说听到他们在灵感庙里打的架?尸体怎么会在这里,路上也没血啊……” “千真万确可不就是他们俩,昨晚我在对面楼上,看着他们赶死进了灵感庙。穿得一红一绿的一对男女,还是两个外乡人……” 原本离人群三步之遥的云澈,轻轻走到了宁诗玉的身后。 “师尊。”宁诗玉回过头来,向云澈轻声问道,“您觉得,是不是凌尘朔干的?” 云澈:“……” “昨晚楼道里有两个人打架,我也听到了。”宁诗玉道,“那两个人打得好凶,我本来想下去看看,又怕暴露了我们的行踪所以没有出去。” “后来突然就没有声音了,如果他们俩是活着打闹到街上来的,声音应该是渐渐轻下去,而不是突然没有声音。而且,今天楼道里整整齐齐连打闹的痕迹都没有……” “您看这两个人都被挖光了内脏,一定是凌尘朔先挖了他们的内脏吃,然后把他们拖了出来,再把路上的血清洗干净了。” “不过……”宁诗玉使劲拽了拽自己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蹙眉思考道,“如果真的是他的话,他怎么没来找我们俩麻烦呢……” 神探上身的宁诗玉正各种分析和排查凶手,就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云澈淡淡道:“自有人查,走吧。” 宁诗玉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看那两具尸体,还想和云澈争取再说几句,却见不远处走来了十几个仙修,方才醒悟过来云澈说的“自有人查”,估计是早已看到了那些仙修。 如果此时两人一起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走,一定会引起怀疑引来更多追捕,宁诗玉连忙走上前两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边的视线,轻声道:“师尊快走,我去对付他们。” 宁诗玉话音未落,只听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男子的声音,道:“小师妹!是你吗!” 宁诗玉赶紧又推了云澈一把,道:“三师兄来了,师尊您快走啊!我对付他。” 云澈岿然不动。 这些清徽宗的仙修都听说宁诗玉身旁有个妖人,带着斗笠看不见脸,眼前应该正是宗主下令要抓的那个,连忙将两人一起围了起来。 须臾,包围圈被让开一条道路,一名金衣仙修从容走上前,看见果然是宁诗玉,惊讶道:“小师妹?!” 宁诗玉张口就骂,道:“去你妹的小师妹!师尊都被你们害死了,你们还有什么师妹?!” “我……”徐瑶臣噎了一下,沉声道,“小师妹,师尊是被白千寒害死的。” 云澈:“……” “所以你现在这是要干嘛?”宁诗玉抬起头,不满地瞪着眼前的金衣仙修,道,“路上死了两个人又不是我杀的,你们围我干什么?想像逼死师尊一样逼死我吗?” “小师妹,这两个人,当然不是你杀的。”金衣修仙手持长剑,目光森然落在了云澈身上,冷冷道,“不过你身边这位,就不好说了。” “你放什么狗屁。”宁诗玉挡在云澈的面前,生怕被金衣仙修看出了什么,干巴巴地冷笑道,“那两个人是昨晚死的,我和他……昨晚一直在一起呢。” 宁诗玉说完这番话,自己心里都觉得有一点奇怪。 果然那金衣仙修微微瞪大了眼睛,气得微微颤抖的指尖指着云澈,咬牙道:“你……你们……昨晚……” “不不不……不是……”宁诗玉抬手捂住了脸,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证明这两个人不是他杀的!” 金衣仙修微微松了口气,十分敷衍地冲云澈微微拱手,道:“这位道友,有人在清徽宗告你在一家延陵天目湖茶楼出手伤人,今日你又刚好在凶案现场,实在太过蹊跷。请问你是否方便和我们走一趟,说几句话?” 云澈默然。 三徒儿徐瑶臣,太过熟悉,一开口就会被认出声音。 宁诗玉知道云澈不能开口,连忙替他解释道:“我这个朋友,他是个哑巴!” 云澈:“……” 徐瑶臣道:“既然如此,同意你就点个头。” 宁诗玉问道:“那要是不同意呢?” “不同意?呵。”徐瑶臣冷笑一声,按住了手中的剑,冷冷道,“不同意,也得同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白衣绝世5 “不同意?呵。”徐瑶臣冷笑一声,按住了手中的剑,冷冷道,“不同意,也得同意。” 云澈:“……” 周围的十几名仙修纷纷出剑对准了围在中间的人。 宁诗玉心中一急,张开双臂挡在云澈身前,脱口而出道:“三师兄,师尊要是知道你这样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弱男子’,他老人家得有多生气你知道吗?” 刚才还不承认自己的小师妹突然叫了一声“三师兄”,徐瑶臣微微一怔,正色道,“小师妹!如果我们放任妖魔行凶,师尊才会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宁诗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的那位,“九泉之下死不瞑目”的师尊,轻声道:“师尊,这个人他脑子有病,直接打吧?我们俩应该打得过他。” 一个徐瑶臣自然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云澈曾经制定过一项外出追捕时的制度,叫九面围攻。所有追捕的队伍都在互相联系之中,不论哪一方在哪里遇到困难,只要发出信号,就会立即有就近八方前来救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正好坑到了自己。 云澈垂下眸子。就算能打败徐瑶臣,后面只会招来更多更难对付的麻烦。 街旁小楼的房顶,一名黑衣少年懒洋洋得躺在屋脊上,翘着一条腿,浅金色的阳光轻轻洒在他周身。少年微微眯着眸子,认真地看着街上那个戴着斗笠的人。 一道半透明的鬼影跪在黑衣少年面前,大概是由于吃了人内脏的缘故,半透明的身体里还可以看到血淋淋的新鲜内脏,半透明鬼影不停磕头求饶,道:“小的就想快点长出新的身体一时贪嘴,不知道尊上昨晚从楼里扔出来的两个仙修不能吃,求尊上大发慈悲,不要把小的交给那些仙修……” “那些仙修的手段那么狠毒,落到他们手里一定会受尽折磨……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尊上看在小的忠心耿耿的份上……” 黑衣少年不耐烦地一抬腿,一脚把那个半透明鬼影从楼上踹了下去。 吃不吃人他不管,让师尊背锅可不行。 “砰!”半透明的鬼影摔在了小楼前的街道上。 听到异常的声响,街上看热闹的人、清徽宗那些仙修、宁诗玉和云澈全都回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灵感庙小楼前的地上,扑着一个半透明的人形,半透明的躯体中还能看到血淋淋的内脏。 “啊!妖怪!”围观群众全都尖叫起来,连忙四散逃了。 那半透明鬼影一抬头见了徐瑶臣,吓得浑身一抖,连忙从地上跳起来转身就往黑暗的小巷子里逃,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了路边阴暗狭窄的巷道中。 徐瑶臣看了一眼云澈,放下手中的剑,道:“追!” 将云澈包围的其他仙修连忙也放下剑,随徐瑶臣追入了小巷,只留下两名仙修还立在原地。 宁诗玉看了他们俩一眼,故意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不去追?” 那两个仙修面面相觑,答道:“景瑶君让我们留下,请仙子和您的朋友回宗门坐一坐。” “嘿,我看你们两个是新来的吧,师姑今天让你们长长见识。”宁诗玉见这两名仙修年纪不大,应该是新入门的弟子,微笑道,“你们知不知道咱们清徽宗有个好东西?” 那两名小仙修问道:“请问师姑,是什么?” “过来,我请你们吃一吃。”宁诗玉的右手故意往自己袖子里一掏,紧紧握着拳头,招招左手让那两个仙修凑过来。 那两个仙修都是刚入门的小弟子,只道宁诗玉是门中前辈见多识广,看起来长得温柔可爱,便真的凑了过去,嘴里嘀咕道:“吃?是什么好吃的吗?” 宁诗玉看准两个人的脸,一瞬间左右各出一拳,把两个人同时打晕在了地上。 宁诗玉看了看自己的拳头,笑嘻嘻道:“是什么好吃的?就是吃师姑的拳头啊,小朋友。” 云澈轻轻地摇了摇头,忽然觉得小腿肚一痒,垂眸望去,只见一只黑猫不知何时蹭到了自己的身后。 “诶?”宁诗玉低头看到黑猫,惊喜地叫道,“师尊,是小黑!” 黑猫竖着尾巴,绕着云澈的脚边,前前后后轻轻地蹭来蹭去,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云澈。 云澈垂眸看着行为怪异的黑猫,问道:“它怎么了?” 宁诗玉皱起眉头想了想,道:“我觉得,它是饿了?猫咪好像会这样和人讨吃的。” 黑猫:“……”老子才不饿。 云澈道:“先出城。” 宁诗玉点点头,低头看到两个被打晕在地的仙修,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喜道:“师尊,正好!” 宁诗玉蹲下身,一手一个拖起那两个被打晕的仙修的衣领,把他们扔进了路边小楼。扒下他们印着清徽宗金色莲花纹标记的外套,扔给云澈一件,道:“师尊委屈一下,咱们装成这两个人,就说有东西逃出去了,我们俩出城去追,这样出去省得麻烦。” 云澈垂眸看了看手中的衣服,上了楼。 不几时,两人从小楼上走了下来,相貌与晕倒在地上的两个仙修无异,虽然两人身高差了一截,一个衣服嫌长,一个衣服太短,看着倒并不算怪异。 看到从小楼上下来的两个人,方才一直蹲在小楼门口看门的黑猫微微眯起眸子,站起来向云澈迎了过去。 下了楼见黑猫还在,宁诗玉眼珠一转,一把抱起黑猫跟在了云澈身边。 黑猫在宁诗玉怀里使劲挣扎着,却被宁诗玉按得死死的。 宁诗玉按着怀里的黑猫,道:“小黑,换个样子你就不认识我们了?是我们呀。刚才你不还蹭过我师尊来着。” 黑猫不为所动,还是在他怀里拼命挣扎。 宁诗玉强行抱着黑猫,和云澈一路走到了城门边。 “小黑,我知道你是个猫精,你给我听话。”城门不远处,宁诗玉先躲到了一幢房子后,和被自己按在怀里的黑猫商量道,“看到没有,等下你给我想办法逃出城门去,我们去追你。逃出去了,给你好吃的。” 黑猫面无表情,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宁诗玉转了转眼珠子,道:“如果你逃出去了,师尊也会送你一件礼物!” “师尊对不对?”宁诗玉冲云澈挑了挑眉。 云澈回头看了黑猫一眼。 黑猫睁大了一双银灰色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云澈,好像在期待着他的应允。 云澈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看到云澈点了头,黑猫银灰色的眼睛里一瞬光华熠熠,从宁诗玉的怀里跳了下来,纵身便向城门口窜去。 “师尊,快!”宁诗玉冲云澈挥挥手,追了过去。 延陵城已经封了一天,许多需要进出城的凡人都已有怨言,因此此时城门并不关死,而是严密盘查,允许凡人出入,但是有几十个仙修守着,谨防可疑人物。 守着城门的仙修只见迎面冲过来一只黑猫,先愣了一瞬,立刻本能地出手阻拦。那黑猫纵身一跃,竟是一人的高度,十分灵活地从两个守门仙修抬起的手臂缝隙之间跃了过去。 黑猫跃过那两人的一刹,宁诗玉故意粗着嗓子大喊一声:“抓住那只猫!” 待守门的两个仙修重新回过神来时,黑猫早已不见踪影。 “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宁诗玉把双手叉在腰间,故意趾高气昂地扯着脖子骂道,“这么一个妖怪你们就让他跑出去了,你们俩是死的吗!” “我们不是出手拦了吗,可是谁知道那只猫能这么狡猾,就那样溜出去了?!”一个守门仙修不服气,看着宁诗玉道,“再说了,我看你们两个不是追了一路了,自己不也没抓到吗?还好意思说我们?” “去你的。”宁诗玉一把推开那个辩解的守门仙修,回头对云澈道,“老白,快去追,追不回来景瑶君一定会扒了我们的皮的!” “你们两个,好运吧。”守门的仙修幸灾乐祸地对宁诗玉挑了挑眉,道,“那只猫看着怪厉害的,还跑出城去了,估计很难找得到。” 宁诗玉和云澈没有答话,穿过那两个守门仙修之间便跑了出去。 跑了大约三里路程,在一条岔路口前,确定没有人识破追上来后,宁诗玉“哈哈哈”地捧腹大笑起来,扯了一把自己的脸,扯下来一手碎布条,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云澈也抬手撤去了脸上的障眼法。 “师尊哈哈哈哈哈哈……他们太好骗了哈哈哈哈哈哈……”宁诗玉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差点笑了出来。 云澈脱下身上那件不合身的外套,随手一掷,正好挂在了左边岔路的树枝上,看了一眼右边的小路,道,“事将败露,瑶臣必追。这边走。” “诶,师尊。”宁诗玉抬头看了看被云澈挂在了树枝上显眼的外套,道,“您这样太明显了吧,这样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是故意挂上去引诱他们去左边,他们肯定是往右追啊。” 云澈道:“瑶臣多疑,必行左道。” 过去百年云澈的判断从未出过差错,宁诗玉早已习惯了毫不怀疑师尊的任何判断,便抱起地上的黑猫,跟着云澈往右边的岔路走。 …… 一个时辰后的岔路口。 一名少年仙修看了看挂在左边大树上迎风飘扬的衣服,十分自信道:“景瑶君,那两人把衣服挂得这么明显,肯定是想引诱我们往左边追。他们一定是往右边去了!” 徐瑶臣不屑地冷笑一声,道:“呵,故意在左边树上把衣服挂得这么明显,生怕我不知道他们是故意挂的。” “连你们都看出来了他是故意的,他分明是在故意引诱我们以为他们走了右边的路。” “我,偏要往左追!” “还是景瑶君细心。”那名仙修点头感叹道,“晚辈自愧不如,受教了!” …… 沿着右边的岔路走了一个多时辰,一路上草木丛生,荒无人迹。又翻过了一座高山,两人方才在群山环抱之间发现一个乡下小镇。 下山进入小镇之前,云澈从腰间的储物袋中取出了收好的斗笠,将那带着白纱的斗笠重新戴上。 “师尊,这种小山村里没有人会认出你的。”看着云澈认真地重新把斗笠戴上,宁诗玉打趣他道:“您戴这个是不是怕自己长得太好看,被山里的什么山大王看上了抢回去?” 云澈:“……” 被宁诗玉摁在怀里的黑猫微微眯起眼睛。谁敢???!!! 虽然云澈没有回应,宁诗玉却过足了嘴瘾,继续道:“师尊,我怕叫你师尊一路上会遇到诸多不便,尤其是万一被什么人认出了我……要不在有人的地方,我就叫你哥哥?” 宁诗玉这番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云澈道:“嗯。” 听了宁诗玉的话,黑猫的喉咙里发出了几声低沉的“呜呜”声,似乎是在强烈抗议。 宁诗玉得了云澈的允许,美滋滋地摸了一把猫头,对怀里愤懑不满的黑猫道:“小黑乖啊。” 黑猫使劲挣扎起来,却被宁诗玉贴着胸口抱得更紧。宁诗玉满脸欢乐地抱着黑猫,哼着小曲子,跟随着云澈的脚步,一起下山走向群山环抱之中的小镇。 小镇中心有个小小的集市,卖的东西不多,都是些日常百货和普通的吃食,集市上人比起城里也不多,但在小小的乡镇里已经算得上热闹。 路边有个早餐店,因为已经到了巳时,基本上已经快歇业了,店门半开,店里光线昏暗,一个人也没有。 宁诗玉已辟谷不需要吃东西,但是怀里的小黑猫还是需要喂一喂的。 云澈这具身体不比原来,需要些能量的补给,偶尔也得吃点东西。 两人在路旁的早餐店里坐下,云澈从宁诗玉怀里接过黑猫,轻轻放在桌上。 见有人进来了,早餐店老板连忙把半开的店门完全打开,让光线能更多照进店内,但店中仍然有些昏暗。 黑猫蹲坐在桌上,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冰冷的银灰色眸子里一副睥睨众生的模样。 “好漂亮的一只黑猫啊。”店老板把一盘肉包子放在了桌上,笑眯眯地看了着站在桌上的黑猫,道,“这身纯黑的皮毛,这双眼睛的颜色,啧啧……你们这猫,卖吗?” 宁诗玉一把抱住了黑猫,将整个猫都摁在了怀里,只露出一截长长的猫尾巴在外面,不假思索道:“不卖!” 店老板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眯起眸子直勾勾地看了一眼黑猫那一截甩来甩去的长尾,还是转身走开了。 店老板离开后,黑猫才好不容易挣扎着从宁诗玉怀里钻了出来,十分警惕地走到桌子的另一角,找了个离宁诗玉比较远的位置,蹲坐在了云澈的手边。 云澈从盘子里拈起一个包子,轻轻撕开,把内里的肉馅儿轻轻送到了黑猫的唇边。 黑猫本不需要进食,垂首轻轻嗅了嗅云澈手中的肉馅,轻轻吃了一小口。 这是他第一次喂自己吃东西……黑猫微微荡漾了心神,只觉得这山村小店里的包子馅儿比平日里吃的山珍海味要好吃万倍。 黑猫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认认真真地把云澈手中的肉包子馅儿吃了个干干净净。顺便不动声色地悄悄舔了舔他的指尖,再小心翼翼抬起眸子看了一眼云澈的神色。 云澈只觉指尖湿湿的,痒痒的,不觉微微勾起了唇。 虽然隔着一层白纱,却隐约能看到云澈勾起的唇角,恍如举世风华都绽放在了他的唇畔,黑猫的四条腿猛然一绊,差点没站稳一头晕死过去。 他很少笑,三百年来笑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可是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好像宁静雪夜里一弯冷月斜照梅花,美好得能让人昏了头,迷失了方向。 黑猫站起来,慢慢地走到桌上的盘子前,低下头轻轻嗅了嗅盘子里剩下的肉包,抬头满眼期待地看看云澈。 如果吃一个就能舔一次手指,甚至还能看他笑一次,黑猫愿意今天把整家店的包子全吃光。 云澈把手中猫吃剩下的包子皮送进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咽下,方才拿起第二个包子。 黑猫眼睁睁地盯着云澈把风轻云淡地吃下包子皮,心口莫名起了一阵钝痛。 曾经他何等风光无限,高高在上受众生摩拜,不沾半点凡间尘土,几时有过这般落魄?为何这般地步他还能这样风轻云淡全无失态?造成这一切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心安理得地缠着他,甚至还受他这样照顾? 黑猫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忽然,一团香喷喷的肉馅又被送到了唇畔。 拈着那团肉馅的,是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黑猫轻轻嗅了嗅云澈的指尖,左右为难。 不吃,师尊失望。吃,自己吃肉让师尊吃皮……够混账。 “姑娘,你怎么不吃包子啊?是嫌小店的包子不够香吗?”店老板又端着一只托盘走到了桌边,笑嘻嘻地问道。 “哦。”正在观赏黑猫吃东西的宁诗玉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道,“我不饿,我就看猫吃……” “豆浆好了,还是热腾腾的。”店老板端上两碗豆浆,分别放在两个人的面前,十分热情道,“早上新鲜磨的豆浆,很好喝的。” “这豆浆啊,是本店的特色,镇上好多人一大早就过来等着喝我们家的豆浆,要是来的早你们就能看到了。你们来的晚啊,店里都没人了,不过豆浆幸好还有,二位一定要尝一尝。” “这里还有几个鸡蛋。”店老板笑眯眯地把一盘鸡蛋放在了桌上,道,“也是我们店里早餐必点!” 云澈淡淡道了声“多谢”,却是看也没看那盘鸡蛋,只是盯着面前的黑猫。只见面前的黑猫还在轻轻嗅着自己的指尖,却迟迟没有要吃那团肉馅儿的意思。 云澈道:“不喜欢?” 黑猫抬起头望着云澈,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睛。你喂的怎么会不喜欢? 宁诗玉又开始发表她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来的高见,道:“哥哥,猫喜欢吃鱼,最好还是生的那种。” 黑猫狠狠瞪了宁诗玉一眼,生怕自己那个实诚师尊真的去河边抓一条生鱼来喂给自己吃。 虽然黑猫小时候的确爱吃过那种东西,但是已经有三百年没吃生食了,现在根本就难以下咽。 云澈只道黑猫真的不爱吃自己手中的包子馅儿,便自己将手中的包子慢慢地吃了,道:“稍后去河边。” 宁诗玉正用白瓷勺子搅拌着碗里热气腾腾的豆浆,听到云澈的话,拍手叫道:“好!等下子去给小黑抓鱼吃!” 听了两个人的话,黑猫竖着尾巴在桌面上局促地来回走动,长长的毛茸茸大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 这个坑死猫不要偿命的宁诗玉……要是师尊真听了她的,给自己抓一条活鱼让自己生吞,自己该怎么勉为其难而不失优雅地硬吞下去呢? 宁诗玉喝了一口豆浆,忽然发出一声惊呼,道:“哇!哥哥,这个豆浆真的很好喝诶!” “您喝了吗?”宁诗玉转过头,见云澈还没有动勺子,十分热情地催促道,“哥哥,您快尝一尝呀。” 云澈执起一只白瓷勺子,小小尝了一口,觉得味道果真不错,便又舀了一勺,喂给蹲在面前的黑猫。 三百年了,他从来就没对自己这样亲密过。可是,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喂自己吃东西了……黑猫的一双眼睛瞪得像两只银铃,受宠若惊地盯着眼前的白瓷勺子,怔了片刻,连忙低下头去把勺子里的豆浆舔了个干干净净。 云澈又喂了黑猫两勺豆浆,恐它喝得太多胀了肚子,便放下勺子,剥开一枚蛋,把内里的蛋黄喂给黑猫。 黑猫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蛋黄,抬起头看看云澈。既然自己不吃他会失望,那就吃一小口,和他一起吃。 云澈似乎明白了黑猫的意思,自己吃了一口,再递给黑猫。 果然,黑猫又咬了一小口鸡蛋。 宁诗玉坐在一边托着腮,看那一人一猫吃鸡蛋的模样,觉得鸡蛋看起来竟十分好吃,忍不住也给自己剥了个鸡蛋,咬了两口。 味道很一般,不知道那一人一猫为什么吃得这么开心。 看到两人和一猫都喝过豆浆吃下鸡蛋后,店老板冷笑一声,回身去关上了早餐店的大门。 两扇大门一关,本就昏暗的店内顿时漆黑一片,只勉强能够辨认出人与物大致的轮廓。 宁诗玉放下手中的勺子,一手按住了放在桌上的长剑,问道:“老板,大白天你关门做什么?” “呵。”黑暗中,店老板从鼻子里笑了一声,道,“如诗剑。” 宁诗玉一惊,问道:“你竟然认识?” “大成至圣云仙师的关门弟子,怎么会不认识呢?简直是如雷贯耳!”店老板咬牙道,“想不到茅檐草舍的竟然有幸得到您的大驾光临,真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 宁诗玉道:“你既然知道是你姑奶奶,你想耍什么花招……” “呃……”宁诗玉闷哼一声,捂住了肚子,咬牙问道,“你给我们下了什么毒……” “不是毒|药,死不了的。”黑暗中,店老板阴森森的声音清晰可闻,“不过是睡上个千年万年的,就和我家阿娇一样。” “十八年前,阿娇被妖魔所伤,昏迷不醒。我背着她上望虚山去求你师尊,哦对,就是那位大成至圣的云仙师。” “我在山门前跪了三天三夜,他连见都不见,还让人把我轰了出来。”店老板的声音渐渐沉了下来,“后来,我的阿娇就再也没有醒来。” “你们这些大门派,灵丹妙药众多,却施舍别送一点都不肯。还放着这么一只黑猫当宠物养,这也太浪费好东西了……” “这只猫,可非同一般啊。通体纯黑,银灰眸,千年难得一遇的通灵黑猫……挖出它的心,定是上好的药引!” “你,不许……”宁诗玉伸出手,想把黑猫抱住,一只手僵在了半空,却“啪”一声落在了桌上,垂首晕了过去。 店老板冷冷地挑了挑唇,转过头向桌上看去。 黑暗中,两道冰冷的银光如闪电一般向身上射来。 店老板的心头一悸,随即冷哼一声,向桌上的黑猫走近了两步,宠溺道:“呵呵,小东西,撑得还挺久,真不错。” 黑猫的喉间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呜声。 “不过中了我的迷仙引,就是大罗神仙也得倒下。”店老板从衣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看着桌上的黑猫,声音都颤抖起来,“我……已经等了十八年了,阿娇……阿娇,终于可以醒过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