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张重生妃:王爷,我要休了你》 第1章 沉醉 禀紫宫醉然殿前,稀稀疏疏的翠竹立于寒风中,雪花飞舞,轻盈声声,大道两侧玉树株株,冰条雪叶,有些枝条承受不住雪的重力,吱呀一声跌落于地,地上的碎雪被砸起几点,洒在我那紫色的裙裾上。 钟离伊紧紧地拢住水色双锦鹿皮披风,寒气若刺入骨,激起了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五官都冻得紫红色,此冬,是她出生以来的十六年最冷的冬季。 作为昭国的皇后,钟离伊却要亲自来到了这个淑妃的紫玉宫,求自己的夫君--初明皇,楚商凌。 急步至醉然宫的门前,有二侍卫出手将钟离伊拦了下来,虽然口气恭敬,然那神色带着不屑的神色,“皇后娘娘,请留步,皇上吩咐过任何人在没有皇令之前不得进入。 钟离伊的心一痛,钟离氏一家五十九口的命,就完全掌握在楚商凌的手上,今日便是最后一日限期,明日正午,将于断头台,斩! 叫她如何还安心地站在远处看着他搂着别的女人寻欢作乐?叫她还如何有颜面去面对那在天牢里熬苦的亲人? “放肆!本宫乃为皇后娘娘,谁敢拦本宫,斩!” 钟离伊厉声地说道,两个侍卫脸色微沉,唰的一下,银剑出鞘,刺得钟离伊的眼睛,很是生痛。 钟离伊这个皇后娘娘,原来是如此不堪。 连两个卑微的侍卫,也敢对本宫刀剑相向! 钟离伊秀眉一挑,气得心碎欲裂,疼痛一点点地夹杂着寒气沁入了心脾。 狠下了心,大步上前,一手就握在那锋利的剑刃上,手掌一阵尖锐的刺痛,朱血洒,滴滴落地凉。 那执剑的侍卫大惊,脸色煞白,即使钟离伊是一个一夜失宠的皇后,但主子毕竟是主子,他们还是怕的。 “皇后娘娘!” 那个侍卫收回剑,钟离伊冷冷地盯了那张充满慌张的脸,大步地入了宫去。 眼前,一片轻曼粉纱飘扬,六个舞姬踩着优美无比的舞步,在殿中轻然如妖精起舞,纤腰系粉绫,丝丝缕缕随之而起舞,华丽之境,靡靡之音,令得她勃然大怒。 然,那个男人,钟离伊的男人,却抱着另一个女人调情温存,女子娇美如花,五官精致,她记得这个是刚刚进晋妃位的秀女白锦儿。 淑妃衣裳微褪,香肩玉露,一纤手勾落在楚商凌--当今为初明皇的男人的脖子上,额若红桃,笑容好比一朵正艳的花儿。 楚商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笑了起来,温软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就立刻注意到殿中的奏乐因钟离伊的到来而停下。 他抬首,见她手滴鲜血,发髻微乱,眸光明显地冰冷了下来。 淑妃见了钟离伊,并未起身行礼,在她的眼中,她或者不是一个皇后,而是一个失宠的身份卑贱的女子而已。 楚商凌,好个皇上! 你有我钟离家的扶持,这江山,原本是我钟离家的,只因父皇一子无出,只出三女,而我便是大公主。 父皇无兄无弟,江山社稷岌岌可危,欲立附马为皇,在三位附马之中选了聪明敏捷的你,久经培育,国策战略道德等等全面给予教育。只是,父皇看错人了,你暗中拉拢功名显赫将臣,暗中纳贤招良,登基后竟然恩将仇报,将我钟离一家打入大牢,而我这个皇后,如今更是没有一点地位! 眼前的那个男人,一统天下,将自私地将自己认为的后顾之忧一起斩杀,而我钟离氏,便是最重要的一家族。 钟离伊紧紧地抿着唇,冻红了的手在衣袍里紧紧地拢住披风,落在青丝上的雪花因殿中的暖气而微微地湿融化了,湿润了她的青丝,有一缕冷意,沁了入她的知觉里。 钟离伊看着那双冷漠的眼睛,殿中的暖意却暖不起她的手,她的心。 钟离伊冷傲,可是为了家人,她还是得缓缓跪了下来,头上的流苏珍珠铃铛清脆作响。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臣妾不是个爱转弯拐角之人,臣妾恳请皇上念在臣妾的份上,念在家父为国之先皇,强国富国,造福万民,请皇上放过家父一命!”她平生第一次跪下,求人。 她是昭国昭福公主,父皇的爱女,父皇一脉无单传,连个王叔亦无,所以皇位便得附马或者公主继承。 只是父皇被楚商凌骗了,楚家一直暗中图谋皇权,娶了她为后,更是以电光火石之速,斩断了父皇所有的势力! 当然,怪亦怪在父皇晚年淫乱无度,残暴无比,然,他始终是她的父皇,就算父皇该死,可是其他的五十八条人命,也不该死啊! 她们有老有幼,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也不会影响到他的大权的。 楚商凌冷冷一笑,斜睨钟离伊,“皇后,先皇为人残忍淫乱,死于他手下的冤魂无数,朕如果轻易赦免他的罪,岂不是太对不起苍天百姓了?” 钟离伊紧紧地握住拳,垂下螓首,手心处的血一滴滴地落于白玉地上,如一朵朵惊艳瞬开的石榴花儿。 “皇上,即使家父难免一死,然,钟离其他人氏,老幼妇儒,亦应该赦免他们的罪!家父的确作恶多端,然……” “来人!将皇后拖下去,以干涉政事秽乱宫闱之罪打入冷宫!”楚商凌冷喝,眼中全是冰冷的讽刺。 钟离伊心一紧,若有一道巨大的力量再次将她的心硬生生地血淋淋地撕开了! 从昨日起,她就知道,楚商凌娶她,为了皇权! 为了推翻钟离家的统治,而大婚九日,却不曾碰过她! “皇上!臣妾何来的秽乱宫闱之罪?”钟离伊杏目亦燃起了愤怒之火,冷然问道。 一股天生的傲气,从她的双眸中,凌厉流淌而出。 她是骄傲的,可是时过境迁,她在任何人的眼中,再也不是尊敬的公主,或者皇后。 “皇后!大婚之夜,你尚未落红,早就是不洁之身,如何不是秽乱宫闱之罪?”楚商凌冷冷一笑,钟离伊全身一震,含恨地看着她曾心爱的男人。 他一直没有碰她,原来是有计划的!如今反咬她一口,污蔑她是不洁之身! 呵,楚商凌,你好厉害! 钟离伊冷冷地看着那男人冷漠的脸孔,眸中全是无尽的绝望。 她只是一棋子,一夺江山的棋子。 钟离家的江山,终被楚家占为己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更何况她只是一颗棋子? 两个侍卫冲入来,一把架起了钟离伊,朝冷宫而去。 大道两边积着冰雪,大道朝冷宫伸延,路过的宫人纷纷露出嘲笑的神色。 冷宫,处处残败,钟离伊立在冷宫中,只听那两小太监笑着将门关上。 她如何是好?宫中的人全都被楚商凌换了,再也没一个侍人是她的心腹,钟离家真的要被毁于楚家的手上了吗? 钟离伊的心儿难受极了,悲从中来,胃却如排山倒海般难受,寒风呼啸,将她的手与脸庞冻得发紫。 她不能再奢望那个男人,将钟离一家放归府上。 夜暮降临,她不断思量,终于在三更之时,走出冷宫。 或者到处走走看,会有新的办法,更甚至可能遇上旧人呢? 三更之时,寒风更是若削骨削肉,钟离伊冷得抱着双臂,走到了御花园的落江桥上。 河水滔滔。 泛着一种绝望的冷光。 “那不是皇后娘娘吗?” “哪里还是呀,被皇上贬为废后了,走,别理她!”两个巡逻士兵的声音顺着冷风飘了过来。 钟离伊紧紧地握住桥栏,双眸渐渐涌出热泪,瞬间冰冷,她一悲苦女子,无权无势了,又能作甚? 何不,投入河中,死个痛快? 紫唇一抿,红颜泪先泪,钟离伊用力一翻,纤瘦的身子如同一张风中落叶,掉入那滚滚的望江河之中…… 冷水刺骨。 钟离伊只觉得全身都冰冷了,水从她的嘴里鼻子里灌入,冰冷痛苦的感觉翻山倒少而来,窒息,迷糊中,听到有人大呼。 亦,只不过是那些路人的惊叫,最终呢,她会离开这个肮脏的皇宫,和父皇母后于一起…… “哗!” 黑暗的河边上,一个人影同时跃了进去。 看热闹的巡逻兵眼睁睁地看着河面,除了波澜汹涌,倒是再也见不到什么动静。 “我看,两个人都冷死在下面了。”一个巡逻兵冷漠地笑道。 “的确如此,这天气,好冷啊,我们找个地方暖暖吧,不用管那个废后了。” 二人嘻嘻哈哈地往前走,望江河,表面一片安静。 然,在这二人刚刚一走,有人便从河里冒出来,拖着一人上岸,男人冷得直发抖,吃力地抱着那个女人,朝河岸边下走下去。 夜色浓烈,寒意深重,黑漆漆的天空,渐渐绽出一缕星光…… 京城,寒冬腊月并没有影响京城的人群,仍然是热闹喧嚣无比。 猎猎北风,雪已停了,昨日那阴霾的天空还绽出一缕光芒来,薄薄的阴云掩盖着那轮迷离的太阳。 钟离伊睁开眼睛,却看到简陋的床顶,粗糙的麻帐,光线略为暗淡,她一惊,蓦然坐了起来,房中亦很简陋,只有一四角桌子以及两张椅子,这里看起来像客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生活 这是哪里? 她明明记得自己跳入了望江河,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然,那些刻骨的疼痛,还压抑在她的胸口里,惊得她冷汗涔涔。 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小二打扮的男子走进来,看到醒来的钟离伊,笑着道,“夫人,你醒啦?你夫君一大早就走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宫里的侍卫,真羡慕娘子……”小二唠叨起来,将茶水斟了一杯。 钟离伊怔了怔,原来,是宫中的侍卫救了她。 可是,她认识的人都被楚商凌换了,怎么会有人救她? “夫人啊,要是没事儿别到外面,瞧你脸色也不好,外面也不知道闹起什么事儿来了,很多官兵在街上寻人,可是又不说是寻谁……” 小二是个热情之人,唠叨之中不知不觉让钟离伊得知了最新的情况。 “小二,如今是何时了?” 钟离伊脸色煞白,今日正午,钟离一家将会被处斩。 小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夫人,现在可是辰时。” 钟离伊正欲起床,便听到下面有士兵的吆喝声,“上面的客人全下来,我们来搜人!” 钟离伊脸色煞白,小二马上明白怎么回事,“夫人,您快从后门走,否则就来不及了!” 钟离伊听罢,便随便拎起床头的那个包裹,人到绝处,亦只能蒙求陌生人的拯助。 她踉跄着跟小二从后门逃出客栈,小二将她送到巷口,指点了一条偏僻的小路,让她从此处暂躲着。 钟离伊顺着小路,跌跌撞撞地走了好一个时辰,却见此处的确越来越偏僻,前面只有一间破旧的小庙。 她暂时栖身于此。 过了三日,包裹里的干粮吃光了,天气也蓦然变得更冷,钟离伊之前都靠着里面的干稻草取暖,如今冷风更凛冽,她不得不走出这个庙。 别人救了她一次,这或者是上天对她的眷顾。 她想活着,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然,这只是个梦。 当她走到京城,虽然发现再也没有士兵搜寻她,她对于楚商凌来说,亦只不过是个废后,她能逃生,对他的威胁根本亦不大。 这几天里,她靠讨乞为生。 寒冷无比的腊月,热闹的京城,可是却没有多少人朝她伸来援助之手。 钟离伊饿了好几天,都寻不到一分婢女的活儿,最后跌跌撞撞地出了京城,现在的她,只是一个脸上变得脏脏的男乞丐,这个冷漠又势力横行的时代,她又如何敢以一个女子的身份去讨乞? 京城百步之外,有一块洋山芋地,钟离伊不顾三七二十一,便上前去拨掉一棵,正欲挖,一个人猛然喝住她。 “住手,哪来的小偷?” 有人上前拖开钟离伊,她又冷又饿,眼前一阵晕眩,终是晕了过去。 钟离伊再次醒来,却是泡在一个热水池中,有两个小侍女为其擦身。 她怔了怔,冷漠一笑,这一次又被救回来了吗? 然,她想得太天真了。 待穿好衣袍,她才发现这衣袍乃是上等好料,一般穷人家是穿红不起的,可攀比自己于皇宫里的中等衣料了。 “艳大娘,这个姑娘洗好了!”那侍女甜甜一呼,钟离伊方发现此处,充满了胭脂味儿,门被推开了,一个约五十时年的女人风情万种地走进来,看到钟离伊便哟哟哟大叫。 “哟,看来老马真给大娘我找来了一个好闺女,还是处子呢,能卖多少钱呀!快来用膳吧,看你流落街头,处境堪怜,还是乖乖地在倚花楼里当头牌吧!” 女人走过来,拉着钟离伊上上下下打量着,看样子这女人就是这刻里的老鸨了。 有个侍女送来了早膳,钟离伊冷漠地站了起来,“谢艳大娘的好意,本姑娘不接客!” 一句话,那艳大娘脸色一变,冷笑着道,“你以为说不接就不接?像你这种人老娘我见得多了!” 她挥手,两个小侍女立刻凑上前,三人轻声商量了一会,钟离伊看着桌面的食物,硬是忍住了欲狼吞虎咽的欲望。 这里是烟花之地,青楼。 她,被卖到此处来,从此接客,卖笑,这些她从来不曾想到过的侮辱,将会从今天开始。 钟离伊愤怒地欲冲出房间,被两个侍女一把抱住了。 她可是曾经的堂堂昭国大公主。 她可是曾经的昭国尊贵的皇后! 她竟然要沦落为烟花女子? “拖住她!好个倔强的小妞,看得老娘得赶紧找个买家,小红,以翠,你们看住她,老娘去去就回!” 艳大娘冷冷一笑,扭着腰肢儿出去了。 钟离伊拼命挣扎,可是她人微力薄,哪是这两个小侍女还有门外的一个大男人的对手,没几下就累得直喘气,坐在椅上,绝望地看着外面那片暖洋洋的阳光。 约半个时辰后,老鸨领着一个七尺大汉进来,笑眯眯地道,“大爷,您要买处子,这个姑娘正好是处子,并且从来没卖过唱的,保证青楼里的人都不认识她。大爷,您瞧,这姑娘,蜂腰柳眉朱唇翠眉,肤若凝脂半里香呀!买下她一定能讨得大爷的欢心的!” 那男人一脸冷漠,打量了一下钟离伊,见她的确长得绝色,神色倔强,的确是一个初入青楼的女子。 颔首,“好吧,就这样吧,多少银子?” “五百两!”老鸨双眼放光,喜滋滋地道。 男人眉头一皱,手中突然有一尖剑突然呼啸而出,一下子抵到了老鸨的脖子上。 “瞧瞧本大爷是谁,是随便坑的人吗?”男人冷笑着道,艳大娘吓得脸色煞白,连忙赔笑道。 “大爷,您别动气,别动气,大爷,那就一百两吧,这个价钱是最便宜的了,否则您杀了老娘,老娘也没办法了呀!” 艳大娘低声哀求。 钟离伊在心底冷笑,绝望地将想逃走的念头压了下去。 这个男人看来是个会武之人,再从那气质看起来,必定是将军或者较有声誉的男人,但听他的口音,倒也不是本地人。 她一弱女子,怎么可能逃得出这个男人的手掌心? 男人脸色缓了一下,收回了短剑,哪料立于后面的两个大汉突然冲上来,男人早就有所准备,一手抓住一个男人的左手臂,咔的一声,大汉痛呼,身子如断线风筝被甩到另一个大汉的身上! 短短一招,就将老鸨的人全给扳倒。 艳大娘吓得连连后退,男人摸出一张银票摆在桌上,上前拉过钟离伊,强硬拖下去。 又饿又累的钟离伊毫无反抗之力。 成为废后的那一刻起,她已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利。 男人将钟离伊带到了一座比较偏僻的小别院里,小别院极为精致,亭阁流水,富有诗意。 有两个男人迎面而来,钟离伊饿得唇都发白了,她紧紧地抿着唇,倔强地不说一句话。 男人看了她一眼,对面走过来的赔笑男子道,“张九,你将这女子带下去,让她用一顿午膳,晚上将她送到主子那里侍候主子。” 黑衣男子连忙应了。 钟离伊麻木地迈动了步子,她的命运,从此就沦为了他人的侍妾;若那个主子看不上她,她还可能得再回到青楼…… 是夜。 寒冬,寒露重,凄草枯,星月凄然。 一玉径往院落的深处,落叶飘零,冷风肆虐,衣衫单薄的钟离伊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那个在后面的男人推了她一把,脚步蓦然踉跄了一下。 “还不快走?要是讨不到主子的喜欢,老子就将你卖到青楼去!” 男人恶里恶气地道,她紧紧地抿着唇,想到那些乌烟瘴气的青楼,哆嗦了一下。 终是走到那寝室,男人上前敲门,钟离伊愣愣地站在那里,这一刻,她逃不掉了,改变不了,什么都没有了。 七天前,她还是一名昭国的皇后,如今,却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开门的是一个年约双十二年华的俊朗的男人,目光如勾,轮廓线条硬朗有致,敞开的胸膛,晒得微红而健康的结实肌肉,一下子暴露无遗。 冷风过,她的衣袂飘飞,青丝逸起,苍白的容颜或者更像一朵残入的花儿。身上那袭柔软的笼烟色薄纱裙将我身上美好的线条勾勒出来,那男人的目光,一下子透出几分迷离。 如那个带她来此的男人之愿,今晚,钟离伊便成为了这个男人的侍妾。 堂堂昭国皇后,虽然已是一个废后--不,之前的她死了,现在的她,是重生的她。 只是,一个从小就骄傲的人儿,今晚,却要在这个男人身下,婉转承欢。 这不是她所愿的,这不是她所想的。 却,是她的宿命。 衣裳褪,残颜悲,我的头枕在柔软的纱枕上,仰望,看到那白色的纱帐微微颤抖着。 他的脸,其实很好看。 可是,瞳里却是无情和冰冷。 她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她。 明日,也许她会命丧他的剑下,又或者,被卖入青楼,又或者她的命运,发生变化…… 她的心,已麻木了,在那些黑暗的冷河里腐烂了,她瞌上美目…… 苟且偷生,亦只不过心存一份难以让她安心赴黄泉的恨,她活着,她就要向那个人,讨回属于她钟离伊的一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冷笑 男人欺身而上,冷笑地扳过钟离伊的脸,“怎么?不愿意?婊子无情……看来你的手段还是不错,故擒欲纵吗?” 钟离伊又恼又怒,“本小姐并不是青楼女子,公子若放过奴婢,奴婢感激不尽!” 男人扬眉,似笑非笑,眼中的嘲弄更浓。 “不是青楼女子,怎么等别人你的衣袍方说这话儿?”男人眼中充满了厌恶,钟离伊心一喜,连忙低声恳求道。 “这位大爷……小女子只是一无辜的被卖到青楼的,大爷行行好,放了奴婢,奴婢一定会感激不尽。”钟离伊除了求过楚商凌,也只有这个陌生的男人了。 男子明显怔了怔。 不过,钟离伊倒真的看出他对女人没有兴趣。 他冷冷地弯起嘴角,俊目微眯,翻下身子一脚将钟离伊踹下了床,钟离伊跌落在地上,摔得眼直冒星星。 一袭暖衣落在她的身上,钟离伊大喜,难不成真的碰上个好男人了,没有践踏反而放弃她? 烛光微弱,映落在她那张涂上喜色的俏脸上,仰望,却见男人的笑变得更冷血。 “张九,带她回国,这女人的个性朕喜欢,反正宫里的女人朕不喜欢,这个女人就当暖床吧!” 钟离伊顿时瞪大眼睛。 这个男人,还是皇帝? 她得当他的暖床? 门被推开了,刚刚推钟离伊进来的男人一脸赔笑,看到钟离伊坐在地上,“皇上,现在要回国?不去昭国的冰山温泉了?” 男人厌恶地看了钟离伊一眼,“有这个女人带回去,就好了。” 钟离伊一边穿衣袍,一边思量着男人的话,他自称朕,如果他真的是皇帝,怎么会跑到其他国家找女人? 皇帝要多少个女人都有,为何他说“有这个女人带回去,就好了”? 穿好衣袍,男人的目光轻蔑地扫在她的身上,“将她带下去,明日动身。” 张九连忙笑道,“好,小人将这姑娘安排住所。” “慢,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叫住了钟离伊。 钟离伊怔了一下,她钟离家,在几天前全部被抄斩,钟离家可乃为从昭国历史上消失。 她淡淡一笑,美眸中透着绝望,声音却温柔极了,“皇上,奴婢叫钟伊儿。” “带下去。”男人淡淡地看了钟离伊一眼,命令道。 钟离伊就这样又被带下去了,安排在院子北角的一个小阁楼里,这个男人身份尊贵,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要选择钟离伊。 如果真是皇上……他要什么在这里带回一个女人作为暖床? 阁楼不小,很雅致,很安静,比起青楼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好多了,钟离伊一头倒在那张铺满了锦被的床上,那么久以来,绝望的她几乎没有时间和心情入眠。 一入梦,便见那嗜血的楚商凌,钟离一家大小五十九人的血,流成河…… 惊醒,已是晨曦之时。 薄白的光芒轻轻地渗入。 钟离伊吃力地爬起来,迷惘地望着茜纱窗外面,天空竟然出奇的放出明亮的光芒,不久,便有一轮艳阳,冉冉升起。 仿佛一切的悲剧,都不曾发生。 钟离伊冷冷一笑,从今天起,她不再是以前的钟离伊,而是钟伊儿。 一个借助他人力量,欲夺回自己东西--尊严,爱,皇权。 “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皇宫里的女人们个个都皮细肉嫩,要多绝色就多绝色,皇上还是不喜欢,偏偏跑到这里来带一个陌生女人回去……还有,皇上居然也没有让那女人侍寝。其实那女人也长得不错呀,至少让男人们见了都想。” “张九,我让你跟随皇上,不是胡乱揣测皇上的心思,你不怕死吗?”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一个略有些猥琐的声音。 “是,是,李侍卫,小人不敢,小人……” “你好自为之吧!” 那冷冷的声音,钟离伊听出了是昨日在青楼将她买走的那个男人。 钟离伊更为奇怪,那个皇帝,对女人没兴趣? 钟离伊眼前蓦然一亮,瑖国的皇帝,听说当了五年的皇帝如今仍然无一子嗣,此帝封号为盛帝,民间盛传此帝手段残忍,冷血无情,却有“不举”之疾,难道那个男人,就是盛帝? 瑖国与昭国,素为联盟之国。 钟离伊冷然一笑,曾经的她是男人的棋子,如今,她亦欲让男人当她的棋子! 有人上来,乃是一眉清目秀的侍女送来了洗脸水,钟离伊草草梳洗了一番,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已然,是一个平凡的“钟伊儿”,而不再是昭国公主后来的皇后钟离伊。 到了楼下用膳,才意外地看到了昨晚那个自称朕的男人。 侍女们摆好早宴,便全数退下。 厅中只剩下钟离伊和这个男人。 男人冷冷地看了钟离伊一眼,“坐到朕身边来!” 钟离伊一怔,螓首低下,温婉地坐到男人的身边。 男人风颜玉骨,可惜他的眼神是冷的,唇边的笑亦若嗜血般残忍,那双宛如星辰的瞳映入了钟离伊那张沉静的容颜。 “怎么?昨晚还苦苦哀求,如今如此安静享受朕的宠爱,女人,天生贱。” 男人毫不客气地伸手抚在钟离伊的脸上,冰冷冰冷的,如同一块冰一般,钟离伊打了一个冷战,她轻轻地抿抿唇,温婉低声道。 “奴婢虽然不知道皇上是哪国的国君……然,奴婢以为,在皇宫里侍候皇上总比在青楼一身侍万主的好,不管皇上给不给奴婢名分,奴婢都不在乎,奴婢只需要一个安身之处,吃得饱,住得了,那就好。” 她语言诚恳,眼中的哀伤汩汩流淌,男人的手微微一颤,继而冷笑着,今天的他一袭白锦袍,一件墨色的打底亵衣,却有着精致的图案,男子的笑容略带冷血。 “女人,口不对心,说的如此,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套。不过……回到宫中,朕就看到你的真面目了。” 男人笑,亮若星辰的眸子闪闪发高,他慵懒而优雅地端起了一杯酒,轻嗫了一口,手绕到了钟离伊的腰上,搂得紧紧的。 钟离伊脸上莫名其妙地发烫。 虽然和楚商凌大婚过,可是他真的不曾碰过她,婚前婚后,亦只不过是一个温柔的眼神,却将她天真无知的给俘掳了。 男人正是瑖国的皇帝--独孤冽,虽然说是皇帝,却整天在外游手好闲,将整个皇权都交给了王爷处理的皇帝。 他天生爱打猎,更是跑到了他国来寻猎物,不过却被昭国的美景所迷惑,一路来到京城,竟然也相当无事。 他的确是有怪癖,那就是厌恶女人。 倒不是不举,而是他连碰女人的兴趣也没有。 不过,钟离伊倔强的性子,倒让他有些兴趣。 或者,是他有生以来,最感兴趣的一个女人。 钟离伊现在显得很乖巧,安静地为独孤冽斟酒,哪料,独孤冽接过酒却顺势一倾,整杯暖暖的酒便顺着钟离伊的脖子缓缓往胸流下,不多时,胸前便冰冷一片。 钟离伊打了一个冷战,仍然冷静地坐着,波澜不惊。 独孤冽咧开了大笑脸。 白闪闪的牙齿,再衬上那张俊美无比的脸庞,倒显得很阳光。 可是他的眼神,很阴霾。 独孤冽看着那张红得熟透了的脸,哈哈一笑,心情竟然有几分好,收回了手,美美地用他的早膳。 从前,一看到女人或者一碰到女人,都会有种厌恶的感觉。 甚至昨晚碰钟离伊的时候,还感觉到这女人很厌恶。 可是今日,钟离伊还是冷冷的倔强的表情,不反抗,也不顺从。 这个女人,有点不一样,不像以前的女人一见到他,都是赔笑着迎上来,刻意奉承,实是让独孤冽厌恶。 心情有几分好,独孤冽一下子吃掉了比平时多一倍的饭菜。 而钟离伊,倒是不理不顾,淡淡地喝了一碗稀饭,继而是一只包子,然后仍然是安静地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 “女人,你不怕朕杀了你?竟然敢直视朕,你这是以上犯下。” 独孤冽有些不悦,冷冷地放下碗道。 钟离伊惊讶地扬起眉,虽然知道这些是平常女子见了君王的礼仪,可是设下这个礼仪不真让人不解。 然,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温顺地垂首,唇轻轻一抿,朱色可餐。 “换件衣袍,马上上路!” 独孤冽冷冷地命令道,虽然从这里带一个女人回去麻烦,但是却突然有些不忍让这个女人留下来。 毕竟是被卖到青楼的,还是处子,留下来只怕再次被欺负。 独孤冽感觉到郁闷,第一次对女人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 是她哀哀的眼神打动了他,还是他们初次相见,她眼中那抹悲哀的绝望? 钟离伊换了衣袍,随着独孤冽一起院子,昨日从青楼买下她的男子和另外五名男子守候于外面,一宽大马车静候于外。 “主子,请上车。”那个冷面男人掀开了车帘,恭敬地道。 独孤冽上了马车,见钟离伊吃力地爬上,伸手将她一拉,钟离伊的身子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撞入了独孤冽的怀中。 两团软绵绵的东西撞到了他的胸膛上。 独孤冽怔住,那种感觉那么奇妙,令他神色微微一变,钟离伊已飞快地挣脱了他的怀抱,安静地坐到另一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前面 这时,另一男人也上了车,剩下的则于外面护送着一路前行。 “皇上,臣又接到了太后……” “凡是关于她的事情,朕说过了,不要在朕前面提起来!”独孤冽一听到“太后”二字,脸上涌起了极度厌恶之色。 那男子颔首,不再语言。 钟离伊略为惊讶,这皇帝,难道真的如传说中一般厌恶女子,连自己的母后也厌恶了? 不过,钟离伊还是第一次坐这种那么颠簸的马车,以前在宫中,坐的都是平平稳稳的车辇,如今这马车儿在京城的大道中飞驰而行,然,一出了京城,外面就是黄泥路。 凹凸不平的黄泥路上,马车儿如一叶狂潮中的小舟,颠簸得令人难受,钟离伊的胸口闷闷的,胃部若有什么被顶住一般,终于再也忍不住,哗的一下吐在身边的独孤冽身上。 车中全是酸味儿。 独孤冽这下可怒了,大喝道,“停车!停车!” 马车儿停了下来,独孤冽连忙脱下了身上的白袍,风颜玉骨的美男子盛怒之下,将精神不振的钟离伊一脚踹下了马车。 钟离伊摔得额头青肿,她勉强地爬了起来,却见那马车远远地驰远了。 黄尘滚滚,冷风呼啸。 钟离伊又冷又痛,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那远去的马车,知道自己被抛弃了,心中,一片绝望的冰冷。 那又如何呢?她能逃出皇宫就是一条贱命了,还望谁怜?还望谁怜? 此处是距离京城一百里之外,四处荒山平原,长长的黄泥路看不到尽头,荒山绵延,钟离伊吃力地站了起来,双手心都在摔下来时撑到地上被磨破了一大块皮,渗出了缕缕血丝来。 钟离伊看着浩浩大山,迎着呼啸北风,黯然泪下。 她掉头,只能再回到京城而去。 独孤冽原来被钟离伊吐了一身,很恼火,所以将那女人给一脚踢下车了。 行了两里路,看着清理好却仍然还是有些湿润的钟离伊吐过的地方,心里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 “皇上,要不要掉回头?” 一边的李略侍卫淡淡地道。 这人,万年不变的冰脸,是独孤冽从小至大的侍卫,可以说是交心之友。 “不用!” “可是……那是臣花了五百两银子买回来的。”李略强调道。 “五百两?哼,那让她回去了,岂不是便宜了那老鸨?小九,调回头!” 独孤冽大声地道,仿佛故意说给外面的人听,外面坐在马车座上的张九和另外几名侍卫对望一眼,偷偷一笑,掉过马头又沿着来路去寻那女人了。 皇上这一次,大概真的动心了吧?皇宫里有那么多女人,他从来都不看一眼,啧,难道他国女人比较香吗? 钟离伊走了一大段路,却又听到身后有滚滚车轮声,回眸,冷风将她的青丝吹得凌乱不已,缠住了她的视线。 只见那车马儿又回来了。 吱的一声,停在她的身边。 钟离伊怔怔地站在那里,却见马车儿掉过头,车帘这才被掀开,却见李略探出那张冰冷的脸,“上来!” 虽然他不是皇帝,不过,能再次上马车,看来是很幸运的。 可是钟离伊却突然不想上去。 那个独孤冽,就因为她吐了而将她踢下马车,不知道以后遇到什么危险,会一剑干掉她? 冷冽的风呼啸而至,钟离伊抱紧了双臂,冷冷地道,“不必了,刚刚你们既然已遗弃奴婢,那就让奴婢自生自灭的好。” 李略扬扬眉,缩回头,一张冷脸又探了出来,这一次,倒是独孤冽那张略带愤怒的脸,冰冷的眼神凌厉如北风。 “上来,否则朕就斩了你!” 钟离伊倔强地咬咬唇,她曾想过利用这个男人去和昭国分裂,可是短短的半天之内,已发现这个男人冷血无情,对全后宫的女人都不感兴趣,还那么霸道强悍,她在他的身边,真的能让他动心? 钟离伊迈开步子,朝来路而去。 独孤冽愤怒了,碧山之眉一扬,腾的跃下了马车,冲上前横腰将钟离伊抱了起来,钟离伊大吃一惊,独孤冽那张冷脸带着冷血的笑容。 “钟伊儿,你以为这样就逃得掉?你是朕的人花钱买来的,回去给朕当擦地奴婢也好过浪费了!” 说罢,一跃上马车,众侍卫个个都目瞪口呆。 他们的皇,怎么了? 钟离伊被狠狠扔下来,摔得她后脑勺又是一阵钝痛,吃力爬起来,倚在一边,冷冷地瞪着独孤冽。 独孤冽冷哼一声,懒懒地躺了下来,在宽大的马车上安静地闭上眼睛。 马儿又飞奔起来。 钟离伊难受地坐到外面,免得又吐在这男人的身上,到时再被一踹,只怕有十个脑袋也会被踹飞的。 漫长的车途,十天后。 瑖国。 果然是瑖国。 翠竹分阵而布,白玉为栏,花石之桥,飞檐琉璃瓦,涂得金黄金黄的金石一路直铺向宣正殿,而一侧,则是重重宫殿,再往深处,便见宫女们穿着青色宫服来来回回走动,见了独孤冽,皆跪下行礼。 此时,钟离伊终是相信,这个男人,的确是瑖国的盛帝。 “张九,你以后不用跟着朕了,李略,让宫女将她安排到东宫翠云殿去。” 李略颔首,钟离伊坐了半个月的马车,全身酸痛不已,早就盼着有一澡泡,有一觉睡,这才是她最想做的事。 宫女将钟离伊领走,一名小太监立刻急急迎上来,“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有何事?”独孤冽冷冷地问道。 “皇上,太后有旨……” “滚到一边去!”独孤冽的脸立刻冷了下来,冷吼一声,朝自己的宫殿而去了。 李略随后,低声地道,“皇上,那好歹也是您的母后……” “朕没有这种母后!” 独孤冽冷冷地吼道,李略冰雪般的脸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垂首不言。 “冽儿!” 一个冷冷的女人声从东边的长廊处传来,只见一个华服女子,略在双二十年华,眉目略带着一种沧桑的味道,眼中却是淡淡的笑意,“冽儿,你回来了?” “回来关你何事?” 独孤冽冷冷地笑道,头也不回地往正宫天正殿而去。 “冽儿!站住!”女人终于冷喝起来,可是独孤冽并没有留步,这个女人,的确是他的母后,瑖国的王太后。 “太后娘娘请息怒,皇上心情不好……” “李略,不必为他说情了,你随他去吧,有什么新的情况,再偷偷禀报哀家。”太后轻叹一声,李略颔首,太后眉头一蹙,往东宫而去。 梅花瓣瓣地飘浮于热水面上。 钟离伊坐在那巨大的浴桶里,舒服地吁了一口气,总算可以泡上个舒服的澡了,侍女们轻揉地为她搓洗着这十几天都没有好好洗过的青丝,水换了一次了,如今倒觉得整个人也清爽了不少。 “姑娘,您是皇上的朋友?” 两个小侍女见皇上第一次带女人回宫,其中一个壮着胆子低声地问道。 钟离伊怔了怔,淡淡一笑,“是。” “姑娘真好福气呢,您可知道,皇上的后宫有上千佳丽,个个亦是貌美如花,可是皇上从来不碰她们,想不到皇上也有女子朋友,真让奴婢……” “逸儿,别乱说话!”另一个侍女喝住了她。 逸儿吓了一跳,偷偷地看了一眼那个略为年长的侍女,不敢再问话了。 钟离伊怔了怔,原来那个独孤冽果然如传说一般,五年不曾有子嗣,原来……是他不曾碰那些女人,不举,或者还真是这个原因呢。 “无事,在本姑娘处不必客气,本姑娘不会将这些话告知皇上的。”钟离伊淡淡地道,那二名侍女却也不敢再乱说话,只是温顺地为钟离伊搓着青丝,洗着身子。 从浴桶里出来,钟离伊裹着厚厚的锦服,四周都有暖炉,暖洋洋的气息四面八方而来,她怔怔地站在殿中,看着这华丽的一切,仿佛回到了昭国的皇宫。 那座原本属于她的皇宫。 母后本来欲立她为女皇,可是父皇却觉得她没有当女皇的魄力,更不愿意让昭国有一女皇,会令天下非议,于是改立附马为皇。 或者就是得到这种消息起,那楚商凌,处心积虑地接近她,在书院开始,就试图俘掳她的心吧? “太后娘娘驾到!” 钟离伊暗惊,自己来到这里,是以他国女子--一名青楼女子的身份入宫的,只怕太后来到这里,自己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一名穿紫色牡丹锦羽服的女子缓步而入,身后跟随着两名侍女,一名太监,皆朝钟离伊投来了异样的眼神。 钟离伊福身,犹豫了一下,终是缓缓道,“奴婢钟伊儿,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金安如意。” 王太后却微笑着上前扶起钟离伊,“不必客气,先坐吧。” 太后摒退众人,只留自己和钟离伊于殿中,白光微妙地落于殿中,太后表情和蔼,淡淡一笑,“听人说,钟姑娘可是青楼出身的女子?” 钟离伊心咯的一下,犹豫片刻终是颔首。 太后却淡然一笑,脸上没有任何轻蔑之意,“钟姑娘莫担忧,哀家不会介意姑娘的出身,只要能让冽儿开心一点,哀家就放心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显然 钟离伊怔怔地看着太后,皇宫秘事册她看得多,往往都说皇宫里最爱刁难人的就是太后,皇上独宠嫔妃,她会管;皇上娶个身份见不得人的女子,她亦管。 只是,这王太后,与皇宫秘事册里写的,显然是不一样的。 “姑娘若还是个处子之身,哀家便为姑娘安排一名宫人来指导姑娘,如何?取悦皇上,要下很多苦功的,皇上难得带一个女子回宫,哀家心里甚是高兴,姑娘要什么,哀家能给的,都会给的。” 太后淡然一笑,然,眼中那抹有若流云的忧伤,还是落入了钟离伊的眼中。 这太后,竟然如此大方谅解他人,但是听独孤冽的口气,他仿佛极厌恶太后。 太后到底做了什么事,令他如此厌恶? 是以前错杀他的所爱的女人,还是…… “奴婢……的确还是处子之处,是刚刚被卖到了青楼,却恰恰遇上了皇上。”钟离伊倒是如实回答。 “钟姑娘,你或者会很惊讶,不过……你只要按照哀家所说的,好好陪着皇上,你就是想坐上皇后之位,哀家也不会反对的。” 太后见钟离伊发怔,轻然捧起茶杯,抿了一口。 茶香沁心。 钟离伊连忙摇首道,“太后娘娘,奴婢只不过是一……风尘女子,能留在皇上身边,已是奴婢的福分了。奴婢不敢奢望有任何名份,谢太后的恩宠。” 太后倒是怔了一下,目光移到了杯中的那朵淡黄色的花苞去。 “你这种如此淡薄名利的女子,倒真的很少见,怪不得冽儿会喜欢你。” 太后竟然露出了欣慰的表情,拉着钟离伊的手,叨叨唠唠地说了极多,然后才放心离去。 说的,全是一些教她如何讨好独孤冽的方法。 钟离伊越来越奇怪,看来独孤冽没有幸宠过后宫里的女人,否则,太后又如何如此紧张她? 钟离伊到瑖国皇宫三天,独孤冽倒是没有来瞧过她。 来的,却都是独孤冽的嫔妃。 这些嫔妃,全都以一种能杀人的目光盯着钟离伊,虽然嘴上说的客气话,可是不时地欲套钟离伊的话,当然,问的都是皇上到底有没有临幸过钟离伊。 钟离伊在这里无名无份,对每个嫔妃都客客气气。 但是她和独孤冽的关系,却守口如瓶。 太后果然派出一名老宫人,教钟离伊如何侍寝。 钟离伊在大婚前,其实也受过这种“教育”。 只是这一次,要“侍寝”的对象已不同了。 大雪飞舞,悉悉之声充斥着耳边,暖暖的火炉漫出了暖意来。 龙殿之中,独孤冽倚在榻上,一杯杯地喝着暖暖的酒。 他是个比较独特的皇帝。 身边,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连侍候他的,亦全是太监侍人。 所以在民间,所有的人都在盛传,当今瑖国盛帝乃好男风,五年来不曾有子嗣。 独孤冽嘴里弥漫着甜辣的酒味儿,想起了自己从昭国带回来的那个女人,那个倔强的女人,唇角竟然微微弯起,略有一缕笑意。 独孤冽猛然一怔,他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这个女人来?一连五天,都不曾去见过那个女人,看来得行动了呢。 可是…… 独孤冽的手微微一颤,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 眼前,又划出了那一幅陈年之画面来-- 他麻木地退了出来,那股恶心的味儿,让他足足绝食了几天。 从那天起,他厌恶了女人…… 无比厌恶女人。 一看到女人的脸,就想起那天的情景。 可是奇怪了,为何,他看到了钟伊儿的脸,最初是有厌恶感的,可是后来却渐渐地能接纳了? 或者,她身上带着昭国的气息,是他不熟悉的气息罢。 “皇上,摄政王爷求见!” 有人在进来禀报,独孤冽颔首,“宣。” 一个穿着青衣袍宫服的男子大步而入,看到了独孤冽,作揖,独孤冽随意扬手,“皇弟,坐吧,最近可好?” 摄政王无奈一笑,坐了下来,“皇上,听说你带回了一个昭国女子,皇弟倒是有兴趣想见见。” 独孤冽扬眉,“是啊,一青楼女子,风情万种,正是朕想要的。” 摄政王脸色微微一变,连忙站起来道,“皇上,万万要不得,青楼女子皆为财,哪有情?并且,她沦落风尘,一条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皇上乃为天子,哪能将这种女子纳入后宫?” 独孤冽微微一笑,玩味地道,“皇弟,不管如何,这个皇位,让你吧。” 摄政王更是大惊,“皇上,勿逗皇弟了!皇上深谋远虑,多智多谋,是皇弟远远比不上的,皇上乃是天下最合适当皇帝之人呢!” 怪了,自古以来,皇权之争屡见不鲜,这摄政王,竟然能不动心。 独孤冽哈哈大笑,“皇弟,你怎么可以如此说呢?如今朝廷之事皆由你处理,批阅奏折等等,皇弟绝对有这个能力。” 摄政王眉头却紧锁,“皇上,勿让母后担忧了,这个皇位,她是最想你坐着……” 独孤冽脸色一沉,目光瞬间冰冷若剑,冷冷地看了摄政王一眼。 摄政王连忙闭嘴,不敢再言。 许久,独孤冽这才敲敲桌子,“近日朝廷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儿?” 摄政王恭敬回道,“皇上,朝廷中没什么大事,倒是有一位老臣,那就是左丞相,一直病于家中没来上朝。” 独孤冽听罢,脸色微微一变。 “盯着他,此人背叛之心早已生定,得到证据后,杀鸡儆猴!” 摄政王颔首应了。 瑖国乃为大国,兵力强大,民心安定,然,内部还是有那么一些欲夺皇权之人。 因为这些人皆认为,如今盛帝乃贪玩享乐之人,心不在朝廷,再如此下去,瑖国定然会没落。 只是,年轻的皇帝,仅仅二十四时年的独孤冽,上天给了他无穷的智慧,帝王的气魄,终是稳稳地坐上了五年龙椅。 虽然,他时常出宫打猎游玩。 然,这并不能阻止他的才华。 加上摄政王亦是一大智之人,独孤家族势力强大,不是一般人能扳倒的。 江山绵绵,风雨飘摇,国泰亦民安,小战虽有,影响不大。 所以,才有如此一个逍遥自在的盛帝存在呢。 在第六日,独孤冽终于出现了。 他来的时候,钟离伊正在殿中绣着喜鹊春啼图,独孤冽一入殿,钟离伊还不曾行到礼,他就大步而上,冷漠地拉起了钟离伊朝外而去。 “皇上,我们去哪里?” 钟离伊又好奇又吃惊,看起来独孤冽的表情并不悦,可是他为何对自己那么热情? 独孤冽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她往外走。 翠云殿前有一车辇,独孤冽拉着钟离伊上了车辇后,冷冷地对车夫道,“到后山猎场!” 猎场?他要去打猎? 素闻盛帝爱打猎,然,却是钟离伊最不喜欢的事情,在她看来,无数无辜的小生灵都死于箭之下,人类的手中。 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皇上……皇上,太后有旨,请钟姑娘到礼仪宫去……”一小太监急急迎过来,恭敬地道。 独孤冽冷冷地斜睨钟离伊,风颜玉骨的侧面顿时令得一边的白雪黯然失色。 “太后可是让你去学侍寝之道?” 钟离伊听罢,玉容顿时飞上了两朵红云,寒风袭来,卷起了她那未挽起的青丝。青丝缠绕,有好几缕就着白玉般的脸庞,衬得她的肌肤更是有若凝脂。 “是……” “不用学了,等朕对你有兴趣之时,你就躺在床上就可了。”独孤冽表面冷笑,眼睛里却流淌着狡猾的笑意。 也真的不知道,为何,他心里会有一种捉弄的? 钟离伊的脸更是蒙上了厚厚的红霞,她有些恼怒地瞪了独孤冽一眼,没有哼声。 独孤冽却紧紧握住她的手,捕捉到她眼中的恼怒,不悦,“怎么,不愿意?不愿意的话,为何当初还求朕?” “皇上,真的是太后下的旨……” 独孤冽再也不愿听那太监的话,长脚一伸,将太监狠狠地踢到一边,太监狼狈地跌坐到地上,脸色惊恐,连忙爬起来跪下,“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还真狠,踢得太监的脸都肿了。 钟离伊同情地看了一眼那太监,独孤冽冷傲地扫了他一眼,“告诉那老婆子,朕的人不用她管!再管,朕就将这个女人给斩了!” 钟离伊脸色微微一变。 她垂下螓首,真不知道这个盛帝会是怎么样的男人。 她和他就在一起大概十六天,连同在回国的那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里,男人时怒时喜,脾气难以捉摸。 虽然会无故惩罚侍卫,但是却也不算得很残暴。 然而人间盛传的,是这名盛帝酷爱男风,残忍无比。 现在看来,他的确是有些冷血呢。 车辇在独孤冽的命令下飞奔而去,李略等侍卫策马于后,朝后山而去。 皇上最爱打猎围猎,如今带一个无名无份的女人去围猎,倒是第一次啊。 寒风刺骨,钟离伊不由得拢紧了身上的披风,然,肌肤上还是起了一颗颗的鸡皮疙瘩。 “冷?真笨!怎么不多穿衣袍,朕有薄待你了?”看到钟离伊如此,独孤冽冷冷地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章 傲气 钟离伊天生也傲气,在那么冷的日子里倒忘记了自己真正的目的,“皇上,你二话也不说就拉奴婢出来,奴婢怎么知道是去后山?” “你……你还顶嘴?”独孤冽瞪大眼睛,像一无知少年。 平时冷血的独孤冽会有这一副表情,钟离伊怔了怔,倒觉得这家伙突然显得有些可爱。 “皇上虽然为天子,但事情错了,奴婢亦有权还嘴。”钟离伊不依不饶地冷冷地道。 独孤冽略恼怒,他作为皇帝,还不曾有人和他绊过嘴呢。 这小小的平凡青楼女子,居然敢冷口冷面地反驳他? “朕说你笨,你就笨!” 他一时像个孩子,冷冷地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钟离伊又好笑又无奈,风太冷了,也无须和这个冷血皇帝说什么,索性将披风拉上一点,掩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虽然冷得脸都有点红了,然,半面如花如玉,独孤冽怔了怔,怒了,一把拉下了她的披风。 “你不想见到朕?” 独孤冽冷冷地道,第一次有一种被人厌恶的感觉。 钟离伊啼笑皆非,“皇上……奴婢冷,难道不能以衣挡面吗?” 独孤冽强硬一拉,将钟离伊拉入了怀中,左手紧紧地搂住她的腰,右手倒是将她的脸按到了怀中。 一股强烈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 钟离伊脸红耳赤,挣扎几个,无望挣脱,一下子想起自己的身份,便慢慢地安分下来了。 她不再是皇后,不再是公主,不再是别人手掌上的珍宝。 再任性,再反抗,亦只怕小命都难保了呢! 车辇穿过了各宫的大道,引得众人纷纷张望,见皇上竟然搂着一女子朝后山而去,众女心中黯然,发生了的奇迹,却不在她们的身上。 后宫众多嫔妃,谁不想得到皇上的宠幸?然,皇上却从来不招人侍寝,连看一眼都没有。 五年了,她们望穿秋水,终是盼不到这一天。 而如今,能得到皇上宠爱的,竟然是一名无权无势的无名女子? 还是一名他国的青楼女子? 顿时,嫉妒,恨意,不满,绝望等等的眼神,跟随着那远远而去的马车,连绵不断。 后山围猎场。 车辇停下,钟离伊被独孤冽横抱着下车,一队人马迎面而来。 此处于半山,冷风更为肆虐,钟离伊冻得小脸都紫了,颤抖着跟在独孤冽的身边。 “皇上,臣等候多时了!” 一个着青色宫服的男子大步而来,满脸都是灿然之笑,五官轮廓和独孤冽有些像。 那正是摄政王,二人皆同一父母所生,手足亲情极深,所以,独孤冽毫不犹豫地将皇权交给了摄政王。 然,摄政王亦无心夺太后赐给独孤冽的皇权。 这于皇宫是极难得的。 “皇弟,今日有点事迟了。”独孤冽淡淡地道,看了一眼一直在打冷战的钟离伊。 摄政王独孤昭的目光落到了钟离伊的身上,怔了怔,淡笑着问,“冽,这就是那位青楼女子?” “正是。” 独孤冽竟然不介意摄政王叫他的字。 摄政王也直呼其字,令得钟离伊极为好奇。 这男子,是谁? “果然是天下绝色,怪不得皇上会看上了呢!” 摄政王笑,他身边的一名男子亦上前给独孤冽行礼。 此人,乃是摄政王之友,亦是当朝最年轻有为的将军--关尚在,时年方二十六,却久战沙场十年,乃为十六跟随为父出兵,屡屡为瑖国立了大功。 “臣关尚在参见皇上,皇上……” “爱卿,不必多礼,准备就座吧!” 独孤冽淡淡地道,朝一侧的马匹走去。 关尚在看了一眼钟离伊,眼中闪过了惊艳之色。 那女子,披着一件紫色貂皮披风,里面只有一件单薄的锦羽莲花抹胸,正冷得颤抖不已,然,那雪玉肌肤,那柳叶之眉,那优美脖子的曲线,处处散发着天然华美之气。 关尚在回过神,那女子已倔强地跟着独孤冽而去了。 她的背影略有些单薄。 怜悯之心顿起,关尚在拧拧眉,那女子,大概就是最近盛传皇上于昭国带回来的女子,如此绝色,皇上却不懂爱怜。 独孤冽和摄政王正在选马,见钟离伊站得远远的,不曾说一句话,小小的身子在冷冷的风中,颤抖不已。 独孤冽立刻有些不悦,一种奇怪的感觉往心中升起。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以前,见到的女人,皆是有种厌恶感。 所以,他每次都努力去接近女人,可是每次都失败了,就如那一次欲临幸钟离伊一般,结果还是没有任何欲望。 “过来!” 独孤冽看着那边的钟离伊,冷冷地命令道。 钟离伊哆嗦地走过去,垂着螓首,独孤冽不曾向她介绍这两个男子,所以她也没有开口。 独孤冽看了看那张冻得发紫的脸,犹豫了一下,终于说服了自己,脱下了自己的披风,扔给了钟离伊。 他,只是为了表现得钟爱一名青楼女子,仅此而已。 钟离伊怔了怔,抿抿唇,其实她有些不想要。 可是那么冷的天气,不要白不要,反正,她也不再是钟离伊,而是钟伊儿。 她沉默地将披风披上,顿时,暖意源源而来。 原来,皇帝的披风,乃用三层毛制作而成,一拥到身上,所有的暖气都聚到身上来了。 钟离伊望着那边已骑上马儿的独孤冽,他唇紧紧地抿着,眼神冷漠,和在车辇上的独孤冽简直是如二人。 “放!” 见其他二人亦坐上马,周围的侍卫俨然而立,独孤冽下了命令。 众人紧紧地盯着远处那铁皮屋,一侍卫站远处远远一拉,竟然就如此将那门给拉开了。 几声怪啸,钟离伊便看到了几头饿得只剩下骨头的老虎狂冲而出,仿佛带来了一股阴风! 钟离伊脸色微微一变,站到了最后面去。 原来独孤冽还有这种癖好,这不叫围猎,而是叫猎杀。 有六头虎,身上的斑纹斑驳,怒吼声几乎震撼了半边天,可是独孤冽等只有三人,盯着那些来势汹汹的饿虎,侍卫们的脸色皆微微一变。 独孤冽拉起了弓箭,银色的箭身在灿烂阳光下折射着刺目的光芒,他微眯凤目,表情冷然而狠决。 嗖的一声,箭直直刺出,竟然准确无比地刺中了其中一匹朝独孤冽而来的饿虎之目。 嗷! 饿虎痛苦嘶吼,朝独孤冽更疯狂奔来。 猎场上扬起了黄尘滚滚。 血腥的场面一一而现。 钟离伊不忍看这一幕,掉过头去,又往左边退了几步。 在她看来,这无疑是残忍嗜血的。 她的父皇虽然淫乱残忍,但还不到这个地步。 这些饿虎在钟离伊眼中亦是生命,从来不曾杀生的她,突然反感这个独孤冽。 好端端的皇帝不做,为何偏偏喜欢上这种残忍的戏儿? 此时,饿虎已被杀死了两头,有三头分别朝独孤冽和摄政王关将军而来,另一头腹部中箭的虎已发疯了,朝左侧而去,越过了关尚在,直直地扑向了呆在一边的钟离伊! 而于一侧的侍卫早就吓坏了,纷纷逃离,剩下吓呆了的钟离伊,定定地站在原地。 那一刻,她什么也想不起。 独孤冽见状,又气又急,“愚蠢的女人,还不快躲开?” 一边说一边拉起弓箭,那锐利无比的箭直刺向那头扑向钟离伊的虎。 嗖的一声,血花四溅。 饿虎怒吼,整个半山上,皆是凌厉愤怒的虎啸。 钟离伊定定站在那里,一股异样的感觉在胃里翻滚着。 关尚在亦不顾及朝他扑来的虎,亦直发一箭,这一箭,亦如独孤冽的劲力十足。 饿虎终于痛啸一声,卧倒于地。 钟离伊回过神来,抚着自己吓得煞白的脸,耳边仍然听到虎的怒吼。 “皇上!”一声惊呼,钟离伊望向独孤冽,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在独孤冽朝钟离伊这边的饿虎射出箭之时,另一饿虎亦随后扑到! 摄政王大惊,然,已来不及了! 眼看着独孤冽就要毁于那张血口之下,哪料,他用力一跃,便滚下了马儿! 那饿虎一扑,就扑到了马的身上,血盆大口立刻噙到了马儿背上! 马儿痛苦嘶叫,摄政王亦趁着这个档儿,拉开了弓箭,对付那朝自己扑来的饿虎。 一声呼啸,滚到地上的独孤冽已然拉起了弓箭,直直地射向那头正和马儿厮杀的饿虎,一箭穿目,那饿虎悲吼几下,倒地不动了。 这三男人,看似是猎场上的老手,虽然一度出现了混乱,但很快就将剩下的虎射杀。 钟离伊怔怔地站在那里,入目之处,全是鲜血淋淋。 终于,她掉过头,吐出了酸水来。 作为大公主,皇后,她何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亦是如此,她想起了钟离一家大小,都死于楚商凌的手下,一股压抑已久的愤怒涌上心头。 她的一家大小都成为了刀下冤魂。 而她,还好好活着。 她要怎么做,才可以为钟离家复仇? 唯一的办法,也只有眼前的那个独孤冽能给予她复仇的机会。 “瞧你弱不禁风的,早知道朕就不带你来此了!” 独孤冽走过来,冷冷地看着吐后怔着发呆想事情的钟离伊。 这个女人,太不讨喜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章 微妙 侍卫们连忙将饿虎和马儿的尸体拖走。 血腥味仍然飘散于风中。 钟离伊抬眸,一双亮若星辰的眸子掩饰了微妙的情绪。 她撇撇嘴,委屈地道,“皇上,奴婢一向以来都是弱不禁风的,皇上现在才知道么?” 独孤冽不喜欢奉承他的女人,那么,她就抓住他这一点,慢慢地抓住他的心。 慢慢地,利用他,便可。 独孤冽眯起凤目,“朕分明看到你眼中的厌恶。” 钟离伊一惊,独孤冽好强的分析能力,几乎能洞悉人的心,一定是她在看着他们放虎之时,不能压抑自己的表情而已。 钟离伊抿唇,冷漠一笑,“皇上,虎也是命,皇上如此残忍杀之,只不过是满足个人私心,在奴婢看来,和残暴之举没有什么区别。” 独孤冽怔了怔,亦冷冷地看着钟离伊。 钟离伊身上还披着自己的披风,那宽大的披风将那纤细的身子紧紧地裹在里面,轻然垂下的青丝略有些凌乱垂至胸前。 小脸冻得有些红,然,那双美眸,楚楚动人。 摄政王等人走过来,看到一脸傲气的钟离伊,暗暗好笑,怪不得独孤冽会迷上了她,因为她的身上,和独孤冽有相近的傲气。 于后宫中,也有那么一两个是有傲气的,然,看到独孤冽,毕竟他是皇,身份有别,态度亦会不同。 “钟姑娘言重了,这一批虎是东北方的吃人虎,已吃掉无辜百姓数三十多人了,所以皇上杀了它们,亦不为过。”摄政王淡笑道,这几只虎,的确是独孤冽从东北亲自猎回来的。 也许,对于一个皇帝亲自跑去猎虎,谁听了都感觉不可思议。 然,独孤冽的心,不在皇位之上。 所以,亲自去打猎也是很正常的事。 钟离伊怔了怔,独孤冽冷哼一声,便朝一侧的车辇而去。 刚刚滚落地,那件明黄色的龙袍上沾着尘土。 钟离伊默默地跟在独孤冽的身后,上了车辇,众人又朝山下而去。 钟离伊知道自己怪错了独孤冽,然,那血腥的一幕,让她情不自禁伸出手,轻轻地为他拍了一下龙袍上的尘。 独孤冽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钟离伊却笑笑,第一次笑得那么自然。 独孤冽表面冷漠,其实,心肠还是好的。 “皇上,奴婢刚刚误会了您,皇上莫见怪。不过……皇上真的不需要那些老虎,可以将它们送到宫外去,给一些有需要的人,那不是很好吗?”钟离伊淡淡笑道,将他身上的尘拍掉,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天气可真冷呢。 “假好心!你不是很厌恶朕的么?”独孤冽冷冷地笑道,将她的手拍了下来。 钟离伊抿抿唇,不卑不亢地淡淡地看着独孤冽,这个俊逸又表面冷漠的男人,也只有在短短的几天的时间,她已了解到了。 这男人,心里藏着很多秘密,从而对女人感觉到厌恶。 只是……为何他对自己,独独不厌恶? 或者是她是他国女子,又或者是他的棋子,利用她远离了后宫的女人们。 又或者,是自己的傲气…… “皇上,奴婢的确误会了皇上,请皇上息怒……以后,奴婢一定会了解得更清楚,才……” “才来说朕,是吗?钟伊儿,你有何资格?” 独孤冽冷冷一笑,车辇已朝山下开去,层层纱帐在冷风中飘忽起来,抚到了钟离伊的脸上。 钟离伊神色黯然,螓首垂了下来,双手紧握在一起,一缕悲凄之色掠过了那双水眸。 “是,奴婢只是不起眼的奴才。” 一名不起眼的奴才,没有资格指责独孤冽,更没有资格对他指手划脚。 她的目光落于一边飘忽的纱帐上,路两边的参天古树留下了厚厚的阴影,后面乃为侍卫们的马蹄声,在空寂的山中回响着。 关尚在远远地看着皇帝的车辇,女子的影子隐隐约约,在他射虎护着她的时候,他的手臂亦被虎爪伤了,而独孤冽却也没有安慰一句。 隐隐约约中,看到了独孤冽将女子的披风取了回来,那女子抱紧双臂,在冷风中微微颤抖着。 车很快。 冷风更大。 钟离伊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去,独孤冽,实是一个性情难以捉摸的帝王,要怎么讨他欢心? 她本来就是一个不会使手段的女子,看来太后传授的某些手段,还是极有用处的。 想到这里,一颗冰冷的心,微微地有了一缕希望的温暖。 昭国皇宫,御书房中。 明媚的冬阳穿越了重重薄云,温暖的羽光给世界镀上了浅桔色的色彩,光秃秃的巨树在风中微微摇曳,腊梅开得正艳,衬着红墙碧瓦,玉石台阶,一股古典悠然的气息扑面而来。 楚商凌冷冷地立在书案前,看着跪在前面的男子。 “还没找到人吗?” 他冷冷地开口了。 那男子恭敬地回道,“皇上……皇后娘娘投河后,的确有人瞧见过娘娘。只是……却查不出到底是谁将皇后娘娘救了起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皇后娘娘一定还活着,皇上勿担忧。” 楚商凌双目蓦然升起了强烈的戾气,“废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人当然还活着!将所有的侍卫交到刑部去审问……” “皇上,万万不可!切不能因为女子而乱了朝纲……” “什么叫乱了朝纲?那一个女人,是朕的废后,也是朕要提防的人!”楚商凌一拍案怒道,男子吓得连连颔首,不敢再道一句。 楚商凌永远都记得,那个女人眼中,带着深深的恨意,表面服从而内心倔强,只要被她逃出皇宫,她一定会想办法,给他的心脏插上一剑! 毕竟,从书院到大婚,他太多时间了解钟离伊了。 那是一个怎么倔强的女子? 是被先皇冤枉了,死也不肯低头的女子;是那种冷清却内心坚强又热情的女子。 十年了…… 楚商凌微微拧住了眉,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朝外而去。 无意中步到御花园前,却看到淑妃和一群妃子在谈笑风生,好不悠闲。 再也没有一个女子,倚着假山,朝他淡然而笑,若一株含苞待放的玉兰花,芳香而淡雅。 他突然觉得,唯一的遗憾,是他没有碰她。 这段时间来,昭国皇宫暗卫,一直于外搜寻皇后的足迹。 新皇登基几天,便废除了皇后,而如今,皇后仍然下落不明。 一连十天,都得不到一点关于皇后的消息。 昭国258年11月20日,初明皇召告天下,敏仪皇后病斃,谥号为敏慧皇后隆重安葬。 听到这个消息,远在他国的钟离伊冷漠地笑笑,楚商凌如此无情,在寻不着人的情况下,终是将她赶出了昭国的历史,从此消失于世人的眼中。 那也好,好歹,她有了一个自由身。 她如今不再是昭国的敏仪皇后,而是一名不起眼的奴婢钟伊儿。 细细的雪花飘舞着,整个世界一片莹白,刺痛了人的眼睛。枯干了的树枝上缀着一点点的小朵雪花,假山积着一大片的雪花,积雪玉白,再也看不到了原来的形状。 世界,干净得如剩下灵魂的颜色。 钟离伊立在台榭前,远远地看到了太后和几名侍人迈着细步而来。 自从独孤冽警告过那名太监,太后亦不敢再传她到礼仪宫去了,看来太后的确很害怕独孤冽。 准确来说,是她害怕独孤冽杀掉钟离伊,因为钟离伊,乃是独孤冽唯一感兴趣的女人。 太后随后而到,她脱下了厚实的白色披风,温和地朝钟离伊淡笑,亲自来到了翠云宫中,仿佛一点也不有降身份。 “奴婢参见太后,太后金安。”钟离伊轻迈莲步至太后前,低垂螓首温婉请安。 太后扶起她,“伊儿不必客气,哀家特意来看伊儿,见伊儿安好,哀家就心安了。” 太后笑道,身上完全没有皇宫里的女人的嚣张气息,不以贵持傲,的确是一种难得的心态。 钟离伊笑,笑容轻盈若蝶,飘浮不定。 太后刻意来看她,只怕是有别的事吧? “太后娘娘,今日乃是大寒之日,如此寒冷的天气,太后娘娘都亲自来看奴婢,奴婢实是受宠若惊。太后完全可以宣奴婢到金陵殿去。”钟离伊笑道,她,渐渐变得不是她了。 从前,她冷傲,清高,从来不随便对外人展出笑容。 她才高八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淡雅冷艳。 如今的她,亦,只是一个平凡女子,没有资本再对他人冷傲以待。 一切,皆只有一个目标。 “皇上不喜哀家宣你到金陵殿,所以哀家也只好亲自走一趟了。带来一些好东西,给伊儿参考一下。”太后微笑着,眼角的皱纹如一朵璀璨的菊花。 钟离伊怔了怔,这太后,对自己真是有苦心了。 看来真如传说中所言,独孤冽从来不临幸后宫的女人。 也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不举,还是作甚。 太后挥挥手,有人奉进来了三个托盘,第一个托盘,乃是上等的胭脂;第二个托盘,乃是上等首饰,金银珠宝,珊瑚翡翠,应有尽有;第三个托盘,乃是一卷卷的羊皮纸书。 “蒙太后垂怜,伊儿只是一平凡风尘女子,怎么可能受得起如此大礼?”钟离伊心里纳闷,上次太后所赠的东西都没用到呢。这一次,又有那么多,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章 名分 她在后宫里无名无份,按理说不能穿戴得太华美,有违宫规。 太后微微一笑,“伊儿,在我们后宫里没什么规矩,规矩乃为人定,不必在乎。只要你喜欢,哀家就允许你穿任何一种首饰华服,只要你喜欢的,哀家全给你。” 钟离伊感激一跪,“谢太后怜爱……” 太后连忙扶起她,“傻孩子,不必如此客气。伊儿,特别是那些书卷,伊儿一定要用心看哦。” 太后神秘一笑,钟离伊怔了怔,连忙应了。 太后拉着钟离伊倒是说了许多贴心话儿,完全没有一个贵妇人之气势,她温婉而有礼,而独孤冽如此厌恶太后,钟离伊真的很兴趣想知道为何如此。 只是太后一直不提关于独孤冽厌恶她的事。 那些,或者是陈年往事,或者是深深刺痛了她的事。 经年之久,不必再提。 正谈得起劲,独孤冽却来了,太后脸色微微一变,独孤冽这一次进入,居然没有让人通报,一踏入正殿,太后的人已来不及将送来的东西收起来了。 “皇上,今日天寒地冻,为何会来到翠云宫?”太后站起来,淡笑着道。 独孤冽绷着一张脸,凤目闪烁着冰冷之光,唇紧紧地抿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看也没看太后一眼,更别说答上她的话了。 这是钟离伊见过的最无礼的皇帝。 从前于昭国,父皇接待了许多他国帝皇,在宴会之时她亦有出场,那些皇帝个个都彬彬有礼,如今这个独孤冽,真为惊天之人呢。 独孤冽冷冷地走到那三个托盘前,一边的侍人皆吓得垂下首。 独孤冽一手展开了最上面的一羊皮卷,摆放于下面的羊皮卷被带动了一下,嗖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那羊皮卷风风火火地展开,那个不堪入目的画面映入了钟离伊的眼内。 她的脸腾地红了。 那是春宫图。 太后也真是的,这些,她早就看过了,十几种姿势,亦模仿过,虽然不曾真正实践过,但大抵都记得是什么样。 然而,在独孤冽前面,这些春宫图如此赤裸裸地呈现出来,的确太让人尴尬。 “这是什么?”独孤冽见状,凤目泛着寒光,冷冷地望向太后。 太后尴尬一笑,温言道,“皇上,哀家见伊儿没有再去礼仪宫,所以专程让人送来一些能让伊儿……” “朕说过了,朕的女人,不要你管!朕只怕被你调教出来的女人,个个都是贱货!” 独孤冽冷冷地笑道,一脚踩到了地上那幅春宫图之上,脚一用力,便将上面的雪泥全抹到了春宫图上。 太后脸色煞白,低垂着首却不敢哼声。 钟离伊定了定神,太后实是太可怜了,自己的亲生皇儿,竟然如此待她不敬。 “皇上……太后亦是对奴婢一片苦心。她亦只是希望奴婢能好好服侍皇上,不让皇上徒增不便之处而已。”钟离伊温言道,站出来为太后说话。 太后感激地看她一眼,眼中略有忧伤之意。 独孤冽冷冷地看向钟离伊,“你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话!再说,朕就将你的嘴缝起来!” 钟离伊悻悻地垂首,努力地去想太后被独孤冽厌恶的原因。 “朕说过了,朕的女人,你没有资格管!还不快给朕滚?” 独孤冽大喝,流莹般的凤目闪烁着强烈的厌恶之意。 太后身子微微地摇晃了一下,侍女连忙扶住她,太后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她哀哀地看着独孤冽,“冽儿,都十一年了,你为何……还要如此对待母后?” “滚!” 独孤冽冷冷地挤出一个字来。 他仿佛不屑和太后再说多几个字。 他双拳紧握,手足微微在颤抖。 他很愤怒。 钟离伊抿抿唇,她瞧到了太后眼中莹莹泪光,虽然钟离伊平生素为高傲之人,然,亦是一个爱打抱不平之人。 她莲足微移,半边身子将太后和独孤冽挡住在中间。 “皇上……太后好歹亦是你母后,你怎么可以……” “放肆!朕有允许你说话了吗?好……好!你这个女人,竟然不将朕的话放在心里!来人,将钟伊儿打入冷宫!没朕的命令,永不得踏出冷宫一步!” 独孤冽大怒,冷冷一喝,立刻有侍卫于外涌入,欲将钟离伊拉向冷宫。 太后急了,皇上好不容易才对一个女人有兴趣,怎么又被打入冷宫了? 如此说来,皇上的子嗣……只怕一辈子也没一个! “皇上,是哀家的错,你就看在哀家的份上饶了伊儿,伊儿乃为平常女子,不懂规矩!”太后急急为钟离伊辩解道,上前一把拉住钟离伊的手。 两个侍卫亦不敢强抢,只得望向独孤冽。 独孤冽俊逸的容颜上浮起了冰冷笑意,戏谑地看着太后和钟离伊。 他的眼中,全是冰冷。 和某一个时辰调皮的他相比,简直差得太远了。 “来人,将钟伊儿打入冷宫!” 独孤冽再次下命令,两个侍卫对望一眼,朝太后拱手道,“太后娘娘,得罪了!” 说罢,强硬地将钟离伊抢过来,拖出正殿去。 钟离伊于心底冷笑,一个女人进入冷宫,就如同进入了地狱,以后想出来,那就难了。 可是,她无悔。 太后真心待她,她亦要真心待太后。 即使利用不了独孤冽复仇,她亦无悔了。 冷宫处处残破,连被褥亦是散发着霉味儿,蜘蛛网在冷风中微微颤抖,雪一下子下得大了,凛冽的寒风夹着雪从破了一半的窗括入,冷得钟离伊哆嗦了几下。 她有些泄气地坐了下来,卷着破被子,尽量不让自己冻着。 一个人,没有人爱自己的时候,只有自己爱自己了。 相信钟离伊被打入冷宫的消息早就在宫中传开了,一定有很多嫔妃正暗自庆幸又幸灾乐祸呢。 太后欲朝冷宫送来东西,却被独孤冽禁止了,若给钟离伊送上吃穿,他铁定会将钟离伊处斩。 太后只好作罢。 留着钟离伊的小命在,或者会有翻身的一天。 在冷宫住了好几日,钟离伊终于因寒而染上了风寒,不断咳嗽,而送饭的宫人,从来不将这些情况上报。 因为,在他们的眼中,独孤冽已不再宠这个女人了。 这就是他们的皇,冷漠无情,时喜时怒,没有哪个女人,能真正得宠过的。 第六日,冷宫的门被人打开了。 此刻并不是送饭之时。 钟离伊拥着那残破的被子,冷得哆嗦着,鼻涕眼泪一齐流。 有脚步声走进来。 钟离伊抬首,见一紫色衣裙飘然而入。 她怔了怔,不由得有些失望,原以为是独孤冽,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这个女人,她不曾见过。 以前在她“得宠”之时,的确有不少嫔妃去过翠云宫巴结她,奉承她。 而这个女人,一脸傲气,比起当年的钟离伊来,显得还要冷傲得多。 “这个女人,就是那个曾得宠的钟伊儿?仙儿,你没记错吧?” 女子冷冷地看了钟离伊一眼,不屑地掉过头来问一边的侍女。 侍女连忙颔首,“如妃娘娘,这个正是曾得宠又因为太后求情而被打入冷宫的钟伊儿。” 钟离伊不情愿地站起来,福了福身,“原来是如妃娘娘大驾光临,奴婢失敬了。” “抬起头来。” 如妃冷冷地命令道。 钟离伊缓缓抬首,只觉得眼前那女人,五官清秀,双目略细,眼角挑起,那股高傲之气便是从双目中流淌而出。 紫色的底衬兰花金丝镀边大袍紧紧拥着那纤细的身子,双手套着毛套,藏于厚暖的袖中,整体看来,这如妃,的确是一名清秀的美人儿。 “果然长得有些冷艳,不过……这副姿容,怎么又能比得上后宫繁花无数香艳呢?不过皇上就爱异国女子,也不管长得像人还是像鬼呢。” 如妃冷冷一笑,绕着钟离伊走了一圈。 如妃入宫三年,却不曾被独孤冽召见过。 更不要说侍寝的机会了。 连远远看一眼独孤冽的机会也少之甚少,所以,从心底里说她是嫉妒极了钟离伊。 钟离伊陪了皇上一个多月,几乎天天都可与皇上在一起,万种光荣,千种宠爱集于一身,谁不嫉妒愤慨? 她们这些后妃入宫几年,都不曾有如此殊荣。 而一个他国的青楼女子,竟然能一掳帝心,久陪其左右。 只不过,如今她一样失宠了,一样被打入了冷宫呢!可是这个青楼女子,仍然不得忽视。 如此盛宠,说不定盛帝突然又想起她来,又将她召出冷宫呢? 如妃得意无情地冷笑起来,扬扬手,示意后面的侍女上前。 钟离伊怔在那里,实是看不明白如妃到底是什么意思。 “咳咳咳……如妃娘娘……奴婢……奴婢这里是冷宫,如妃娘娘还是赶紧回去是好。”钟离伊看着那侍女一脸轻蔑地走到了如妃前面,心底涌起不安。 侍女突然狠狠扬手,啪的一声,竟然掌掴了如妃! 钟离伊蓦然瞪大眼睛,看着那侍女默然退下,如妃那如玉雪白的左脸上顿时现出了五道红红的指印,并且微肿。 可见,那侍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可是这到底是作甚? 如妃是主,侍女是奴才,那侍女怎么胆敢掌掴如妃,而如妃还不怒,反而笑着看着钟离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章 奴才 而她身后的奴才,皆冷冷地盯着钟离伊,那个掌掴如妃的侍女指着钟离伊冷声道,“大胆奴才,竟然胆敢掌掴如妃娘娘!” 钟离伊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如妃要斩草除根。 独孤冽没有将她处死,亦代表着很可能有她钟离伊翻身的机会,如今如妃陷害她,独孤冽定然不会再顾情面,亦不会再顾以前的“恩情”。 钟离伊对独孤冽会有什么恩情? 最多,她只不过是一个解闷的小丑吧! 如今如妃到龙殿去,禀报她的“无礼”掌掴她,钟离伊一定会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大胆奴才,跪下!” 那侍女上前,一推钟离伊跪下,钟离伊淡然一笑,她终是个奴婢,却也得陷入后宫厮杀,实是可笑可悲也。 钟离伊抬首,倔强地看着那个冷笑的女子,“娘娘,奴婢只不过是一小小平凡女子,用不着娘娘如此劳心劳力。” 如妃轻然一笑,倒不屑和钟离伊多说,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她冷冷地看着钟离伊。 “你可知道,皇上从来不曾宠幸过后宫的任何一个女人--对于皇上,是每个女人的最终希冀,只要他看上一个女人,那么那个女人便一定得到无数恩宠,是任何女人一辈子也希冀不上的。皇上乃为重情意之人,本宫又怎么会让你一个小小奴婢,爬上枝头变凤凰呢?” 如妃冷笑着道,“青楼女子,手段固然多,但是据说你个性倔强高傲,也终有失宠的一天,本宫誓要斩草除根,以免夜长梦多。” 钟离伊淡然一笑,如今已将生死置于身外。 生何欢,死何惧,虽然还有遗憾,然,她已尽力。 “娘娘太看重奴婢了。奴婢只不过是皇上借助的棋子,一颗来气太后和众多后宫佳丽的棋子罢。”钟离伊淡然,冷冷地站了起来。 如妃脸色微微一变,冷冷地看着这个“不守规矩”的钟离伊。 她不再说什么,倒是甩袖而去,留下脸色略为苍白的钟离伊在原地。 龙殿中。 独孤冽一边品茶,一边下着黑白子。 摄政王扬眉轻笑,“皇上,您又走错了!” 独孤冽怔了怔,不悦地放下了茶樽,“朕是喝茶分神了。” 摄政王神秘一笑,颔首不经意地道,“也是,皇上喝茶分神,不过臣倒是又想起了那天的那个钟姑娘来。臣觉得一般女子定然会吓得清泪盈盈,钟姑娘倒好,还静静立在原地看,目光甚至怜悯又厌恶,臣……” “你说够了没有?” 独孤冽冷冷地打断了摄政王的话,好不容易忘记那个钟伊儿,如今又被摄政王提起,如一道浅浅的伤痕,不经意地重新撕裂开来。 他心里其实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臣说够了。哎哟,臣又想起了,昨天路过冷宫之际,听到里面有女子咳嗽之声,听起来咳入心入肺,让臣听得亦是很痛苦呢!”摄政王天不怕地不怕地笑道。 独孤冽脸色一变。 他的确也听说钟离伊患上了风寒。 毕竟,冷宫四面有风,环境恶劣,一个弱女子,怎么承受得起那种日子? “皇上,如妃娘娘求见!” 正寻思着,有人进来禀报。 独孤冽脸色一沉,他从来不会见那些后宫女人,冷冷地道,“不见!” 徐公公有些为难,勉强一笑道,“皇上,如妃娘娘说她经过冷宫,听到有女子在里面啼哭……” 独孤冽一听,倒是颔首,“宣。” 有一女子莲足轻迈,螓首轻垂,紫衣春意荡漾,虽然穿得不算华丽,却亦是一清秀可人的人儿。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妃轻然参见独孤冽,独孤冽扫了她一眼,“平身吧,爱妃有何事?” 如妃款款抬眸,如水眸子渗着濯濯光芒,如玉雪白的脸颊上却有五道清晰的指印。 独孤冽心一动,冷冷一笑,这些女人为了见自己,果然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皇上……臣妾听说皇上将平生极宠的钟姑娘打入冷宫,臣妾今日无意经过,听闻里面有女子啼哭,臣妾便进入冷宫探望,没料到钟姑娘一见了臣妾……就扑上来掌掴臣妾,说臣妾是狐狸精。皇上如此宠爱钟姑娘,只怕如今钟姑娘受不了打击,随时都会有可能……所以,臣妾恳求皇上让钟姑娘从冷宫搬到臣妾的雅居,臣妾一定会为皇上好好调教钟姑娘的。” 如妃款款道来,一大段话,听起来头头是道。 摄政王为人虽然单纯,但仍然看出了如妃的心意,却笑而不言。 独孤冽脸色一沉,冷冷地盯着如妃的左脸看着。 那里的确是有五道指印,红得如火,看来用力不小。 那个文弱而倔强的女子,何以有这种力气掌掴如妃? 独孤冽眯起了凤目,“她可是真的病了?” 如妃怔了怔,大胆地再看独孤冽一眼,她入宫几年了,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和独孤冽面对面,心里又惊又喜,感觉到独孤冽那灼灼目光,脸上不由得红霞纷飞,滚烫不已。 “回皇上,钟姑娘的确是染了很严重的风寒,甚是怜人,请皇上枉开一面,让钟姑娘随臣妾回宫。” 如妃款款跪下,声音充满了诚恳。 独孤冽冷笑,“如妃和钟姑娘无亲无故,更不是主仆关系,为何要为钟姑娘求情?” 如妃螓首垂得更低,心儿欢快得几乎蹦了出来。 她,可是后宫里和皇上说话最多的一个女人呢! “皇上……臣妾见钟姑娘体弱,再且,皇上乃是一国之君,胸襟宽大,能容万物,臣妾相信钟姑娘无心顶撞皇上,所以臣妾斗胆请皇上宽恕钟姑娘!” 如妃不紧不慢又小心翼翼地道。 她双手放于地上,螓首几乎低到地面上。 这是她人生的第一个尝试。 她只是想通过这种手段,来赢得独孤冽的注意和喜欢。 独孤冽轻然一笑,突然一手将棋盘上的棋子一甩,哗啦一声,所有的黑白子都甩落在地上。 摄政王脸色波澜不惊,慢悠悠地享用着茶,看着这一场好戏。 他清楚极了独孤冽的脾气。 果然,独孤冽冷笑着,缓慢地下了命令,“来人,将钟伊儿请出冷宫,安排居入翠云宫。” 跪于下面的如妃一听,略有些惊讶,自以为皇上会大怒,将钟离伊赶出皇宫。 可是,结局却完全出于她的意料之外! 她自以为,独孤冽不容忍如此横行的钟离伊,因为独孤冽完全是一个奇怪的皇帝。 不过,自己的一番话,能让钟离伊离开冷宫,看来自己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呢! “谢皇上!” 如妃暗自沾沾自喜。 “来人,如妃擅闯龙殿,视皇命如云烟,大胆妄为,朕下旨--将如妃打入冷宫!” 独孤冽又慢悠悠地笑道。 如妃一听,脸色煞白! 这是她永远也想不到的结果! 自作聪明地陷害钟离伊,没料到却让钟离伊离开了皇宫,而她,却得作为了第二个进入冷宫的人! “皇上!皇上……请恕罪!臣妾也是一番好意,臣妾也是为了皇上的子嗣着想!” 两个侍卫大步而入面无表情地将苦苦哭求的如妃拖了下去。 摄政王哈哈一笑,“皇上实是高明,这如妃若真留在后宫之中,只怕会起不少风云呢!” 独孤冽冷哼一声,“能起什么风云?区区女子,亦只不过如衣物而已!” “可是皇上不是将钟伊儿召出冷宫了么?” 摄政王笑得神秘无比,独孤冽脸色有些不自然,却仍然冷笑着道,“朕就要看看,太后会不会再上翠云宫,再上,朕就将钟伊儿赶尽杀绝!再且,朕愿意去假意盛宠一个青楼女子,亦不愿意去碰那老太婆给朕找的女人!” 摄政王微微一怔,轻微叹息,却又不敢再言。 钟离伊无端端地被送出冷宫,重回翠云宫,她实是惊讶万分。 起初,以为是太后说的情,不过细想想,倒也不会是。后来才听贴身侍人说起如妃的事儿,倒是怔了好半天。 这独孤冽,好怪异,好令人难以理解。 依照别人的话,钟离伊还以为那个如妃会得宠。 毕竟,自古以来,男人皆爱善良女子,至少在后宫中表面不争宠的女子。 独孤冽并没有和如妃相处过,理论上是不了解如妃为人。 然,他却没生出一缕怜悯惊喜之意,倒是将如妃打入了冷宫。 在其他皇朝,若嫔妃有如此手段,大抵都能被皇上宠得上天了吧? 这独孤冽,实是让人捉摸不定。 翠云宫中,内殿中有着薰烟弥漫,帐幔重重挂起,两个侍女不断地拧起了冷水中的毛巾,为钟离伊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小侍女云香看着满脸潮红静静地望着帐顶发呆的钟离伊,凑到了另一侍女如烟耳边悄声地道,“你说,这钟姑娘……那么得宠,她为何一点也不高兴?” 如烟撇了她一眼,“你呀,老是那么多嘴,小声点,别让他人听到了,否则罪名就大啦。” 云香也噤了声,不过钟离伊喝了一天的药,风寒仍然不见得有好转,反而越咳越厉害。 “香儿……我想喝点红糖水……”钟离伊咳了几下,喘息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章 风寒 以前在皇宫里,每次她感染了风寒,母后都会让人准备了红糖水给她喝,每次喝后,皆好得极快。 云香和如烟对望了一眼,依言而去。 云香和如烟刚刚出到宫外,却见皇上的车辇缓缓而来,明黄色的纱幔轻轻在冷风中飘荡着。 二女略喜,主子得宠,她们的日子亦好过。 跪至一边,独孤冽下了车辇,一眼看到了跪在一边的侍女。 “你们的主子如何了?” 他冷冷地开口,望着那座华美的翠云宫,也不知道为何,他明明是不想来的,可是不知道为何转来转去,车辇竟然转到来这里。 罢了,来到此,亦只不过想看看那颗棋子如何了。 不亲自来到,谁又知道他独宠一他国青楼女,而不是什么丞相的千金大臣的爱女呢!? 云香连忙应道,“回皇上,主子风寒甚是严重……” 独孤冽眉头一蹙,“没有让御医来把脉?” “御医已然给奴婢药单,奴婢为主子抓了几天的药,可是还是没甚效果,如今主子想喝红糖水,奴婢正准备去膳房煮红糖水。” 云香老老实实地答道。 独孤冽听罢,再也不问,迈着大步朝宫中而去了。 前院,梅花肆意绽放,粉红雪白相辉映,在寒冬里竟然有几缕春天的气息。 还没有步入前殿,已听到了钟离伊那咳得要歇斯底里的声音,独孤冽脚步一顿,不悦地自言自语道。 “真是小家子气,只不过吹了半天的冷风,往外走了一圈,竟然得了风寒!” 他一边抱怨一边进入,越过了屏风,便看到了钟离伊卧于榻上,手持丝帕不住地咳嗽。 钟离伊今日只穿一件紫色淡雅棉服,身上盖着被褥,散乱的青丝衬得苍白的容颜更令人堪怜。 钟离伊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看到了独孤冽走进来,先是一怔,后仍然挣扎起来,盈盈福身请安。 只是步子有些摇晃。 独孤冽目光冰冷,“明知不可下床,还逞强作甚?还不快快躺回去?真是笨女人!” 钟离伊淡淡谢恩,摇晃着回到床上,再次躺下,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独孤冽听得心烦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令其冷冷喝道,“来人,御医呢?怎么这个女人喝了一天的药,仍然不见效果?” 徐公公苦笑着上前,“皇上,奴才虽然不懂医术,但是凡是风寒等症,皆不是一两天之内能好起来的呀,皇上稍安勿躁,钟姑娘一定会好起来的。” 独孤冽听罢,示意让侍人退下。 他倒是冷冷地走到床榻上,也不顾忌什么地坐了下来,盯着钟离伊那双有些失神的眸子。 几天不见,她去了冷宫,只不过短短的时间,她瘦了一大圈,脸色也苍白无血,眸子黯然,脸色憔悴不已。 独孤冽心里升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令他很不悦。 如果不是他将她打入冷宫,她就不会染了风寒了吧? 毕竟,是她入冷宫后才染风寒的,并不是从打猎场回来的时候。 独孤冽焰唇一抿,眸中有火焰,“青楼女子都如此弱不禁风的么?瞧你,要生要死的,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独孤冽就是如此一个人。 心口不一,心里想的,在嘴里却说不出来,并且他的情商亦很低,大大咧咧,不懂温柔,对于有兴趣的女人,也只会挑刺罢。 钟离伊低眉顺眼,“是奴婢身子不好,让皇上担忧了。” 独孤冽马上急了,腾地站了起来,冷笑地道,“朕担忧?你哪里瞧到朕担忧你了?风尘女子就爱自作多情,你亦只不过是朕的一颗棋子,不要以为朕真的宠你了!” 钟离伊怔了怔,独孤冽还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和自己说话。 这男人,真有趣。 明明是关心自己吧?看他刚刚走进来的表情,急中有忧,还不是关心是作甚? 然,他不认,她也不会直接戳穿。 钟离伊淡淡抬眸,那双无神的眸子一下子光濯濯的,有若秋波,她抿了抿干燥的唇,淡淡地笑了。 最近,她很爱笑。 “皇上,若你真有心气太后……就应该将奴婢在青楼的‘风 流事加以渲染,让太后反感奴婢,否则您再作戏,太后不也一样喜欢奴婢么?” 钟离伊笑道,她如今只要讨得独孤冽的心,而不是太后的心。 太后再厌恶她,只要独孤冽护着她,她便可平安无事。再且,看太后亦不是那种刻薄狠毒的女人,所以,她不怕。 独孤冽怔了怔,孤傲的表情缓了缓,伸手捏着钟离伊的下巴,稍一用力,便捏得她生痛。 “皇上,你弄痛奴婢了。”钟离伊不咸不淡地道。 独孤冽冷笑,“你是朕的人,朕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自然,奴婢命贱如蝼蚁,不值得皇上用心来疼。不过,为了让太后更有气,奴婢建议皇上多多将奴婢带在身边。要知道,一国之君一旦沉迷女色,群臣有异议,太后亦会忧虑。” 钟离伊淡淡地笑道,喉咙又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涌上来,剧烈地咳了几下,独孤冽拧着眉立在那里。 这个女人说得不错。 她是他的棋子,将她从昭国带回来,第一,觉得这个女人有趣,让她和太后对立,定然会有更多的好戏看。第二……说不清为何,他就是想将她留在身边欺负着。 只是,他看到了钟离伊眼眸中的淡笑,这个女人竟然也不畏惧他。 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就如此。 心有不甘不悦,手指当下更是用力,捏得钟离伊的下巴微微发红。 “那么嚣张,不怕朕立刻斩了你?” “皇上要斩要杀,请便,奴婢毫无怨言。”钟离伊淡然,那朱唇因干燥而开裂,独孤冽眼中透出异样之光。 深深凝视着床上女子的容颜,带着病容的花颜仍然让人深深怜悯而迷恋。 他怔了怔,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 当下冷笑,他可不相信自己会为这个女人而心动。 钟离伊也静静地凝视着上面的男人,他表情千变万化,实是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独孤冽微微喘息,看着那个可爱的女人,一下子恢复了冷漠的表情。 他怎么可以为一女子动心? 这种感觉,太不可思议了! “记住了,你是朕的人,朕要你往东,你就往东,要你往西,你就得往西,千万不要让朕不高兴。” 独孤冽冷笑着,再次捏起她的下巴,“没有人敢如此推过朕……” 只是说到后面的话,顿了顿,他曾有对女人那么亲热吗? 有的……只不过,再也不在了,那只是一段发黄的回忆罢。 钟离伊淡定地闭上双眸,“皇上,奴婢是人,如果皇上将奴婢逼到不是人的地步,奴婢就愿以一死了之。” 钟离伊已摸清了独孤冽的喜恶,拿捏虽然不能非常精确,然,却亦有很多中了他的心思。 独孤冽冷冷一笑,“过几天就是除夕夜了,朕的女人,当然要好好疼爱一翻了。” 他说罢,竟然弯起腰,将纤瘦的钟离伊抱了起来,钟离伊瞪大眼睛,水眸濯濯闪亮,凌乱的青丝散落在他的龙袍之上,一副美人病卧君怀的娇柔样。 钟离伊万万没想到,他不顾忌染上风寒的她,如此亲近,这是作甚? 独孤冽冷漠地抱着钟离伊步了翠云宫,但见外面竟然艳阳璀璨,流光万里。 一边路过的宫人都震惊地看着她们的皇,这时自然明白了,为何如妃娘娘要出手段欲拉钟离伊下来,这女人,一时失宠,又再次复宠,从头到尾短短的十多天的时间,看来这个钟姑娘,用了不少手段呢! 外人,自然是这样说的。 钟离伊也得承认,她几乎摸透了独孤冽的人,才会一点点地入了他的心。 “皇上……去哪?” “回龙殿!” 独孤冽淡然说道,目不斜视地往龙殿之处去。 钟离伊怔了怔,拧起翠眉,“皇上……那里乃为皇上起居之地,奴婢怎么可以……” “朕心痛你,不可么?”独孤冽似笑非笑,眼中一抹狡猾光芒掠过。 才不是心痛她,而是,演戏。 钟离伊不再问,她深知独孤冽的本性,只怕他再也按捺不住要出手了。 母子对战,那应该是一场怎么样的博弈呢? 可是,偏偏要扯上了她,她只怕会成为了牺牲品,那又怎么样?若这个男人爱上她,断然是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牺牲的。 一路上宫人对独孤冽和钟离伊都侧目相看,恭敬而不敢碎言。 当他们走入了龙殿,宫女们都赶紧朝自己的主子禀报去,钟离伊再度盛宠,传遍后宫。 太后听罢小福子的禀报,眉头一蹙,龙殿乃是在子之殿,怎么可以随便让嫔妃入住?更何况是一名他国青楼风尘女子? 太后轻悠悠地叹息一声,终是放下了青瓷花杯,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备驾,往龙殿去。” 太后很少亲自到龙殿。 因为独孤冽从来不接见她。 即使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太后,母子之争,千古难得一见,却在瑖国上演了。 龙殿前院,腊梅傲然而开,白玉石铺路,殿门前二狮大张血口,眼神凶猛。 进入龙殿中,独孤冽将钟离伊直接放在自己的大床上,钟离伊怔怔地躺在上面,看着独孤冽走到外殿,吩咐侍人将一小床榻搬入内,但不得声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章 知道 钟离伊知道,这是演戏。 对她有多宠爱,就要表现得多宠爱。 恩宠如山,后宫无人可及,却是一个别人眼中轻浮毫无身份地位可言的女子。 侍人将外面的一张小床榻搬了进来,摆于龙床对面,中间会有帐幔隔开,钟离伊倒也是不在乎,等侍女出去后,独孤冽冷冷地看着她道。 “自己过那边躺着,别弄脏了朕的床!” 钟离伊吃力地坐了起来,又咳了几下,缓缓地走那边小榻上躺下,整个殿里,开始都是她的咳嗽声。 钟离伊心里有些好笑,自己还患着风寒,如此一来,只怕他晚上也不得安眠了。 如今已近年关,十二月二十七日了,再过几天就是大年,整个皇宫喜气洋洋,年年挂红挂绿,宫人亦忙得不可开交。 太后驾到之时,独孤冽正坐在殿中喝酒。 内殿里的钟离伊听到了禀报声,不由得怔怔,略淡笑,独孤冽是利用她,气得太后在这种时候也赶过来吧? “告诉她,朕不见闲人!” 独孤冽冷冷地道,徐公公略有些犹豫和不安,“皇上,好歹太后也是……” “徐公公,朕的话你也不听了?” 徐公公为难地颔首,退了下去,哪料不待多时,只听到徐公公等人的急急唤声,“太后娘娘,请您留步……奴才真作不了主,皇上不想见您……太后娘娘……” 随着脚步声近了,独孤冽懒洋洋地抬首,但见太后一脸怒气地冲进来,徐公公等人也不敢强硬拉她。 “冽儿,你是什么意思!?连母后也不想见了?” 独孤冽扬扬眉,冷笑道,“在朕的心里,你没有资格当朕的母后。” 太后气得直哆嗦,以前还好,独孤冽对她不理不睬,但很少出口伤人。 现在,他越来越过份了! 皇宫礼仪,规矩什么的,太后都没有权利管,连身边的侍女,也总是被换,没一个贴心的侍女。 众人皆知太后被皇上厌恶着,虽然不知道原因,然,她们亦知趣地能避开太后就避开,以免被皇上暗地里惩罚。 “哀家没资格当你的母后,好……好!怪不得你如此光明正大地将他国青楼女子带入龙殿!怪不得你有意让那女人来沾……”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来,或者……她亦不是有意贬低钟离伊。 钟离伊怔了怔,紧紧地揪着被角,唇轻淡然之笑浮起。 没身份的女子,在后宫,终是被人贬低,忽略,讽刺的。 然,她不怪太后,因为之前的自己亦厌恶青楼女子。 “那女人怎么了?太后,那女人比你干净一百倍呢!”独孤冽懒洋洋地笑道。 太后脸色巨变! 虽然侍人都不在,可是独孤冽当面说他,心里难免悲伤不已。 “好!你如此厌恶哀家,那哀家就一头撞死在你前面!” 太后愤怒地叫道,独孤冽脸色大变,冷冷喝住那正欲往柱上撞的太后! “别死在这里,弄脏了朕的地方!当然,你若一死,朕就将皇权交给你最厌恶的男人的子孙!” 这一喝,如同天雷响彻大殿。 太后喘着气,愤怒地看着独孤冽,慢慢地后退几步。 她认了。 她的皇儿,比她聪明得多了。 她的弱点,她的担忧,全被他瞧得彻底透明,只要她一死,她想维护的东西,再也没有了。 她怎么可以将她辛辛苦苦抢回来的东西,交给别人? 太后咽了一口水,眼眶渐渐地红肿了起来,看着冷漠的面无表情的独孤冽,“好……好……这才是哀家的皇儿……至死,也不愿将哀家当人看。” 她悲怆地道,哈哈大笑几声,颤抖地朝外而去。 外面,大道明亮,而她的双眸若有雾遮掩一般,什么也看不清。 侍女于外默默等待,太后立于龙殿前,看着那片晴朗的天空,悲怆地露出一笑容。 多少屈辱,多少悲苦,多少眼泪,她都曾一步步地走过来了。 如今,却在这坎上卡住,停住不前。 活着作甚呢?连最起码的幸福也没有了,连最起码的尊严都没有了。 太后目中闪烁着泪光,缓慢地朝前而去…… 独孤冽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狠狠地掉过头去。 母子情分,从那天开始就变得如此不堪。 当太后离开后,独孤冽才看到了钟离伊默默倚在屏风前。 “你都看到了?” 独孤冽冷冷开口,他缓缓地步至榻前,坐下,缓慢地斟酒独喝。 钟离伊颔首,“奴婢全部听到。” 独孤冽倒也没再开口。 钟离伊眉头一蹙,至少是什么原因,令得独孤冽如此厌恶太后? 刚刚如此绝情的话,都能说得出来,他们的关系比想象中的还要差透了。 独孤冽躺了下来,一边喝一边斜睨脸色苍白的钟离伊。 有侍女进来,将钟离伊的药汤端来。 她默默地喝下了,什么也不问,不过独孤冽倒是当着侍女的面,走到她身边。 她的嘴里还有苦药味。 他不仅仅换了龙殿里的侍男,还将一批年轻宫女调入侍候他。 虽然表情常常冷漠,然而那一改变,已让全宫中的侍女暗喜。 只是她们都知道,皇上的改变,都因这个钟离伊而改变的。 侍女的脑袋低得几乎及地,不敢抬首看一眼。 没有皇上的命令,她又不得退下。 于是,在这一天的午后,皇上和青楼女子钟姑娘在榻上寻欢的消息道儿,传遍了后宫。 当然,传说越来越浮夸,刚刚还说得有模有样,后来越说越离谱。 有人说钟离伊用媚术来获取了独孤冽的心,为人淫荡,手段下流,才博得盛帝一时的欢心。 转眼间到了除夕之夜,皇宫中处处火树银花,挂满了火红的灯笼,热闹不堪。 陵皇宫中,靡靡之音不断,舞姬腰细而盈盈起舞,琼浆玉露盛于黄金酒樽之中,袅袅酒香缠绵扩散。 众嫔妃依位而坐,太后倒亦于主座侧边,淡淡地抿着桂花酒,两额浮起薄薄红晕,双目却黯然无光。 而龙殿之中,风寒症刚刚过了的钟离伊眉头紧蹙,在独孤冽那冰冷的目光下,慢慢地褪下了自己那厚实的衣袍。 有一侍女送上一件衣袍,钟离伊提起,脸色更是不悦。 “皇上,您让奴婢穿那么单薄的衣裳?” 独孤冽冷笑,“朕的命令,你敢违抗?” 钟离伊怔了怔,低下螓首缓慢地回道,“奴婢不敢。” 侍女为其更衣,独孤冽如冰的目光缓了一点,缓步走了内殿,示意徐公公将那酒杯灌满,徐公公犹豫了一下,终是将酒樽斟满了酒。 不久,钟离伊步出,却见她微微颤抖,在那么寒冷的天气里,穿上那龙单薄的衣裳,自然冷得不可压抑地颤抖。 “过来,喝掉它!” 独孤冽冷冷地指指案上的那杯酒。 殿中,隐约飘荡着酒的芳香。 钟离伊脸色变了变,她不曾喝过酒,怎么今晚独孤冽那么怪,让她喝这些东西? 徐公公连忙笑道,“钟姑娘,皇上是体恤你,喝了这种烈酒,定能暖着身子。” 体恤? 钟离伊心底冷笑,体恤的话,怎么可能让她穿如此暴露单薄的衣袍? “奴婢不喝。” 钟离伊冷冷地答道。 独孤冽拧起眉头,挥挥手示意众侍退下,钟离伊这才道,“皇上,奴婢从来不曾喝过酒,一喝……奴婢会醉酒,怎么还能陪皇上出宴?” 是的,在她十岁那一年,曾偷偷地喝了一口酒,哪料,醉了两天一夜,吓得母后魂儿都丢了。 从此,她亦不敢再喝酒。 独孤冽冷着脸,端起那杯酒一饮入口内,却不喝下,蓦然抓住了钟离伊,强势地噙上了她的唇! 钟离伊大惊,挣扎推开他,却无能为力。 嘴一张,独孤冽口里的酒便被他强灌而入。 咕噜一声,钟离伊狼狈咽下,被呛得一阵狂咳,独孤冽放开她,冷冷地看着咳得满脸红霞的钟离伊。 待其咳得平息下来,独孤冽冷笑道,“走吧,蠢女人,那老婆子在陵皇宫候着我们呢!” 钟离伊抹了抹咳出的泪,那一口酒下肚,如一团火似的,在她体内点起了火苗。 刚刚换上了单薄的金丝衣,冷得手足麻木,而这一口酒,竟然让她的全身都暖起来。 钟离伊双颊浮红,粉若桃花,檀口吐香气,细腰被独孤冽一揽,便脚步踉跄地朝外而而去了。 陵皇宫中,众人等了许久,皇上独孤冽方携着那名青楼女子“钟依儿”缓步而来。 瞬间,整个陵皇宫鸦雀无声。 众人目瞪口呆,望着一袭龙袍的独孤冽,和他身边的那个女子。 除夕之夜,天气尚寒,而钟离伊却穿得单薄无比,一件闪闪发光的金丝衣,裙裾以珍珠点缀,轻盈中又能听到轻轻的珠子碰撞声。 钟离伊如此形象,惊得整个宫中的人都震惊了! 太后也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独孤冽却带着淡淡的笑容,扶着软软的钟离伊坐到主位上。 众嫔妃眼瞪瞪地看着那脸若桃花双眸醉的钟离伊,暗地里恨得牙痒痒的。 太后脸色微微一变,缓了缓,终是端起玉杯,抿了一口花酒。 她从很年轻的时候,就学会了喝酒。 风雨十几年,日子却还没有好过来。 整个宫内,仍然是鸦雀无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章 聚焦 所有目光,都聚集于钟离伊的身上。 钟离伊虽然人犹醉,但,她还是很清醒的。 所有的女人,都嫉妒又暗恨地盯着她。 她此刻无法压抑着媚态,那酒,烧得她没有了力气。 这样,独孤冽达到目的了。 瞧,太后的脸色,如风雨中的残败白花瓣,唇微颤,好不容易定下神来,眼神仍然是黯然伤神的。 钟离伊略有些鄙视,这独孤冽,一国之君,难道会做的,就只是和太后唱反调? 幸好有一个能文能武的摄政王,否则这泱泱大国,亦不知道会被独孤冽糟蹋得如何? 独孤冽冷冷地扫了太后一眼,又再度笑起来,温柔地为钟离伊斟酒,“美人,今晚朕很满意,来,朕赐你酒。” 酒香扑鼻。 钟离伊瞪了一眼独孤冽,她现在都醉醺醺的,再喝,只怕会一醉不醒。 “皇上……奴婢醉了。” 钟离伊倒没有顺从,淡淡地反驳道。 独孤冽扬起眉,笑容倒是变得那么温柔。 “不碍事,朕不逼你喝,你刚刚也很累了,朕替你喝!”独孤冽温柔地道,缓缓端起那杯酒,将那杯酒喝完。 终有一人轻声笑道,打破了这个宫内的平静。 “皇上对钟姑娘真是百依百顺,恩爱羡人。”淑妃轻笑道,这些女人从来没有沾过独孤冽的光与露,心里自然嫉妒不已。 只是,淑妃笑容温和,从容大方,不见得有什么嫉妒之意。 独孤冽笑得极失真,恍惚如梦。 他握着身边的钟离伊的手,她的手那么暖。 不知道为何心里莫名其妙的升起了安定感。 他在作戏,却为何,隐藏有一种真实感?他很久不曾为女人动过心, 凝视着那桃红双颊,独孤冽冷笑道,“自然,朕一向宠爱美人,淑妃今晚方才知道么?” 淑妃微微一笑,“臣妾平时比较少听到闲言,今日得此一见,钟妹妹果然倾国倾城,不愧被皇上所宠爱。” 钟离伊双颊红晕,微微一笑,她整个人都倚在独孤冽的怀中,男人的气息缠绕在她的鼻端。 可是,她仍然是清醒的。 “淑妃娘娘谬赞。” 太后始终是一言不发。 和那个龙殿里发飙的太后,完全有点不一样,她很能忍。 或者,是独孤冽戳中了她的痛处,她的弱点,再亦不敢反击。 同作为女子,钟离伊是同情她的。 独孤冽神秘一笑,斜睨太后,淡笑道,“伊儿出身青楼,任哪一门皆是精通熟练,正是如此,朕才将她带回来。” 短短几句话,又令得大殿中一片寂静。 人人盯着钟离伊,这个女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博得独孤冽的欢心。 独孤冽今晚无疑是作戏,钟离伊仰望着那温柔微笑的独孤冽,恍惚如梦。 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又离弃自己的楚商凌。 属于她的国,现在在他的手上,风生水起。 如此一夜,寂寞大宴,太后终是一言不发,只是沉默抿酒,钟离伊莫名其妙地难受,而独孤冽倒是不等晚宴散去,搂着钟离伊,笑盈盈而去。 “众嫔妃慢慢用膳,朕和伊儿共浴去。” 独孤冽笑道,极少见到独孤冽更难得见他一笑的众嫔妃纷纷脸色大变。 皇上和一无名无份的女人共浴,那会是怎么样香艳的情景? 钟离伊垂着螓首,男人的手用力搂着她,气息如此相近,心无端一动。 无端是作戏,奈何心隐动。 钟离伊醉醺醺的,努力保持着一缕理智,这个男人,只能是她复仇的工具,是不能爱上的男人。 或有一天,他得知自己的心思,她会生不如死。 回到龙殿中,独孤冽将醉得几乎站不起来的钟离伊扶在那小卧榻上,自己立在榻前,看着她那红粉花飞的脸庞,看她抱着被褥,微醉地睁眸看他。 “皇上……你……可满意了?咳咳咳……” 钟离伊的风寒虽然好了起来,然,今晚的酒太烈,又忍不住咳起来。 独孤冽眉头一蹙,冷漠地看着那咳出盈盈泪光的女子。 “弱不禁风,却不是我见犹怜,不用作戏了。” 他冷硬地扔下这一句话,钟离伊淡淡垂眸,独孤冽的心思虽然已捉摸到不少,然,他对自己,会有情义吗? “当然……皇上后宫佳丽无数,可是皇上碍着太后的面子,是不敢宠幸她们罢!” 钟离伊冷冷一笑,捂着发热的额头,独孤冽脸色一沉,上前冷冷地揪住她的衣襟,“朕有允你胡说八道吗?” “奴婢说的是实话!” “放肆!你敢顶嘴?”独孤冽眼中冒火,额头青筋突现,眼中透出几缕戾气,每次提到太后,他都会动怒 钟离伊看着已恢复真面目的独孤冽,唇边的笑意更深。 他不知道自己故意激怒他的。 她有的是手段,她要一步步地真正地掳了他的心。 “皇上……难道奴婢说的不是吗?皇上之所以那么厌恶那些嫔妃……只不过是不给太后面子……” “你再说!” 独孤冽低吼一声,他莫名其妙地愤怒起来,揪住她衣襟的手加大了力道。 钟离伊只觉得一下子艰难了起来,她吃力地呼吸,唇边仍然是讽刺的笑意。 她真的不怕。 独孤冽,是不可能杀她的。 要杀,早在她吐东西在他身上的时候,或者在她被打入冷宫的时候,早就杀了她了。 独孤冽双眸迸出冷然火花,这个女人越来越放肆了,可是却也激不起他出手的欲望。 换是以前,早就将她扔下床,踢出大殿。 钟离伊冷冷地看着那双冒着冷漠的双目,轻笑道,“皇上……乃为一国之君,奴婢虽然不敢妄测圣意,然,奴婢说出来了就收不回……” 翌日之晨。 独孤冽睁开眼睛。 他腰略酸,侧首,看到身边亦同样睁着眼睛看他的钟离伊。 钟离伊脸上腾地红了,独孤冽亦感觉极不自然。 他是怎么了? 昨晚怎么突然吃掉这个女人了? 独孤冽略有些不悦,冷冷地坐起来,斜睨钟离伊冷笑道,“捂什么捂,朕要看的也看了,你哪一点是朕没看到的?” 钟离伊恼怒,血气却轰的一声全涌至脸部。 她愤愤地转过身,不去看身边的男人。 独孤冽怔了怔,一声不哼地起床,穿上亵衣亵裤,有侍女入内,一殿的暧昧之气息还隐约,侍女红着脸,恭敬地为独孤冽更衣。 徐公公入内,低声道,“皇上,留不留?” 独孤冽怔了怔,淡淡颔首,“留。” 床上的钟离伊惊讶地瞪开眼睛,透过重重帐幔,隐约看到几个人的身影。 留,是让她怀上他的子嗣? 钟离伊怔了怔,微微走神,却不由得讽刺一笑,有了子嗣,又怎么样? 他利用自己,来激怒太后。 那么她便利用他,来反击楚商凌。 独孤冽更好衣,便出去了,有侍女进入,钟离伊爬起床,娇俏的容颜红霞飞起,雪白床单上,红梅怒放。 她全身酸软,侍女扶着她,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那朵红梅。 谁说皇上不举呢,看这个钟姑娘脸上玉臂上的印痕,就知道皇上如此宠爱着她。 另一侍女将被单取了起来,正欲出去,却听到外面有冷冷的声音响起。 “被单藏到珍丝阁里,不得送浣衣局。” 是独孤冽的声音。 钟离伊性子直,虽然经宫变一事,已改变了许多。 然,此时此刻,仍然恼怒地道,“一张被单有什么好留?” 侍女大胆一笑,低声道,“钟姑娘有所不知,皇上是珍惜你,才会珍藏起这被单。” 钟离伊头皮发麻,外面的独孤冽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泡浴过后,更衣完毕,令钟离伊意外的是,独孤冽却于膳厅处等她用膳。 暖意瞬间涌上,然,看到那双讽刺的墨瞳,钟离伊隐住这种感动,淡淡地坐下来。 皇上不举这流言迅速被破,太后意外展出笑容,然而,宫中亦是迅速地流传着钟离伊媚惑君心,朝晚与帝王痴缠。 不太早朝的独孤冽更是懒散,如今,摄政王大概才是真正的王。 转眼间,春节已到。 而往日本来不得好评的独孤冽,更是被冠以声色帝王之称。 摄政王却忙得不可开交。 元宵节,乃为昭国帝王到瑖国赴宴之日,每一年的元宵节,三大联盟之国的帝王,皆轮流到各自的国赴宴,商讨各国安危之策。 三国皆有着强大实力,帝王出国,定然得保平安,连续十年来这个习惯都没有改变过。 而二月初一,亦会于瑖国举行五年一度的群皇大会。 全世界三十个大小国,皆会于群皇大会上聚会,然,亦有些小国之皇,畏惧于大国势力而不敢前来。 群皇大会所交流的,是对外的经济物质,这些年来没什么大战事,仍然能算是群皇大会所起的作用。 然,他却不喜找其他女子。 毕竟钟离伊是棋子,太后如今亦急得发疯,气结心头,郁郁寡欢,一下子病倒了,一个春节皆于病榻上度过。 独孤冽不曾去看过她。 钟离伊步出内殿的时候,却看到摄政王和独孤冽正低声商谈。 钟离伊怔了怔,欲退避,独孤冽却朝她招手,“过来。” 钟离伊脸若春桃,朝摄政王福了一个礼,朝独孤冽走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章 独宠 走到独孤冽身边,他伸手用力一拉,将钟离伊拉入怀中。 摄政王眉头一蹙,“看来皇上,真如传说中一般,独宠钟姑娘啊。” 独孤冽轻然一笑,轻若丝羽,“皇弟,今日昭国初明皇大驾光临,就看你的了。朕啊,和美人还要浸浸温柔乡呢。” 初明皇三字,令得钟离伊脸色微微一变。 心头惊颤,原来,那么久了,发生了如此多的事,她还是没有忘记这个人! 爱付诸流水,家园毁于一旦,属于钟离家的江山全部被其握于手中。 如今,他要来了! 瑖国和昭国乃为联盟国,幸而独孤冽之前没有见过自己! “皇上,万万不可!昭国新皇刚刚登基不久,二国乃为盟国,皇上怎么可以不亲自接见?”摄政王满头大汗,他这个皇兄,实是让他担心不已。 兄弟篡权,于摄政王而言太遥远,或者是太后自小就给他灌入了忠者为臣,义者为弟之意。 摄政王只会为人作嫁衣,不容得有任何人对他的皇兄有叛逆之意。 独孤冽冷冷一笑,没有回应。 摄政王继续道,“皇上,母后已病了半个月,皇上应该……” “别提了,朕就亲自接见明初皇,你下去吧!” 独孤冽不耐烦地挥手,眼中戾气蓦然现出。 摄政王无奈,扫了钟离伊一眼,眼中尽是蔑视。 因为这个女子,母后才会病的。 “臣……遵旨。”摄政王无奈退下,独孤冽轻轻一笑,才觉察钟离伊的不妥。 她脸色,已褪去粉红,只剩下苍白。 握在手中的柔荑亦是如此冰冷。 “怎么了?着凉了?”独孤冽拧眉,眉头又飞起不悦,“瞧你,一个大姑娘,这里还处处有暖鼎,还是如此弱不禁风,以后跟朕到猎场上练习打猎吧!” 钟离伊连忙摇首道,“皇上,奴婢不冷。” “不冷?你还想蒙骗朕?” 独孤冽冷声冷气地道,恼怒地扳过她的脸狠狠她的唇,直到她的脸有点点热气方满意地放手。 钟离伊脸上浮着红晕,脸色却微微一冷,“皇上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霸道了?” “朕一直如此霸道……哼,女人,你会什么舞?今晚朕要设宴款待初明皇,到时不要丢朕的脸。” 钟离伊猛然一怔,要她出面? “皇上,奴婢身子有些……” “不必找借口,朕知道你不喜外人,但是……你可是朕的女人,怎么能不出去?太后还盼着见你呢!” 独孤冽笑得冷血无比。 太后已病卧于榻,他居然还能笑得出。 钟离伊暗暗叹息,这太后生子不生心,于年轻之时定然走过风风雨雨,于后宫里的刀光剑影中苦苦挣扎,一生何其苦,如今庆是享乐年,却又有逆子,实是不幸也。 钟离伊想到了那张熟悉的脸,螓首低得令独孤冽看不清她的神色。 她真的不想见到那个人。 不过,若是不见,又有何机会演戏,让独孤冽厌恶他,远离他,最后便能挑拨离间,如此便好。 她不能让楚商凌好日子过! “那奴婢准备一下,奴婢会十种舞,不会让皇上失礼于他国帝王的。” 钟离伊淡淡一笑,自信而冷傲。 独孤冽心一动,他最喜欢的,是她这种笑容。 从前独孤冽不介意钟离伊的出身,如今上了心,倒是暗地里让人去调查她的出身。 结果好几天过去了,都没有任何回信。 不过,总有一天,会知道她的所有的。 所以,如今的独孤冽仍然戒备着钟离伊。 然,独孤冽手上没有掌握什么重要情报,倒亦不必太戒备。 元宵节之日,整个宫殿忙碌无比,酉时,昭国帝王初明皇与众侍卫及一美艳妃子一同驾临瑖国皇宫。 独孤冽携着钟离伊于皇宫正门前,看着那远远而来的队伍,钟离伊身子微微一颤,稳了稳神,温柔地依于独孤冽身边。 暮色四合,淡雾四处缠绕。 元宵之夜,处处火树银花。 那队人至皇宫前,独孤冽上前一步,看着那从碧龙车辇下来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龙袍于微风中飘荡,五官俊逸,随后侍女扶下一美艳女子,钟离伊认得她,那人便是淑妃白锦儿。 “盛帝,幸会,幸会!” 楚商凌一路风尘仆仆,如今正是暮色之时,朦胧的光线下,那脸上却洋溢着温和之笑。 他,就是披着这种假面具,骗了钟离伊的。 “初明皇,幸会,幸会!” 二代帝王喧嚣一番,这才缓步朝前移,初明于楚商凌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一侧的钟离伊身上。 不由得,惊住了。 那个他寻了很久很久的女子,恍然如梦,就在眼前。 黄昏之光下,钟离伊一袭盛装,虽然风仍然很冷,那一袭衣袍略有些单薄,里着一袭金羽衣,闪闪发光,于薄暮光下,如此炫目。 外披一件雪白披风,银丝卷边,披风上落梅点点,冷风一掀,衣袂飞起,青丝半挽半留,面目如画,那双曾充满傲气的水眸,此时盈盈垂下,温顺可人。 真的是她吗? 那个冷傲的她,怎么可能变得如此温顺了? 楚商凌怔怔地看着钟离伊,独孤冽察觉其状,不悦,眉头一蹙,幸而白锦儿上前轻扶楚商凌。 “皇上,您累了,我们进宫吧!” 楚商凌如梦惊醒,方从钟离伊身上收回了目光,独孤冽亦收敛了不悦的表情,淡淡地道,“初明皇,请!” 楚商凌颔首,携着白锦儿朝宫内走去。 进入了宫门,坐上了独孤冽准备好的车辇,楚商凌眉头紧锁,他实是想不明白,为何坠河后的钟离伊会来到了瑖国皇宫中。 而那日将钟离伊救出皇宫的侍卫,还是没有调查出来。 或者,是他并没有急于将钟离伊找出来。 他相信终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然,实是没料到,竟然在瑖国皇宫里遇着她! 并且,她,已成了独孤冽的女人! 只是看她的装束,并不是独孤冽的嫔妃,然,从独孤冽对她的态度,已是一种很送亲昵的态度,二人关系,岂可以很简单? “皇上,没想到瑖国皇宫如此壮丽繁美,臣妾这一次真的开眼界了,臣妾谢皇上赐此行之恩。”淑妃白锦儿不经意地打断了楚商凌的沉思。 楚商凌怔了怔,这个女人的确是他最近独宠的一妃,白锦儿身姿丰满,善于观人察色,很合楚商凌的品味。 并非钟离伊,那冷傲而呆板的女人。 然,此行,遇见的那个女人,可真是她? “刚刚那个女人,是否很像皇后?” 楚商凌淡淡地道。 虽然,在昭国里,他已下旨宣告天下,昭国花义皇后已薨,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世间,当真有如此相似的一人? 白锦儿淡淡一笑,“皇上过虑了,皇后坠河后定然是被急湍河流冲出皇宫内,寒冬腊月,皇后怎么可能生还呢?” 楚商凌眉头仍然如一团纠缠的麻绳。 从前不曾怎么想到这个女人。 而今晚,意外遇见了这个女人,所有关于钟离伊的片段,反反复复在脑子里回荡着。 “嗯,是朕多虑了。” 楚商凌淡淡地道,透过车辇的白纱窗,看到了瑖国皇宫内荣华景象,一朵朵华美烟花于前空璀璨绽放,瞬间消失。 夜风带着冷意,拂得折纱缠绵舞动。 钟离伊坐在独孤冽的身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冷了?” 独孤冽拧眉,目光落在她略显单薄的衣袍上。 如今的钟离伊,每天要穿什么,吃什么,都由独孤冽一手打扮。 天下之间,或者只有独孤冽这个帝王最清闲。 这单薄衣裙是他选的,内心不免有些怜惜的味道,怔了怔,不由得讽刺一笑。 他,果然是爱上这个女人了? “怎么能不冷?如今正是元宵节,寒气仍然凛冽,皇上不如也穿那么单薄的衣袍看看?” 钟离伊冷笑着答道,独孤冽不悦,斜睨她。 脸色略为苍白的钟离伊,神色有异。 蓦然想起什么,独孤冽冷冷一笑,“难道你认识昭国初明皇?” 刚刚那个男人,怔怔地看着她。 眼神复杂,并不是一个男人看到一个绝子的表情。 震惊,迷惑,恍然……等等神色,从初明于的脸部眼瞳中瞬间变化掠过。 若是不认识钟离伊,一个堂堂帝王,怎么可能如此无礼地盯着别人君王的女人? “没有,奴婢从来没见过初明皇,以前在昭国之时只是听说他皇号而已。” 钟离伊淡定地答道,短短的时间内,她已学得收放自如了。 独孤冽眼中盈满迷惑,上上下下打量了钟离伊一番,“刚刚又逆叛朕了?” 钟离伊抿唇一笑,侧过首,看着路边那些繁华花灯,不久她将会和楚商凌更清楚地面对面,那个时候,会有何变故? “奴婢不敢。” 看到钟离伊侧首而坐,独孤冽略怒,冷冷地扳过她的身子,“你当真不认识初明皇?” “是!” “为何他老盯着你看?” “因为奴婢倾国倾城。” “你……朕从来没见过那么自吹自擂的女人!”独孤冽啼笑皆非,说不清是喜是怒,这个女人真的太不可理喻了。 皇宫嫔妃人人皆谦虚,不曾自赞,这小小青楼女子,居然口中出狂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章 虚假 钟离伊淡淡抿唇,浓密羽睫轻轻垂下,“皇上,奴婢说的是实话,皇上虽然爱听虚假之话……” “谁说朕爱听虚假之话?” 独孤冽不可理喻地盯着钟离伊那不红不白的脸,虽然心有不悦,却又无心思惩罚这个女人。 “皇上……奴婢有点冷。”钟离伊心里始终是不安的。 她毕竟一直在母后的羽冀下成长,心计浅薄,然,独孤冽这个男人,她一定要紧紧地抓住。 独孤冽斜睨她,“朕可不冷。” 车辇两边的纱窗拂入冷风,元宵节的热闹气息远远没有拂走这些寒气。 不知道何时下了黄梅小雨,缠缠绵绵地飘逸而下。 钟离伊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微微颤抖了几下。 独孤冽终是发觉,一声不吭地将她揽入怀中,“明初皇对你有兴趣,或者是你长得像他的故人……不过,若他喜欢你,朕将你……” 钟离伊的心一紧,将她怎么样? 送给他吗? 他没有往下说。 她也没问。 答案,皆在各自的心中。 她也只不过是一女子,平凡女子,如今独孤冽已差不多走出那个阴影,不管是谁,他皆能接受吧。 不久,众人一起聚于陵皇宫中,一起为初明皇洗风接尘。 偌大的宫中,重要大臣皇家子嗣等等坐满一堂,太后满脸笑容,虽然脸色略为苍白,却温和有礼。 楚商凌坐于贵座上,身边坐着白锦儿,寒暄一番后,众举杯共饮,白玉杯中美酿琼浆,宫中央的舞姬盈盈而舞。 钟离伊依偎在独孤冽身边,眸光流连于舞姬身上。 很久之前,她曾冲入了禀紫宫里,那时亦是舞姬轻舞,那时的楚商凌如此决绝。 就此有了今日的她。 钟离伊淡淡一笑,立刻感觉有两束火辣辣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轻轻抬首,但见璀璨光火下,那双熟悉的墨瞳熠熠发光。 今晚钟离伊一身盛装,挽着双蝶髻,满头珠翠,特别是依在独孤冽的身边,分外的惹人注目。 钟离伊淡淡地移开目光。 楚商凌站起来,敬了独孤冽一杯。 然后淡笑着道,“皇上,朕也敬皇后一杯。” 说罢,又端起斟满酒的玉杯,举向钟离伊。 顿时,大殿内一片寂静。 毕竟有史以来,只有皇后才有资格坐于帝皇旁。 所以,即使刚刚在入宫之时独孤冽没有表明,然而,此刻楚商凌亦是抱着疑问。 独孤冽身边的那个女子,的确太像钟离伊了。 独孤冽微微一笑,钟离伊垂着螓首,唇边仍然是温婉的笑意。 “她是朕的侍妾而已,伊儿出身昭国青楼,琴舞精通,待会朕的伊儿献上一舞,为众大开眼界。” 独孤冽毫不掩饰地笑道。 钟离伊脸色微微一变,终是镇定地端起酒,轻轻地嗫了一口。 楚商凌怔忡。 这个女人竟然昭国青楼的! 并且,一国堂堂之君竟然盛宠一青楼女子,而太后与众臣众嫔妃竟然能容得下。 如此传出去,不知道要笑掉多少人的门牙。 太后本来气色就不好,如此之下,更是脸色大变。 气氛略僵。 楚商凌冷冷地盯着钟离伊,第一眼的感觉,就知道这个女人是钟离伊!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钟离伊会在青楼遇见独孤冽。 不过,独孤冽到处打猎,或者可能是他救了钟离伊的? 钟离伊笑盈盈地抬眸,自然而然地道,“皇上太抬举奴婢了,奴婢只是皇上的一小奴才,怎么能当皇后呢?” “伊儿果然贴心,如此下去,朕的后位就是你的。” 独孤冽轻柔一笑,贴至钟离伊那有若凝脂的脸轻吻至那精致的耳垂,暧昧的一幕,又轻浮又令得群臣大惊失色。 砰! 太后手中的酒杯蓦然跌落。 太后脸色极怪异,仍然是瞬间回神,“哀家手滑,各位不要见怪。皇上……乃为直爽之人,说错话大家勿怪。” 独孤冽脸色一沉,正欲说话,钟离伊却轻轻地拉住他,“皇上,太后病得不轻,别再急着她了!再说了有初明皇在此,也不好将气氛弄僵。” 独孤冽冷哼一声,平生第一次听了钟离伊的话。 钟离伊淡淡一笑,虽然想重击楚商凌,然,这个不是时候呢。 摄政王脸色大变,连忙站起来笑道,“皇上喝醉了,大家勿见怪,喝酒!吃菜!初明皇,你我二国贵交多年,臣在此敬皇上一杯!” 众臣也纷纷打圆场。 一双眼睛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钟离伊。 关尚在将军为镇国大将军,此宴定要出宴。 只是,又在这里遇见了那个让他有兴趣的女子。 此女子,比起之前,多了柔媚,少了生硬,仿佛再也不是之前的那个猎场上的女子。 可惜,她是皇上的女人。 再多的心动,再多的憧憬,亦是无用。 酒过三巡,钟离伊踮着纤足,于殿中的大红地毯上,翩然起舞。 于昭国之时,她为公主。 起舞,只给父皇和母后看。 从来不于外人前面张扬,就是她曾喜欢的楚商凌,亦不曾风过,钟离伊艳舞天下之样。 如今,白练变幻多端而舞,娇柔身段袅袅,凌波又微步,起伏又高低,那些不断变更的舞姿,那些轻然飘逸的白练中,隐约能看到钟离伊那张绝色天下的脸孔。 众人惊,怪不得皇上如此宠爱这青楼女子。 人惊艳,舞倾城,有哪个男子,不爱如此美人也? 楚商凌静静地看着起舞中的钟离伊。 如果真的是她,她何时……何时变得如此迁就,何时变得如此温顺,又何时变得如此张扬? 然,家门巨变,一个人,总是会变的。 楚商凌冷冷地弯起了唇角,轻嗫一口酒,白锦儿默默地关注着他的变化。 白锦儿不断得到恩宠,原以为皇上会忘记那个女人,或者以为皇上从来不将这个女人放在心上,然,如今看来并不简单。 皇上的心思已在那个女人身上了,作为帝王,必定会夺回属于自己的人。 “皇上,这个女子可是盛帝的侍妾,除了外貌像之外,没有一点地方像皇后的,皇上不必多虑了。”白锦儿低声地道。 殿中乐声悠扬缠绵,楚商凌勉强能听到白锦儿的话。 他冷冷一笑。 是不是她,他心中有数。 而独孤冽亦不时注意着楚商凌。 果然见这个男人,一直盯着钟离伊看。 眼中的神色复杂无比,绝对不是一个男人看一个绝色美人那么简单。 独孤冽心里浮起一股不悦之意,冷冷地落于钟离伊的身上。 此女子,美若天仙,眼波缠绵,对上他的眼神后略有羞涩之意。 如此一举,独孤冽心里的不悦方才舒缓一点。 一曲一舞终,钟离伊盈盈福身,声音清脆无比,“奴婢献丑了。” 这一下,楚商凌听得清清楚楚! 完全是钟离伊的声音! 一个人,可以有第二个非常相似的人,然,声音永远是改变不了的! 钟离伊一舞终,盈盈回到座位,关尚在淡声笑道,“钟姑娘如果舞技惊人,臣万分佩服。” 钟离伊淡淡一笑,“关将军过奖了。” 众臣脸色有异,不管如何,钟离伊乃为“青楼风尘女子”,有如此惊艳的舞技,自然是正常的。 如此下去,皇上将会更盛宠她,压倾后宫。 独孤冽不会是一个好帝王,那么,皇权,是否也虽然易主了? 楚商凌收敛了刚刚诡异之色,微笑地站起来,端着酒杯朝主座上走去。 他国帝王亲自上前敬酒,可算是一种极友好态度。 然,独孤冽却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极不同的神色--嫉妒又讽刺。 楚商凌端着酒到了独孤冽前面,笑道,“皇上,朕敬你一杯!” 独孤冽淡淡颔首,二人爽快干杯,楚商凌神色诡异,倒是随和地再让侍女斟满酒,缓缓地朝钟离伊送去。 “钟姑娘舞技惊人,可否喝下朕这一杯?” 说话之间,酒已送到了钟离伊的前面。 气氛立即变得冷起来。 皇帝给一个无名无份的女人敬酒,这,是讽刺还是不屑? 连太后,都不曾有过这种待遇呢! 钟离伊沉静一笑,温婉笑道,“蒙皇上恩赐,奴婢不会喝酒,请皇上……” 话说之间,她推托,哪料楚商凌含笑着递过酒去。 越是靠近,越发现这个女人,就是钟离伊。 然,如此一推,杯里的酒水瞬间倾于钟离伊的衣袍上。 钟离伊惊讶地看着他,楚商凌倒是连忙道歉,“朕不小心,钟姑娘勿见怪。” 而独孤冽,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这死女人,还骗自己不认识楚商凌?他和楚商凌毕竟见了几次面,是个怎么样的男人,都清清楚楚。 楚商凌是有傲气的帝王。 从来不对女子救她,别说敬酒了。 如今,实是很有可疑。 “皇上只是一时失手,伊儿,你去换衣袍再出来吧!” 独孤冽淡淡地道,实是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钟离伊起身福身退下,这如此诡异的气氛,实是让她难以保持平静。 楚商凌乃是夺钟离江山灭门之人,她的心里,又怎么少有恨意? 爱早就殆尽,剩下的,只有茫茫的恨。 钟离伊逃似的逃离了陵皇殿。 楚商凌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 殿中的歌舞继续。 众人各怀心事,太后脸色苍白,然,她仍然沉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章 如何 忍了那么多年,眼下,又如何能不忍下去? 钟离伊回到殿中,换了稍微厚的衣裳,却不愿意动,怔怔地坐在铜镜前,望着自己那张略浮起红晕的脸。 眼中,尽是一片冰冷。 那个人,终于来了,她会放过吗? 唇边浮起一个冰冷的笑意,钟离伊让一边的侍女将妆容再上胭脂,妆后的钟离伊,更是明艳动人。 钟离伊缓步于玉石路上,元宵节之夜,处处都灯火照人。 前面的侍女突然停止了脚步。 “钟姑娘。” 一个淡然的声音唤住了她。 钟离伊惊讶抬眸,灯火阑珊处,一黑衣男子立在那里,含笑望她。 侍女温婉低首,元宵节的夜格外的冷。 然,此人,面目有些熟悉,钟离伊怔了一会,温婉一笑,从前那种冷傲于她的身上,真的再也找不到一点。 “关将军。” 钟离伊淡淡颔首,她不是嫔妃,这关将军对她的态度却是如此温和。 关尚在望着钟离伊那红醉胭脂的娇颜,淡然地道,“钟姑娘舞次过人,臣在此能遇见钟姑娘,只想提醒姑娘一句……” 钟离伊淡淡颔首,对于这个关将军的印象也只缘于猎场上那惊险之时,他曾救过她。 虽然只是举手之劳,抑或是尽将军的责任,然,他仍然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之一。 “木般于林,风必摧之。” 关尚在轻声道,温柔地凝望了钟离伊一会,尔后方转身回陵皇殿。 钟离伊微怔。 关尚在的意思,她自然是明白的。 她今晚大放异彩,必会更是引得后宫众嫔妃嫉妒,太后厌之,如此一来,她以后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 那又如何? 为了复仇,不择手段。 独孤冽希望她做什么,她暂时可以什么都去做。 而到最后,独孤冽就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棋子,那时的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关尚在走远,而背后,却又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钟姑娘,朕的爱妃有点冷,可否请钟姑娘借一件衣裳?” 钟离伊回眸。 是他,楚商凌。 钟离伊淡淡一笑,对侍女道,“小蝶,你去取一件厚点儿的衣裳给初明皇的爱妃吧。” 小蝶应声而退下。 钟离伊瞬间明了。 此人故意泼酒到她衣裳上,再故而让侍女走开。 “初明皇不如回到陵皇殿等奴婢的人,小蝶一定会很快将衣裳送来的。” 钟离伊目光坦然落于楚商凌的脸上。 只不过短短的一段时间不见,这男人,仍然是那么冷傲,自负。 他唇边带着讽刺笑意,冷冷地打量着钟离伊。 刚刚钟离伊依偎于独孤冽身边,并不能看得完全。 如今,还有哪里不像钟离伊的? “没料到,你没有死。” 钟离伊低下螓首,“奴婢不知道初明皇说什么,皇上还在等奴婢,奴婢先告退了。” 她掉过头,欲走之。 有人冷冷地抓住了她的手。 钟离伊回眸,冷冷地凝视着楚商凌。 “告诉朕,你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 “皇上,奴婢不明白你说什么!” “不明白说什么?不过朕看你过得风生水起,无地位无权势,却不仅仅赢得独孤冽欢心,还勾搭上关大将军,皇后变得真快呢!” 楚商凌口气咄咄逼人,一抹阴险的光芒于瞳中闪烁。 钟离伊蓦然一惊,这楚商凌,竟然公然于瑖国皇宫里直拆穿她的真面目! 不过幸而这里没有他人! “皇上请自重!否则奴婢一喊人,皇上到时名节难保,可别要怪奴婢了!” 钟离伊冷冷地笑道,她,不怕他。 瑖国亦是一大国,惹怒了独孤冽,他没有任何好处。 哪料,楚商凌却执意不放,钟离伊急了,如此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虽然她不在乎自己的名节,但是,让独孤冽心生怀疑,便会毁她大事! 钟离伊极力挣扎,楚商凌死活不松手,钟离伊急中生智,垂首猛然地咬了楚商凌的手一口。 楚商凌手上一痛,连忙甩开了放开了钟离伊,钟离伊被推倒于地,右手一撑,一下子碰到了一边的假山尖石上。 手心刺痛。 钟离伊扶住假山,方稳住身子。 在灯火下,只看到手心之处被刺裂了,血丝淡淡渗出。 “伊儿!” 一个略为恼火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钟离伊一惊,不迟不早,独孤冽竟然来了! 他或者一早就怀疑自己和楚商凌有关系吧? 楚商凌脸色微微一变,却瞬间淡笑自如,孤高的楚商凌笑起来,有几分温和的味道。 “皇上,朕经过这里,见到钟姑娘摔倒了,欲给她指一种草药,没料到钟姑娘误会了。” 楚商凌淡淡地道,钟离伊怔了怔,心却瞬间变得冰冷。 不要以为楚商凌在为她掩饰。 楚商凌是一个奸诈无比的人。 他为自己掩饰,定然是有什么企图吧? 独孤冽冷冷地扫了钟离伊一眼。 钟离伊去换一件衣袍而已,却换了十几杯酒之时,蓦然想起了楚商凌亦离开了贵座,于是便匆匆离开陵皇殿。 没料到一出来,便看到钟离伊跌坐于地上,而楚商凌却捂着手一脸愤怒。 暧昧的姿势,愤怒的眼神,还不是有什么吗? 不过,楚商凌这一席话,可否是为钟离伊掩饰? 钟离伊,可否是他派出的细作? 独孤冽心一紧,抿抿唇,收敛了迷惑眼神,不悦地看向了钟离伊。 “怎么如此不小心?” 钟离伊连忙福身,“奴婢只是有些累,为皇上添忧了。” 独孤冽冷哼一声,望向了那一脸淡然的楚商凌。 “初明皇,这一次的酒菜,难道不合 皇上胃口?还是酒太烈,皇上在这里吹吹冷风?” 独孤冽冷然笑道。 楚商凌不动声色。 “皇上的酒很好,烈中带甜,朕的确有些闷,再且朕的爱妃略感觉到冷意,所以朕才让钟姑娘借一件衣裳。” 楚商凌不紧不慢地答道,果然,小蝶抱着一件略厚的衣裳匆匆往这边走来。 独孤冽脸色微微一变,冷然笑道,“既然小蝶已来,请初明皇再到殿中畅饮一翻?” 楚商凌淡然颔首,一抹冷傲之气再度油然而生。 夜色迷离,元宵节的冷风拂动了钟离伊的衣袂,钟离伊眉目温顺,恍惚如梦。 楚商凌知道,那个一身骄傲的女子,已然不在了。 然,如此一来,钟离伊却亦有利用的余地。 这里是瑖国,能打探到一些机密,或者对昭国有利呢。 独孤冽伸手,搂住钟离伊那纤细的小蛮腰。 “走吧,冷吗?” 独孤冽轻声笑意,由刚刚的冷面虎蓦然变成了温和的男人,转变得令人有些不可思议。 “嗯,元宵节有些冷呢,皇上,让奴婢为你暖暖手吧。” “朕的手暖着。”独孤冽的声音啼笑皆非。 虽然他知道,她是故意的。 然,心里却略有些暖意。 她也想作戏,那么自己何妨不陪她呢?就当作今晚她的惊艳舞技的恩赐吧! “皇上是天之娇子,九五至尊,手自然不会冷,有天恩眷顾着呢!” 钟离伊柔和一笑,笑声飘散在风中,清脆无比,落到楚商凌的耳中之时,已成为了很飘渺的余音了。 迎面来了人,却是白锦儿。 白锦儿坐在位中左等右等,仍然不见楚商凌,略有些担忧,毕竟钟离伊能进入瑖国皇宫,不得不提防这个前皇后。 “皇上!”白锦儿看到了楚商凌于独孤冽身后,略有些惊喜。 盛帝在此,钟离伊和楚商凌也不敢叙旧吧? 白锦儿尔后转头,微笑地看着独孤冽,“皇上,钟姑娘!刚刚在大殿里看到钟姑娘,没瞧得太清楚,如今近处一看,才发现钟姑娘很像臣妾的一个故人。” 钟离伊不动声色淡淡一笑,“天下相似之人,又何止奴婢?” 楚商凌沉默而立,白锦儿倒是轻轻一笑,“天下相似之人当然不少,说来也是,钟姑娘的气质和臣妾故人远远不一样,是臣妾多情了。” 白锦儿说罢,温婉地退到了楚商凌的身边。 她不点破。 但,却给独孤冽留着无边想象空间,这叫草木皆兵。 果然,独孤冽脸色略为一沉,却什么也没问, 亲昵地搂着钟离伊,朝陵皇殿而去。 钟离伊倒也不急不紧,和独孤冽一起入殿,又开始了醉生梦死的晚宴。 席上,钟离伊神色淡然,而,独孤冽却冷冷地拉住她的右手,用力摊开了她的掌心。 掌心之上,有一首小小伤痕,血丝淡淡的,独孤冽眯起双目,“这真的是摔着的?” 钟离伊颔首,“正是,奴婢走得急了,所以……” 独孤冽俊目一下子染上了戾气,“你又骗朕了!” 他明明看到钟离伊和楚商凌有拉拉扯扯的迹象,她如今却矢口否认。 钟离伊一惊,刚刚那一幕,他是看到的。 一个皇上的女人和他国皇帝在皇宫里拉拉扯扯,若是被别人瞧到了,独孤冽的颜面何存? 独孤冽冷冷地揪着她的手,看着钟离伊那张低垂的玉颜,心里有几分怨气,为她拭拭手心的血丝,“若是你背叛了朕,你知道下场是怎么样的。” 钟离伊略为一怔,没料到独孤冽居然没有怎么为难自己。 温婉一笑,钟离伊低声道,“皇上,奴婢真的不认识初明皇,是初明皇说奴婢长得像他的皇后……所以欲动手将奴婢拉过去,奴婢不肯,他就放开奴婢,奴婢才会倒于地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章 脸色 独孤冽脸色微微一变。 冷冷地扫向正在淡淡笑着欢饮的初明皇。 他的爱妃白锦儿依偎于他身边,妩媚而笑。 “他当真看上你?” 独孤冽突然轻轻一笑,俊逸的唇边抹着讽刺。 这是他的女人。 难道天下男人,都爱将别人的女人当作猎物吗? “如果如此,皇上……难道将奴婢送给他?” 钟离伊心底升起一些冷意。 她抬起水蛑,略有笑意地问,只是尾角处,抹过一缕苍凉。 离开了独孤冽的话,她就没有价值了。 楚商凌毕竟是一只狡猾老狐狸,她想复仇,简直难于上青天。 独孤冽冷冽一笑,如果是其他女人,他还舍得。 只是这个女人人身上,他花的时间也算多了。 并且,就是利用钟离伊,也可以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昭国可是大国,有各种不错的物质资源,而瑖国也没有完全能将那些重要的资源掌握于手。 二国间的交流,还是不到一定的深度。 虽然说是盟国,然,总是有顾忌的。 “不会,朕还有很多事要用得着你。” 独孤冽冷笑,钟离伊的心微微一凉,他不舍得放开她,亦,算她是一棋子。 那又如何,她又岂不是将他当作棋子? 当下冷然一笑,褪去了温婉之气,冷傲地扬眉,“谢皇上恩宠,奴婢会尽自己的本分的。” 这一场洗尘宴进行得极顺利,太后除了几次反常之外,众人皆平常无奇。 晚宴结束后,太后亲自安排初明皇楚商凌的住处,那乃是前宫的合意宫,此宫专门接待远方贵客。 元宵之夜就如此过去,翌日,天朝国周帝又远道而来。 当然,如此一来,独孤冽亦只能忙于应付,为他接风洗尘。 独孤冽迎接周帝之时,钟离伊于宫中,亦有不少嫔妃纷纷前来,几乎踏破了她的宫门槛。 她们当中,有讨喜的讨喜,有讨教舞技的,有刻意讽刺的,形形色色,有多少个嫔妃,就有多少张脸色。 钟离伊不喜,反正她越放肆,独孤冽越喜欢。 所以,钟离伊借机说胸闷,一个人出了宫,里面的嫔妃也知趣离开。 钟离伊一个人到处游荡,不时能看到路过的宫女,她们皆以一种异样眼神盯着她。 不过,还是不敢太放肆,毕竟钟离伊如今乃为后宫中最得宠的女人。 虽然她没有地位,然,独孤冽的宠爱,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个如妃为了争宠,还被无端端派往冷宫去了,谁不畏惧宠爱的力量呢? 不知不觉,钟离伊走上了通往冷宫的小青石路。 此处偏僻。 距离后宫也极远,平时极少人到此地。 如妃如今还在冷宫里吧?钟离伊虽然不清楚如妃为何被打入冷宫,但后宫里的人都传说是因为她,独孤冽才将如妃废掉的。 钟离伊停住脚步。 她有些不忍,以如此盛宠的身份去见一个冷宫嫔妃,虽然那如妃曾欲陷害她。 两边树木吐出了新芽。 春意盈盈,细雨朦胧。 钟离伊掉过头往回走,一掉头,一张熟悉的脸孔就跃入了她的眼帘之内。 她暗中一惊,脸色微微一变,然,却温婉一笑,掩饰了脸上的尴尬。 “淑妃娘娘。” 女人正是白锦儿。 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她一直跟踪着钟离伊? 白锦儿捕捉到钟离伊眼中飞快流逝的惊讶,妖媚一笑,“没料到,事隔如此的久,皇后还活得好好的。不仅仅如此,还当上了瑖国盛帝最宠爱的女人呢!” 钟离伊垂着螓首,虽然她无地无位,然,盛装依然,独孤冽会让自己宠爱的女人,还要比淑妃等人风光万倍。 钟离伊穿着一双金丝绣莲花云头靴子,紫色金领上裳,百褶荷花桃色裙子,一件虎皮大披风,披风内有雪白的绒毛。 满头珠翠,颈有珠玉链,一身盛装,比起钟离伊来,白锦儿只是淡淡的一件白色披风,倒也显得很简单。 “奴婢不知道淑妃在说些什么,淑妃远道而来,怎么不陪在初明皇身边为其排忧解难呢?” 钟离伊淡淡一笑,温言道,白锦儿却扬眉,冷艳又带着妖媚。 “皇后,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你是谁,你我心皆知。皇上让臣妾来传话儿,他说,让你在五天之内,将独孤冽说服,让他将吉喜花的种子送给皇上,否则……皇后,你的身份如今皇上还在保密,如果你做不到的话,你就等着瞧吧!” 白锦儿口气傲慢,这个女人,和楚商凌朝暮相处,已学会了他几分傲慢。 钟离伊暗中一惊,果然如她所料,楚商凌不揭穿她的身份,为的就是利用她。 “对不起,淑妃娘娘,您认错人了。奴婢不是您所说的什么皇后,奴婢只是一个小小宫女,承受圣恩,方能在皇上身边而已。” 钟离伊矢口否认。 白锦儿冷冷一笑,斜睨钟离伊,“你放心吧,此处只有你我,无人了。皇后真是福大命大,从皇宫里还能逃出来,逃出来后还能攀上盛帝,可见手段不简单呢!” 钟离伊心有些乱,不想再说什么,越说越乱,越说越错。 她偏过脚步,欲回宫去,白锦儿却飞快地挡在她的前面。 “臣妾更是没想到,皇后藏着如此惊人的舞技,真是让皇上括目相看了。你可知道,昨晚皇上临幸臣妾的时候,叫的是谁的名字?那可是你的名字呀。”白锦儿眼中折射出冷光来。 钟离伊脸色蓦然一变。 楚商凌不曾对她用过情,何以在和别人欢爱的时候唤着她的名字? 然,她仍然不动声色,温婉一笑,“奴婢只是和淑妃的一故人像,并不是那个故人,淑妃您太过紧张了。” 白锦儿蓦然一怒,猛然伸手欲掌掴钟离伊,钟离伊反应敏捷,瞬间后退几步。 不过白锦儿却发疯似的扑上来,她真的不甘心! 明明是一个被废了的皇后,却还是最终占据了皇上的心! 所以,她终是明白,皇上一直以来,只不过假意宠她,为着的,就是她家的权势。 而皇上心里的,始终是钟离伊这个女人! 她不服啊! 这个女人,明明被抄家了,江山也被夺了,如此看来,皇上对这个女人没有一点情意,皇上也曾对她说过,要将钟离伊处死的。 然,将她打入冷宫,也就代表着对她的留恋。 世事多变,没料到这个女人却逃了出来,现在还成为了瑖国皇帝的女人! 如今,皇上又遇到了她了! 皇上的心被占据了! 钟离伊一惊,看着突然疯狂起来的白锦儿,正想掉头就跑,哪料白锦儿突然闷哼一声,她脸色惨白地捂着手背。 白锦儿四处张望,却不见一人。 为何有人用石头打中了她的右手背? “皇后,你好自为之吧!皇上交待的,你若是做不到,你等着瞧!” 白锦儿甩下这句话,匆匆逃了。 有人暗里袭击她,就代表着那个人站在钟离伊的一边。 虽然这些人不敢在宫里杀她,可是瑖国盛帝乃为传说中的不知所谓的帝皇,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逃,则是好法子,若遇上一疯子,只怕小命难保也。 钟离伊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白锦儿那惊慌逃走的背影,心瞬间蒙上了一阴影。 她瞬地回眸。 只见在假山后,有一幅青色衣袂。 那衣袂看起来乃为男子的衣袂,也就是说,刚刚的对话,被那个人听到了! 钟离伊一头冷汗! “谁在那里,出来吧!” 钟离伊冷声唤道,温婉之光一下子从眼中褪去,还原了最初的冷傲之色。 那影子飘然而出。 黄梅细雨中,万物无声滋生,男子立于雨中,满头淡淡的白色。 他一跃而下,立于钟离伊的前面,双目含着复杂的神色。 钟离伊后退几步,四周看看,没什么人。 “关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她暗暗地为自己捏了把冷汗,没料到自己的身份,那么快就被其他人知道了。 不错,藏于暗处的人正是关尚在将军。 而以石头为暗器,将淑妃打跑的,也是他。 当然,淑妃和钟离伊的对话,他也全部听到了。 关尚在沉稳一笑,垂首道,“钟姑娘勿担忧,臣刚刚在假山后什么也没听到。钟姑娘只不过长得和初明皇的一故人相似罢了。” 钟离伊略为惊讶,不明白这个关尚在为何偏偏帮了她。 然,从那双熠熠闪光的眸子看来,此人,或者对自己有点意思。 钟离伊苦涩一笑,“关将军果然是聪明人。不过关将军怎么无缘无故在假山后?” 关尚在轻柔地看着钟离伊,他和独孤冽不同。 他的身上的气息,是温和的,亲近的。 而独孤冽,正如他的名字一般,冷冽,高傲,嚣张,狂妄。 并且,有时爱耍手段,当然,是嘴皮上的。 “本将看到白锦儿神神秘秘的,所以跟在她的背后,没料到她随着钟姑娘一直到此,本将只好呆在假山里。” 关尚在老老实实地答道。 钟离伊眼角扫到了关尚在手中的一株草。 “解酒草?” “正是,没料到钟姑娘也认识这种草,臣于殿里喝多了,想到外面吹吹风,加上无意中看到这株草。这种草于臣混于沙场之时常常吃的,清醒解酒。” 关尚在微笑地道。 钟离伊颔首,他手中那株青色的四叶草,其实也是昭国皇宫里有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章 继承 记得每次父皇喝得醉薰薰的,母后就会亲自到药园里采来这种草,让侍女蒸水给父皇喝。 钟离伊的母后,温婉而善解人意。 而她,也不知继承了母后的哪一点,总是冷傲而不懂得体贴人。 以致,楚商凌一直没有对她动过情。 而她,终也是很木讷的女子,不曾艳装盛装过。 “天气寒冷,钟姑娘还是回宫吧。臣知道怎么做的。”关尚在淡淡地道,目光如同一道光芒,一直随着钟离伊的身子。 钟离伊福了福身,“拜托关将军了。” 她转身,衣袂轻飘,发髻上点缀着点点莹白雨丝。 美人如画,转身便远远地消失于关尚在的视野里。 关尚在轻轻叹息,这个是皇帝的女人,却也有着那么复杂的背景。 他一早就听说楚商凌夺权,残杀钟离一家,没料到钟离伊恰恰就是那个皇后。 如此说来,钟离伊不可能是昭国的细作。 关尚在的心微微放松了一些,只要钟离伊不是细作,那么他也可以将刚刚的她们的对话,深深地藏在心里。 钟离伊回到宫中,有些恍惚。 楚商凌会在这里过上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里,又将有什么意外会发生呢? 他不可能不会再利用她的,他想要的,能利用她的,一定会利用她到达自己的目的。 钟离伊玩弄着护甲,蓦然冷冷一笑。 好,楚商凌,你想玩,本宫就陪你玩到底! 细雨飘洒,金陵殿中,花草被润湿,桃花正盛开,朵朵傲然立于细雨中,嫩粉花红,一片春色。 殿中大道略有些潮湿,侍女跪着,一点点地将潮湿了的地方擦干。 太后坐于榻上,望向窗外,透过细雨,看到走廊中有侍女跪着,略有些不悦。 “惊凤,勿擦了,如此天气,潮湿就潮湿吧!” 那个擦地的侍女抬首对上了太后那关怀的眼神,笑得极璀璨。 太后素来爱仆如子女,温和大方,极得人心。 如今,惊凤的内心里更是感激连连。 “太后娘娘,这地方不擦,会让太后的身子沾上湿气……” “傻丫头,这些细雨绵绵,你又怎么阻止得了?若能让老天停止,你这才叫尽职尽责呢!”太后笑道。 她刚刚病好,脸色略苍白,惊风也不忍让她担忧,便收起毛布,回到殿中陪她。 没坐多久,贤妃来定省求见。 太后从来是没什么架子的人,这些嫔妃的定省,她也素来不放在心上,甚至将此条规定给废了。 如今贤妃求见,定然是有事。 太后宣了,贤妃缓步而入,她装扮得体,不妖媚也不冷清,很合太后眼光。 “臣妾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安康!” 贤妃福身行礼,太后连忙让其到身边坐下。 后宫三千佳丽,个个得不到独孤冽的宠爱,太后亦是极内疚的。 “贤妃今日来见哀家,可是有急事?” 太后淡淡笑着,淡定而自然。 贤妃淡淡一笑,略有些憔悴。 “太后娘娘,臣妾闷于太福宫里甚是无聊,所以上来看看太后。” “孩子,你真有心了。是哀家教子无方,哎,让你们都独守空房了。” 太后眼中有些湿润,贤妃连忙摇首道,“太后勿自责,后宫三千只因不合皇上喜好而已。昨晚得一见钟姑娘的舞技,方惊觉臣妾舞技不精而丢人,所以才不得宠爱。” 钟离伊的舞,乃是昭国前皇后独创之舞。 昭国前皇后,多才多艺,样样技艺皆通,不仅仅会跳史上名曲,还会自创曲舞。 而钟离伊正是受皇后感染,自小得真传。 而皇后的惊艳之舞,也只给钟离伊的父皇看过,其他人除了钟离伊之外,从来不曾有幸亲自赏过那舞儿。 所幸,钟离伊的一舞惊宫,让暗暗嫉妒她的嫔妃也不得不从心服了她。 太后微微一笑,“贤妃,你可是想让哀家为你求情,让钟姑娘教你那些舞艺?” 贤妃意外地怔了怔,温婉笑道,“太后猜对了臣妾的心事,如果臣妾能学会了钟姑娘的舞,臣妾就算得不到宠爱,臣妾亦心满意足了。” 太后眼中掠过一缕异样的光芒。 她轻轻地抿了一口花茶,轻声叹息道,“钟姑娘个性其实很冷傲,虽然……宫中最近风传钟姑娘为惑世狐狸精,不过哀家还是很喜欢她。” 太后所言,全是真心之言,只要独孤冽高兴,她便什么都忍受下来。 贤妃怔了怔,连忙笑道,“素来闻太后菩萨心肠,如今臣妾更为心服口服。宫中传言并不可信,臣妾亦很喜欢钟姑娘呢。” “那好,既然贤妃如此有诚心,那哀家就为你捎几句好说话吧!” 太后淡笑着,贤妃一听,欢喜谢了恩,尔后陪太后再坐了一个时辰,方才离开。 正是细雨时节,太后透过那菱花窗,望着一片雾阴阴的雨,轻声叹息。 她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靠在卧榻上。 眼前,又浮出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幕。 那个时候,她似是蝼蚁,任人摆布,任人凌辱。 她是个可怜的女人,嫁给了瑖国先皇,没料到先皇身子实是弱,加上皇兄毒害,不到十年便一命呜呼。 而后,六皇叔即凌皇大权在握,而她一个苦命女,本来得成为陪葬品,然,凌皇贪恋她的美貌,不舍得将她处死,于是赦免了她的“罪”。 就这样,太后和独孤冽都得以活命。 在那十年里,她吞下所有的屈辱羞辱,将独孤冽牢牢地保护在自己的翼下。 然,就在第二年,凌皇不报自来,在她的殿里强要了她。 那是第一次没有被召到凌皇的殿去,她躺在男人的身下,极尽妩媚,努力为自己和皇儿的生命争取更多的保障。 然,亦是那一次,被突然而至的独孤冽撞见了。 也许自幼于独孤冽的心中,她永远是一个温婉美丽又恪守妇道的母后,加上父皇对他的宠爱,独孤冽终是无法接受,发疯地冲了出去。 那一次,凌皇几乎虐死她,幸好,在最后,她和他的搏弈中,她赢了。 然而,独孤冽,再也没有正眼看过她。 再也没有叫她一声母后。 可是,她还怕什么呢,现在的他,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再也没有人欺负到他们。 所有的艰难心酸,所有的凌辱贱行,皆是有价值的。 一个冷冷的笑意浮在太后的唇边,又瞬间,消失不见。 正月十八日夜。 天气终是有好转,梅雨停了,正午之时还出现了薄薄阳光,晚上的时候,竟然能看到一轮圆月斜挂于夜空之中。 独孤冽又开了盛宴接待二国之帝,钟离伊这一次没有到场,她以身子不适为由,推去了这一次的晚宴。 只是,能避得一时,又能避得开以后吗? 楚商凌是不会放过她的。 钟离伊坐于御花园的花容亭中,蝶儿在一边为其泡茶,一边喋喋不休地说这说哪。 “主子,贤妃正午之时来了,看来太后的话主子不得不听?” “主子,贤妃在后宫里名声极好,脾气亦很好,应该可以当作朋友交心的。” “主子,奴婢是不是说多了?奴婢只是听宫中传言,不知道贤妃是否真的如此和善,主子还是小心为好。” 见钟离伊没有回应,蝶儿有些不好意思,自从跟了新的主子之后,虽然钟离伊无名无份,但是得到皇上的宠爱,她蝶儿在姐妹中也极得追捧。 只是钟离伊没什么性子,蝶儿有时太寂寞了,有时倒是说太多了,她有些怕引起钟离伊的不快。 钟离伊回过神来,刚刚一直在想着应付楚商凌的法子。 “贤妃,你说贤妃如何了?” 蝶儿惊诧地掩嘴,原来主子一直没听到她的话。 “主子,您这两天都精神恍惚的,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不如让蝶儿去请……” “不必了,太后为贤妃捎来好话儿,蝶儿,你觉得太后……对我没有什么意见吧?” 钟离伊漫不经心地问道。 今日早时,太后托人捎话来,说贤妃欲求她教导舞艺,钟离伊反正也闲着,亦看着太后的面子上答应了。 正午之时,刚刚用了午膳,贤妃就来了。 钟离伊对贤妃的印象并不深刻,因为她就算是来到她的殿中,亦很少说话。 当然,贤妃并不如其他嫔妃一般刻薄,钟离伊对她的印象还是极不错的。 “太后娘娘向来都是菩萨心肠,不管是谁说了些很过分的话儿,太后娘娘都和善地对待那人,也从来没放到心上。主子和太后是同一性子的人,太后怎么会对主子有意见呢?” 蝶儿笑盈盈地道。 钟离伊淡淡一笑,望着外面铺满月光的地面,花影绰约,桃花于风中摇曳着。 “主子,有人来了。”蝶儿听到了脚步声,回头一看,却见一男子缓步而来。 待那人走近,蝶儿才看清了,那男子却是昭国初明皇。 钟离伊怔了怔,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不是和独孤冽于陵皇殿中用膳吗?怎么会无端端的走到这里来了? 楚商凌见了钟离伊,有侍女在一侧,他倒没有很放肆。 “钟姑娘在此,本皇打扰了。” 钟离伊亦是淡淡不识君的表情,冷然道,“初明皇客气了,您是瑖国的贵客,除了后宫,随处可去,此处乃大众之地,初明皇还真有雅兴来此赏月?” 钟离伊实是不想见到楚商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章 放肆 但有侍女在侧,楚商凌料想亦不会怎么放肆吧? “钟姑娘客气了。瑖国的御花园风景华美,令人流连忘返呢。对了,可否请您的侍女给朕送点鲜果来?在此赏月,怎么可以没有鲜果呢?” 楚商凌狡猾冷笑着,像一只深山修炼了千年的老狐狸。 蝶儿自然应之,只是留下钟离伊和初明皇在此,孤男寡女,被人瞧见了亦不好,不过初明皇乃为他国之皇,又怎么可以薄待了? 并且主子是个聪明人,初明皇亦是个恪守礼仪的皇帝,断然不可能做出什么事来的。 蝶儿退下后,楚商凌终是收回了那些迷人的温柔的笑容,冷冷地看着月光中的钟离伊。 月光如雪,勾勒出钟离伊那美妙的侧影。 那绝色容颜,于冰雪月光中,有若一朵璀璨绽放的冰花。 钟离伊冷冷地盯着楚商凌,“楚商凌,你到底想怎么样?” 楚商凌扬眉,冷傲的神色收敛了起来,讽刺于那墨瞳中闪烁着。 “没想到你终于承认了?你对着朕这个灭门大仇人,竟然还可以如此冷静。” 钟离伊几乎要激怒,她竟然一急之下,承认了自己最真的身份。 可是,楚商凌一向认为她就是钟离伊,再掩饰也一样。 钟离伊紧紧地握着双手成拳状,愤怒的火焰于心里疯狂燃烧起来。 然,她知道,一怒,她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与楚商凌这种狡猾的男人明争,是死路一条。 只能暗斗,如今她手中的棋子,便只有独孤冽。 “灭门又如何,奴婢已不是钟离伊,奴婢只是一个青楼女子,一个被瑖国盛帝宠幸于怀中的女子。皇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钟离伊暗自深了一口冷气,终是稳住了情绪,淡淡地道。 楚商凌紧紧地盯着她的眸子。 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冷静。 他仍然记得,那个女人闯入了他的殿中,在他和白锦儿前面大闹,低头恳求,那个时候的她,宛如初生婴儿,不谱人情世故。 明知不可能,还是要放下尊严求之。 而如今,她竟然已似不闻不问,对他这个灭门仇人,竟然以如此平静的态度来面对。 “皇后,你越来越狡猾了呢!”楚商凌冷笑道。 “再怎么狡猾亦比不上初明皇那般奸诈如狐。”钟离伊冷静地笑了起来。 朦胧光线之中,楚商凌的表情极为复杂。 俊逸的轮廓,冷然又讽刺的笑容,双瞳闪烁着狡猾的光芒。 钟离伊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有着深厚的心计,否则,父皇的江山怎么可能落到他的手上? 然,她很乐意,和他来一场暗斗。 不管后果如何,她钟离伊乐意奉陪到底,即使灰飞烟灭,粉身碎骨,仍然无怨无悔。 “朕托淑妃交给你的任务,你应该收到了吧?三天之后,若然办不到,你就小心你的小命吧!” 楚商凌冷笑道,钟离伊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那个男人,浅浅嫣然而笑,“皇上,这两个多月来,皇上有没有想起臣妾?” 楚商凌怔了半晌,钟离伊妩媚而笑,嫣然得恰似半羞而开的花儿。 原来这个冷傲的女人,妩媚的一面亦极有味道。 楚商凌心一动,硬生生地忍住了那种心动的感觉。 这个女人,不能轻易地碰。 她骄傲,清高,如今变成如此,更要小心。毕竟,她是独孤冽的女人,不再是皇后了。 身份有变,而楚商凌一想到这里,就莫名其妙地愤怒起来。 “你始终是朕的女人,围中之羊,终是猎物。” 楚商凌冷笑着道,蓦然伸手欲捕捉钟离伊,钟离伊倏地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 眼中,终是有那么一抹冷然的决绝。 “皇上,这里是瑖国,不是昭国。奴婢呢,是独孤冽的女人,你永远碰奴婢不着的。” 钟离伊邪恶冷笑。 楚商凌如被泼了一盆冷水。 是的,这个女人他不舍得杀。 大概,也只有自己才知道,是真的不舍得,以为将她放于冷宫里,等风浪过后,方慢慢地宠她,爱她。 即使灭门了,即使她恨他了,他也不介意。 然,这一份脆弱的情,渐渐在岁月中黯然,而如今,却于此处遇上她。 那冷傲的白莲,已开成了一株冷艳的水仙。 然,这株水仙,却是属于别人的。 楚商凌缓了下来,定了定心神,眼中仍然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是朕的,就是朕的!” 楚商凌冷冷地留下这一句话,便转身朝外面而去,如今正是晚宴之时,逗留久了,反而会让独孤冽怀疑。 月光下,万物若无声。 只有楚商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钟离伊怔怔地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唇边绽出一缕冷笑。 一双眼睛,却于花丛后,冷冷地看着钟离伊。 她并没有察觉。 蝶儿回来了,却发现钟离伊怔怔地看着御花园的门,“咦,主子,初明皇回陵皇殿了?” 钟离伊颔首,蓦然感觉有谁盯着她,回眸,花影摇曳,什么也看不到。 回到殿中,钟离伊刚刚躺下,独孤冽便满身酒气地回来。 钟离伊连忙起床,为他宽衣解带。 “滚开!”独孤冽冷冷地低吼道。 钟离伊被狠狠地推了一把,踉跄几步,狼狈地坐到了床上。 独孤冽眼中闪烁着戾气。 他冷冷地盯着钟离伊,连呵出的气也带着浓烈的酒味儿。 “皇上,由奴婢来。” 蝶儿和另一名宫女见状,连忙上前。 独孤冽伸开双手,让侍女褪下了衣袍,只剩下亵衣亵裤。 重重帐幔放了下来。 钟离伊莫名其妙的,难道楚商凌在独孤冽前面说了什么了? 还没回过神来,独孤冽一把揪住钟离伊的衣领,声音无比冷冽。 “说!你是怎么勾引初明皇的?” 钟离伊听罢,心儿一沉,脸色也阴霾了几分。 果然,楚商凌没那么容易放过她,肯定在独孤冽前面说了一些含沙喷影的事儿吧? “皇上,你又听到什么闲话碎语了?奴婢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 “还想抵赖?朕亲眼看到你和初明皇在花容亭中相谈甚欢,你还想骗朕?” 独孤冽大怒,眼中重重戾气令得钟离伊心惊。 独孤冽很少发火,至少对她,也只是抱怨过。 就像那一次,她吐到了他的身上。 然而这一次,独孤冽却像一头狂怒的狮子,眼中的恨意和杀意,让钟离伊心惊肉跳。 原来,怪不得她老感觉有人盯着她。 原来,是独孤冽! “皇上……初明皇路过花容亭,看到了奴婢,所以过来和奴婢说了几句……咳咳咳……” 钟离伊被揪得窒息,不由得咳了几下。 她是估计独孤冽没有听到自己和初明皇的话,所以才会如此。 若是被他听到了,估计他立刻会将她揪到冷宫里去了。 无碍,只要他听不到,她仍然可以撒谎。 欺骗,实是不得已,她亦不想这样做。 有时候一想到自己要利用独孤冽,她的心儿就会很慌,然,钟离伊是不承认自己的心儿交了出来的。 她只是喜欢独孤冽这种专情暂时不在后宫里滥情的帝王。 喜欢却不是爱。 “他对你说什么?为何偏偏选中你?” 独孤冽狂燥地咆哮道,他喘着气,眼红红的。 他是惊慌的,同时也是恐怖,又是愤怒的。 钟离伊和初明皇低声细谈的那一幕,仿佛成了他心里的刺,刺得他不安。 令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些事儿。 “皇上……奴婢……咳咳咳……”钟离伊欲说话,无奈独孤冽越揪越紧,她如同脱氧的鱼,困难地呼吸着。 缕缕光线落于钟离伊那憋得通红的脸上,独孤冽怔了怔,又心痛又愤怒,终是松了一些。 钟离伊得到了救命的空气,大口大口地喘息。 “皇上……初明皇他说奴婢……长得像他的故人,并且怀疑奴婢就是那个人。可是奴婢乃是从青楼里出来的,现在也是……也是皇上的人,奴婢所以拒绝了他,可是初明皇一直说奴婢就是那个人……” 钟离伊断断续续地说道,双眸中溢着浅浅的泪水。 她眼中情意深切。 有时候,她认为自己是作戏。 可是有时候,又觉得那一些话儿,仿佛是从心底深处掏出来的,说得那么生动,说得那么心动。 独孤冽冷冷地看着她。 钟离伊心若被刺了一剑,只是很快垂下眸,有若羞涩之样。 二人默默无言。 她知道他心里有怨气。 他并不相信她。 钟离伊侧过身子,拉过被褥,眼泪却忍不住地流淌了下来。 “你之前说的,可是真的?” 看到钟离伊有些反常,独孤冽不免得有些心虚,说不明道不白的内疚感于心里弥漫开来。 只想用这种方式来威胁她,来证明她是他的。 看到钟离伊并不理会,独孤冽心里有些慌,用力地扳过了钟离伊的身子。 却见女子粉红的双颊上有隐有泪痕。 眼中水盈盈的,蒙着一层泪光。 “刚刚……” 独孤冽正欲问是不是弄痛她了,然,一国之君,九五至尊,竟然要在乎一个女人的感受? 他,又如何问得出口? 钟离伊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皇上……奴婢只是觉得如做梦一般。后宫佳丽三千,可是皇上宠独奴婢一人,所以奴婢……害怕突然有一天,皇上不会再看奴婢一眼,而独宠其他的女人……” 独孤冽怔住,而后方才嘲弄一笑。 原来,他担心过余了。 “真是妒妇!” 独孤冽不会说中听之言,冷冷地蹦出此句。 钟离伊瞧见了他眼中淡淡的喜意。 她知道,刚刚一番话,正中他下怀,亦让他得到了安全感。 “再多嘴,朕就缝上你的嘴!” “皇上,奴婢有一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皇上,吉喜花乃是瑖国国花,也可入药。是不流传于外的。但是皇上可曾想过……瑖国土壤肥沃,是吉喜花最合适的泥土,出到国外不一定能存活。可是我们何妨不用这种花,和昭国交换他们的神仙果呢?” 钟离伊的声音带着甜意,亦有些漫不经心的。 独孤冽明显一怔。 女子不得涉政,可是钟离伊却犯了大忌。 钟离伊亦发现独孤冽的猜测,便甜甜一笑,“皇上,奴婢也只是给一个提议,因为听到很多人都说昭国的神仙果非常香甜可口,只有皇室贵族方能品尝……三国交流,不都是交流着独有资源,可以引入各自的物质,又可以壮大其业,不是一举两得吗?” “皇上若不喜欢,就当奴婢没说吧……奴婢只是心血来潮,因为有幸在昭国里吃过神仙果,至今还怀念它的味道儿。” 钟离伊懒洋洋地将脸埋到了独孤冽的胸部。 听着他的心跳,她的心其实是紧紧地揪起来的。 女子不得涉政,可是楚商凌却抛出一个难题给她。 然,独孤冽绝对不会拒绝的。 毕竟他是聪明人,也会知道如此一交换,肯定有好处。 “好,你这个女人,还真聪明,不过不要到外面对其他人说。”独孤冽笑了起来,用力地捏捏钟离伊的鼻子。 钟离伊满心欢喜。 并不是因为“任务”成功完成,而是,因为这独孤冽对她的信任与宠爱,心底的喜欢自然而生。 独孤冽虽然在笑,然,他的心,已然对初明皇有了防备了。 钟离伊一向不爱理会他的事儿,更不爱理会别人的事儿。 如今,她却主动提出让他和昭国交换种子? 独孤冽不动声色,他要看看,钟离伊还会玩什么把戏。 他亦不相信,初明皇只是因为钟离伊和他的故人相似而上前说几句话。 即使如此,也不用特意支开小蝶吧? 独孤冽含笑地看着钟离伊,男人心深似海,钟离伊亦没注意到他眼中的那抹冷意。 她的心仿佛在他的目光下融化了。 她猛然一惊,不能! 绝对不能对这个男人动以春心! “不……伊儿,你就到外面说,这个提议是你提出来的。” 独孤冽想了想,唇边噙着一个冷冷的笑意。 钟离伊怔了怔,温顺地应了。 他只不过想让她出去宣扬,独孤冽相信一个没名没分的女子,也不听取大臣们的意见。 可见,此等帝王没救了,却也正好气气太后。 “怎么,你流口水了?” “皇上,奴婢没有!” 一室都是嬉笑斗嘴之声。 自那一晚后,独孤冽对钟离伊的怀疑终是淡了许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章 虽然 对她的宠,增而无减。 钟离伊虽然自小于皇宫长大,心灵于灭门之前,仍然是单纯美好的。 然,她亦见得多妃子们的争宠手段。 她乃是一灵性之女,还有什么能学不来的呢? 能牢牢地抓住独孤冽,就是她最好的生存之道。 而独孤冽,真的牢牢地被她抓在手中。 不出几日,独孤冽和初明皇楚商凌果然通过了交换条件,双方交换种子,从中而能获利。 而此提议,果然让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乃是钟离伊提出来的,皇上乖乖照办。 一下子,钟离伊更是受万众瞩目,亦被推上了流言的尖端。 有人预言,钟离伊乃是毁国狐狸精,祸国红颜,于是众大臣纷纷上书,要求独孤冽将钟离伊赶出瑖国。 毕竟,钟离伊乃是一名身份不名的昭国青楼女子呢。 然,独孤冽一向不理会这些奏折,仍然将钟离伊宠得上天。 还有十几天的时间,便要到瑖国洛海进行群皇大会。 这一年的地点定于洛海,那里地面宽广,风景甚美,定然是最合适的地方。 钟离伊应允了贤妃教她学舞,一时间,纷纷有嫔妃上门求舞技,钟离伊对于那些刻意讨好的嫔妃,一律拒之。 贤妃在后宫中声誉甚好,钟离伊和她相处了几天,亦发现她为人的确不错。 至少,这是一个单纯而美好的女子,因为不得宠,才避免被祸害的可能。 而短短的期间,于如妃被打入冷宫后,太后又亲手下旨立了丞相之女张紫云为如妃。 后宫妃位,独孤冽一律不理,都是由太后一手操办。 可惜,他就没一个看得上眼的。 或者又如钟离伊所言,因为看在太后亲手操办,所以他本能地拒绝了这些女人。 不宠这些女人,就令得太后的一番苦心全白费了。 于独孤冽而言,也是一个极好的报复。 钟离伊渐渐地了解到了独孤冽和太后的矛盾,从一些宫女的口中,总是有一些传言,会是真实的。 只是,有几种可能,钟离伊亦不想去妄自猜测。 此日,细雨亦是绵绵。 天气略有些阴冷。 太后刚刚用完早膳,就有人来禀报,如妃求见。 因为是自己亲自立的嫔妃,太后整理一下妆容后,出了内殿,如妃已于殿中守候了。 如妃,张丞相之女,生得清秀,温婉若玉,太后之所以选中她,或者也看着她温婉大方的表面上。 然,今日一见,太后方才感觉自己选错了人。 如妃一袭盛装,还给太后送上了一些贵重的礼物,太后推之,如妃却硬是将那些锦盒放到了太后侍女惊凤的手中。 太后只能作罢。 如妃极温婉地福过身,应太后的主意坐于她身边,如妃开始渐入正题。 “太后,臣妾见过钟姑娘,总觉得钟姑娘身上有一股狐狸精的气息。并且女子不得涉政,钟姑娘却让皇上和昭国交换国花种子,这是不是极不妥?” 如妃浅笑道,垂着螓首,却悄悄地打量着太后的脸色。 太后略怔,随即亦是浅笑。 王朝素来不得以女子涉政,然,在太后的眼中,女子又如何,只要提议中肯,她是断不会反感的。 反而,她亦知道独孤冽一直利用钟离伊来气她,想清想楚,亦会不再将那些小事放在心上。 而她渐渐地亦开始喜欢起钟离伊来。 那个女子,无疑是聪明的。 她仿佛在钟离伊身上,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如妃,虽然自古以来有云:女子不得涉政。可是呢,瑖国毕竟不再是以前的瑖国,哀家认为有理便不为罪过。只要钟姑娘所提的意见有利于国家,哀家为何还要去定她的罪呢?” 太后不紧不慢地说道,漫不经心地抚着自己的玳瑁护甲。 如妃笑意微敛。 她自然亦想不到,太后会如此大量,竟然容得一个女子对政权指手划脚。 “不知道太后娘娘是否听到宫中传言?臣妾还是觉得,钟姑娘乃昭国青楼女子,令得皇上荒弃政朝,实是不妥。” 如妃再道,语气中藏着极浓的忧虑。 太后微微一愣,此言,其实说得极有理。 只不过,就算不是钟离伊,换了其他女人,独孤冽亦会如此。 所以,怪不到钟离伊的身上。 “听闻钟姑娘手段多多,哀家只见过伊儿几次,看起来还是挺温顺的。有时候传言和事实不太一样,如妃,不能凭着传言来定一个人的生死善恶。” 太后语重心长地道。 如妃暗中冷笑。 看来那钟离伊,还真是极得太后的心。 虽然听说钟离伊极少出宫,连定省也不常来,可是如今看来,她的确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能将太后的心紧紧地揪着,她如妃亦压不倒她,手段还是极不错的。 “太后,恕臣妾直言,如今皇上夜夜笙歌,朝朝温香玉抱中,臣妾不是嫉妒,而是为整个后宫而担忧。钟姑娘的确是舞技惊人,容颜绝色,然,于皇上而言,只怕她会成为祸水,太后何不提前防备呢?” 太后听罢,目光悠然落于棱花窗上。 独孤冽独宠钟离伊,长久下去,的确是对不起她亲手提携的后宫佳丽,更会令得群臣不满。 如今,臣子们还能忍耐。 然,久而久之,他们还会坐视不理么? 皇上陷于女色,天天不早朝,只怕众臣早就有异议了。 只不过看在政权一直由摄政王所有的份上,他们才忍耐着。 然,摄政王终归是摄政王,不是皇上。 这皇权看似在摄政王手中,然,最终的权力,仍然是在独孤冽手中。 毕竟,他才是天子。 祸由小事而起,可是她应该怎么去压制独孤冽? “如妃说的甚是,长此下去,钟姑娘定然会犯上惑君之名,引起群臣不满。哀家看来真的要找个好法子,来管束一下皇上了。” 太后淡淡一笑,然,她心里最多的,仍然是无力的感觉。 她自然是爱惜自己的皇儿独孤冽的,可是放纵他,又怕害了他;管束他,又会让独孤冽更厌恶她。 并且,独孤冽不可能受她的管束。 “太后娘娘,何不如……将钟姑娘暗地处死,皇上便不会不思上朝而陷于女色中?” 如妃低声地道。 太后脸色微微一变。 “有了一个钟姑娘,皇上就不可以有第二个钟姑娘了?如妃,你太天真了。若是如此,只会令皇上更迁怒于你和哀家,而非反省!” 太后淡淡地冷笑道,这样的事儿,她亦干了一次。 那一次,她杀了独孤冽最爱的女人,也是独孤冽第一个爱上的女人。 那是独孤冽于撞破她和六皇叔的“好事”前,第一次喜欢上的女人。 可是那时的独孤冽,亦和如今独宠钟离伊一般,将她捧在手心上。 然,那女子却是他国细作,她才狠下心来杀掉那个女人。 就是如此,独孤冽对她的恨,在撞破她奸情之后,更为强烈。 “那太后……您觉得如何是好?” 如妃对太后的过去和独孤冽的恩怨也略有耳闻,知道太后仍然是心有余悸。 太后眉头一蹙,这可是很重要的难题,若是法子用得不好,只怕独孤冽这一次也会被她气疯了吧? 沉默了一杯茶的功夫,太后想得头有些重,于是摇首道,“如妃,此事以后再从长计议吧,哀家也没有比较好的法子。” 如妃一听,打从心里急了。 钟离伊盛宠至今,她是极急的,然,独孤冽又没有宠上后宫中的任何一位女子,连见皇上一面也难,更不要说找机会挑拨离间了。 如妃一心欲至钟离伊于死地,本以为来到了金陵殿见太后,和她商讨一番,会有一个比较好的办法,没料到太后亦是偏向钟离伊。 “太后娘娘……您若担心被皇上知晓了,其实臣妾有一个万全的办法。” 如妃低声地说道。 “是何法子?” “制造意外,令其死为意外之中,皇上便不会怀疑我们任何一人了!” 如妃的声音更是低沉,太后怔住,这个办法,的确很好。 然,她有些不情愿去杀钟离伊。 独孤冽好不容易接受另一个女子,怎么可以轻易除掉钟离伊呢? “这个办法可行,不过如妃,哀家希望皇上能宠幸其他女人之后,再实行。否则皇上仍然不会接受任何一个女子。放心吧,帝王不可能一直独宠一女子的。” 太后唇边浮起一缕讽刺的笑。 不知道是讽刺她已逝的皇夫,还是讽刺谁. 如妃略有些失望。 按照独孤冽的个性,什么时候等他宠幸其他女人? “你先请退吧,哀家有些累了。”太后淡淡地道,她弄清楚如妃的意图,无非是想拉拢她来一起对付钟离伊。 可是这一种后宫之争,太后实是无心了。 如妃只好告退。 从金陵殿里出来,如妃冷冷地望向龙殿,那时乃是皇上和钟离伊起居之地,总有一天,她会代替钟离伊的! 太后不敢动手,那么由她来,她不需要一下子将钟离伊置死,而是要她一点点地,失去了皇上的宠爱。 太乐署。 细雨缠绵,桃树含苞,杨柳新绿,雕栏玉砌,朱墙碧瓦,乐声悠悠,宫中两侧阵列着各种乐器,宫女则跪于一边,悠悠乐曲出自她们之口。 宫中央,二女子穿着月牙色的舞衣,长长的柔软的大袖被挥成流云彩月,一目望去,二人舞姿妙曼迷人,极悦人心。 一曲完,二女子停下来,其中一女子款款朝另一女子福身,“本宫谢过钟姑娘能倾心相助,实是感激不尽。” 那女子便是贤妃,而钟离伊额头微渗着细汗,扶起贤妃淡淡一笑。 “不必客气,奴婢怎么敢受贤妃这一礼呢?” 反正她也无聊,独孤冽如今有二皇至皇宫,虽然前几天他不太喜欢和二皇交流,但奇怪的是,独孤冽突然热衷起和他们到猎场去打猎了。 钟离伊虽然几乎与独孤冽形影不离,夜夜与其相见,与其鱼水之欢,可是,她仍然感觉到,自己并没有真正深入了那个男人的心里。 贤妃笑了笑,拉着钟离伊到一侧的榻上歇息去。 “妹妹的舞果然很难学,但想要有惊人的舞技,自然是难上加难。本宫才跳了几步,足便痛了起来了,真是无艺之人,不堪磨难呢。”贤妃和气地笑道,钟离伊下意识地看向了贤妃的。 她穿着的是一双金线莲花平底舞鞋子,她的非常小,乃是自小缠足的女儿人家。 不过,看起来这鞋子过小,令得她的极不舒服。 “贤妃的舞鞋大概太小了,小蝶,宫里好象还有一双略大的舞鞋,是之前刺绣宫里的宫女送给奴婢的。奴婢穿也太小,所以不如就送给贤妃吧!” 钟离伊打从心里喜欢这个不矫情并且温和的贤妃。 看来,宫中的传言亦有几分可靠。 “先谢过妹妹了。妹妹并不如外人所传那般高傲而难以接近,皇上如此看重你,还真是有一定道理呢!” 贤妃感慨道,钟离伊便让小蝶去取那双舞鞋,小蝶应了,匆匆而去。 而其他嫔妃听闻钟离伊于太乐署里,纷纷前来,当然看到了钟离伊和贤妃并肩坐于榻上,无舞可观,又扫兴离开。 而如妃亦不例外。 她领着侍女凌秀一起前往太乐署之时,遇到了匆匆从龙殿而出的小蝶。 见小蝶抱着一双小靴子,看起来就比较像练舞之时所穿的。 “小蝶,走得那么急,可是忘记取什么东西了?” 如妃笑着叫住了小蝶。 论身份,如妃是主小蝶是奴,小蝶自然得如招报来。 “回如妃主子,小主子让奴婢取鞋子到太乐署去。因为贤妃的舞靴子不太合适,所以小主子就将此鞋子赠给贤妃。” 如妃扬起秀眉,朝她的侍女凌秀会意,扶着如妃走过去。 小蝶皆因为奴婢,不能抢路,垂着首等待着如妃走过去,哪料凌秀故意用力地一撞小蝶,小蝶毫无防备,一个踉跄便被撞得跌坐在地上。 此道乃是青石大道,细雨缠绵,小蝶这么一坐,倒将自己的衣裙都坐湿了。 “哟,小蝶,我真不是故意的,快起来,快起来!” 凌秀故意将小蝶扶了起来,如妃却微笑着看了凌秀一眼,“凌秀,你也太不小心了,真是的,做点事儿总是毛毛躁躁。小蝶,本宫为你先拿着鞋子在花容亭等你,你回去换衣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章 无辜 说罢,已主动地将小蝶手中的鞋子给抢了过来。 小蝶不得不从,好歹如妃是主子她是奴婢,不得不道谢之后,方折回去换衣裳去了。 不久,小蝶归,如妃将鞋子完好无缺地交给了小蝶。 小蝶再次道谢,匆匆赶往太乐署。 如妃立在亭中,冷冷地看着远去的小蝶,唇边抹过了一缕冷笑。 “主子,这一次,奴婢一定保证她们会彻底反脸,到时我们的计划就可以更完美了。”凌秀低声笑道。 如妃颔首,她等了这一天,等了许久了呢。 小蝶将鞋子送到了太乐署,而钟离伊和贤妃亦歇息够了,鞋子一送来,钟离伊便让贤妃试试鞋子。 “这鞋子果然做得精致呢,可见刺绣宫里的宫女真用心!” 贤妃不由得叹道,鞋子的确做得很精美,若非见贤妃的鞋子不合适,钟离伊还有点不舍得送她。 钟离伊笑笑,看着小蝶亲自为贤妃脱下鞋子准备换上鞋子。 “宫女们朝朝夕夕皆为宫中的主子所忙,心明可鉴,做出来的东西自然都是精致的。”钟离伊唇角带着淡笑,只是她亦知道。 宫中里的所有宫女,一生皆为皇宫里的主子付出青春光阴,收获却寥寥无几。 她们受尽白眼,受尽主子的气,性命亦掌握在主子的手中,做错了一点,则被打入地狱,永不翻身,这丑陋的宫规,若是她在位,定然得改。 可惜,她是女人。 昭国的皇权本来是钟离家的,若然她真的成为了女皇,昭国的命运,会如此呢? 正在想着,贤妃突然惊叫一声,钟离伊一惊,却见贤妃猛然地将她的缩了回来,脸色略为苍白。 “鞋子里……有刺!” 有刺? 小蝶吓得脸色煞白,扑嗵跪在贤妃的前面,“贤妃娘娘,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没有做过伤害娘娘的事!” 钟离伊暗惊,贤妃将鞋子脱了下来,但见她那玉白足上,却真的有几根刺。 这是树木的刺,在皇宫里也有那么一两棵有刺的树,看来这些刺,就是被人偷偷放到里面的。 “无碍,小蝶,起来吧。”贤妃淡淡地说道,“小蝶,一路上你可遇到什么人吗?” 小蝶颤抖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回贤妃娘娘……奴婢遇到了如妃,如妃的丫头将奴婢撞得跌坐在地上,奴婢就回宫里换了衣裳,鞋子被如妃保管着。” 钟离伊一听,冷冷一笑。 如妃,乃为新册立的妃子,没料到她竟然如此大胆,比起淑妃德妃等嫔妃来,这个如妃太按捺不住了。 贤妃亦是冷笑,钟离伊欲蹲下为她拨刺,贤妃却扬手,“妹妹,不必如此,她无非就是想将此事嫁祸到你的身上罢了。如妃这个人,表面温婉实则难以揣测,妹妹要小心她罢!” 钟离伊颔首,“贤妃娘娘,还是让小蝶传个御医来吧!” “不必了,这一点小事不必惊动大众,只是微痛而已,本宫还是可以再练舞的。” 贤妃淡淡一笑,将刺拨出来,她的一被刺到就伸出来了,那些刺最多只是刺到了她的表皮。 小蝶也连忙看看鞋子内还有没有刺。 将所有的刺都找出来,一共十枚。 “没想到这如妃还真天真,就这样想间离本宫和妹妹,无非是小人之态。”贤妃脸色冷了下来,紧紧地握住钟离伊的玉手。 “妹妹,若有什么困难,你尽管找姐姐,姐姐能帮,定然全力以赴的。这后宫腥风血雨的,步步小心,勿让小人抓住了把柄,虽然暂时有皇上护着你。可是妹妹,一个女人,不可能永远靠着帝王的宠爱来避风避雨的。” 贤妃语重心长地道,抚着钟离伊那玉白的手背,眼中有着怜惜之意。 钟离伊眼神飘至外面,漫天的黄梅细雨飘飘袅袅而下,她慎重颔首。 这些,不用贤妃告知,她亦明白。 虽然独孤冽暂不宠幸其他女人,但是帝王之爱,能坚持多久? 只怕,她一旦失去了独孤冽的宠爱之后,等待她的乃是万丈深渊。 贤妃再次穿上了鞋子,果然如钟离伊所料,刚刚合适她。 二人于太乐署中逗留至黄昏,方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宫。 如妃等了一大半天,都没见贤妃闹出太乐署,不由得有些失望。 让凌秀打听,却没有听说过太乐署中发生过什么事儿。 如妃一听,有些意外,虽然听说贤妃一向以忍让宽容而深得人心,没料到真的如此。 这一小小计划达不到她的目的,那么,就采用其他的吧。 如妃坐在榻中,凌秀等侍女为其轻搓腰背,如妃透过那重重珠帘,眼前一片繁华景象,然,她的心,除了怨恨,还有什么? 正月二十二日,细雨乍停,有微光从云层中乍现,隐约春光四射。 龙殿之中,薰香大鼎的梅花孔中,袅袅有烟雾升起,迷离了整个华贵之殿。 玉露枕,明珠帘,春风暖,龙床之上的钟离伊缓缓地睁开眼睛。 这是正午后,钟离伊用过膳后略有些晕眩,所以歇息一会,一觉醒来,天空已有了艳阳,心情不知道为何,大好。 只是,当想起关尚在将军和楚商凌以及白锦儿,心略一沉,黛眉又是轻轻扬起。 小蝶来报,贤妃欲邀请钟离伊于御花园见。 这几天钟离伊教贤妃学舞,人竟然意外地感觉到劳累,所以贤妃便提出歇息两天。 龙殿乃为天子之殿,若非独孤冽执意气太后,估计钟离伊也没有资格入住此殿。 自古以来,都没有女子入住天子殿,独孤冽乃犯了大忌,然,众臣和太后皆习惯了这个挂名皇帝的搞怪风格了,爱理不爱的。 就是理,又能如何呢? 若是独孤冽越来越放肆,只怕众臣亦会慢慢靠拢摄政王,荐其为帝。 钟离伊梳洗一番,缓步向御花园而去。 能于后宫中有一个可交心的朋友,亦是她万幸。 然,贤妃真的可信? 贤妃于后宫中声誉尚好,与其他嫔妃无争,钟离伊却还是提防的,关于她的身世,关于她的秘密,她亦一个字都不会泄露。 柔光铺地,万物生辉。 白玉路上微湿,钟离伊步于花容亭,已见贤妃和她的侍女于那处,品茶说笑。 “哟,妹妹来了!”贤妃虽然为四妃之一,然,叫起钟离伊来一直以妹妹之称。 “贤妃娘娘,奴婢来迟了……” 钟离伊福了福身,脸上挂着淡然之笑,贤妃有些娇嗔地瞪她一眼,“都说了,瞧你,老叫我娘娘,我们都以姐妹相称,不是很好吗?” 钟离伊抿抿唇,眼中艳光微淌,略有些不好意思,“贤妃娘娘,奴婢无名无分,地位……” “别说了,再叫我娘娘你以后就不要再见我了!来,喝茶,这可是我家乡的人捎来的特产茶叶呢!虽然比不上皇宫里的御赐茶王,但是这醉莲茶,那可是有一种特别的甘香呢。” 贤妃打断了钟离伊,小侍女便斟茶递了上来,钟离伊接了过来,淡淡地抿了一口,果然,如贤妃所说的有一种特别的甘香。 是莲花,又不似;带着淡淡的香味儿,沁入了人的心儿。 的确是好茶。 茶水纯而碧翠。 “怎么样?”贤妃双目充满了期待。 钟离伊颔首,“的确是好茶,味道不错。” “妹妹,你有所不知,这茶,还可以解很多毒,如迷香,或者其他小毒……反正有它在身边,我也安心很多。” 贤妃突然凑到了钟离伊的耳边低声地道。 钟离伊怔了怔,难道有人想毒害贤妃,而被贤妃发现了? 只是这里还有两侍女,这两个侍女虽然一直都忠于她们,然,谁知道哪个是人哪个是鬼,还是不多说为好。 二人一边品茶,一边说一些花茶之类的话儿,而贤妃突然支开了小蝶和她的侍女,待二侍女离开后,贤妃方放松地笑了起来。 钟离伊警惕地看了一眼二侍女消失的方向,“怎么,你的丫头不太可靠?” 贤妃颔首,“这个侍女是一个月前调来的,但我的确不知道她从哪里来,问了好几个姐妹,都没有人知道……所以我很提防她。不过……要试试她们是否对我们真心,倒是也有办法。” 钟离伊淡淡一笑,“这倒是,我们在后宫里,自然也得小心点。” “妹妹有什么好法子吗?” 贤妃不好意思地笑笑,“姐姐不太会心计,不如妹妹出一计谋来试验她们的忠诚性,如何?” 钟离伊颔首,低声地将一个小计说了一次,贤妃听罢,拍手叫好。 “妹妹可真聪明,幸好你心肠好,否则姐姐还真不敢和你在一起。” 钟离伊温婉一笑,“姐姐不怕我笑里藏刀?” “妹妹说笑了,一个人是善是恶,从一双水眸,便可看出来。”贤妃淡笑道,她虽然单纯,但还是很会看人的。 二人相谈甚欢,还没尽兴,却听到御花园入口传来了张公公的禀报声,“皇上驾到!” 钟离伊怔了怔,贤妃有些惊讶,因为皇上极少来到御花园,这里是嫔妃们聚首的地方,如今皇上来了…… 只见御花园入口,独孤冽一袭明黄色龙袍,步伐如风,极快地走到了花容亭前,扫了一眼里面的钟离伊和贤妃,他身后跟随着两个太监,一张公公,一小福子。 “怎么来这里来了?”独孤冽冷冷地看着钟离伊,目光移到了贤妃身上。 钟离伊和贤妃福身,独孤冽目不转睛地看着贤妃,贤妃垂着螓首,“臣妾参见皇上。” “你是谁?” 独孤冽冷冷扬眉,俊逸的脸上立刻抹过了一缕厌恶之色。 看贤妃的服饰就知道她是四妃之一。 可是独孤冽老是不记得哪个是淑妃,哪个是贤妃什么的,平时他看亦不看这些女人一眼,这些女人更是没有机会接近过他。 可怜的女人们,由太后一手提拔,入宫多年仍然是处子之身。 “皇上,这位是贤妃。”钟离伊替微微颤抖的贤妃作答。 贤妃平生和独孤冽那么近过,一紧张,竟然连答也不知道如何答了。 “哼,原来是老婆子的女人。”独孤冽眼中充满了轻蔑,冷眼看着钟离伊,“你怎么在这里?不好好呆在殿里,等会儿被发疯的女人们暗算一把,你如何是好?” 独孤冽口气充满了傲气,然而,这话儿的意思,钟离伊能不能当成是关怀的意思? 钟离伊略有不悦,望着满脸通红的贤妃,不由得暗暗叹息,这贤妃,待字深闺,一入宫门深似海,她定然是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与陌生男子接触,更何况这是独孤冽。 “皇上,贤妃于后宫中人缘极好,不是极恶之人,乃是善良之辈……” “够了,跟朕走!” 独孤冽冷冷地喝道,贤妃心一紧,略有些悲怆。 不管她是不是出身名门,怎么也比不是一个青楼女子,虽然人人传说皇上为了和太后作对,故意宠幸钟离伊。 然而,今日,贤妃亦是心悦诚服,钟离伊乃绝色美人,气质温婉又不失高贵冷傲,她作为女子亦极喜欢,更不要说皇上了。 “哟,没料到御花园这一边,如此热闹!” 一个笑声传来,打断了独孤冽正欲上前拉住钟离伊的念头。 独孤冽实是不喜钟离伊和太后的人在一起。 只要是太后提拔成妃的,他都不喜欢。 回眸,钟离伊全身一震,随即连忙垂首。 那是楚商凌携着淑妃白锦儿一起前来。 随后的,还有两名昭国侍卫,一名太监。 独孤冽脸色一沉,其实是在用午膳之时,他听到了楚商凌说要在膳后于御花园散心,独孤冽允了。 御花园乃为后宫之地,这些外来男子,一般不能进入御花园,然,独孤冽从来没有将后宫的女人当作他的女人。 所以,他一回到龙殿里,听说钟离伊来了御花园,才急急赶来。 原因是什么呢?他亦不知道,只是不喜欢钟离伊和楚商凌碰面。 如今好了,楚商凌来了,钟离伊低着螓首,看起来极平静。 “初明皇,这边请!” 独孤冽一狠心,反正都碰面了,他真的想看看,楚商凌和钟离伊,真的无牵无连么? 楚商凌和白锦儿一起走入花容亭,钟离伊坐到了独孤冽的身边,温婉垂首,宛如与楚商凌从来不曾相识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章 惆怅 楚商凌脸色一沉,目光从钟离伊那精致的玉颜上移开。 “朕听说初明皇要来御花园闲逛,所以朕也特意来此等候初明皇。张公公,设下酒席!” 独孤冽一不作二不休,淡淡地吩咐张公公。 张公公领命而退下。 钟离伊垂首而坐,仍然感觉到那气氛极为诡异。 然,她脸上波澜不悦,独孤冽在一侧,她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她的利用价值还是没有完的,楚商凌亦不会当场将她的身份给暴露出来。 “瑖国皇宫果然瑰丽不已,而八日之后于洛海举行的群王大会,本王亦听闻洛海乃是翡玉之海,到了那日,朕肯定会大开眼界,涉海赏山,乃是人生乐趣也。”楚商凌淡淡地道,独孤冽亦是淡淡地回答。 “初明皇过奖了。” 酒水与鲜果糕点很快送上来。 钟离伊一直感觉得有人打量着她,微微一抬眸,却见到对面的亭外,一双眼睛探究地落在她的身上。 那是楚商凌的侍卫。 钟离伊暗怔,她记得这个侍卫,是楚商凌外出之时的贴身侍卫,但是他何以如此大胆地打量自己? 好歹,他也算是奴才,而她终究是他国皇帝的女人。 那侍卫一接触到钟离伊的目光,蓦然地垂下了首。 钟离伊甚是觉得奇怪,哪料贤妃轻咳了一声,钟离伊方察觉独孤冽正冷冷地盯着她看。 贤妃紧挨着她而坐,钟离伊仍然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 这女人,虽然平时大方得体,然,这紧要关头,却畏畏缩缩的。 钟离伊心底淡淡一笑,或者,她从来就没有看错过人。 独孤冽和楚商凌一边品酒,一边闲谈着,独孤冽平时少言,可是和楚商凌一起,句句尖锐,气势深沉而强大。 楚商凌亦毫不退让,本来是闲谈,渐渐地有若一场博弈,不是你生,就是我亡。 钟离伊受不了这等气氛,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此等气氛乃因她而起。 于是,借着身子不适,欲告退。 “听说皇上独宠钟姑娘,六宫三千佳丽若空,本王实是好奇,为何皇上如此盛宠钟姑娘,却又不给她一个名分?” 还没等独孤冽允了钟离伊退下,楚商凌便浅笑着问道。 瞬间,全场寂静。 楚商凌为他国之君,实是不应该干涉别人的后宫。 钟离伊有没有名分,又关他何事? 钟离伊脸色微微苍白,她低下螓首,略有些害怕似的,微移,缩到了独孤冽的身后。 她是故意的。 不这般,独孤冽怎么会对楚商凌有强烈的敌意呢? 独孤冽双目戾气隐现,冷冷地看着楚商凌。 他如此不知趣。 竟然问了一个如此敏感话题,在宫中连太后亦不敢对他管束,楚商凌,真胆大包天。 “初明皇,若是无事,朕也先行回宫了,好好赏花吧!” 独孤冽没有发怒,只是脸上布满了阴霾,拉住钟离伊的柔荑朝外而去。 楚商凌扬扬眉,冷冷地看着独孤冽和钟离伊的背影,钟离伊不断回眸看还不知所措的贤妃,那个侍卫的目光飘忽扫来。 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个侍卫,难道认识她? 拉拉址扯,回到了龙殿。 独孤冽一脸发黑,冷冷地甩开了钟离伊的手,“看来那个初明皇,对你真的有意思。” 钟离伊垂着螓首,“皇上……奴婢有些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她纤手握地袖中,不停地搓动着,抿抿唇,越发的紧张。 她的演技,已炉火纯青。 无人可及,楚商凌,若然在场,定然崇拜不及。 “说!” 独孤冽不耐烦地冷声道,将自己黄色披风扯下来,小蝶欲上前,独孤冽扬手,示意她退下去。 待小蝶出去后,钟离伊方细声地道。 “皇上,上次在花容亭……初明皇的确欲轻薄奴婢……还有那次在陵皇殿前,奴婢虽然终是没被轻薄到,不过希望皇上多多提防他。狂者不善,以备他在群王大会上做什么手脚。” 独孤冽一听,双目眯了起来。 钟离伊的话,他是信,或不信? 不过,楚商凌的确口气不善,以前他曾跟过先帝来昭国,然,那时是一个很温顺的少年。 “当真?” 独孤冽只是冷冷地问了两个字。 他紧紧地盯着钟离伊的脸部,隐约看到她玉容上掠过了几缕愤怒。 “皇上若是不信,就当奴婢没说过这些话。” “怎么当没说过?怎么和楚商凌商谈,朕自然有主意,过来,帮朕揉脚。” 独孤冽瞪了她一眼,钟离伊有些惊诧,感觉最近独孤冽越来越怪异。 有时不是让她给洗脚,就是给做这做那。 全是不相干的小事,这完全可以让小蝶来做。 然,独孤冽偏偏指定她。 钟离伊亦忍了,她只是个奴婢,和小蝶一样,只不过得到了独孤冽的宠幸而。 “皇上,这……小蝶来做不可?非奴婢来做?如今又不是就寝之时,怎么……” 钟离伊的公主气又一下子被激了起来。 独孤冽不可思议,可是有时候,她不必完全的低声下气。 独孤冽有着叛逆之气,若她一直温顺,只怕他就不会从昭国将她带回来了。 “朕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独孤冽霸道地冷笑道,“不让你帮朕揉揉,你的嫩手和那张脸,不知道惹了多少男人呢!” 钟离伊眼底的傲气更浓。 “奴婢没有!” “没有?怎么那个侍卫对你眉来眼去?” 独孤冽声音冷中带气。 他亦注意到了,那个男侍卫,一直悄悄地打量钟离伊。 “奴婢只不过长得像初明皇的一个故人而已。” 独孤冽冷冷地坐到榻上,瞪着钟离伊,示意她为他揉脚。 钟离伊啼笑皆非。 这个皇帝,你说他轻浮,不,他又不是轻浮。 你说他深沉,可是此刻又却如同孩童。 “揉脚!” 独孤冽冷冷命令道,他仿佛故意为难她。 只是,或者是看到其他男人对她略有柔情,他的心就是不舒服,就是想戏弄她。 钟离伊怔了怔,看着那双冷漠的黑眸。 “看什么,还不快快动手?” 独孤冽不悦喝道。 钟离伊抿唇,他终是自己的棋子,自己委屈一下,又如何。 钟离伊蹲下,发髻上珠翠作响,回荡在静寂的宫中。 正欲将独孤冽的靴子给褪下,独孤冽却猛然将脚一缩,“不必了,免得你的手弄脏了朕的脚。” 其实,他只是突然又不想让钟离伊反感他。 钟离伊略怔,脸色微微一沉,不知道为何,明明知道独孤冽此人如孩童般玩世不恭,又明明知道他反复无常,说出这种话来实是平常,然,她的心还是一寒,一痛,微微颤抖了起来。 手段再怎么高明,演技再怎么炉火纯青,还是掩饰不了内心的变化。 她,到底是怎么了? 他唤的是她的名字…… 然,如今她突然害怕了。 她又如何能知道,她到底也是不是他的棋子,他击败楚商凌的棋子。 或者他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又有多少秘密,她是不知道的? 独孤冽见钟离伊突然失态,怔怔地微着她微微的颤抖的肩膀,突然有些惊。 “过来!” 他犹豫了一下,低低地命令道。 钟离伊只是立在那里,背对着他,努力压抑自己的的感情,冷冷地转过身,然,那水眸,有若圆滑玉珠的眸,微红。 独孤冽不耐烦地上前一把拉过她,二人翻滚在榻上,独孤冽冷哼一声,却一动不动地紧紧地搂着钟离伊那纤细的腰,缓缓地闭上双目。 钟离伊怔了怔。 看着近处那俊逸的脸庞,鼻子仍然发酸,盈盈泪光渗出。 再轻泣一次,没有下次了。 一个女人,永远亦不必爱上帝王。 永远不必对帝王动以真心,否则--她钟离伊必定会重蹈覆辙,她永远也不能断定,独孤冽是不是下一个楚商凌。 独孤冽将下巴抵到了钟离伊的额头上。 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然,他的心,终是有些窃喜,一句话将她刺伤了,她的心,在他身上呢。 二人默默无语。 钟离伊在此之前,永远也想象不到会有独孤冽这样的帝王。 她的父皇,淫荡放纵,在她的记忆中,父皇一向是搂着燕燕蝶蝶,于极乐殿中寻欢作乐。 而其他,如不中用的皇叔父,仍然对自己的妃妾冷声冷气,不见有何等温柔。 如楚商凌,笑里藏刀,等大权在握,将她弃如蔽履。 原来一个帝王,也可以对一个女人如此…… 如此什么呢? 钟离伊冷笑,独孤冽对她有没有用心,她不得而知。 袅袅薰烟飘散着,钟离伊脸上的脸痕,渐渐风干,消失不见。 还有几天,方到二月初一,群王大会,即将举行。 钟离伊还于太乐署里教贤妃舞技,贤妃极有天分,短短几天功夫,就将一首舞曲步子习得熟练优美。 独孤冽这几日,对钟离伊又突然冷漠不少。 他性情多变,钟离伊亦干净不迎合不讨好,这几日,他没碰过她。 渐渐地,她亦摸透了他的性格。 “妹妹,这几日……你明显少了许多话儿了,是不是皇上不让你和我在一起?不如这样吧,等皇上允许了妹妹后,姐姐再来讨教,如何?” 见钟离伊略有些消沉,贤妃在歇息期间扶着她道。 钟离伊淡然一笑。 这几日来,她慢慢地调整自己的情绪。 今日听贤妃如此一说,突然释然,独孤冽一直没有在乎过她。 只当她是棋子。 如果他真的如此厌恶贤妃,厌恶太后的女人的话,他,为何还不阻止自己? “姐姐多虑了,皇上怎么会阻止失宠呢?” 贤妃略怔,有些怀疑地看着钟离伊的玉颜,但见她嫣然一笑,拉着她坐了下来。 “姐姐,妹妹总有一天会失宠的,妹妹如今将所有的舞曲都教于你,到时姐姐一定要拂照妹妹,妹妹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离开皇宫而已。” 钟离伊突然低声地道。 贤妃瞬时愣住,看着钟离伊那张认真的脸。 她眼中,满是坚定,没有任何留恋。 钟离伊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自己复盆不成,又失宠,只想着离宫。 回去拜祭一下父皇和母后,钟离一家亡灵,在生便生,要亡,便亡。 “妹妹,你何必那么客气,妹妹如今盛宠在身,皇上对你如此专情,只要好好把握,皇上就不会不顾妹妹的。” 贤妃淡然一笑,轻抚着钟离伊的手,“虽然姐姐我不曾接近过皇上,但皇上乃是一个重情之人……决不是因为姐姐和后宫中的嫔妃们乃为太后安排。若真的痛恨太后,他可以宠幸嫔妃,再将她们折磨,这不是更好的宣泄恨意的方法吗?” 钟离伊怔住,看着贤妃那双充满鼓励的双目。 她心,暗惊。 一直以来,虽然和贤妃比较亲近,但是因楚商凌,她已不再轻易去信一个陌生人。 更何况,是有利益冲突的人呢? 所以,她暗中提防着贤妃,却又教她自己真传的舞,如此,她有两个目的。 第一,若贤妃是心善之人,那么日后她落难了,将会得到一个依靠。 第二,若贤妃只是刻意靠近,以后她暗中陷害她的话,她亦能在这段时间里掌握到她的个性,动向,喜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不管如何,钟离伊当然希望是第一种。 “主子,主子,皇上让您过那边。” 小蝶突然进来禀报,钟离伊略怔,独孤冽好几日没有亲近她,怎么突然间来了? “哪边?” 小蝶指指门外那隐约可见的小阁楼,若钟离伊没记得,那应该是放置乐器等的阁楼吧? 钟离伊心有迷惑,独孤冽怎么会在那里约见她? 他乃是堂堂皇帝,不过--好象亦符合独孤冽的个性,喜好无常,估计天下间没有一个帝王如他一般。 “姐姐,妹妹去去就回。” 钟离伊朝贤妃轻笑道,贤妃温柔颔首,望着钟离伊离开的背影,略有些惆怅。 近几日皆为天晴。 天空万里无云,高树碧影,光芒万丈,钟离伊迈着莲步,紫裙裾飘逸若蝶羽,轻快地朝对面的阁楼而去。 阁楼离太乐署有点远,大概要走一百多步之遥。只是,阁楼那边偏向了冷宫之处,所以很少人到那一边。 不过奇怪的是,阁楼前空空如也,钟离伊记得来时,有一个小宫女在此看守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章 推开 不过,独孤冽来了,或者支走了她? 钟离伊轻轻地推开了半掩的门,一股特别的味道涌入了她的鼻子里。 阁楼里光线昏暗。 隐约可见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半旧的箫琴等等。 钟离伊看了看四周,却没看到独孤冽。 有木梯一级级而上。 钟离伊眉头一蹙,那独孤冽不知道在玩何把戏,有话在这里说不好吗?还要到上面去? 钟离伊虽然不情愿,还是抬起,一步步地往上面而去。 阁楼只有一小窗,实是阴森,上到了阁楼上层,上面亦摆着一些极久没动用过的乐器,可是钟离伊张望了许久,却没发现独孤冽的影子。 她极迷惑,难道独孤冽戏弄她? 不……他现在正在为未来的盛会而筹划着,虽然他表面不热心于皇位,然而,那亦只不过表面现象。 独孤冽与摄政王兄弟情深,世间无一国可比拟,摄政王要处理政事,繁忙无比,而独孤冽亦不好袖手旁观。 可是为何他来了,又不在这里? 难道是小蝶骗她? 钟离伊立刻闻到了一种纸屑燃烧的味道。 她大惊,低眸,却见滚滚浓烟升上,钟离伊冷笑,连忙冲下阁楼去。 有人设计陷害她! 那个人,到底会是谁? 如妃? 太后? 不……太后为人和善,要下手的话,应该在她迷倒独孤冽之前下手。 如果不是太后,那么只有如妃的嫌疑最大!而亦不排除其他暗敌。 如德妃,容妃。 这二妃,钟离伊极少接触,这二妃曾恳求过钟离伊教她舞技,钟离伊拒之,也有可能怀恨于心。 而贤妃……她有可能么? 钟离伊吸进了几口烟,咳得眼泪都在眼睛里打圈圈,连忙用袖子捂住了嘴,冲向了门去。 然而,她用力一拉,那门,竟然在外面锁了。 “走水了……咳咳……救命啊,救命啊!” 钟离伊又急又气,拼命地捶打着木门。 然,却没有人回应。 此时的小蝶和贤妃,正在太乐署中,贤妃正在品茶,等着钟离伊回归。 而这小小的阁楼不多时一片白烟,空气亦越来越少。 那疯狂的火苗从外面侵入,钟离伊只好后退几步,在滚滚浓烟中,钟离伊被呛得窒息不已,她努力地扶着木梯扶手,若是上去,必是死路。 然,无人开门,留于此处,亦是死路。 钟离伊眼睛薰得生痛,胸闷,脑涨,仍然拼命呼救。 她的声音,无法传到太乐署。 她的嗓子,仿佛沙了。 火,蔓延了进来。 然,正于她绝望之际,有人砰的一声,将那门踢得蓦然崩塌,在那熊熊大火之中有人闯了进来。 是……谁? 独孤冽吗? 钟离伊被呛得头晕,眼睛涨满泪水,死死地捂住口鼻,根本看不清来人。 那人威武而神速,转眼间的功夫已冲到了钟离伊前面,一把将她抱起来,飞快地跃出小阁楼! 不多久,钟离伊呼吸到了大口大口的新鲜空气。 她隐隐地听到,有人大叫,“走水了,走水了,如意阁走水了!” 然,那吵杂的人声越去越远。 她睁不开眼睛,只觉得那个人抱着她,飞奔而去。 这人是谁? 独孤冽或者不会在这里,他是谁? 钟离伊感觉到那个人抱着她,终是停下来。 那人将她放下,身下软软的,感觉有若草地。 “娘娘?娘娘?” 有人急急唤她,见她回不过神来,脚步声响起,仿佛远去了。 却,又很快回来了,有凉凉的东西抹在钟离伊的脸上,她那被呛得痛苦的感觉方才消失了一些,努力地睁开眼睛。 朦朦胧胧的。 眼前终于清晰,却见一张略有些熟悉的脸孔,一袭侍卫的打扮。 是他? 楚商凌身边的那个侍卫? 如此大胆的侍卫,钟离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里是太乐署,他怎么进来的? 何况,他又如何得知自己在小阁楼里? “你是……你是谁?” 那侍卫脸上微微一红,垂首低声道,“回娘娘,臣下乃是皇上的近身侍卫李萧,你……你可记得在下?” 钟离伊蓦然坐起来。 她并没有伤着,只是被呛得胸闷,头晕,幸好被这个李萧及时救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然,还是胸痛气短,眼前的男人,他的衣袂已被烧了一大块,脸上有几块灰印,整体看起来,她的确认得出是楚商凌身边的人。 是楚商凌让他来救她? 怎么可能? 钟离伊看了看四周,此处乃是冷宫前的那个小花园,地上铺着一件大披风,她秀眉一拧,抬眸看着那个侍卫。 “你就是……曾救本宫出宫的那个人?” 李萧怔了怔,扑嗵地跪下,“娘娘请恕罪,当时臣下见娘娘含恨坠河,便将在娘娘救了上河,然,又惧怕皇上会将娘娘处死,所以偷偷地买通了宫中的宫只,让他们让您当宫女一般运出宫……” 钟离伊秀眉头蹙得更紧,如此一来,如被楚商凌知道是李萧做的手脚,他和那些宫人必定是死罪一条。 “为何如此助本宫?” “娘娘难道忘记了?臣下和很多宫人都曾被先皇下了斩令,乃是娘娘为臣下等人求情。娘娘有难,臣下等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李萧恭敬地回道,不也再如在花容亭之时那么放肆地打量着她。 钟离伊被呛得迷糊了,如今才回过神来。 心中极是懊恼,她不应该承认自己真实的身份。 不过,李萧能舍命相救,他如今亦不会出卖她。 小阁楼那边传来了隐约的喧嚣声。 钟离伊努力回忆,她的确在十三岁那年,于中秋节赏月夜,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一秀女污蔑了李萧轻薄她。 当时父皇大怒,立刻欲处死李萧,没料到又有几个奴才跑来为李萧求情。 父皇一气之下,欲将几个奴才也处死了。 皇后跪地求情,毕竟为一秀女的一句话而处死四个奴才,那更会激怒群臣,那时皇后已然失宠,亲自求情,反而让父皇更为激怒。 一侧回神过来的沉静的钟离伊,跑到了父皇那里撒娇,父皇虽然残荡,然,他还是极爱自己的皇女,终是看在钟离伊的面子上,饶了李萧等人。 “娘娘,虽然您如今……已不再是昭国的公主,但是在臣下的心里,您永是昭国公主。晨之时,臣下无意中听到了淑妃娘娘和人商讨除掉娘娘,所以请娘娘万分小心!” 见钟离伊沉思,李萧低低地道,略有些贪婪地盯着钟离伊那玉颜。 朝朝暮暮,浮现的就是这花容。 可惜,他辛辛苦苦地将钟离伊救出宫中,再度偷偷出宫到那客栈找她的时候,她已然消失了。 为此,他懊恼不已。 早知那时应该请两个人看照着钟离伊,因为钟离伊离开之际,照顾她的那个丫环因出去而丢失了她。 钟离伊抬眸,李萧连忙垂首,脸上一阵发热。 “谢谢李侍卫为本宫做的事,本宫会小心的,你同样小心,你这宫服……” “不劳娘娘费心,臣下会处理的,娘娘保重,臣下先回去了,以免被皇上觉察,臣不怕死,只怕娘娘……” 李萧心一动,若楚商凌知道是他将钟离伊带出宫,也不知道会不会立刻就地处斩他。 他若然被处死,那么钟离伊出宫后,谁护她? “那好,你回去吧,李萧……本宫会将你的恩情记在心底的。” 钟离伊淡淡地道,苍白的脸色终是渐渐地回复正常,只是那双因被呛出泪而微红肿的眸仍然水盈盈的。 李萧颔首,“娘娘,这是臣下心甘情愿的,娘娘保重!” 他无须多说,朝着左边匆匆而去。 钟离伊目送他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头还是一阵阵的刺痛,欲站起来,却双足无力。 而小阁楼前,闻风而至的小蝶和贤妃吓呆了,看着那熊熊大火将整间小阁楼吞没,那些妖红的火光在阳光下变得如此的淡然。 炽热四处弥漫着。 贤妃脸色苍白,瞪着那些急急忙忙来扑火的宫人,突然发疯地嘶叫起来,“妹妹……妹妹她在里面,她在里面!你们快进去,快!” 小蝶回过神来,钟离伊乃是独孤冽盛宠的女子,更是她一直待她如亲的主子,如今若真的在这一场大火中…… 想到此,小蝶双足一软,就晕了过去。 贤妃的侍女连忙扶住她,而贤妃仍然在大吼大叫。 奴才们听清楚了贤妃的话,吓得脸都白了。 稍后赶来的独孤冽看到了那冲天火势,怔怔地站在那里,回神后,一把推开前面的奴才,朝那大火肆意蔓延的小阁楼冲去。 “皇上……您不能去,只怕钟姑娘如今已……” 张公公连忙大胆地拉住他。 “滚,敢碰朕,死罪一条!” 独孤冽一脚踢开张公公,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只知道那个女人在里面! 那个女人,他千里迢迢从昭国带回来的女人,那是他的女人! “皇上……万万不可,您这样很危险啊!” 张公公像一头敏捷的狮子,马上抱住了独孤冽的大腿。 独孤冽大怒,一侧的几个奴才也上前劝说,独孤冽怒发冲冠,在这个喧嚣的小阁楼前,如狮子咆哮。 “谁来阻止朕,朕就灭他九族!” 顿时,奴才们吓得扑嗵跪下去。 贤妃跌坐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独孤冽往那小阁楼而去。 她只不过是一个外人。 然,却不由得羡慕钟离伊,换了是她,她死亦无悔。 独孤冽心急如焚,正欲冲入内,却听到后面有人叫住了他。 “皇上……奴婢在这里。” 独孤冽全身一震。 他以为听错了。 然,还是回首,看到了一个女子踉跄地从冷宫那边走过来,她紫衣略有些乱,发髻亦如此,凌乱的青丝,脸上有几处被烟薰黑了的小黑印,看起来狼狈不堪。 那眉目,仍然能看出是钟离伊。 贤妃怔怔地坐在那里,还是不敢相信那摇晃着走过来的女子是钟离伊。 她揉了揉含泪的眸,果真见那人,眉目如钟离伊,她无力地扶着一侧的树木滑了下来。 钟离伊待李萧走后,努力赶回这里。 只是刚刚那一场虚惊,或是吸入烟雾太多,如今力气几乎全部抽离了,走到这里已是竭尽全力。 时光仿佛定于此时。 独孤冽怔怔地看着靠着树杆的钟离伊,恍如隔世。 刚刚,还真的以为她在那场大火中,被焚烧,被陷害。 还以为再也见不着她了。 然,见到她的一刻,那颗紧悬而疼痛的心,竟然瞬间松了,狂喜之间,又有着迷惑。 独孤冽看着那张如小灰猫的脸,回过神来,蓦然大怒,“死女人,你在那里作甚?为何他们说你在阁楼里?” 他大步冲上前,一把揪住了钟离伊的衣领。 钟离伊刚刚从一场大难中逃出来,再被人如此一揪,呼吸蓦然窒息。 “咳咳……咳……皇上……您……” 这个帝王,永远都不懂得温柔。 其实,钟离伊是能看出他眼中的担忧而滋生的愤怒。 他是在乎她的。 这是错觉吗?钟离伊欲想看清楚一些,眼前一黑,整个人陷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独孤冽怔在那,连忙松手,将全身软绵绵的钟离伊抱了起来,冷冷地朝龙殿而去。 呆立在那里的宫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钟离伊还留着一小命,那么这个宫的管辖宫人就不必遭罪了。 贤妃坐在地上,两个侍女连忙将她扶起来,她仍然是定定地看着独孤冽抱着钟离伊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万种滋味。 是嫉妒,是羡慕,是欢喜,是难过…… 静阳之下,流火渐渐被扑灭。 龙殿,珠帘被甩得哗哗作响,袅袅薰烟飘散,独孤冽大步移至龙榻前,将钟离伊小心翼翼地放下。 如同呵护一朵娇嫩的花儿,怕折断了她的花瓣。 “御医!御医怎么还没来?” 刚刚将钟离伊放下,独孤冽便大声吼道。 张公公冷汗直流,“回皇上,小顺子已去请御医了,很快就会到来的。” 独孤冽冷冷地坐在一边,看着钟离伊那张略灰脏的脸,看着一侧的侍女云香送水进来,小心翼翼地将钟离伊的脸擦个干净。 她的脸,苍白无色,眉头紧锁,看起来她大难在逃,恐惧与忧虑令她在晕厥之际,仍然是愁眉一双。 太医很快到来。 独孤冽忍住怒火没有斥责他,看着他为钟离伊把脉,探息,独孤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章 喜欢 他不喜欢其他男人碰他的女人。 虽然这徐御医以线把脉,他的心仍然是不舒服。 “皇上,钟姑娘只是吸入烟雾过多,再加以精神紧张,才会晕厥。整体无大碍,一个时辰左右钟姑娘便会醒来,请皇上勿担忧。” 徐御医小心翼翼地答道,一边将药单交给了温红,那是他写出的为钟离伊润嗓子的药单。 “真的无事了?若是她有何不妥,朕唯你是问!” 独孤冽冷冷地撇了他一眼,不悦地道。 徐御医唯唯诺诺,小顺子却进来,“皇上,太后欲见见钟姑娘。” 独孤冽脸色一变,这一场火,到底是怎么起来的,到底又是谁的主意,他如今才蓦然想起。 “宣!” 他平生第一次愿意在龙殿接待太后。 小顺子听罢,略有些惊讶,然而还是去通报太后。 太后匆匆而来。 看到榻边坐着脸色阴霾无比的独孤冽,太后扬手,示意闲人退下。 众人福了身,退出了内殿。 独孤冽冷冷地看着太后。 太后脸色略为苍白,独孤冽乃为她的心肝,他在想什么,她又如何不知道? “钟姑娘应无大碍吧?皇上?” 太后缓缓开口了,并没有坐到一侧的小暖榻上。 独孤冽冷冷一笑,眼中戾气逼人,盯着太后那张风华未老的容颜,一种厌恶感油然而生。 他厌恶地侧首,“你就老高兴了?她没死,你得再想下一个计谋,不过被朕找到一点点证据,别说你是太后,就是先皇,朕也一样杀!” 他的声音冷然无情。 太后的心一紧,一股悲哀感压抑而涌上,她苦涩笑笑,她的皇儿一直待她如何,然,她又能如何? “皇上,听哀家一言,二皇如今在皇宫之中,不能大肆搜查真凶。并且,哀家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钟姑娘的事。很早之前,哀家就说过,皇上喜欢的女人,哀家不会再动……如今钟姑娘出事儿了,皇上还是费点心思去想想到底是谁干了这好事!” 太后冷冷地笑道,心却如刀割。 不管她怎么为他,他也不会领情。 至高无上的皇权,她历尽血泪,为他夺到。 只为了让他自由地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女人,江山,群臣,甚至命运。 然,他从来没有感激过她。 她亦不需要他的感激,只需要理解,她需要的是,独孤冽那温暖的笑容,温和地叫她一声母后。 可是她一直没等到。 独孤冽冷然而笑,眼神有若千年玄冰尖端一般,冷漠地落到太后的脸上。 “你会不动手?除了你,谁还敢对她动手?” 独孤冽冷冷地站了起来,一字一顿地道,“若敢再对她动手,朕说过的话,朕都能做到!” 太后脸色沉了下来,淡淡地扫了一眼正于晕迷之中的钟离伊,拳头紧紧一握,那尖尖的护甲刺得她极痛。 “哀家来这里,一是来看看伊儿,说到底,哀家还是挺喜欢这样的一位小姑娘。二是……皇上,多提防你身边的人,虽然哀家喜欢伊儿,但是……” “滚!不要间离朕和她的感情!” 独孤冽大怒,双目若喷出烈焰来。 太后哀哀一笑,再也不想说什么,转身就朝外走去。 内殿中又寂静一片。 独孤冽缓了口气,冷冷地掉过头,目光落在钟离伊的脸上,表情无法控制地柔和了下来。 他缓缓坐下来,小心翼翼的,怕惊醒了钟离伊,望着那苍白的玉颜,他仍然是忍不住地伸出手来,轻轻地抚着钟离伊那凌乱的青丝。 他双目中的戾气,亦渐渐隐藏。 看到这个女人,他心柔软了起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令他有些懊恼这几日都没有理会钟离伊。 独孤冽不由自主地绽出淡淡的笑意来。 蓦然地,他一惊。 这是为何? 平时冷傲如他,不曾对一个人轻易而笑,即使是自己信得过的摄政王,亦不曾如此放松过。 这个女人,还是身份不明的昭国青楼女子。 他到底怎么了? 独孤冽收敛了笑容,却听到一声轻轻的吟哦,低目一看,却见钟离伊已然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二人默默对视。 钟离伊仍然有些晕眩,忆起那一场大火,略有些心惊,幸好如今还活着躺在这里。 生与死,也只不过一线之间。 她有些疲倦地闭上双眸。 “笨女人,你怎么被人愚弄到小阁楼里去了?” 正欲再度闭目养神,一声大吼,震得钟离伊的耳膜几乎要破裂了,她有些惊讶地睁开眼睛。 对上的,是独孤冽那双愤怒的冒火的墨瞳。 钟离伊怔了怔,他,是真心关怀她的么? 为何看到了这种关怀的愤怒,钟离伊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皇上……是小蝶……小蝶转告奴婢,让奴婢到阁楼等你的。” 钟离伊犹豫了一会,终是将最真实的事实道出。 小蝶,她一直待她如妹妹,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她会如此。 当然,亦不排除有人故意传错误旨意给小蝶,小蝶便传达给她。 独孤冽冷冷扬眉,“来人,将小蝶交至刑部,不招出事实,斩!” 屏风外的张公公应了旨,钟离伊却淡淡地阻止了,“皇上,说不定是有人误传给小蝶,将……将小蝶带到这里,可好?” 独孤冽脸色一沉,“你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钟离伊无奈一笑,再度缓缓地闭上双眸。 她累了。 她毕竟不习惯深宫里的争斗,这一次,敌人在暗,她在明,她根本就不知道是谁陷害了她,谁欲置她于死地。 小蝶若被处死,她就无从得知是谁了吧? 独孤冽冷哼一声,却叫住离开的张公公,“将小蝶带来。” 张公公略有些惊讶,皇上一向不喜欢改变定下的主意,看来,真如传说中的盛宠钟离伊,而并非为气太后。 钟离伊的长睫微微一颤。 “笨女人,你也不想想,朕要见你,用得着到阁楼去吗?” 独孤冽一看到钟离伊那苍白的脸就来气。 幸好这个笨女人没事儿,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定然会被气疯的。 “皇上喜好无常,奴婢怎么能知道?” 钟离伊淡淡顶了回去。 “你……”独孤冽气得七窍生烟。 “朕还真没见过你这种恃宠而娇的女人!” “皇上您不是现在就见到了吗?” 钟离伊吃力地坐起来,鼻端仿佛还飘荡着浓烟味儿,她不畏惧与独孤冽吵吵闹闹,因为她知道,正是因为她这种不矜持亦不拘束更不畏惧的态度,令得独孤冽对她有兴趣。 独孤冽抿抿唇,气得目赤欲裂,用力地抬起了她圆滑的下巴,“你当真想朕将你打入冷宫?” 钟离伊突然轻然一笑,扬起黛眉,“皇上,奴婢可没有这样说过,不过皇上的后宫里走水了,皇上应该去亲自察看一下那个凶手到底是如何放火的。” 独孤冽怔了怔,恨得咬牙切齿,钟离伊其实也极怪异,她可以迅速地将话题转移,令得答不对题。 更让他奇怪的是,他总是被牵着鼻子走的那个。 “朕没兴趣!” 独孤冽冷冷地回道。 钟离伊盯着地面,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 她实是不明白,她无名无分,独孤冽不可能立她为后,为何还是有人欲毒害她? 到底是谁呢?太后吗? 还是如妃,贤妃,或者容妃,德妃? 或者--是楚商凌? 他不可能会在皇宫里闹事儿的。 钟离伊想得入神,独孤冽被冷落到一边,独孤冽来气,浓眉一锁,却听到张公公在外道,“皇上,小蝶带回来了。” 小蝶当时乃为晕迷过去,后来被贤妃的侍女拍醒,一醒来就被张公公带往龙殿。 不过一听说钟离伊并没有被困在小阁楼中,小蝶欢喜至极,一看到坐在榻上的钟离伊,小蝶双目充盈泪水。 “皇上,主子!” 小蝶知道,这一次,是她惹出来的祸。 “大胆婢女,竟然敢陷害主子,快从实招来,若不实招,朕赐你五马分尸!” 独孤冽一看到泪汪汪的小蝶,顿时大怒。 女人都爱用眼泪来掩饰自己,然,钟离伊的泪又特别的不同。 “小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让我到小阁楼里去吗?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钟离伊紧紧地盯着那双盈盈泪光的眼睛,欲从中寻出一缕不妥来。 小蝶吓得连连磕了几个响头,“皇上……主子,奴婢无心害主子,请饶了奴婢吧!奴婢……奴婢是被一个老太监叫住的,让奴婢传话给主子。奴婢虽然从来没见过那老太监,可是他有皇上的玉佩,奴婢以为是皇上的人……所以……所以……” 小蝶已经泣不成声,无法再往下说。 钟离伊微微一愣,小蝶所言,是真是假? 无凭无据,单单凭她的一句话而去相信她,又太轻率。 独孤冽脸上蓦然布满了阴霾,“那老太监是何等样子?” 小蝶努力回忆了一下,“回皇上……是一个穿着普通太监服,但左腮下有一颗黑痣的老太监!” 独孤冽脸色微微一变。 眼中冷光暗闪,独孤冽冷笑一声,“原来是他!小蝶,你退下,这里没你的事了!” 小蝶惊愕地看着独孤冽,仿佛不敢相信他的话。 她犯下了那么大的错,惹出如此大的乱子,皇上竟然饶了她? “张公公,将小蝶带到暴室,三个月后再释放。” 独孤冽冷冷地看了小蝶一眼,小蝶脸色蓦然一变,却咚咚咚地磕头,“谢皇上不杀之恩,谢主子恕罪之恩!” “皇上,你知道是谁误导小蝶?” 钟离伊略有些惊讶,“小蝶年幼尚小,容易被诱骗,皇上还是网开一面……小蝶,若有下次,你就别指望我给你求情了!” 钟离伊连忙朝她挤眼。 小蝶鼻子一酸,再咚咚地磕头,“谢主子开恩,谢皇上开恩。” 独孤冽倒没有拒绝钟离伊的求情,只是冷冷地站起来,走到窗边,凝望着那轮缓缓西下的夕阳而沉默。 钟离伊从来没见过独孤冽如此反常。 那个诱骗小蝶的老太监,到底是谁? 小蝶跪在那里,不敢起来,亦不敢再问。 良久,独孤冽才背对着她们扬扬手,“下去吧。” 淡淡的一句话,小蝶如获大赦,磕头谢恩一退了出去。 事情,是不是变得复杂起来了? 钟离伊心中纳闷,她一向以来都认为独孤冽的人际关系极为简单,除了自己的几个御前侍卫,和摄政王的关系比较好一些,他好象没有特别的朋友了。 作为帝王,必定是孤家寡人,然,能令独孤冽冷静下来考虑问题的,一定会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物吧? 斜阳映入的光芒,将独孤冽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独孤冽的心一紧,不知为何,一种浓烈的不安开始弥漫开来。 只怕今后不得安宁了,这皇宫,终于有人瞄准了她,血风腥雨,又会迟来多久呢? 合意宫,乃为迎接外国使者贵客之地,亦是他们所起居的地方。 李萧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合意宫。 来到了这里,楚商凌倒不太常出殿,而是在宫中和白锦儿享乐,仿佛他不曾着急过什么。 所以,李萧才有机会出宫,去寻钟离伊。 合意宫洛云殿前,李萧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欲入内换衣袍。 却见,殿中,一个一袭青衣的男子冷冷地立在中间,身边跟着一紫衣女子,他,正是楚商凌! 李萧脸色大变,连忙拱手道,“皇上,臣下刚刚无聊四处走走,刚好遇上了一阁楼走水,所以臣下……” “谁允许你四处走动了?” 楚商凌冷冷地笑道,朝白锦儿打了一个眼色,白锦儿有些不情愿,“皇上,臣妾也想在这里听听李侍卫到底是什么借口。” “朕的人的事,何时又要你管了?” 楚商凌冷然一笑,冷冷地喝道。 白锦儿脸色变了变。 她努力承欢,讨他欢心,刻意奉承,却总也得不到他的心。 “臣妾遵命。” 白锦儿心底极不悦,然,却带着温柔动人的笑颜轻盈退下。 看着殿门关上,楚商凌懒懒地坐到了上面的榻上,冷冷地盯着上面垂首而立的李萧。 “刚刚去哪里了?” “回皇上,臣下真的是……” “还敢骗朕?幸好朕早就留意你了,让青雨跟踪你。李萧,没料到你当真给了朕一个好大的惊喜呢!” 楚商凌口气中带着凌厉的杀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章 跟踪 青雨乃是另一名侍卫,能力与李萧相当,没想到被他跟踪了。 当时的李萧心太急,那种时候他哪里有心思去留意有没有人跟踪他? 李萧心一颤,却非常镇定地立在那里,救钟离伊,不管在任何时候,他都不后悔,就是要了他的命,他亦心甘情愿。 “既然皇上都知道了,为何还要问?” 李萧淡淡地道,脸上却带着冷然的笑意。 楚商凌大怒,猛然一拍榻扶,“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将皇后偷偷送出宫中!朕灭你九族,都还不解罪过!” 李萧已本着死的决心,倒亦不再畏惧楚商凌。 “皇上,你灭了钟离家,夺了皇权,湮灭人性,又是何等罪过?” 楚商凌猛然一抓,修长的指尖几乎要将榻扶抓碎。 一小小侍卫,竟然公然造反! “那么,皇后进入青楼,也是你的杰作?” “皇后有恩于臣下,臣下又岂忍心将皇后卖入青楼?”李萧冷笑,若是像他楚商凌,估计钟离伊就没有活命,或者都成了他的女人了。 虽然救钟离伊乃是感恩之意,然,他对她,却有一种暗藏不住的好感。 每次看到她,都想多看几眼。 已足足七年了,他都默默地在一边关注着钟离伊,她的笑,她的忧伤,她的欢喜,每一天他都记得那么清楚。 本想着将她救出皇宫,让她过上一些平静的生活,他亦会借故离宫,和她在一起。 没料到,等他回来,钟离伊已失踪了,加上他是皇宫侍卫,根本没多少时间去寻钟离伊,只能差人寻去。 而楚商凌却又使禁兵去秘密搜查钟离伊,在他的人没查到之前,钟离伊便被人骗入了青楼了。 当然,钟离伊怎么进入青楼,李萧是不得而知的。 “那她如何进入青楼?为何又成为独孤冽的女人?” 楚商凌冷冷地笑道,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皇后机智多谋,当皇上派人搜查,她自然是去青楼避难。青楼乃是烟花之地,皇上也料不到皇后会躲在那里吧?”李萧笑得淡然,双瞳清澈一片。 “好!好!好一个‘忠诚’的奴才!” 楚商凌一字一顿地冷笑道,李萧乃是先皇的侍卫,他正是看在李萧功劳不少的情况下,没有将这一批侍卫赶尽杀绝。 没料到留了他下来,反而招来了麻烦。 “朕还真后悔将你留下来了呢,不过钟离伊在这里,朕亦有利用价值。你呢--” 楚商凌冷冷扬眉,唇边浮过一缕奸诈而残忍的笑意。 “你留下来,亦还有着用处。朕不会杀你,李萧,你乖乖听从朕的指令,朕自然不会待薄你。你喜欢皇后,只要你为朕做三件事,朕就成全你们!” 李萧一怔,楚商凌刚刚在说什么? 他说,他成全他和钟离伊? 这怎么可能? “皇上别忘记了,如今皇后可是独孤冽的女人。” “这有何难?朕有的是办法让他让出那个女人来,瑖国资源丰富,有钟离伊这颗棋子,朕定然能得到更多利益。” 楚商凌眉目染上了绝然之意。 钟离伊,或者在他的心中一直是棋子。 然,他明白的是,一个帝王在坐拥江山之际,能一箭双雕,更是一种心理占上风之态。 能抢回钟离伊,又能得到瑖国的好处,乐何而不为? 李萧立在那里,坚毅的眉目有了一丝动摇。 不管他应与否,楚商凌都会对钟离伊造成一定的威胁。 李萧心中,不仅仅想钟离伊安然无恙,更欲令她离开重重深宫,过上一些平淡的普通人的日子。 那黑暗肮脏的后宫,并不合适钟离伊那样如水静洁的女子。 就算他不答应楚商凌,只怕有一天,楚商凌会在独孤冽前面公布她的身份。 到时,她定然会陷入两难之中。 细细思量,李萧心中,自然有了答案。 “既然皇上金口已开,承诺乃是重于泰山,臣下就愿为皇上做三件事。待三事办完,望皇上能遵守承诺,将钟姑娘赐于臣下,放臣下还乡!” 李萧缓慢地跪了下来,一字一顿地道。 他,或者不指望楚商凌真的能遵守承诺,但,他只能如此,能知道楚商凌到底要做什么。 若是对钟离伊不利,他便有机会保护心里最喜欢的女人。 所以,答应又如何?刚刚好能在楚商凌身边,了然了他的想法,有所防备,总是好的。 “那起来吧,今日之事,暂时不要对外人泄露。你救了皇后,独孤冽亦会怀疑到朕头上来。” 楚商凌冷冷地说道,尽然看不到李萧的表情,但是,他亦有信心将这颗棋子,握在心中。 “臣遵命!” 李萧俯首应道。 楚商凌站了起来,缓步朝外而去。 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李萧才回首,冷冷地看着那敞开了的大门,眼中杀气蓦然一亮,又如烟花般瞬间湮灭。 御花园内,几个女人一台戏。 如妃,德妃,容妃三妃于一亭内,看着那又重新飘然的毛毛细雨,三人各怀心思,边赏花边拉家长。 “如意阁走水,到目前还不知道是谁做的手脚,看来有比我们更恨钟伊儿的人。” 如妃突然冷笑说道。 容妃和德妃听罢,皆脸色微微一沉,关于钟离伊,她们还真的不想提到她的名字。 毕竟,那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一个抢走了所有后宫女人的恩惠的女人。 帝王之爱,只集于一身。 是女人都会嫉妒钟离伊,可惜她们又束手无策。 “那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纵火后出宫,可见身份很特殊。”容妃淡淡地道,她们皆提防着对方,后宫之人,谁不知道如妃那可是口蜜腹剑,和她在一起,得步步小心。 一句错话,可令全军覆没。 德妃亦颔首,“的确如此,如今连皇上也下令暗中调查,看来此人来头不小。” “钟姑娘乃是一名不太出殿亦不爱搬弄是非之人,不知道会得罪谁呢?”容妃笑容温和得如春日里的阳光。 如妃扬扬秀眉,嫣然轻笑,“两位姐姐难道也不知道谁是真凶?” 德妃和容妃同时摇首,“妹妹你可真会说笑。我们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是谁呢?” 如妃冷然一笑,却不多言,三人各怀心思,喝过了一杯花茶,也便散去了。 回到殿中,如妃以长玉护甲敲打着桌面,这一次的纵火事件,倒真的不关她的事。 可是,德妃和容妃看起来都不太出宫,极少与钟离伊来往,当然,若真要纵火,她们亦不会亲手而为。 俗话说得好,知人知在不知心。 谁知道容妃和德妃心里到底又打着什么主意儿呢。 说不定,那一次纵火,是她们其中之一策划的呢。 “如妃娘娘,有个叫如翠的丫环求见。” 小安子突然进入禀报道,如妃怔了怔,“本宫不认识什么叫如翠的丫环。” 小安子淡淡一笑,“娘娘,她说是在宫外面的一名很特殊的人托她求见您的。” 很特殊的人? 如妃连忙宣见。 丫环如翠,或者是如妃命运转折点的开始,她永远没有料到,人生的起起落落,狂风暴雨,就由一个丫环而引起来。 事隔一日,钟离伊的精神恢复了。 短短的一日的时间城,她听到了不少风声,显然,独孤冽还是极力去搜查真凶,可惜一无所获。 听说,那纵火之人,极可能已然出宫。 能自由出入皇宫之人,绝对不是一般的人。 钟离伊坐在榻上,看着如烟和小蝶在一侧忙碌着,钟离伊渐渐地回过神来。 “主子,这是刚刚煲好的药汤,最后一碗,主子喝过后就不用再喝了。” 云香将一碗药汤奉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放于一侧的案几上。 “你们下去吧,小蝶,你留下侍候我吧。”钟离伊淡淡地道,这一天来,小蝶显得很沉静,再也不是那个活泼可爱的她。 云香和如烟双双退安。 小蝶将药汤奉到了钟离伊的跟前,钟离伊自然接了过来,大口大口地将药汤喝完。 小蝶将空碗接了过去,垂首乖巧地立在一边。 “小蝶,我没有怪你,毕竟你乃是信错了人,记得下一次,不管是何事,都要具体告诉我,可好?” 钟离伊淡然地道,拉过小蝶的手。 小蝶怔忡,她差点害死了钟离伊,可是主子竟然还饶恕她,内心更是羞愧。 “主子,是奴婢不好,差点将主子害得……” “不说这傻话儿了,帮我找来睡裳吧。” 眼见天色已暗,钟离伊也想早点歇息,何况还有几日,她必定得陪独孤冽前往洛海,到时,明枪暗箭,更难防。 趁着如今还能安全点,多歇息,养好精神才是王道。 从澡池出来,却见独孤冽坐在榻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钟离伊。 钟离伊略有些惊讶,今晚独孤冽来得很晚。 往晚,他皆是用过晚膳就回殿的。 不过看他的脸色,还真的阴沉无比,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过来!” 一看到钟离伊,独孤冽双目灼热。 钟离伊行至榻边,“皇上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奴婢侍候您?” “当然。” 独孤冽冷冷地揪过了钟离伊的手腕,凝视着那双水眸,“今晚初明皇一直有提到你,看来朕的女人还真是个人人欲得的。” 钟离伊一怔。 脸色冷然,没料到楚商凌那么大胆,竟然敢在独孤冽前面提她? “奴婢对初明皇终的畏惧感,皇上,奴婢不想听到这个人的皇号。” 其实,初明皇并没有提到钟离伊。 他只不过想试试她。 左看右看,她也不像和初明皇有过什么关系的女人。 只是,他仍然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还不能接受其他女人。 是因为太后,还是…… 翌日,众人前往洛海。 每一年的这一日,都是瑖国的盛大之日,连续半个月,瑖国的京城和洛海,将会比往常更热闹,人流繁多,十年来,都不曾出现过什么危急情况。 瑖国终是大国,任何一国都不敢轻易打其主意。 钟离伊坐在马车中,透过薄薄的茜纱窗,看到细雨之下的繁华,春日里,嫩芽渐发,绿意浅浅,桃花开着花蕾儿,一切都充满了生机与希望。 她的心,终是不安的。 那一次纵火,到底是谁欲杀她,还不得而知。 如今这一次出宫,虽然陪于独孤冽的身边,但是更让她料不到的是,她本来极力欲让独孤冽带上贤妃,可是独孤冽却携上了如妃。 她原以为,独孤冽除了她,不会带上任何一个女人的。 只是--她太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了。 “皇上,玫瑰糕是臣妾出宫前就准备好的,香甜而不腻,皇上要不要品尝一下?妹妹,你呢?” 一个清甜的声音拉回了沉思中的钟离伊。 她轻回眸,独孤冽就坐在马车的案几对面,而左侧是如妃,右侧是她。 独孤冽颔首,面无表情。 钟离伊淡然一笑,“不必了,奴婢不饿。” 如妃扬扬秀眉,温婉一笑,拈起一块粉色玫瑰糕,轻轻地送到了独孤冽的唇边。 事情变化得太快了。 钟离伊终于怀疑自己的存在感。 更怀疑独孤冽曾经对她的,到底是好感,还是作戏? 难道他不曾动过心,她亦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 要不然,为何几天之间,如妃就上位了? 她亦有让侍女留意宫中传言,并没有听到如妃怎么博得独孤冽好感之事,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如妃就得到了独孤冽的宠爱。 果然,帝王之心,变化莫测。 钟离伊努力保持面无波澜之象,偷偷地打量着独孤冽。 他亦是面无表情。 但能接受其他女人的亲近,就意味着他已有了重大改变。 难道……楚商凌曾对他说过什么话,让他怀疑她了? 一时间,钟离伊有若陷入了草木皆兵的情况中。 她分不清,谁陷害她,谁怀疑她。 如今,曾以为被掌握于手中的独孤冽,亦一下子发生了变数。 她开始不安了,开始有些心酸难过。 原来,于独孤冽身边,于他身下,终是一场繁华之梦罢了。 如妃处处表现得温婉可人,虽然独孤冽没有特别的表情,但能留在皇上身边,她亦感到非常满足。 相信没有一个人,知道如妃为何突然能上位。 德妃和容妃皆来探过口风,然,她终是一聪明女子,怎么可能将事情泄露出去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章 歇息 “皇上,奴婢有点累,先歇息了。” 坐久了,钟离伊终是觉得有些劳累,在如妃前面,太多问题突然涌上来,她亦装得如此辛苦。 独孤冽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颔首。 此马车极宽,能容得下五人,除了坐的地方之外,还有小卧榻,亦能容下四五个人。 毕竟是帝王御车,豪华而宽敞,坐起来亦是极舒适,钟离伊卧了下来,马车不快,很平稳。 偶然还能听到如妃那清脆的笑声。 以及独孤冽那淡然冰冷的声音。 然,得他与其他女人交谈,在太后及所有人的眼中,亦算是奇迹了。 钟离伊想了很多,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却见一片火海。 钟离伊看到了父皇,以及母后,还有自己那些年幼的侄儿,他们皆以一种哀求眼神看着钟离伊。 母后更是在大火之中,不断地朝她挥手,双目含泪。 她看到了那的小侄儿,被烧成了黑黑的灰。 心痛蓦然涌来,痛至梦里,就算是睡梦中,亦能感觉到眼泪源源不断地淌了下来。 “伊儿……伊儿,救救母后,救救母后……” 母后的声音远远传来。 父皇只是在那里狂笑着,突然冲出火海,搂着一侧的一个女人,嚣张而去。 母后绝望倒下。 钟离伊的心一片巨痛,痛至心椎,压抑的痛苦和悲哀一涌而出,“母后!” 她惊叫而出,蓦然地睁开眼睛,却见独孤冽和如妃正惊讶地看着自己。 钟离伊大惊,连忙抹掉了眼角边的泪光,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她唤出母后二字,独孤冽听了,自然明白什么了吧? “妹妹是不是被惊吓了,连小睡也不安稳,还一直呼喊着走水了,臣妾这里有些压惊的香囊,不如妹妹用着吧!” 如妃回过神来,在独孤冽前面,她永远是温婉可人,大方得体。 如妃走过来,坐在钟离伊的身边,“瞧,妹妹满头大汗,看来妹妹还在记挂着那一场大火。” 如妃姣好的容颜上绽开着温柔的笑容,眼神却是冷的。 她背对着独孤冽,他看不到她的眼神。 所以,她毫无禁忌。 钟离伊淡淡一笑,摸出手帕轻轻地擦掉了额头上的冷汗。 “刚刚……奴婢一直有叫走水?” 她略有些庆幸。 如果不是唤出“母后”二字,那么,她的身份便没有被独孤冽所怀疑了。 “正是,来,这个香囊是压惊的,里面的香料是本宫特意让御医采用了有缓解焦虑作用的草药薰香,你带在身上,会少作恶梦的。” 如妃淡然笑道。 “不必了,谢谢如妃娘娘关心,奴婢也有这种香囊,只不过是放在包裹里而已。” 钟离伊亦淡然回道,水盈盈的眸中映着如妃那张已僵住的笑容。 “如妃给你的东西,你就收下吧,如妃如此照顾你,你这女人怎么如此小气?” 一侧的独孤冽突然冷冷地插嘴道。 钟离伊一听,心里也来了气。 这男人,不曾对她许下过什么承诺,然,她的心终是那么酸。 钟离伊苦涩一笑,是她自作多情了。 一个帝王,怎么可以永远情系一青楼女子? “谢谢如妃娘娘。” 她伸手接过如妃递上来的香囊,顿时闻得芳香扑鼻,这香味儿的确好闻,只是钟离伊仍然心有戒备。 但是当着独孤冽的面,又不好拂她的好意。 独孤冽冷眼看着钟离伊将香囊挂到腰间,刚刚她卧榻而眠,只知她睡得极不安稳,老是喃喃有言,却又听得不清楚。 只觉得她内心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她宛如婴儿状,双臂将自己抱于内。 而后见她蓦然惊醒,眼中有泪,突然来了气。 这个女人,内心一定有秘密! 否则,为何会做那种恶梦?还口口声声唤着走水,救人? 他并不相信钟离伊乃是因为上次的遇灾事件而留下的心里阴影。 如妃倒是显得温柔,将钟离伊扶起床,再送来了一杯水,如此不顾及身份,还不是为了博得独孤冽的好感。 然,独孤冽只是冷冷地看着钟离伊。 钟离伊垂着首,无力地靠在马车上,大概是她想得太多了,才会有刚刚的那个恶梦。 皇宫到洛海,亦只不过用一天的时间。 入夜之时,众人终是到了临海的那个皇家豪苑里,此苑乃可入住上千人,初明皇盛帝二人各住于东苑西苑,而独孤冽则住于南苑。 北苑乃是侍卫所居住,一夜之间,苑周围挂起了无数灯笼,照得几里外都仍然光华遍地。 林立的黑衣禁卫军静默守阵,此苑乃是三大帝王聚首之地,明日将会来更多他国君王,戒备以最高为准。 皇家豪苑的左边,亦有两座大宅,那是自古以来招呼光临洛海的皇家贵族。 如妃虽然此行同行,然,仍然是钟离伊能与独孤冽共度一室,如妃于南苑一厢房中,同行的小侍女如翠为其洗去妆容。 如妃心情极不错,就因为如翠,她终是得宠了。 虽然还不曾得到独孤冽的宠幸,但她相信这一天很快会到来的。 对面的厢房,有百步之远。 院子里假山流水,亭楼阁宇,与皇宫内有得一拼。 每隔十步,皆有禁卫军阵守。 厢房内,陈设亦如龙殿里如此豪华壮丽,钟离伊立在窗前,看着那于灯光中飘然而下的毛毛细雨,无风,她那一袭紫色百褶长裙却微微颤抖着。 双手紧握,那梦境,终让她心神不安。 她从他人的渠道得知,钟离家大大小小,的确被火刑处死。 没有一完整的尸体。 好狠的楚商凌! 钟离伊唇边带着冷笑,新一轮的仇恨重新掀了起来,她原以为可以很冷静地面对楚商凌,可是这一次来到洛海,她真的能冷静吗? 长长的睫毛被飘进来的毛毛雨沾湿了,若涂上了淡淡的白雪。 外面,花影绰约,细雨将妖艳的春花润得更为温玉,假山流水,玉柱朱门,重重庭院,又和皇宫有何区别? 她走入了一个局,早就决定了利用独孤冽,那么,她就必须走下去。 独孤冽亦不可能让她抽身而出。 虽然如妃已上床,显然,她还是一颗棋子,而自己,亦是棋子罢。 “在想什么?” 后面传来了一个略冷的声音。 钟离伊款款回身,独孤冽刚刚在厅中用膳,而她是没有胃口,终是草草吃了一些东西,便离场。 她突然感觉到有些累了。 不想再讨好他,可是进而不得,退而不能。 “奴婢只是在想……” “在想初明皇的俊逸,还是在想盛帝的稳重深沉?” 独孤冽冷冷地眯起了眼睛,冷笑道。 钟离伊全身一冷,春夜的天气仍然是那么冰冷,冷得她的心没有一点暖意。 她冷冷地对上了独孤冽的眼睛。 什么时候,两个人越来越陌生了? 不……一开始以来,他们就是陌生的。 “皇上言重了,奴婢并不如皇上所想的那样。”钟离伊冷冷地笑道,“若皇上信不过奴婢,大可以将奴婢扫出门去,如今如妃在对面,直接召她过来侍候皇上不就两全其美了?” 独孤冽一怔。 眼中闪着复杂的光芒。 并不是不想去相信她,而是她的表现,实是让他疑心大起。 他自然知道,初明皇为一国之君,不可能轻易去调戏一个他国君王的女人。 他更知道,上次如意阁走水,钟离伊为何能逃出来?因为在大火被扑灭后,奴才们找到了一把锁,按理说来,一定是有人欲将钟离伊置于死地,而她若没有外人的援救,是绝对逃不出来的! 是谁救了她? 这些问题压积在心里,一直没有时间问。 因为这些天来,如妃上位,他突然将注意力放到如妃身上,待回过神,原来自己对钟离伊已冷漠了那么久。 看到她那双冷漠的眼睛,他亦是没来由的怒。 “瞧你伶牙利齿,你当你是什么人了?朕一声命令就可以将你行刑,过来!” 独孤冽大怒,见钟离伊仍然冷冷地立在原地,上前一把扯过她,冷冷地抬起她的下巴。 “上次是谁将你救出来?” “奴婢不知,奴婢醒来,已在冷宫前了。” 钟离伊冷冷地答道。 她清楚地知道,独孤冽怒了。 可是她的心也有气,不想顺从。 若然她是平常家女子,或者是贵族子女,或者会有一温婉的脾气。 只是,她乃曾是如此高傲冷清的公主。 她是想作戏,想利用独孤冽到最后。 可是突然冒出一个如妃来,她的心,隐隐作痛,却又不想承认。 “此话当真?” “若不当真,皇上就处死奴婢吧!” 钟离伊冷冷地道。 外面突然起了大风。 这里乃是海边,风夹着淡淡的腥味而来,冷得钟离伊突然打了一个冷战。 独孤冽看着那张倔强的脸,她的眼底闪烁着哀愁之意,又气又怒,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如此不将他放在眼中。 然,却又不舍得。 “朕怎么会处死你呢?朕还没玩腻你!” “伊儿,你有什么心事,尽管告诉朕,好吗?朕并不想不明不白地被蒙在鼓里。” 独孤冽一向冷傲,说出这些话,却情不自禁。 钟离伊微微地睁开眼睛,看着独孤冽那张已恢复温柔的脸。 无法将刚刚野蛮愤怒的他和现在的他联系起来。 “奴婢没有心事。” 她淡淡地应道。 独孤冽有些薄怒,眼中的温柔被一缕懊恼所代替。 “没心事?为何作恶梦,为何还哭了?” 钟离伊顿了顿,对上了那双渴求真相的眼睛。 “你当真想听?” “废话!” “奴婢……是做了恶梦,奴婢……梦见了走水,还是和如妃在一起的,可是皇上冲了进来,救走如妃,却没有救走奴婢。” 钟离伊长长的睫毛颤抖着。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说谎。 独孤冽能在欢爱后道歉,怜爱她,证明他对自己还是有情义的。 清醒后她亦明白,没有了独孤冽的宠爱,她什么都不是。 她将会被后宫众妃嫔唾弃,折磨,甚至暗杀。 更别提什么复仇之类的了。 钟离伊垂下眼帘,眼睛又微微地红了起来。 并不是因为作戏需要。 而是,她想起自己已然对这个男人动心,却又不得不骗他;她欲与独孤冽好好过日子,可是楚商凌还是出现了。 她更恨小人得志,那个人满手鲜血,却还活得那么风光。 而她,只不过是一个男人的附属品,在他心中的地位亦是岌岌可危。 只要独孤冽不再爱她,一声令下,她就会被打入冷宫,无数女人为了争宠前赴后继。 独孤冽永远不决女人。 帝王永远不会寂寞的。 而她却渺小得连自己的命运都把握不了。 “傻女人,都想些什么了?” 独孤冽听罢,略有些好笑。 对于女人,他仍然是经验不足,哪句真,哪句假,从来不予追究。 “皇上突然将如妃带在身边,难道不是看上如妃吗?皇上一路上都呵护着如妃,奴婢迟早就会皇上忘却吧?” 独孤冽怔了怔。 一路上他都呵护着如妃? 好象并没有吧?这一日来,只是偶然和如妃说了几句话而已。 “朕没有。” “没有?哼,你还要奴婢收下她的香囊,不是为了她的面子吗?” 钟离伊有些赌气地道。 对于这一件事,她真的有些生气,无端端地将如妃带在身边,虽然--独宠她,她将是出头之鸟,危险亦随时跟随着她。 但这是必须的。 “朕也怕你再作恶梦而已,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小家子气了?” 独孤冽有些好笑,原来怀中的女人,吃醋了。 “那皇上为何将如妃带在身边?皇上一向都是厌恶后宫中的女人的!” 钟离伊撇着小嘴,不悦地道。 冷傲的人也有资格撒娇。 并且,比起经常撒娇的女人来说,她更具有让人动心的魅力。 独孤冽却笑而不答。 “朕……不会宠幸她的。” 他淡淡地道,许久才答了钟离伊此问题,钟离伊的心猛然一沉,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如妃做了什么手脚。 否则,她怎么可能让独孤冽看上她? 并且还将其带在身边? 然而,独孤冽却不愿意将真相道出来。 如此她不能再问了。 他是个聪明人,她若是再问,他必定会觉察到什么。 那么,她未来的路,大概会走得更艰难。 翌日。 此日乃为其他国君到达洛海之时,此次一共十个国,即十君王聚首,戒备更为森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章 明亮 每个进出皇家豪苑的人都必须出示入苑令。 那可是苑处长管给每人发送的一个金牌,除皇上和嫔妃之外,其他人一律得出示此牌。 独孤冽和钟离伊还没用完早膳,如妃就来求见了,独孤冽却宣了,然,他亦只是淡淡地和她说了几句后,便出外而去。 摄政王正于外面候着他,十国交流,虽然他并不放在心上,但是摄政王一个人亦忙不过来。 独孤冽好歹是皇帝,让摄政王一个人扛着,亦有不妥之处。 “妹妹的气色看来很好,难道是姐姐那只香囊起作用了?” 如妃自然坐下,她倒是穿得很华丽,满头珠翠,佩戴着妃位的专属二十八珠单凤凰宝冠,衣裳亦是紫色的牡丹衬底的长袍。 她笑意盈盈,刻意与钟离伊套近。 钟离伊因乃是无名分之人,穿得略为简洁,虽然临行之际,独孤冽亦为其准备了一套盛装,但那乃是出典群王大会正式典礼之时穿着的。 钟离伊淡然一笑,如妃心计了得,虽然之前表现得太急躁了,用低贱手段欲离间她和贤妃,但是如今她能站到独孤冽的身边,亦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提防。 “还是多谢如妃娘娘的香囊了,奴婢在皇上的身边,一般亦不会作恶梦。” 一句话,令得如妃脸色微微一变。 后宫数千佳丽,就只得钟离伊一人独占龙恩。 而她虽然已能得到独孤冽的关注,却未曾得到半点雨露。 钟离伊那有若粉雕的玉颜浅露嫣然之笑,她柔柔地捧起茶杯,如妃这样的女人,只能用软而不能用硬。 若是刻意针对她,只会狗急跳墙,到时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她不想让一个如妃令得自己乱了阵脚。 “如妃娘娘,您一下子能令皇上携出皇宫直赴洛海,看来皇上日后必定会对您宠爱有加。皇后之位,即日可待。” 钟离伊轻声柔气,完全是恭敬之色。 本来带着敌意的如妃一听,立刻眉开眼笑。 钟离伊正讨好她的欢心,她的目标亦正是皇后宝座,虽然表面谦虚,亦可见其真心。 “妹妹太言重了,后宫还有温柔大方的德妃,娇俏得体的容妃,还有才华洋溢的贤妃呢!妹妹如今正得皇宠,说不定也有机会。” 如妃似笑非笑,被钟离伊如此一说,心甜到坎里去。 钟离伊连忙垂首,“奴婢只是一暖床侍女,怎么可以与娘娘等相提并论呢!” 如妃一听,心松了。 心中亦有鄙视之意,只是表面仍然是笑意盈盈。 “妹妹如此得龙宠,自然是极博得皇上欢心,不知道妹妹是怎么样投其所好的呢?” 如妃突然巧妙地问道。 钟离伊含笑抬眸,但见窗外天色灰蒙蒙一片,春季便是如此,令得人心也略有些烦闷起来。 “奴婢只是尽心尽力地侍候皇上,并没有什么手段。相反,奴婢很想知道如妃一夕之间能得皇上的欢心,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钟离伊大胆地笑道。 她虽然没地位没名分,但是暂时上还是极得宠,随心所欲,何况,如妃亦不可能将真相告诉她。 可是钟离伊可以试探她。 如妃脸色微微一敛。 “妹妹,本宫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如容妃得体,又不如德妃温柔,更不如贤妃才华洋溢。可是本宫乃有一颗真爱皇上的心。俗话道,真心可撼天地,皇上正是看在本宫真心待他的份上,方才将本宫留在身边吧?” 如妃淡笑道,狡猾得如一老狐狸。 钟离伊自然料到她如此回答,并不再问,让小蝶奉来了点心鲜果,闲聊到其他事儿去了。 如妃和钟离伊,二人皆各怀心思,坐不到半个时辰,如妃便匆匆离开了。 虽然说二月初一乃是大会开始之日,可这乃是各国君王歇息之时,一般会等到初五方才举行大典礼。 来到洛海,钟离伊还不曾离开过皇家大苑,没料到的是独孤冽竟然让膳房那边炖了一些补身的汤,小蝶奉命到午时去膳房要来。 只是在去膳房的半路上,却遇上了独孤冽身边的张公公。 张公公唤住小蝶,传了独孤冽口诣,令其到左边的厢房去。 小蝶万分惊愕,然,还是移步到厢房去。 张公公推开厢房,但见独孤冽背对着他们立在窗前,看着那片灰蒙蒙的天色。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蝶略有惊慌,当张公公将门关上之时,她的心儿咚咚乱蹦起来。 皇上传她来此作甚? 难道皇上看上了她,要临幸她? 不……不可能吧? 小蝶心绪凌乱无比,如果真是如此,她又怎么对得起钟离伊? 只是,帝王之爱,哪个女人不奢望呢? 正在小蝶胡思乱想之际,独孤冽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最近你主子有遇过什么人吗?” 小蝶怔住,原来传她入内,是为了主子…… 心底有淡淡失落,这心理终是女子所渴望的,然而她并没有这一种福分。 “回皇上,奴婢记得没有。” “朕不在之时,她可有提过什么特别的事?” 独孤冽声音仍然发冷。 之所以传小蝶入内,是因为钟离伊将小蝶当成了姐妹,二人亲密无间,所以独孤冽以为能从小蝶嘴里套出什么来。 毕竟,他仍然对钟离伊是有所怀疑的。 那日于车里的恶梦,定然也是她的心结。 “大胆奴才!竟不说实话,再敢隐瞒朕,朕就格杀勿论!” 独孤冽突然回首,冷冷地看着跪着的小蝶,小蝶吓得连忙叩首,脸色煞白,“皇上请恕罪,奴婢所说的句句属实!只是在走水的几天之前……” “几天前如何了?” “前几天如妃在主子的舞靴子里下了刺,却是贤妃被刺到了,但伤的不重,只伤皮肉……”小蝶如实招来。 独孤冽双目蓦然冷冷地眯了起来。 “如妃?你说的可是实话?” “是,奴婢所言属实,只不过主子不想将此事张扬出去,所以没有禀报皇上。” 小蝶小心翼翼地说道。 此事钟离伊的确从来没有和独孤冽说过此事,只要如妃不搞大动作,她亦可以容忍。 又或者当时她并没有将如妃放入眼中吧? 独孤冽眼中掠过一抹冷光。 如妃,竟然会如此待钟离伊? 那傻女人,一声不哼地将这气给吞下去了,若是他不将小蝶宣来,大概亦不知道她和如妃之间的事情吧? “以后好好看着主子,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律向朕禀报,否则——后果自负!你退下吧!” 独孤冽冷冷地命令道。 小蝶怔了怔,这才颤颤地起身福身退下。 她终是一个婢女,和常人一样,亦渴望得到皇上的宠幸,只不过只是一个梦而已,梦醒,便得重新好好地侍候主子。 如今,皇上有命于她,她或者在以后能有个上爬的机会呢? 不管如何,小蝶的心里,终是发生了变化。 东苑。 白锦儿一手攀在楚商凌的脖子上,另一玉手拈过一块鲜果,妖媚一笑,将鲜果送到了楚商凌的唇边。 楚商凌微微张开嘴,含住了那块鲜果,目光流边在白锦儿那嫩若娇花的容颜上。 论姿色,论才气,白锦儿的确不如钟离伊。 以以前的钟离伊与白锦儿比,钟离伊又少了一份妩媚,一份柔情,可是她成为了独孤冽的女人之后,他才知道,一个女人完全可以改变的。 如今的钟离伊,亦比白锦儿差不了多少。 至少,她坐在独孤冽身边,温婉动人,妩媚娇软,是从前的钟离伊无法可比的。 “皇上,这里风大,皇上可真要保重身子。”白锦儿淡淡地笑道,外面的天色渐渐明朗起来,风很大,夹着咸腥味从窗棂间吹了进来。 略有些冷意。 楚商凌没有应她。 日子越久,他对这个女人越发地失去了兴趣。 “来人,传李萧。” 一侧的小太监连忙应了,到外面请来了李萧。 “你回避下。” 楚商凌看着白锦儿,冷然地道。 白锦儿脸色微微一变,说到底,楚商凌是在防备她,她乃是他的嫔妃,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然,帝王的心还是多疑的。 白锦儿只好退下,她的确也很想知道,楚商凌到底想让李萧为他做些什么? 李萧与白锦儿擦身而过。 待白锦儿和小太监将门关上之时,楚商凌方才从怀中摸出一块蓝色的玉,如巴掌大小,全身晶透的蓝色,玉中间乃雕刻着一精致的火凤凰。 周围晶蓝,中间却如火似血,极美极致。 “将此玉给朕送到钟离伊的手中。”楚商凌没有再称钟离伊为皇后,因为他早就废了皇后之位。 李萧蓦然一怔,缓慢地将玉接了过来。 此玉,看上去乃是之玉。 但是楚商凌到底是何意思? “这是朕交给你的第一件事,一定给朕办好。”楚商凌淡淡地道,唇边噙着一缕冷笑。 “臣下遵命!” 李萧应道,将玉收入袖中,轻然退出。 他揣测着楚商凌的心思。 这玉看是名贵之品,送到了钟离伊手中,算是送她的,讨她欢心? 不……不可能,若皇上真的喜欢钟离伊,为何当初要打她入冷宫? 李萧走出殿中,却见白锦儿立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她身边有一棵柳树,已然抽枝发芽,浅浅的绿色和她那一袭华衣相衬, 见李萧走了出来,白锦儿迎面而来,“淑妃娘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章 尽管 尽管李萧不喜欢这个淑妃,然,他是臣她是主子,在她前面必须俯首称臣。 “皇上吩咐你作甚了?” 白锦儿低声地问道。 李萧略为一愣,“淑妃娘娘,此乃是机密之事,请恕臣下不能奉告!” “本宫也不妨告诉你,不管皇上要你做什么,他亦只不过想从盛帝手中抢回皇后而已。本宫在皇上的身边,知道他的心在哪里。” 淑妃白锦儿冷冷一笑,便朝殿中而去了。 李萧怔怔地站在那里,回味着刚刚白锦儿所说的话。 的确,来到了瑖国之后,他感觉楚商凌明显对淑妃冷漠多了,并且……若对钟离伊没有任何留恋,他为何当初不直接和钟离一家一起处死? 打入冷宫,若只是挫挫她的傲气——灭钟离一家大小,亦算是一个莫大的仇恨了。 李萧回到苑中,静思了半天,如今在楚商凌身边,他再也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了。 只是,这对于他则无所谓,可是这一块玉的含义,又是什么? 初三,各国君王于正苑里用膳。 一般嫔妃不得入内。 钟离伊携着侍女走出苑内,打算到洛海边走走。 天气已然晴好。 海风呼啸着,冷意略微,幸而钟离伊穿着较厚的披风,只感觉到轻微的冷意。 阳光普照大地,海边,奇形怪状的巨石成排林立,有不少百姓在海边摆上小摊子,胭脂水粉,民间美食,古董玩意儿,应有尽有。 有不少翩翩公子迎面而来,瑖国民风较为开放,未了阁的女子亦在侍女的陪同下,以扇遮面,静静而行。 洛海边是热闹非凡的,天下人皆知道这里乃是开群王大会之地,虽然有重兵把守着三大庭苑,外人不得进入,但是相信那些九五至尊终会有一天走出苑来。 富家小姐亦想一睹帝王风采,故而,热闹而令人有些窒息。 “主子,到那边去吧!那边风景虽然不如这里奇美,但是人少一些呢!”小蝶指着百步之外的那片海滩道。 钟离伊颔首。 她第一次看到海。 蔚蓝色的大海,墨绿色的海水轻拍打着海边的岩石,激起了朵朵雪白的浪花,富家小姐撑着小墨伞,身上有书生们流连的眼光,蓝天白云,悠悠诗意,令她眼前豁然一亮。 不过人太多,钟离伊亦不是很喜欢。 她领着众人,朝比较静的地方而去。 独孤冽特意安排了四侍卫于她身边,还有二侍女,小蝶与云香。 因为上次走水事件,独孤冽还是担心暗中有人伤害钟离伊,所以还是提前做一些准备。 左边,巨石减少,风景的确不如那边奇美,所以人亦少了许多。 钟离伊小心翼翼地踩着那些软绵绵的沙子,终是忍不住地坐了下来。 “主子,这里够安静了,不过没那边的风景绚丽。”小蝶笑道,伸手抓起一把白沙子,满脸皆是兴奋之笑。 她们也是第一次出宫,第一次来到这洛海。 这些婢女,一般会在十岁左右选入宫,出宫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小蝶,你那话儿就不对了,那里人多声杂,只怕吵着主子了。”云香亦是淡笑道。 云香和小蝶相比,略显沉静一些。 钟离伊亦不由自主地含笑望着远方。 这一两天,大概是她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独孤冽宠她上了天,虽然有如妃在身边,然而,他对如妃仍然是如此冷漠。 或者有什么阴谋正悄悄策划着,可是她仍然可以快乐地过上几天吧? 钟离伊亦把玩着沙子。 却感觉背后有若针刺。 她蓦然回眸,却只见一块黑衣飘进了巨石之后。 钟离伊暗中一惊。 而她的警惕,早就被四个侍卫看在眼中。 钟离伊正欲站起来,却蓦然见有一黑衣人,手持弓箭直直地对着她,嗖的一声,那箭,闪电般地发射过来! “主子!” 一侧的云香惊叫一声! 小蝶却吓傻了。 钟离伊下意识地就地一伏下身子,那支利箭,呼啸而过! 四侍卫趁机涌上,截住了那几名刺客,血光剑影,瞬间令得一侧的闲人逃的逃,窜的窜。 钟离伊打了一个翻滚,冷汗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好险!若她不够机智,只怕早就死在那利箭之下了。 “主子,快回去吧!” 小蝶回过神来,脸色煞白地道。 只是这周围亦有皇宫的侍卫在,见这边大乱,纷纷跑过来。 虽然钟离伊一身简洁衣裳,然而他们亦见过钟离伊和独孤冽在一起,皇上的女人,怎么能看着她被刺客追杀。 正在这个混乱的当儿。 一个男人大步走来。 小蝶和云香警惕地将钟离伊护在后面。 “钟姑娘,这里有一样东西,送给你!” 那男子一身侍卫服,小蝶认得出是楚商凌的侍卫。 “小蝶,云香,你们先退下。” 钟离伊淡淡地道,小蝶和云香对望一眼,只得退到一侧。 小蝶紧紧地盯着钟离伊,她乃受了独孤冽的命令看着钟离伊,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主子,然而,皇上当然是比主子更重要。 来人正是李萧。 李萧趁着这个当儿和钟离伊接近,巨石后的打斗声越来越弱,他亦怕人多在场,会令钟离伊难堪。 他摸出了那块蓝玉,递到了钟离伊前面。 “皇后,这是皇上托臣给您的!” 在只有钟离伊的情况下,他尊称她皇后。 “不要唤本宫为皇后,本宫早就不是皇后了。这玉,你将它退给楚商凌吧,本宫不稀罕他的东西。” 钟离伊冷冷地道,退后一步,拒收李萧的蓝玉。 李萧怔了怔,“这是皇上特意让臣下交给公主的,请公主细看。” 钟离伊原本连看也不看那李萧递过来的东西,经他一说,目光移下,蓦然落在蓝玉上。 她全身一震! 那是母后送赠给她和楚商凌的定情信物! 这名为凤血玉,乃有两块,楚商凌和钟离伊各有一声,楚商凌的玉乃刻着龙身,而她的则是凤身。 只是,她投河那晚,早就将那块玉扔掉了。 没想到,现在又重新看到了这件信物。 这是母后的东西…… 钟离伊眼睛一酸,颤抖地伸出手来,轻轻地接过那块蓝玉。 “臣下先告辞了,公主请小心,不仅仅白锦儿要取公主的命,只怕还有第三者欲害公主,只要臣在,臣定然会保公主无恙的,可惜臣的身份极为尴尬……” 李萧低声道,见钟离伊脸色煞白,亦不忍说得太多。 “你……回去吧。” 钟离伊淡淡地道。 李萧应了,转身大步离开。 那几个刺客已阵亡,正被几个侍卫拖回苑前的刑事部去。 钟离伊握着那块蓝玉,呆呆地立在那里。 海风呼啸而来,夹着腥味儿,拂得钟离伊的裙角翻飞而起,露出了墨绿色的裤腿,她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髻发凌乱,双目迷离。 小蝶和云香对望一眼,连忙上前,“主子,怎么了?” 钟离伊将那块蓝玉捂在手中,缓缓地坐了下去。 小蝶见状,不敢再询问。 她的脸色煞白,手微微颤抖,小蝶和云香各怀心思地候于一边,静静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钟离伊垂下螓首,望着那块精致玲珑的血玉,眼睛渐渐被一层泪雾蒙上了。 母后,这是母后亲自送她的陪嫁礼物。 那一对血玉,皆是昭国的传国之宝,地位也仅仅次于玉玺,母后如此疼爱她,可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这一块国之宝重新落于她的手中,是悲是喜? 只怕,在她的手中,成为了一件累赘吧? 楚商凌乃是心思细密之人,将这件玉还她,意思就是欲与独孤冽一起抢夺她。 当然,若被独孤冽知道真相,还可能间离他们的感情,更可能,令她的计划,全军覆没。 钟离伊冷冷一笑,含泪凝视着血玉,许久都没有动。 巨石后,血迹隐约。 仍然有一双眼睛,静静地凝视着钟离伊。 钟离伊突然站了起来,扬起右手,一块蓝色的东西划出一道弧线,只听到咚的一声,血玉,被钟离伊扔入了海中。 小蝶和云香惊讶地对望一眼,不明白主子为何突然接受了李萧的东西,又无端端的将那东西扔掉了。 “回去吧,风大了,也冷了。” 钟离伊不回眸,直线朝南苑而去。 她的声音亦是如此的冰冷,小蝶和云香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双双跟随于后。 一人影从巨石后飘了出来,望着钟离伊远去的背影,一步步地走入了那海中。 走向了钟离伊曾扔下凤血玉的地方。 是夜。 正苑大殿内,群王聚首,每国君王皆有数十陪同,而独孤冽则有摄政王关尚在以及五名侍卫,当然,这苑周围的都是瑖国的人,实是无须担忧。 殿中舞姬轻纱飞舞,妩媚舞姿迷人,然,独孤冽极少看一眼,这些舞姬还不及钟离伊的十分之一呢。 各台上摆着珍希菜肴,美酒飘香,玉龙杯中玉浆诱人,独孤冽喝了一杯又一杯,各君王之间皆谈笑如常,而独孤冽乃是冷傲性子,倒是摄政王将各王的问题都代他答了。 他的左侧,乃是关尚在,右侧乃是摄政王,没有一个女人在左右。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独孤冽并不想将钟离伊带到这夜宴来。 “听说关将军过六关斩九将,为瑖国打下一片大好河山,今晚我罗将军就敬你一杯!” 突然,在下面的一座上,有一个男人举着酒杯走出来。 关尚在略为惊讶,不过他的大名于他国的确响铛铛,看着那天朝国的罗将军走到跟前,他亦不好推辞,站起来欲接他一杯。 哪料。 只听到铛的一声,从他袖口滚出一件小物品来,滚落到地上众人皆可见的地方。 独孤冽略为一怔。 那是一块很特别的玉。 周围乃为蓝色,蓝得很晶莹。 而中间,却是火红如血,玉掉在地上的声音,清脆不已,引得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块玉上。 楚商凌自然亦看到了。 他和李萧的脸色,双双一变。 李萧怔怔地看着那块玉,他明明记得自己是给了钟离伊的,此玉,怎么会在关尚在身上? 楚商凌冷冷地望向关尚在。 独孤冽亦冷冷地看着楚商凌。 气氛瞬间僵了起来,加之舞姬们一曲已完,福福身便按着顺序而退下了。 殿中更是寂静。 其他君王亦注意到这一点,纷纷望着地上那块玉。 关尚在脸红耳赤,虽然他知道是李萧给钟离伊送去的,但是钟离伊却扔了,自己在巨石后,好奇心起,便亲自到海里摸起了那块玉。 没料到,一不小心没放好,竟然如此尴尬地跌落了下来。 关尚在始终是见过大场面之人,朝罗将军抱歉一笑,“将军言重了,臣只不过是皇上的忠诚之人,臣的智慧与功劳,都是皇上所赐的。” 他说完,和罗将军碰杯,豪爽地喝掉了一大杯酒。 罗将军哈哈一笑,弯腰将那块玉捡了起来,交回到了关尚在的手上。 “关将军的玉好精致!” “谢将军谬赞!” 关尚在的脸更若喝醉了一般,红得发紫,在独孤冽那尖锐的目光中,努力自然地将那玉收好。 他自然不得而知,独孤冽其实是见过这块玉的。 前几天之内和楚商凌用膳之时,见他摸出此玉玩弄,说那玉乃是前皇后的赐婚物。 当时独孤冽不以为然。 没料到,短短的几天功夫,这玉竟然到了关尚在手上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商凌的脸色更是难堪,这玉明明是交给李萧,让他转交给钟离伊的。 他亦想借此机会,让独孤冽知道钟离伊接受了他的礼物,从而,对钟离伊有戒备之心。 虽然钟离伊有利用价值,但是,他更想让钟离伊和独孤冽有所矛盾,他便可以乘虚而入。 当然,独孤冽绝对也不会如此容易放弃钟离伊,楚商凌一直认为独孤冽是个专情之人,所以他亦可以透过钟离伊得到很多好处。 可是,此玉,却在关尚在手上。 独孤冽突然绽出一抹怪异之笑。 罗将军回到座上,关尚在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了错,脸色渐渐地恢复了淡定。 最起码,他认为是李萧给钟离伊的礼物。 但是钟离伊扔了,他亦可以捡回来,不管是交给李萧也好,钟离伊也好,他本是出自于好心。 “没料到,初明皇,你果然好男风啊!” 独孤冽大笑道,一直听说初明皇登基以来,亦没有册后,更没有令一妃怀上子嗣。 故而,亦有人传初明皇好男风。 只是,如果这玉真是初明皇送给关将军的话,事情亦有些复杂。 毕竟,关将军可是瑖国的人,楚商凌乃为昭国君王,不管如何都不可能在一起。 “皇上误会了,朕的玉在昨天已丢失了,一直没有寻回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章 自然 楚商凌自然不想将那凤血玉送给关尚在,便站起来淡笑道。 关尚在脸色大变。 这一下,他才明白刚刚为何楚商凌冷冷地盯着他。 亦明白,为何独孤冽笑得如此怪异。 “初明皇,原来这玉……可是皇上的?臣是在外面拾到,见此玉如此精致独特,所以欲交给皇上……” 关尚在脸红耳赤地站起来,恭敬地将玉送回到了楚商凌的前面。 李萧面无表情地接了过来。 他心中亦是惊讶,钟离伊将此玉扔了,还是…… “哈哈,一个误会而已,喝酒,来,大家喝酒!” 摄政王独孤明大笑道,众君王亦不将此事放于心上,融洽的气氛很快就回来了。 只是,李萧独孤冽关尚在楚商凌四人,心中已暗起怀疑。 这玉,到底是怎么回事? 独孤冽用完宴膳后,在寝殿前的一厢间宣见了小蝶。 小蝶便将午时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道来。 李萧送玉给钟离伊,钟离伊扔入海,后面的小蝶自然是不知。 “你是说,你主子将玉扔了?” “正是!” “好,退下吧,张公公,你去问一下刑部的人,那几个刺客可查出身份。” 独孤冽脸上布满了阴霾,短短一天时间,竟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 而关尚在,为何偏偏去捡回钟离伊扔掉的玉?难道他对伊儿有所留恋? 难道那个女人,抑或是和关尚在勾搭上了? 不……她怎么可能是这种女人? 独孤冽紧紧地抿着唇,眼中有几缕戾气,笑,亦带着几分嗜血。 若那女人敢背叛他,下场,将会是她一生不能承受的痛。 小蝶退下,心有不安,她如此作来,不知道会不会害了钟离伊,然而,她只是一婢女,无反抗之力。 更何况,一心欲攀龙宠,小蝶终是将不安的情绪隐藏了起来。 钟离伊洛海边遇刺一事,刺客身份不明。 张公公如实禀报。 独孤冽听罢,一言不发地回寝殿了。 钟离伊已然睡下。 后宫中的女人,大概也只有钟离伊如此大胆,不等帝王归来,便一人独自睡去。 独孤冽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钟离伊那张略为苍白的脸,睡着了的她,眉头却是紧锁,手紧紧地揪着被角,朱唇紧闭。 她,是有心事的。 独孤冽冷冷一笑,难道李萧是以前她的旧人? 一股薄怒由心底涌起,这个女人,不知道有多少事还瞒着他? 独孤冽咬咬牙,伸手欲将钟离伊揪醒,可是伸到她的纤手边,终是忍住了。 她看起来很累,心底的怒意一下子被怜爱之意覆盖了。 也罢了,来日方长,改日问她也不迟。 独孤冽站了起来,小蝶和云香抱着浅黄色的睡袍,送到了澡池里,轻缓退下。 独孤冽一向不用侍女侍候其泡澡。 当然,钟离伊除外。 二月初五。 天晴,春日暖洋洋,于南苑内的大广场之中,红绸铺地,一排排黑色禁卫军林立于广场四周。 中间之内,乃是整齐华座,为首乃为一方长案,跟前有宫人敲锣打鼓,舞龙起凤。 座上,由瑖国为首,以下乃是十国君王,参加开典仪式。 各国的华座前的案上,皆是他们本国的宝物,可与他国交换,以赢取交流的机会。 一声鸣奏,只听到轰的一声,一声炮响,众人齐齐起身,将手中的三支檀香插入了案前的香炉中。 群王大会,正式开始。 而钟离伊则于独孤冽的左侧,再往左,乃立着关尚在等侍卫。 右侧,是独孤冽,再往右,乃是摄政王。 钟离伊这个无名无分的女子,第一次陪同在独孤冽的身边,她一身盛装,宛若皇后才可佩戴的金冠照耀得其玉颜生辉。 众君王对这个绝子皆侧目而视,这一天,钟伊儿的大名,更是四海扬名,天下皆知。 一个无名无分无身份背景的青楼女子,独得龙宠,实是让人难以理解。 天下绝子极多,众人皆觉得,虽然钟伊儿亦是绝子,但能站到帝王身后,与以往的规则甚是不同。 每个帝王,只会拉拢对他有利的势力,所以,他宠爱的女子,往往是丞相大臣等有名望势力的女儿。 钟离伊淡淡垂着首,感觉无数目光如针刺在其身上。 好不容易等到仪式结束,众人开怀畅饮。 钟离伊草草用了膳,而剩下的环节,亦是君王交流环节,嫔妃们通通皆要回避。 钟离伊离场,独孤冽目送着她的远去,反正这里到处都是瑖国的人,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皇上,这是昭国的凤血玉,就是初明皇曾丢失的那块宝玉。” 摄政王的声音在一侧响起。 独孤冽不悦地拧起眉,回首,只见昭国侍者奉上来的托盘,乃是那晚关尚在所交回的凤血玉。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血玉,明明是李萧交给钟离伊,如今又拿它来作国家交流之物? “收下!” 独孤冽冷冷地笑道。 他对上了不远处的楚商凌那双含笑的眼睛。 他是独孤冽的对手,或者在向他挑衅,他又怎么可以忽视那么一个有趣的对手? 王者之战,才刚刚开始呢! 苑内,温暖的春光融融洒下。 钟离伊和小蝶云香朝苑的后园而去。 身后跟随着四名侍卫。 而这里,处处有瑖国的禁卫军,好歹也比沙滩安全多了,钟离伊其实亦不介意有人跟随于后,只不过看到不远处的如妃突然一个人匆匆朝后园而去,她不由得怔住了。 如妃没有被独孤冽携出典礼大会。 她一个人朝后园而去,定然有什么秘密? 钟离伊还是好奇如妃突然上位的方法,便对小蝶等人道,“你们留在这里吧,我想到后园静一静。” 说罢,钟离伊亦朝后园匆匆而去。 小蝶和云香对望一眼,云香沉静而内敛,倒亦没有什么,小蝶却是奉了独孤冽的命令盯住钟离伊,如今被她支开,自然也心有不甘。 反正,偷偷跟上去,也无妨,只要不被主子发现…… “小蝶,还是让主子静静吧。最近如妃……的事,实是让她很担忧,我们不要去打扰她了!” 小蝶正欲随钟离伊而去,却被云香拉住了。 小蝶连忙摇首,“不是……奴婢是怕主子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呢?这里周围都是禁卫军,我们在这里候着吧。” 云香恭恭敬敬,倒也忠心护主。 小蝶这一下也没有办法,只好留在原地。 钟离伊踩着轻碎的步子,悄然地跟在如妃身后。 如妃四处张望。 后园里禁卫军还是有的,钟离伊不明白如妃来到这里为了见谁,毕竟这里处处是瑖国的人…… 不过,若是那个人买通了这里的禁卫军…… 想到此,钟离伊额头渗出冷汗,看来如妃真不简单,一夕之间能上位,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呢? “喂,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冷冷的声音飘了过来,钟离伊吃了一惊,如此一来,如妃便跟丢了。 有人一拦住了她的去路。 是白锦儿。 白锦儿刚刚亦在楚商凌的身边,没料到她没有回东苑,倒是跑到这南苑的后园来了。 “淑妃娘娘,怎么来到南苑里来了?” 钟离伊脸色微微一变,镇定地道。 这一下,跟丢了如妃,真不知道她到底会去哪里,见什么人。 “怎么?不欢迎本宫到这里来?” 白锦儿淡淡一笑,“本宫见你如此寂寞,所以特意来陪你聊聊天。此园春色绚丽,不妨到那边坐坐?” 钟离伊抿抿唇,满头盛气的珠翠映得她炫目迷人。 白锦儿来找她,定然是有什么事。 也好,反正如妃也跟丢了,何不妨跟她过那边去? “你们退下吧,本宫和钟姑娘有话要说。” 白锦儿一副傲慢姿态,转身对一侧的禁卫军道。 禁卫军对望了一眼,他们不认识白锦儿,却认识钟离伊,见钟离伊亦没有否定白锦儿的提议,便退到园外去。 钟离伊和白锦儿一起踱步到对面的亭中去。 白锦儿身后跟着二侍女,二侍女表情怪异,大概是看到了昭国的曾经的皇后却成为了他国君王的暖床侍女吧? 亭边有池,海风扫过,池面波澜涟涟,泛着闪闪金光。 “叫本公主来,可有何事?” 钟离伊冷冷含笑道,白锦儿今日亦是一袭盛装,君王身边,哪个女人不是争奇斗艳? “本宫很好奇,上次的走水,居然也没有将你烧死。钟离一间,不都是逃离不出焚烧命运吗?” 白锦儿刻薄地笑了起来。 钟离伊脸色一冷,水眸若蒙上冰雪。 这是她心里永远的痛。 白锦儿却如同说笑话一般,在她前面将那道狰狞的伤口狠狠地撕开来。 鲜血淋漓。 “难道那次走水,可是你设计的?” 钟离伊亦不怎么动怒,她很清楚也很明白,白锦儿如今有楚商凌,她动她不得。 只是,钟离伊只是厌恶她,并没到要杀她的地步。 “当然不是。本宫可没有这样的闲情--虽然皇上如今念着的是你。但是本宫深信,皇上终会对本宫宠爱有加,皇后之位,绝对是本宫才有资格坐上去的。” 白锦儿浅笑,否认了那次走水的主谋。 钟离伊自然也觉得不会是她。 因为,给小蝶传话的,是个老太监,白锦儿再怎么厉害,也暂时收买不到宫里的老太监吧? “如果只是这事儿,恕本宫不奉陪。” 钟离伊冷冷地笑道,站起来往外而去。 “当然不是……皇上有事,要托给你呢!” 白锦儿轻笑着,盈盈立起,凑到了钟离伊的耳边,“皇上要你死!” 钟离伊怔住,看着白锦儿那双得意的眼睛。 这里是瑖国的地盘,白锦儿想杀她? “你们,将她扔入池去!” 下面的池乃是荷花池,深度大概会没到人的螓首处,钟离伊冷冷地看着那两个突然变得凶神恶煞的侍女。 “你们敢?” “怎么不敢?等下有人来了,本宫就告诉他们,你是失足掉下池的!” 白锦儿阴险一笑,她知道,不除钟离伊,只怕以后的皇后之位,望而不及。 钟离伊往后退一步,两个侍女果然冲上前来,一个抓住她的左手,一抓右手,奋力地朝池边拉去。 “放肆!” 钟离伊大怒,可是她乃一弱女子,一女不敌二侍,不用多久便被拉到池边。 “住手!” 嗖的一声响,一道白光划过。 一把利剑狠狠地插入了一侧的树木上,杀气扑来,两个侍女手一软,惊讶地回过首,却见李萧冷冷地从园子的假山后走出来。 “大胆婢女!还不快快放开钟姑娘?” 李萧怒火冲天,完全不将淑妃白锦儿放在眼中。 白锦儿自然更是大怒,玉指顿指李萧,“大胆奴才,竟然敢使唤本宫的人?还不快快滚下?滚下去,本宫饶你不死!” 李萧健步如飞,立到白锦儿前面,两个侍女被突然冒出来的李萧吓住了,李萧可是皇上身边的人,她们怎么也有些顾忌的。 “皇上有令,令臣护着钟姑娘!皇上一早就知道淑妃娘娘有二心,故而令臣跟踪淑妃娘娘。若娘娘不信,那就回去问皇上吧!” 李萧冷笑着,其实,并非楚商凌命他而来。 只不过若楚商凌得知淑妃欲害钟离伊,自然也不会放过她。 白锦儿心底有铺天盖地的怒气。 楚商凌的心里,只有钟离伊,而没有她。 天下帝王皆如此,得到,弃若敝屣;未得,视若珍宝。 她如今得不到楚商凌的宠爱,自然不能以硬碰硬。 “本宫刚刚也只不过是和钟姑娘开玩笑而已,你们两个,还不快快向钟姑娘赔罪?” 白锦儿冷然一笑,二侍女连忙欠身赔罪,钟离伊抚了抚被抓得生痛的手,感激地看了李萧一眼,温婉笑道。 “谢李侍卫倾力相助,本宫会铭记于心的。” 钟离伊道了谢,便朝亭外而去,却见如妃已慢悠悠地踱着步子从园深处回来,钟离伊暗暗懊恼,若不是白锦儿突然冒出来,她还真将如妃抓个正吧? 如妃见钟离伊和昭国的淑妃等人在一起,不由得惊讶扬眉。 “哟,妹妹,你怎么和昭国的淑妃在一起了?难道你们是旧友?” 如妃笑道,款款地走过来。 钟离伊淡然一笑,“奴婢并不认识淑妃娘娘,只不过淑妃娘娘闲来无事,走到这里迷了路,奴婢上前指点一下。加之乃是故国老乡,所以多聊了几句。如妃娘娘从哪里回来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章 随意 如妃轻浅一笑,扫了亭中的淑妃一眼,白锦儿冷哼一声,走了上前打量了一下如妃。 “本宫正闷着,所以随意走走。这位可是昭国的淑妃娘娘吧?本宫有礼了!” 如妃声音娇滴滴的,朝淑妃福了福,倒是热情无比地上前拉住白锦儿的手。 “我们难得一聚,不如进去坐坐,聚聚吧!” 白锦儿浅浅一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钟离伊,转身和如妃一道进入亭中。 钟离伊亦不想逗留。 昭国皇后已薨,淑妃也不可能将她的身份一一道出,何来的那么多猜疑,但是,淑妃一定会在如妃和她之间挑拨离间。 钟离伊转身离开。 坐到亭中的如妃和淑妃对望一眼,皆笑意盈盈,李萧亦随着钟离伊而离去,如妃目光深沉地落在那远远而去的背影。 “钟妹妹舞技惊艳,姿容绝色,怪不得皇上如此独宠她,真让本宫这个当四妃之一的,亦是自愧不如。” 如妃淡笑道,眸中尽然是羡慕,“若能有淑妃三分姿色,本宫亦就满足了。” 白锦儿被如此一赞,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如妃娘娘谬赞了,后宫佳丽数千,再美的花也会凋谢,再怎么盛大的宠,也会谢幕。如妃娘娘冰雪聪明,姿容亦不差,与钟姑娘能相提并论。相信有一天,如妃娘娘定然极得龙宠,无人可及。” 白锦儿笑道,如妃抿抿唇,“淑妃有所不知……皇上不曾宠幸过后宫的任何一个女子……而钟姑娘,乃是唯一沾过雨露的女子,本宫真是望尘莫及。” 白锦儿怔了怔。 她的确有听说过,独孤冽为人怪异,从来没有招人侍寝。 如今亲耳所听,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楚商凌虽然表面极宠她,可是在昭国之时,他仍然有其他的嫔妃,楚商凌永远不可能独宠一人的。 “本宫看淑妃娘娘和钟姑娘有些熟稔,淑妃娘娘在昭国之时,难道认识了钟姑娘?” 如妃笑着试探道,她的目光落在淑妃那精致的妆容上,温婉得如同一池春水。 淑妃一怔,极有深意地笑笑。 “如妃娘娘有所不知,钟姑娘极像昭国前皇后,虽然皇后已薨,但是皇上对皇后仍然是情深意切。所以,每次看到钟姑娘,皇上几乎都会失神,以为是钟姑娘是前皇后呢!” 白锦儿懒懒地端起一杯玫瑰花茶,玫瑰的芳香缠绕着鼻端,她的话,令得如妃一阵惊讶。 “钟妹妹长得像昭国前皇后?” “正是。” 白锦儿怪异地笑笑,答道,如妃淡然一笑,“怪不得每次看到淑妃娘娘和钟妹妹接近,本宫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原来,初明皇挂念的是前皇后呢。” “所以如妃娘娘只看到本宫的风光表面,实是不然。本宫亦只不过是替身而已。” 淑妃冷然一笑,却突然伸出手指拈了拈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字。 如妃一见,怔了怔,却断然颔首。 二人相视一笑,冷意从眼中渗了出来,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清楚,这南苑,这洛海的君王聚首,将会迎来一个个的不可思议的夜。 群王大会的第一天,顺利拉下落幕。 各国君王交流甚是顺利,独孤冽只是一直在喝酒,大部分都由摄政王出面。 于是独孤冽终是又给人一个又懒又无能的印象。 对于这个能将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带在身边的帝王,众人都纷纷暗测,或者有人认为,在背后操纵瑖国的是摄政王,而独孤冽,终是一个别人眼中的傻子。 独孤冽一身酒气,朝南苑而去。 还没有回到寝殿,就被一个人大胆拦截下来。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臣妾有很重要的事和皇上商量!” 那女子华衣艳丽,眼中哀求楚楚,正是如妃。 独孤冽带上她,是有原因的,当然这只有他和如妃知道,不过上次小蝶将如妃欲间离钟离伊和贤妃的事儿和盘托出后,他对这个女人便只有不屑了。 “有何急事,明晨再说!” 独孤冽冷冷地道,如妃连忙摇首道,“皇上,此事非同小可,是关于钟妹妹,也是关于皇上的安危啊!” 独孤冽冷冷地扬眉,“是何事?” 如妃看了看四周,后面只跟着两个垂着首的侍卫,独孤冽全身酒气,在海风的吹拂下一下子溜得无气息。 “皇上,臣妾认为,钟妹妹乃是昭国细作!午时臣妾在后花园里走了一趟,意外看到钟妹妹和昭国的淑妃在一起。臣妾刻意套近淑妃,淑妃却说钟妹妹像昭国前皇后,臣妾认为那只是淑妃的借口而已。” 如妃低声地说道,借故走上前几步,女子的温香淡淡掠过,独孤冽听罢,冷冷一笑。 “朕自然有打算,不必如妃提醒!” 如妃怔了怔,连忙温婉低首,“臣妾只是担心皇上而已……” 独孤冽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趄寝殿而去了。 如妃怔怔地立在冷风中,星月稀疏,一边已萌芽的光秃秃的树被风括得吱吱作响。 衣袂被风吹得翻飞不已。 如妃望着那远去的明黄色背影,心底被风吹得如薄冰般寒冷,待独孤冽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如妃狠狠地将手中的手绢扔了出去。 独孤冽回寝殿之前,亦宣见了小蝶。 小蝶将午时钟离伊支开她和云香的事儿一一道出。 独孤冽脸色一冷,面无表情地回到了寝殿。 不过,他倒没有问钟离伊任何事情。 为何要支开小蝶进入了后花园,料想,她必定会说谎来骗他。 翌日,独孤冽却暗暗遣出了两名暗卫,暗中跟踪着钟离伊。 只是一连五天,钟离伊倒没有特别的动静。 已是二月初十,短短的五天,各国君王大部分对这一次的交流大会都很满意。 众国皆是各取所长,瑖国资源丰富,他们再虎视眈眈,亦不敢真正动起手来。 剩下的五日,皆是享乐之日,沿海边缘有三艘大船,本来乃为帝王出海之用,不过独孤冽还真的很少出海,只是每年的这个时候,偶然上去坐坐。 初十夜。 海边的大船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溢,如妃钟离伊随着独孤冽一道上了中间的那艘大船,上面乃有温婉女子载歌载舞,两岸光华如练,灯火闪烁,好不华丽。 钟离伊于独孤冽的左侧,右侧乃是摄政王,随后是如妃关尚在等将军侍卫。 甲板上,已摆上了五桌华桌,各国君王尽情吃喝,中间便是舞姬翩然起舞之地。 独孤冽目不斜视地往舰艇内走。 海风虽然不大,但还是带着冷意。 钟离伊穿得有点少,他亦不喜欢太多人的场面,所以独孤冽倒是打算进入厢房去。摄政王倒是拉在后面,与其他君王寒暄着。 一行人缓缓入了船舱,却在第一间厢房前停了下来,独孤冽冷冷地注视着里面,只见楚商凌搂着白锦儿,独占一桌。 “哟,那不正是盛帝吗?快往里请,里面请!” 楚商凌亦看到了独孤冽,连忙起身笑着说道,白锦儿看到独孤冽身边的钟离伊,脸色微微一变,倒再也没有多少变化。 独孤冽携着众人入内。 厢房内很大,容得下十五六个人。 这些大船本来为帝王聚宴而设计的,豪华奢侈,钟离伊还是第一次看到船,更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豪华的船。 尽管那个让她恨意无尽增长的男人就在眼前,然,她冷静沉默,只是不时地为独孤冽挑挑鱼刺,表现得温婉无比。 如妃倒是很活跃,和白锦儿谈得极投缘,钟离伊也记不得她们详细说些什么,无非都是一些不要紧的闲话。 “这一次的君王盛宴如此顺利,皇上的功劳不可没,来,朕敬你一杯。” 楚商凌举起金龙酒樽,笑意从那冷傲的脸部轻轻流淌出来。 眼中亦闪烁着非常复杂的光芒,尾光不时地扫了几下钟离伊。 独孤冽脸色一沉。 身边的那个女人,虽然低着螓首,然,他分明看到楚商凌还在留意她。 “初明皇谬赞了。朕乃一国之君,瑖国亦是这一次君王盛会的主办之国,理所当然要善待众君王,明年这个时候,或者在昭国举行,初明皇可有准备了吧?” 独孤冽淡然地道,瑖国举办了连续十年的群王大会,说实在,他真的腻了。 他完全对于这种事没有兴趣,所以在众君王聚会之时,他亦提出了此会地点交移他国的观点。 摄政王亦是心知肚明,每年举办一次,瑖国都得花费大量的钱财人力,长此下去,只怕瑖国会气数耗尽。 二人一商量,便决定在大会上提出这个要求。 众国君王亦希望此会能交移地点,如此一来,他们可以让自己的国家也有机会,从而大大提高本国声誉。 经十国投票决定,昭国力争上游,那么众国君王便决定先给昭国这样的一个机会。 所以,明年的群王大会,将会在昭国进行。 初明皇楚商凌扬扬眉,眼中冷气一掠。 桔黄色的灯火映落在那俊逸的冷傲的脸部,他那冰冷低沉的声音令得气氛亦微微一滞。 “朕当然会做好准备,怎么要皇上来提醒呢?” 独孤冽脸色也更冷,“朕是怕你只顾着看美人,而忘记了大会所定下来的事。初明皇,朕身边的美人,果真像初明皇的故人?” 众人微微一怔。 钟离伊的心咚的一下狂跳了起来,她知道,独孤冽是介意楚商凌一直注视着自己。 不管独孤冽爱不爱她,作为帝王,对自己的女人自然有强烈的占有欲,哪能容得其他人多看她一眼? 如妃略有些喜意,若因钟离伊而二王关系弄僵的话,钟离伊将会失宠吧? 这可是她最希望的事。 虽然能随着同行,却连独孤冽的雨露也不得一沾,同行不同行,又有何意义? 白锦儿脸色一变,偷偷地看向楚商凌。 李萧立于一侧,暗中担忧着急。 若钟离伊因此失宠,他也要离开了瑖国,怎么可能将她救出来? 一入候门深似海,青丝白头皆在内。 妃子的命运,皇帝女人的命运,不管得不得宠,都将于后宫里终老。 “正是,钟姑娘还真长得像朕的前皇后呢!” 楚商凌冷傲一笑,毫不掩饰地道。 独孤冽眯起了眼睛。 眼中浮起了戾气。 然,楚商凌却继续笑道,“只不过,朕的皇后高贵得体,乃是富贵人家,不如钟姑娘如此温婉可爱,样子相似的人,实是太多,气质相差的却是太远。” 听了此言,独孤冽的脸色才缓一些。 “朕失礼了,还望盛帝莫见怪。” 楚商凌却装模作样地带着歉意淡淡道,刚刚他如此回答,是刻意的。 钟离伊实是不明,为何他欲要利用自己,却又要承认她与“前皇后”有所相似之处? 他到底是欲间离她和独孤冽的感情,还是…… 独孤冽冷冷一笑,“初明皇亦只不过说的是实话,朕又怎么见怪了?伊儿,给朕喂酒。” 他侧过头,看着低着螓首的钟离伊轻柔地吩咐道。 钟离伊一怔。 抬眸,触上了那双亮莹莹的墨瞳,墨瞳中映着她如桃粉容,那瞳光宛若一池春光。 钟离伊轻轻颔首,“奴婢遵命。” 她站起来,温婉为其斟酒。 她知道,独孤冽在向楚商凌示威。 她整个人,都是他的;他说什么,她的什么。 楚商凌脸上顿时布满了阴霾。 他在昭国之时,还不曾得到钟离伊如此温婉的照应过呢!那时的她,冰冷若霜,傲气横行,没有一个女子的温婉,大概是自小是公主的缘故,她极少就向他人。 钟离伊轻然将那酒樽斟满了酒,端起来送到了独孤冽的唇边。 独孤冽张开唇,轻轻地含了一口,在众人的眼中,男子帝王气概纵横,女子温婉柔情,如此天生的一对。 如妃咬牙,努力压抑心中的酸味儿。 楚商凌眼神阴冷。 李萧等人,悄悄侧首,不去看那么温馨的一幕。 独孤冽含了一口酒,满口都是酒的芳香,吞下,便搂着钟离伊那纤细的腰,温润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 昭国的民风还是极封闭,而独孤冽却亦是有意如此。 楚商凌一见,心中的怒火顿时滚滚而来,他却冷静地一把拉住白锦儿,“盛帝,朕喝多了,到外面吹吹风去,您慢用吧!” 说罢,略显狼狈地离开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章 消失 独孤冽满意地看着楚商凌的背影消失,冷冷地扫了钟离伊一眼,冷漠的神色瞬间将那缕温柔抹去。 钟离伊淡淡地抿了抿唇,刚刚那一缕温柔如此梦幻,果然,是他伪装出来的。 “皇上,这款玉莲蒸鱼听说是这里很特别的一道菜,让臣妾为你……” “不必了。” 如妃刚刚欲套近独孤冽,就被独孤冽冷冷地打断了。 他亦是冷然地扫了如妃一眼,眼神中多了一份厌恶。 从小蝶那里得知这个女人对钟离伊怀有毒害之心,他就厌恶这样的一个女人。 如妃怔了怔,有些奇怪地低首看了看自己,今晚的装扮很得体,不过过分惊艳,亦不失大体。 她也摸清了独孤冽的个性,只是却仍然讨不到他的心。 独孤冽,果然是一怪异之王。 “是臣妾失礼了。” 如妃只好悻悻地收回了手,钟离伊一声不哼,安静得没有一句语言,她玉白修长的指抚上了酒樽,端起,欲喝。 独孤冽却冷冷地将酒樽夺了过来。 “喝什么喝,一个女子人家,不许喝!” 钟离伊有些惊讶,以前独孤冽是从来不阻止自己的。 独孤冽斜睨钟离伊,其实他并不是私自地不让她喝酒,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听回来的流言,曰女子喝酒伤身子,并且会对子嗣不利,所以…… 他略为一怔,难道自己亦希望钟离伊怀上自己的子嗣? 想想这段时间来,每次欢爱完毕,他都没有许她净身汤,只是她的肚子仍然不见得鼓起来。 “奴婢遵命。” 钟离伊温温婉婉,至少在他人前面,她是给独孤冽面子的。 独孤冽轻然一笑,虽然自己也很喜欢她冷冷清清的样子,然而,温婉之时另有一番风味。 “皇上……” 突然,有人推门而入,凑到了独孤冽的耳边轻言了几句。 独孤冽怔了怔,眉头冷冷地锁了起来。 “你们留在此处,朕去去就回。” 他说罢便站起,一身龙袍在钟离伊眼中是如此的炫目,袖摆轻轻地扫过了她的脸,独孤冽就如此匆忙而去了。 钟离伊怔怔地坐在那里,看着侍卫将厢房的门关上,刚刚那侍卫,在独孤冽耳边说了什么,他如此匆忙离开,定然是有什么事吧? 到海,独孤冽很少在乎别人的事。 举目望去,却见那木棂窗外,海水映着一片灯光,海风轻柔,亦吹得波澜涟漪层层地扩散开来,映着岸边上的人影恍惚,酒香味儿便在那空气中淡淡弥漫开去。 “妹妹,皇上如此待你,若是姐姐,姐姐就满足了。” 如妃笑意盈盈,连忙从怀中摸出一个锦盒,“这是姐姐很喜欢的一对玉锷,妹妹若不嫌弃的话就当是姐姐送你的吧!” 她打开,但见那锦红色的盒中,果然装着一对碧翠如海的玉锷。 映着灯火,流光万转。 钟离伊回过神,她怎么可能收如妃的“礼物”?只怕收了,就当欠人家一个人情了。 钟离伊连忙笑道,“如妃娘娘客气了,奴婢终是一时得宠,这对如此名贵的玉锷,如妃娘娘还是留着吧,待奴婢失宠之时,娘娘能记得奴婢就好了。” 如妃皮笑肉不笑,只得悻悻地将锦盒收回。 再小坐一会,独孤冽还是没有回来。 不过,倒是楚商凌等人回来了,看到空空的厢房,楚商凌有些惊讶。 “怎么,盛帝呢?” 楚商凌目光落到了钟离伊身上,钟离伊欠欠身,“皇上有事先出去了。” 楚商凌扬扬眉,回首对白锦儿打眼色,白锦儿怔了怔,才明白他的意思。 “如妃,本宫欲到上面走走,你用完膳没有呢?不如我们到外面走走,如何?” 如妃一听,目光暧昧地扫了钟离伊和楚商凌一眼,福福身,“初明皇,臣妾先告退了。” 楚商凌颔首,目送如妃和白锦儿离开,冷然地笑了起来。 钟离伊脸色沉了下来,她知道,楚商凌故意让白锦儿支开如妃的。 楚商凌眯起眼睛,看着立着的钟离伊,她今晚一袭紫衣,外加一件纱白披风,碧翠满头,青丝倒没有全部梳起,一半挽起一拉垂下,丝丝缕缕缠绵而下,衬上绝色姿容,倾国倾城,尤让人动心。 是以,独孤冽一个从来不迷恋女人的男人,能迷上钟离伊,亦不算离谱。 她当初,毕竟有着那一股如此冷傲之气,凡是男人,瞧着如此冷傲的女子,终是生出一番征服之心。 当然,钟离伊蜕变得极快,投得独孤冽所好,是以,能盛宠不断。 “李萧,你们退下。” 楚商凌回头对李萧道,李萧怔了怔,垂着首而缓慢退了几步,再度抬首,轻轻地看着钟离伊。 二人距离如此相近,却如隔万重山水永不得相逢。 “臣下遵命。” 他低低地应了一句,和青雨一起退下,将门关上,却不由得聆听着里面的动静。 不过,这里好歹是独孤冽的地盘,料他也不会怎么待钟离伊吧? 厢房内。 钟离伊见众人皆退下,只剩下了自己和楚商凌。 暗暗有些懊恼,为何独孤冽没有将两个侍卫留于她。 或者他以为这里是瑖国的大船,周围都是瑖国的人,所以不必畏惧有谁对她不利? 钟离伊朝窗前而去,但见外面夜景繁盛,身后,传来了楚商凌的冷笑声。 脚步声由后至前。 “怎么?不想见到朕?不想和朕说话?” 楚商凌心底的怒火汹涌而起,蓦然地抓住钟离伊的双肩,将她狠狠地转至自己的对面。 钟离伊冷冷地盯着那双带着怒火的墨瞳,冷笑。 “初明皇,请你自重!奴婢可是盛帝的人,给人瞧见了,终是不好。” 独孤冽或者会随时随地回来。 被他撞见了,那她就彻底败露身份了。 钟离伊冷冷地甩开了楚商凌的手,楚商凌却再度愤怒地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别想着独孤冽了,他已下船去了,料定是出了什么事,怎么?想反抗吗?” 钟离伊怔了怔,独孤冽下了船了? 那么,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他不会让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你到底想作甚?” 钟离伊冷冷地看着楚商凌,没有反抗,也没有套近。 “想作甚?乖乖听朕的话,朕保你无恙,否则……你也别怪朕心狠手辣!” 楚商凌冷然笑着,眼中闪烁着狡猾的光芒,钟离伊以前看到的,都一直是冷傲而又对她温柔的男人。 这样的一副脸孔,才是最真实的他。 “你想作甚?你想要什么?” 钟离伊眼中冷气如同寒冬时的湖面,泛着冰冷的光芒,欲冻结了楚商凌的心。 想得到什么? 楚商凌一向自觉得自己乃为一个明智之人,帝王的狠精准都拥有着,只是被钟离伊如此一问,才有些迷惘。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欲得到什么。 瑖国兵强马壮,有其他国撑腰,亦不是能让钟离伊一个女子兴风作浪。 只是看到钟离伊在独孤冽身边,温婉如妻,如同一乖绵羊,他当真愤怒了! 他不喜欢这样的钟离伊,却又嫉妒着独孤冽,他喜欢着冷傲的钟离伊,却又嫌弃她不够温柔不够风情…… 他仿佛都是犹豫的,矛盾的。 如今,他到底想要什么? 看到钟离伊在独孤冽的身边,自己忍不住有那种挑逗她,捉弄她,虐待她的冲动。 楚商凌愣了半晌,终是冷冷一笑,用力地捏住钟离伊的下巴,冷声道,“告诉朕,你是如何到独孤冽身边的?” 钟离伊眼中全是讽刺的光芒。 “怎么到独孤冽身边?本宫自问没有哪样很低劣,在哪里,都可得到帝王之爱……本宫进入了青楼,被独孤冽看上的,怎么样,楚商凌,你以为本宫是怎么进入瑖国的吗?” 钟离伊冷笑,他该不会以为她还在喜欢着他,进入瑖国是为了接近他吧? 钟离伊警惕地盯着他。 她在排斥他! 不仅仅因为这个男人是自己的灭门仇人。 更因为,自己已是独孤冽的女人,她真的不习惯这个男人的气息。 楚商凌从怀中摸出一小青色瓶子,交到了钟离伊的手上,“这是无色无味的毒药,乃是我们昭国皇室最新研究出来的毒,只需要服用三次,便可致人于死地,将它放入独孤冽的酒中……” 钟离伊怔住,他要她杀掉独孤冽? 杀了独孤冽,楚商凌又有什么好处? “皇上,杀了他,你没有好处,摄政王是比独孤冽更合适帝王人选。” “那就好办,继续靠近摄政王,一起将他毒死了!”楚商凌冷笑,捏得她的下巴生痛,“反正我们的伊儿,花容月貌,天下绝色,无女可比,摄政王一样可以陶醉在你的怀中,到时,摄政王和独孤冽一死,瑖国就无人了!” 钟离伊脸色大变! 原来,楚商凌的野心那么大! 他想借她的手杀了独孤冽和摄政王独孤明,让瑖国岌岌可危,那么昭国便趁机入攻,一定能将瑖国收入曩中! 只是,他太高估她对他的感情了! 他也太低估她对独孤冽的感情了! 钟离伊冷笑,她断然是不会接受这个计划的,独孤冽好歹是她的男人,还将是她的棋子,她怎么可能杀掉他,助他吞没瑖国? 只是,她得表面答应了,暂时保住自己的身份要紧呢。 “本宫会找机会的!”钟离伊将瓶子放入怀中,垂下了羽睫冷冷地道。 “怎么,朕瞧你怎么有些不愿意?是不是独孤冽让你尝到了鱼水之欢的滋味儿?要不然……我们也找个地方试试,朕也绝对不会输给于独孤冽的,听说独孤冽曾不举过……” 钟离伊脸上热血顿时沸腾而起! 在楚商凌的眼中,她或者只会是一个放荡的女人,然,她不介意,可是他却侮辱了独孤冽! 她倏地打开了他的手。 楚商凌手被打得生痛,略怔,继而愤怒地伸手猛然搂住她的腰。 这小女人,太狂了。 就如嫌弃了他一般。 钟离伊顺势将他用力一推,狠狠地抹了一下唇,冷笑着夺路而逃。 楚商凌被推到窗前,靠在那冰冷的木板上,看着钟离伊那尴尬而逃的背影,冷冷一笑。 这女人,的确变得很机灵了。 想起当初到宫中求他放过钟离一间,也是那么倔强而不怎么灵变。 如今竟然会学了反抗的手段,实是让他很惊讶。 楚商凌含着一口血水,心中百般味道,眼中阴冷的笑意,宛若十二月的冰雪,令得门外的李萧蓦然一惊。 见钟离伊狼狈逃出,他亦料到了里面大概发生了什么。 李萧冷冷地看入内,只见楚商凌紧紧地抿着唇立在那里,唇若带血,似笑非笑。 钟离伊一路狂奔。 这艘大船果然很大,她狂路一顿,分不清东西,只道人来来往往,全是衣着得体的男人女人,大概是他国的君王,或者将军等等。 仿佛跑了好久,钟离伊喘不过气来,终是停了下来。 此处,可是大船里的后巷。 这里为最偏僻的,向前尽是厢房,此处乃是堆起了一些平时很少用的杂物,用一布帘挡住,倒也不会显得不雅观。 “哟,钟姑娘,你不是在厢房里的么?” 一个轻笑声传来,冰冷冰冷的。 钟离伊扶着墙,抬眸一看,却见前面那片暗黄色的灯火中走来了一个人,白锦儿。 奇怪,她应该是和如妃在一起的呀,怎么转到这里来了?难道见着她跑到这里,跟着过来? 钟离伊喘了几口气,呼吸渐渐平息下来,白锦儿已然走到了跟前,看着灯火下的钟离伊,乃见她脸上浮红,眼中有怒意,唇却如娇嫩的玫瑰花瓣儿,微肿,白锦儿便料到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心蓦然一痛,钟离伊都是其他男人的女人了,没料到楚商凌还是忘记不了她。 他想抢回钟离伊,她是知道的。 好歹,睡于他侧的是她,欢爱时唤着的却不是她的名字。 白锦儿眼中波光宛若冰雪,冷冷地盯着钟离伊的唇,“钟离伊,没想到你这贱人,作他人妇后仍然能勾引到皇上,本宫实是料始不及。” 钟离伊冷冷一笑,摸出柔软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亦擦了擦那艳红的朱唇。 “淑妃言重了,是你的皇上强求了,怎么怪得了本宫呢?本宫从来不稀罕楚商凌的宠爱,是他轻贱,欲与本宫缠绵,可惜本宫不从,只有逃出厢房,没料到在此遇上了淑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章 凌乱 钟离伊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青丝,句句直刺入了淑妃的心。 淑妃紧紧地咬着牙,长长的护甲因紧紧握着拳而刺得手心生痛,她表面得宠,却不尽然。 皇上念着的,还是这个女人! 可是这个女人,却将楚商凌的爱当作眼前风,从来不屑。 “你以为皇上真的爱你?哼,只不过想利用你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而已!” 白锦儿满心不悦,恨恨地道,眼睛紧紧地盯着钟离伊那红艳的唇,眼前仿佛看到了她和楚商凌纠缠的样子。 心尽然是痛恨。 尽管她总是装作无所谓,可是后宫中的女人,哪个不欲得到皇上的宠爱? 真心付出了,再也收不回来,帝王之爱里,受伤的永远是女人。 钟离伊自信一笑,目光落在白锦儿那袭华衣之上,华衣上乃有成团繁华锦绣,只是这种繁华,又真的能让她幸福吗? 钟离伊在独孤冽身边,虽然不敢相信独孤冽真的在乎她爱她,但是,常常得到被宠爱的感觉,无论日后如何变幻,她亦不会再遗憾。 至少,她曾得到独孤冽这样的一样男子的爱。 “淑妃娘娘,不得宠,虽然往往是皇帝的过错,后宫佳丽上千,他顾及不来。然,他若长期念你在旁你却抓不住这个机会,却是你的错。不得宠,淑妃要好好找自己的原因,而不是找本宫的茬!” 钟离伊瞬间变得冷漠无比,鄙视地扫了她一眼,她实是看不起像淑妃这样的女人。 没有贤妃的温婉,却偏偏要装作温婉。 没有贤妃的善良,却又偏偏装作善良。 当然,钟离伊也只是暂时认定贤妃是这种人,她亦希望,她猜测得不会错。 “你这个贱女人!本宫要你不得好死!” 淑妃白锦儿顿时大怒,已然被嫉妒和恨意遮住了眼,猛然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嗖的一声拨了出来,疯狂地朝钟离伊刺去。 钟离伊大惊,连忙避开,哪料刚刚退了一步,后脑勺被什么重重地敲了一下,钟离伊咚的一下倒地,眼前一片光晕,什么也看不到,尔后,什么也感觉不到…… 临晕迷之前,却听到了男人的笑声…… 那男人的笑声,是陌生的,不是李萧,也不是关尚在,亦不是楚商凌,更不是独孤冽…… 钟离伊晕迷之际,仍然有薄薄的感观,至少,她一直感觉到后脑勺微微生痛。 耳边是一片喧嚣声,却又听得不真切。 欲睁开眼睛,却又无用睁开眼睛,仿佛有什么重重地压在自己的身上,心上,眼皮上。 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 只觉得身体也是冷的。 钟离伊拼命挣扎,如在万重山石之下欲翻身,又如海中的孤舟,在暴风雨中拼命抓住眼前的那一缕光明。 终于,她倏地瞪开眼睛。 眼前,仍然是大船的后舱,迷离的黄色灯光映在她的脸上,如一层如蝉羽的薄纱。 她的身子略为冰凉,耳边的喧嚣声不再,眼前亦看不到白锦儿。 谁打晕了她? 而手上,好象有什么黏黏的,湿湿的,冷冷的。 钟离伊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不由得侧首一看,顿时震惊得无法回过神来! 她的手,竟然握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而她的身边竟然亦倒着一个人,那个人,一袭华衣,胸前却有两个大血洞,血缓缓淌了下来,淌得满地皆是! 那个人,正是白锦儿! 海风带着无穷的冷意,拂得海面起了一层层波澜,虽然不为狂风,却若在这个看似平静然实则暗涌风云的夜,掠起了一层层冷意! 冷意弥漫,杀机四起! 钟离伊打了几个冷战。 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呼唤声。 “主子?主子?” 那是小蝶和云香的声音,钟离伊和独孤冽来这里,并没有将她们带来。 “钟姑娘?钟姑娘?” 同样,亦有男子的呼唤,大概是独孤冽找不着她,所以派人寻来了。 只是,眼前这一幕…… 钟离伊回过神,心咚咚咚的狂跳着,脸色苍白无比,她再镇定,再冷静,亦敌不过眼前那巨变给她带来的震撼! 是谁打晕了她,将白锦儿杀死,再将这祸嫁到她的身上? 是谁,设下如此阴毒的计谋? 钟离伊一身冷汗,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脑子乱乱的,竟然想不到一个好办法来。 与此同时。 楚商凌仍然于厢房中,喝着酒吃着菜,空空荡荡的厢房中只剩下他。 钟离伊含怒夺门而逃,两侍卫还守于外面,而盛帝独孤冽刚刚回来,不见了钟离伊,竟然亲自去寻。 楚商凌眯着眼睛,凝视着白玉酒樽中的淡黄色的酒液。 钟离伊,那原本属于他的女人,到底会不会真的乖乖听他的话? 曾记得在昭国之时,那冷清高傲的钟离伊为了嫁给他,恳求先皇作主。 当时先皇不怎么看重楚商凌,因为钟离伊的恳求,倒是开始注意到他来,于是楚商凌一步步走近了先皇身边,成为了钟离伊的附马。 大婚之夜,他没有碰她。 当时,钟离伊那怨幽的眼神,仍然有若在昨天。 她是爱他的,爱得痛至心菲。 以至,他灭她满门,她只是含恨坠河,而没来刺杀他。虽然刺杀当然不可能成功,然而以她的性子,最大的可能会如此。 然而她没有,到了再次相遇,只是震惊,那震惊只是一瞬间,她飞快地恢复了常态。 尽管她是独孤冽的女人了。 尽管私底下她每次遇见他都会以痛恨的眼神注视着他。 但是,他仍然相信钟离伊爱他的,那么,她必定会听他的话,毒杀独孤冽吧? 想到此处,楚商凌淡然笑了起来。 帝王之心,自私又自大。 他一直相信,钟离伊是爱他的,女子出嫁从夫,不管夫君是何人,自然都得三从四德,唯唯诺诺。 即使她恨他灭钟离一家,然而,人在帝位,不可不狠。 他如今乃是帝王,欲得什么,便是什么。 若她真的为他毒杀了独孤冽和独孤明,那么,这泱泱大国——瑖国,便属他所有。 楚商凌想到此,不由得会心一笑。 若然如此,那后位,还是留她吧。 “李萧。” 他轻唤,门外的李萧正在想着刚刚钟离伊的事儿,听到楚商凌在里面唤他,略有不悦,然,他掩好这种神色,垂首而入。 “臣在。” “淑妃还不曾回来,去看看吧。这里鱼龙混杂,奸善恶人皆有,若有什么变故,尽快通知朕。” 楚商凌淡淡地道。 李萧怔了怔,应下,退下去。 不知道为何,他的心有些不安,淑妃和那昭国的如妃出去那么久,却还不曾回来,难道…… 李萧还没走远,另一侍卫青雨却匆忙而来,冲入了厢房中,李萧怔在那里,青雨曾出卖过他,两人早就没有话可言。 只是,他极少看到那么稳重的青雨如此猴急。 “皇上……淑妃……淑妃她……” 李萧掉头,只听到青雨急急说了这一句。后面的话李萧听不清,只听到门砰的一下被拉开,青雨领着楚商凌急急向船上层而去。 楚商凌连看也不看李萧,急促的脚步声沉重响起,一路上青雨呼喝着让侍人让路。 李萧连忙跟上。 船层上有些喧嚣,有惊叫尖叫声传来,脚步声亦是凌乱无比,而楚商凌加快脚步,李萧的心,更是不安。 船下边波光闪闪,夜色浓烈暗藏肃杀之气 靠着船边的那大树,挂满了各色花灯,微冷的风一吹,花灯摇晃,令得一边的暗影亦不断摇曳。 楚商凌大步地朝人群围拥的地方而去。 “皇上!” 有几个侍卫乃是昭国侍卫,一见到楚商凌前来,脸色一变,连忙让开一条小道来。 楚商凌等人赶到,望到那船后的暗巷里,顿时愣在那里。 只见独孤冽静静地立在一侧,看着地上的一幕。 血,如同那浓黑的长蛇冷冷地绕着地面上朝下而流。 一个紫衣女子全身浴血,脸色苍白无比,蹲于她侧的御医模样的中年男子遗憾摇首。 “回皇上……昭国淑妃气息全无,已然……” 独孤冽扬手示意他看另一个女子。 另一女子,愣愣地坐在一侧,她右手沾满了血,表情已波澜不惊,只是怔怔地看着倒于血泊中的女子,水眸平静如初。 “淑妃!” 楚商凌大叫了一声,连忙上前扶起那已僵了的尸体,其他侍卫连忙劝道,“皇上……淑妃已被杀死,请皇上节哀……” 李萧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他不相信,会是钟离伊杀掉淑妃的,虽然看众人的表情,皆一致认为,凶手是钟离伊。 关尚在亦在一侧,细心地观察着所有的一切,他自然亦不相信人是钟离伊杀的,只不过凡事都要找证据。 然而,什么也没找到。 那凶手,步步谨慎,不留任何痕迹,看来这一次欲找真凶,乃是难于上青天。 李萧看着那胸口中匕首的淑妃,全身也只有那么两处致命之伤。 只是,在凶手行凶之中,淑妃为何不叫? 李萧走到楚商凌身边,细细地看着淑妃的伤口。 什么都没有发现。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碰到一样细小的东西之时,眼神一冷,弯下腰,趁着众人都在注意钟离伊之时,将那样东西捡起来放到口袋里。 御医走到钟离伊跟前,“钟姑娘,让老臣……” “不必了,奴婢没受伤……” 钟离伊淡淡地道,她回过神之时,已是一群人围着她,无数震惊怀疑讽刺的目光全落在她的身上。 如妃立在独孤冽身后,想看又不敢看,最终鼓起勇气探出头来,看着那一幕,惊叫一声,不由得叫道,“天……昭国的淑妃……钟姑娘,你……” 楚商凌看着那已然全无气息的淑妃白锦儿,冷冷地抬目,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钟离伊,再度冷冷地落到了独孤冽的脸上。 独孤冽冷静无比,示意让人扶起钟离伊。 “皇上请明鉴,不是奴婢……不是奴婢杀了淑妃,奴婢是被人打昏了,醒来就看到淑妃全身是血躺在奴婢的身边……” 钟离伊却跪下,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淑妃,乃是昭国君王的宠妃。 如今她死在瑖国的大船上,自然会影响二国关系。 楚商凌将白锦儿放下,冷冷地笑道,“事发之时,乃是钟姑娘在此的吧?” “正是,但奴婢和淑妃本来无话可说,正欲离开之时……就被人在后面袭击晕了过去,若是皇上和初明皇皆不信,可让御医来看奴婢的后脑勺……” 被敲晕了过去,后脑勺之处必定会起肿团。 独孤冽弯起腰扶起了钟离伊,令御医看之。 御医上前,观之,果然是有一肿团。 楚商凌却冷笑,“盛帝,你宠婢杀本王爱妃,其罪可大可小。钟姑娘后脑勺虽然有肿团,但是她亦可以伪造证据!盛帝,这一笔帐,你说,我们如何算?” 独孤冽脸色一沉,冷冷地扫了钟离伊一眼,仿佛在埋怨她惹出此等事儿来。 钟离伊心急促下沉。 以往,不管她做错了什么,独孤冽极少以这种眼神来瞧她。 “初明皇,您这些说话乃为错误之说。淑妃娘娘胸前的两处伤口,单凭一个女子的力量,断然是不可能的。如果不信,可令钟姑娘和数十姑娘再请数十男子来试验,如何?”关尚在却淡然地说道。 他久战沙场十年,怎么可能连这种伤口也看不出来? 楚商凌脸色一沉,冷眼扫了一下关尚在,钟离伊冷然一笑,楚商凌这个男人仿佛只想将她往尖锋上推去。 “来人,将海边全部包围起来!全力缉拿杀人真凶!” 独孤冽冷冷地命令道,关尚在领了命,马上传令下去。 楚商凌脸色一变,冷冷地道,“盛帝,你可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初明皇,你的宠妃于瑖国此处被杀身亡,乃是瑖国之责,但是明显不是钟姑娘所为,难道朕要眼睁睁看着凶手逍遥法外?” 独孤冽亦是冷然一笑,如妃却低声地道,“皇上……可是臣妾曾和淑妃在一起,后来淑妃娘娘看到了钟姑娘就追了过来……臣妾当时在那边品茶,没料到只是一眨眼功夫……” “闭嘴!朕可有让你说话?” 独孤冽冷冷地喝住了如妃。 如妃脸色一变,她明显就是故意的。 除掉钟离伊,是她一直以来的目的。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机会,她不火上加油,还待何时? 如妃温婉颔首,“臣妾失言了,臣妾亦只是想皇上能早日寻出真凶。” “一介女流,胡言乱语,下船舱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独孤冽恼了,冷冷地喝道。 如妃脸色微变,有些不悦地扫了钟离伊一眼,“臣妾遵命。” 事到如今,她对钟离伊的态度自然是越来越明显。 钟离伊手足发冷。 她并非不害怕,她只是麻木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眨眼间成为了一具尸体,她亦想不明白,到底是谁,欲毒害她? 如妃吗?她一直神神秘秘,必定有些不可言的秘密,所以最大嫌疑的,应该是如妃。 “尽管凶手不是钟姑娘,朕不管是不是!盛帝,朕的爱妃死于瑖国的大船上,皇上如何向本王交待?” 楚商凌步步逼紧,独孤冽亦不是弱者,冷然一笑,眼中有几分戾气。 “初明皇,朕自然会还一个公道昭国,如今凶手在缉拿中,不如请初明皇到厢房去,朕和初明皇细细商讨,虽然已不能完璧归赵,但瑖国美人无数,请初明皇随朕来。关将军,你留守于此处,搜查证据!” 独孤冽淡然道,泱泱大国,自然不畏惧如此一事,初明皇扫了钟离伊一眼,再也没看白锦儿,便随着独孤冽而去。 他对白锦儿,全然无情。 钟离伊冷冷地看着楚商凌的背影,白锦儿如此钟爱于他,而高高在上的他,终是将那一份爱淡视,如今她一死,连再多的一眼,亦换不回来。 帝王无情呢,果然如此。 白锦儿于楚商凌左右,乃有四年。 她所有的青春时光,在她开成一朵妖艳的花儿的时候,所有的爱心,都被楚商凌夺去。 而当她枯萎之时,带着对帝王的那一份爱意,在泥土中化为乌有。 再且,他居然认为是她杀掉了白锦儿,呵,楚商凌,实是不知道他在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她不会再爱他,更无须去杀掉白锦儿,不过,她知道,以后的日子,再也不可能那么舒心了,她,亦需要筹划什么了。 想到如此,钟离伊淡漠地收回了眸光。 “钟姑娘,您到一边的厢房中歇息吧,本将定然会还钟姑娘一个清白。”关尚在虽然称钟离伊为姑娘,然而口气亦是极为尊敬。 钟离伊如今无名无份,他自然只得称其为姑娘。 只是内心略有惆怅,日后,钟离伊若为妃,他和她,更是不可及。 “谢谢关将军厚爱,奴婢的清白,亦只能有劳关将军了。” 钟离伊朝关尚在福福身,便到一侧的厢房中去歇息。 她得好好整理思绪。 推开一侧的厢房,里面乃空空也如。偌大的圆形紫檀桌,八张华美红椅,另一张铺着紫色大毯的横榻,窗开着,风将纱帘吹得摇曳不已。 冷意由脚涌至心房,钟离伊冷然一笑,如玉的手终是缓缓地握了起来,握成了有用的拳状。 花船二层出了命案,整个洛海边的人们都略有些恐慌,然而各君王皆有得力侍卫保护周全。 再且,这乃是瑖国地盘,各君王皆有强大实力于手,稍有不测,亦只怕瑖国以后风雨不断,恶战连绵。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章 凝重 花船的二层靠东处,最大的厢房之内,独孤冽和楚商凌面对面而坐。 摄政王亦赶来,立于一侧,脸色凝重,因出一事,只怕二国不好处理。 “初明皇爱妃于花船上香消玉殒,朕为此亦深感忧虑,瑖国一向守卫森严,如今出了这档命案,只怕是有人蓄意而为!初明皇请静候消息,本王必定会给皇上一个交待。” 独孤冽冷静地道,他注意到,爱妃刚刚被杀害的楚商凌,却没有一点沮丧之气。 看来,那个女人,对他来说,亦是无关要紧。 只是,他深知这初明皇不好对付,一定会以此事,要他一直想得到的东西。 初明皇淡然一笑,眼中终于流淌着几缕悲哀,只是淡淡如薄云,亦不见得有多情深意长。 “盛帝客气了。朕的爱妃于瑖国国内遭此横祸,朕亦大悲极怒。淑妃乃是朕一直以来的宠妃,她和善大方,亦是朕的新皇后人选,如今却令得朕的心愿为镜花水月,盛帝,贵国是否要赔朕一个爱妃呢?” 楚商凌似笑非笑,唇边的弧线浅浅扬起。 丝毫不见得悲伤,连眼中的那些悲意,只怕也是装出来的。 独孤冽略为一怔,他瑖国后宫还有上千佳丽,虽然让楚商凌任意挑选有辱国颜,然而,这对于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初明皇既然有所求,那皇上可随朕回宫。朕的后宫上千佳丽,环肥燕瘦,任初明皇挑选。” 独孤冽显得无所谓, 初明皇楚商凌略有些意外,“听说盛帝独宠钟姑娘,忽视后宫所有佳丽嫔妃,看来的确如此。但是盛帝,朕……想要的,你未必会舍得。” 楚商凌冷然一笑,端起酒,轻抿一口。 “你要的可是谁?” 独孤冽冷冷眯起眼睛,若非淑妃死于这里,他才懒得和楚商凌面对面商讨。 “朕对钟姑娘有兴趣。钟伊儿能歌善舞,更有闻钟姑娘性情淡薄,宠辱不惊,朕最欣赏的女子便是此类,不知道盛帝可舍得将钟姑娘送给本王?” 楚商凌浅笑道,眉梢中便是试探的笑意。 摄政王和独孤冽皆为一怔。 楚商凌竟然敢开口要钟离伊! 明明知道钟离伊乃为独孤冽的宠婢,他却张口要来,看来,或者初明皇早就筹谋已久了吧? “怎么?盛帝,钟姑娘只是你的侍婢,并不是嫔妃,就算你将钟姑娘赠于朕,亦不会引人笑话。” 楚商凌含笑地缓缓抿了一口酒,酒的醇香令得他的笑意更深。 “为何初明皇偏偏要选钟姑娘呢?后宫佳丽上千,总会有比钟姑娘更能歌善舞,情性淡泊的。”摄政王淡淡一笑,毕竟他亦明白,独孤冽并不舍得将钟离伊送给楚商凌。 楚商凌哈哈一笑,随即收住了笑容。 他神色瞬间由轻快变成了浓烈的哀伤,双目亦如一颗瞬时暗下去的宝石。 他与钟离伊,可谓不分上下,纯青演技,可谓迷乱众人之视线。 “钟姑娘乃是独一无二的……她极像朕的前皇后,朕思故人心切,如今淑妃不在了,朕也只想要一个……能令朕安心的女人。” 他声声悲切,宛如的确极为情深意重。 独孤冽冷笑一声,冷冷地立了起来,“初明皇欲要朕的女人,本王若是不情愿呢?” 初明皇脸色一沉,“难道盛帝欲要兵戎相见?” 摄政王连忙赔笑道,“初明皇言重了。皇上虽然明白,钟姑娘与初明皇先后极似,但是貌似而神不似,初明皇若是领着她回宫,只怕会更思及先皇后,无由中悲从中来,更大伤龙体……再且,钟姑娘生性极高傲,若皇上强硬要去,只怕她亦会自尽谢皇恩,初明皇,瑖国与昭国乃为盟国,断不能因为一个女子而损害二国之交啊!” 初明皇冷冷地扫了摄政王一眼,唇边噙着冷笑。 果然如他所料,独孤冽不舍得钟离伊。 由此看来,独孤冽或者会赶快给钟离伊一个名分。 到时,要杀独孤冽的机会,钟离伊多的是,好歹有了地位,要的人,也就多着了。 “朕可以让初明皇挑选后宫任何一个女子,独独是伊儿,朕断不退让!” 独孤冽说道,怒甩龙袖,大步地朝外而去。 “皇上……皇上……” 摄政王一头冷汗,昭国虽然为盟国,然而若然二国决裂,麻烦倒亦不小。 “不如这样吧,初明皇,臣去劝劝皇上,说不定皇上会愿意……初明皇请息怒,关于淑妃一事,臣定然协助皇上将真凶尽快缉拿归案,至于钟姑娘一事,不管后果如何,臣都希望不会影响到和贵国的关系。” 摄政王赔笑着道,初明皇冷哼一声,反正他的目的是达到了。 虽然淑妃被人杀害,心里始终是有些惆怅,然而,在昭国后宫中,还有无数美人,没有了一个淑妃,还有千千万万个美人呢。 “既然如此,朕就容皇帝多考虑几日吧!” 楚商凌淡淡一笑,摄政王连忙谢恩,待楚商凌欲离开,还遣上数十侍卫护送楚商凌回皇家豪苑。 夜色暗沉。 歌声渐渐地消失在风中,虽然两岸灯火未灭,然而那索然夜色,令人的心更为暗沉。 关尚在等人在船上搜寻了许久,不见一点痕迹,更是没找到可疑的相关人物。 能在船上杀死淑妃的,必定是船上的人,并且还会是经过策划已久的筹谋,否则,断然不可能那么容易杀掉淑妃。 戌时,钟离伊坐在厢房中,苍白的脸色已然渐渐地恢复了之前的红润。 她已将手洗干净了,裙裾之上却仍然留着细小的血迹。 有人敲门,还没等她应声,便有人推门而入,乃是独孤冽的贴身侍卫李略。 “钟姑娘,皇上来了。” 钟离伊连忙起身,但见独孤冽一脸阴沉地走了进来,李略退后一步,独孤冽冷冷地开口了。 “回苑里去,朕有话问你。” 他说罢,转身就走。 钟离伊怔了怔,她亦不知道独孤冽和楚商凌商谈得如何,只得急移莲步跟上了独孤冽的步子。 一路上,都有怪异无比的目光朝她看来。 那些是他国的君王嫔妃,亦有侍人,侍卫等等。 当钟离伊和独孤冽走远后,后面的人才纷纷议论起来,冷风将初春的暖意,又扫得踪影全无。 回到苑中,小蝶和云香见钟离伊脸色不太后,皇上更是阴气沉沉,知趣地退了下去。 钟离伊欲先换去身上的那袭沾上血迹的衣袍,却被独孤冽冷冷地拉住了。 “告诉朕,到底发生了何事?” 钟离伊怔了怔,水眸缓缓地对上了那双询问的墨瞳。 “皇上,你……可信是奴婢杀了淑妃娘娘?” 独孤冽抿抿唇,拉着钟离伊走到一边的榻坐了下来,“你可受伤了?” “奴婢没有,只是……后脑勺微微生痛。” 钟离伊轻声道,情不自禁地抓住独孤冽的手,“皇上,你信不信奴婢?” 独孤冽静静地看着钟离伊那双水眸,唇边,终是绽出冷漠的笑意。 “不信。” 简短的二字,令得钟离伊全身一震。 她张着嘴,朱唇略为颤抖,终是缓缓地松开了自己握在独孤冽的双手。 “皇上……那致命的两处伤……并不是奴婢一小女子可以做出来的……”钟离伊笑了笑,道。 她的玉颜已波澜不惊。 然而,亦只有自己知道,她的心在独孤冽吐出那两个字之时,急剧沉到冰川之底。 他竟然不信她?呵,他竟然信她杀了淑妃? “告诉朕,你为何会和淑妃在一起?朕不是让你留在厢房里等朕回来的吗?为何会演变成这种事?” 独孤冽冷漠的声音带着冰冷的逼问气息。 钟离伊的手无力地垂于膝盖之上,衣裙都是冰的,髻发亦有些凌乱,显得有些狼狈。 “奴婢……” 她一早就衡量到要怎么说了。 可是,她当真要这样说吗? 若然独孤冽和楚商凌撕破脸皮,只怕乱战不止,受苦受难的,乃是苍天下的百姓。 然而,楚商凌能让她下毒毒害独孤冽,就证明他是有野心的。 不管她帮不帮,他亦会在未灭,一步步地欲夺瑖国的土地。 狼子野心,楚商凌断定会说服和他国一起并吞瑖国,这事,也未必不会发生,并且,定然会在预计之中。 “说!” “奴婢想先问,初明皇,是否和他国君王走得近?” 钟离伊想清楚后,也便不再犹豫了。 “你问这作甚?这里乃是瑖国的群王大会,众王之间自然会聚聚首。” 独孤冽冷漠地答道。 钟离伊仰望着那张令她的心暗生仰慕的俊脸,淡然一笑,“如此说来,初明皇便是和其他君王聚过首?” “那是自然。” “皇上,初明皇先本为昭国附马,不知道皇上可知否?听说,他将先皇一门大大小小焚烧于暗室里,他便可独揽大权,才步步为皇。” “朕有听说过。” 独孤冽斜睨着眼前那镇定无比的女子,唇边噙着冷笑。 “初明皇野心不小,还望皇上小心……皇上,奴婢本来是在厢房里等待皇上归来的,可是……” 钟离伊垂下首,脸上蓦然蒙上了愤怒。 “可是初明皇欲对奴婢动手动***婢只得逃了出来……没想到到了船尾的小巷里却遇上了淑妃。淑妃一直觉得奴婢迷惑了初明皇,所以趁机上前侮辱和奴婢。和奴婢拉拉扯扯……奴婢正欲挣脱她的纠缠离开,没料到就被人打昏了。醒来之后便看到了全身浴血的淑妃……” 钟离伊低声地道,独孤冽双目眯起来,冷光闪耀着。 那初明皇,竟然敢对他的女人动手动脚? 好大的胆子! “不仅仅如此,初明皇还威胁奴婢,让奴婢下毒,毒害皇上和摄政王……这是初明皇交给奴婢的,若奴婢不从,他就宣扬谣言,说奴婢是他的先皇后!” 钟离伊从袖中摸出那瓶毒,轻轻地放到一侧的紫檀桌上。 独孤冽全身一震,望向那个青玉小瓶子。 “李略!” 他冷冷地唤道,李略马上步入,“臣在。” “将这青玉小瓶交给御医,看是何毒药。” “遵命!”李略看了一眼钟离伊,将那瓶子取过,退下。 独孤冽脸色已由阴沉变为发青。 他虽然对楚商凌没有任何好感,但也不至于做过什么伤害过昭国伤害过初明皇的事。 就算是一个宠妃无缘无故死在瑖国,亦不能如此来毒害他! 若然如此,楚商凌分明就是欲吞掉瑖国! 钟离伊垂着首,只觉得独孤冽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蓦然,她的下巴被一冰冷的手冷冷地抬起来。 “伊儿,你做得好……做得好!可是,朕又凭什么,听你的话?” 钟离伊的心微微一痛,垂下水眸,黛眉泛上愁意。 独孤冽并不会完全信任她,她早就料到了。 可是又如何,她能交出这一青玉瓶子,就意味着决心将楚商凌的狰狞面目撕破,不管后果如何,她都不后悔! “皇上若是不信,奴婢亦无法子。皇上大可考察一下初明皇,不急着断定奴婢所言的话是真是假。再且……奴婢的命是皇上的,若是骗了皇上,奴婢命也不保,宠爱不再,奴婢活着,又有何意义?” 钟离伊淡然地道,并不躲避他那双眼睛。 独孤冽的眸底泛着冷意,冷笑一声,收回了手。 “你之前的身份,是何家女儿?” 钟离伊心底一惊。 他……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不过,独孤冽为人谨慎,虽然不爱皇权,但是对于身边的人,如何能安心? 大概,早就派人去调查她的身份。 只是,如今她亦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然而,初明皇早就召告天下,敏仪皇后病斃了,不管如何,她都不会承认。 “奴婢之前是一小商人的千金,因家父遭小人暗害,家破人亡,奴婢逃了出来后就被卖到了青楼……” “你家乡何地?” 独孤冽冷漠地问道。 钟离伊小心翼翼地捏了一把冷汗,幸好在逃亡过程中,有听说过别人的传言,在她进入青楼的那天,倒有听艳大娘在和别人拉家长。 “回皇上……奴婢乃是原山人,家父为白家墨,奴婢……真名为白伊,家父爱女心切,所以将奴婢和一侍女调换了,白家遭灭门案,死的白小姐乃是侍女,而奴婢才是真正的白家千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章 淡然 钟离伊有得扯就扯,额头上已然冒出细细冷汗。 不管如何,白家亦是遭遇变故,死无对证,料独孤冽也不可能查出来的。 独孤冽淡然地看了她一眼。 信,不信? “张公公,将钟姑娘带到侧房去住下。” 独孤冽淡淡地吩咐道。 门外的张公公听罢,心底满是迷惑,皇上一向宠爱钟姑娘,除了上朝会客等等,几乎是不离不弃。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钟姑娘,这边请。” 钟离伊顿了顿,独孤冽亦不看她,淡然地唤来了小蝶和云香,让小蝶传如妃过来,云香则侍候钟离伊。 钟离伊立刻明白,独孤冽在远离她。 怀疑她,远离她,会不会有一天,离弃她? “奴婢先告退,皇上金安。” 钟离伊浅浅福身,心中百般滋味,转过身,缓步朝外而去。 她不知道,从今以后,独孤冽还会再信任她么? 她更不知道,这一场暗战,谁赢谁输? 出到了殿外,遇到了匆匆赶来的如妃。 如妃得意朝钟离伊一笑,“钟姑娘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受惊了?不过也是,那种场面,谁不怕呢?钟姑娘以后得格外小心了,否则不小心又惹上了命案,到时皇上也保你不住的哦。” 如妃幸灾乐祸地笑道,钟离伊眼下失宠,她再也不称钟离伊为妹妹,而是“钟姑娘”。 钟离伊淡淡一笑,眼中波澜不惊,由外人看来,她从来就是一个宠辱不惊的女子,淡泊若流水。 “如妃娘娘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娘娘也要小心,高高在上,难免会惹祸上身。相信如妃亦听说过,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吧?” “放肆,你是在威胁娘娘?” 侍女凌秀横眉竖眼地怒道。 主子得宠,侍女也增了几分颜色。 云香略有怒意,正欲训她,被钟离伊拉住了。 “奴婢只是好心提醒娘娘,皇上在里面等着娘娘呢,奴婢不阻碍皇上和娘娘了。”钟离伊淡然一笑,转身就跟着张公公而去。 侧房距离正苑殿有一百多步,里面虽然很简洁幽雅,然而比起正苑大殿来,仍然是有失华气。 云香将一些杂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 这房看起来很久没人住了,积了很厚的尘。 张公公温和一笑,“钟姑娘勿急,奴才找到好机会,定然为钟姑娘说几句好话。” 钟离伊略有些意外。 张公公乃是独孤冽身边春风得意的老太监,不过他人倒很和善。 也许,独孤冽一向看人都有眼光。 “奴婢谢过公公了……只是皇上决定了的事,公公还是少说罢。奴婢相信皇上,心里有分寸的。” 张公公轻叹一声,“皇上……难得皇上那么宠爱姑娘,奴才在皇上十年了,也没见皇上对哪个女人有那么上心过……不过……” “不过如何?” 钟离伊心一顿,独孤冽的内心深处,定然是藏着一段不想提起的过往。 张公公呵呵笑了两声,倒是没有答。 “钟姑娘好好歇息,奴才先告退了,皇上那边,奴才会尽力而为的。” “那奴婢谢过公公了。” “钟姑娘不必客气,奴才很喜欢钟姑娘的性情,奴才先告退了。” 张公公道,尔后退了出去。 云香关上了门,“主子,奴婢去给你传热水来洗浴,今日乃是宜洗浴呢!” 钟离伊颔首,云香倒了一杯热水后,这才离开去传水。 钟离伊转头凝视窗外。 心里蓦然有一股强烈的心酸,她暗惊,尔后抑郁一笑,喜欢上独孤冽,也许是很久的事了,可是如今他彻底的不信任她,远离她,大概,更坚定了她利用他的心吧? 那又如何?她从来不相信帝王永远将心放在一个女子的身上。 帝王的心,是天下子民的,是后宫中上千女子的。 只是,曾经他对她的宠,她的爱,皆如云烟般消失了么? 原来一切,皆为梦也。 就如当初楚商凌对她一般,万般心计,皆为了一个结果。独孤冽,他有没有对自己付出过真心? 钟离伊那冰冷的指尖轻轻抚在自己的裙上,靠着榻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云香回来了,脸色却不太好。 “主子……奴婢在外面……听很多人说,昭国的淑妃在花船上被人杀害了……更可气的是有人说……” “有人说是我杀掉她的,对吧?”钟离伊冷漠虽然一笑,尽然为淑妃的死而遗憾,但是,所有的人都以为,是她吧? 云香恨恨地摇首,“主子断然不会的!” 钟离伊轻笑,不管如何,她都看淡了。 小蝶跟随了过来,脸色亦苍白无比,大概也是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 “主子……” “不必多问了,我也很累,赶紧给我找来睡袍洗浴吧。” 两侍女送来了水,钟离伊淡淡地道。 小蝶和云香对望一眼,皆有担忧之神色。 外面又下起了淅淅小雨,二月初的天气,乍暖还寒,仿佛有细雨飘了进来,落入了钟离伊的眼中,有些湿湿的。 与此同时。 楚商凌于东苑的殿中,悠然地品着瑖国名茶。 窗外淅淅有雨,磅然大气的殿中空寂无比,李萧和青雨等人立在一边,静候其命令。 “皇上,大周灵帝来了。” 贴身太监走了进来禀报道。 “宣见。” 楚商凌淡笑道,片刻功夫,但见一明黄色影子飘然而入,随后跟随着一太监二侍卫,大周帝国灵帝,约四十时年,瘦逸清隽,那双眼睛略陷了下去,在寂静的夜里却有着一种摄人心魂的冷光。 楚商凌走下去迎接,二人客套一番,楚商凌遣退了众侍人,留下二王于殿中品茶长谈。 当然,至于二王长谈相关于什么,无人得知。 他们是谨慎而保密的,没有全个人能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在洛海边的群王聚会,自然会以交易等等借口。 李萧立在门外,紧紧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钟离伊不知道如何了,被蒙上不白之冤,如今,人人都以为是她杀了白锦儿,即使有御医和关将军作证,那又如何? 不亲眼所见,谁知道些什么? 半个时辰后,灵帝离开。 楚商凌仍然坐在榻上,已是子夜,却毫无睡意,他将茶杯放下,走入了内殿。 大床空空如也。 以往,那妖媚的淑妃上早就在床上等待着他,温柔之夜,尽是激情,可惜…… 如果那床上,换了是钟离伊,那又会如何? 楚商凌冷然一笑,唤了贴身太监进来,让他找来个未的花魁来。 太监战战兢兢的,淑妃娘娘刚刚遭遇不幸,皇上立刻就要找女人,皇上是大受打击,还是…… 做奴才的也不敢多问,让人找来了一个未的姑娘交给皇上,楚商凌仿佛并不在乎淑妃被杀死之事,连自己的人亦不曾派过出去搜查证据。 虽然这里是独孤冽的地盘。 但是,对于白锦儿的死,他毫不关心,至少,没有什么影响。 翌日。 天又放晴,窗外那些青悠悠的树木立在春光之中,颗颗水珠于叶子上微微作颤,折射着薄晨之光,有如一颗颗玉盘上熠熠闪亮的珍珠。 独孤冽坐了起来,倚着床榻边,凝望着那外面的风景。 身边睡着的,不是她。 而是另一个女人,这个女子还在沉睡当中,她的容颜虽然亦算上是清秀妩媚,然,独孤冽扫了一眼,内心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他和钟离伊,几乎夜夜在一起,这一晚他几乎没有入眠过,百步之外的她,又是何等的心情? 只是,那个女人,身上总藏着极大的谜团。 因为他遣出的暗卫,到现在还没有调查到钟离伊的身份,虽然钟离伊承认了自己乃为白伊,原山的确有个白家墨的商人被灭门。 然而,他的心底,还是存着一种不信任,又或者,是其他原因…… “皇上……臣妾该死,皇上请更衣。” 如妃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独孤冽安全生产上睡袍坐在榻上,立刻尴尬地爬起来,嫔妃侍候皇上更衣,乃是常事,可是她明显太沉睡了。 “不必了,回到你的厢房去梳洗。” 独孤冽冷冷地道,看亦没看她一眼。 如妃怔了怔,抿抿唇,满脸委屈,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了,昨晚独孤冽也没有碰她。 不过,独孤冽能接受她,亦算是好的开始。 “朕需要时间为接纳你。” 独孤冽看到如妃那张略为失落的脸,淡淡地补充道。 如妃大喜。 独孤冽向来极少和女子套近,除了钟离伊,如今她上位了,难得他亲自说出理由来。 “谢皇上隆恩,臣妾这就告退。” 如妃眼睛都亮了,温婉一笑,从容迈开莲步走了出去。 独孤冽看着如妃那婀娜多姿的背影,冷然一笑,浅薄的晨光将其的背影勾勒得如此朦胧。 “皇上,李御医来了。” 张公公入内禀报道。 独孤冽扬眉,他让御医所分析的毒药,一天之间便有结果。 “宣。” 李御医毕恭毕敬地进入,“臣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这可是什么毒?是否会令人一个月内会暴毙?” 独孤冽看着李御医的脸,这御医是他极为信任的心腹御医,表情永远是小心翼翼,谨慎无比的。 “回皇上,这的确是剧毒,乃是一种昭国独有的毒药破血子,无色无味,服用了一个月的话,人必定会七孔流血而亡,并且神不知鬼不觉。” 李御医小声回道。 独孤冽一下子沉默了。 如此一来,钟离伊的的确确不会骗他?然,虽然那破血子之毒乃是昭国,但是……也有可能在这周围中,有人将此毒传她,设下一个个的圈套? “退下吧,宣李略,摄政王……还是免了,只宣李略吧!” 独孤冽扬扬手,张公公应声,李御医退了下去,待侍人为独孤冽更完衣,出到正殿,李略已于一边等候了。 每逢独孤冽召见李略,张公公都会知趣退下,李略乃是独孤冽的暗卫兼极信任的侍卫,他在独孤冽身边的地位可不是一般人可比。 “皇上有何吩咐?” 李略垂首道,感觉到殿内微妙的气息。 从来没见独孤冽如此无精打采。 “朕想知道,为何朕已让人盯住伊儿,可是在淑妃被杀的当天晚上,他们却双双被支开?” 独孤冽冷冷地问道,李略一怔,那两个盯住钟离伊的侍卫,正是他派出的,所以他亦略知内情。 “回皇上……当晚,据说是有人引开了他们。花船乃是瑖国所有,有神秘……” “朕不管是谁,不管有何异样,人在其位谋其职者,必得安守本份。连本份亦做不到,那朕要他们何用?” 独孤冽冷冷地怒道。 若然他们盯着钟离伊,就不会出了这一档事。 就算出了,也好歹知道谁是幕后黑手。 李略脸色一变,“皇上,臣立刻处死失职暗卫!” “不必了,充军即可!” 独孤冽眼皮一跳,不知道为何,如今心肠竟然异常的软。 “谢皇上恩典!” “洛海那边查得如何了?” 李略连忙拱手道,“皇上,那边所有会武之人,皆被臣等押下,正在海刑部审问。” 也就是说,还没有任何真凶的痕迹。 “李略,你可信不是钟伊儿所为?” 独孤冽变得漫不经心地问道。 李略怔了怔,皇上不是一向都信任钟离伊吗?怎么突然如此发问? “臣相信不是钟姑娘所为。” “朕本来想宣来摄政王的,不过……朕亦没有什么证据,所以还是不想惊动摄政王。”独孤冽犹豫了一下,终是将钟离伊所道来的事一一告知李略。 李略听罢,大吃一惊。 怪不得今天皇上有些心神不定,他大概不知道相不相信钟离伊吧? “钟姑娘为人和善,臣倒是相信她句句属实。初明皇的确略有些怪异,最近亦和大周灵帝走得极近,虽然以友相会,然,终是让人起了疑意。” 李略深思一下回道,“皇上大可放心,臣必定会让人暗中注意灵帝和初明皇。” “初明皇老奸巨滑,身边亦有数几十侍卫,只怕要留意他们,亦是一件难事。”独孤冽淡淡地道。 李略冷笑一声,“皇上,昨晚初明皇倒让人找了一未**的姑娘,臣和那姑娘恰恰有过几面之缘。” 独孤冽眼前一亮,淡笑着颔首,“那剩下的事,交给你了。” “是,臣必定会牢牢看着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章 安静 李略应了声,独孤冽坐在横榻上,安静品茶,短短一天一夜之间,他和钟离伊仿佛成为了陌生人。 然而,她的温柔,她的冷傲,还是晰晰在目,有若在昨天一般。 她,到底可信否? 独孤冽从来没有那么犹豫过,虽然他实是不看重帝位,然而,这个瑖国,还是摄政王的心血。 若和初明皇决裂,只怕乱战不断了呢。 东苑某一侍卫房中。 晨光依稀。 干净的窗台边上,倚着一个青衣男子,男子将口袋中的一个香囊摸了出来,打开,倒出一颗小东西于掌心。 他冷冷地凝视着那颗小石头。 他并没有见过这种那么怪异的石头,尽管很细小,可是上面刻着“里”字,周围还有许多点缀着的花纹。 他便是李萧。 在凶案现场,李萧找到了这颗毫不起眼的东西。 洛海边上有很多漂亮的小沙石,所以在花船上,客人们也会偶然带着小花石上船,地上有那么几颗小石子不足为奇。 只是,这小石头,显然不是沙石,绝对不可能是客人带上来的。 很有可能是凶手留下来的呢! 只是这一种小石头,李萧从来没见过,但他明明是初明皇的人,却又不想向初明皇禀报。 因为他担心的是,初明皇是主谋,那么将此事告知他,无疑是连最好的证据也被他毁灭了。 所以,他只能默默地一个人将这件事放在心底里,自己留意一下江湖上各大门派的暗器。 最值得留意的是初明皇身边的几名侍卫。 他们要比李萧更忠心,因为他们全家大大小小,都于初明皇的掌控之下。 李萧入宫后,唯一的祖母因病而逝,他无牵无挂,方能那么自由地为钟离伊留意楚商凌的动向,也是唯一敢背叛楚商凌的人。 李萧将小石头收回到香囊里。 有人前来敲门,是青雨和几个侍卫。 “李兄,换人了!” 青雨一脸阴霾,他以前极嫉妒李萧的得宠,如今轮到他极得圣宠,处处盯着李萧,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呢,就马上禀报楚商凌。 昨晚乃是他值夜班,李萧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颔首走了出去。 钟离伊一夜无眠。 晨光洒向大地,鸟语啾啾,春的气息如此的强烈,可惜她的心,却如此忐忑不安。 不知道独孤冽昨晚有没有和如妃…… “主子,热水送来了。” 云香送来了梳洗的热水,唤了一声发呆的钟离伊。 钟离伊回过神来,轻应了一声,无神地起来,由小蝶为其更衣,懒懒地去梳洗。 小蝶立在一边,主子如今不得宠,她想多见皇上一面也不可,不由得有些浮躁。 “主子,皇上宠幸如妃,主子难道不应该赶快想想法子,好让皇上对主子回心转意么?” 见钟离伊梳洗完,漫不经心地用早膳,她表面波澜无惊,仿佛一早就习惯了失宠的日子。 钟离伊挑挑眉,淡淡一笑,“小蝶,皇上的性子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虽然有些不相信独孤冽对她的宠,对她的爱如此快地消失。 不过,帝王之爱,皆是如此。 有什么见怪不怪的呢? 小蝶可急了,主子不得宠,她心也是慌慌的。 或者她无意之间,已对独孤冽有那么一份期盼,一个男子,在古代,便是女人命运的改变。 小蝶自问亦是清秀丫环,若经一翻悉心之计,必定能夺皇上喜爱。 “主子不急,皇上自然不会知道主子喜欢皇上啊!主子,你不如赠上一首情诗,让奴婢交给皇上,皇上虽然平时不太吟诗作对子,但是主子一片情意,他看了必定会极高兴的。” 小蝶对钟离伊循循善诱。 钟离伊淡然一笑,好奇地看了小蝶一眼。 “小蝶,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紧张了?” 小蝶一怔,仿佛被人戳中了要害,脸上涨着一片红晕。 “主子勿笑话奴婢了,奴婢也只是为主子着想。” 云香在一边冷然一笑,却也不多语。 主子是一个聪明女子,小蝶的心思,她大概能猜到几分吧? “不必担忧,守得云开见月明,如妃突然得宠本就是一件怪事,只怕她会有更多的秘密。” 钟离伊淡然道,将那清淡的小米瘦肉稀粥喝了一半。 小蝶抿抿唇也不敢再说什么。 钟离伊用完早膳,便留下小蝶和云香,自己一个人到处走走。 她的心其实是很失落的。 想到如妃在独孤冽那殿中过夜,她的心微痛,总是不得以释然。 然而,这,便是现实。 还剩下四天,她就得离开这里了。群王大会就此结束,每个君王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吧? 钟离伊逆风而行,这里每隔二十步便有二侍卫驻守着,看来苑里戒备亦极为森严。 步到后花园之时,蓦然听到一个嫣然的笑声,“皇上,这可是臣妾为你专门准备的莲花糕,来尝尝。” 皇上……那是如妃的声音。 钟离伊皱皱眉,独孤冽极少于外面用早膳。 看来,这一次他如此乐意和如妃在一起,是真心宠幸她? “嗯,爱妃果然好厨艺。” 难得听到独孤冽如此赞扬女人。 “皇上谬赞了,臣妾其他花糕皆不会,可是唯独只会这一款莲花糕呢!” 如妃的声音清脆愉悦,看来,她很春风得意。 钟离伊停止脚步,心脏传来了一阵闷痛。 她冷冷一笑,自嘲自己的多情,掉过头,却蓦然发现,两个侍卫都消失不见了。 奇怪,明明她来的时候,看到有很多人的。 “皇后……” 有人低低一叫,随即有人拉住钟离伊一扯入了假山背后。 假山奇大无比,里面能容下二人通行至长廊那边。 钟离伊一惊,回眸,却见一张略为熟悉的脸孔。 是李萧,他拉着钟离伊进入假山内,一袭青衣上沾了好些蜘蛛网。 “皇后娘娘……” “嘘,别叫我皇后娘娘,叫我钟姑娘。” 钟离伊暗惊,但是肯定李萧来寻她,必定是有什么急事的。 李萧满头大汗,看来他花费了好多时间,才避开眼线,找到钟离伊的。 “钟姑娘……我在凶案现场找到了一证据……” 钟离伊顿时大喜,万万想不到竟然被李萧找到了证据?不是关将军,也不是独孤冽的人,为什么李萧只不过走走场,却能找到相关证据? “那是什么?可能证明谁人所为?” “对不起……钟姑娘,属下愚昧,并不能因为那一点东西而找出凶手,不过属下定然会尽力而为,钟姑娘不必担心。” 李萧这才惊觉自己还拉着钟离伊的手,连忙红着脸松了,钟离伊回过神来,继续追问,“那是何物?” “那是一颗小石头……并不是海边的沙石,钟姑娘,属下会尽力为钟姑娘找到凶手的。钟姑娘完全不必担心,含冤得雪,必定会指日可待。” 李萧低声说道,钟离伊颔首,眼下,她只能信李萧了。 “那劳烦李侍卫了。本宫的清白,全靠了侍卫,初明皇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钟姑娘,初明皇曾与大周灵帝相会过,其他倒没什么动静。” 李萧如实禀报。 不知不觉,他已完全偏向了钟离伊。 钟离伊四下看了看,还好没看到什么人。 “那好,李侍卫,你回去吧,没什么事不要轻易找我,这里人多眼杂,要小心为上。” 李萧颔首,“好,有什么风吹草动,属下再想办法找钟姑娘。” 钟离伊淡淡一笑,感激地朝其颔首,李萧轻然滑出了假山,消失在钟离伊的视野内。 钟离伊轻舒了一口气。 有了证据,那么,是否很快水落石出了? 到底是谁杀了淑妃嫁祸于她? 和她有利益冲突的,只有如妃了,除了如妃,她实是想不到谁? 楚商凌吗?怎么可能?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也不可能杀掉白锦儿来威胁她。 钟离伊如此想着,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假山,却看到关尚在似笑非笑地立在不远处的那棵树上。 钟离伊大吃一惊! 仿佛每次遇上“好事”,他都会在场,都被他偷听到了。 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真的没有告诉独孤冽吗? 不过以目前的情况看来,他的确没说过任何关于她身份的事。 “没料到又在这里遇上钟姑娘了。” 关尚在一身锦衣,立在斜风中,俊逸而温和。 他的身上,有着和李萧一样的沉稳。 然,那双眼却是锐利无比的。 “奴婢也没想到关将军会在此,想必,那些侍卫,是关将军遣走的吧?” 钟离伊轻然一笑,收起眼中的惊慌,淡定地立在那里。 远远的依稀能听到独孤冽和如妃的笑声。 她的心一紧,他,当真那么快乐么? “正是,钟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因为本将追了一个人一直追不着,干脆遣走侍卫,看他找的是谁,没想到却是钟姑娘。” 关尚在淡然一笑,倒没多少惊讶。 钟离伊没再说什么,默默地朝来路而去。 “钟姑娘,相信本将亦很快还你清白,本将已在花船众多侍卫中找出了最可疑的两个侍卫。” 关尚在突然在身后说道。 “皇上不应该不信任钟姑娘,身为男子,一眼就可看出是男子所为也。” 关尚在紧紧地盯着钟离伊的背影,尽管是皇上的女人,他还是忍不住地多看几眼。 钟离伊回眸,盈盈水眸带着浅浅的笑意。 裙裾飘飞,春日好风光,伊人更显得嫣然温柔。 “谢谢你,关将军。” “不必多谢,乃是本将所作的事也。”关尚在的心情在看到钟离伊那浅浅笑容之时,突然好了起来。 钟离伊看着那双认真的墨瞳,心一动,笑容敛去,眉头上拢起了忧伤,“可惜……皇上并没有信任奴婢,虽然奴婢无名无分,但是奴婢对皇上的真心可比日月。也罢,奴婢本是贱命一条,才引得初明皇对奴婢动了歪心……” “初明皇对钟姑娘动了歪心?”关尚在蓦然一怔,他虽然发现楚商凌看钟离伊的眼神,有时极为暧昧。 但没料到,他真的遇上了钟离伊。 钟离伊略为惊讶,她原本为那些突然消失了的侍卫而奇怪,如今关尚在一出现,她自然能猜到什么。 也只有将军才能调动那些侍卫。 钟离伊垂下眼帘,脸上倏地流露出楚楚可怜之色。 “正是,奴婢已是皇上的人,哪料那初明皇,趁着皇上离开之际竟然胆敢轻薄奴婢……还……”钟离伊眼中露出恐惧之色。 关尚在蓦然一惊,“你说什么?” 钟离伊抿抿唇,明眼里都看出关尚在对她有好感,这,亦是一颗极重要的棋子。 “关将军……算了,皇上都不信奴婢了,奴婢说多亦是无谓。” 钟离伊苦涩一笑,黯然垂眸欲转身离开。 “钟姑娘,你受到何委屈了?本将亦想知道……那初明皇一直不是什么好货色,皇上突然薄待钟姑娘,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对于独孤冽的去向和动静,身为将军的关尚在怎么能不知? 突然盛宠如妃,钟离伊被逼离开南正苑,是人都知道的事了。 “钟姑娘,若有什么苦衷不妨告诉本将军?” 本来不想管皇上和他女人之间的事,可是极少看到钟离伊如此黯然失神,关尚在忍不住地拦在钟离伊前面急道。 一向外在的男子不得与皇上嫔妃亲近,这关尚在,极是大胆。 钟离伊亦是看在此人正义正直,是以,或者极好利用。 然,心底还是有内疚之意,关尚在或许不曾料到自己会利用他吧? “那初明皇贼心贼胆,欲逼奴婢毒杀皇上,奴婢唯恐皇上被小人所害,所以将一切都告知皇上……皇上却怀疑奴婢从中挑拨离间,所以才如此冷落奴婢……” 钟离伊说得凄凄楚楚,水眸框边隐现水雾,朱唇亦委屈地紧紧地抿着。 关尚在怔怔地看着,玉颜哀愁怜意生,可是却又不懂说什么是好,过了好一刻,方细声安慰道,“钟姑娘,勿忧心,皇上乃为明君,绝对会明察秋毫的。初明皇的确是狼子野心,本将一定会小心提防他的!” 钟离伊听罢,虽然关尚在不如自己想象中反应剧烈,但能通过如此,他对昭国有所戒备,亦是一件好事情。 “谢谢关将军慰言,奴婢亦相信皇上会分出是非的,此地不方便,奴婢先行一步了!” 钟离伊垂着螓首,浅浅福福身,便轻然转身急急而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5章 背影 关尚在看着那婀娜的背影,心中更是惆怅。 他除了安慰,还能帮到她什么呢? 毕竟她是皇上的女人,不管如何,都不好插手。 而钟离伊,最终还算是一个聪明的女子,首次向关尚在诉苦,断然不能求助,否则只怕他更怀疑自己的居心。 恰到好处,乃是最高明之处,看关尚在到底为不为心动呢? 关尚在轻叹一声,朝国各大臣千金多得令人眼花缭乱,可是他偏偏看不上,独独看上了那么一个女人,却又是他人妇,更堪的是乃为皇上的女人。 没有结果的事,他从来不做,正欲转身离开,却听到钟离伊一声惊叫,他所有的警觉都提起来,脸部一绷,连忙大步朝前方而去! 步步为谋 离后花园二百步之遥,此处乃是南苑的中院,中院的左边便是正苑殿。 处处春花绚丽,海风吹来了淡淡的咸腥味儿,薄薄日光洒在绿叶红花上,一派好春光。 只是钟离伊站住了,冷冷地望着对面的男子。 该男子一袭龙袍,眼神阴冷而傲慢,唇角弯了起来,“怎么了,皇后,一转眼就不认得朕了吗?朕可是亲册你为后的帝王,而不是你的敌人!!” 他正是初明皇楚商凌。 刚刚见四下无人,欲拉住钟离伊,乃料没碰到她,她就尖叫起来。 “初明皇,您虽然为皇者,奴婢为奴,但请初明皇尊重奴婢,奴婢乃是盛帝的人。” 钟离伊冷冷地退了几步,警惕地望着初明皇。 初明皇欲来寻盛帝独孤冽的,却在此处遇上了钟离伊,倒有些意外。 不过,听说昨晚之后,钟离伊蓦然失宠,如今陪在独孤冽身边的,应该是如妃吧? 想到此,楚商凌那阴冷的容颜上方绽出一缕冷笑。 “朕的皇后,还记得昨天晚上朕有说过什么吗?乖乖按照朕的说法去做,保你性命无忧且能回昭国,后位仍然留于你!但若是背叛朕你是敏仪皇后的真相,独孤冽一定会彻底明了!到时,你不仅仅被视为妇人,还是他国的细作,下场……可想而知了!” 楚商凌仍然是充满了自信。 钟离伊恨恨地看着他,这个男人,总有一天,会败在她的手下的! 然而,如今,还是不是时候反击。 钟离伊垂着螓首,“初明皇,您说什么奴婢都听不懂,即使奴婢长得像您的敏仪皇后,但请皇上自重!” 她步子有些踉跄,显得尴尬地朝侧房而去,楚商凌还正想拦住她,却被一个冷冷的男人声叫住了。 “本将参见初明皇,初明皇,你可是来求见皇上?” 楚商凌回首,却见关尚在将军大步而来,冷冷地注视着他。 楚商凌扬扬眉,略有些担心,他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和钟离伊的对话? 不过,那么遥远,应该是听不到的,但关尚在应该能猜测到,他对钟离伊的暧昧情愫。 “正是,正是!劳烦关将军领路。” 关尚在扫了一眼钟离伊那急急离去的背影,想起她刚刚的那一番话,脸色更为阴霾。 看来,钟离伊并没有骗他。 关尚在冷傲颔首,转身冷漠地为他领路。 钟离伊蓦然回眸。 不由得绽出一缕冷笑。 她知道,关尚在肯定会跟上来的,刚刚那一幕,她故意如此,不过不管如何,她真不想在南苑之内和楚商凌有什么拉拉扯扯。 若是不小心被人瞧到了,她更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 初明皇楚商凌见到了独孤冽,如妃应旨退避,二人在后花园的亭中,说的却是一些闲事儿。 独孤冽亦奇怪楚商凌为何突然来找他,楚商凌表面虽然说以赏花为由,实则,独孤冽知道他在打探钟离伊的消息。 “皇上,不知道昨晚朕所言,皇上可考虑好了?” 楚商凌淡然笑着,白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酒樽上。 独孤冽一下子眯起了眼睛,杀气掩饰不住地从那双瞳中倾泄而出。 “初明皇觉得朕会怎么决定?” 楚商凌唇边绽出一缕淡淡冷笑,“皇上自然不肯将最宠爱的婢女送给朕了,不过,皇上若是舍得,朕就不会再追究淑妃之死!” “淑妃之死,朕会将真凶交到皇上手上的!” 独孤冽冷冷地道。 初明皇收敛了笑容,“朕再容皇上考虑三日,三日之后乃是朕离开瑖国之日,希望到时皇上能给朕一个圆满答复。” 独孤冽只是在冷笑,并不再回任何话。 钟离伊,他断然是不会将她拱手相赠他人的。 他的女人,其他男人怎么可以碰? 自然,二王聚会不欢而散。 初明皇刚刚离开不久,关尚在便求见。 独孤冽坐在榻上,看着已然回到朝中的摄政王送过来的折子。 “臣参见皇上。” “嗯,免礼,关将军有何要事?”独孤冽淡然问道。 关尚在略怔了一下,有些犹豫,却又想起了钟离伊那双委屈的眸子,初明皇那看猎物的放肆的眼神,终是拱手轻声道。 “皇上,臣无意间遇到了初明皇和钟姑娘……” “什么?” 独孤冽冷然反问,有些惊讶地看着关尚在。 不过,他的脸色,终是阴沉了一会又缓了下来。 关尚在乃是他的得力将军,虽然他并没有将皇上之权放在眼中,然而,却是整个瑖国的得力将军。 “臣看到了初明皇调戏钟姑娘,还有……他们的对话。” 关尚在顿了顿,思量了一下,终是将话说得更委婉。 “臣听闻,初明皇逼钟姑娘下毒毒害皇上,然,钟姑娘终是不肯,二人拉扯,臣按捺不住走了出去,这才令得钟姑娘离开尴尬处境。皇上,初明皇看来乃是狼子野心,不可轻视。” 关尚在聪明至极,他不会明目张胆地为钟离伊说情。 因为过于直白,只会让独孤冽怀疑他的动机,他喜欢钟离伊,但和她绝对不可能,断然,也只能为她委婉说说情吧? 独孤冽脸色蓦然如快下雨的天空,阴霾不断。 “可是真事?” “臣不敢欺骗皇上!初明皇原为昭国先皇的附马,却暗中招兵买马,拉拢权势,加上朝廷对残忍的先皇信心已失,故而都暗中站到了附马这一边。初明皇的野心,绝对不是占有钟离家江山如此简单。” 关尚在淡然而道,独孤冽的脸色越来越阴霾,唇边勾勒出一缕冷意之笑。 连关尚在亦看到初明皇威逼钟离伊,那就说明她并没有骗他。 这几日来,他亦暗中让李略盯着初明皇,但是他那边亦有暗卫,自然也不好跟踪。 如今,关尚在亲自将这些一一道出,自然更令独孤冽暗生怒气。 “朕知道,初明皇一向就不安好心,朕的女人,竟然也公然敢向朕要!” 独孤冽冷然地道,关尚在暗惊,初明皇的淑妃被害于花船上,二帝如何协商,他还是不得而知的。 如今听独孤冽的口气,那明显就是欲讨要钟离伊? “皇上,我们如何是好?钟姑娘的事倒可放于一边,但是他却要毒害皇上,实是罪不可恕!” “钟姑娘的事可放到一边?朕何时说过要将钟姑娘放到一边了?是朕的人,就不能让任何人染指!初明皇,朕也不会给他好颜色瞧的!” 独孤冽冷冷地道,金黄色的纹龙袖口的手紧紧地握成拳状。 如此狼样帝王,他如何不怒? 纵然昭国先皇罪有应得,然,亦不应该谋害到他的身上来! 还欲和他抢女人呢! 不,不仅仅是女人的问题,而是,国权,江山,弑杀他,就等于将瑖国欲吞入肚中的野心。 “皇上息怒,这里毕竟是瑖国,他万万是不敢光明正大地宣战。钟姑娘可先离远皇上……” “关将军不必多虑了,朕自然有法子,张公公,赏关将军一千石米粮。” 独孤冽淡然道,眼中终是掩饰不住的一股戾气。 关尚在也没有推辞,他这一次没有刻意为钟离伊说情,但是独孤冽亦应该不会再冷落钟离伊了吧? 然而,和关尚在的想法恰恰相反。 待他离开,夜宴之后,独孤冽突然领着如妃和几个侍人往侧房而去。 正是酉时,天边淡涂着桔红色晚霞,粉色的光芒映照苑内,柔和而安静。 微风轻拂。 钟离伊刚刚用了晚膳,欲将绣了一半的丝帕取来,但闻侍女云香急切进来,髻发略有些乱,以前那一成不变的脸却绽出一喜气之笑。 “主子,皇上来了。” 钟离伊怔了怔,连续两天,独孤冽都不曾来看过她。 云香很高兴,老大远的看到独孤冽往这边来,所以急急进来给钟离伊禀报了。 小蝶的脸微红,不经意地朝后望了一眼,看到自己衣裳微乱,连忙理了一下。 钟离伊倒是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朝外面而去。 出到房外,却见独孤冽领着如妃等人一起进来,钟离伊的心蓦然一紧。 他来这里,为何要将如妃带在身边? 然,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亦不能轻易有妒意,哪一朝的皇帝,不是后宫上千,一后四妃呢? 更何况,她亦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婢,地位和侍女相等,只不过独孤冽曾宠着她,自己才得以有侍人而已。 “奴婢参见皇上。” 钟离伊缓缓跪下。 曾经的她,免去对皇上一切的礼仪。 如今,她失宠,情薄意凉,她又何以恃宠而骄? “来人,将朕所赐的东西全部搬走,就连她头上的首饰,一一给朕取回,赐给如妃!”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钟离伊的头顶响起。 她没等到那熟悉的声音,也没等到意料中的那句话。 钟离伊虽然觉察到他脸色不善,但没料到,他如此薄情。 她仍然是不信。 或者,曾经的深情,曾经的宠爱,令她总是有一种错觉,独孤冽真的真的,是一个痴情帝王。 虽然,他时常冷漠地打击她,然,她仍然在冥冥中相信,他是如此专情的男人。 她总觉得这个男人是很喜欢她的。 时而相信,时而又怀疑他的心,在这种如此矛盾的情况下,钟离伊缓慢地抬眸,静静地看向立在眼前面无表情的独孤冽。 他仍然是那么俊逸。 他仍然是那么孤傲。 明黄色的龙袍,勾勒出那壮实而又不失迷人的身段,那眉宇间的流油而出的威严贵气,那冷漠亦无法抵挡的绝代风华,仍然如故。 只是,他的眼神,冷漠如此深厚。 一侧的侍女上前,将钟离伊那些上了等次的首饰等等,就连好看的衣裙都收了起来。 “还有她螓首上的。” 独孤冽冷冷地看着她,指指钟离伊螓首上的那枝玉凤簪,以及那枝名贵的珊瑚红玛瑙发簪。 那是独孤冽专门赐给嫔妃等级的女子的首饰。 虽然钟离伊曾无名无分,但是,她仍然得到了独孤冽赏赐的许多华美之物。 一个侍女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将钟离伊螓首上的发簪用力地拨了下来,痛得钟离伊按住了螓首,只听到咔的两声,那两支发簪,无情被拨走。 他,当真如此绝情? 这一些东西,对他又有何妨? 这是一些女人用的东西啊,他可以下令禁她使用权,然,却要抢走了,钟离伊相信天下帝王,没有一个帝王如此,亲自来到这里,亲自看着他曾宠爱的女人,一点点地败在今日的薄情和冷漠之中。 她心死如灰,她一开始就不应该对独孤冽有什么奢望,利用与否,都不可交出真心。 然,她终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侍女将两枝发簪都拨了下来,顿时之间,钟离伊那头青丝如瀑布倾泄而下。 头皮被扯得极痛,那发簪亦扯下了几缕青丝。 如妃满意地淡笑着,柔声地对着独孤冽道,“皇上,臣妾蒙受恩宠,今日亲眼看到皇上将钟姑娘所有的上等物品赐臣妾,臣妾真是……受宠若惊。只是钟姑娘……皇上,臣妾的首饰亦有很多,不如将这些还留给钟姑娘吧!” 如妃明显就是假惺惺的,然,说这些话时低垂着螓首,声声恳切,听起来倒似真心话一般。 钟离伊垂着螓首,冷声地道,“谢如妃娘娘抬爱,奴婢只是一贱婢,又怎么能受得起皇上赏赐的一等物品?还是……皇上真心赐于如妃娘娘,如妃娘娘难道要谢绝了皇上的好意吗?” 她的声音,波澜不惊。 带着独孤冽第一次见她的冷意。 “收下吧。”独孤冽看了钟离伊一眼,转身就走。 如妃娘娘的脸立刻绽出得意之笑,她斜睨一眼钟离伊,扬手示意侍女将收到的东西带下去。 侍女的手上,不仅仅有发簪,还有上等的好胭脂,妃级方才能穿的百花金绣百褶裙,一切,皆是独孤冽赐钟离伊的物品。 钟离伊只是垂着螓首,听着一行人缓慢地步出了她的房。 一边跪着的小蝶和云香二人,皆冷汗涟涟。 主子不仅仅失宠了,好象还惹怒了皇上? “主子……皇上他怎么突然之间,如此待主子了?” 小蝶大胆地问道。 钟离伊双足无力,用力用手一撑,方能站起来。 她之前还奢望着关尚在在独孤冽前委婉地说些话,好让独孤冽信任她。 只是没想到,适得其反。 她还想不明白,为何独孤冽突然如此呢? 难道是关将军表达不妥,误会了她和关将军的关系? 不……不可能,关尚在怎么着,也是一个精明之人,他绝对不会害自己的! 钟离伊跌跌撞撞地走入房内,无力地躺到床上,安静地闭上眼睛。 满头青丝凌乱不堪。 她或者一向以来太自大,致使有今日的后果? 她真的迷惘了,如今亦只有见步行步。 如妃一下子盛宠无比,传至后宫之中,几乎人人嫉妒之。 贤妃听闻此消息,得知钟离伊如今失宠,不免得有几分惆怅。 原来,帝王之爱,果然不得长久。 原以为独孤冽会是一个特别一点的皇帝,可惜呢,都一样。 如妃就得意洋洋了,独孤冽领着她亲自抢走了钟离伊所有的赏赐品,她怎么能不满足? 虽然还不曾真正得到宠幸,可是她倒是觉得离真正的宠幸已不远了。 凌秀欢喜而入,捧着一锦盒,“娘娘,这是皇上赐你的,今日皇上要看折子,没有时间陪娘娘,所以特意让张公公送来了此锦盒。” 晨光薄薄弥漫,翌日之晨,如妃心情大好,独孤冽又让人赠来了锦盒,更是笑颜如花。 “打开来瞧瞧。” 凌秀依言,将锦盒打开,却见里面红绸布中,静静地躺着一块血玉。 这不正是和初明皇交换的那块血龙凤玉吗? 如妃大喜,立刻捧过来,将那块玉取起来,细细轻抚道,“这玉,乃是皇上和初明皇用珍贵物品交换而来的呢!没料到,皇上竟然将如此稀有之物赠与本宫,实是大幸也!” 凌秀和另一侍女对望一眼,双双欢喜朝她福身,“恭喜娘娘初得龙宠,等娘娘怀上龙嗣,那离皇后之位更近了!” 如妃满心欢喜,见二侍如此乖巧,赏赐了她们一些碎银,欢天喜地地用了早膳,随意逛花园去了。 关尚在得知钟离伊更惹圣怒,不由得极为意外,他亦不明白,自己明明没有为钟离伊说情,独孤冽怎么变得如此薄情而狂妄? 然,他终是将军,能帮钟离伊的也只能有那么多。 不过,倒是更增了他对初明皇的厌恶。 思前想后,他眼前蓦然一,仿佛想到了什么好法子,不由得展颜一笑。 心计与策略,只有更高,没有最高。 薄薄的阳光带着暖意,已洒到了钟离伊的床边。 她迷惘地躺在那里,水眸已然失去了的有的光彩,墨瞳中布满了血丝,一夜,未眠。 云香小心翼翼地将梳洗的水端了进来。 “主子,早膳时间就要过了,您身子可好?要不然奴婢去叫……” “不必了。” 钟离伊淡淡地说道,轻轻地闭了一下眸子,方睁开坐起来。 她气色略有些苍白。 然而,她仍然笑了起来,指指一边的侧桌,“将水放那里吧,我也饿了,准备好早膳了否?” 云香见钟离伊精神还不错,便颔首,“主子,准备好了。” 钟离伊坐到梳妆桌前,看着铜镜中那张略憔悴的脸,看了看那空空如也的桌面,本想上点胭脂的,然,那些上好的胭脂都被收走了。 她冷冷抿唇一笑。 心灰意冷之际,或者更让她下了决心吧? 云香默默地为钟离伊梳好发髻,上等簪钗等等被收去了,也只能用一支简朴的如意玉发簪为她绾好发。 钟离伊梳洗完毕,表情又恢复以往的冷静。 小蝶在外面摆好早膳,脸色亦是阴郁。 “主子,皇上今天都会在东苑的北边书房中看折子,不如主子给皇上送去糖水,说不定主子会重新得宠呢。” 一见钟离伊从房中走出来,小蝶连忙道。 钟离伊淡然一笑,“小蝶,此事我自然有打算,你不必担忧。” 小蝶怔了怔,不由得有些急,“主子……” 钟离伊看着焦急的小蝶,她今日居然略施粉黛,虽然不是上等好胭脂,但涂上了却让小蝶脸若桃花,有一种春天般的光泽。 钟离伊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用着她的早膳。 早膳,似乎也变差了? 小蝶仿佛看透了钟离伊的想法,喃喃地委屈地道,“主子……是膳房那边的姑姑给奴婢这种早膳,姑姑说,那乃是皇上的旨意。” 云香脸色一变,纤手不由得紧握了起来,看来这一次皇上真的动了真格了,不仅仅收走了曾赐给主子的东西,连早膳,也不曾给她好吃的。 钟离伊眼中刹那黯然,然,很快恢复了原有的淡然。 她终是骄傲的,并且是一侍婢,又怎么有脸去恳求他,有资格恳求他,待自己好点? 能保住一小命,便是大幸也。此处虽然不是后宫,然,钟离伊知道,在暗处有一个人正冷冷地盯着她,随时欲将她置于死地。 这里不是后宫,却比后宫更为阴暗,危险。 她,不知道还能过上多少“好日子”呢? 好日子在钟离伊的心里,是指性命无忧,吃得不好,穿得不好,她亦是无所谓。 钟离伊沉默地喝下了白粥。 “主子,外面阳光极好,我们出去走走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6章 沉稳 见主子脸色不佳,云香淡然笑倒,越相处得越久,她越喜欢这个沉隐的女子。 虽然不是妃子,亦不是才人,在宫中没有一点地位,但她仍然是自己的主子。 她喜欢的主子。 “你们去吧,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儿,我想在这里坐坐,一个人静静。” 小蝶没有哼声,直接朝外而去。 云香倒是恪守规矩,朝钟离伊福福身,面露忧色的退下,钟离伊凝视着二侍女的背影,眼中划过了一缕什么光芒。 她是知道的,谁对她忠,谁对她奸,她都一清二楚。 小蝶的心思,或者亦不应该怪她,大凡女子,谁不希望得圣宠?谁不希望爬上枝头当凤凰? 当然,如此欲争宠的侍女,她自然得提防,至少,不能将她当作心腹。 云香和小蝶出了侧房后,云香站在原地回望,轻然叹息。 “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小姐诚心赤赤,为何还要怀疑小姐杀了淑妃?更何况,他让刑部的人去缉拿凶手,亦表明了相信小姐,可是为何还如此对待小姐?” 云香迷惑地小声道,小蝶冷然一笑,“主子终不是那种会用心计献媚的女子,如妃却是,主子失宠,亦是我意料之中的。” 云香脸色一冷,“小蝶,你怎么可以如此想主子?” “要不然怎么样?她作为皇上的侍婢,无名无分,亦不懂得为自己谋些好处,能怪谁呢?” 小蝶冷冷地说道,也没有再和云香在一起,朝外面而去了。 云香气得脸色铁青,一个人闷闷地朝后花园而去。 或者她能遇上皇上和如妃,好了解一下皇上到底喜欢什么,能给主子带来好处也说不定,虽然那是那么那么渺小的希望…… 还不曾走入后花园中,却有一侍卫拦住她,“云香姑娘。” 云香吓了一跳,她极出和其他侍女来往,更不认识什么侍卫。 抬眸,但见眼前那个侍卫,长得浓眉而带着一股阳光的味道,男子高约八尺,穿着青色的侍卫宫服,笑盈盈地看着云香。 云香脸一红,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你是……” “你可是云香姑娘?”男子仍然在笑,云香警惕地看着他,这男子并不像好色之徒,至少他的笑,他的眼神,都没有那种猥亵之色。 “你是何人?” 云香冷冷地问道。 “如果你是云香姑娘,这里有一封家信,是宫中的宫女让我转交的,如果你不是,那在下就继续去找人。” 男子完全没有在乎云香冰冷的态度,仍然笑如春风地答道。 云香一怔,连忙颔首道,“奴婢是……我是云香,将书信交给我吧!” 男子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来,递到了云香的手中。 “在下叫杨风,有何事要在下帮忙的话,也可以来找在下的。在下乃是这里的侍卫,随宫中的调动到此地来,不过随后亦会随皇上一起回宫的。” 男子热情地道。 云香看了看书信封面,果然是她的名字。 云香不冷不热地道谢,转身匆匆回房,回到房中拆开信,不由得被上面那些凤飞龙舞的字迹吓得一怔。 那不是父母的笔迹! 云香的心咚咚直跳,往下看,脸色阴晴不定,终于将一整封信看完,慢慢地将那信儿,一点点地撕成碎片。 外面,一片鸟语花香,春光明媚无比。 酉时,仍然是晚霞满天绚丽飞舞,只是不消多久,那一大片黑云袭来,彩霞散去,天空开始阴沉沉,叶子在略带着冷意的风中摇曳着。 翠绿的颜色,已然在这阴沉的天色中悄然暗沉了下去。 正是用晚膳之时。 钟离伊刚刚吃了一半,却突然听到了清悠的箫声,脸色微微一变。 “小蝶,你将这些衣裳送到浣衣局吧。” 云香见状,立刻指指一侧钟离伊换出来的衣裳道。 小蝶有些惊讶,云香很少指使她做活儿,一向都是云香送到浣衣局去的。 然,这也是云香唯一一次指使她,小蝶脸色不悦,却仍然将衣裳放入篮子里,朝外而去。 自从钟离伊失宠,小蝶越来越沉默了。 钟离伊也没留意什么,还没用完晚膳,就对云香道,“云香,你留在这里吧,我突然觉得很闷,先出去走走,这饭菜先留着。” “可是……等会会冷的。” 钟离伊笑笑,“不用多久的,脑子有点发热,我出去走一会就回来。” 她说罢,站起来朝后园而去。 那箫声,乃是李萧和她相聚的暗号。 也是初明皇交待的,虽然她不情愿,但是那是她的敌人,他要自己做什么,她必须知道,才能好好反击她。 “主子……” 云香叫住了钟离伊,她跑上前,凑到了钟离伊耳边说了几句。 钟离伊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缕感激之光。 深思一会,钟离伊便淡淡地对云香道,“见机行事吧……不,这一会,应该是机会了。” 她冷然一笑,低低地和云香耳语几句,云香连忙颔首,“奴婢这就去!” 钟离伊看着云香急急而去的背影,收敛了笑容,便朝后花园而去了。 不知道为何,她突然有些紧张。 心跳加速,脸上微微发热,或者这是正面交锋的时候,她经验尚浅,一旦面临大敌,的确显得略失气势。 钟离伊定了定神,深作呼吸,莲步缓移,朝后花园而去。 天色格外暗沉,仿佛就要下雨了一般,风是冷的,二月出头,在此地海风更是肆虐,钟离伊拢了拢墨色的锦绣披风,在暗沉的天色下,她的容颜宛若一朵安静绽放的玉兰花。 终是到了后花园的假山边,侍卫已然去用晚膳,再且,在东苑里倒真的没出过什么问题,众侍卫都放得很松。 钟离伊走入了假山中,此假山山中有山,走道,上一次,她就是被李萧拉入此处。 果然,于上次那个位置,李萧一袭黑衣,因钟离伊的突然到来,眼神略显痴痴,直到钟离伊清咳一声,他才回过神。 李萧脸上抹过一缕薄薄红晕,牵动心弦的女子正在眼前,差点让他忘记来这里的目的。 “钟姑娘……” “李侍卫,如此急传,有何事?” 钟离伊低声地道,这假山极大,幸好两边都没有侍卫,但她还是尽量压低声音。 假山外那灯火微微洒入几缕光芒,隐约看到李萧的表情略为阴沉。 李萧这一次和钟离伊暗会,乃为初明皇旨意。 但是,他亦有自己的目的,初明皇虽然国承诺过他为他做了三件事,必定会让他和钟离伊在一起。然,他和楚商凌如此多年,楚商凌是忠是奸,是善是恶,他一清二楚。 那只不过是一个空洞的承诺,即使他为他办完三件事,楚商凌堂堂一个帝王,凭什么给他最真的承诺? “皇上命臣来转告钟姑娘……是时候下手了,上次皇上给您的破血子,一个月之内才能将独孤冽放倒,继而到独孤明,一切解决之后,皇上会来接钟姑娘。” 李萧淡然地将初明皇的话转告钟离伊。 钟离伊眸光一冷,这些,他早就对自己说过了。 不过,楚商凌或者察觉到她仍然不情愿吧?他故而让李萧再提醒她一次? “皇上说,若钟姑娘不从……”李萧脸上有着厌恶之色,看着钟离伊那忽明忽暗的脸色,鼓起勇气,一把抓住钟离伊的玉手。 那手,冰冷冰冷的,虽然有柔软之感,然,冷得他打了一个冷战。 “钟姑娘,不如这样吧,跟我离开这里,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从此再也没有人伤害你,威逼你,盛帝不能给你真正的幸福,初明皇更不能!我带你离开此处,可好?” 他焦急地低声道,钟离伊暗惊,连忙抽回自己的手。 她看到,李萧眼中燃烧着狂热的光芒,宛如那些闪耀无比的星辰,光芒璀璨得动人心魂。 那是爱人的眼神,曾几何时,那个楚商凌,也曾如此温柔地对待过她。只是那时的她天真无邪,分辨不出世界之上,亦有虚伪假意的爱的眼神。 “李侍卫,我想你误会我了。我……即使这里险境重重,明争暗战,我亦不会离开盛帝。李侍卫,谢谢你的好意,奴婢心领了。” 钟离伊缓缓地呼了一口气,淡然地道。 她看得出,李萧对她有那方面的意思,可是她和他是不可能的,不管有没有独孤冽,她从皇宫里逃走,那么就注定和昭国的皇宫的任何男人,都没有了关系。 李萧的心蓦然冷了下来,他倚着假山,心一点点的被撕碎似的。 然,公主也只不过见过他几面,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自然是没有什么感情,李萧抿抿唇,天色更为浓烈,黑沉沉的夜空,云如墨,风含冰。 “钟姑娘,臣亦是为了您着想。您随盛帝回宫,后宫的女子如狼似虎,日子过得心惊胆战,为何您还要跟随他?况且……”李萧紧张得满脸通红。 他想说,他并不介意她已为人妇。 然,那一句话终是没说出口,钟离伊已淡然开口。 “李侍卫,你不曾爱过人吧?奴婢此生中,波折不断,经尽风雨,得宠失宠,到今日奴婢早就看透了。爹娘死于奸人之手,生命脆弱而亦只有一次,奴婢只想执着自己喜欢的人,在奴婢要离开世间之时,便不会有悔意。李侍卫,奴婢……虽然只是盛帝的一侍婢,然而奴婢已然是他的人,心亦早在他身上,是苦是累是甜,奴婢都愿意留在他身边……” 钟离伊本是冷漠的表情,娓娓道来,唇边竟然噙着一缕淡然的温柔的笑意,看得李萧愣住了。 那笑意,如此温柔,瞬间亮了他的心房,却,瞬间又黯然,那一抹温柔,终不属于他的。 “奴婢生为皇上,死为皇上,这命,这人,这心儿,都是盛帝的。所以李侍卫,您将这话转告初明皇吧!奴婢亦不怕他的威逼,盛帝并不是因为三言四语便怀疑奴婢的人。尽管奴婢如今失宠,但皇上宠幸他人,乃是正常之事。” 钟离伊淡笑道,她话锋一转,听得李萧莫名其妙。 因为这里只有他和她。 为何,心里都明了,却还说一些多余之话?难道……外面还有其他人? 李萧猛然抬首看着钟离伊,钟离伊极有礼貌地朝他福福身,“谢李侍卫传话,若是没事,奴婢就先回去了。以后……不要再找奴婢了,奴婢不会听从初明皇的命令,因为,奴婢不是他的人,而是盛帝的人。” “钟姑娘……”李萧略为着急,他真的很希望钟离伊能离开此地,若她当真舍得离开,那么他必定会尽心尽力地为她拼出一条血路! 虽然,要在盛帝的眼皮下逃走,的确是一件不容易之事,处处是盛帝的人,他一下命令,一只蚂蚁都难逃之。 只是,就如当初一般,从皇宫里将钟离伊救出来,不也成功了么? “李侍卫!请留步!” 钟离伊突然大声地喝道,吓住了李萧。 她快步步出假山,处处为墨黑夜色,然,眼前却有一片特别亮的光芒,光华之处,伫立着二人。 云香垂着首,掌着大红灯笼,一言不发地立于侧边。 独孤冽冷冷地立在钟离伊的前面。 钟离伊脸色大变,连忙垂下螓首,“皇上……” 看起来,乃是云香背叛了她,然,实则是她和云香设下一局,云香所收的信,并非家书,乃是关尚在的书信。 关尚在于书信所言,令她全力助钟离伊得宠,得信,是以,他将会好好让人照顾她在宫外的亲属。 否则,她将难保其命。 然,云香就算关尚在不是如此威胁她,她亦会愿意为主子做一切的事情,所幸的是,主子亦信任她,当钟离伊将当晚计划道出后,她欣然同意去引来独孤冽。 独孤冽背后,远远立着四五个侍卫,李略等人。 略黄的灯光映落在那张俊逸冰冷的脸上,钟离伊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然,这刻的气氛如此冷僵。 她心忐忑不安,按理说,独孤冽听了李萧如此道来,他应该会信了她的。 为何,那目光若剑,冷冷地落于她身上? “钟姑娘?” 听到钟离伊小声叫了一声皇上的李萧,亦是大惊,想必盛帝就在外面,他本想不现身,然,却又不忍看着钟离伊一人独对那一份无助之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7章 眼神 李萧大步地从假山走出来,轻跃落在钟离伊的背后,抬首便对上了独孤冽那双冰冷的眸子。 这个男人,他到底爱不爱钟离伊? 为何,还有那么冰冷的眼神? 独孤冽冷冷地看着李萧,他记得眼前那男子乃是初明皇的侍卫,云香秘密来禀报,暗指钟离伊和别的男人幽会。 独孤冽本欲不来,然,他还是来了。 李萧脸色煞白,原来独孤冽在外面,如果刚刚钟离伊答应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来人,将此人绑起,宣见初明皇!” 独孤冽冷冷地命令道。 李略等人对望一眼,虽然和李萧有过几面之缘,但是这李萧和皇上的女人幽会,罪名还是可大可小啊! 云香心一紧,不由得重重担忧起来,如此下去,还不知道主子的全去,又将会何去何从。 钟离伊缓缓跪下。 她螓首抵到地面,如同卑微到尘里的草儿,她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疼痛,声音冷静地道。 “皇上,请饶过李侍卫。” “理由呢?朕的女人,怎么可以随便和任何一个男人幽会?” 独孤冽眼中缀着冷光,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现在的他,好陌生好陌生,事情的发展,完全不在钟离伊的掌控与预料之中。 她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太高估独孤冽对她的喜欢了。 她原欲设局,引来独孤冽,令他明白自己的“立场”。 然,原来,她高估了,他一向就只将她当作刺激太后的棋子,又或者,他真的曾喜欢过她,然而,当时间一长,他对她就腻了吧? 钟离伊手足微微颤抖,眼中微微湿润了。 她展颜一笑,笑得如此绝望,眼前却是一片白玉地,冰冷的地面贴着她的额头,心死如灰。 不是一次了,很多次很多次,他令她失望。 原来一个帝王,要去掌控他,远远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皇上,李侍卫乃是曾救过奴婢的人。在昭国之时他曾买下了奴婢的一个月,是李侍卫让奴婢保持了清白之身……更何况,他并没有伤害皇上的心思,并且……他一直向奴婢通报了初明皇的动静,所以,皇上,您不能杀他!” 钟离伊冷声道。 独孤冽眼神一闪,冷冷地转头看向钟离伊。 她在维护一个男人,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 一个她认识不久,并且没有什么关系的男人。 “勾引朕的女人的男人,朕,会放他一条生路吗?” 钟离伊全身一震,今晚,她略不小心,定然会害了李萧。 钟离伊抬眸,眼中冷光映入了一侧的灯火,璀璨流映。 她笑了。 笑得那么冷漠,那么傲气,那么淡定。 “皇上,杀了他,我们都得不到好处……并且,奴婢并没有喜欢上他,若留下他,皇上还能从他那里得到关于初明皇的一举一动。” 钟离伊的声音低沉却又不失清脆,打落在李萧的心上。 李萧怔了怔,心略动,现在的钟离伊,只是极力地保全他。 独孤冽略为惊讶。 他极久,没有看到钟离伊这种笑容了。 心居然有点慌,然,他仍然是望向李萧,李萧神色复杂,亦冷冷地看着他。 没有半点畏惧。 “盛帝,臣是怎么样的人,相信你自己心中亦有几分大概。虽然古言道在其位谋其职,然而臣的心却不在初明皇身上。若盛帝虽然细作……” 李萧的话,不言而喻。 这是一个很好的交易。 独孤冽冷眼相看。 钟离伊仍然是冷漠地看着他,眼中的璀璨流光,刺得他的墨瞳略有些凉。 他终是一个会算计的人。 初明皇对他起了杀心,他可以肯定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乃为最重要,便是欲将瑖国这一块大肥肉完整吞入肚中;第二,那便是钟离伊。 历史上帝王为夺倾城红颜,多国乱战亦不是奇事了。 钟离伊能歌会舞,她身上原有的傲气,会激起男人们的征服欲望。 所以,她有资格让初明皇对她虎视眈眈。 “好,朕就不杀你。以后,初明皇的行动,就由你暗传给朕--若是作不到,那就别怪朕手下无情!” 独孤冽冷笑一声,转身,明黄色的身影在那朦胧的光芒中渐渐远去。 云香终于松了一口气。 李萧亦是如此,他没料到的是,盛帝竟然如此开明,没有计较他勾引钟离伊。 难道,独孤冽对钟离伊有太多的信心,相信她的心在他的身上吧? 钟离伊仍然跪在地上。 冰冷的地面咯得钟离伊的膝盖有些生痛,云香见独孤冽已然走远,连忙上前扶起她,“主子,没事了……吓死奴婢了,吓死奴婢了!” 李萧听罢,脸色蓦然一变,他立刻明白,这定然是钟离伊设下一局,无非是为了让独孤冽信任她。 钟离伊表情冷漠,怔了怔,方才颔首对云香绽出浅浅笑意,眼神,却是那么冷。 “你先回去吧,皇上……他并不在乎我和谁在一起,眼下对于他来说,李侍卫的利用价值,远远高于对我的注意力。” 钟离伊淡然地道。 在他的眼中,钟离伊,或者已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如今,他亦默认了,钟离伊和李萧的“幽会”,让她成为那个昭国国情通报的人。 云香脸色变了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李萧,只好退下去了。 钟离伊方才转身,抱歉地对李萧道,“对不起……李侍卫,本宫亦只是……” 李萧笑笑,刚刚明白这一点,心里虽然是不舒服,然,人在如此复杂的环境城,钟离伊如此设局,亦只不过是自保而已。 是以,他还是理解的,李萧垂首,口气温柔了起来,“钟姑娘……在下并没有怪您,这里乃是比皇宫还要复杂的地方。皇宫里谁敌谁友,大概还能分得清楚,然,在这里,钟姑娘万万要小心。那杀害淑妃凶手之事,在下还在调查中,有了什么消息,在下一定会暗中通知钟姑娘的。” 钟离伊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终是会心一笑,暂且不管独孤冽如何待她,至少,她还有李萧和关尚在。 “李萧,能不能助本宫--铲除楚商凌?” 钟离伊突然压低声音道,低得只有二人方可隐约听到。 虽然不太清,但是,李萧还是听到了。他猛然地看着钟离伊,双目充满了复杂的光芒,其实他亦清楚,昭国先皇无子嗣,只出了三位公主。 大公主钟离伊,如今沦为了瑖国帝王的侍婢,钟离剩下所有的血脉,已被楚商凌一举焚烧祸害,虽然女子不得掌权,但是这个世间之上,又偏偏有两个国家乃是女子掌权。 也就是说,如今的钟离伊,最有资格任皇位的是她,可是她一单薄女子,又怎么夺得回原来的东西? 然而,只有铲除初明皇,钟离伊才不会受到威胁。 李萧定定地看着眼前那张玉颜,在朦胧的灯火下,女子裙裾飘飘,双目冷漠而坚定,那眼中的盈光抹着璀璨的火花。 他犹豫了一下,缓缓答了一个字,“好!” 初春的夜,突然变得更冷,夜空那些沉沉黑云开始凝成了雨点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冷风不大,却沁冷人心,从脚底冒起了一股冷意。 李萧回到了东苑,见了初明皇楚商凌。 楚商凌身边仍然有美艳女子陪伴,便是那夜他让太监找来的未**的女子,如今,她亦只是一侍婢,身份和钟离伊一般。 “怎么样了?” 拂退了那个女子,楚商凌冷然问道。 李萧垂首,恭敬答,“回皇上,钟……皇后已然应了,说今晚将会给独孤冽下毒。” 楚商凌眼中有了笑意,没料到钟离伊如此快就妥协了,还以为她会反抗一番呢。 无疑,这是李萧刻意骗他的话,否则,楚商凌定然会找钟离伊麻烦,他一向就是个见不得别人好,却又利用不上的人安然过着日子。 “那好,我们便可放心回昭国了。” “皇上,皇后……如今不得宠,她又如何给独孤冽下毒?”一边的安公公忍不住地问道。 楚商凌双目蓦然一转,落在那公公的身上,但听李萧轻然一笑,道,“皇上,皇后能进入瑖国皇宫,自然会有手段再次得宠。皇后还说,一个月后,希望皇上所言极是,待她杀了独孤冽后,皇上能接她回宫。” 李萧信口胡说亦不慌,他早就摸清了楚商凌的性子,当然,那一晚在花船之上,楚商凌威胁钟离伊,他是有听到的。 楚商凌果然大喜,同样颔首,他相信钟离伊的能力。 心里是有嫉妒之意的,他喜欢钟离伊,喜欢离开昭国的她,但是显然,他的目的比女人更重要。他亦是自信的,钟离伊绝对不会背叛他,即使他夺走了她的一切。 在楚商凌的眼中,女人都是愚蠢且专一的,不管何时何地,他亦看不出钟离伊是发自真心对独孤冽。 “那就好,你们退下吧,朕累了。” 楚商凌淡笑着道,可见他心情极好,由始至终,他好象都没有怀疑李萧的说话。 自大,终是导致他一生中失败的一个最大的弱点。 因为他没有理由不相信,钟离伊就算不再喜欢他,不再想归宿于他,亦怕独孤冽得知真相,到时,她的下场绝对极惨。 若她不怕死,她为何还要在李萧的帮助下离开皇宫呢? 反正,整个偌大的昭国在他的手中,楚商凌势力强大,不管钟离伊助不助他,他亦可想其他办法。 春光无限明媚。 东苑侧房,李萧整夜无眠。 他前天趁着出去的时候,暗中联系了瑖国的江湖人物。然而,江湖中人一般不和官府的人来往,更别说他是他国的人。 折腾了好久,终是有一个江湖女子暗是爱慕李萧,偷偷地将他想要的信息都传递给他。 李萧凝视着手中的小石头,那个“里”字刻得那么清晰,从那个叫路儿女人口中得知,这种石头乃是一个门派的暗器。 空真派,它的创始人的名字有个“里”字,所以所有的暗器,皆以里字为标志。 空真派乃是一个亦正亦邪的教派,可谓的杀手门派,只要有钱,便能请得动里面的杀手去杀人。 那么,那个杀死淑妃白锦儿的人,必定是空真派的,但是一个教派上千几万人,又如何找到那个真凶? 是以,李萧才以钟离伊的名议,让楚商凌多留十日。 短短的十日之内,他得想办法找出是谁雇佣了空真派杀手去杀白锦儿。 那么,真相便大白了,只是真空派接手的那么多任务,他又怎么可以一一查清楚呢? 所以,只能从花船上的人一一调查,但他乃是楚商凌的人,怎么可以将瑖国的侍卫们的底细一一摸清呢? 他想了一晚,反反复复的,终是不休不眠,如今仍然没有一缕疲倦之意。 他乃是昭国人,人单力薄,怎么可能助得了钟离伊?唯一的办法……只能投靠独孤冽了。 可是如今的独孤冽,又没将钟离伊放于心上。 那又能如何是好?李萧平生第一次那么手足无措,就如当初楚商凌宫变之时,他为了钟离伊的安然,好不容易找个借口让楚商凌信任他,没有将他赶尽杀绝。 如今,却又无计可施。 正在此时,有人敲门,眼下正是大家用早膳之时,会有什么人来找他? 李萧收起了石头,开了门,却见一个青衣侍卫冷冷地立在门前,如果没记错,他是独孤冽的侍卫李略。 “李萧侍卫,麻烦你跟在下走一趟。” 李萧怔了怔,那天和钟离伊“幽会”,李略也在远处看着,他几乎和独孤冽形影不离,如今却来请他去见独孤冽,看来实是有什么事儿。 “好,臣就去。” 李萧正愁没找着人,自己在瑖国根本没有能力助钟离伊一臂之力。 如今李略亲自来请他,看看可有什么转变。 李萧跟着李略,从后门朝南苑而去,楚商凌曾让人盯着李萧,不过如今倒是也没将他放在眼中。 来到了南苑正殿,里面,乃只得独孤冽和两个侍卫于里面。 如今正是君王用膳之际,而独孤冽一边用膳,一边等着李萧到来。 “皇上,李萧领到了。” 李略低声地道。 独孤冽也没有挥退身边的侍卫,冷冷地看着李萧,“朕想知道,你可是真心为钟姑娘好?” 李萧犹豫了一下,应该怎么回答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8章 惹怒 说真话,只会惹怒独孤冽,说假的,可是为何他又要助钟离伊? “朕想听你说真话,即使你喜欢钟姑娘,朕的女人,也不会喜欢上你的。”独孤冽唇边带着冷漠的笑意,李萧脸色黯然,他是知道的,钟离伊并不喜欢他。 “所以,就算你真正喜欢他,朕也不会杀你。朕不想她将朕恨在心里。”独孤冽骄傲地扬起唇角,他一向不屑于杀情敌,更何况,李萧并不是他真正的情敌。 钟离伊不喜欢李萧,独孤冽亦从来没将他当作对手看待。 李萧抿抿唇,垂首轻声道,“在下的确喜欢钟姑娘,所以……才会在在青楼之时买下她一个月,然而在下并不想强求,所以一直没有碰钟姑娘……” 他顺着圆了钟离伊的谎。 不过,独孤冽让他来此,为了钟离伊的话,那么他还在乎她?那为何,他又如此待她? “果然如此,那么,朕听人说你这段时间经常出苑去找人,你可是在花船上找到什么线索了?” 独孤冽似笑非笑,轻轻地抿了一口酒,淡然地问道。 李萧暗惊,他以为自己做到了滴水不漏了,没料到竟然有人盯着他! 独孤冽,太聪明了,为了打探敌方行踪,竟然连楚商凌的贴身侍卫也盯上了。 李萧缓缓抬首。 他的双目中,有着一抹认真的冷光,即使眼前的独孤冽让他有一种畏惧感,他仍然抬首,认真地对上他的双目。 “皇上,在下想问,你,可是真心待钟姑娘??” 独孤冽怔了怔,李略冷冷地道,“大胆,竟然敢如此责问皇上?” 独孤冽扬扬手,示意李略勿与李萧见怪,“李萧,朕对她,若不是真心的话,为何还找你?朕何不直接将她赠于初明皇,任何麻烦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李萧略怔住,看着独孤冽那双清透无比的双瞳,终是将怀中的包着石头的丝帕掏出来。 他在这里没有人力,那个路儿姑娘,也只能帮他打听来一些小道消息,并不能打入空真派内部。 打入又如何,查一个悬案,并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解决的。 他看独孤冽的眼神如此清透,也便只有一法子,就是信任独孤冽。 李萧将怀中的丝帕摸出来,打开,里面躺着一颗精致的小石头。 “这是在下在凶案现场无意中发现的一小石头,当时怕被初明皇等人知道后会毁掉证据,所以在下没有将此石交出来。” 李略上前一步,将此石接过去,递到了独孤冽的眼前。 “这是……石头?”独孤冽眉头一蹙,俊逸的脸庞蒙上了阴霾。 他一眼就看得出,那不是普通的小石头。 至少石头不是沙石的本质,而是山中石头之质。 “皇上,这乃是空真派的暗器。”李略见多识广,一下子认出了此物的来历。 独孤冽脸色一沉,对于空真派的名气,他亦略有所闻。 “这就是说,杀死白锦儿的,乃是空真派的人。并且,空真派的杀手往往是要有人雇佣方会行动的。”独孤冽冷冷地笑道,“李萧,这是一个很好的线索,可是你却将它藏了好几天,否则,朕早就让人寻出真凶来了!” 独孤冽双目发冷,盯得李萧冷汗直冒。 “皇上,瑖国不是人才济济么?在下人单力薄,勉强能找出空真派,那亦是不错了。”李萧冷笑,面对这个钟离伊爱的男人,他恨不得独孤冽马上倒台消失。 那个女人,他仰望了那么多年,仍然得不到,这,大概便是他的宿命。 独孤冽冷然一笑,早在几天前,他们已擒到两名可疑的侍卫。 可是严刑逼供,都无法从他们口中套出一点东西来。 所以,那二名疑犯暂时押着,独孤冽又命人查他们的家底,朋友等等,却仍然没找出可疑之人。 “如今有了这一块石头,那就好办了!”独孤冽冷笑,李略眉头微松,这一下,案子,大概可以水落石出了吧。 “皇上有什么好计谋?” 李萧冷然地问道,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独孤冽一看到这石头,就有了法子。 独孤冽笑得高深莫测,“翌日,就知道了。李萧,你等着看好戏吧!” 李萧亦不多问,只要能帮上钟离伊洗脱罪名就好了。 当晚,独孤冽却召钟离伊侍寝,如妃再次失宠,无人能知道这风云幻变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何事。 云香和小蝶前来侍候钟离伊,才发现主子满脸红光,时不时露出浅浅笑意,乃让人万般惊讶。 当然,主子重新得宠,云香也替她高兴。 小蝶正通传早膳去了,钟离伊抿唇一笑,虽然信得过云香,可是却一时间也开不了口。 昨晚的如水,又何以朝人启齿呢。 “无事,云香……以后若关将军让你再做什么事,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关将军只不过是威胁你而已……” “奴婢是心甘情愿为主子做任何事的。”云香笑道,轻轻地为她挽了一个云髻,虽然首饰不多了,但仍然可以朴素又不失高雅。 钟离伊笑笑,望着铜镜中那张不上胭脂亦红晕团团的脸,她的喜悦,真的难以压抑。 “主子,昨晚李侍卫找了奴婢。” “李侍卫?李略?” “不是,是李萧,他知道奴婢是主子的人,所以……以后口信就由奴婢来传。并且,他给初明皇下了假消息,说主子已经行动了。” 云香低低地道,钟离伊略为惊讶,没料到李萧也极聪明,知道云香是自己的人,如此道来,她就可以避开了楚商凌的再次纠缠了。不过他今天不是要和初明皇一道离开瑖国了么? “听说初明皇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在洛海再逗留十天,皇上今日应该收到他的请求了。”云香略有些担忧。 虽然不知道初明皇和钟离伊的关系,但是,聪慧如她,又怎么不知道钟离伊正在两个男人之中周转着呢? 钟离伊极为惊讶,楚商凌再逗留十日?他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了?难道……难道是他觉察了李萧的意图了? 又或者,是李萧的提议? 李萧欲将她带离此地,或者是他暗中做了什么手脚,还有那一证据,到底是什么,钟离伊也不清楚,她深信,李萧是不会骗她,也不会站到楚商凌的那边。 否则,他犯不着要说那些话。 洛海边的刑部大牢中,在外人是平静无比的。 直到午时,李萧都没看到什么所谓的好戏。 但是,他仍然相信独孤冽,否则,他大可以将钟离伊交给楚商凌。而楚商凌,亦是看在他喜欢钟离伊份上,设下了此计吧? “李侍卫,皇上通知你,到洛海边的北边去。” 在他立于房前之际,有人来通报。 他如今,虽然还是楚商凌的侍卫,然而,楚商凌好象不再重用他了,他的位置早就被另一个人代替了。 李萧怔了怔,怎么突然有人让他去洛海边去? 不过,那小太监,正是独孤冽那边的人,如此道来,难道他说的好戏,便是在洛海边上演的? 反正,他也有兴趣知道,独孤冽用了什么把戏,作出一出好戏来。 于是,李萧速速朝洛海北边而去。 北边,乃为乱石林立,而今日一样如常的热闹,只是那边立了几个侍卫,一般人家倒也不敢近前,海风极大,吹乱了行人的衣袂,旗帜飘飘,天气略冷。 李萧大步而上,走到一侧,却被两个侍卫拦住了。 他怔了怔,独孤冽不是让他来看戏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又将他拦下了? 他往海边望去,但见三个女子于海边的石上坐着,两侧的女子为侍女打扮,中间的女子,不就是钟离伊吗? 独孤冽,他在玩什么花样? 风有点冷,中间的女子不由得拢了拢披风。 李萧沉住气。 而不远处,无人知道,在高高的阁楼上,独孤冽和一女子立于那处,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海边。 这是一座最近海边的阁楼,平时没人上来,为南苑之地,被独孤冽圈地而用。 一刻过后,还是没有什么异常。 李萧感觉奇怪之极,因为钟离伊没有因淑妃的死而完全失宠,是人都知道,昨晚,独孤冽又突然于钟离伊的侧房中去宠幸她。 如妃自然是大怒,可是也没有任何办法,独孤冽性情多变,她也捉摸不透了。 并且今日一大早,独孤冽一直和钟离伊在一起,用膳,后花园亦见他们恩爱赏春光。直到午时,钟离伊才坐上花车到海滩来。 当然,之前收走的所有物品,独孤冽又重新赐了一批更名贵的首饰来,惹得如妃当场呆傻,妒火中烧,却温言相求亦欲要同样的一批首饰。 独孤冽当时冷眼相对,如妃悻悻而逃。 这独孤冽,怎么突然之间又冷落了如妃了?李萧正思不得其间,就在此时,只听一声尖锐的箫声,四面八方的乱石中,蓦然涌出了十几个黑衣人来! 李萧大吃一惊,独孤冽,这不正是想害死钟离伊吗?他一下子明白,独孤冽是在利用钟离伊引诱那个真凶出来! “伊儿!” 李萧大惊,大吼一声,拨剑而出,将那些冲过去的其中两个黑衣人挡住了。 一周的侍卫也慌了,一下子涌出十几个黑衣人来,他们才两个,怎么着,也不是对手。 黑衣人背后,立着一个略为矮小的黑衣人,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坐在巨石上的两个侍女吓得惊叫起来,中间的那个女子,却蓦然一跃,白剑横空而出,凶猛地朝那些涌过来的黑衣人砍去! 李萧眼尾扫到这一幕,当下大惊,那女子,并不是钟离伊! 黑衣人的目标就是中间的女子,无奈那女子剑术高明,一时间伤不了他。 后面的矮小的黑衣人见状,立刻掉头,哪料,从后面,数百侍卫持剑而上,乱战拉开,沙尘滚滚,一旁的游人吓得四处逃窜。 李萧见后面有独孤冽的人,也懒得在这场战争中插手,否则等会初明皇问起,他倒不知如何回答。 李萧迅速退出这一场恶战,不用多久,黑衣人败如山倒,逃的逃,死的死,但是众侍卫们的目标,却是那个矮小的黑衣人。 有惊无险地将矮小黑衣人擒住了,阁楼上的独孤冽和真正的钟离伊已然走了过来,李略用力地扯掉了黑衣人的面纱,独孤冽眯着眼睛,双目的杀气强烈无比。 钟离伊怔了怔,那个黑衣人,她并不认识,那乃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约为五十时年左右,面容憔悴,双目和脸上盛满了怒气。 他一边挣扎,一指对着独孤冽愤怒大吼,“你这个杀人魔头!我就是死了也要化为厉鬼来取你的狗命……” 啪! 李略狠狠地掌了一嘴那黑衣男人。 独孤冽脸色冷漠,眼神却复杂无比,“朕没想到,你,还没死。” 钟离伊怔了怔,愣愣地看着那黑衣男人,这个人到底是谁?难道独孤冽这一段时间防备的,就是这个男人?他有何势力?之前,他到底和独孤冽有过什么过节? “放肆,敢对皇上无礼!”李略冷然喝道。 独孤冽扬手,示意李略不必理会,李略冷哼一声,钟离伊极少看到他那么愤怒的样子。 海风仍然是那么狂肆,吹得钟离伊的青丝凌乱飞舞,鼻端缠绕着血腥和咸腥味儿,艳阳从乌云间隙探首而出,璀璨的流光瞬间洒下,海面波澜点缀着点点流光,泛着沙尘的昏暗的海边亦一下子明亮起来。 风吹起了沙雾,钟离伊看得更清晰了。 “独孤冽!你这个恶魔,害死了露儿,又灭了周家的门,你不得好死,不得好……” 话还不曾说完,就被李略一下子点了哑穴。 他受不了一个人如此侮辱他的皇。 李萧走了过来,望着钟离伊,钟离伊略为一怔,刚刚她亦有看到他,对于他如此勇往直前,她内心尽然是感激之意,这世上,总是有一个人真心待她,她能肯定的真心。 原来,独孤冽要擒的,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个男人是何人呢? 刚刚那个伪装钟离伊的女子大步而来,朝独孤冽拱了拱手,“皇上,本姑娘完全任务了。” 那女子眉清目秀,英气纵横,独孤冽扬手,“打赏。” 女子豪气地吹吹口哨,扫了钟离伊一眼,眼中略有些轻蔑。不过倒是没有什么动作便跟张公公离开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9章 江湖 李萧眉头略拧,那女子,看起来不像江湖中人,但以她的身手必定不是一般人物,怎么又被独孤冽利用上了? 钟离伊亦读懂了那女子的轻蔑,心中略有些不适,独孤冽从来没有过女侍卫,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女人来…… “来人,将他押入大牢!” 独孤冽冷声喝道。 两个扣着那黑衣男子的侍卫,拖着的所的陌生男人朝刑部而去。 钟离伊抿抿唇,独孤冽怎么一下子就认定了风风那个人,是指使空真派杀白锦儿的人呢? 他为什么那么肯定?或者,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恩怨,否则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怎么可能和独孤冽有交集,怎么犯着杀头之罪来辱骂帝皇? “在下不才,没看出什么来,还望皇上请教。皇上为何能一眼看得出,那个人就是收买空真教的杀手,杀死淑妃的幕后黑手?”李萧拱手,道出自己的疑问。 此时,初明皇楚商凌亦携着他新宠儿急急而来。 收到独孤冽的邀请,他正在用午膳,用完后赶来,才觉好戏已过,但见钟离伊依在独孤冽身边,状若小鸟,温婉可人。 今日的她,颜若桃花,一扫往日的失落,听闻,独孤冽一下子宠她如命,看来她的手段真的高明不已,楚商凌永远不知道的是,独孤冽于钟离伊,却是出自于真心。 独孤冽没有答李萧的问题,而是等着楚商凌到眼前的时候,才朝他冷漠地颔首。 对着一个欲杀自己的男人,独孤冽却平平淡淡,钟离伊暗暗服之,暗惊,这男人,其实也不简单。 “不知道盛帝如此着急邀请朕来,为了何事……刚刚有刺客?” 楚商凌拥着身边那娇柔女子,冷冷地扫了钟离伊一眼。 “初明皇,朕已将真凶捉拿起来,等他画押,自然会将他交给初明皇处理,是杀是斩,随初明皇喜欢。”独孤冽淡然地道。 李萧心一紧,独孤冽他在打什么主意。 明明初明皇有杀他之心,可是他倒好,还有心情解决淑妃之事。 楚商凌有些惊讶,没料到短短几天之内,却被他寻到真凶了。 “那是何人?” “那曾是痛恨朕的人。前任的周子海丞相,因谋反罪名而被朕抄家灭门。但没料到朕的手下略有错失,没有赶尽杀绝,因而周子海一有机会,就挑拨瑖国与贵国之间的关系。朕难辞其咎,是以,等犯人画押,朕将会和皇上再次协商,如何?” 独孤冽平平淡淡的口气,然而于他而言,也算是很好的态度了。 李略等人皆奇怪,为何独孤冽会那么好态度,或者,他还有其他的目的呢? 钟离伊乃入宫不久,周子海和独孤冽的恩怨,倒不似他说得那么简单,估计里面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哈哈,瑖国果然人才济济,那么快就捉拿到真凶,朕倒不希望乃只是一个替罪羔羊。” 楚商凌冷笑一声,很明显,那口气是讽刺的味道。 独孤冽不动声色,“初明皇放心,朕亦不至于如此窝囊,要随便利用一个人去完成自己的大业。” 钟离伊听得满头雾水,她不明白,那周子海若真恨独孤冽,大可以派人刺杀他,而不是嫁祸于她。 不过,独孤冽本身会武,身边还有李略等人,自然也不好下手,所以只能利用自己让瑖国和昭国断交? 那怎么可能,独孤冽和楚商凌二者为皇,亦非无智之人,自然不会因一个女人而决裂。 所以,那个男人,还有其他目的? “皇上,在下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布局,又为何肯定真凶会出现?”一边的李萧忍不住地迷惑地问道,在独孤冽得知有空真派的杀手参与之后,他用什么法子引出这个真凶来呢? 独孤冽轻然一笑,李略则代他答道,“李侍卫,这一次的手段非常简单,当晚皇上立刻让人假扮空真派的杀手闯入大牢,欲杀那二侍卫。并且告诉他们,真凶周子海已将他们的家人全部送上了西天。而后面的侍卫亦赶来,将假杀手赶走,疑犯一气之下,立刻将真凶招认出来。而后,自然是写信,道出钟离伊重新得宠,可成为皇后,而昭国亦会接受瑖国的美人不计前嫌回国。痛恨皇上的周子海,自然见不得皇上解决了难题,立刻就欲来刺杀钟姑娘了。” “如果那个人真的恨皇上,为何不斗胆杀皇上?”李萧冷笑着问。 独孤冽双目蓦然迸发出杀气,冷冷地看向了李萧。 李萧亦毫不畏惧地看着他,“若是在下,在下必定会……”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他年少气盛,得罪了独孤冽,实是没什么好处,何况有把柄抓在他的手上呢。 “李侍卫你就太低高皇上了。皇上乃是千年以来,最有情义的帝君,杀掉任何一个皇上看重的人,都是对皇上的报复。”李略冷冷地回道。 钟离伊立在那儿,阳光映下了独孤冽的半个身子的暗影落于她身上,脸上阴影绰绰。 其实,她亦觉得,李略的回答,有些勉强。独孤冽看起来如此冷漠,就算她被杀掉,他亦不可能舍弃江山舍弃性命随她而去。 一代帝王,怎么可能如此重情?并且,她亦相信,曾有那么一个女人令独孤冽一直没有接受其他女子,所以,李略的回答,是如此无力。 钟离伊想得纠结,独孤冽却冷笑一声,不屑加应,“初明皇,朕先回苑了。” 说罢,拥着她往南苑而去,初明皇目送二人的背影,唇边咧出一道冷漠的笑意。 钟离伊,她真的动手了吗?李萧突然传来钟离伊的口信,让他多逗留十日,那是何意思? 独孤冽特意让他来此处,到底就只是为了传达这一件事? 李萧立于一边,突然感觉到冷气从脚底升上,还有十日,钟离伊和楚商凌之间,还会有纠缠吗? 回到了苑内,钟离伊踏入了几天不曾入过的殿中。 李略等人立于一侧,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钟离伊一眼,低声地道,“皇上……” 独孤冽的脸色从海边回来就没好过。 他坐在榻上,钟离伊为其斟酒,那冷冽的目光看到钟离伊那沉默的容颜之时,神色一缓,又放下酒樽。 “李略,你和钟姑娘一一道来吧,朕累了。” 他淡然地道,站了起来,“你听完后,进来陪朕。” 独孤冽说罢,便站起来转身朝内殿而去,钟离伊怔怔地看着他离开,他竟然让李略一一道来?李略,一直知道其中的原因? 独孤冽,连面对往事的勇气也没有?那,会是一段怎么样的往事? 李略一时间也没料到独孤冽会将这个差事交给他,他看了看钟离伊,垂首低声道,“钟姑娘……其实刚刚那个周子海,的确是朝中罪臣,但是……其实不是刑部的人大意,而是皇上有善心,将他秘密放走了。” 独孤冽放走一个罪臣?那得要那个人,有多大的功德无量? 钟离伊好奇地聆听着,李略的声音沉静而带着磁性,“周丞相秘密造反,被皇上知晓。原本选为皇后的周露儿亦在这一场中身亡。之后皇上大怒,杀死了周家诸多子嗣,但周丞相本来为一功臣,皇上不忍心,所以才放他一条生路。如今在洛海边,他有机会了,但却杀不了皇上,所以欲伤害皇上最喜欢的钟姑娘来伤害他。是以,皇上这段时间都远离你,以及宠爱如妃,都是怕钟姑娘树大招风,欲令周丞相转移目标,没料到周子海仍然对钟姑娘下了毒手……所幸的是,他没有杀你,而是嫁祸你,他以为一举二得。” 李略简单地将事情说一次,钟离伊脸色沉了沉,那么说来,在她们离宫之时,独孤冽就做好了保护她的打算了? 可是……他为何偏偏选中了如妃? “皇上真心爱护钟姑娘,钟姑娘还是好好珍惜皇上的好。周子海如此,他是看中了皇上的弱点,皇上的弱点其实就是钟姑娘,众所周知,皇上从来不是风流快活君,他对钟姑娘一片真心,周子海自然明白杀害了钟姑娘,皇上定然……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李略淡淡地道。 钟离伊愣阵许久,才回过神来。 这里面,就是那么简单?他怕的,是周子海这样一个暗处的人物? 然而,不知道为何,钟离伊还是感觉到不安,一个区区失势的周子海,又怎么让独孤冽怕了?他真的非常非常爱她?所以,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对待她,保护她? 钟离伊却不想再想,或者独孤冽太在乎她吧?毕竟,他乃算得是天下君王极重情的一个了吧? 钟离伊轻然入殿,那一张大床,如今独孤冽安静地躺在床上,脸上充满了疲倦之色。 那长长的睫毛,看起来乃像轻颤的蝶翼,不知道为何,钟离伊有些心疼,他虽然不理政事,但是实际上,他还是分担摄政王不少的事儿。 钟离伊走过去,独孤冽睁开眼睛,“他说了?” “嗯。”钟离伊将李略说的大致说一次,独孤冽脸色平静如初,伸手将她握住,“伊儿,朕,很累。” 钟离伊怔了怔,望着那张疲倦的俊脸,“皇上,累了就歇息一下,就好了。” “陪朕!” 独孤冽命令地道,用力一拉,钟离伊就摔在他的身上,这人,怎么还是如此霸道? 钟离伊脸上红潮深重,闻着房中的龙涎香味儿,深深地闭上眼睛。 他不说,她便不问。 她一下子又没有了主意,一下子又没了自信,这个男人,真的在爱她吗?她会不会只是一个人的替身? 想到此,心中总是充满了恐惧,然,命运便是如此,它来,你躲不了,她,还能害怕什么? 十国之君王,断断续续地离开了瑖国洛海,最后,只剩下楚商凌和独孤冽。 在这十日之内,独孤冽决定纵情和钟离伊度过,当然,亦不放松对楚商凌的观察。 这个是强而有力的对手。 他能夺过钟离家的江山,便说明他手段了得,但很明显,他对女人太过于自信。 此晚,花船之上,载歌载舞,璀璨流光于两岸,众人于船舱边上,偌大的船舱能容下两桌人,再加上数十舞姬,华美大船实是不失皇家风范。 周子海已然画押,承认自己就是雇凶杀白锦儿的主使,不过是用什么方法逼周子海画押,众人都不得而知。 只要一画押,那白锦儿被杀之案便告破了。 那么,瑖国和昭国可以更好地协商赔偿等等。然,周子海若然真的痛恨独孤冽,为何要画押,为何不给独孤冽难堪呢? 当然,独孤冽的手段,不得而知,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远远是一个比想象中要厉害得多的帝王,别以为他曾四处游荡,不拿帝位当回事,可是他,真的不愚蠢。 “初明皇,凶案已告破,朕敬你一杯,你想要的女人,除了钟姑娘,朕任何人都可以给。” 独孤冽淡笑着,眼中却是冷光一片。 钟离伊一顿,初明皇却笑着举起酒樽轻轻地和他碰了一下。 “朕才知道,皇上对钟姑娘情义深重,帝王之情怎么能淡薄呢。既然盛帝如此坚持如此情深,朕也不强求了,朕就要钟姑娘身便的侍女吧!” 楚商凌随手一指,手指的方向定落于钟离伊背后立着的小蝶身上。 他自然指望着钟离伊为他达到目的之后,再江山与美人一并收回。 他的欲望,可是比一般帝君都要强烈得多。 钟离伊略为惊讶,继而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独孤冽颔首,应了。 小蝶怔在那里,她一只乌鸦欲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心态早就有了,但她明显奢望能当上独孤冽的女人,宠妃,却不是楚商凌的女人。 不过,皇上已允了,她亦没得选择,再说,跟楚商凌,都比跟着钟离伊好吧? “还不谢谢皇上?” 钟离伊不咸不淡地朝她淡然道,小蝶回过神,连忙跪下,“谢皇上恩典,谢初明皇恩宠,奴婢必定会好好侍候皇上的。” 楚商凌眉间含笑,目光却冰冷如水,落在钟离伊身上略一会,方才移开。 钟离伊仿若未见,温婉地为独孤冽斟酒,眼前舞姬身影不盈一握,舞姿曼妙,红衣白纱如练,乐声已然将很多喧嚣遮掩而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0章 虽然 独孤冽虽然平时少言,然,如今和楚商凌共同一桌,倒是说话滔滔不绝,连在座的关尚在都感觉到极奇怪。 花船酒宴之间,钟离伊再也不敢离席,虽然独孤冽有指了两个侍卫于她,然,还是少一事为好。 否则再犯了上次的事,被嫁祸了,那更是麻烦。 这一次花船酒宴无惊无险就过了。 众人一同回南苑,如妃于独孤冽左侧,钟离伊于他右侧,如妃笑语嫣然,“皇上,这一次的群王大会如此完美落幕,这一次回到宫中,皇上便可好好歇息了。” 独孤冽没有说话,只是朝正苑笔直而走。 “伊儿,和朕一道回苑殿吧。” 见钟离伊欲朝侧房而去,独孤冽淡淡地笑道,如今祸害她的人已铲除,他再也不用顾忌什么。 钟离伊怔了怔,下意识地看向如妃。 如妃脸色微微一变,却瞬间如春花绽开一般璀璨,“臣妾先回房了,钟妹妹一定要好好侍候皇上,皇上,臣妾告退。” 独孤冽轻轻颔首,冷漠地看着如妃转身离开,凌秀随着如妃快步离开,直到回到房,凌秀才愤愤不平地道,“主子,皇上如此对您爱理不理的,还不都因为那个死狐狸精!” 如妃脸上的笑容褪去,她愤怒难当,狠狠地将桌上的茶杯一扫,铛的一声,茶杯落地破碎,水花四溅。 “没料到,白锦儿之死竟然还是便宜了她!” 如妃冷冷地坐了下来,凌秀连忙为其脱下了披风,轻揉地为其松骨。 “娘娘,我们不如……”凌秀凑到了如妃耳边,低声地道出心中所想,如妃脸色阴晴不定,戴着白玉护甲的手指紧紧地掐到了手心去,疼痛令其不得松了一些。 “本宫自有办法。” 听完侍女一番话,她沉沉地道。 凌秀闭嘴,主子一向是个有心计的人,和主子比,她还显得嫩呢。 否则,如妃也不可能一下子如此得宠。 “你让人帮本宫看着皇上,他一旦独自出去,便来通报本宫,本宫……得尽快解决钟伊儿。” 如妃冷然地说道,扬起了尖尖的护甲,唇边缀着一朵冰冷的笑意。后宫之争,无处不在,谁得宠,就碍了她的大道。 “奴婢遵命。” “还有,如今皇上使人盯着我们,万事小心……让他们不要来了,回到宫中再联络。” “奴婢遵命。” 凌秀低声应道,不知为何,心底却有冷意弥漫开来,她悄悄抬眸看着如妃,但见如妃眼中杀气渐深,笑意有几分嗜血,啪的一声,掐在桌上的护甲清脆响了一声,断了。 这几日来,独孤冽都和楚商凌共游洛海边际的名山胜地,当然,他亦携上了钟离伊如妃等人。 独孤冽的心思,钟离伊也摸不清了。 楚商凌分明有害他之心,为何,他还如此待他? 四天后,众人又重新回到洛海,而楚商凌一回到了东苑,青雨往殿中一望,立刻冷声道,“皇上,这里有人动过手脚。” 楚商凌脸色一变,“什么地方?” “我们的书案上。必定是独孤冽引开我们,便让人来搜查这里,不过皇上放心,重要的东西,臣已处理好了。”青雨笑道。 李萧于后面,眼神冷清,扫了一下大殿,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如今李萧明显失去了楚商凌的信任,自然也不知道他们说的“重要的东西”指什么。 “李萧,帮朕安排一下,朕要在三日酉时见见皇后。” 楚商凌回首,对李萧命令道。 李萧怔了怔,颔首应了。 楚商凌仍然称钟离伊为“皇后”,是否在他的心中,皇后人选,一直就是钟离伊? 不,之前,他亦曾想过,淑妃白锦儿和德妃皆是最好人选,然而,来到瑖国重见钟离伊后,又打消了之前的念头。 再加上白锦儿身亡,那么他就不能再依靠白家势力了。在这一方面,他并没有因淑妃遇害而多加为难独孤冽,是因为他深信钟离伊总是会为他完成最终的目的。 然,他还是得亲自见她一面,以防万一。 这一日,独孤冽因事而离开南苑。 钟离伊准备在用完午膳后歇息的,还有几日便可离开此处,远离楚商凌,或者是一件好事,复仇之事,总得慢慢地从长计议。 独孤冽已然对楚商凌有防备之心,虽然目前独孤冽对初明皇如同友人,但是,钟离伊明白,独孤冽的心思,绝对不止那么简单。 正欲歇息之时,如妃有请,说请她到后花园亭子中赏花。 如今正是桃花绽放之时节,二月二十四,天气亦比较暖和,钟离伊本想推辞,云香在一边道,“主子,如妃突然得宠必定有什么原因,并且她亦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何不多花点时间去了解她,待以后有突发事情,亦可以安心应付。” 见云香如此道来,钟离伊亦只好应邀请而去。 云香再次为钟离伊挽了个云髻,欲将独孤冽重新赏赐的名贵首饰戴上,钟离伊扬扬手,“还是以清雅为主吧,这些首饰……不知道有没有再次被收回的一天呢。” 云香的手一颤,连忙笑道,“主子多虑了,皇上以前乃为了保护主子方有此下策。如今再也不必顾忌,皇上也宠主子如初了。” “云香,别忘记了,他宠如妃,但为何那个人没对如妃下手?”钟离伊冷漠一笑,取过一支毫无点缀的银钗交给了云香。 云香脸色微沉,惊道,“主子,您的意思是……如妃也很可能和那个人有关?所以……” “正是如此!如妃若然与那人无关,那人必定将目标转移到如妃身上,而不是一直静候机会!” 钟离伊冷笑道,云香冷汗涔涔,她知道如妃不安好心,可是却不知道,如妃,和那一些人有关系。 “如今证据不足,皇上必定没有将如妃扯进去……难道你不觉得皇上的解释很无力吗?反正在这期间,我们要提防如妃,亦不可心急,皇上或者正在想法子。” 钟离伊冷声道,如妃的背景不小,只怕独孤冽明知她心怀不轨,仍然没有将她治罪而已。 “可是如妃本来就是张丞相之女,只怕皇上会有所顾忌。” “云香,这些便是皇上的事了。我们身为后宫女子,不必多嘴。” 钟离伊淡然道,云香已然为其梳好发髻,她轻轻颔首,眼中还是不免得有一缕忧虑。 本来,皇上今日不在,她欲和主子好好歇息的,没想到如妃有请,不免得为主子担忧。 主仆二人往后花园而去,春光明媚,难得有好光景,一扫以前阴雨绵绵,春光流转百树嫩绿,鸟儿亦于枝头上欢快歌唱。 如妃早就在亭中候着,石桌上有鲜果糕点等等。 “哟,妹妹,今日本宫特意做了一些莲花糕,以为给皇上尝尝鲜,没料到他政事繁忙不在苑中,所以特意请来妹妹一同尝鲜赏花,难得今日风和日雨,妹妹气色也非常好。” 如妃笑着道,指了指桌面上的莲茶糕。 “谢如妃娘娘恩典。能尝到如妃娘娘的手艺,实是奴婢的荣幸!” 钟离伊客气地道,淡淡地于如妃对面坐了下来,望着桌上那些晶莹若玉的糕点。 如今不是莲花季节,但如妃却做出莲花糕来,看来她乃是用干花来制成,只是那洋溢于鼻端的莲花香,又是何等的浓郁,闻了令人心神欢愉。 云香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入碗中,送到了钟离伊跟前,钟离伊轻咬一口,舌尖尝到了一缕芳香的甜味儿,入口而不腻,看来这糕,还做得极为精致。 一口莲花糕吃下,满口余香,钟离伊淡笑道,“果然是绝佳糕点,怪不得皇上会那么喜欢这一款莲花糕。” “妹妹谬赞了。”如妃虽然口头谦虚,然,眼中却有着得意之光。 “娘娘的厨艺可是后宫中数一数二的呢,所以皇上才……” “凌秀,别多嘴!”如妃突然冷冷地喝住了凌秀的插话,凌秀脸色一变,垂首不敢再有任何语言。 钟离伊轻然一笑,难道如妃得宠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会做一些好吃的糕点?不可能,独孤冽才不会是那种人,将如妃带来洛海,必定有其他原因。 “你们两个退下吧,本宫和妹妹有些话要谈。” 如妃挥手,云香略有些担忧,却又不得不退下,凌秀也跟着垂首而退。 一时间,亭中只剩下钟离伊和如妃。 钟离伊再咬了一小口,这一款莲花糕,真的越吃越上瘾呢,怪不得独孤冽那么喜欢吃这一种糕点。 “妹妹突然重新得到盛宠,本宫也为妹妹高兴,不过你可懂得,高处不胜寒之理?”如妃淡然笑道,不紧不慢地咬着糕点,脸上却有着冰寒之色。 钟离伊亦是淡然一笑,毫无畏惧地迎上了如妃的那双冷眸。 “奴婢自然知道高处不胜寒之理,只是皇上乃是个性情率真之人。爱谁宠谁,那又怎么可以掩饰得住呢?” 钟离伊一早就对如妃反感,虽然独孤冽暂时没有动她,但是她亦不屑和如妃伪装融洽不已。 公主时期的高傲,尽然流露,或者说,她认为独孤冽从来没有碰如妃,并不是想借如妃的势力,只不过是给满朝文武官一个虚假的交待而已。 如妃脸色一变,却又飞快绽出笑颜,“妹妹所言极是,本宫也只有自叹不如妹妹的魅力了。不过妹妹应该知道,作为皇上的女人,应该劝他雨露均泽,让其他嫔妃也可以为皇上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为皇家积福积德。” 如妃让她来亭中一聚,就是为了说这一件事? 钟离伊淡然一笑,“这个的确是,奴婢会谨记如妃娘娘的教诲的。” 再怎么不喜,如妃这一番话,却也是有理,每个帝王都应该宽洒雨露,令得后宫女子福泽皆有,不会一人独大。 钟离伊不是不明白,就跟父皇一般,独宠一女,不会落得有好结果,当然,若父皇不淫荡,后宫众多女子,亦应该广施雨露,可是轮到她的时候,心中仍然是那么不情愿。 她自然希望,自己爱的男人,能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然而独孤冽乃为帝王,这样一个愿望,未免太奢侈了。 “对了,妹妹知不知道,那个叫周子海的前任丞相,到底为何要刺杀妹妹?” 钟离伊怔了怔,难道如妃知道?不……她作为瑖国人,虽然入宫比她迟,但是明显上,如妃的爹爹是现任丞相,好歹也会知道一些事情的。 “为何?他是欲杀奴婢,伤皇上的心吧?”钟离伊眉头轻蹙,感觉今天的如妃显然不止为了给她教诲那么简单。 如妃轻然一笑,眼神中带着轻视之意,她吹了吹杯中的热茶,“周丞相的千金周露儿,乃为皇上曾很喜欢的女子,所有珍贵的东西,皇上都赏赐于她。周露儿温婉可人,柔情似水,和妹妹比起来,妹妹明显比她冷傲了一些。” 钟离伊一顿,她还是第一次从别人的嘴里,听说独孤冽有那么一个女人,他曾爱过的女人。 那个女人,为何而死? “但本宫不得不承认,妹妹你的眼睛和周露儿有几分相似,所以皇上才特别喜欢你。周露儿在后宫之中曾是淑妃之位,她死后,皇上废除了淑妃之位,改成了如妃--但是,皇上并没有宠爱过本宫,你可知道原因?” 如妃浅浅轻笑,轻言低语,泛起了钟离伊心中的一阵不安。 “为何?皇上……难道不是看在太后的面上,而没有宠幸任何一个女子……” “你错了,皇上没有宠幸本宫和后宫任何一个女子,是因为我们和周露儿都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更因为……太后是逼死周露儿的人,所以皇上更痛恨太后,任何事,都与太后的意愿相背而行。”如妃抿了一口茶,“妹妹可要小心了,皇上赐你的东西,全是淑妃用过的,听说年轻女子的首饰会聚上很重的阴气……” 如妃的话如同涟漪一圈圈地回荡在钟离伊的世界里,她手一颤,杯中的茶水差点儿泼了出来。 独孤冽赐她的东西,全是周露儿用过的? 如妃的话,可信否?她是故意这样说,让她心中有阴影,从而无意中间离了她和独孤冽的感情? 如果是这样,如妃,她太低估她的承受能力了。 钟离伊虽然奢望一生一双人,但是她亦识时务,独孤冽曾经有过多少女人,她不在乎。 至少,如今的他,对自己是专一的。 “如妃娘娘,若不是你一一道来,奴婢还不知道皇上原来是如此重情之人。奴婢却亦同样欣赏重情之人,何况这个人是皇上呢?如妃娘娘可能亦听说过,天下帝王皆无情,在奴婢看来,皇上能如此等众女,亦算是有情了。” 钟离伊淡笑道,“至少,皇上不勉强自己去喜欢一个人,奴婢能得此荣幸,亦心满意足了。” 如妃听罢,脸色蓦然如布是阴云阵阵,原本想透过这些往事来挑拨她和独孤冽的关系。 因为,她多少也知道,钟离伊真正的性子,乃冷傲孤高,可是她竟然能放得开! 如妃皮笑肉不笑,缓缓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张丝帕来,“妹妹果然大方得体,怪不得皇上如此盛宠妹妹呢。” 她擦擦唇边的糕点屑,放到台面上,哪料风一吹,将那丝帕直吹到池下面。 “呀,本宫的丝帕!” 如妃脸色一变,连忙站起来,前所未有过的惊慌。 钟离伊略有些好奇,如妃不管面临什么局面,都能应付得得心应手,现在怎么可能为了一小丝帕而慌成这样? “天哪,被风吹远了!”如妃掉过头,“妹妹快过来,看有什么法子帮本宫取回它。它可是在本宫初初入宫之际,太后赏赐给本宫的。” 钟离伊站起来,与如妃并肩,望入池中,只见那丝帕一点点地被水湿了,但仍然算轻,并没有沉下去,却被风吹着一点点地朝池中心而去。 这池,水青绿色,看不到底,亦不知道有多深。 “娘娘,奴婢让人帮你将丝帕捡起来吧……” 钟离伊正欲转身,身子却被人猛然一推,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钟离伊惊叫一声,如同一断线风筝一般,直进池中坠下! 如妃冷冷地看着钟离伊砰的一声坠入池中,唇边绽着冷冷的笑意! 她挑拨不了钟离伊和独孤冽的关系,那么,就直接杀死她! 反正,张家势力不小,死了一个钟离伊,皇上亦不可能废了她,她很清楚,皇上无心皇位,然,却不想给摄政王添麻烦。 钟离伊身子没入了池水中,水很深,深至人的首部,她惊叫几声,可惜那狂肆的风吹散了那几声惊叫,外面无人听到。 钟离伊手忙脚乱地在池水里挣扎,全身被一片冰冷侵占了,呛了几口水,身子却越来越沉,惊慌中喝的水也越来越多! 她恨!她知道如妃阴险不已,却没料到她竟然斗胆敢如此放肆,在后花园中取她的命! 咕噜咕噜,钟离伊又喝了几口水,身子终于下沉,冷水灌入了她的檀口中,胸中发闷,鼻子被呛得喘不过气来,所有的气息,渐渐地远离了她…… 如妃满意地立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已沉下去的钟离伊,然,正于她欢喜无比的时候,一声通报,令她脸上全无人色。 “皇上驾到!” 皇上……皇上不是出苑了吗?怎么突然间回来了? “来人啊!救命啊!钟妹妹掉入池水里了,钟妹妹掉入池水里了!” 如妃虽然大惊,然,急中生智,大声地叫了几句,身子亦如飞燕一跃,直接跳入了池中! 独孤冽等人匆匆而到! 他太大意了,原以为周子海被押住了,就没有人对钟离伊不利,没料到刚刚回苑里,云香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求他到后花园一趟。 云香虽然不敢保证如妃对钟离伊有什么过激行为,然而她还是担心的,所以冒着被独孤冽惩罚的危险前去求见。 没料到刚刚步入后花园,就听到了如妃的惊叫声。 “李略,救人!” 独孤冽脸色大变,听到那些水声,心都几乎要停止了跳动,大步而去,李略等人亦是飞步而上,咚咚咚地跳入了池中。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池中的钟离伊和如妃一起救上来。 钟离伊吸水过多,已然晕厥,独孤冽一把拉开李略,他虽然为一代帝王,但是野外生存战略倒懂得不少,双手立刻用力地按到了钟离伊的肚子上,一番抢救,钟离伊那苍白的脸色方才有几分血色。 如妃颤抖地跪在一边,她虽然在后面跳下去,但是独孤冽--会不会察觉什么来? “伊儿?伊儿?”独孤冽抱着全身湿淋淋的钟离伊,急声唤道。 李略探了探她的鼻息,“皇上勿急,钟姑娘已无大碍。” 独孤冽脸色苍白,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幕,他紧紧地抱着钟离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钟离伊缓缓地睁开眼睛。 迷糊地看到了独孤冽那张焦急的脸,亦看到了跪于一侧的如妃。 她不由得笑笑,充满了讽刺,如妃欲杀她,却还是被独孤冽救了上来,看起来,她要极度失望了吧? “伊儿,你没事吧?伊儿?” 独孤冽见钟离伊在笑,才缓了一口气,然而却觉察一些什么来。 “来人,快宣太医到正苑!如妃,跟朕来!” 独孤冽抱起了钟离伊,大步地朝正苑而去。 如妃脸色煞白,恨恨地看了云香一眼,吓呆了的凌秀回过神来,连忙扶起如妃跟着独孤冽而去。 回到正苑,独孤冽让云香侍候钟离伊,云香在内殿里忙着为钟离伊换上干净的衣裳,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独孤冽喝问如妃的声音。 “如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皇上请怪责臣妾,请惩罚臣妾……是臣妾的丝帕掉入池中,妹妹心急,欲为臣妾打捞一不小心,就失足坠下。臣妾……臣妾吓得也跟着一起跳……” 如妃冷得发抖。 她不明白,刚刚的天气还是那么温暖,为何突然之间,变得那么冷了? 独孤冽冷冷地笑了起来。 “当真吗?为何伊儿晕厥过去,而你没有?” “皇上……臣妾真的是清白的,臣妾……臣妾不是有意掉了丝帕,是风将臣妾的丝帕……”如妃吓得大气也不敢喘,脸若白纸,冷汗涔涔而下。 “既然如此,那如妃也受惊了,回房去换上干的衣裳吧!” 如妃以为大祸临头了,没料到独孤冽却淡淡地不再追问,她怔了怔,连忙谢恩告退。 她心中满是迷惑。 以前的如妃,听说只是在冷宫里被钟离伊“欺负”了,却被神奇地打入冷宫。 她以为这一次,独孤冽一就相信她,一就废了她,反正她本着这种危险来进行这个局的。 凌秀上前,扶起如妃,连忙退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1章 皱眉 李略皱皱眉,“皇上,这如妃分明就是欲杀钟姑娘,如果真的一起跳入池中,她只呛了几口水,而钟姑娘却晕厥了。” 独孤冽冷笑,看着那帘轻微的珠帘,眼中泛着几抹杀气。 “朕知道,但是,朕自有安排。” 一听他如此道来,李略也不多言。 内殿中,钟离伊已然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云香抱怨地道,“主子也真是的,怎么无端端会掉入池中,是不是……如妃推你的?” 钟离伊看着云香,眼中有赞赏之色,却也不承认。 她不知道这一件事,独孤冽会怎么处理。 “哼,就知道那如妃不安好心,所以奴婢才去求见皇上,幸好皇上又恰恰回来,否则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如何地步!” 云香唠叨着道,钟离伊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云香,谢谢你。” 如果不是她,她早就被池水淹死了。 云香笑笑,“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独孤冽领着太医进入,太医恭恭敬敬地上前为钟离伊把脉,倒是无大碍,只开了一些压惊的补汤给钟离伊,而后告退了。 独孤冽遣退众人,坐在钟离伊身边,为其用毛巾轻轻地擦着那头还带着湿意的青丝。 “伊儿,你怎么如此不小心?” 钟离伊看着那张略有怨气的脸,从第一次见面,到如今,她越来越见得多独孤冽那些丰富的表情了。 她淡淡一笑,“皇上,你不是知道的吗?” 独孤冽略愣,眼中亦是冷傲的笑意,“朕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钟离伊也认真地看着他,“皇上,你要听真话?” “嗯。朕就是要从你嘴里听出真话来。” 钟离伊傲然一笑,独孤冽是不敢相信如妃是那样的人?还是不敢相信她? “奴婢和如妃一起在亭中赏花品茶,哪料她的丝帕被风吹入了池中,奴婢正欲找侍卫来为如妃娘娘捡回丝帕,没料到如妃亲手将奴婢推入池中,看着奴婢在池中挣扎,也没有呼救,之后的事,奴婢就不记得了。” 钟离伊淡然地道。 她口气平淡极了,如同描述别人的故事,独孤冽越听越心寒,眼中冒出愤怒的火焰来。 “如朕所料!如朕所料!如妃,竟然为了争宠,做出这等事儿来!朕立刻废了她!” 独孤冽腾地站了起来,钟离伊极少见他如此冲动,连忙拉住了独孤冽。 “皇上,奴婢知道,如妃的势力不小,若就此废了她,只怕朝廷会起来,并且皇上一直独宠奴婢……之前更废了前如妃,若再度废除如妃之位,只怕众臣不满,难平其愤……” 钟离伊冷静地道,独孤冽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伊儿,她欲害你,你却不恨她?” “恨?皇上,奴婢恨,恨这些女人总是巴不得奴婢死掉,巴不得奴婢辛辛苦苦得来的幸福毁掉,但是只要奴婢还活着,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皇上的江山,不也是同样的重要吗?” 钟离伊淡笑道,她自然也不想独孤冽废了如妃。 独孤冽那阴霾的脸上终是展出笑颜来,钟离伊怔怔地看着这个平常冷傲淡泊不已的男子,他一笑,万物皆失色,连自己也被迷住了。 风颜玉骨之态,玉树临风之状,温柔笑意之情,如何不令她倾心? “朕最喜欢伊儿了,因为你,总是为了我着想。” 独孤冽重新坐到床边,轻轻地挑起了钟离伊的下巴,“我就听伊儿的,先不动如妃,但是她再有下次,朕不不客气了。” “皇上可以让人保护奴婢的安全……对了,上次在洛海边的那个会武术的女子,她是何人?” 钟离伊一下子想起了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那一股豪气是她所没有的,而她并不在乎那女子的轻蔑的眼神,让她牢牢记住的,乃为她那种豪气的潇洒。 “那个女子?那女子乃是马将军之女马千羽,但是十岁后却突然万般请求去练剑,骑马,学武等等,是个很特别的女子。这一次她偶然来到了洛海,朕才让她假扮伊儿。” 独孤冽淡笑道,钟离伊瞪大眼睛,那女子,居然还是马大将军的千金? 朝廷之中,除了关尚在,还有好几个将军,但是这些将军的名气虽然和关尚在不相上下,但都是于边疆驻守,所以钟离伊倒只认识关尚在将军而已。 关尚在算是大将,亦是独孤冽和摄政王身边的得力助手,最主要的职责是维护皇宫和皇族的安全。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女子……身上总是有一种无人能及的气质了。皇上,马小姐如此多才,为何不纳为嫔妃?” 钟离伊似笑非笑地道,因为她作为女儿身,都被那个马千羽倾倒了,独孤冽,真的不动心? 独孤冽捏捏她的脸蛋儿,“朕喜欢的不是她那种,是伊儿这种。” 钟离伊怔了怔,不由得又想起了如妃所说的那一番话来。 难道,自己真的只是那个露儿的替身?她所得到的,全部都是露儿曾经得到过的东西么? “何况,马小姐情系摄政王,这是朝中是人皆知的秘密呢!” 独孤冽淡笑道,钟离伊再次愣住,她的确听说摄政王不曾娶正妃,但侧妃有两个,此王,当真的没有夺位之心吗? 但独孤冽一点也不提防摄政王,钟离伊暗暗为其担忧。 “伊儿,如今感觉可好了?” 看到钟离伊愣着出神,独孤冽以为她被那一吓,吓得有点傻,轻抚着她略尖的下巴。 短短一段时间,她又瘦了。 钟离伊回过神来,“奴婢很好。” 二月二十七日,酉时,晚霞满天飘散,独孤冽等人于花船中用膳,而钟离伊,以身子不适为借口拒绝之。 因为,今日,李萧曾托信于她,说楚商凌要见她一面。 钟离伊领着云香朝岸边而去,南苑距离海边大概也有数百步,花船就泊于一边,岸边尽是璀璨火光。 “主子,你为何还要见那个人?” 云香迷惑不解,大胆问道。 钟离伊淡淡一笑,云香并不知道她的过去,“云香,我长得像昭国的前皇后,而初明皇不断地来骚扰,我怕他会对皇上不利,所以尽管出去看看。” 云香听罢,亦不再多言,主子的事她自有分寸,她尽管陪着她就是了。 来到了指定的大椰树林中,云香留在外而,钟离伊一人独往前面,云香不由得有些担心,这一片椰林虽然有灯火,但是楚商凌,会不会不安好心? 云香目送钟离伊的背影,朝四周看了看,但见不远处亦有瑖国的侍卫,主子那么聪慧,一有什么不妥,一定会呼救的。 钟离伊莲步轻移,小心翼翼地沙地里前行,这里的椰树很大,排列却不整齐,所以一眼望去,只有交错着的椰树,每隔十棵椰树皆挂着一灯笼,光芒朦胧,剪下了椰树的条条树影。自从有了大花船,这一片椰树只有在白天的时候有一些游人在此游玩,入了夜,游人一般到花船上喝酒玩乐了。 虽然有几艘大花船为皇家所用,但还有其他的民用花船呢。 走了上百步,方看到楚商凌正倚在一挂着灯笼的椰树边上,温柔地看着前来的钟离伊。 钟离伊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其实,她不想来的,但是独孤冽却让她前来,看看楚商凌有什么动静。 当然,会有人暗中保着她,所以钟离伊才大胆地来到这椰树。 楚商凌淡笑着,眼中盛开温柔笑意,钟离伊顿在那里,她记得,曾经的楚商凌,在她不曾嫁给他之时,他亦是如此温柔如玉。 她偏爱温润如玉的男子,所以当时,她亦陷入了楚商凌那温柔的眼神中,渐渐地,两个没有什么交集的男女,于皇家书院中渐渐地多了交谈。 那个时候的楚商凌,乃为一谦谦君子,温文有礼,钟离伊仍然记得自己最难忘的一件事。 那时乃是夏天,皇家书院的老师领着众生至皇宫后山游玩,在那偌大的后山中,钟离伊迷了路,而却是楚商凌第一个找到她,当时他拉着她到了一古树下,为她温柔擦汗。 那时,他亦是青涩少年,尖挺的鼻尖冒着细细的汗珠,少年玉颜透红,有若桃花,看得钟离伊的心咚咚直跳。 楚商凌感觉到了她的眼神,垂目一看,钟离伊当时惊慌避开,他却低低一笑,托起了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 就是那一刻,钟离伊决定让父皇赐婚,一年后,她如愿嫁给了楚商凌,却,是楚商凌的阴谋的开始。 “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楚商凌笑道,看着那翩翩而来的钟离伊,女子体态比起以前略为丰满,却又恰到好处,她披着一件紫色披风,里面亦是一袭碎花衬底的淡紫色衣裳,轻逸如风,水眸盈盈,比起在昭国宫中的时候,更是盈盈水润。 “皇上,不知道此次有何交待?” 钟离伊不咸不淡地问道,立在楚商凌前面,仰望着那双柔情似水的墨瞳。 曾经,她多爱这一双眼瞳。 却很庆幸,自己的身子没有给他,否则她更痛恨自己。面对这个灭门仇人,她心中滋生着一种隐忍的恨意,她不想亲手杀他,她只想让他一点点地失去他最想要的东西,过着一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楚商凌温柔地微笑,望着眼前这个曾冷傲倔强的女子。 他的眼神越来越炽热,虽然他并不说话。 钟离伊不得不垂下螓首,脸色冷然如初。 “我让你来,是想见你最后一面,过几日我们就要离开了,伊儿,我想告诉你,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朕等你。后位,永远是你的,朕知道之前很对不起你,但是你要明白,人在朝廷身不由己,我,亦是被家族威胁,才会如此的。”楚商凌的声音带着浓烈的内疚和遗憾。 钟离伊心底冷笑,他的家族逼他?真可笑,一代帝王,野心勃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何必用这种假惺惺的借口来为自己开脱呢。 她没有话言,只是沉默地立着。 楚商凌看着她眉目如画,心中却是满满的欢喜,她的眉间,没有恨意了,只有淡然。 或者,她在一步步地接受他了吧?好歹,她总是他拜堂的正妻。 他忍不住地抬起她的下巴,钟离伊心底闪过一缕厌恶之意,然,眉目之间,却尽是淡然。 她,伪装得很好了。 “伊儿,你可有给独孤冽下毒?” 楚商凌轻柔地问,眼神柔得要滴出水来。 钟离伊展颜一笑,“皇上放心,本宫如此得宠,下毒之机尽然是之,是以,本宫已在行动了。” 她在骗他,但又何妨呢?反正他又不知道,他要的小蝶,已到了他那边,自然没人盯着她。 “皇上,不管如何,皇上都是本宫的夫君,昭国永远是本宫的故国,本宫自然希望昭国越来越强大,所以,独孤冽一事,尽管交给本宫。不过皇上得答应本宫,好好对小蝶。” 钟离伊低声道,眼中波光层层,楚商凌凝望着那张玉玉颜,没找到一缕惊慌或者心虚之色,终是颔首,满意而信。 “朕信你,只是这段日子要让你累一点了。”楚商凌笑道,目光移至她玉白的脖子上,那里隐约可见浅浅的吻痕,他猛然一怔,她,已是独孤冽的女人了啊! 只是,这又何妨呢!自古以来,帝王踏平他国之时,总会掳回一批美人,那些美人亦不是处子之身,但是亦有令男人神魂颠倒的女子。 钟离伊猛然一推,楚商凌没有防备,背部一下子撞到了椰树上。 “皇上,奴婢得回去了,否则盛帝的人会怀疑奴婢的。” 楚商凌亦是借着解手之便来见钟离伊,时间亦是不多。他柔柔地望着这个女子,仿佛这是第一次遇见她,这种不舍之感,实是令其很惊讶。 那女子,眉眼已染上了冷傲之意,她朝他福福身,犹自转身而去,步伐不快不慢,正如当年。 亦冷亦暖的女子,得不到,或者才是最美最动人心魄的。 楚商凌望着钟离伊的背影,不由得急急唤道,“伊儿!” 钟离伊一怔。 她愣在原地,想起曾经的青涩的岁月,那时候的他们,再也回不来了。她其实亦不想与他如此决裂,然而,那灭门之仇恨,她又如何忘记得了? 她是有尊严的,再温暖的过往,亦抵不过那些血泪。 她缓缓回眸,楚商凌急步而来,狠狠地将她搂入怀中,“朕……朕知道曾经令你多失望,但是伊儿,你一定要回昭国,我等你!” 钟离伊唇边含笑,不带一缕破绽,楚商凌放开她之时,看到的那如花笑颜,更是愉悦。 “臣妾知道,臣妾不会让皇上久等的。” 她含笑地望着他,眼前的楚商凌,仿佛回到了数年前的他,那么温柔,那么温润。 可惜,她再也不是她了。 钟离伊再次掉头,脚步稳重,慢慢地消失在楚商凌的视线内。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走出那片椰林。 钟离伊看到云香怔怔地望着自己,“云香,我们回去吧?” “主子,你……哭了?” “没有,风吹着沙子入眼了。”钟离伊笑笑,拂起了脸上的泪光,脸色又恢复了以往的冷然。 一切,是时候开始了,曾经,亦早就结束了。 她和他,永远是敌人,再也没有挽回的一刻。 楚商凌从花船回到苑中之时,满腔柔情。 他亦是不明白,为何看到钟离伊,又忍不住想起曾经的日子,或者他早已然动心,却误以为是伪装,到了失去她的那一刻,他亦曾疯狂地寻找过。 不过身在瑖国的钟离伊,自然也不会被找回来,虽然他很快恢复往日之态,然,夜深人静,那个冷傲的女子的笑,那个女子的味道,仍然不停地纠缠着他。 那么久过去了,原来,他才得承认,当日,他是不舍得杀她的。 回到殿中,身边的女子令他兴趣乏乏,于是挥来了太监,“小顺子,让小蝶姑娘来侍寝。” 身边的女子一脸幽怨,却不得不从,退下后,不多时,小蝶被带到。 小蝶紧张得忘记了开口,她虽然暗中爱慕着独孤冽,但如今,临幸她的却是楚商凌。 其实那样也好,她明知道独孤冽是不会看上她的,来到楚商凌的身边,好歹比一个侍女好吧? “来,侍候朕。”楚商凌无比温柔,小蝶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皇帝竟然那么温柔,心里像喝了蜜,颤抖地伸出手去,为初明皇拉下腰带。 他突然问道,小蝶紧张地睁开眼睛,“知道……因为要弥补淑妃之位。” 楚商凌听罢,温柔一笑,“不,你错了,因为你是伊儿的侍女,在她身边的侍女,总有几分和她相似的。” 小蝶怔住,一颗火热的心,瞬间凉透了。 “虽然你现在不是很像她……但是……朕可以在你身上,闻到几分似她的气息呢。” “朕……对你,就像对她一样,以后要好好对她……”楚商凌一边,一边含糊地道,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楚商凌发现,自己越来越迷钟离伊,那是他不曾得到的女人。 小蝶躺在他的身下,听着他的一言一语,每一句都是关于钟离伊的,原来,她来到楚商凌的身边,完全是托钟离伊的福! 那个女人,何德何能?只不过长得像前皇后,就让眼前这个亦是风华绝代的帝王如此倾心于她! 她不甘心! 蓦然地,他缓缓地抬起了眸。 她不是她! 楚商凌怪异地笑了两声,讽刺自己对钟离伊的莫名其妙的情深,愤怒亦一下子涌上心头,那是对自己的愤怒。 钟离伊重新得宠,如妃再也得不到独孤冽的正眼相望,自从她处心积虑地欲害钟离伊却又被独孤冽破坏之后,如妃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御书房中,独孤冽关尚在等几名重要大将于左右,独孤冽懒懒地翻动着折子,一脸不耐烦之样。 关尚在等人却明白,独孤冽表面不情愿当皇,然而他对摄政王的情义,可不是一般皇兄弟之间的情义。 正因为摄政王,他才肯到洛海边来,如今摄政王在朝中,独孤冽亦不顾忌他会夺位。 “皇上,其他君王皆已离开,今日楚商凌亦要离去,不过还是得提防楚商凌于半途中与他国君王的人取得联系。昭国欲有吞我之心,为何不拟出战略,直接和初明皇宣战?” 李略不悦地道。 以独孤冽的作风,早就将楚商凌打得落花流水了,可是他却一直装作若无其事地和楚商凌谈天说地,实是让人不解。 独孤冽冷然一笑,将折子放到一侧。 “他野心勃勃,朕就让他再做多一会的梦吧。再且……昭国和瑖国皆为强国,两大强国对上,不死则伤,受苦的仍然是平民百姓,朕要看看他到底还会有何举动,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之下,万万不可开战。” 关尚在和李略惊讶地对望一眼,独孤冽越来越有帝王的风范了,以前对国事爱理不理,专门找是非去气太后,如今他稳重谨慎,事事以民为先,令关尚在等人实是又惊又喜。 “皇上英明!皇上能为民为天下着想,实是臣等一大福气。楚商凌等人心思细密,但臣早有准备,一路上皆有臣遣派去的人乔装打扮为行人商人等等,楚商凌的一举一动,皆在臣等的眼中,臣等定然会全力而赴。” 关尚在喜声道,独孤冽颔首,对关尚在等人的行事极为满意。 “如此一来,朕就放心了,你们可退下,朕也想静静。” 关尚在等人对望一眼,这一段时间来,独孤冽实是忙得不可开交,淑妃凶案,花了不少时间,这些事外人是无法看到的。 也只有他的贴身侍卫和重要之将才明白,那一件事上,独孤冽付出了从来没有过的专心,甚至江湖中人的资料也详细查探。 若不是李萧肯交出重要证据--那颗小石头,只怕独孤冽杀了那两名侍卫,都不可能探出真凶。 但是,独孤冽却又是明智的,他一早就猜出是周子海,然而却苦于没有任何的行踪,寻不着捕不到,方才拖了那么久。 周子海画了押,亦顺手牵羊地摸出了在后宫之时的迷案--阁楼纵火一案,当时的钟离伊被骗到里面差点被火烧死于里面,乃是周子海所为。 当然,背后到底还有谁在操纵着,周子海却拒绝回答。 皇上那么尽心尽力,可见他对钟姑娘不是一般的情深,这懒散的傲慢的皇上,终于慢慢地朝一帝王的世界步入了吧? “臣等告退!” 众人退下,独孤冽还坐在书案之前,凝望着窗外那些绿意盈盈的杨柳。 春意迷离,艳阳高照,听到了门外那些轻然的脚步声,那小心翼翼的敲门声,独孤冽唇边绽过一缕淡淡的笑意。 “皇上,钟姑娘来了。” 张公公的声音在外响起,独孤冽宣见,当然,是他让她来到御书房中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2章 朴素 门打开,钟离伊仍然一袭朴素的紫衣,自从独孤冽上次将所有赐她的珍贵首饰衣物收回后,她就一直保持这种朴素的衣着风范。 她轻然步入,表情淡淡的,张公公将门掩上,钟离伊打量了一下御书房,这个地方,在皇宫之中一般来说,是不许女眷进入的。 她记得在昭国之时,父皇的御书房只允许那个盛宠不衰的许贵妃和新贵李美人进入,当然,他每宠一人,那个人便有资格进入御书房。 而她的母后,再也没有进入御书房的资格了。 父皇天生不是一个好皇帝,若然楚商凌只杀了她父皇,她不会恨他,可是他却将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孩童都一齐焚烧,实是太过残忍之。 初晓之光破窗而入,淡淡地洒落于独孤冽的俊颜之上,半明半暗,却更显得独孤冽那无与伦比的绝代风华,华美的风颜玉骨,又是何人能比之? 钟离伊怔在原地,那个冷傲的男子,看她的眼神渐渐地多了一缕柔和,然,他曾让她去和楚商凌幽会,到底又是何目的? “伊儿,过来。” 见钟离伊愣在那里,独孤冽温和一笑,眉间泛着深情之意,钟离伊的心咚咚直跳,轻步移到了独孤冽的跟前。 独孤冽伸手将她搂过来,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瞧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解要问朕吗?”独孤冽浅笑道,钟离伊微笑,积在她心里有太多疑问了,如今应该是时候问了吧? “奴婢想知道,皇上为何突然间带上如妃?” “李略不是说过了吗?” 听到此,独孤冽有些不悦,用力霸道地抬起她的下巴,“朕的伊儿,原来吃醋了?” “不……奴婢只是想知道最终的原因。” 钟离伊毫不畏惧地迎上那双略有冷意的墨瞳。 李略只说将如妃留于身边,是为了保护她,让敌人转移视线,但是如妃在这里分明起不到作用,所以,那绝对不是真正的原因。 “你这小女人,何时变得如此固执了?李略说过的就是答案!” 独孤冽不满地捏捏她一下巴,眼神的冷意瞬间转变为暧昧,“伊儿,来侍候朕。” 每每说这一句话,钟离伊便明白其意思。 侍候,于独孤冽的世界里,便是男欢女爱,可是这却是御书房,独孤冽,真的饥不择地了吗? 钟离伊脸一红,“皇上,这里是御书房!” “朕说行就行!” 他霸道地再次抬起她下巴,唇边竟然绽着几缕邪恶的笑意,钟离伊猛然后悔,实是不该被那风颜玉骨的表面所迷惑啊!原来他让她来,是为了…… “皇上不说,奴婢不侍候皇上!” 钟离伊大胆地站了起来,眼中略带着几分冷傲之光。 独孤冽惊讶地扬扬眉,邪气的眸子亦充满了笑意,薄唇一咧,“怎么,害羞?你的身子朕全看过了,还害什么羞?” “奴婢坚持刚刚的理由!” 钟离伊恃宠而娇,虽然垂着螓首,但那句话,无疑是她骄傲的象征。 那又如何呢,独孤冽若真的是爱她喜欢她,才不会生气。 独孤冽怔在原地,她第一次如此坚持,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钟离伊,这小女人,还真让人不省心呢。 “大胆!朕是不是太宠你了?”独孤冽冷声喝道,钟离伊俏容波澜不惊,眸子仍然亮得如星辰,她静静地立在那里望着独孤冽,不言不语。 独孤冽啼笑皆非,就唯一这么一个女人,如此大胆如此骄傲,可是,谁叫他喜欢她呢? 但,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既然皇上不说,奴婢说不再问,奴婢先行告退了。” 钟离伊福福身,冷静地转过身朝外而去,她很大胆了,敢在没有独孤冽允许的情况下自行告退。 独孤冽略有些恼怒,上前一把扣住她的腰,无奈地道,“笨女人,朕没有碰她,将她留在身边,不也等于不留吗?朕的心里有你就是了。” 说来道去,他就是不肯说为何时独独带上如妃,而不是贤妃或者其他女人。 因为钟离伊觉得,以独孤冽的眼光,如妃这种女人绝对上不了档次,就算在后宫里随便挑上一个女人,也绝对轮不到如妃。 可是,他偏偏将如妃带了出来。 钟离伊不言不语,独孤冽轻叹一声,对于她,他不舍得惩罚她。 从背后凑到她的脸边,轻轻地吻了吻她那如玉耳垂,钟离伊微微一颤,轻哼一声,“皇上……” 独孤冽狡猾地将她转过来,落入眼中的是一个朴素如村姑的脸上飞红的女子。 “怎么,朕赐你的东西,你都不喜欢?” 独孤冽有些迷惑,之前赐她的,钟离伊皆会佩戴,只是这一次赐的,好象都没见她戴上,连绾发的发簪也是一支普普通通的银簪子。 钟离伊摇首,“不是,奴婢都喜欢,只是有一玉锷奴婢不一小心摔着了,花了一些,所以留着。” “那还有其他的呢?” 独孤冽脸色微微一变,放开了钟离伊,钟离伊脸上呈现为难之色,她垂下螓首,温婉地答道,“其实……皇上将嫔妃才有资格佩戴的首物给奴婢,奴婢那天真的好高兴,一不小心,将那串红玛瑙弄散了……” 独孤冽的脸色更为难看。 他略冷地看着钟离伊。 钟离伊亦怔在原地,这些话,其实是她故意这样说的,如妃曾说过,那些东西,都是他曾爱过的露儿佩戴的饰物,如今她故意一试,看独孤冽有何反应。 她缓缓地抬起水眸,却见独孤冽眼底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瞬间,又仿佛变得异常陌生。 “怎么会如此不小心?” 他脸上布满阴霾,口气也是冷冷的。 刚刚的柔情蜜意,一下子如云烟消散,钟离伊心一紧,一股苦涩涌上心头,原来,他的确没有忘记那个女子。 她只不过“不小心”弄出一点小事来,那串红玛瑙,是她故意用剪子剪断了那陈旧的红丝,将十四颗红玛瑙都收在锦盒里,但的确没有受到一点损坏。 她,只想试试如妃的话是真是假。 或者钟离伊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固执,用这种笨方法来试探独孤冽。 然而,好奇之心,强烈的求知之心,还是让她如此做了。 “皇上……奴婢只是不小心而已。那红玛瑙的红丝太陈旧了,奴婢还没戴到手中,就断了。” 钟离伊淡淡地道,那看着他的双眸,清如淡水,薄薄的樱唇紧紧地抿着,她的五官就如那些淡然的山水画,看着自然,舒服,只是那一抹安静的冷傲,又是哪个女子,才拥有如此高傲又冷冽的气质? 独孤冽静静地看着她,藏着钟离伊看不透的复杂的神色。 看来,如妃所言的,并非虚假。 然,那些东西真的那么重要,他为何还要将它们赏赐给她?难道她当真,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独孤冽脸上风云变幻,“让朕去看看吧!” 他说罢,就朝外面而去,钟离伊呆了一下子才回过神,连忙跟了出去,独孤冽让张公公找来红绳送到正苑那边,一路上,二人皆保持沉默。 钟离伊喜悦的心一落千丈,原本以来他的心全在自己的身上,处处以她为重,就连江山亦不及她,然,她或者真如如妃所言,只是替身而已。 来到正苑中,钟离伊让云香将锦盒取出,张公公亦送来了红线,独孤冽这个一代帝王,就坐在榻上,将锦盒里散的红玛瑙,一颗颗地串了起来。 他表情凝重而冷漠,手亦微微颤抖,钟离伊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失态。 十四颗红玛瑙,一颗颗地串入了红线中,光华润泽,却刺得钟离伊的双眼极痛。 她看着他一颗颗地串好,仿佛用了许久许久,他才将红线打结,剪掉了多余的红线,慎重地放回到锦盒中。 独孤冽神色略有些苍凉,他抬目看着钟离伊,“以后,要小心。” 钟离伊颔首,“奴婢遵命。” 短短的时间内,二人又仿佛如陌生人一般。 云香在一边亦大气不敢出,大苑中的沉闷气氛叫人难受,日光斜斜而入,独孤冽捧起锦盒,淡然地对钟离伊道,“朕累了,入内歇息,不要让人打扰朕。” 钟离伊略怔了一下,淑妃之案破后,他待她亲密如故,在哪里都要她陪同,这还是第一次要求一个人独处呢。 “奴婢遵命。” 独孤冽已不待她应,率先入了内苑了。 张公公望着那晃动的珠帘,走到钟离伊身边小声道,“钟姑娘,您是不是和皇上说了一些什么?” 钟离伊摇首,她自然不想让张公公知道得太多,“没有,皇上问起奴婢为何不佩戴他赏赐的饰物,奴婢因不小心将红玛瑙的线弄断了,故而不戴。皇上听后……就来到苑中了。” 张公公愣在那里,定定地看着那微微晃动的珠帘,“钟姑娘呀,以后对皇上赏赐的东西,都要格外小心呀。那可是皇上的心爱之物。” 连张公公都如此说来,钟离伊极其难受,但还是笑笑,“张公公,为何这样说呢?奴婢……以为是一般的嫔妃用的饰物而已。” 张公公笑意深沉,“皇上将心爱之物赐之钟姑娘,就表明钟姑娘值其所爱。” 这只是借口罢。 钟离伊淡淡一笑,“奴婢谨记公公教诲。” 张公公扯了几句便退下了,云香倒是迷惑地看着张公公的背影,“主子,奴婢也不明白,皇上怎么突然之间变成那样?” 钟离伊有些疲倦地坐到榻上躺下,她不能到里面打扰独孤冽。 “云香,我也累了,让我歇一会儿吧。” 云香轻应了一声,取过一张薄薄的被褥为钟离伊盖上,立在一边,又不由得为主子担心,皇上不可能无端端变成那样,所以定然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呀。 午时,独孤冽等人到苑外为楚商凌送行。 楚商凌带着额艳若桃的小蝶,朝独孤冽淡淡告别,华美马车在到来之时,他方淡淡地扫了钟离伊一眼,脸上有着一如往常的冷漠。 他转过身上了马车,众侍卫亦上马,李萧不由得回眸,略有些遗憾地望着钟离伊,只是轻轻的一扫,便掉过马头,缓缓地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李萧为楚商凌完成了几件事,当然,他本着为钟离伊打探消息护她周全的情况下完成的,然而,楚商凌自然没有兑现给他的承诺。 他,又怎么舍得在这个时候和独孤冽撕破脸皮去抢钟离伊呢?是以,只能带走小蝶,留下钟离伊,为其完成下毒之事。 楚商凌满怀信心,钟离伊乃为他过门正妻,自然会从一而终。等她回国,改名换姓,谁又知道她曾是独孤冽的女人? 阳光利辣,照得钟离伊全身都暖暖的,独孤冽不待楚商凌的马车走远,人已然转身,朝苑内而去。 看得出,之前的那一件事,让他对钟离伊冷漠了。 钟离伊静静地立在那里,一时间,竟然寻不着任何焦距,直到云香轻唤她几声,钟离伊方才回过神。 独孤冽和李略等人已然走远。 剩下关尚在和两名侍卫立在一边,钟离伊望着不远处的那片大海,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却发生了极多的事,令其有些无所适从。 “钟姑娘。” 关尚在轻轻地唤道。 他的侍卫倒亦知趣,连忙退下,云香亦默默转身到一边去。 “关将军,奴婢在此谢过关将军的滴水之恩,奴婢将终生没齿难忘,来日若有机会回报将军,奴婢定不辱命。” 钟离伊浅浅一笑,朝其福了福身。 关尚在木讷的脸倒有几分和悦之气,“钟姑娘勿客气,姑娘乃是皇上的人,末将不辞劳苦,亦要为钟姑娘清清冤情,分解忧愁。” 钟离伊仍然浅笑,艳阳之光落在一侧的大树上,剪下碎碎暗影落于其颜,风微拂,暗影摇曳,其姿颜更生几分娇俏。 “关大将军,奴婢……只是一名无名无分的侍候皇上的婢女,让将军如此劳师动众,奴婢实是感激不尽。只是……奴婢人微力薄,只怕来日,亦无法报答将军的大恩,是以,这些银子将军收下吧。” 钟离伊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虽然她在皇宫里没有任何地位,但是奉还是有的,在皇宫的几个月,张公公倒按照独孤冽的吩咐,每日五两银子赐于钟离伊,当作了侍候皇上的奉。 关尚在脸色一变,蓦然后退几步,冷冷地看着钟离伊手中的那张银票。 他助她,是因为怜她爱她,不忍心看她受独孤冽的冷落,亦不忍看她失落无助之样,是以,他从来不求回报。 “钟姑娘客气了,末将当时只是一时兴起,举手之劳,这些银票钟姑娘自己留着吧!” 关尚在说罢,便大步地朝苑内而去了。 钟离伊定定地立在那里,莫名其妙地看着关尚在的背影。 他怎么突然生气了呢?钟离伊无奈一笑,她亦明白,关尚在对她有怜爱之心,然而,他不收她的银子,只会让旁人更觉得他们暧昧不清。 算罢,反正这些人,都是关尚在的属下,云香也不是多嘴之人,应该也传不出去的。 钟离伊收回银票,轻步朝苑内而去,云香跟在后面亦是一言不发,主仆二人各怀心思,回到了正苑,独孤冽又在内苑中歇息,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钟离伊没法子,只好回到侧房去了。 翌日,独孤冽等人便离开洛海回京。 差不多一个月,钟离伊对这一片海有了些不舍,在这里,她被冤过,被冷落过,失宠过,复宠过,如今又处于尴尬时期,实是让她嘘唏万分。 在海边带走了一些贝壳和沙石,将它们缝入香囊中,又加入了一些香料,倒将那香囊挂在腰间。 坐在马车上,如妃和钟离伊皆安静极了,独孤冽的脸色在这两天都没好起来,听张公公言,独孤冽两天来都没吃什么,叫钟离伊和如妃好生焦急,却又劝不动。 如妃不敢多言,钟离伊倒是将张公公临时准备好的午膳端到桌上,“皇上,用午膳了。” 独孤冽靠着坐榻闭着眼睛,听到了钟离伊那轻柔的唤声,有些迷惘地睁开眼睛。 钟离伊默默地看着他。 这两天来,独孤冽表现失常。 或者,是那一串红玛瑙,令他想起了曾最爱的女人?那个叫周露儿的女子,到底如此的明艳不可方物,令得独孤冽一直为其守身,守到她出现? “朕不饿,你们用吧!” 独孤冽淡淡地应道,然后又再度闭上双目,有若凝思养神。 钟离伊和如妃对望了一眼,如妃见钟离伊也碰了壁,自然也不敢再劝他,钟离伊脸色黯然,或者如妃说得很对,她,终究只是那个女人的影子。 钟离伊亦没有再劝,自己安静地用了膳,安静地到一边半躺着,这几日在路上,独孤冽都是反常的沉默和厌食,连李略也着急了,让钟离伊想想法子。 钟离伊亦是无奈,在独孤冽心里作鬼的并不是她,她又如何有能力劝动独孤冽? 遥远的路途终于结束,回到皇宫中,天气更是暖和了,太后早早就在宫前等待,然,独孤冽看亦不看她一眼,冷然地大步地朝里面而去。 太后脸色黯然,不过这是意料之中的,倒是振作起来朝钟离伊走来。 钟离伊福福身,“太后娘娘。” “伊儿,走一趟回来,你瘦了,皇上在洛海可好?”太后淡笑着,脸上完全没有了刚刚被独孤冽冷落的尴尬。 钟离伊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轻声应道,“奴婢还好,皇上也很好。” 太后转眼看着如妃,“如妃亦没大碍吧?那么远的路,快回宫歇息。” 如妃福身谢恩,再次上了马车上,而太后却拉着钟离伊上了她的车辇,夕阳透过薄薄的茜纱窗映进了桔黄色的光芒,钟离伊坐在太后的对面,短短一时间不见,太后仍然是那么温和。 “伊儿,哀家在宫中听闻,洛海边发生了很多事,昭国的淑妃被杀害,虽然摄政王已告知哀家初明皇没有计较,只是……” 太后眼中有忧虑之色,她明显看出独孤冽一点也不悦,并不是因为她,而是从洛海回来,那眼神藏着那么几缕戾气。 钟离伊垂着螓首,“太后娘娘请放心,与昭国的事,皇上已然解决。皇上不悦,乃是因为奴婢不小心弄断了皇上所赐的红玛瑙。” 她抬眸,但见太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红玛瑙?” “正是……那串红玛瑙颜色鲜艳亮丽,奴婢很喜欢,可是奴婢太不小心了。” 钟离伊内疚地道,“皇上见状,极是不悦,奴婢不知那红玛瑙是皇上的心爱之物,能得此物,奴婢真是感激不尽。” 她故意将“心爱之物”四字加重,太后的脸色,布上了一层阴霾,眼神却却为哀伤。 她木讷地瞪着那夕阳映下来的光芒,表情由木然转为凄然,太后的手中握着茶杯,转辗不已,手亦微颤,杯中的茶水几乎要被倾出。 钟离伊见此状,心中百般滋味,看太后这模样,那就代表着那红玛瑙,对于独孤冽而言的确很重要,并且和太后也有一定的关系,否则,她不会如此失态。 “他……还是忘不了啊……”太后低低地叹道,钟离伊全身一震,装作迷惑地轻声问道,“太后娘娘,忘不了什么?” 太后蓦然回神,收回了那散乱的眼神,尴尬笑笑,“没什么,哀家随口说说而已。伊儿,哀家真的很喜欢你,相信皇上也是……是以,皇上也应该给一个名分你了。虽然你是昭国人,地位不高,但只要皇上喜欢就是了。” 太后的话令得钟离伊略为惊讶,皇家之中,最重视皇上嫔妃的地位身分,在太后前面,她亦只是一个小小的青楼风尘女子。 自古以来,皇帝的妃子,入宫选秀的女子,哪个不是清白人家,小有官位的呢? 钟离伊有些犹豫,尴尬地道,“太后娘娘,奴婢……只是一风尘女子……” “只要皇上喜欢,哀家就不阻拦。不过若是由哀家提出,皇上必定不会顺从。不如这样吧,哀家以毒攻毒,伊儿能有个名分,指日可待了。” 太后笑笑,钟离伊感激地看着那张温和的脸,马车辘辘声在这清静的皇宫大道上格外的响亮。 “太后娘娘,奴婢不明白,奴婢只是风尘女子,太后娘娘真的能接纳奴婢?” “你的身份哀家的确不太喜欢。然而,难得皇上对一女子上心,哀家怎么能不如他意?再说了,一个女人,名分是很重要的,哀家也不想你在后宫里的腥风血雨里来往,有个不妥,皇上也会伤心。” 太后轻叹一声,钟离伊隐约瞧见她发髻边上有几缕银丝,眼角亦有了许少的皱纹,四十时年的太后,风姿依然,然而总是不如当年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3章 耳闻 太后有摄政王扶助,洛海所发生的事倒是差不多都有耳所闻,二人说谈之间,已回到了后宫之中,太后提前就回了殿去,生怕被独孤冽看到了,因此又责罚钟离伊。 回到龙殿,独孤冽正在殿中喝酒,钟离伊极少见到他如此消沉之状。 如今,可是为了那个女人? 钟离伊心底渐凉,然而,还是一声不吭地立到独孤冽的身边,看着他一杯一杯地喝,眉头紧紧地锁着,殿中全是酒的芳香味儿,薰是钟离伊头略晕。 “太后找你作甚了?” 独孤冽突然问了起来,他冷冷地掉头看着钟离伊。 钟离伊抿抿唇,想起了太后的话,太后无非是指望她给独孤家族添上子嗣,毕竟独孤冽真的不碰其他女人,太后亦是心有余悸,故而一直叮嘱着她将她推向恶人之处。 如此一来,独孤冽便会反道而行,实现太后的心愿。 想想,那太后亦是可怜人。 “回皇上……太后不太喜欢奴婢,奴婢亦有自知之明,奴婢乃一风尘女子,实是不足以陪在皇上左右,还望皇上赐奴婢出宫。” 钟离伊垂着螓首,声音轻轻的,一字一顿亦说得很困难。她不厌恶太后,相反喜欢那种温和如水的女人,如今让她说反话,实是有些困难。 然而,她不得不说,她并不是想着妃位,而是不忍心看着太后望子嗣望是眼都穿了,仍然没有一缕希望。 独孤冽脸色一沉,冷哼一声,“抬起头来。” 钟离伊几乎屏住呼吸,他的声音,太冷了。 她抬眸,但见独孤冽的眼神,那么冰冷,那么复杂,她水眸闪了闪,一盈秋水瞬间令得独孤冽的心,又软了起来。 想起那个女子,是痛是恨是爱,在那段往事沉迷了几天,如今却忽略了身边的这个女人,心中亦有几分内疚。 那个人,早就不在了,再念再想亦是徒劳。 钟离伊睫毛颤动,朱唇欲启,又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独孤冽沉默地伸出手将她拉到一边坐下,“她不喜你,朕偏偏要立你为妃,伊儿,朕的女人很多,但朕真正的女人,只有你一个。” 钟离伊苦涩一笑,他的心里,当真只有她,而无她人了? 可是,一串红玛瑙就足以让他消沉几天,她亦只不过是那个女人的影子吧? 独孤冽望着钟离伊那张绽着笑意的玉颜,她的眼神却是迷离的,她哀哀地看向独孤冽,不言,时光于二人之间流逝,殿外的灯火冉冉而燃,有宫女进来上灯,寂静得只有她们的轻然的脚步声。 待宫女们退下后,独孤冽捏了捏钟离伊那张略瘦的小脸蛋,“怎么了,还在生朕的气?” 钟离伊摇首,“奴婢怎么敢生皇上的气,不是皇上在生奴婢的气吗?” 她故意试探他,他或者不得而知,但是他的确因那串红玛瑙而对她不瞅不睬。帝王之心,诚然,还是如此难测,在李略说出那番话之时,她还真以为,自己已完全抓住了独孤冽的心。 独孤冽怔了怔,轻笑起来,多日来才绽出一个笑容,“朕没有生气,只是被过去所缚绑住而已。” “那皇上走出来了吗?” “出来了,伊儿,侍候朕。”他而笑,轻轻地抚着她那张如玉光滑的脸庞,钟离伊冷然而笑,却冷冷地站起来,“皇上,奴婢身子有些不适……” “伊儿,你在生气!”独孤冽有些懊恼,这些天,他的确忽略了钟离伊,那一段情,左右他太久,蓦然想起心酸不已,然,醒来钟离伊在身边,心中竟然慢慢地释然了。 钟离伊表情紧绷,独孤冽略有不悦,却突然想起,今日这个日子,乃是她葵水来临之际。 “奴婢……葵水来了。” 钟离伊脸上略有尴尬的表情,她忘记了戴上指戒,或者因为独孤冽这几天的事惹她太心烦。 “伊儿,朕这几天心情低落,忽略了你。”他轻声道,拉住了钟离伊的手,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略冷,“朕召你侍寝已无数次,为何伊儿还没有怀上子嗣?” 钟离伊怔了怔,迷惘地摇摇首。 她和独孤冽欢爱,就从来没有采取过什么避孕的方法,独孤冽亦从来没有赐她药汤来避孕,一般上来说,侍寝五六次左右,女子皆能怀上子嗣。 独孤冽拧着眉,看着钟离伊那清丽的玉颜,那双纤细的玉腕,叹息一声,“伊儿太瘦了,以后成妃之后,朕要更勤劳了,国事就交给摄政王吧,朕……实是无心帝皇之位,只有皇弟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钟离伊淡然一笑,左看右看,独孤冽虽然极爱打猎,时常不将太后放在眼中,然而,他却有一个帝王的天分。 虽然摄政王亦有不少汗马功劳,但先皇遗旨乃为独孤冽为皇,自然不可违抗先皇旨意。 如果独孤冽一旦不为皇,那么,欲利用他之意便不可有了。然而,如今的钟离伊知道,自己不用再耍什么手段,独孤冽对楚商凌已然全无好感,更有防备之意。 只要他一有什么小动作,独孤冽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皇上,奴婢担心初明皇,初明皇实是不安什么好心……”钟离伊脸色变了变,这一句话,绝对无挑衅之意。 她当真担心,初明皇一旦发现自己没有进行他的“计划”之后,会联合他国打压瑖国。 独孤冽冷然一笑,手抚至她的小脸之上,“伊儿放心,朕,一旦初明皇有开战之心,朕奉陪到底!” 他望着眼前那个清瘦的娇人儿,拉过钟离伊坐下,满身酒气薰得钟离伊极不舒服,可是她强忍住,实是不忍拂他意。 二人静静相拥坐在榻上,看着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一种平和的幸福感,在钟离伊的心头轻轻地弥漫开来。 然,这后宫,当真是她的容身之处吗?独孤冽当真能将楚商凌打得落花流水,代她报灭门之仇? 或者……不重要了,爱上独孤冽的钟离伊,突然深深地讨厌曾经的自己,独孤冽若然对她是真心的,那么,对他又是如此的不公平。 天下间,绝对没有公平之说,可是若因她,独孤冽要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她又从何原谅自己? 钟离伊靠在独孤冽的肩膀上,心略疲劳,她缓慢地闭上眼睛,鼻端,是爱人的气息,那么温柔,那么美好…… 回宫两日,宫中的侍女开始忙碌起来,皇上准备纳钟离伊为贵妃,那可是四妃之首,贵不可言,朝廷众臣自然剧烈反对,太后亦淡淡表态不可为之,独孤冽自然是一意孤行。 太后自然是希望钟离伊能给独孤冽增上一子嗣,但若她赞同,只怕独孤冽又欲与她相背而行,故而,三番四次规劝独孤冽。 独孤冽没有一次是待见她。 不过,众臣皆知,钟离伊到了独孤冽身边之后,皇上越来越有心当一好皇帝,至少他还会坐在御书房中批阅折子,一个月上十几次的朝,剩下乃为摄政王替之上朝。 如此一个不上心的皇上,众臣早有异议,但看在摄政王势力强大,有张丞相关将军等人撑腰,自然也不敢造反。 只是关于纳妃一事,连张丞相都反对了。 毕竟,他的千金女儿乃为当朝四妃之一如妃,再纳个贵妃,如妃更是没有任何地位。洛海期间,独孤冽有没有临幸如妃,丞相亦是一目了然。并且,钟离伊根本没有任何当贵妃的资格。 只是天子一言,无人能更改,司衣局那边亦准备着淑妃的宫服,首饰等等,虽然独孤冽曾赐了钟离伊极多的珍贵饰品,但总归是前任淑妃的呢。 几日以来,独孤冽恢复常态,和钟离伊恩爱如常,众女嫉妒之,却又无可奈何。 三月初十,天气暖和,夜间更是有彩月惊月,仿佛为了未来的纳妃大喜之日而放晴之。 独孤冽于御书房之内,批阅着一部分的折子,剩下的部分,乃由摄政王为代理。 风潜窗而入,带着许些凉意,月光从窗棂之间洒入,洁白如玉。 “皇上,李略求见。” 张公公突然进入,轻声通报。 独孤冽合上最后一张折子,他正打算回殿去与钟离伊共享清风月夜,李略却来了。 “宣。” 李略轻步而入,脸色却凝重一片,张公公退了下去,掩上了门,李略方步到独孤冽跟前,拱手道,“皇上,微臣……有一重要事禀报。” “说。” 如常的简洁作风,独孤冽将批好的折子摆到一边,凝视着李略那张沉重的脸色。 “皇上要做好心理准备。”李略的声音亦是如此低沉。 “你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独孤冽略为不满,李略乃是他重用之臣兼贴身侍卫,平时语言亦是简洁,做事干脆爽快。 李略抿抿唇,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摸出一大叠宣纸,轻轻地摆到了独孤冽的眼前。 独孤冽有些惊讶,李略极少那么慢吞吞的,可见,此事非同小可。 独孤冽展开宣纸,有三页宣纸,每页,都是他的暗卫的笔迹,上面的内容,越往下看,独孤冽的脸色越是难看。 最后,独孤冽一脸难以抑制的愤怒,腾地站了起来,带得椅子砰然而倒,吓得外面的侍卫差点欲闯入来! “这些……可都是真的?他们查到的,都是真的?” “回皇上,千真万确。”李略不敢看独孤冽的脸色,但感觉那股怒火已然弥漫开来,果然,还没等他抬首,独孤冽已然大步地踏出了御书房。 “摆驾回宫!” 清冷的夜,回荡着独孤冽那愤怒的吼声。 李略立在那里,轻叹一声,望着窗外那轮明月,只怕,这个夜,可不会再平静了。 龙殿之中,薰香袅袅,桔红色的光芒投了一地,七灯台上亮着巨大的蜡烛,云香和新派来的一小侍女逸儿在一边侍候着。 钟离伊和贤妃坐于榻上,她们一别一月,有若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题。 “妹妹,得知你失宠,姐姐心里极是难过,不过如今回宫了,妹妹又复得往日的风光,实是叫姐姐欣喜。” 提起往事,贤妃仍然有些心惊。 钟离伊脸红了红,不久她就会成为贵妃,一下子跃上了后宫女子之首,可见独孤冽如此宠她。 “姐姐言重了,奴婢如今还是一奴婢,后宫中风云变幻无穷,不管在哪个位置,姐姐也要小心。” 贤妃浅笑颔首,轻轻地将玉盘上的一瓣桔子放入口中,“嗯,这桔子甘甜不已,妹妹也尝一瓣吧!” 说罢,贤妃亲自将一瓣桔子递到钟离伊唇边,钟离伊笑意盈盈,正欲启唇含住,哪料砰的一声,吓得二人一大跳,回神,抬眸,但见殿门被人踢开,一明黄色的影子闪电般地朝钟离伊这边冲来。 钟离伊怔在原地,贤妃也吓得傻傻地举着一瓣桔子在半空,云香脸色一变,垂着首跪下,“参见皇上。” 是的,来人正是独孤冽。 只是,独孤冽的脸色阴霾重重,巨大的愤怒的火焰从那双墨瞳中狂喷而出,他直直地盯着钟离伊,快步走至钟离伊跟前,眼神如冰霜。 钟离伊怔在那里,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还没有开口,掌风蓦然而至,独孤冽一把揪住钟离伊的发髻,“你们退下!” 贤妃等人吓得脸色都白了,还没反应过来,只听钟离伊闷哼一声,独孤冽已揪着她往内殿而去。 “贤妃娘娘,请退下吧!”张公公亦是满头冷汗,皇上的事他管不了,但这绝对不是一般的事,否则皇上不会那么大动肝火。 贤妃脸色苍白,以为钟离伊的幸福就要来临了,没料到,瞬间,事情又来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众人退下,独孤冽已将钟离伊揪至内殿,砰然扔至龙榻之上。 钟离伊手脚冰冷,她震惊地抬眸,发髻被揪得散下了一小撮青丝,凌乱地散落于胸前,头皮被揪得一阵阵的发痛,正在愣之当儿,独孤冽已然如虎扑上! “说!你是不是昭国前皇后?你是不是昭国前公主钟离伊?” 轰的一声,钟离伊如同五雷轰顶,麻木地愣在那里。 独孤冽扑上来,将她压至身下,一手直扣住其脖子,钟离伊呼吸困难,努力地睁开眼睛,看着独孤冽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她整个人麻木了,直到差不多喘不过气来,才猛然惊醒。 她终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彻底败露了! 那是怎么败露的?是李萧没有处理好事情,才泄露出来,还是楚商凌察觉了他们的谎言,故意让人来拆穿她? 独孤冽愤怒无比,愤怒之焰几乎将他的双瞳屏蔽了,他完全想不到,钟离伊的确是昭国的前皇后!若然不是自己的忠诚暗卫到昭国查探出来的结果,他还真的不敢相信! 李萧,便是在楚商凌将钟离伊打入冷宫的第二天,将她救出来的男人! 而后的事,他大概了解,原以为楚商凌只因钟离伊的美貌起了色心,故意编出钟离伊像前皇后,意欲将她收入囊中! 而她,亦一直否认自己的真实身份。 独孤冽的心强烈地抽搐着,疼痛,痛苦,失望,无数种复杂的感情在心里反复汹涌纠缠,他爱上的这个女人,竟然是楚商凌的女人! 她,是不是楚商凌安排在身边的一颗棋子? 她,是不是一直以来,都假装对他柔情蜜意,所有的爱都是假的? 独孤冽气得肺都要炸了,耳边响起了钟离伊那困难的痛苦的咳嗽声。 他定睛一看,但见钟离伊脸色红中带黑,呼吸极为困难,缓是手一松,转为擒住她的一双纤手,狠狠地按在床榻上,钟离伊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她以为就这样被独孤冽掐死了,可是,她没有死。 他松手了。 他,还是爱她的,对吗?可是为什么……她的身份,那么容易就被败露了? “说!你是不是昭国皇后?你是不是被李萧救了出来,卖入青楼……然后再被人卖给朕?” 独孤冽大声地吼道,立在殿外的宫人,只能隐约听到皇上的吼叫声,云香脸色苍白地望着那明月高照的夜空,不知道她的主子,在里面受着什么样的罪,皇上又何以突然如此暴怒。 就连张公公也不得而知。 钟离伊喘息,脸色渐渐地恢复了原本的红润,然,又是那么一瞬间,苍白如那些残败的花儿,她知道,一切,都难以挽回了。 他竟然知道得那么清楚! “皇上……你查了奴婢?” 独孤冽的手加重了力道,扣得她的双腕好痛,钟离伊抽了一口冷气,看着眼前那暴怒无比的独孤冽,但见他青筋突现,目眦欲裂,墨瞳仿佛蒙上了一层暗红色的光,充满了杀气,悲愤。 他的手,他的身子,都在颤抖着。 “奴婢……正是昭国前皇后……但是,楚商凌的皇后早就死了,皇上……奴婢只是重生的一个钟离伊,不是以前的那个钟离伊。”钟离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充满着恳求。 她真的很希望,独孤冽能信任她,即使她曾欺骗了他,但从洛海边回来后,就再也没有利用其之心,反而,内疚会渐渐生长。 “哈哈……你终于承认了?贱人!”独孤冽喘着粗气,痛苦地瞪着身下的女人,这个女人,一开始他只是想借她来气气太后,可是接触以来,渐渐地被这个冷傲又倔强的女人所吸引。 她柔刚并全,身上那股生天冷傲的气质,吸引了相同的他,然而,到头来,却只是一场欺骗而已。 她竟然是昭国皇后! 独孤冽几乎要发疯,扣得钟离伊的手腕发红,钟离伊亦喘着气,“皇上……奴婢亦是无心在皇上的身边。但是既然成了皇上的女人,自然会忠于皇上,奴婢不是楚商凌的细作,也不是他的棋子……” “说!所有一切,是不是你引起的?你故意楚商凌,让他和朕有了杀心?你……你可真聪明,是朕见过的最有心计的女人!” 独孤冽冷笑着,越是愤怒,他越强制着自己不要对钟离伊有怜悯之心。 他想狠狠地折磨她,再将她交到刑部,可是,可是他竟然压着她,不想起来。 他应该起来,让李略来审问她,可是那种难言的愤怒压抑在心里渐渐地转为更复杂的感情。 她,毕竟是让他心动的女人啊! 钟离伊吞吞口水,她不敢道出最初的动机,开始之时,她的确在利用独孤冽去反感楚商凌,但是如今的她,再也没有那个意思了! “皇上,奴婢没有……楚商凌欲吞瑖国,绝对不是为了奴婢!他的野心一直都那么大,灭了钟离之门,夺得江山皇权,他更想吞并他国,发展更大……皇上……是奴婢隐瞒了身份,对不起皇上,可是奴婢对皇上是真心的!” 钟离伊憋红了脸,这些,皆是她的真心话! 她不会再对独孤冽有二心,不管他以后有多少女人,只要他的心里有她一点点的位置,她将会忠于他! 她曾是高贵冷傲的公主啊,作出如此表达,实是令她尴尬难堪,然而在眼下,她不得不表达自己心中所想! 独孤冽,一直是个不轻易交出情感的人,如今,被激怒的他,到底会如何处置她? “好一个真心的公主!好一个真心的皇后!朕……朕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竟然被你骗了!朕告诉过你,怀不不轨之心的人,朕不会让她好过的!朕最痛恨欺骗朕的女人!” 独孤冽的吼声仿佛嘶裂的纸张,带着沙哑,带着绝望,他这一生,被两个女人欺骗了,这是他的耻辱! 这个女人,不管怀什么心思,一开始就欺骗他,是独孤冽最不能容忍的! “皇上……听奴婢说来……啊……” 恨意,亦弥漫上了他的双瞳。 独孤冽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翌日,晨光弥漫之时,他起身,披起衣袍,冷冷地唤来了张公公,“吩咐司衣局的人,贵妃的宫服皆停下。” 张公公略为惊讶,不过,昨晚,他亦隐约听到殿里的声音,自然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皇上……” “命人,转做皇后的盛装宫服。” 独孤冽冷冷地吐出这一句话,脸上的潮红渐渐退去,神色憔悴,眼中的冰寒,却令得张公公不敢多言。 张公公如言而去,他并不知道,皇上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不做贵妃的监视器服而是皇后的宫服,不过他可以猜测,皇上或者不册钟离伊为妃,而改册为后。 只是,一个小小风尘女子,一跃上妃位已让众臣非议,再突然间跃上后位,那简直是胡闹! 然,规矩是人定下的,事是做出来的,不管有理无理,只要不影响朝政大事,或者也不是一种坏事呢! 干玫瑰花在热水中一瓣瓣地展开来,颜色娇艳迷人,水珠点缀于上,晶莹透明,芳香弥漫开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4章 整理 云香小心翼翼地为钟离伊整理好发丝,扶她进入浴桶中,主子的脸色苍白无比,身上印痕累累,看得出昨晚的“战况”剧烈无比,怪不得主子脸色那么憔悴。 只是,她的双瞳之间,仿佛有着无法化解的忧伤。 主子以前很少要她侍候洗浴的,如今这一次,破例了。 “云香,你……出去吧,让本宫自己慢慢清洗。” 钟离伊突然开口了,声音那么沙哑,昨晚她哭了好久,由悲泣到美妙的吟哦,早就累得没有什么力气了。 云香怔了怔,“主子,你若是不行,叫奴婢就是了。” 钟离伊轻轻地嗯了一声,云香缓慢退下,侧殿中有着玫瑰的芳香,渐渐地将钟离伊身上的那股暧昧的气息,渐渐淹没。 她坐在桶中,伸手捧起了一瓣瓣的玫瑰花瓣,她看到自己的胸前玉臂上,皆是独孤冽留下的暗青色的暗红色的印痕。 昨晚的欢爱无疑是最剧烈的。 却也是她的心最痛的一次,今早一早,就没看到独孤冽的身影,她以为自己会被打入冷宫中,或者送至刑部。 可是……她还在龙榻里,当云香送来了浴水,她还呆呆地坐在床上。 钟离伊闭上眼睛,眼睛很痛很酸,有暖暖的液体弥漫开来。 是她的不对,可是她又奢望着他能原谅她,信任她,至少,现在的钟离伊,没有利用独孤冽之心了,她开始全心全意地爱他,他不信任她,她便是无端的失望,心痛,难过。 爱人的代价,便是如此。 钟离伊洗了一个时辰,直到水全部冷了,云香进入,她才被扶起,又再次在龙榻上而卧,龙榻上的被褥全换了,再也没有昨晚的那股浓烈的味道。 只是不等一时辰,有人来传独孤冽的口旨,令钟离伊搬到椒房殿,那里,乃是皇后所居住之地。 钟离伊听罢,极是惊讶,她以为被扔入冷宫呢,可是那独孤冽,到底在想什么? 在他的龙殿里住下,已是无比的荣幸,但是她的身份,仍然只是一个侍婢,暖床侍女而已。 钟离伊也不多问,收拾了一些东西,便前往椒房殿而去。 只是一到椒房殿,贤妃就来求见。 贤妃行色匆匆,衣着简朴,一见到钟离伊脸色憔悴,玉颈上有暗青色印痕,脸上一红,急急过来拉住钟离伊,“妹妹,昨晚……” 钟离伊勉强地笑笑,其实她也不知道,独孤冽要将她怎么处置。 “没事,妹妹还很好。” “可是……皇上不是生气了吗?姐姐很少见到皇上,但也听说皇上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除了对太后有些不妥之外,对外人侍人虽冷漠但不会如此狂怒,妹妹做错了什么,令皇上如此愤怒?” 钟离伊张张唇,水眸黯然一片,昨晚的事,她真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做错了一件事……不过皇上应该不会怪奴婢的。姐姐不必担忧,不过……以后若是有什么变幻,姐姐也不要站出来为我说情。” 钟离伊淡笑着道,她脸上粉黛不施,比起往日的春风得意,实是天上地下之差。 她眼睛很涩,手指亦忍不住地颤抖,奉起茶就喝。 “到底是什么事儿?” 贤妃打听不到,越是着急。 “小事儿,姐姐,其实我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对我。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怪皇上的。” 钟离伊胸中烦闷,独孤冽没有给出什么暗示,也没有下什么命令,倒让她坐立不安。 欺君之罪,罪该万死。 只是,她还是有信心的,独孤冽不会杀她,但是会不会一直得宠,会不会彼此成为陌路,她的命运将如何,她仍然不得而知。 “主子,如妃德妃等求见。” 云香突然进入禀报。 钟离伊怔了怔,回宫那么多日,只见过如妃一面,德妃终算是那种避之远之的人,怎么她也来了? “请她们入内吧。” 钟离伊淡淡地道,昨晚的事,也没有传出去,大概只有贤妃和云香知道。 如妃和德妃入内,一见到钟离伊,如妃就笑眯眯地道,“妹妹哟,怎么那么憔悴了?妹妹如今大宠当前,听说,皇上要册妹妹为后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如妃笑得那么纯,然,只有她的心里才知道,她恨得要死,皇后之位,可是她一直精心策划着要收入囊中,如今竟然被钟离伊轻易地登上后位,她的心如何释然。 然而,事实摆于眼前,亦只好步步入敌营,先了解,以后再步步为营。 德妃今日亦是盛装而来,精致美人儿的笑更是嫣然动人。 “妹妹,本宫亦听说了,皇上令人做起了皇后的宫服,盛装头饰等等,看来妹妹很快荣登后位了,以后得让妹妹多多关照啊!” 钟离伊怔在那里,几乎忘记了福身行礼。 贤妃轻咳一声后,钟离伊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福身,赐座。 “德妃娘娘,如妃娘娘,您们言重了,奴婢只是一个……” “妹妹勿妄自菲薄,皇上都下旨了,还有错的吗?妹妹等着领圣旨吧。”如妃笑得如同一团花儿,坐到钟离伊身边,传上了一同来的侍女,给钟离伊送来了诸多好礼。 德妃亦不甘示弱,送上的礼品令人目不接暇,珠宝头饰丝绸应有尽有,平时极少和钟离伊来往嫔妃美人等等,亦纷纷前来椒房殿来道喜。 果然不久,张公公传来了圣旨,大意为半个月后,钟离伊将被册为后,如此一重大消息,更是在后宫朝廷中掀起了重重风波。 众臣以罢朝反抗册后之事,然而,独孤冽一意孤行,连摄政王的话亦听不进去。 摄政王身为他的皇弟,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无奈,独孤冽决定了的事,无人能加以改变,太后原本想钟离伊为妃,好歹给皇家添上一等子嗣,可是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越来越不可收拾。 钟离伊在宫中接待了一些妃嫔美人,烦极,最后闭门称病不见客。 太后对册后之事,从心底里自然是反对的,然而,她亦希望独孤冽与她背道而驰,然,欲见独孤冽,却三番四次被拒绝之。 见不着独孤冽,太后只好借张公公之口转告他,独孤冽册钟离伊为后,她是赞成的。 自以为独孤冽会取消册后之事,然而,他一纹不动,让后宫等侍女为半个月之后的册后大典而奔波忙碌。 圣旨宣下,自然不会有任何改变之意,太后无奈,只得去见钟离伊。 太后对钟离伊真实身份之事,自然是一无所知,此事除了独孤冽的亲信,再也无人可知。 人人都猜测着,皇上怎么突然间冒了那么大的险,册钟离伊为后,或者,钟离伊还真如传说中,有迷惑圣主之手段吧? 太后见了钟离伊,慌忙问道,“伊儿,到底是为了何事,皇上怎么突然要册你为后?伊儿,你乃一小女子,或者不懂朝廷之事。册后乃是瑖国大事,皇后和四妃皆得身份显赫,皇后更要母仪天下,为天下女子作一榜样,可不是随便册立的。如今皇上突然册你为后,哀家也急了。” 钟离伊坐在榻边上,太后眼角边的细纹隐隐可见,她担忧地凝视着钟离伊那略显憔悴的脸庞,暗中猜测着独孤冽和钟离伊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钟离伊勉强一笑,这两天,独孤冽都没有来看她。 她完全打听不到关于独孤冽的消息,李略等人一个也没见着,她亦到龙殿求见,可是独孤冽并没有宣见她。 “太后娘娘,奴婢亦是受宠若惊,只是圣旨已下,皇上定然不会改变主意的。太后娘娘……不必担忧,奴婢……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皇上不可能让奴婢当个好皇后的。” 她凄然一笑,心中满是不安。 在得知自己将被册为后之后,她就感觉到强烈的不安,她不明白当初那么愤怒的独孤冽,怎么会突然册她为后? 总之,背后的目的,只怕没有那么简单,但独孤冽想做什么,她完全没有猜测得到,他是一个性情多变的男人,那晚仿佛欲折磨死她,可是却还留着她。 那晚的疯狂,令她还在不适中。 太后望着钟离伊,“伊儿,你可是还有什么事瞒着哀家?” 钟离伊心一惊,看来她的身份,太后并不得而知,既然独孤冽都没有将此事告知她,看来他是有心隐瞒了。 毕竟,若是道出她的身份,再册为后,对于太后来说定然是一件极为侮辱之事,可是独孤冽如今,并不是为了气太后吧? “奴婢只是不小心弄断过红玛瑙链子,其他的……好象没有了。” 太后怔了怔,轻叹一声,她心料极头痛,拿独孤冽毫无办法,在钟离伊这里也没有找到急救法子,那样,只能由他了。 “既然如此,哀家……也无可奈何了,由皇上吧。再多的骂名,美名,死后乃为云烟,哀家亦顾不得那么多。再说……哀家其实也不怕他册谁为后,只是朝廷众臣人心若为此而涣散,后果不堪设想。” 太后淡声道,这个王朝,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怎么能不心痛呢。 钟离伊连忙安慰她道,“太后,皇上和摄政王才智双全,并且有众重臣撑腰,他们一定能安得人心的。” 太后笑笑,“伊儿,人心难测,表面的忠诚并不是最真的忠诚,只能拭目以待。既然这样,伊儿就好好养好身子,待着册后吉日到来吧。哀家也希望,冽儿有个皇后来管管他,让他收收四处游荡的心。” “奴婢遵命。” 太后交待了几句,便离开椒房殿,殿中又恢复了安静,云香立在一侧,深知钟离伊的心亦有深厚的不安。 钟离伊重新坐下,浑身无力,身子有了疲倦之意,午膳只草草用了一些饭和菜,便进入内殿去歇息了。 瑖国边境,风沙肆虐,行了三日,楚商凌等人差不多到了瑖国和昭国交界之地了。 一路走来,人极为疲倦,不过再行半日,便出了沙漠到了绿地,迎面就有一座客栈,众人行得口干舌燥,楚商凌亦有了倦意,便命众人于客栈处过夜。 此客栈极为幽静,路人不多,因为楚商凌等人走的,乃是最远的一条路。近路为何不走,他自然有自己的理由。 客栈内幽雅至极,楚商凌进入了厢房,点了菜,一边的侍卫在外守候着,几个小二一起上菜,到最后,只有一小二留在一侧侍候着。 桌上有十个菜,芳香扑鼻,楚商凌一边喝酒,一边斜睨着一边立着的小二。 “小人参见皇上,皇上,微臣乃是东国的使者,皇上特意安排微臣于拉与皇上交接。” 那小二突然跪下,楚商凌一点也不意外。 在外人看来,他是和其他帝王有所联系,所以,独孤冽的人的注意力,往往会在大周国的君王身上,而他迟迟才归,以使独孤冽放松了对他的警惕。 毕竟他国君王皆已离开,自然就不知道最后,他和谁联系着。 “起来吧,皇上是否有话留于朕?” 小二应了声,从怀中摸出一卷书卷,交到了楚商凌的手中。 楚商凌打开,快速地扫了一眼,不由得露出会心的微笑,“好,朕也会好好回应你的皇上的。” 他淡然一笑,东国亦是中等大国,虽然不如瑖国那般强大,但其帝君亦是野心勃勃之人,如果东国和昭国联合起来,要打败瑖国,那绝对是有希望的。 小二无声地取来了笔墨,由楚商凌执笔,楚商凌沉思片刻,挥笔如有神,将书信写好之后,又和“小二”交待了一些等方面,一边交谈一边探讨,后来这个“假小二”功成身退,这一切,做得不知不觉。 跟踪而来的瑖国暗卫,虽然在窗外偷听,但是隐隐约约的听得几句,实是遗憾。 只是,他们应证了独孤冽的猜测,知道楚商凌有了外心,等翌日楚商凌等人离开之时,那假小二亦跟着离开,一批人跟踪假小二,一批人则跟踪楚商凌。 小蝶虽然被带回昭国,可是一路上,只是楚商凌的女人,并非是得宠。 回到昭国之后,后宫中更是美女如云,暗争暗斗,小蝶差点儿死于宠妃之手,幸好为人渐渐学得精灵,讨得楚商凌的欢心,自然而然,能保住小命一条。 然,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并不好过,远远不如在瑖国当侍女的轻松自然,人在其位,方知其苦,小蝶暗暗后悔跟随楚商凌回到昭国。 因为,她渐渐得宠的代价,是学钟离伊的表情,穿钟离伊爱穿的宫服,她的一举一动,都渐渐地有了钟离伊的影子。 越是像,越是恨,无尽的恨意加于钟离伊的身上,可惜,小蝶并没有在瑖国,否则,真的难以想象,钟离伊身边落下了一枚定时炸弹,会在哪个时候被炸得血肉模糊呢? 而那周子海,楚商凌自然没有带回来,而是交给了洛海刑部作处决处理,他尽然没有将白锦儿放在心上,她,也只不过是侍候过他的其中一个女人,后宫佳丽上千,比白锦儿有姿色的女子多的是。 然而,却没有人及得上钟离伊,一个他暂没能得到的女人。 小蝶在宫中仍然没有什么地位,只是一个侍婢,但是众妃看在楚商凌宠其的份上,倒暂没有对其下毒手。 此晚,小蝶被召侍寝。 小蝶早早就洗了一个花浴,全身淡香扑鼻,那乃是钟离伊的习惯用的花浴,香薰药引由她秘密买通御医配制,有最重要的一种香引,乃是她亲自去采摘回来的。 这是跟钟离伊学来的,听说她就是如此,才使得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芳香,引得独孤冽沉醉其中。 去到了紫然殿,张公公将只裹着纱衣的小蝶放到龙榻上,放下龙帐,轻然退下。 殿中燃着淡淡的龙涎香薰。 小蝶望着这华美宫殿,恍惚如梦,楚商凌进入,褪下衣袍,坐下,凝视着小蝶那双幽幽的略带冷意的眸。 “你,和她越来越像了呢!” 楚商凌满意地笑道,伸手抚至其花颜上,小蝶冷声回道,“谢皇上谬赞。” 其实,她的心,却是冷的。 她虽然不算很喜欢楚商凌,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男人, 自从第一次侍寝之后,小蝶就决心好好跟着楚商凌,哪料,却只是一个替身,还时刻活在钟离伊的光环之下。 没有钟离伊,就没有楚商凌的宠。 楚商凌冷笑一声,小蝶的表情是越来越像她,可是,她的全部,也抵不过她的一手指儿。 “告诉朕,你的主子和独孤冽,可是真心相待?” 他忍不住想从小蝶口里得知她的一切。 小蝶垂首,青丝披散而下,轻轻地掩住那一对未成熟的雪乳,“是,盛帝对主子很好,他从来不宠幸其他女人,对主子更是如手上的珍宝,生怕摔到了她。” 如手上的珍宝…… 楚商凌心一紧,笑意仍然极冷然,那个那么木讷呆瓜的女人,竟然有一个如此出色的男人呵护! 他嫉妒得发疯! 他嫉妒独孤冽,而不是钟离伊,那个女人,曾是昭国的传说中最美的公主,最出色的公主。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歌舞更是无人可及,如此一绝代女子,谁不想得到,在钟离伊未被指婚之时,更是有无数男子上门求赐婚。 “那么……她,对独孤冽笑过吗?” 小蝶怔了怔,有些惊讶地看着楚商凌。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傻,主子在最开始的时候的确不爱笑,但是在后来,越来越笑得嫣然如花。 “回皇上,主子笑得嫣然如花,绝色倾城,无人可及。” 小蝶一一如是地答。 小蝶从来没想,楚商凌乃为一个爱虐人的变态皇,然而,这是她的命运,暂改变不了! 可是总有一天,她会找到出口的。 一连五天,钟离伊皆见不着独孤冽的面。他对她不瞅不睬,而众妃亦是极为迷惑,独孤冽以前对钟离伊宠爱有加,一直召其侍寝,从来没宠幸过别人,以为他对钟离伊有多情深。 如今看来,天下帝王,皆是如此。 他对钟离伊是腻了,可是为何,又岗位其为后?这还真是一个谜,没有人知道,最近的独孤冽在徘徊些什么,见到他的人,都会看出他表情阴郁,心情自然也不见得有多好。 然,亦不见得他是为政事而烦,因为每天,他都和几个贴身侍卫到猎场上打猎。 这一日,摄政王求见。 钟离伊见之,摄政王一脸严肃地步入殿中,见钟离伊一脸憔悴,淡然地道,“钟姑娘。” “奴婢参见摄政王,不知道……摄政王来寻奴婢,可是皇上的吩咐?” 钟离伊虽然在十天后即将为后,可是心里仍然有强烈的不安。 独孤冽一向不重视皇权,圣旨一事,可废之,他从来都不看重皇家声誉。 “不是,是本王觉得有必要见钟姑娘一面。”摄政王道,坐到一边的客座上,冷冷地看着钟离伊,钟离伊立于一侧,脸有愧色。 “想必摄政王已知奴婢真实身份,奴婢亦曾向皇上说过了,奴婢如今是钟离伊,却不再是昭国皇后,奴婢对皇上是真心忠心的,绝对不会是昭国的细作……若是摄政王和皇上都不相信奴婢,奴婢愿意被禁足于殿中,不与任何人见面,直到皇上相信奴婢的那天。” 钟离伊垂着螓首,一字一顿,坚定如石,摄政王斜睨着她,这一个女人,却是皇上所爱。 可惜,万事乃不如意,没料到这紧要关头,却撞出那么大的一桩事儿来。 “钟姑娘,本王觉得你还不曾了解透皇上。你可知道,皇上最痛恨的是背叛,欺骗。钟姑娘犯过一次错,只怕皇上再也不会信你。再且,本王劝钟姑娘莫要对皇上有太多的期望,皇上性格实是刚烈,只怕永远不可能原谅钟姑娘,并且……很可能以钟姑娘无法想到的法子来折磨你。” 摄政王轻叹一口气,眼中蒙上一层薄雾,复杂万般,钟离伊一点也看不懂。 她怔在那里,双眸若水,却渐渐黯然下来,如摄政王所言,她,并不够了解透独孤冽,她远远相信,周子海对独孤冽的恨,并不那么简单。 而那个周露儿,在独孤冽的心中分量极重,那一段往事,让他久久不能释怀,她,到底是不是替身她自己都不清楚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5章 执意 “摄政王……若皇上执意如此,奴婢亦毫无怨言。奴婢相信,终有一天,皇上会相信奴婢的。” 钟离伊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好,只得浅浅一笑,想了想仍然道出最真实的想法。 她相信,摄政王会为她转告独孤冽的。 摄政王看着钟离伊那张平静如水的脸庞,笑笑,“本王就是想不到,钟姑娘原来有如此坎坷的身世。昭国钟离皇家一族全然被灭门,公主逃得一死,还当上了瑖国的宠侍,自然会让皇上心生暗疑。然而,本王相信,日久见人心,希望本王没有看错人。” 钟离伊福福身,“多谢摄政王谬赞,若皇上不信任奴婢……大可让奴婢回昭国,作细作也好,什么亦好,奴婢可以为皇上粉身碎骨,死而后已!” 摄政王看着文静如水的女子,淡然一笑,“公主,你要知道,皇上并不因为这些话而重新相信你的。就算本王欣赏公主,但本王是本王,皇上是皇上,公主还是想想应该怎么迎来未来的日子吧!” 摄政王站起来,目光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若公主是细作,处心积虑地欲博得本王的信任,那公主不要白费心机了。本王欣赏公主,但并不会对公主有任何想法,因为你是皇上的女人。即使你不是皇上的女人,本王,亦有心爱之人。” “哟,心爱之人,是不是本姑娘呢?” 一个爽朗的声音插了进来,钟离伊脸色微微一变,抬眸望去,但见一个衣着简朴的女子大步而入,钟离伊脸有惊讶之色,这个女子有些熟悉,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这个人曾作自己的替身--马千羽。 没有下人通传,马千羽竟然能进入,不过钟离伊始终还不算是皇后,更不是嫔妃,然,能入椒房殿中,证明这位马大千金,在皇宫里也认识很多人了。 摄政王那张严肃的脸顿时浮上了可疑的红晕,他装作恼怒地瞪了一眼马千羽,“你又胡闹了,怎么也不通传一下就进来?” 马千羽大大咧咧地朝钟离伊颔首,“本小姐喜欢进就进,反正也没人拦本小姐。王爷,本小姐寻你寻得好苦,没料到是在这里会佳人了!” 马千羽口气带着玩笑的味道,摄政王脸色一沉,马千羽立刻抿抿嘴,凑到了钟离伊的身边低声道,“你……就是昭国公主?” 钟离伊轻轻颔首,透着薄薄哀伤的水眸抬起,视线落在马千羽的身上。 “曾经是,如今只是一小小奴婢。想必这位便是马将军的千金马小姐,奴婢有礼了。”钟离伊不卑不亢地福福身,她仍然记得当天马千羽用一种轻蔑的目光看着她。 然,她不记恨,只是如今的情况下,她实是很难以以笑容迎人。 摄政王给她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担忧。 “啧啧,有礼了!那日在洛海边上见你,愁眉苦脸的,本小姐最讨厌看到这样的人。如今见你,还是愁眉苦脸的,公主你有什么好愁呢?” 马千羽笑眯眯地问道,钟离伊苦笑一声,这丫头看起来也只不过十五六岁,天真无邪,她自然不懂得钟离伊的难处。 然,她却知道自己是昭国公主,看来和摄政王的关系不是一般的简单,由此亦可看出,摄政王的心仪之人,定然是她。 “马小姐不在其位,不知其苦。” 钟离伊淡淡道,没有说太多诉苦的话。 摄政王眉头一紧,“羽儿,别对外人乱说!此事乃为机密!” 马千羽颔首,“放心吧,本小姐才没那么多嘴呢!” 马千羽大大咧咧地坐下,钟离伊感激地看了一眼摄政王,“奴婢所说的话,一直都不会改变……王爷若是方便,可以为奴婢给皇上带话,若是皇上不信,奴婢,不会有任何怨言。” 摄政王颔首,“本王明白,羽儿,我们走吧,别烦钟姑娘了。” 马千羽乖乖地站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一下钟离伊,“钟姑娘的气质的确不错,如此美人能上皇上的心,实是应该,不过皇上性子比较倔强,钟姑娘多用心思哦!” 钟离伊垂下首,福身道谢,摄政王和马千羽一起离开椒房殿,留下钟离伊一个人立在殿中,看着满地寂寞的阳光铺入来,她的心,猛然一痛。 他,当真不会原谅她么? 或者,独孤冽前一次的伤,伤得太深,他心中有着巨大的阴影,再加上钟离伊这一次的刻意欺骗,他,对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信心了吧? 他终是一个重情之人,不是那些轻浮子弟,随意接受一个女子,即使不爱了,也可以迅速弃之,再觅美人。 他的一生,只有那么两个女人,而两个女人皆伤其心,叫他如何释然呢? 钟离伊咬咬唇,看来这一次要花很多时间和心思,将独孤冽的信任,一点点地要回来了。 翌日,独孤冽还是没有来看她。钟离伊实是闷得慌,心中的不安令其寝食难安,短短几天,其精神更是低落,脸色憔悴。 云香见主子无精打采,便偷偷地见了那名在洛海南苑里遇见的侍卫杨风,打听到了独孤冽每天皆往猎场而去,回到殿中便转告了钟离伊。 钟离伊听罢,坐在那里神色复杂。 “主子,奴婢不知道主子和皇上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主子好歹得去见见皇上,否则……” 云香低声劝道,还有九天,便是主子为后之吉日,如果再这样下去,就算主子成为皇后,和皇上也不见得有什么快活啊。 钟离伊淡然一笑,只有她的心里才知道,到底是原因使得独孤冽不理会她。 可是,她对他,真的是真心的。 所以,她必须主动,必须去争取,即使她曾是那么冷傲高贵的公主,可是……为了独孤冽,她愿意放下所有的尊严。 “嗯,云香,帮我梳理一番,我去龙殿见皇上吧。” 现在还没到午时,每天午时用过膳后,独孤冽便和李略等人往后山而去。 云香大喜,主子最终打起精神来去见皇上,是件好事儿呢。她连忙为钟离伊梳了一个双虹发髻,贴上浅粉额贴,凤舞白银发夹于左,琉璃翠玉发梳为右,再插上一朵新鲜的杜鹃花,鲜艳夺目。 钟离伊很少如此扮得如此隆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如此陌生,然而,她没有让云香摘掉螓首上的饰物。 匆匆梳好,天气极暖,钟离伊亦披上一件抹胸百花绣宽袖长裙,外加一袭薄薄的粉纱,薄纱迎风而舞,实是飘渺唯美。 主仆二人前往龙殿,让外面的太监通传,然,独孤冽没有召见。 钟离伊只好在殿外守候,午时,阳光极为热辣,虽然是晚春了,可是却已如初夏一般,流光万丈的阳光倒是将钟离伊的小脸照得红朴朴,额头上亦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不久,独孤冽和李略等人一道而出,看到钟离伊候于外,脸色蓦然蒙上了阴霾,独孤冽冷冷地看着钟离伊,仿佛在看一个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 “奴婢参见皇上。”钟离伊福了福身,垂着螓首,热辣的阳光落于她的玉颜上,边缘镀金的桃花额贴折射着微妙如波澜的光芒。 没有人说话。 钟离伊的心提到了嗓子上,她亲自来到这里,以以前的作风来说,她绝对不会如此,只是,她爱他,就那么简单。 “一婢女,怎么不行君奴之礼?你一天不是皇后,就得恪守规矩,要朕亲自请你跪下吗?” 独孤冽的声音终于冷冷响起,然,每一个字,都刺到钟离伊的心里。 她抿抿唇,默默跪下,双手贴到地上螓首于手背,“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香也大气不喘,害怕得心里直颤抖,感觉这气氛,想主子和皇上重修于好,好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啊。 李略和众侍卫对望一眼,欲退下,独孤冽却扬扬手,“你们不必退下,朕现在就要去猎场了。” 他说完,大步地朝下面的马车而去。 钟离伊急急抬头,“皇上……” 独孤冽回首,冷然地望着那张充满了期待的脸,钟离伊的水眸中,闪着急切的希望的光芒,脸上红朴朴的,为难尴尬之色呈现出来。 而独孤冽的眼神,却暗沉如海,复杂至极,说不清是冷然,恼怒,失望,轻蔑…… 她最怕看到他这种眼神。 可是又能如何,他已然不再信任她了,她只能尽力地去接近他,抚慰那颗受伤的心。 “皇上……奴婢知道是奴婢错了,奴婢亦不是有心来欺瞒皇上,皇上要怎么惩罚奴婢,奴婢都不会有任何怨言,皇上若是需要奴婢侍候……” “不必了,朕后宫佳丽上千,不需要你的侍候。” 独孤冽冷冷地说道,摄政王于昨晚亦将钟离伊的话转告了他,然而,他,再也决不下心来相信女人。 独孤冽冷笑一声,朝马车走去。 李略看着跪在地上的钟离伊,“皇上,钟姑娘就快为后了,不如这样吧……”李略凑到了独孤冽的耳边,轻声道了几句,独孤冽扬扬眉,俊逸的脸上阴霾散了一些,眼中却闪烁着极为诡异的光芒。 他缓缓地掉头,看着钟离伊。 终是颔首,“起来吧,和朕一起去后山猎场。” 钟离伊一听,大喜,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快步地朝独孤冽而去,云香跪在原地,目送主子那踉跄的背影,主子心喜,太急,差点摔了一跌,皇上扶住了她。 独孤冽的眼神,仍然是冷的,钟离伊能感觉到,一定是李略为其说情,可是……可是为何,独孤冽听信李略的话了? 他不是很倔强的吗?他不是一直厌恶欺骗他的女人吗?凭李略几句话语,直觉他不会如此轻易接纳自己。 钟离伊忐忑不安地坐上了马车,马车在“驾”的一声后,朝前奔驰而去,车轮辘辘声碾过寂寞的时光走道,钟离伊的心里,升起一股冷意。 天气很暖和,她穿的衣裳亦是不薄不厚,今日的盛装,其实也令独孤冽很多意外,不由得多看她几眼,尔后冷冷地正视着前方。 她,盛装娇容,却仍然掩饰不住眉间的惶恐,仍然掩饰不住脸上的憔悴。 这几日,她又是怎么过的呢? 关于钟离伊的一切,自然有人禀报于他,只是越听越愤怒,越听越难过,他分不清钟离伊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分不清哪个女人,才可让他信任。 若然不是李略说了几句话,他才不会让她上马车,一声去猎场。 那几句话,激起了他的兴趣,激起了他的报复捉弄的欲望。 不出半个时辰,到了猎场,众人下了马车,但见关尚在早早于那处守候,钟离伊感觉极奇怪,关尚在明明就是一护国将军,怎么一直留在皇宫里陪着独孤冽打猎? “皇上,微臣的人在外面掳回了几头残暴的野狮,皇上守猎之时,定然要小心。”关尚在看到钟离伊也在,怔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的表情。 独孤冽颔首,侍卫送上了闪着银光的羽箭,略薄的盔甲,即使是打猎,独孤冽亦要武装得安全稳妥。 穿上银盔的独孤冽更增了一股狂傲之气,全身流离着的银光刺得钟离伊双目发痛,她静静地望着自己的男人,却感觉和他,如此如此遥儿。 他带她来猎场,并不是真正原谅她,而是--有更多她不知道的原因。 李略等人没有穿上银盔,只是都跃上马于独孤冽的左右,侍卫们雄姿显得无比英气,独孤冽却更如一块寒冰,双眉间全是冷漠狂傲的气息。 他掉头,望着阳光中的钟离伊,“上来。” 钟离伊怔了怔,他说什么?让她坐上他的背后? 钟离伊移动步子,来到独孤冽的身边,独孤冽伸手,她怔住,心中百般滋味交集,伸出手来搭到了他的手心上。 他的手,那么暖,不像预料中的冰冷。 独孤冽一用力,将她提上了马背,坐到了自己的后面。 钟离伊脸色微微一变,他如此一拖,提得她的手腕很痛,然,她仍然隐忍着没有哼声,轻轻地抱住独孤冽的腰,将脸贴于他的背上。 仿佛好久好久没有如此亲近过他了,一股暖流由心底冒出来,那么舒服,那么安心,双手微紧,仿佛怕他将自己甩下马去。 关尚在等人不由得转移了目光,那么沉静那么冷傲的钟姑娘,渐渐地学会了爱人的动作。 独孤冽全身微微一震,压抑着内心那股暖意,想起她那些赤裸裸的欺骗,他又能如何释然? 他每一次,都为她着想,为她担忧,为她动情,然而这个女人,却藏着如此多的秘密。 怪不得第一次看到她,就被她那种冷傲而又倔强的性子吸引住了,她可是昭国的前朝公主,金枝玉叶,怎么可能和一般的千金小姐如此温顺可人? 独孤冽咬牙,双腿一夹,马儿嘶叫一声就朝前面狂奔而去。 钟离伊有些奇怪,以前都是在这猎场里将那些野兽放出来射杀,如今独孤冽怎么又改变方式了? 后面的侍卫也跟着上来,嗒嗒嗒的马啼声在后山树林中回响着。 一群人驾着马儿在林间穿梭着,光芒透过了树叶间隙,渗透落于众人的身上,随着他们的飞移而光影摇曳。 钟离伊紧紧地抱住独孤冽的腰,贪婪地吸着林间的浓烈的特别气息,亦掺着独孤冽身上的味道。 她突然很后悔,利用过独孤冽。若然,如今可以好好地和他在一起,多好。 楚商凌可算恶人,恶人自然有永远满足不了的欲望,独孤冽成不了他的对手,自然有其他人成为他的对手。 然,她又不是那种可以安然对着那些过去的伤痛的人,在午夜梦回之时,终究有着灭门伤痕,她还是不可能如此安然活着。 “皇上!那边有野狮子!” 李略大叫一声,独孤冽警惕地一扫,果然在左边的小林中,有一头凶神恶煞的狮子吼叫着朝众人狂奔而来。 不,这可是四面八方,皆有吼叫着的狮子。 它们久居于山野,乃食肉动物,常常袭击人类,反正独孤冽要射杀的动物,皆是这一类于野外宫外危害人类的野蛮动物。 “大家小心了!” 独孤冽冷喝一声,立刻拉起了弓箭,嗖的一声,箭直刺而出,射中了那狮子的脑袋。 然,这一箭,不足以致使它亡命。 钟离伊紧紧地抱着独孤冽,心咚咚的直跳,在那么紧张刺激的情况下,又使她重回初次与独孤冽来到猎场的情况。 那时虽然不是在林中,但是同样的凶险刺激。 狮子张牙舞爪地扑上,周围的侍卫都各有各的独特,独孤冽连射两箭,却未能将其射死,血腥味弥漫开来,钟离伊瞪大眼睛,看着那头穷凶极恶的狮子发疯地冲来,一种悲哀和无奈在心头交集着弥漫开来。 天造之物,终得一死,动物的下场就是如此,可是人类,又能好得多少,就如她钟离一门,庆幸逃过死劫的只有她。 她的亲人,亦如这些狮子一般,没有选择的余地。 “驾!”独孤冽大喝一声,因为那头狮子生命顽强,他不得不将吓呆了的马儿赶到一边,避开了狮子那危险的一扑! 马儿受惊,惊恐地嘶叫了几下,疯狂地朝回路奔去。 马背剧烈颠簸,钟离伊抱不住独孤冽,整个人飞甩而下,头额处撞到了一侧的树上,又无力地摔了下来。 这么一摔一甩,钟离伊头晕眼花,耳里全是嗡嗡嗡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 然,她感觉到有风声急速而来! 钟离伊猛然瞪大眼睛,只见那头狮子疯狂地朝其奔来。 “钟姑娘!”只听到关尚在等人惊呼,独孤冽的脸色煞白,飞快地拉起了箭,嗖的一声,说时迟,那时快,钟离伊猛然一滚,让那狮子扑了个空,独孤冽的羽箭紧接着而至,刺中了狮子的。 狮子身中数箭,再那么一撞,撞到了那棵大树上,顿时失去了知觉,一头栽倒了。 钟离伊见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却感觉额头上有暖暖的液体而出,轻轻一抚,满手心的惊艳血色! 她的额头撞破了? 听闻有嗒嗒嗒的声音朝这边急急而来,钟离伊镇定地抬眸,但见独孤冽坐在马上高高地俯视着她。 风拂过,一切悄然无声。 独孤冽脸色由煞白渐渐转为了正常,刚刚那心惊胆战的一幕,实是让他有些后悔让钟离伊坐在背后,如果这个女人死于狮子的爪牙之下,他是不是会痛上一辈子? 他的心是痛痒,惊的,从来没有过的害怕,就算他被人刺杀之时,也没有这样的害怕过。 然,却见她飞快的一滚,身影如此快捷,还如此冷静地坐起来,她,是否受过特别的训练? 想到这里,独孤冽扑灭了所有对她的担忧,熄灭了所有欲下马抱她的念头,只是冷冷地坐在马上看着那张失色的脸。 她的脸色,那么那么不好,额头上还被划出了一大道口子,血汩汩而下,被钟离伊用丝帕按住了。 螓首散下了发丝,盛装娇空亦失色,可是她的一举一动,在众人看起来,仍然是那么冷静。 “钟姑娘,你没事吧?”关尚在忍不住地打破了这个僵局,独孤冽脸色更是难看。 关尚在对钟离伊的微妙感情,他又怎么察觉不到?只是他为自己深深信任并且重用之人,自然也没有过多地计较。 钟离伊勉强地站起来,“奴婢还好。” 周围的小树林被刚刚一番打猎的剧烈场景而东歪西倒,那被放任于这个后山的七八头狮子已被全部倒下,空气中弥漫着黄尘和血腥味儿。 额头隐隐作痛,钟离伊对上了独孤冽那冰冷的目光,怔忡于原地,心里涌起的期望全部落空了。 那么冰冷的目光,一看,就知道他,并没有原谅她。 “看来,你的身手不错,若是朝中的金贵公主,昭国的前朝皇后,怎么可能在如此危急恐慌的情况下反应过来呢?钟伊儿,你到底训练了多久?” 独孤冽开口了,唇边泛着冰冷的笑意,他今日一袭便服,红黑相间的便服衬得其英姿难掩,墨发高高束于上,与平时的装束完全不同,却给人更多清爽的感觉。 可是那些泛滥的冷意,让钟离伊一阵心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6章 苦涩 她苦涩地笑笑,垂下首,眼睛发红,“皇上……奴婢听不明白你说什么。虽然奴婢曾为金枝玉叶,但毕竟被人刺杀过一次,亦来过了一次猎场……奴婢只是下意识地避开危险而已,皇上若是不信奴婢,奴婢亦无话可说。” “哼!” 独孤冽冷冷一哼,他才不相信钟离伊那一番说话。 每一个细作,都有作戏的天分,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她们的反应也是一般人的两倍,她刚刚那个反应,根本就不是一般皇家金枝玉叶的反应。 独孤冽冷着脸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嘶叫一声,就朝来路直奔而去。 关尚在和李略对望了一眼,看来皇上并不打算相信钟离伊,李略所争取的一番心意,又如此被浪费了。 “关将军,你们先走吧,在下有话和钟姑娘道来。” 李略淡淡地对关尚在道,关尚在略为怜爱地看了一眼钟离伊,终是颔首,和众人离开。 钟离伊扫了一眼关尚在的背影,那个男子,威胁云香来助她,虽然用的是她不喜欢的方法,但对于他的心意,钟离伊仍然感激。 这关将军,内敛沉静,但气质又与独孤冽有所不同,独孤冽是冷漠孤傲的,而他却沉静严肃,眉间却没有那股冷漠,反而总是有着一种柔和。李萧又显然不同,李萧乃是那种温润如玉的气质,和他在一起,很自然。 可惜,她爱的,都不是那两名男子,而是独孤冽。 待关尚在等人离开,李略才望向钟离伊,他神色严肃,眼神亦极为复杂,实是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没有讽刺,没有轻蔑,却有一种压迫感。 钟离伊站了起来,额头的血已止住,头重脚轻,她怆然地看着李略,苦涩地笑着道,“谢谢李侍卫为奴婢争取来的机会,可惜……皇上并没有从心里原谅奴婢。” 李略轻叹一声,“钟姑娘,在下看在你是让皇上唯一开心起来的女子,所以才处处为你争取机会。皇上性子倔强,毕竟是九五至尊,多疑猜忌乃为正常,更何况……皇上不止一次受伤。” 钟离伊抿抿唇,垂下螓首,盛装已被这么一折腾破的破,脏的脏。 “在下在来之前,其实是这样对皇上说的,在下的意思是让皇上多多接触你,看你是不是细作,到时发现不妥,再惩罚亦不迟。没想到……”李略双目中透着遗憾之意。 钟离伊眼睛酸涩,心中道不尽的难过,她爱独孤冽,所以宁愿承受许多折磨,猜忌,那也不怕。只希望有一天,他能真的信任她,重新接纳她而已。 “谢谢李侍卫为奴婢所做的事。不管如何,奴婢都会心存感激,皇上亦是逼不得已而已。” 她声音轻轻的,李略浅浅一笑,钟离伊抬眸,才发现李略笑的时候其实也很好看,两个酒窝深深刻在脸上,带着一种不羁的俊逸。 “回去吧,在下就不载你了,怕皇上吃醋,并且……你一路走回去,或者皇上心软,会回来接你的。在下亦会找机会,为钟姑娘说些好话,毕竟,看得出钟姑娘对皇上一片真心,皇上亦喜欢钟姑娘。” 李略淡然道,钟离伊感激地朝他颔首,李略策马而去,留下钟离伊一个人孤零零地立在林中。 她回眸,望了一眼那些被射杀的狮子,心中一片怆然,天下生物,皆是命,虽然万物皆有灭亡的一天,然而,这些灭亡之时的痛苦,又岂是人类能体会的? 钟离伊不多想,在这个山风呼啸的林中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她迈开步子,朝来路而去。 如果这样走回去,不知道要走多久,她记得独孤冽带着她在马上大概有半个时辰,那么如果走回皇宫,只怕要三个时辰方能回到吧? 钟离伊毕竟自小金枝玉叶,走远的地方皆有车辇代步,如今,可见对于她来说,是一个非常艰苦的旅程。 钟离伊原本被甩下马撞到树上,体力早就不支了,头重脚轻的,更是走得困难,每走上百步,就要坐下来歇息一会,等急速的无力的心跳平息一点后,方又站起来走下去。 如此反得地走走停停,大概半个时辰,钟离伊已口干舌燥,头晕眼花,无力地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 她如今就如一乞丐一般,身上脏兮兮的,发髻也斜了,青丝散下了几小撮,靠着树身坐着,钟离伊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望着那风中摇曳的树林,看着地上那移动的碎影,钟离伊欲哭无泪,可是这大概便是她的命运了罢。 她亦不怪独孤冽,如果她为皇,或者亦会如此,到如今她只能默默承受,奢望独孤冽心中有她,可是她要等待多久?那个冷漠的皇,她爱的男人,心中充满了阴影,眼神充满了冰冷,不管她用什么方法,是否都挽回不了? 钟离伊喘着气,又急又痛,眼前一黑,彻底地失去了知觉。 在失去知觉之前,她仿佛隐约听到,有什么狂乱的吼声,如那些被射杀的狮子在进行最后的挣扎…… 独孤冽回到猎场已有一个时辰了。 其他的侍卫也随后而归,可是独独不见钟离伊,独孤冽以为李略会将钟离伊带回来,没想到真的将她扔在林中了。 原本,他也一早就注意到了,可是硬是压抑着内心的冲动没有回头将钟离伊一起带走。 李略看了看天色,艳阳高照,使得这个初夏,真的如烈夏一般。 “皇上,要不要微臣去将钟姑娘领回来……微臣其实本想将钟姑娘一起带上马的,不过钟姑娘拒绝了,说男女授受不亲,但如果是皇上的旨意,微臣相信钟姑娘不会拒绝的。” 李略走到他身边轻声地道。 独孤冽脸色微微一变,“不必了。” 他气在头上,虽然心软了,可是嘴硬得可不像样。 关尚在一脸担忧地拱手道,“皇上,我们这一次射杀的只有八头狮子,刚刚微臣问过猎场的总管,听说一共有九头,如果将钟姑娘一个人留在林里,只怕……” “混账!不是说只有八头吗?” 独孤冽一听,大怒,那边的总管吓得双脚一软跪了下去,“回皇上,那是奴才手下的人疏忽了,以为只有八头……” “驾!” 独孤冽二话没说,脸色煞白,连忙策马而去。 关尚在和李略对望一眼,又不得不掉过马头,追随独孤冽而去,这毕竟是皇宫的后山,虽然守卫森严,但有时不得不防。 众人急急往山中而去,独孤冽隐隐约约听到了狮子的狂吼声,冷汗涔涔而下,抓住缰绳的手都在剧烈颤抖,该死的!早知道自己就不应该那么倔强,如今留钟离伊一人在林中,可能早就成为了那头遗漏的狮子的食物了! “驾!驾!”独孤冽的嘶吼声回荡在整个林中,身后的关尚在和李略等人也没什么好脸色。 要是钟离伊这一次被狮子吞掉了,只怕,被牵连入内的人更多了! 总而言之,这猎场的五十个人的小命,只怕难保了! 黑云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移来,将火辣的艳阳遮住,林中的光芒一下子暗了下来。 马蹄扬起黄尘阵阵,众人万分火急地赶去,独孤冽心胸一阵阵的抽痛,眼睛急得发红,那个女人虽然曾骗了他,但若因此而亡,他定然得内疚一辈子! 那毕竟是自己爱的女人啊!虽然心中有阴影,虽然信不过她,然而,他不希望以这种结局来结束! 突然眼前映入了一小身影,那蜷缩在树下的身影! “嘶!” 独孤冽一下子勒住了马,后面的侍卫亦临急停下,那些纷扬起来的泥尘渐渐地落下,关尚在等人喘着气,看到眼前的那一幕,既心安又震惊。 钟离伊那小小人儿缩坐在树下,早就晕了过去,身上却没有一点被狮子嘶咬过的痕迹,只有那额头一块血印如此触目惊心。 然,她的前面,却倒着一头狮子,狮子全身是伤,那些伤痕,乃是剑刺出来的,也就是说,在独孤冽等人离开之后,有人跟踪着钟离伊。 并且,在这头狮子出现的时候,那些人将狮子杀死了,保护了钟离伊! 独孤冽神色复杂无比,在这后山乃是他皇帝之地,到底,是谁在暗处,助了钟离伊一把? “来人,立刻传令下去,封锁整个后山,不让任何一人逃了!” 独孤冽冷冷地喝道,李略受令,让人立刻点燃了一个信号弹,令人立刻将整个后山封锁起来。 独孤冽跳下了马儿,几步走到钟离伊的跟前,但见她脸色苍白,呼吸略有些微弱,独孤冽又气又恨又爱,心中百般滋味,折磨得他动弹不得,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晕迷过去的钟离伊。 “皇上,钟姑娘身子弱,还是快将她带回宫中吧!”关尚在忍不住地道,看着钟离伊这一副狼狈之状,不由得暗中心痛起来。 独孤冽还是没有动静,关尚在正欲上前,李略一把拉住他,对他摇道,“关将军,我们还是到近处看看,看那些人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吧!” 关尚在怔住,他不是钟离伊的任何人,如此逾越,定然会让独孤冽起疑心,于是只能和李略等人一起走开,在四周看看那杀死狮子的人,到底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明身份的证据来。 乌云散开,阳光又再次映下了碎碎光影,落在钟离伊那张苍白的脸上。 独孤冽定定地看着她。 这个女人,在最危险的时候,也还有人救她,难道,她当真是他国细作? 为何自己还要痴痴是指望着摄政王和她说的话,都是真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她在皇宫里定然还有其他眼线,其他熟人,否则,那些人不会随着他们到这里,还在这里救了她一命! 独孤冽唇边绽开了一缕危险的冰冷的笑意,对钟离伊的恨意再次加深,然而,在恨意加深的同时,他的心亦是如撕裂般地疼痛起来。 一直有人道,帝王本多情,可是独孤冽却不以为然,他宁愿自己是一多情帝王,也不愿意自己的心封闭起来。 痴情帝王,一伤成久,这伤,又得多久才能愈合? 心里痛恨,可是独孤冽还是蹲下身子,默默地将晕迷中的钟离伊抱了起来,这娇小的身子显得那么无力,染血的丝帕落于一边,她的衣襟上亦有落红点点,独孤冽又恨又爱,将其抱上了马背。 她的呼吸虽然有些弱,但还很稳,看来是累晕过去的。 再看她的双足,公主一向以来都不会被缠足,那略大的双足已沾满了黄尘,她徒步了很久了,这一路上,她的心,又在想些什么? 关尚在等人检查一圈,都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只好随着独孤冽回到猎场。 回到猎场后,独孤冽曾欲处死猎场的所有人,是关尚在和李略极力求情,方让猎场的侍卫逃出一劫,但若再次犯错,独孤冽不会再给任何机会。 独孤冽和李略带着钟离伊回宫,剩下的侍卫便于山上审查那些猎场中的所有人。 但是他们都心里明白,猎场里的人,极可能不存在救钟离伊的人。 那个人,一定有着极好的身手,早在独孤冽去到之时就离开了后山了吧? 一路上,独孤冽脸色阴霾重重,表情冷漠,双目如冰,怀中的钟离伊仍然于晕迷之中,回到宫后召来了御医,才证实钟离伊的确是脱水劳累过度而晕迷。 独孤冽终是没有等钟离伊醒来就离开。 钟离伊醒来之时,已是灯火璀璨之时,她睁开眼睛,便看到云香那张焦急的脸,“主子,你终于醒了,奴婢好担心你呢,奴婢先让人传膳,一会就可用晚膳了。” 云香为其掩好被褥,出去了。 钟离伊静静地躺在那里,她隐约记起晕迷之前听到了狮子的吼声。 好奇怪,难道是自己出了错觉?但那一刻的感觉是如此真实,怎么可能是错觉呢?可是为何,她还活着? 如果是真的,她早就没命儿了。到底又是谁送她回宫?其实心底里也有些明了,只有独孤冽才会亲自送自己回来,李略和关尚在,始终是独孤冽的属下,她即日就要成为皇后了,他们怎么着也得避忌一些。 云香去传了菜的当儿,贤妃来探望钟离伊,见到钟离伊脸色憔悴又苍白,额头还伤了一大块,贤妃重重叹息。 皇上对钟离伊不理不睬,后宫众妃皆知,只是她们亦不知道独孤冽为何会这样对钟离伊,毕竟即日亦要册她为后,却又如此冷漠,实是无法理解。 但贤妃还是聪明之人,大概能猜出一些问题来。 “妹妹,你是否做错了什么,令皇上真的生气了?说真的,皇上以前一直那么宠你,如今突然这般,他又没有宠幸其他女人,姐姐觉得一定是你做错了什么?” 贤妃握住钟离伊的手,轻声地问道。 钟离伊再信任贤妃,也不会将自己的身份完整供出。 “姐姐,是我不小心弄断了皇上的红玛瑙,皇上因此而生气,姐姐,那串红玛瑙对皇上很重要吗?” 钟离伊苦涩笑道。 之前钟离伊亦没将此事告诉过贤妃,毕竟她也不是多事之人,如今贤妃问起,也只能用这件事来掩饰真正的真相。 贤妃脸色大变,定定地看着钟离伊。 “妹妹是说……一串红玛瑙?” “嗯,姐姐,你可知道这红玛瑙的来故?太后亦有问起我,我如实告知,太后看起来也略显震惊,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典故?” 钟离伊恳求地看着贤妃,这宫中,相信很多人都知道独孤冽为何会将那些东西看得那么重吧? 贤妃四处看了一下,确认在没有别人的情况,附到钟离伊的耳边低声道,“妹妹,那串红玛瑙,曾是皇上最爱的女子的饰物,周露儿,是前任丞相的千金。后来周丞相欲造反,周露儿也成为了细作,专为周丞相盯住皇上的一举一动,后来周露儿被太后暗中处死,所以皇上那么痛恨太后娘娘……” 原来如此! 怪不得独孤冽那么厌恶太后,是太后亲手赐死了周露儿! 钟离伊却眉头一蹙,“太后的苦心,他不可能不明白,为何还要痛恨太后?那位淑妃就是不对,毕竟背叛了皇上,不管太后有没有处死她,皇上也不应该纵容她。” 钟离伊此言一出,心又沉甸甸的,周露儿背叛过独孤冽,而她何尝又不是曾经利用过他?按照法理,她应该被处死,而不是成为皇后。 可见,独孤冽,还是爱着她的吧? “妹妹你想得太简单了,周露儿做得滴水不漏,皇上自然不会相信太后的话,就算有证据,皇上也认为是太后捏造的。因为并不是因为周露儿,之前皇上对太后也极冷漠,只是因为周露儿,他才更痛恨太后。后来周丞相光明正大地造反了,皇上才知道周露儿真的背叛了他。只是却再也不喜欢太后,其中的原因,只有皇上才明白。” 贤妃低声道,钟离伊轻叹一声,如今,她明显地感觉到,独孤冽不会那么容易原谅她了。 “他……宠幸过那位淑妃娘娘吗?” 她沉沉地开口了。 贤妃怔了一下,淡淡一笑,拍拍她的手背,“妹妹,皇上的心能容你一人而容不下他人,你就够知足了,他以前的确宠幸过淑妃,但那都过去五年了。” 五年了,也就是说,五年来他都没碰过其他女人。 可见,独孤冽,对周露儿还真情深意重呢。 正于此时,云香回来了,见到贤妃极惊讶,不知道为何,皇上在这个椒房殿遣走了其他侍女和太监,只剩下她云香了。 晚膳传了上来,贤妃叮嘱了钟离伊几句,力求她去向独孤冽认错,钟离伊应了后,她才放心离开。 钟离伊苦笑地目送她的背影,贤妃不知道的是,就算她去认错,独孤冽还不可能原谅她呢。 “主子,贤妃看起来对主子极好,在主子没醒过来之时,贤妃就来过一次了。只是……主子,防人之心不可无,主子还是得小心点儿的。” 云香淡然地道,钟离伊怔了怔,是人皆知贤妃在后宫中是个和善之人,但云香之言不无道理。 “嗯,我会小心的。”她心情极不好,想单独和独孤冽相处一会,都没有机会。 “皇上……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在主子还没醒之时就离开了,大概半个时辰主子就醒了。对了,奴婢在外面又遇到了杨风……那侍卫是关将军的人,他转告奴婢让主子要小心一点,因为主子在后山遇到狮子时被人救了,皇上会怀疑到主子的头上。” 云香将刚刚遇到杨风的事一一道出,钟离伊暗暗吃惊,那么说来,她在晕迷之前所听到的狮子吼声,是真的! 可是,谁救了她?绝对不是跟随独孤冽的人,否则,独孤冽知道会是谁,林中,还有她不认识的外人! 因为她认识的,全在独孤冽身边了! 钟离伊脸色略为苍白,左思右想,根本想不到自己在宫中到底认识了谁,这也难免独孤冽会再次怀疑她是细作。 “主子……” 云香见钟离伊怔怔地发呆,担忧地轻唤一声。 钟离伊回过神,清冽的眸子已然失去了光华,她淡然地道,“看来……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云香,若有一日我真正的失宠了,你要寻找出路,不要留在我身边。” “主子,你这是什么话?” “云香,宫中人心难测,连我自己也分不清谁是敌是友,到底是谁救了我,皇上也不会那么容易相信我了。” 钟离伊心中凄然,端起汤水浅浅地抿了一口,唇间虽然香味四溢,然,她的心,终是苦的。 云香脸色一沉,“主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令得皇上那么生气?” 钟离伊抬眸看她,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是一件很大的事,一却件我也无法控制的事。” 云香被钟离伊那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主子的双眸中,溢满了哀伤,难过,悔意,她一时间不敢再开口追问下去,生怕主子更伤心。 钟离伊草草用过了晚膳,只吃了半小碗的饭,再也吃不下去了。 夜色浓烈如墨,月色,被从西边涌来的乌云掩盖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7章 翌日 翌日,晨,如意宫翠花殿中,如妃懒懒地品着玫瑰花茶,斜对面坐着的,正是容妃,德妃二人。 “没想到,一个无名无分的风尘女子,竟然荣登后位,这乃为天下间最大的笑话也。” 容妃冷笑着,她娇小却不失冷艳,如妃乃妩媚,德妃为清雅,三妃各有不同的气质,在容貌上更算是倾国倾城,虽然及不上钟离伊的冷傲清冷,然,亦算是美妙人儿。 可是她们却一个都得不到独孤冽的宠幸。 前者有周露儿,后者有钟离伊。 后宫的这一群女人,其实亦算是很可怜的,可是大凡可怜人亦有可恨之处。 如妃亦冷笑,放下白玉色的茶杯,“只怕她这个皇后,当得不久。” 德妃和容妃惊讶地看着如妃,“姐姐,为何如此说?” 如妃淡然一笑,“大家都看到了吧,众臣为了此事联名上书,并且皇上这段时间都对钟伊儿不冷不热,连续七天都不曾真正召她侍寝,听说在后山上摔伤了,皇上也没等她醒来就走了。这个后位,她能坐多久呢?哪怕皇上册她为后,是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容妃和德妃异口同声地问道。 “难道妹妹不觉得是这样吗?” 如妃笑笑,笑得胸有成竹,最近这段时间,钟离伊其实是失宠的,只不过临近册后,又掩饰了许多事情而已。 容妃和德妃细细想来,如妃说的的确有理,皆不觉得心中一松,或者,她们还有希望呢! 待钟伊儿一失宠,她们必定得抓住机会,皇上虽然对后宫中的女人不感什么兴趣,但是,人总是会改变的。 就如以前对钟离伊一往情深的皇上,不是慢慢地变得冷漠吗? “对了,妹妹,前几天你所作的猛虎图本宫很喜欢呢,不知道可否送给姐姐?”如妃突然想起了什么,淡淡地笑着对容妃道。 容妃颔首,玉白的纤指掩住了微咧开的唇,“呵呵,姐姐见笑了,不就是一幅画吗?妹妹这就让人给姐姐送来。” 容妃可算得上是后宫嫔妃中数一数二的才女子,在入宫选妃之时,太后就是看上她聪明多才,加上乃是刑部尚书之女,便纳为四妃之一。 这些嫔妃,全是太后亲手所点,可惜的是,独孤冽一个也瞧不上,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厌恶太后,故而连她看上的女人,也不屑一顾。 “那多谢妹妹了!”如妃笑意盈盈,德妃亦羡慕地道,“妹妹书画乃可称后宫之首,连姐姐也五体投地了呢!” 容妃笑着说了些谦虚的话儿,三妃乐意融融,然,心底里,又是各怀心思。 今日能坐于一起谈天说地,谁又知道,以后又将是怎么样的际遇呢?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之间,离册后之日只有五天,在这段日子里,独孤冽不曾来看过钟离伊。 他,是彻底死心了? 钟离伊不时去求见皇上,但皆以政事繁忙为由被拒绝了。 太后暗中得知钟离伊和皇上不合,想尽法子,都没起一点效果,钟离伊倒是断断续续地收到了李萧的书信,得知楚商凌这一段时间来,倒是没有什么动静。 天气越来越暖了,司衣局那边的宫女只得连夜赶着制衣,毕竟皇后的凤袍过几天就要交出,还要换季的衣裳,司衣局的宫女们忙得人仰马翻。 这一日,钟离伊又收到了李萧的书信,信上所指,楚商凌将一大批丝绸运往东国,听说昭国和东国已建立了对外贸易关系。 只是,钟离伊记得在洛海边之时,楚商凌和东国帝君极少交往,没料到那么快就建立了贸易关系。 钟离伊有了这一书信,又去找独孤冽。 龙殿前,李略立在外,钟离伊略怔,以前李略总是随着独孤冽左右,只有在她和独孤冽相处之时,李略等人方离开。 “李侍卫,麻烦您帮奴婢通传一下,奴婢有事见皇上。” 钟离伊走上前,淡淡地道,目光落在白玉地板上,那折射而出的光芒令她双眸有些刺痛。 “对不起,钟姑娘,皇上正在殿中批阅折子,任何人不得打扰。”李略淡淡地道。 钟离伊抬起眸,低声地道,“李侍卫,你转告皇上一声,说是李萧来信了,有关于楚商凌的事奴婢想……” 她顿了顿,因为她隐隐约约听到殿中有女子的声音,心微微一紧,那些轻轻的疼痛弥漫开来。 李略同情地看着钟离伊,“钟姑娘,有什么事让微臣转告就可了。” 钟离伊静静地看着那双略带同情的双瞳,“李侍卫,皇上……和其他嫔妃在里面?” “不是。” 李略连忙摇首,钟离伊绽出一个苦涩的笑意,有些绝望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皇上……真的不打算原谅奴婢了,或者皇上……可以宠幸其他嫔妃,也是一件好事。” 她双眸微湿,从怀中摸出那封信交给李略,“李萧的信……你交给皇上吧。” 她不敢在这里等下去。 以前她来到龙殿,独孤冽不接见,就一直待在殿外,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守候,虽然最终没见得着独孤冽,但是好歹也让他知道,自己是真心的。 可是这一刻,她怕了,她怕自己看到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她曾是公主,按惯例驸马只可以公主而不能纳妾,一直以来的思想便是一生一双人。 如今她是独孤冽的女人,尽管自己安慰自己,天下帝王皆有上千后宫,可是她的心,仍然如被千万支针刺入,隐隐作痛。 李略沉默地接过信,钟离伊垂着螓首转身,满腔失望,背后却响起了吱的一声,便听到了李略那深沉的声音,“皇上。” 钟离伊一惊,回眸,瞬间,目光被冰住了似的。 独孤冽的身边,的确有另外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身盛装,贴着金色黄花额贴,女子显得极娇小,比钟离伊还要矮一点,然那五官冷艳,但于独孤冽身边,却淡淡笑意流淌着。 这是容妃,钟离伊记得的。 在她接到圣旨的那一天,容妃亦有来送上贺礼,钟离伊倒没跟她怎么攀谈,只觉得这些出身于名臣千金的嫔妃根本就瞧不起她。 独孤冽看到钟离伊在此,亦愣了一下,双目仍然是冰冷的光芒,他握着容妃的玉手,高高地俯视着回眸的钟离伊。 钟离伊转身,缓缓跪下,安静行礼,安静得仿佛不是她自己,她只听到自己的呼吸急速,声音亦带着颤抖之意。 “奴婢参见皇上。” 周围一片安静,只有她的声音,缓缓地带着颤音响起。 “皇上,这是钟姑娘让微臣交给你的。”李略将信掏出来,独孤冽接了过来,看到是李萧的笔迹,便冷淡地送回到李略的手中。 “以后,凡是这个人来信,都交给你吧,不用她接手了。” 独孤冽冷漠地道,牵着容妃一步步地走下台阶,经过了钟离伊的跟前。 钟离伊只觉得眼前黄色身影轻然而过,容妃那双精小的靴子紧跟着独孤冽的脚步。 曾几何时,他身边的位置,一直是她的。 如今,自己连一个正眼的眼神,都不曾得到。 望着独孤冽和容妃走远,李略叹息着走下来,“起来吧,皇上走远了。其实微臣不忍心告诉钟姑娘,昨日皇上无意中在御花园看到作画的容妃,一下子便召她到殿中用膳,但并没有宠幸容妃娘娘。” 钟离伊跪在那里,无力地站了起来,不知不觉,她的双眸已然发红,水光盈盈地在闪烁着,李略不忍看,垂首淡然道,“皇上这一边,微臣也尽力了,可是皇上并不被微臣打动……但微臣相信皇上还是喜爱钟姑娘的,否则他亦不会下旨册你为后。” 钟离伊双手紧紧握成拳状,尖尖的白玉凤仙花护甲掐入手心里,很痛。 她怆然一笑,“李侍卫的好意,奴婢心领了,以后李侍卫不要为奴婢说任何好话了,皇上的性子奴婢很清楚,李侍卫再说什么,也是白费力气的。但不管如何,奴婢都无怨无悔。” 李略垂首,一脸恭敬状。 在未知钟离伊真实身份之时,李略亦觉得她不单单只是一个商富人的千金,她身上的气质,并不是一个平凡的富人千金。 如今已然知晓,倒也没有防备,只是觉得钟离伊,乃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 “钟姑娘走好。” 望着钟离伊那缓缓远去的背影,李略轻声地道,在她转身的当儿,他看到她的双眸已积满了清澈的水光,聚成了一颗颗晶莹的珠子怆然而下。 钟离伊以往都是不露悲喜,但如今失宠,她的悲意,渐渐露于眉间,眸中。 真叫他于心不忍,但李略相信,独孤冽还是爱着钟离伊,否则也不会册她为后吧? 是夜,李略陪同独孤冽在一边用膳,今晚容妃没有在一侧陪食,等独孤冽用得差不多之时,李略方才开口道。 “皇上,钟姑娘她……” “不要在朕前面提这个人!” 独孤冽冷冷地喝道,李略怔住,看着独孤冽那双喷火的墨瞳,大胆地道,“钟姑娘今天……看到皇上和容妃在一起,伤至心脾,泪若江河。” 他故意夸大事实,虽然钟离伊为他国公主,他国皇后,可是……不知道为何,他不忍心看着皇上和所爱的人越来越遥远。 独孤冽脸色一沉,啪地放下了筷子。 “休得多言!” 他腾地站起来,吓得张公公等人脸色煞白,李略脸上波澜不惊,他早就做好了被责备的准备,只是还真没想到,独孤冽果然动怒了。 他极少出言斥责李略,这一次,倒算是第一次呢。 “皇上若是不喜钟姑娘,大可以不册为后,为何还在这个时候册后?钟姑娘……” “住嘴!” 独孤冽冷冷地吼道,李略怔在那里,看着怒发冲冠的皇上,强忍住爱管事的性子,垂首而立。 独孤冽再也没有吃的心情,一甩衣袖,大步地进入内殿去了。 张公公连忙拍着胸口道,“李侍卫,你太大胆了,皇上这几天都心情不悦,你千万别再惹怒皇上了。” 李略抿抿唇,怏怏退下。 独孤冽进入内殿,坐在龙榻上,看什么都不顺眼,大甩衣袖,将一边的花瓶都给甩下地,成了一地碎片。 今晚天气突然变冷了,外面下了淅淅小雨,打落在地上发出滴嗒嗒的寂寞空洞的声音。 独孤冽躺了下来,鼻端仿佛闻到了钟离伊身上的芳香,不由得一阵口干舌燥,身体有了怪异的冲动。 李略的话还回响在耳边。 她,真的哭了?连续数日,皆来求见,可是他一想到林中那件事,一想到她的欺骗,怒由心起,硬生生地将想见她的欲望,压了下去。 到底,是谁在林中救了她? 此事已交给关尚在等人去暗中调查,猎场的五十个侍卫和一个总管,事发之时都还在猎场,也就是说猎场上的人皆与那个救钟离伊的人无关。 可是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外人了。 或者是在独孤冽命令封锁后山之前,那个人早就逃出去了。 不管如何,他刻意冷落她,却越来越发现,不管哪个时候,想的都是她! 那个该死的女人,那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令他在孤独的时候情意迷乱。 是以,他才故意让容妃陪其左右,只是,就算看着才华洋溢的美人,仍然是如看到钟离伊的那张脸。 他十多天没碰女人了,干渴难忍,最终,宣来了张公公,召钟离伊侍寝。 张公公一听,略喜,连忙退下去让钟离伊前来侍寝。 独孤冽本想召来容妃,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想要的,是钟离伊。 就算她是细作,又如何? 说不定,他再碰多几次,几次不行,那就一个月,一个月不行,那就几个月,然后腻了她,再也不爱她,那么心就没那么伤了。 就如那个周露儿,如今忆起,原来,钟离伊给他的愤怒和绝望,还要强烈得多。 他突然想不起周露儿的容貌了,或者呢,是人老了吧? 钟离伊正欲就寝,却突然接到了张公公的侍寝传令,又惊又喜又迷惑,为什么独孤冽突然召她侍寝了? 钟离伊不敢推辞,连忙起身前往龙殿。 殿中,巨大红烛发出咝咝声响,烛泪汩汩而下,滴落在烛台上。龙涎香四处飘散着,雨声沙沙,独孤冽斜躺在榻上,冷眼看着钟离伊轻步而入。 “皇上还是不相信伊儿吗?不管如何……奴婢不会埋怨什么,日久见人心,奴婢的真心皇上始终有一天会见到的。” 钟离伊好不容易有了和独孤冽相处的机会,自然急着将自己的心里话一一道出来。 独孤冽冷哼一声,“记住,你,只是朕的暖床女人!朕若不是不喜太后,早就不用你来侍寝了!” 容妃一下子被皇上所宠,又成为宫中的“奇闻”。 因为容妃虽然得宠,但是侍寝的一直是钟离伊,未来的皇后,人人都看到皇上对未来的皇后都是冷冷淡淡的,可是到了夜晚,钟离伊却一直能独霸龙床。 五天后,册后大典,顺利进行。 虽然众臣皆不满,但皇上之旨,不得不从,三月十五日酉时,钟离伊身心疲惫地坐在椒房殿的大榻上,沉重的凤冠将她的脖子压得几乎要断了。 盛大的册后典礼亦累得她几乎要晕厥过去,如今顶着凤冠,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响。 云香将晚膳摆上桌上,钟离伊静静地看着这个已重新换上大红轻纱墙上铺上红色大绸缎的椒房殿,到处喜气洋洋,宛如大婚的新房。 “皇后娘娘,待会皇上来了,就可以用晚膳了。”云香笑意盈盈,可是她觉察到主子仍然没有多少喜悦的表情,“皇后娘娘……” “嗯,你下去吧,我……本宫累了,等皇上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云香,这天辛苦你了,这是本宫和皇上的大婚,本宫……知道怎么做的。你和李嬷嬷去歇息吧。” 钟离伊一脸疲倦,李嬷嬷在一边笑着道,“皇后娘娘,千万不可将凤冠摘下,要等皇上来哦。”李嬷嬷在一边交待了许多事,钟离伊一一记下了。 其实,李嬷嬷心里也知道,钟离伊并不得宠。 至少,皇上虽然召其侍寝,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处处待她如珍宝,既然皇后责令她们退下,她们还求之不得呢。 李嬷嬷和众侍女退下,钟离伊微微地掀开了喜帕,再次打量这个喜气洋洋的椒房殿,心中一片冷意。 其实现在都很晚了,戌时,皇上应该在这个时候回来,可是钟离伊再等了一个时辰,仍然不见独孤冽的影子。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他不想见到她,不想见到她这个“虚伪”的女人。 只是沉重的九龙九凤凤冠将她的螓首压得很累,一个下午都没吃过东西,钟离伊不免得又累又饿,靠在床上,好不容易听到了独孤冽的脚步声。 独孤冽还是一身龙袍,掀开了大红色的帐幔,见钟离伊静静地坐在床边上。 他走过去,冷冷地扯下了喜帕,钟离伊那张略有疲倦之意的脸呈现在眼前,虽然有些憔悴,却亦难掩其绝色姿容。 “皇上……”钟离伊浅浅抿唇,眼中略有喜意。 她以为,他不会来了。 独孤冽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让关尚在等人调查那么久,仍然是调查不出到底是谁救了钟离伊。这十几天来,钟离伊都只是在椒房殿和龙殿之间徘徊,根本没接触过一些特别的男子。 因为独孤冽等人一致认为,只有男人,方可以在那种情况下,杀掉那头那么威猛的狮子。 如此看来,钟离伊和那个人,匿藏得非常好。 “告诉朕,是谁救了你的?” 独孤冽冷冷地开口,今日虽然是他册后大婚之日,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亦能他言不由衷,尽管他想对钟离伊好一点,然,心里仿佛有一根刺,亦有着沉重的阴影。 他放不下架子,去对这个有所怀疑的女人好。 钟离伊一怔,脸色微微一变,原来云香所转达的一切都是真的,这些天她亦想解释,可是独孤冽,还是不相信她。 “奴婢……伊儿也说过了,皇上,我并没有看到那个人。在晕迷之后,我什么都没有看到……皇上不信任臣妾,臣妾亦无话可说。” 钟离伊哀伤地笑起来,满眼大红喜色,却成为了刺痛她的颜色,那么讽刺,那么哀伤。 独孤冽双目如霜,双瞳中亦流露出戾气,望着钟离伊那张倔强的脸,冷冷一笑,“不要以为朕册你为后,你就可以恃宠而娇!别忘记了,朕,一道圣旨就可以将你的皇后之位推翻了。” 钟离伊定在原地,大红喜烛咝咝作响,烛泪汩汩,跳跃着的火光落在钟离伊的脸庞上,她脸仿佛无了血色,双目亦是那么空洞。 “皇上,其实您一直应该知道,臣妾要的,不是后位……而是皇上的心而已。” 她讽刺地笑笑,“皇上不信任臣妾,臣妾无从辩解,毕竟无人可以为臣妾作证,但臣妾希望皇上给臣妾时间,时间能证明臣妾的心,是真是假。” 独孤冽看着那双充满哀伤的眸子,呼吸几乎要窒息了,他的心也痛,然而,作为一代君主,岂能那么容易去信一个曾欺骗过他的女人。 上一次的教训,他怕了。他不想再深陷进去,不想再被无情无义的女人伤一次。 只是看到钟离伊如此,他的心也好难受,再也不多言,冷冷地转过身,表情是冷漠而孤傲的,转过身来的那一刻,独孤冽脸色凝重,双目闪过一缕悲伤之意,很快,椒房殿只有那些微微飘动的帐幔,再也没有他的身影。 钟离伊坐在那里,双眸漫上了湿意,她不懂,为何两个曾如此甜蜜的人,会沦到了今日的地步。 或者命运使然,她想要的,可是永远都得不到? 不管如今,她还是不会放弃的。 钟离伊叹息一声,擦掉了眼角处的泪水,今日是他们的大喜之日,新娘子是不可以哭泣,更别说皇后呢。 钟离伊将凤冠摘下,原本想等他来摘的,可是他话也不多说一句就离开了。 颈和背都僵了似的,很累,钟离伊洗了一把脸,草草地用了一些食物,这些食物已冷了,吃得她的心更冷,如此一个大婚之夜,就那么狼狈地过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8章 喜悦 没有亲吻,没有喜悦,没有甜蜜,没有乳水交融,只有无尽的哀伤的孤独。 盛帝册了一个无名无分的青楼女子为后,还是昭国的风尘女子,一时间,令得天下对其不满的百姓更是失望,然而,独孤冽一向不重视这些。 他并不打算一直占着皇位不放。 这个位置,应该由摄政王来坐的,在他最艰苦的时年里,是他的皇弟扶着他一步步地走过来。 江山皇权动摇,众臣不满,民间失信,一连串的质疑连接而来,太后极为着急,然而独孤冽却不闻不问,整天和容妃在御花园间作画赏花,好不悠闲。 自然,新册立的皇后--静仪皇后备受冷落,六宫之首,一下子变得名副其实。 如妃等人更是信心大增,时不时亦到御花园去,遇上皇上和容妃,她们就有接近了独孤冽的机会。 关尚在等人,将三月初十的那天入宫的所有人记录起来,一一调查,但都没有可疑的人物。 那么,猎场上的五十个侍卫没有可疑之处,连那天入宫的人都没有可疑,到底又是谁,救了钟离伊? 关尚在打算将这些消息告知独孤冽,然而到了龙殿前,却被告知皇上不在殿内。 他正欲离开,却遇上了远远走来的钟离伊,如今的她,已身为皇后,六宫之首了。 然而,她仍然是一袭素服,没有过多的装饰,高雅得如一支玉兰花,只是看她的脸色,比以前更憔悴了,额头上的那处伤痕,那么狰狞,令得关尚在一阵难过。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关尚在朝钟离伊拱手行礼,钟离伊淡笑,“关将军不必多礼了,你是来找皇上的么?” “正是,然而皇上却不在殿中。” 关尚在垂着首,不敢看钟离伊那双隐约有哀伤的眸子。 “可惜了,本宫亲自煲了一些汤,本想让皇上尝尝鲜,没料到……” 钟离伊遗憾地笑了起来,其实这也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她想多多接触独孤冽,好歹能挽回他们之间的感情吧? 关尚在大胆地抬首,望着钟离伊那张失落的脸,小声道,“娘娘,微臣能否问一句,当日,是谁救了娘娘的?” 钟离伊怔住,连关尚在都不信任她?或者他还不知道,自己并没有看到那个人么? “关将军,并非本宫刻意隐瞒,而是本宫根本没有看到那个人。” 钟离伊哀哀一笑,“如今,连皇上也怀疑本宫是昭国的细作,可是本宫又没有任何证据,本宫的身份……关将军大概也知道了吧?如此敏感的一个身份,皇上自然会怀疑,但是本宫对皇上,自然是一片日月之心。” 关尚在有些同情地看着钟离伊,“娘娘……微臣相信娘娘的话。皇上毕竟是一国之君,自然得小心提防,不过微臣相信,终有一日,皇上会明白娘娘的苦心的。” 关于钟离伊的事儿,他自然也知道。 作为独孤冽信任重用的人,有很多秘密是他能得知的,只是这个秘密,也只限于那么几个人而已。 “希望如此吧,皇上如今对本宫不瞅不睬,听闻……皇上最近很喜欢多才多艺的容妃,书画对于本宫来说,其实亦不是难事,可惜皇上再也不会看一眼……” 钟离伊黯然地道,跟在身后的云香听得迷迷糊糊,她离钟离伊二人有些远,也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但事情的大概还是不明不白。 她提着篮子,里面装的是钟离伊亲手熬好的上等佳汤,但看到主子和关将军攀谈,亦明白这一次皇上又不在宫中。 册后五天了,皇上再也没有召钟离伊侍寝,也没有来看她,反而时常将容妃带入了殿中,容妃成为了独孤冽侍其左右的女子。 “娘娘,皇上乃为明君,总有一天会知道……” “谢谢关将军的抚慰,本宫会好好等下去的。无事的话,本宫先回宫中了。” 钟离伊淡然地道,那么久以来,渐渐地学会承受被冷落,被误解,被伤。 她终归是高傲的女子,如果独孤冽一如楚商凌那般残忍自私,她绝对不可能去求他等他。 只是,他又是不同的,终是她爱上的男人啊! “娘娘……皇上调查着到底是谁救了娘娘一事……” “查得如何了?本宫也想知道到底是谁?” 钟离伊急急追问,忽略了龙殿不远处那立着的两个侍卫。 那二侍卫皆是独孤冽的心腹,看到皇后和关将军走得那么近,不免得对望了一眼,眼中尽是迷惑之色,他们听不到钟离伊和关尚在的对话,可是看他们好亲近。 后宫的妃嫔,是不能与其他男子有太过亲密的接触,连站到一起说说话,亦会成为被人非议的对象。 “对不起,微臣无能,目前还不清楚是谁救了娘娘,但可以肯定,那个人的身手不是一般的好。”关尚在低声道,钟离伊有些无奈,她想不明白,自己在宫中也没有救过什么人,为何在那种情况下,也有人冒出来救了她呢? “那就有劳关将军再注意一下了,有什么消息,希望关将军也能转告本宫一下。本宫亦非常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钟离伊淡笑着,“若是没事,本宫先回去了。云香,将汤水交给侍卫吧,等皇上回来,他就可以喝了。” “娘娘走好。” 关尚在望着钟离伊转身,那娇小纤瘦的身子,越发的楚楚可怜。 云香将汤篮交到了侍卫的手中,转身而去。 钟离伊朝前走去,见不着独孤冽,整个人都丢了魂魄一般,正是下台阶之时,却一个不小心,左脚踩了一个空,整个人就朝前扑下去! 关尚在一见,大惊,没有犹豫也没有顾忌,一跃而下将就要扑倒的钟离伊拉住了! 一股强大的力量让钟离伊的身子定住了,当她站稳了,发现自己的右手还被关尚在拉在手中。 柔软如丝绸的纤手落在关尚在那粗大的手中,显得那么的不自然。 关尚在脸红耳赤,连忙松开她,“微臣护驾心急,冒犯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钟离伊笑笑,关尚在红了脸的样子实是太可爱了,“关将军也只是一时情急之下,念在你护主心切,本宫不会追究责怪将军的,谢谢关将军的出手相救。” 她再也没看关尚在一眼,匆匆和云香离开了。 关尚在愣愣地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钟离伊远去的背影,回过神来后,冷汗涔涔,他刚刚一直忽略了龙殿之上的那两名侍卫啊! 想到这里,心虚了,匆匆朝外而去。 只是,他不知道,钟离伊也不知道,在通向御花园的白玉大道上,那尊飞狮石像背后,有一双眼睛,冷冷地远送他们而去的背影。 “皇上……” 一个声音略带尴尬地响起。 石像背后,立着的,的确就是独孤冽。 他们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钟离伊和关尚在在那边说些什么,虽然听得不太清楚,但看起来他们的关系亦不是很陌生,加上刚刚那一幕,实是让人想入非非。 独孤冽双目有若寒冰,冷冷地看着钟离伊消失的方向,直到李略再唤他,他才回过神来。 “去查查,关尚在的侍卫,还有,他和皇后的关系。” 独孤冽冷冷地下命令。 李略冷汗直冒,皇上如今连关尚在都信不过了。 “皇上……那日关将军可是和我们一起回到猎场的,不会是他救下皇后娘娘。” 李略好心地提醒他。 独孤冽冷笑一声,那眼中的戾气,越来越浓烈,“他的确是和我们在一起,但是,他的人,是不是一定和我们在一起?并且你没有看到吗?刚刚的关将军,春心大动了呢!” 关尚在那脸红耳赤之样,明显就是春心大动,独孤冽怎么看不出来?想起之前关尚在的一切,或者他早就对钟离伊动了真心了? “不管如何,朕让你查,就查!” 独孤冽满脸怒气,冷冷地朝龙殿而去。 李略不由得摇首,这段时间独孤冽的脾气越来越急躁了,关尚在乃是出色大将军,年纪轻轻,却久战沙场,不过太后还是担心独孤冽被人暗害,是以,召回了关将军,留他在独孤冽的左右。 代替关将军上战场的人,亦是年轻大将,瑖国名将名谋年年代出,亦算是瑖国根基稳定的重要原因。 关尚在原本在战场上厮杀,如今却留在独孤冽身边陪其左右,实是太淹没其才华了,如今又被皇上怀疑,如果他知道的话,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但这是独孤冽的命令,李略不得不从,让几名暗卫盯着关尚在和他的人,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律向独孤冽禀报。 “皇上,这是娘娘留下来的汤水,可能还热着。”门外的侍卫见独孤冽怒气冲冲地回来,低声地提醒道。 “扔了!” 他怒气遮眼,恨不得将火发在他们的身上。 二侍卫对望一眼,也不敢再说什么,其中一个提起篮子往外走,独孤冽望着他,隐忍着怒气,那始终是钟离伊亲自送来的。 “将他交给李略!” 他甩下一句话,大步地朝殿里走去了。 李略接过汤篮子,啼笑皆非,现在的皇上真像孩子,不舍得扔了,所以将汤交给他,他再回殿,皇上不也一样可以喝到吗? 李略提着篮子入了殿,头痛欲裂,皇上一发脾气,可是真不是好解决的呀。 独孤冽坐在榻上,看着殿中挂着的猛虎图,那是容妃亲手所作的,画得栩栩如生,他看了的确也非常喜欢,所以才将其挂在墙上。 只是他和钟离伊的关系越来越差,这,真是他想要的吗? 李略沉默地将汤水放到一边,打开,浓郁的香味散开来,独孤冽不是第一次喝到钟离伊亲手熬的汤了,当李略将一小碗递到他跟前,他终是接了过去。 两日后,李略虽然故意掩饰住了关尚在对钟离伊的关切,但是独孤冽并不是一个傻子,另外有暗卫一一指出了关尚在对钟离伊的“关怀”。 他的部下杨风,时不时地将关尚在搜查到的消息报于侍女云香,云香又转告于钟离伊。 并且,听说钟离伊的安神香囊丢失了,关尚在立刻到太医院去让太医重新做了一个,给钟离伊送去。 钟离伊一如数地收下。 这些看在独孤冽的眼中,痛赤心坎。 但很明显,钟离伊收到香囊的时候,自然是云香交给她的,云香没有道明是关尚在所送的,反正钟离伊吩咐过她去太医院求香囊,只不过是一香囊而已,在云香看来并无人所知。 然而,却恰恰成为了钟离伊和独孤冽关系破裂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之后,独孤冽对关尚在一如往常,但暗地里,却一直让人盯住他。 初夏,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册后第七天,钟离伊仍然被冷落,反而,容妃一直得宠。 贤妃时不时过来安慰她,虽然她知道钟离伊一定是做了什么令独孤冽很生气的事,可是却也无法助她一把。 金陵殿中,帐幔轻飘,太后倚在水榭的榻上,微风拂来,带着一缕微暖,绿柳临水飘拂,有侍女于一边轻歌弹唱,暂时令得她忘却烦恼。 钟离伊等嫔妃来定省,短短几日,册后之后钟离伊越发的憔悴,太后留下了钟离伊,如今独孤冽好象不再反感她和钟离伊走得极近。 或者,他不再宠幸钟离伊,所以心中亦不在乎了。 “皇后气色不好,惊凤,将哀家留着一直没用的天山人参取出,赠于皇后吧。” 太后笑盈盈地道,在独孤冽前面,她并不会表现得多喜欢钟离伊,亦是为她得宠着想。 如今不管她和钟离伊靠近不靠近,她都失宠了,太后也不顾忌了。 “太后娘娘,臣妾身子还好,天山人参珍贵无比,太后娘娘留着吧。臣妾年纪轻轻,吃其他的东西就好了。” 钟离伊连忙垂首,温顺地道。 她心里却莫名其妙地发酸,这段时间她的心情都不算好,因为独孤冽,她不知道将会何去何从,他对她那么冷漠,只怕…… “你们退下。”太后扬扬手,众侍女应声而退,“伊儿,坐到哀家身边来。” 钟离伊福福身,走上前,温顺地坐了下来,努力掩饰着脸上的失落之色。 “哀家知道皇上这段日子,很宠容妃,而不是伊儿。只是哀家不明白,伊儿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令得皇上既要立你为后,却又将你弃之不顾?” 太后紧紧地盯住钟离伊,短短的一瞬间,刚刚温和的太后,双目凌厉无比,钟离伊抬首,直直地望着太后。 她应该说吗? 太后为人和蔼,但绝对不容忍别人伤害独孤冽,就如那个周露儿一般,不也被太后逼死了吗? 说了出来,只怕太后从此对她冷眼相看,更甚至,她将会走上和周露儿一样的路。 是以,钟离伊只是勉强一笑,“太后娘娘,奴婢……臣妾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因为上次弄坏了红玛瑙,皇上恼到如今,臣妾也很努力地去挽回皇上对臣妾的好感……只是……” 她垂下首,目光哀怜,紧张地揪着自己的丝帕。 太后应该会在独孤冽身边安排有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 然而,看她的反应,应该未得知此事,反正不管如何,钟离伊不可能朝白地将她的身份告知太后的。 太后听罢,不由得脸有哀哀之色,“那么多年了,他果然还是没有忘,不过伊儿,皇上有册你为后,不怕有损天威,亦不受众臣所逼。看得皇上是真的喜欢你的,虽然哀家也不太喜欢你出身于青楼,但是皇上所爱的人,哀家不会再去伤害她。” 她握起了的纤手,抚着那嫩白的肌肤,“伊儿的手,好美,就如同年那周露儿一般,相信伊儿也听说了周露儿的事儿吧?” 钟离伊怔了怔,太后那双眸,洞悉一切,仿佛什么事都瞒不了她。 “正是,臣妾是从他人那里听说的,但是淑妃被赐死……臣妾觉得,那是太后太爱护皇上了,皇上应该理解太后的苦心。” 她淡淡地道,从自己的角度而出发,如果她是太后,她也会这样做的。 太后抿抿唇,唇边绽出一缕讥讽之笑,“但是皇上却不会如此想,哀家的确是为了他好,皇上……其实还不知道一些事,如果被他知道了,哀家相信他再也不会爱上任何女人了。” 钟离伊暗暗吃惊,“太后,那是何事?” 太后摇摇首,“此事还是不说为妙,只怕……一旦传到皇上的耳中,又会悲痛欲绝。” 太后眼中是浓重的哀伤,钟离伊默默地坐在一侧,她说不清为何,总觉得太后赐死周露儿,不仅仅因为她是细作。 连太后也不想说来的事,不可能是一般的简单。 “伊儿,你也要好好待皇上……皇上受不起打击的,别看他外表那么冷漠,可是皇上的心很脆弱……是哀家不好,从小没有保护好他。在先皇未称帝之时,乃是一小小王爷,任人欺凌。待先皇受到太上皇宠爱,成为帝之后,可是又受到众臣的反对……反正在先皇驾崩之后,哀家所受的委屈,和皇上所爱的委屈,不是一般的少。” 太后低低地道,仿佛想起了什么,眼圈隐隐红了,钟离伊垂首,不敢去看她失态的样子。 “太后娘娘,臣妾会多多开解皇上,或者有一天,皇上会理解太后的。” “伊儿,你还是先解决你的事吧。只要你不伤害皇上,哀家绝对不会动你,你还是回去吧,哀家累了。” 太后淡淡地道,钟离伊垂着首福了福身,退安。 在回椒房殿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太后会如此伤感。 独孤冽对她的冷漠,早些年就开始了,太后应该很自然对待,只是今日,她有些失态。 这后宫之中,关于太后和独孤冽的事和秘密,看来还真的很多很多。 回到椒房殿,刚坐下也没多久,张公公却前来宣旨,让钟离伊到御花园去,皇上和容妃准备于那里用午膳,希望钟离伊也到场。 钟离伊闻言,脸色虽然不是很好,独孤冽的身边多了一个容妃,而自己,终是成为陪衬? 那又何妨呢?反正有机会,她是不会错过的,能求得独孤冽的原谅,她再花多一些时间又何妨。 他是她所爱的男人,她不想就此放手。 钟离伊匆匆换了一套浅紫色的抹胸碎花百褶裙,上了浅浅的妆,贴上粉色桃花额贴,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皇后娘娘,这一次皇上召见……却是和容妃在一起的,奴婢总是觉得不那么简单,希望皇上不要为难主子。” 云香满脸忧愁地道,为她披上了浅粉色的披风,扶钟离伊起来。 钟离伊沉默地朝外而去。 她并不反对云香的说法,现在的独孤冽太难猜测了,如果说厌恶她,为何不干脆将她打入冷宫,或者赐死。 虽然他对她,还是有一定留恋的,但也不至于册后,册后之后又冷落她吧? 主仆二人缓慢地朝御花园而去,借着这走在路上的时间,钟离伊做好了受辱的准备了。 只是,来到了御花园之中,钟离伊并没有看到独孤冽,反而看到了容妃正在悠闲地品着酒,看到了钟离伊,她脸色略为一沉。 “皇后来得好慢,皇上等得不耐烦,去了如意宫臣妾的临月殿了,皇上特意留臣妾在这里传话,让皇后娘娘一个人在这里慢慢地享用你的丰盛的午膳。” 容妃浅浅地讽刺地笑道。 钟离伊抿抿唇,心尽是酸意,倒是大大方方地坐在对面的石桌边上,如今离午膳之时还有一个多时辰呢,岂不是要她在这里坐一个多时辰? “皇上的心意本宫心领了,还得多谢容妃在这里传话,不过皇上也真是的,有张公公在,为何得劳容妃在此等候呢?” 钟离伊浅浅一笑,不管如何,独孤冽让容妃亲自在此等候她的到来,看起来并不是真正的宠爱容妃。 容妃听罢,脸色微微一变。 她欲怒斥钟离伊,然而,不管地位身份,如今的钟离伊乃为皇后,她也只不过是一小小的容妃。 如果被钟离伊抓住了把柄找麻烦,那倒是不好处理。 容妃隐忍着怒火,笑盈盈地站了起来,妩媚的细眼却有着冰冷的讽刺之光。 “皇后娘娘,皇上在宫中等着臣妾呢,臣妾再不去,皇上可是会迁怒于皇后娘娘的哦。臣妾先行告退了。” 容妃说罢,淡然福身,就此退下。 云香看着那轻然而去的容妃,不由得气得跺脚。 “主子,也太便宜容妃了!刚刚见皇后娘娘,还没有请安呢,还那么放肆,主子怎么不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以为主子好欺负呢!” 云香愤愤不平。 钟离伊冷笑一声,独孤冽让容妃在此处等她,容妃固然看不起她这个皇后,但是她倒相信,独孤冽真的让容妃在此等候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9章 应该 目的,亦只不过是给她一个下马威。 她应该怎么办?自己已很努力了,可是他为什么还是没有一点接纳,反而还要看她的笑话? 钟离伊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那桌上的残酒,心中哀伤无比。 她曾相信,独孤冽是真的喜欢她,爱她,待她如手上珍宝。 可是呢,这一切一切,原来只是一场华丽的幻彩之云,时间一长,幸福的幻影便消失了。 “主子……” 见钟离伊脸色苍白,樱唇微颤,云香又急又心痛。 册后七天了,皇上看都不看主子一眼,失宠也来得太快了。 云香当然不明白到底为何意思,独孤冽如此作来,也只不过是钟离伊才明白的意思。 他不相信她,所以,处处与她为难。 “没事,既然皇上……让本宫在这里等待,那本宫定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钟离伊淡笑着,只是她觉得独孤冽一玩起来,不可能就玩那么简单的玩意。 用一个容妃来气她吗? 本来,他宠容妃,早就宠了,然而却一直没有召她侍寝,钟离伊还是知道的。 他的心里,或者还有着她,只是在抗拒她。 是以,钟离伊觉得,后面,还有好戏呢。 轻风云静,阳光明媚,鸟儿于枝头跳跃欢啾,抬眸而望,入眼之处的那些斜檐,映衬着热烈日光而光芒四溢。 有人端上了茶果,只是跟于两个侍女身后,却有着几个黑衣男子。 那男子的装束,看起来像禁卫军。 一般而言,在此处很难得见这种禁卫军,看到的乃为蓝色宫服的侍卫。 钟离伊留了神,那四个男子还没等侍女退下,嗖嗖几声,拨剑而出! 钟离伊和云香大吃一惊! “娘娘快跑!”见四个侍卫持剑杀来,云香大叫着将钟离伊推往亭外。 侍女早就吓得呆在原地,只是那四个男人直冲钟离伊而来,并没有伤及无辜。 钟离伊的心咚咚直跳,拉着云香跃过亭的栏杆,还没跑几步,已被四个禁衣卫包围住了。 “娘娘,得罪了!” 其中一男人低声道,明晃晃的剑直刺而来! 皇宫之中,竟然有禁卫军公然行刺,反了!他们的指使人必定有着强大的背景,否则,又怎么可能敢在御花园这里刺杀当今皇后娘娘? 哪料,那剑几乎要刺到之时,一抹白光呼啸而来,只听到铛的一声,那剑竟然被那飞来的东西打断成两截。 “大胆狂徒,竟然胆敢刺杀皇后娘娘!” 关尚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钟离伊已是一额冷汗涔涔,云香也吓得抱住钟离伊,主仆二人因关尚在等人的到来,倒是松了一口气,看着那混战成一团的人们,钟离伊的冷汗,仍然是涔涔而下。 她一时间,接受不了太多的事。 明明是独孤冽让她在这里等用午膳,怎么突然跑出四个刺客了? 这难道是独孤冽的意思? 不……怎么可能?他若真要杀她,不用如此费用,一道圣旨,就可以将她送上黄泉之路了。 而关尚在,应该在禁卫军那边,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按理说,将军等男子没有皇上的命令和特别的事,一律不许轻易踏足后宫之地。 这里不是洛海,这里是皇宫啊! 他从哪里得知到此消息?难道…… 钟离伊喘着气,眼直直地看着那和四个侍卫斗成一团的关尚在等人。 关尚在身边一边只有两个侍卫,三对四,倒也不见得有被压倒性,渐渐地,四个禁卫军亦不敌关尚在。 “关将军,别来干扰属下的好事,否则我们不客气了!” 其中一名禁卫军发出警告。 “休得轻狂,你们并不是禁卫军,别想来蒙骗本将的双眼!” 关尚在大怒,双瞳显得愤怒的暗红。 他持剑有力,身形飞快,接住了那个禁卫的一剑,左手一击,半那伪装禁卫军的男人一掌劈飞去。 只是,在这个当儿,只听到钟离伊惊叫一声,关尚在的心蓦然一紧,下意识地回头并且急掠朝钟离伊而去! 只是,没有人袭击钟离伊。 “关将军小心!” 钟离伊脸色煞白,惊叫后立刻提醒道,因为在暗处突然有一支箭于暗处闪电射出。不过因为关尚在急速回首转身,箭头不正,然而还是嗖的一声,刺中了关尚在的手臂。 关尚在的心思全在钟离伊身上,那避得开这箭。 只是手臂中箭,不伤及性命,关尚在化愤怒为力量,和两个侍卫两三下就将四个刺客打得落花流水,四个刺客一见情况不妙,便作鸟飞兽散状,一下子就逃离了御花园。 关尚在的两名手下欲追去,关尚在却叫住了他们,“不必追了,他们能在御花园里来去自如,必定是非常熟悉这里地方,并且……他们的幕后主谋在皇宫里有着一定地位!” 钟离伊回过神来,抹了一把冷汗迎上前,“关将军,你如何了?云香,快快去传御医来,说关将军护驾受伤了。” 云香应了一声,小跑着就朝太医院而去。 两名侍卫亦受了一些轻伤,但问题都不大,他们恭敬地立在一边,看着钟离伊将她的衣袖撕了,欲为关尚在将伤口包扎起来。 “皇后娘娘不必担忧,这区区小伤,实不必如此。再且,这箭得拨下来再包扎伤口,还是等御医来吧。”关尚在淡笑道,能救下钟离伊,无论付出什么,他都不介意。 甚至是他的命,也还可以。 爱就是让人发疯,发狂,没有任何理智,并且沉浸于爱河中的人还并不认为如此。 其实这伤,他大可以自己处理,久战沙场,这一点小伤还是会处理的,只是他不想让钟离伊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 “关将军,谢谢这一次将军的出手相助……否则本宫早就是别人的剑下冤魂了,只是关将军……怎么突然来到御花园来?” 关尚在脸色一沉,“实在不瞒娘娘,微臣是在巡逻之时,无意中听到了两个黑衣人的对话,得知有人会在今日行刺娘娘,所以微臣一直留意着娘娘的动向。” 钟离伊怔了怔,如水的墨眸静静地看着关尚在。 关尚在被看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垂下首,他交叠着一双手纠结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钟离伊沉住气,“关将军既然知道如此,为何不禀报皇上,让皇上遣几个侍卫来?” 关尚在虽然垂着首,然而其神色还可瞄到一缕不悦,“皇上……皇上并没有接见臣,那时皇上和容妃在宫中,微臣一再请求,却没有见到皇上……” 是这样的吗? 钟离伊酸楚一笑,那个男人,是故意的吧? 她蓦然一惊,发现自己还握着关尚在受伤的那只手,不由得尴尬地收回纤指,“关将军护驾有功,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关尚在脸色微微一变,“微臣不敢领功,保护主子本来就是末将的职责所在。” 他太不愿意钟离伊将他当作领功的人看待,只是他的心意,岂能道明? 云香领着御医匆匆而来,钟离伊起身,对云香说了几句,意思让她去取些银两来赏赐关尚在,恰好关尚在听到,他的心急剧下沉,可是又不好拒绝。 自然,自己的心意,不好表白道明,更不必让钟离伊和皇上明了,否则,他的下场,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待御医处理完关尚在的伤口之后,钟离伊还是没有等来独孤冽,饭菜端了上来,关尚在离开之后,御花园里留下了他的两个侍卫,园里静悄悄的,云香却不得其解。 “主子,我们……还要等皇上吗?皇上也真是的,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他也不来看看主子!” 云香撇着嘴说,钟离伊淡然一笑,然而眼中的悲凉之意,却挥之不去,外面烈日炎炎,而于她的眼中,一切皆失色。 她知道,一定是独孤冽故意让关尚在听到那一番话,试探他们的关系。 也就是说,那四个刺杀她的人,极大可能是独孤冽安排来的。 为何,他要这样,是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竟然用这种招数来试探她?她一直以来的付出,得到的,就是这些? “主子?” 云香不安,看到钟离伊的脸色越来越惨白,笑容越来越哀伤,她急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钟离伊笑笑,努力掩饰惨然的神色,伸手去动筷子,“本宫饿了,你也去用膳吧,不必在此侍候了,本宫,好得很呢……” 云香一脸愁容,主子怎么可能很好,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颤抖了,可是钟离伊的个性她极明了,主子不爱在别人前面显示出软弱的一面,她也不便留于此。 云香深深叹息,主子前世造了什么孽,这一世,竟然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龙殿之中,一片寂静。 紫色薰烟,袅袅而起。 砰的一声,一尊古色古香的花瓶又哗然落地,蓦然变成了一地碎片。 立在一侧的几个侍卫皆不敢哼声。 “朕没猜错……朕没猜错……”身穿龙袍的男子双手撑在书案上,双目暗红,无端的愤怒弥漫于心底。 一侧的李略挥挥手,示意其他的侍卫退下,待殿中只剩下独孤冽和李略后,李略方才轻声道,“皇上未免太忧虑了,皇后娘娘见关将军为其受伤,自然是紧张。不管是谁,娘娘乃为善良宽厚之人,怎么容得他人为了她……” “不要说了!李略,她那种眼神是对一般的将军吗?每个女人都是这样……朕什么都可以给她,什么都可以……” 独孤冽胸口剧烈起伏,紧紧地揪住了手中那叠宣纸,那宣纸,便是他命人调查来的钟离伊的身份的资料。 “皇上,您没有,依微臣看来,皇后娘娘对皇上一直都忠心耿耿,绝对无半点背叛之意,更无二心。是皇上您……没有给足够的信任娘娘,娘娘现在需要的是您的信任。”李略垂首,低声地道。 独孤冽冷笑一声,抬首,看着那表情阴晴不定的李略。 “李略,很多年前,你就为露儿辩解过,如今……你还是如此……不过朕也不能怪你,你尚未成亲,亦从来没有女人,如何了解她们的心思?皇后是昭国前公主,敏仪皇后,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她如今……如今又对关将军……” 独孤冽呼吸急促,死死地瞅住李略,李略极度无语,只能一直垂首而无能为力。 是的,很多年前,当独孤冽怀疑周露儿之时,他的确有如此说过。 眼信,又轮到了钟离伊,他也只能闭口不言,于其他事情,他永远都能为皇上出色地完成,可是于感情之上,他又怎么能看得透彻? “是以……从今以后,朕要对皇后做什么,你都不必再提议。”独孤冽无力地坐下来,愤怒地冷冷地道,咝的一声,手中握着的宣纸,终是被他一撕为二。 李略垂着首,其实这一次,他真切地感觉到了钟离伊的诚意,至少,她不再是初见的那个冷傲女子,为了独孤冽,她放下了尊严,委曲求全,册后的几天以来,独孤冽对她不理不睬,而皇后一直坚持求见,欲见上皇上一面。 只是,皇上却将她无情地拒绝于门外,不过皇上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要他相信一个曾欺骗过他的女人,的确是一件难事。 “你退下吧……”独孤冽冷声道,他不想让李略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李略应声退下,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剩下了独孤冽一人,他一点点地将那宣纸撕破了。 “昭国公主,昭国皇后,很好……很好!”独孤冽的声音带着浓烈的讽刺之意。 他对女人,永远是那么上心,原以为自露儿之后,再也没有法子去爱上一个女人。 所有女人,在独孤冽的眼中,都是骗子,都是爱慕着他的地位,欲占着后宫中的名分,方会争宠。他手上有着天下男人皆想得到的皇权,连女人,也对他的权产生了兴趣。 如果他没有猜错,钟离伊定然是利用了他,挑衅了他和楚商凌的关系,而楚商凌亦是狼子野心,有了欲侵占瑖国之心,正好让钟离伊的计划顺水推舟,于是,她便可借他之杀,伤楚商凌,不管昭国落于何人手中,只要楚商凌伤亡,便是她的心愿吧? 一个被灭门的冷傲公主,怎么可能容忍着自己的夫君,拥着美人,坐她的江山,辱她的子民? 独孤冽越想越气,越想越绝望,他无力地坐在榻上,手一松,手中的碎片如同雪花一般纷纷飘落。他的心仿佛空了,痛入五脏六腑,第一次痛,他需要足足五年的时间,方才能治愈自己的伤。 只是,在这五年里,谁又知道他是怎么度过的? 如今再次重创,他的心,他的灵魂,仿佛一切都空了。 独孤冽闭上眼睛,全身无力,眼睛酸涩,一国之君,欲哭无泪,这是一种怎么样的痛苦? 他爱的女人,他从无二心,只是无意之中,却成为女人手中的棋子,叫他情何以堪?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和李略商讨之时,大殿的窗台下,有人影一闪而过。 金陵殿,繁花三千重,宫女们从容而入,如今正是众嫔妃定省之时,太后特意赐了座给众嫔妃,用了一些点心,方才散去。 只是,如妃却还留在殿中,久久不愿离开。 太后淡然笑着,如妃的心思她实是明了,在众多嫔妃中,如妃是极力讨好她的一个,其他嫔妃虽然亦时常有示好,只是如妃思路敏捷,点子多多,如果不是动了歪心思,太后还真的很喜欢她。 “如妃留在此,可是有何事要与哀家道来?”太后温和地问道,如妃看了侍女惊凤一眼,惊凤立刻会意,便朝太后福身告退。 “太后娘娘,臣妾的确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知太后。”如妃走上前,垂首,眼中尽是冷冷的笑意。 可惜,太后看不到。 太后放下了茶杯,温和地看着垂着螓首如妃,对于如妃来说,那么一点的小事也可以成为大事,只是反正太后也无聊,有个人说说话打发时间也好。 “太后娘娘,臣妾无意中在后中听人道来,说皇后娘娘的真实身份……” 如妃拉长声音,太后怔了怔,抬首看着那故弄玄虚的如妃。 钟离伊的身份,不就是一出身于青楼的风尘女子吗? 对于这个,太后不会再计较,只是独孤冽喜欢,她就可以接受,虽然因为册后之事,影响了天子天威,然而只要臣心安定,皇上有所作为,区区一个皇后,又何会动摇大国之策? 向来,一个国家的灭亡,一般在于为君主之人,残暴不堪,税赋堪重,压迫掠夺百姓,肆意享乐而无节制地铺张浪费,令天下群臣百姓等等都对其失望。 如此下去,官逼民反,再加以军事荒废,方会大国灭亡。 虽然说皇宫中注意礼仪规矩,然,规矩是人定,亦可人改。 “如妃所言的,不就是皇后娘娘乃为昭国青楼女子么?如妃,天下之人不分贵贱,哀家并没有认为不妥,皇上喜欢皇后,哀家就放心了。再且,皇后虽然为风尘女子,然而其行为乃有皇后之风,试问如妃,为何还紧紧揪着皇后娘娘过去的身份而不放呢?”太后温言道来,如妃却轻然一笑,胸有成竹。 “太后娘娘,臣妾倒不是说这一个身份。皇后娘娘,还有第二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呢!” 如妃收敛了笑意,严肃地道。 太后见有可疑,不由得眉头一蹙,“她还有第二个身份?难道得被卖入青楼之前的身份?为何皇上的人告诉哀家,皇后娘娘的父亲乃为商人,被人迫害乃至家破人亡方无奈之下,被人卖入青楼?” 如妃冷笑,缓缓地跪了下来,认真地道,“太后娘娘,那只是皇上为了掩人耳目的说法而已。臣妾……臣妾知道皇上很喜欢皇后娘娘,臣妾亦不是嫉妒,但今日臣妾冒着死罪将皇上不想告知太后的事道出来,亦是为了皇上的安全着想。” 太后一听,更迷糊了,然而,见如妃神色如此庄重,便冷声说道,“继续往下说,如妃勿忧心,若如妃为了皇上好,哀家定然会保全如妃的安然。” 太后亦是郑重地道,弯腰将如妃扶了起来,“告诉哀家,到底……皇后娘娘还有哪个身份?” 到底是什么,值得如妃如此庄重跪了下来? “太后娘娘……”如妃站了起来,认真地看着太后的双眸,忧虑从那水眸盈盈透出,“皇后娘娘真正的身份,乃为昭国前朝公主昭国的敏仪皇后钟离伊!” 太后听罢,怔在那里,如妃所道来的,她都听得清清楚楚,没有遗漏什么,只是,太后虽然不是掌政之人,然而其他国家的基本大事,还是略知一二的。 “如妃娘娘,据哀家所知,昭国前朝公主的确为初明皇的敏仪皇后,只是敏仪皇后早在去年之时病薨了,虽然皇后娘娘和敏仪皇后的名字大致相同……” “太后娘娘,臣妾所闻之事,请太后娘娘暗中察访,方会真相大白!臣妾恳请太后娘娘,不要让皇后娘娘的单纯外表所欺骗了!” 如妃急急打断了太后的话,“太后娘娘亦得知洛海之事吧?以前瑖国和昭国乃为盟国,可是这一次后二国关系却暗中恶化,太后娘娘亦有所察觉,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暗中搞鬼!她欲利用皇上来打击初明皇,以报灭门之恨,太后娘娘一定不要让皇后娘娘奸计得逞。并且,任其放肆,只会损害瑖国和昭国之间的利益,如今皇上亦明了皇后娘娘的身份,是以,才会对她如此冷漠!” 太后怔怔地看着那满眼“关切”的如妃,细细回想一下,的确如此。 自从册后之后,独孤冽就没有再召钟离伊侍寝了,连大婚之夜,也没有在椒房殿过夜。 并且,独孤冽一转眼之间就宠容妃,实是让人无法理解,但若如妃所言句句属实,独孤冽对钟离伊冷漠就有足够的理由了。 “如妃,此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太后脸色亦严肃起来,独孤冽是她的命根子,虽然他再也没有叫她一声母后,然而,若谁要伤害独孤冽,她真的是不会允许的。 “不瞒太后,是臣妾去找皇上之时,亲耳听到的,故而才大胆地来转告太后。皇上爱皇后心切,不仅仅册一个敌国皇后为敌,还纵容她在深宫中挑衅皇上和他国之关的关系。臣妾其实最怕的,就是皇上不仅仅被利用,还被无意中伤害……” 如妃斗着胆子,低声说道。 太后听罢,脸色煞白。 她也算是个有权的人,宫中的很多暗卫太监等等都忠心于她,她要去调查,大可以调查出个究竟来。 所以,如妃没有必要骗她的。 太后冷冷地坐在那里,怪不得独孤冽这段时间对钟离伊如此冷漠,反应亦是怪异无比,宠了容妃,也不理会苦苦哀求见一面的钟离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0章 机会 并且,为何会册钟离伊为后,他亦是想给她一个机会吧? “看来……哀家真的看错人了,没料到伊儿竟然会是这种人……不过哀家也要有明确的证据,方作下定论,如妃,你暂时不要将此消息传出去,皇上也没有大肆地宣告天下,是因为他想给皇后娘娘一个机会。皇上的苦心,我们要尊重他,等到哀家查明真相,再看看皇后皇上会有什么行动……” 太后深思熟虑,毕竟她也不想和独孤冽闹得更僵了。 如妃一一称是,她能向上爬,如今只有靠太后了,只要除掉了钟离伊,那么,皇后之位,也有希望了。 如妃离开后,太后立刻找来了人暗中到昭国查访钟离伊的真实身份。 禁军苑内,总管另苑里,关尚在静静地坐在那里,回忆着午时之险,眉头渐渐地皱起来。 他救下了钟离伊的那一刻,终于明白,那其实是皇上的一个圈套。 怪不得皇后娘娘有着那种表情,失落,绝望,他曾以为钟离伊是被吓坏了。 不过细细一想,那四个刺客有着那么惊人的武功,对御花园轻车熟路,还不是因为是皇宫里的人吗? 他们连面也不蒙,看起来,应该是一般不出现于人前面的暗卫。 皇后娘娘,是真心爱皇上的。 她这段时间来,不停地求见皇上,可是皇上为何不见她?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关尚在想得不明不白,但心空空荡荡的,他和皇后,不管如何都是不可能的。 失落之余关尚在摸出了钟离伊两次赏他的银票。 钱不多,但是,他真的没舍得用,一直留在身上。 如今,一张张地展开,仿佛寻找她的痕迹。 当所有的银票都摆在桌面上的时候,关尚在眼前一亮,直直地盯着那银票上的折痕。 皇后娘娘不愧是聪明人。 那银票上的折痕,乃是一个字,于是所有的银票联系起来,第一次赏他的银票是那么几个字:谢谢将军厚爱,但请以后不必再护着奴婢了。 第二次,则是:将军厚爱,皇上已疑,请勿再接近本宫,谢谢将军的心意。 两次无声胜有声的暗言,不经他人之口,准确地表达了钟离伊的想法。 毕竟和皇上有关,所以不便通过第三人,而是自己利用了这些折痕,表达了出来。 原来,皇后娘娘一早就不让他接近她了,这是对皇上何等的忠诚?即使娘娘对他没有一点丁的欢喜之心,却还是要敬之远之,她为了皇上,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可是,皇上又是怎么对她的呢? 关尚在越想越难受,看着桌面上的银票,真有一种想撕碎的冲动,然而摸到了手中,又不舍得,将她赐的东西,从此毁灭。 他疲倦地闭上双目。 就这样吧,暂时不要再接近她了,虽然他并不是心甘情愿的,但起码,是她的愿望,他亦不希望钟离伊一直失宠下去呢。 册后第八天。 水榭之上,钟离伊没精打采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云香一大早就为她梳洗好,现在据说独孤冽还在龙殿里,拒绝了上朝。 也不知他到底为何了,不过上不上朝,对于独孤冽来说还是家常饭。 他,仿佛回到了没有钟离伊的日子。 只是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容妃。 “主子,听说皇上又会于午时和容妃到亭中用膳,现在就可以动身了。”云香急急跑来,这几日,乃是她通风报信,一心指望她能复得宠。 只是钟离伊知道,自从那一次被独孤冽试探之后,他,不可能再信她了。 可是她仍然需要一个当面对质的机会,这一次,她不得不再厚着脸皮去见他。 钟离伊望着镜中那张绝色倾城的脸,脸色虽然有些憔悴,但却亦难掩那绝代风华。 “主子,其实您要比容妃好看多了,不仅仅有气质,到底是眼神也清澈了许多。”云香笑笑,努力让她的主子快乐一些。 钟离伊浅浅一笑,她就算笑,亦有一股难掩的忧伤,云香拧拧眉,最终没敢说什么。 钟离伊站起来,“云香,本宫知道你为我好,我会记着的,在我的身边也可能只有你和贤妃真心待我了。” 她说完,披了披风,朝外面缓缓而去。 云香跟于后面,望着钟离伊那纤瘦的背影,她的主子那种清绝而空灵冷傲中又不乏温柔的女子,是男子见了,都会心动,所以一直对女人没兴趣的皇上也动心了。 只是,为何突然对主子那么冷漠,云香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问也问不出个究竟来。 这一次,钟离伊是在龙殿前面截住了独孤冽。 独孤冽亦是和容妃并肩而出,见到钟离伊,独孤冽双目冷冷眯了起来,一股疏离之气息扑面而来。 他只是轻轻地扫了一眼钟离伊,侧着身子冷冷走过去,轮廓在偌大的花伞下略有一种暗冷,虽然还是如往常一般的俊逸,然而,他的身上,那一股强大的冷气,让钟离伊的心一紧。 “皇上!”钟离伊鼓起勇气,叫住了独孤冽。 独孤冽回眸,冷冷地看着钟离伊,容妃破例地朝钟离伊福福身行了个礼,只要独孤冽在身边,她还是一温顺女子,不如昨日于亭中那么带刺。 是手段高明的女子,都善于伪装。 “容妃娘娘,能否回避一下,本宫有话要和皇上说一说。”钟离伊毫不畏惧地望着独孤冽身边的那位如玉佳人。 容妃脸色一变,独孤冽却冷笑一声,“朕为何要听你道来?” 钟离伊怔了怔,脸色仍然很沉静,她缓缓地跪了下来,独孤冽身后的张公公李略等人脸色微微一变,皇后娘娘如此执着,让他们都感动了,皇上却没有一点动摇。 看来,皇上,真的怕再次受伤吧? “臣妾有事要和皇上一一道来,还望皇上看在臣妾侍候皇上的分上,给臣妾一次机会。” 钟离伊垂下螓首,于烈日之下,那洁白的额头细汗涔涔。 云香立在后面,心痛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如此放下架子。 独孤冽心中百般滋味,她,是在作戏,还是什么…… 他又爱又恨地看着跪于地上的钟离伊,这个他深爱着的女人,他突然很害怕面对她。 害怕再一次,体无完肤的伤害。 “皇上……微臣先行告退。”李略低声地道,和张公公一起退下,站得远远的,容妃却冷冷地立在那里,俏眉轻挑,轻轻地挽起了独孤冽的手臂,“皇上,再不去,只怕饭菜就要冷了。” 独孤冽冷眼看了钟离伊一眼,默然地携着容妃而去。 钟离伊抬起首,双眸弥漫着水雾,她淡然的声音却多了几分颤意。 “臣妾对皇上的心,一向未从改变,皇上为何不给臣妾一次申辩的机会?” 钟离伊凝望着那个略滞的背影,苦涩地笑着。 独孤冽回首,冷眸无情,只是容颜上有几分动容。 “皇上,皇后,不好了……椒房殿走水了!”小安子突然跌跌撞撞地跑来,一见到钟离伊在此,才松了一口气。 “走水了?”钟离伊一惊,也没等独孤冽反应过来,起身就朝椒房殿跑去,云香在后面追着,“娘娘,小心啊!” 钟离伊知道,独孤冽赐她的东西,对于他来说很重要,所以绝对不能让那些东西被焚烧掉。 独孤冽看着钟离伊那急奔离开的背影,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他正欲给一个机会她,可是她的心思竟然在其他事物之上。 她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李略见状,暗叹一声,看来皇上刚刚心软,娘娘又跑了,真是好事多磨啊! 钟离伊跑回到椒房殿,但见火势刚刚开始弥漫开来,宫人们提着水,正忙着扑火。 “娘娘!不要进去,里面太危险了!” 云香一把拉住了钟离伊,钟离伊甩开了她的手,“皇上所赐的东西还在里面!” “皇上的东西重要,还是娘娘的性命重要?娘娘,不要那么冲动!” 云香再次拉住钟离伊,喘着气叫道,钟离伊怔了怔,眼睛被扑面而来的浓烟薰得直掉眼泪。 是的,她的命,要比那些东西重要。 这一次,她终是没有保全那些独孤冽看重的东西。 而独孤冽得知后,的确也赶来看,然而,不管钟离伊怎么说,他都只是冷冷地看着烧成一片焦黑色的椒房殿,默不作声。 钟离伊说得口干舌燥,他终是冷冷地看着她,“你,是刻意烧掉了那些东西,朕一直珍视的东西,对吗?” 钟离伊一怔,心蓦然一痛,在他的心里,自己竟然是这种人? “皇上,你太看得起臣妾了……臣妾没有本事放火烧自己的椒房殿。在椒房殿起火之时,臣妾不是在外面等皇上吗?” 独孤冽双目欲裂,“朕知道你是个聪明女子,关于朕赐你的东西,你大概都知道是谁的东西吧?难道你不是嫉妒,才毁掉它们的吗?” 钟离伊脸色冷然,“皇上,臣妾没有。” 独孤冽静静地看着她,一边的灯火映落在那张过分冷漠的脸上。 那么冷漠,那么让钟离伊心碎。 他,真的一点也不相信她。 “那些东西,并不是因为露儿用过,朕才珍惜,你可知道……那是朕最敬爱的父皇……留给朕的,父皇曾欲赠于太后,可是……最终是朕接了手。父皇生活作风严谨,从来不铺张浪费,有一年在洛海遇刺,他掉入海中,可是却逃得一死,上岸后就带着从海底带上来的玛瑙,据说是这串无主玛瑙的光芒,令得晕迷的父皇醒来……” 独孤冽沉沉地道,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然而,这才是他重要那红玛瑙的原因。 那红玛瑙,无时无刻地令他想起了那个最呵护他的父皇。 钟离伊怔了怔,心里竟然有一缕释然。 “皇上……难道你真的相信,是臣妾放火烧自己的殿吗?在皇上的心中,臣妾一直是个奸诈而不可信的细作吗?” 钟离伊低声问道,其实这一刻,心中又喜又悲。 喜的是,并不是因为周露儿,他才对那些东西如此珍视。 独孤冽抿抿唇,眼神冷漠,“朕的心里,你已经是这样的一个人,今晚你就在侧殿住下吧。” 他冷然地留下了这一句话,明黄色的身影便飘然而远,完全没留一点温情。 钟离伊立在那里,只觉得三月的风,仍然是那么冰冷。 他们,为何会走得如此远? 他看她的眼神,还是那么冷漠,那么冰冷,仿佛他和她都不曾认识,不曾有过那些极夜里的,不曾有过任何的牵连。 钟离伊没有叫住他,她知道,独孤冽说出的话,不可能会改变的。 她这个皇后,到底又有什么价值呢,他不再信任她,为何还要册她为后? 凉凉的黄色光芒洒了一地,云香看着满脸哀哀的主子,轻轻地叹息,她一个旁人,看得出来皇上对皇后还有情意的,否则亦不会亲自到此。 只是,那些冷漠,是真的,还是伪装出来的?她一向知道深宫中的生存法则,一个女人太得宠,自然成为了众很矢之首,可是他就算要保全她,也不用如此吧? 钟离伊沉静地看着独孤冽的背影,若有沉沉的冷意朝她扑来。 椒房殿走水一事,皇上仿佛不曾放在心上,不曾命人去调查。 只是那一夜,独孤冽坐在龙榻上,身边空空如也,这曾是钟离伊的地方,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了。 信不信,亦好,他内心那些聚积下来的愤怒阴影,已让他无力去相信钟离伊了。 当晨光落在窗棂间,洒入这个没有灯火的内殿之时,独孤冽那张疲倦的脸更显憔悴,这段时间来,他过得并不好。 那女人的容颜,总是似雾似影地跟踪着他,挥之不去。 独孤冽倚在榻上,宣进了张公公,令其磨墨。 “皇上……你……可是要拟圣旨?”张公公有些好奇,皇上神色迷惘,眉间有痛苦之色。 太重情的男人,其实亦不好。 皇上就是一个例子,后宫美人上千,为何独独对一个女人死了心。因为重情之人,在他们的心中,眼中,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起心里的那个女人的。 “正是,拟一张,废后的圣旨。” 独孤冽的声音冷然中带着疲倦,他静静地坐在龙榻上,望着窗外的晨光,仿佛还没有睡醒一样。 张公公忤住在那里,有些惊讶地望着独孤冽,随后垂首轻声问,“皇上,您……刚刚说,拟圣废后?” “正是,要朕再说一次吗?” “不……不必,皇上,只是您册后才九日,怎么……如今怎么要废后?如果传了出去,这不是就成为了一个笑话吗?皇上,这不是小事,还望皇上三思后行!” 张公公慎重地道,独孤冽冷笑一声,晨光勾勒出他那好看的轮廓,张公公看不到他的表情,独孤冽原先还有几分悲凉之意,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朕想了一个晚上了,册一个青楼女子为后,本来就为一个笑话,如今天下人对朕颇有微词,朕自然得想法子将之前做错的事弥补一下,张公公,难道你觉得有错么?” 独孤冽冷冷地笑道,双瞳邪光焕发,张公公满头大汗,“皇上……说的是。” 天子的话,无人敢违抗。 他虽然感觉到不妥,但亦无权更改。 张公公拟好了废后圣旨,独孤冽看了看,终是握起了笔,一字一顿地写下了废后圣旨。 谁亦没料到,钟离伊只当了仅仅九日的皇后,还出乎意料的是,那一张圣旨,完全改变了钟离伊的人生。 这是她这一生中,最大的转折点吧。 第一次,乃为钟离家被灭门,第二次,便是在瑖国皇宫中,地位急剧巨变。 午时,钟离伊正在用午膳,桌上的丰盛午膳虽然香味扑鼻,可是却没有一点食欲,钟离伊仍然只是浅浅地吃了几口,就放下了饭碗。 云香脸上有忧色,“主子,还是多吃一点吧,你瞧你,脸色那么难看,人也瘦了一大圈……虽然事情不如意,但总得好好保重身体呀!” 钟离伊淡然一笑,抿了一口补汤,“本宫知道……你很担心本宫,本宫亦想多吃一些,补好身子,才有力气去做其他的事儿……” 可是,她一看到食物就不想吃,不仅仅因为独孤冽,她的胃口,是在这几天才突然不振起来。 想来,大概是一直以来的忧心和思愁,才致使今日如此吧? 云香还在一边唠叨着,钟离伊眉头一蹙,云香所说的不无道理,不吃,也得硬着头皮吃。 于是,钟离伊再次捧起了饭碗,吃了几口,可是胃那里堵得厉害,一种欲呕的冲动令得钟离伊连忙扔下饭碗,跑到殿外哇哇地吐了起来。 一侧的云香急坏了,连忙扶着钟离伊,“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奴婢这就去请御医为主子看看!” 钟离伊几乎将吃下去的全吐了出来,胃才舒服了一点。然而云香没跑几步,却见张公公大步而入,脸色凝重,看到脸色苍白的钟离伊,张公公怔了怔。 “娘娘,身子不舒服?” 空气中弥漫着那股难闻的酸味儿。 张公公并没有因为这种气味而嫌弃钟离伊,钟离伊淡淡地摇首,“公公无事不踏三宝殿,不知道公公有何贵干?” 张公公脸色沉了沉,钟离伊分明看到他手中的那卷金色的圣旨。 她后退两步,云香连忙折回头,主子的脸色蓦然变幻无穷,看来张公公……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事。 “娘娘,皇上……做了一个决定,娘娘要做好心理准备。” 张公公低声道,钟离伊看着他阴晴不定的神色,亦猜以了几分,垂下螓首,“公公,请宣旨吧,本宫做好了心理准备。” 张公公叹息一声,难得皇上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女人,可是这个女人又得打入冷宫,实是太让他可惜了。也不知道要等多久,皇上才可以重新遇上喜欢的女人呢? 张公公将圣旨缓慢地展开,钟离伊无力地倚在柱边上,尽管有云香扶着她,可是她还是觉得,这个世界之上,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张公公缓慢地念了起来,一字一顿,硬生生地刺痛了她的心。 这是一张废后的圣旨,大意是说钟离伊有失皇后风范,生性好妒,和后宫侍卫勾三搭四,故而,废后,赐以和日贱后,打入冷宫,无皇令,永不得踏出冷宫半步! 原来,她一直在等待,可是等待来的,不仅仅是冷漠被冷落,被忽视,而是--废后。 她还一直等着那个男人,来信任她,爱护她,回到从前那些温馨快乐的时光。 可是,不能了,她等到的,竟然是一纸圣旨一纸废后的圣旨。 钟离伊跪在那里,水眸若蒙上了一层雾,渐渐的什么都看不清了,心如刀割,看不到的血泪于心底弥漫而出。 她还能说什么?还能坚持什么,还能努力么? 张公公轻叹一声,将圣旨卷好,郑重地交到了钟离伊的手中,“娘娘,先别急,皇上……也许有什么苦衷的,奴才会尽量在皇上道尽美言,相信皇后娘娘很快可以回到椒房殿的。” 钟离伊浅浅一笑,颔首道谢,握着那沉甸甸的圣旨,看着张公公离开。 云香跪在一边双瞳含泪,一边跪着移过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钟离伊,“主子,起来吧……或者张公公说得对,皇上也许是有什么苦衷,再说,上次椒房殿走水,还走得莫名其妙的……皇上可能是为了保护主子……” 钟离伊缓慢地站起来,看着殿院中那白花花的阳光,只觉得天旋地转,在云香的惊叫声中,她感觉自己的魂魄仿佛离开了身体,身子软绵绵地瘫了下去…… 翌日,瑖国皇宫掀起了轩然大波,刚刚册立九日的慧安皇后在没有经过任何大臣的商议下被独孤冽废了,群臣更是不满。 摄政王这一下也没撤了。 他不曾想到皇上会越来越偏激,竟然随意册后又随意废后,实是急得他头晕脑涨。 自这日起,九日贱后的故事又成为了民间的茶余饭后的笑话,百姓越来越怀疑当今盛帝至少有没有能力胜任皇上之权。 太后气得一病不起。 因此,众臣暗中偏向摄政王的人越来越多,摄政王本来就是权低望却重,至少比起独孤冽来,他地位虽然低了很多,然而,却是群臣都拥戴的对象。 摄政王不是帝王,却一人负担了许多帝王的责任。 容妃迅速上位,后宫中的女子对皇上的情绪多变感觉到惊奇而又略有希望。 至少,她们还是有希望的,或者她们中,有一个是未来的容妃呢! 冷宫中,天空布满了阴霾的云,本来就忧愁的云香更愁了,坐在冷宫那破旧的榻边,看着钟离伊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眉头拧成了一团。 宫内光线阴暗,钟离伊那张惨白的脸更是显得刺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1章 回响 李御医的话还回响在云香的耳边。 “你主子身体虚弱,肝火上升,并且……娘娘有喜了,这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让张公公通知皇上吧,或者皇上会安排一些更好的膳食……” 娘娘有喜了,这是主子一直以来的心愿吧? 只是,云香吩咐过张公公,勿将钟离伊有喜的消息传于太后等人,只单独告诉独孤冽。 然而,半天过去了,主子没醒,皇上也没来,没有任何行动。 日光透过了冷宫顶的破小洞折射而入,落在地面,一点点花花的,遍地碎碎的白光。 钟离伊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当她睁开眼睛,看到眼前那些破旧的一切,显然就明白了,自己已身在冷宫了。 云香连忙站起来,捧过了半碗温水,“主子,喝水吗?” 钟离伊迷惘地看着她,转过目光,落到了对面那颜色斑驳的烛台上,窗也破破烂烂的,幸好眼下乃为晚春,天气不算很冷。然而,外面的天空阴霾一片,时不时又有阳光透过阴霾,映入了这冷宫内来。 是以,钟离伊的心,也是冷的。 她伸手摸了摸硬硬的被褥,无声地接过了云香的杯子,喝了几口水,又无声地将它交回给云香。 云香勉强一笑,“主子,奴婢有一个好消息,主子想听吗?” 钟离伊这才回过神来,再怎么不敢相信,眼前亦是事实了。 “到现在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呢,云香,不用安慰本宫了,本宫至少知道现在是什么地方……” 钟离伊轻叹一声,眼圈微红,虽然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可是到现在还是全身无力,什么好消息,对于她来说,都无所谓了。 “主子有喜啦!张公公已然通报皇上了,相信皇上会来看你的。” 云香努力展开笑容,钟离伊怔在那里,她……有喜了? 她有了独孤冽的血脉了? “娘娘放心,娘娘有了皇室的子嗣,不会亏待娘娘的。”云香笑道,不过她说出这句话,想来也是一样的道理,虽然被打入冷宫,但是在皇上未知娘娘有孕的情况下废后的。 是以,就算进入这里,娘娘也不用多久,一定可以出去的。 钟离伊脸色变得极难看,她小心翼翼地抚上了自己的肚子,望着窗外那片暗淡的光芒,“云香,皇上的个性,我很明白……他已彻底不信任我了,是以才赐一个九日贱后的罪名……否则,他就不会让别人来试探我。” 让关尚在来试探她,简直是一种侮辱,可是她不恨,只怪自己一早就目的不纯,留在独孤冽的身边,想着如何利用他。 若当初她一早将自己的身世告知独孤冽,或者两个人的结果也会不一样。 只是,世间上没有后悔药,她如今,只能努力保住腹中的胎儿了。 “娘娘言重了,奴婢认为皇上有心如此。毕竟娘娘在后宫中无依无靠,并且皇上也下令了……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踏入冷宫一步,想必皇上是为了护着娘娘。娘娘难道不觉得有原因吗?上次的走水,怎么可能是单纯的走水吧?” 云香低声地提醒钟离伊。 钟离伊恍惚若梦。 一时间变故太多了,她有些不适应,只记得独孤冽那冷漠的眼神,那冰冷的表情,一如初见他的样子。 若然他对自己有情意,怎么能用如此冰冷的眼神看着她? “云香……还有谁知道本宫有喜了?”钟离伊表情淡淡的,或者经历了那么多变,早就有所准备。 “娘娘,奴婢只求公公去通报皇上,但不要传给他人知道,连李御医,奴婢也给了他一些好处,相信他不会随便向人说的。”云香低声地道。 钟离伊颔首,那就好了,看来自己的侍女也不笨,知道应该怎么做。 她细细回想云香的话,其实又不无道理。 椒房殿走水,并非小事,而独孤冽却没有命人明查,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 “皇上没有来过,对吧?” 云香看着钟离伊那双亮晶晶的眸子,轻声问道,云香垂首应了,钟离伊略有些失落,不过独孤冽不让任何一人进入冷宫,倒真的护了她的命。 后宫是一个嗜血的地方,她如今成为贱后,那些虎视眈眈的女人们,肯定会借口来这里羞辱她,折磨她。 如今免了人进入,倒是一件好事。 可是,如此禁令,钟离伊只能留在冷宫里,听任自然了。 “主子,不如这样吧?让奴婢偷偷去见杨风侍卫,让他和关将军想想办法,如何?”云香突然想起了那个俊气无比的杨风,他是关将军信得过的人,应该会助皇后一臂之力的。 钟离伊脸色微微一沉,“云香,不要再找他,更不要再找关将军!难道之前的教训你还没有吸取么?现在宫里全是本宫和关将军的流言,我们还不知避忌的话事情更发展得不可收拾了!” 云香抿抿唇,她急着为主子反平,主子没做错什么,临急之时也只能想到关将军了。 “难道主子……一直要留在冷宫里等皇上吗?奴婢害怕有人对主子不利……” “云香,在未被废之前,本宫什么都放下去恳求皇上,可是皇上连正眼都不看本宫一眼,如今在冷宫,皇上更不会理会。本宫尽了努力,皇上爱来不来就由他了。” 钟离伊抚着肚子,眼中渐渐地变得冰冷起来。 云香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她极少看到皇后这个样子,如今看来,主子是否……有了自己的计划? 这时,午膳由一小太监送到门外,云香将那锦托奉了进来,午膳如意料之中的丰盛,看来皇上还是心痛主子的。 钟离伊看着那一桌丰盛的午膳,唇边微微绽开一冰冷笑容,“看来,我们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不过……本宫不会那么便宜她们的。” “主子,为何如此道来?” “你不懂,以后就明白了。”钟离伊浅浅道,她得好好养好身子,才能有力气,面对更多的狂风骤雨。 云香迷惘地看着钟离伊,感觉主子越来越奇怪了。只是,她看到钟离伊眼中的那抹傲然,不由得轻吁了口气。 主子能恢复正常,那就证明她有信心走得出这个冷宫。 钟离伊其实也没多少把握,毕竟,独孤冽突然如此,不可能因为怀疑她。 最重要的是,独孤冽若真为了护着她,那么……背后,到底还有哪个敌人呢? 能让独孤冽也畏惧几分,是何人? 太后?摄政王?还是…… 后宫之中,最热闹的要数容妃的临月殿了。 如今皇上宠幸的就是容妃,连如妃也远远不及之,是以,众嫔妃都几乎每日踏足临月殿,如今皇后突然被废,她们更是欢喜,聚在殿中向得宠的人示好。 这,也是一种艺术,一种活命的方法。 “姐姐呀,如今皇后下位,想来以后能上位的就是姐姐了。姐姐多才多艺,如此博得皇上的欢心,后位非你莫属了!”如妃坐在案几前,抿了一口酒笑道。 众嫔妃顿时安静起来,齐齐看向了高高于上的容妃。 “哪里,本宫入宫比德妃要晚,并且只不过区区才艺,又怎么能论以天下母仪之风呢?”容妃谦虚地道,笑容完美得找不到一点挑剔的地方。 然而,那眼中微藏着的得意,岂又能逃过众人的眼睛? 众嫔妃回过神来,亦齐齐笑着附和去奉承,只是大家的心皆不是滋味。 “不过吧,臣妾真的想不到,皇后才册立九天,皇上为何急着废后呢?并且还不让人去探望皇后,看来……皇上或者是别有二心吧?” 德妃虽然以稳重为名,然而眼下得意之际,趁着酒意,亦不由得语言放肆起来。 容妃脸色微微一变,“皇上废后,必定是皇后有失风范,并且听说她和关将军……” 容妃此言止住,众嫔妃对望一眼,眼中皆有深意。 钟离伊在御花园被刺杀一事,她们自然了如指掌。 毕竟,容妃当时在场等着钟离伊,虽然后来离开了,但当时她猜测不出独孤冽的心思,是以让人暗中盯着钟离伊。 关尚在在危急之际救出钟离伊,聪明如她的容妃,怎么可能不知道皇上的用意? “哼,看那废后表情冷傲高清,不就也是一人吗?是以,皇上才会迫不及待地废了她。”李美人插嘴说道,她虽然是一小小美人,然而架子可大着。 “大家难得一聚,扫兴的话就不要多说了,来,都痛饮一杯吧!”容妃乃为聪明之人,倒不想让临月殿变为是非之地,笑盈盈地举起杯,将话题转移到其他之上。 临月殿一片华美热闹,和冷宫截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如妃一边品酒一边悄悄打量着容妃,但见容妃脸若桃花,笑意盈盈,满脸春风得意的。 在座的嫔妃之中,就数容妃气色最好了。 虽然皇上还没有招她侍寝,但是能得到冷漠帝王的眷顾,亦算是一种天大的幸运了。 如妃心里酸溜溜的,虽然她比容妃入宫晚了一点,但是付出的努力,却不少。 在洛海的期间,如妃处处小心翼翼,各方面奉承讨好独孤冽,仍然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不得宠,连皇上的一眼也得不到,她仿佛从来不曾有陪过独孤冽去洛海。 “妹妹,你看容妃满脸桃色,真让人羡慕啊!哎,可惜皇上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呢!”一侧的德妃低声地和如妃道。 如妃听罢,唇边微微一弯,优雅的笑意绽放了出来。 时日一久,她由最初的直率慢慢地变成了今日的圆滑。 “的确如此,容妃妹妹才艺双全,得到皇上的宠爱是必然的。不过德妃姐姐不也一样才艺双全么?姐姐不仅仅会书画,还会奇舞,虽然比不上皇后娘娘,但在众嫔妃中算是最好的了。” 如妃浅笑道,德妃闻言,脸色有些黯然,不管如何,她自认为自己不差,可是皇上的目光就是不停留在她的身上。 “也只能说,不是每个女人,都有福气受得起皇上的宠爱。” 德妃说完这句,再也没有语言了。 如妃轻然一笑,表面无害,内心却是一片惶惶然,她再不出手,只怕这个后位,给容妃夺去了罢! 大殿之上,嫔妃们各怀心思,笑意轻言流畅于殿中,如此的表面上的融洽,又能维持多久呢? 龙殿。 白玉铺地,映着盈盈烛光,轻纱飘荡。 龙榻之上,容妃半跪着卖力地为独孤冽搓背,独孤冽静静地半倚着,虽然是孤男寡女于一殿,却完全没有一点暧昧的气息。 半晌,独孤冽睁开眼睛,“容妃,你回殿吧。” 容妃停了下来,刚刚闪亮的眸子一下子黯然了,“皇上……不要臣妾在此侍候您么?” “不必了,朕这段时间累。” 独孤冽淡淡地道。 容妃俏丽的脸庞上呈现一缕委屈,她下了龙榻大胆地到独孤冽的前面,直视那双幽默的墨瞳。 “皇上,可是有心事?要不上臣妾分享一下?” 独孤冽扯扯嘴角,绽出一缕淡漠的笑意。 他在笑,可是容妃真的没感觉到一点温暖。 虽然这段时间,他宠她上了天似的,至少在上千佳丽中,她容妃和皇上的时间最多,无论用膳或者去猎场,都由钟离伊换成了她。 可是皇上一直没有宠幸她,这未免让她太遗憾了,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对着一个美人如此淡定呢? “不必了,朕累了。” “皇上……” “你听不懂朕的话吗?”独孤冽的眼神和语气一下子冷硬下来,容妃委屈地垂下螓首,福了福身。 “臣妾告退。” 在外一直候着的张公公见容妃终于退出来了,终是吁了一口气,进入通报。 今日皇上一直没见外人,就在殿中批阅奏折,或者于午时宣了容妃过来,就一直腻在殿中。 如今他终于可以进去了。 “皇上……” “谁让你进来的?”一看到张公公,独孤冽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他突然害怕听到钟离伊的消息。 张公公跪了下来,“皇上,娘娘有喜了!奴才今日一直想通传,可是李侍卫不让奴才进来。” 独孤冽震惊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张公公。 “李御医说,娘娘有喜了,已有半个月了,皇上,可喜可贺啊!” 张公公笑道,独孤冽一下子直坐了下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奴才不敢蒙骗皇上!” 独孤冽望着垂首的张公公,脸上百般表情一掠而过。 他是惊喜,是担忧,是怜悯……他爱的女人,有了他的骨肉了! 可是,他又略有些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在爱自己?为了复国杀敌而亲近自己么? 在感情方面,独孤冽实是白痴一个。 独孤冽咧着嘴,不住地搓着自己的手,张公公听到有异样,忍不住地抬首,见皇上竟然像一个孩子一样有些傻傻地笑,又有些不知所措。 “皇上……” 张公公忍不住笑着叫道。 独孤冽怔了一下,连忙尴尬地收回了笑意,瞬间,冷漠又抹上了墨瞳。 他永远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 阴暗的童年,,成长时期的背叛,伤害,一系列的伤都令得他表面冷傲,可是内心却脆弱得无人可及。 就像一鸵鸟,一遇到风暴就将脑袋藏入了沙子里,当作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你……下去吧!” “皇上,您……不去看娘娘么?”张公公有些惊讶,自以为独孤冽会欢喜地冲到冷宫,只是他反应变得冷漠起来,或者也是一定的,毕竟他亲自将皇后打入冷宫,自然也有他的原因。 “不必了,以后的膳食,以宫中的嫔妃有喜为准。再且……给她送去好的被褥吧!” 独孤冽抚抚太阳穴,淡声道,张公公也不便再说什么,正欲退下,又被独孤冽叫住。 “张公公,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皇后怀孕的消息。以后,皇后有什么举动,让外面的人通报朕吧,不过也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张公公颔首,“奴才遵命。” 不要让知道这件事,绝对是一件好事。否则,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钟离伊的肚子,生怕她诞下了龙种,再次夺皇后之位。 张公公退下之后,独孤冽倚在榻上,又悲又喜,心情复杂无比,他小心翼翼地按住了自己狂跳的心脏,唇边终是又绽出一个淡然的笑容。 他,有后了,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不管那个女人爱不爱他,利不利用他,他也想保全那个孩子,一旦那个女人离开,也还有一个永远不会背叛他的亲生骨肉,就如他父皇待他一般。 “伊儿……” 微眯着眼睛,独孤冽仿佛看到了钟离伊那浅笑着的容颜,他轻唤一声,惊觉那乃是幻觉,蓦然回神。 她,当真爱自己吗?独孤冽脑子里乱乱的,钟离伊和周露儿的脸交叉着掠过,五年前的情殇,在他心底里已成为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当钟离伊的身份暴露,他刻意试探之下,终是悲愤又无奈地远离她,逃避一切,以各种复杂的理由,将她废后。 “皇上,摄政王求见!” 那一日废后,独孤冽未曾见过任何大臣,不上朝,连摄政王也不见了。 “不见。” 独孤冽冷冷地回了一句,外面的张公公冷汗直冒,现在的皇上越来越不负责任,越来越像孩子了。 “王爷……王爷,皇上说不见,皇上……”不待多时,只听到张公公焦急的呼唤声,一个衣着黑青相间的宫服的男人已然大步踏入龙殿来。 “皇上!”摄政王眼中燃烧着跳跃的火苗,他是愤怒的。 独孤冽见摄政王进来了,也只让张公公退下,淡淡地看着大步走过来的摄政王。 “朕不是不见吗,你怎么闯进来了?”独孤冽的口气轻然,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摄政王看看四周,殿中也只剩下他和独孤冽二人,不免得才重重叹息,“皇上,您怎么越来越胡闹了?” 他们皇兄弟二人,自小经历风雨,而摄政王比起独孤冽来要小四岁,当时朝廷震荡,经历各种苦难的独孤冽将摄政王保护得死死的。 是以,摄政王的性情,比起独孤冽来要明朗多了,然而二人的感情,也越来越深。 “朕怎么胡闹了?”独孤冽也不怒,轻描淡写地道。 摄政王气得发疯,眼直直地瞪着独孤冽,“还不胡闹?一下子册立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为后,引起朝廷动荡;一下子又废后,还不经任何商议,一切做法如同儿戏,皇上,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轻率了?” 独孤冽不以为然,“朕向来都如此轻率,摄政王今日才知道吗?” 摄政王无奈一笑,“臣知道皇上还在怨母后,但是母后做的一切,皆是为我们好。皇上,江山可是您的,朝廷人心稳定,大军安定,才是富国富民的基本。皇上如此轻率,只怕会引起众臣不满,迟早……” “迟早朕这个皇位,坐不稳,是吗?皇弟,朕很早就决定了,这皇位朕不稀罕,若不是父皇的遗旨,朕还真不想坐。不过……父皇去了那么多年了,朕也当腻了皇上,不如换你吧。” 独孤冽淡然地道。 摄政王怔在那里,独孤冽不止一次提到禅让之事,可是他一直没有接受。 毕竟,这江山,是父皇希望在他的手中,渐渐壮大的。 但是独孤冽却没有这种心,从小见习惯了明争暗斗,那种明里为春光明媚暗里为腥风血雨的日子,独孤冽早就没兴趣了。 “皇上!万万不可,一旦禅让,不仅仅有逆父皇之意,更会让朝廷动荡不安。皇上,您是知道的,朝廷中有不少人野心勃勃,谋权夺位,皇上难道忘记了吗?” 摄政王冷然一笑,“是以,皇上不应该让众臣对皇上有异议。否则,到时他们一起反了,百姓也还是支持他们的。” 独孤冽也冷笑起来,“朕怎么会忘记了呢?朕就是要如此,才让他们的野心突现出来。若朕一直都安分守己,皇弟,你别忘记了,他们是定时炸雷,总有一日会轰炸整个瑖国的。” 摄政王听罢,轻叹一声,瑖国朝廷表面很安稳,可是也只有他们才知道,其实朝廷中的很多人,都有着夺权谋位之心。 “是以,皇上才故意如此,催化他们造反的心?” “正是!” 独孤冽面不改色地道。 摄政王拧起眉,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只是这样做来,又有损皇上声誉,至少如今在瑖国的百姓心中,皇上已成为一个轻率又轻浮之人。 “可是如此……岂不是很伤娘娘的心?皇上……” “朕……也没有完全信得过她,暂时让她远离朕,不也是一件好事吗?并且,后宫中的女人如狼似虎,朕也没有心情去防着她们。” 独孤冽语气冷漠,摄政王轻抿抿唇,独孤冽就是在乎,所以才将皇后打入冷宫,暂时让她远离了后宫女人们的视野之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2章 笑话 “不管如何,臣亦不赞成皇上再册一个他国皇后为后,传了出去,只怕惹人笑话。” 他是反对的,在他册后之际摄政王就强烈反对了。不管钟离伊是不是他国皇后,作为一个青楼女子,或者是昭国的正当人家的小千金,也远远够不着皇后的资格。 “朕自有分寸。” 摄政王浅笑,“皇上,臣还是认为,只有将钟姑娘送出皇宫,乃为最好的。到一个隐蔽之地,不仅仅能保住人身安全,还可以免了他人的是非。” “不行!” 独孤冽一下子就否决了。 “皇上是不舍得?” “有何不舍?只不过是一区区女子,后宫中的女人太多了,朕看得不舒服,朕就要利用她来除掉其他一些不顺眼的女人!” 独孤冽冷冷地说道,俊逸的脸上有着冷漠的笑容,一想起那些争宠的女人们,他眼中不免得有几分戾气。 摄政王不由得摇首,皇上就是这样,明明是喜欢一个人,却又不愿意在他人前面承认。 “不管如何,钟姑娘作为他国公主,他国前朝皇后,皇上还是得小心一点。万一她真是楚商凌的细作,那就麻烦了。” 摄政王轻声道,看着独孤冽那阴晴不定的脸色,“皇上,不如将钟姑娘交给臣,让臣去安排好了。” “不必皇弟费心了。皇弟只要管好朝廷中有异心的人,楚商凌的动作,朕的人自然会盯着。” 说来道去,皇上还是不放心将钟离伊交给他呢。 摄政王颔首,也不再说些什么。 独孤冽决定了的事,他也改变不了,也只能暂时做好自己的本分。 而连续几天,于冷宫中的钟离伊都吃得好睡得好。 她不想太多了,只想全心全意地去保全肚子里的孩子。独孤冽没有来看她,从来没有,但膳食却一直那么丰盛,补汤也不曾少过。 云香见此,也放心不少,至少皇上的心里还有主子,否则也不会在衣食上那么照顾着一个打入冷宫的废后。 而太后那边,亦是很波澜安静,没有什么动静。 容妃越来越得宠,几乎和皇上形影不离。 独孤冽批阅折子,用膳,观舞等等都会有容妃的陪伴。而贤妃,曾想在独孤冽前面为钟离伊求情,但是想见皇上一面,还真的很难。 皇上不是不宣,便是干脆下令,除了容妃之外,不见任何一妃嫔。 只是不久后,独孤冽又让容妃携上了德妃贤妃,唯独就是不待见如妃。 如妃可急了,太后没动静,她除不掉钟离伊,反而德妃和贤妃都上位了,而她还是留在原地。 如意宫翠花殿,如妃起居之地。 农历四月悄然而来,天气更暖,有时正午之时,热浪扑面,殿中开始多了冰盘,冰盘中升起的白色的冷气袅袅飘起。 如妃一直睡在榻上,一动不动。 凌秀在一边为其摇扇子,如妃睡得那么安静,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来越沉得住气了。 如此到了入夜,夜色浓烈。 临月殿中,歌舞升平,皇上这几天都到如意宫临月殿去,和三妃饮酒作乐。 如妃没有前往,再也没像以前那样刻意地求见独孤冽。 “主子,他们来了!” 凌秀突然凑到了她的耳边低声道,窗轻响一声,有两个人跃了进来。 “奴才参见如妃娘娘!” “起来吧,本宫有事要你们去办。”如妃突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从袖中摸出了一张宣纸。 如今她聪明,从来不会亲待,只怕隔墙有耳,将宣纸递给了其中一个黑衣男人。 那男人蒙着面,一副夜行客之样。 他展开宣纸,眉头皱了起来,眼中有浓烈之色。 “娘娘,如今那里守卫森严,只怕不容易得手。皇上虽然表面冷落那个女人,然而,皇上的心思大家都明了的。” 那黑衣男人犹豫了一下,将心中的话一一道出。 如妃秀眉一挑,“守卫森严,那你们想办法去解决,本宫要五日之内,让那贱人身首异地!” “奴才不明白,如今得宠的,还是另有其人,娘娘不妨先缓缓,看皇上有何打算……” “不必说了,皇上的心思本宫很明了……”如妃突然止住,立刻冷笑起来,“本宫又想到一个好法子了。” 两个黑衣男人对望了一眼,仿佛有些无奈,然而恭敬地垂首,恭敬地等待着如妃的命令。 如妃走到书案前,写下了那么几行字,将它交给了那个男人。 凌秀脸色微微一变,她看到了那宣纸上的内容了。 她没想到,如妃表面沉静如水,其实一颗心早就浮躁不安了吧? 两个黑衣男人对望了一眼,也没再说什么,恭身退下。 如妃立在窗前,看着像墨汁一样的夜色,眼中的冰冷笑意,有若寒冬冰霜。 金陵殿中,太后对着一叠宣纸,脸色有异。 原来如妃所言的,全是真的。 她冷笑一声,将所有的宣纸都扔入了火炉中去,一股浓烟升起,惊凤扶着太后坐到榻边。 太后轻闭上凤目,却忍不住叹息。 “太后,可要奴婢泡一杯舒心茶。” 太后睁开眼睛,“嗯,哀家的心太乱了,想想,还是不能走以前的路。” 惊凤听得莫名其妙,她退到一侧去泡茶。 太后望着那窗外的浓烈夜色,往事如烟沉浮,她曾亲手处死过背叛独孤冽的女人,换来了独孤冽一生的痛恨。 只是,亦不仅仅因为这样,至少,还有其他复杂的原因。 太后抚着自己的白玉护甲,眉头紧拧,那些黑暗的岁月中,独孤冽对她的恨渐渐加重。 到了最后,她杀了周露儿,换来更决绝的恨。 而钟离伊,又是一个周露儿,她应不应该再次去干涉他们之间的事? 对于钟离伊的身份,已很明确了,可是钟离伊是不是细作,还有待观察。 独孤冽将她废了,打入冷宫,却不让其他人靠近,分明就是护着她。 连钟离伊用的膳食等等,太后都听说是上等的膳食,补身补血的,独孤冽是怕她去伤害钟离伊吗? “惊凤,去传小安子来,哀家有些话和他说。” 小安子虽然为皇上的人,却是太后安排在独孤冽身边的探子。 惊凤应了声,将泡好的茶端来,方才离开。 小安子来了,太后只是向他打听了一些关于皇上的事,皇上这几天一直在临月殿中寻欢作乐,摄政王亦有劝过他,但都不予以听取。 问了好些关于钟离伊的情况,太后也就罢了,摄政王求见,待侍人都退下,摄政王方将一些关于独孤冽的情况告知太后。 毕竟是亲生骨肉,摄政王不忍太后和独孤冽一直如此疏离。 太后虽然有人在独孤冽身边,但是不如摄政王如此深入。 “皇上极爱皇后,母后,您还是不要管他们的事,只要皇后不会伤害皇上,那就可了。” 摄政王轻声地道,太后脸色阴晴不定。 “明儿,告诉哀家,皇后,是否还有其他的身份?” 太后也不想隐瞒,她知道了那些独孤冽刻意隐瞒的事,但和摄政王,她不想隐瞒。 “母后……您都知道了?” 摄政王略有些惊讶,心想太后知道得真快,短短一段时间,是谁,去将钟离伊的秘密挖了出来? 太后颔首,不喜不悲不怒,“是如妃告诉哀家的,如妃都知道了,你们竟然都不通报一声。” 摄政王脸色一变,“母后,皇上要儿臣保密,所以儿臣不敢告知母后!没想到……如妃竟然得知?那绝对不可能是皇上告知她的,看来,如妃实是不简单。” 太后浅笑了起来,“的确是不简单,听说,你们在防范着朝中的一批老臣子,对吗?” 摄政王颔首。 “那就对了,本来那一批老臣子,对皇上一直不满意,在先皇驾崩后的那段日子里……”仿佛说起了伤心往事,摄政王的脸色也不自然了。 太后止住了说话,“你们的事,就由你们解决吧。哀家也不管了,哀家老了,一个妇道人家,干涉政权有损皇室风气。不过……若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找哀家,哀家或者可以给一些意见的。” 摄政王颔首,“还是母后深明大义。” 随后母子二人拉了一会儿的家长,摄政王便告退,留下太后一人于殿中,夜色浓烈,太后的心,寂寞和伤感再一次弥漫开来。 这个金陵殿,永远是摄政王踏入的多。 那个她很疼爱的皇上,永远都不会踏足此处,不是吗? 冷宫。 入了冷宫已有一个月了。 钟离伊的心态很平静。 至少,她给自己希望,相信独孤冽总是会来的。 果然,这一晚,三更时分,突然听到云香唤她的声音,钟离伊睡得正香,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惺忪地睁眼,却见床边,立着一黑色的身影。 是独孤冽,钟离伊极少见他穿黑色,原来,在那微妙的烛光下,这黑色的衣袍勾勒出他更冷的气息。 “皇后。” 他开口,轻然地坐到榻上,云香退了下去,这破旧的冷宫里,一帝王亲临此处,实是有些不妥。 钟离伊坐了起来,淡淡地看着独孤冽。 她等了一个月,终于将他等来了。 虽然,以前有时亦明白,他或者为了自己的安全,才对她那么冷漠,可是每次看到他和容妃在一起,心里还是酸酸的,悲伤,失望难免会一涌而上。 如今,他就在身边,那种滋味,又重新涌上来。 虽然他身边,暂时看不到容妃的身影,但她知道,一直以来,是容妃陪伴着独孤冽。 她的地位,被别的女人占去了 她的努力,她的卑微,是不是在独孤冽的眼中,成为了一种很平常的反应而已? 见钟离伊不喜不悲,独孤冽有些奇怪,伸手握住她的纤手。 “多日不见,皇后忘记朕了?” 独孤冽心中泛起一股苦涩之意,这女人,反正很冷傲,木讷,一如初见。 钟离伊淡淡地抽回了后,“奴婢参见皇上,皇上别忘记了,奴婢不再是皇后了。” 她象征性地福福身,语气平淡。 也许,等待了很久,一个人的心便会冷下来,所有的希望变成失望之际,不管以后有什么,都变不成惊喜了。 独孤冽轻叹一声,默默地凝望着钟离伊那张有着淡淡疲倦之意的脸。 一个月来,他都在想她,可是又怀疑着她,在如此矛盾的情况下,他忍住了来见她的欲望。 他在挣扎,犹豫,又得提防着其他臣子女人,感觉都几乎心力交瘁了。 终夜不晚,第三晚不眠夜,终是步入冷宫,来见这个一个月不见的女人。 “一个月不见,皇后,你冷漠了。” 独孤冽的口气也是淡淡的,没有关怀,也没有温柔。 钟离伊浅浅一笑,唇边尽是讽刺的弧度。 “皇上难道一直想着奴婢跪在地上求恩宠吗?奴婢之前放下所有尊严,就是为了得到皇上的信任和原谅。既然皇上到现在还不信任奴婢,奴婢又何必浪费时间和心血呢?” 钟离伊口气亦是淡淡的,听不出悲喜。 独孤冽蓦然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钟离伊。 “你怎么知道朕信不过你?” 钟离伊略有恼怒,“皇上的心,奴婢不明白吗?至少奴婢和皇上同床共枕,差不多四个月之久,若奴婢还是不了解皇上,那未必太失败了。” 独孤冽冷笑,“果然是冰雪聪明的昭国皇后。” 短短的一句话,刺得钟离伊的心蓦然一痛。 她真的不屑当皇后,不屑当昭国的皇后。 在独孤冽身边,有没有后位,对于她而言亦不重要。 她要的是,一个爱她信任她的男人,尽管他会去宠幸其他女人,钟离伊也忍了。 可是,他不但不相信她,还赐个贱后之名。 好吧,她不怕名声有损,她要的还是他的温柔,他的爱,可是如今,他淡淡的眼神,淡淡的口气,以及刚刚讽刺的那一句话。 为何,让她感觉到他如此遥远? 她亦明白,一个男人信不信任自己,爱不爱自己,不是放下尊严求来的,她初涉爱河,如今终是明白了。 求不得,爱不得,是一种痛苦,更痛苦的是,看似爱,却又不断伤害。 钟离伊扭过头,不去看独孤冽。 独孤冽一阵恼火,再次坐了下来,用力将钟离伊的手腕一扯,钟离伊没有任何防备,整个身子被按入了他的怀中。 独孤冽强而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抱住钟离伊。 二人的气息,缓缓地贴在一起。 许久,都不曾那么亲近了。 “朕……想信你,可是你却和关尚在眉来眼去;朕想信你,可是你曾经设计,令朕去怀疑楚商凌,分裂了二国关系……朕想信你,可是你太令朕失望了。” 独孤冽冷冷地道,和他的口气不符的,那双手加重了力道,仿佛怕钟离伊离开一般。 钟离伊心一紧,他在介意着她的曾经。 可是帝王本多疑,加上有一个周露儿,她能理解。 只是,那么久以来的希望,落成了失望,她的爱还能期待多久,燃烧多久? “你真是一个令朕矛盾痛苦的小妖精……你有喜的事,朕没有告知他人,不管如何,朕也要保全朕的血脉。” 独孤冽的声音缓慢有力,敲打在钟离伊的耳膜上,不知道为何,她的心又升起了一些希望。 她闭上眼睛,静静地呼吸着有他的空气。 “若是有一天,你背叛了朕,朕还有一个孩子在身边,朕一不高兴,就虐他(她),因为他(她)身上流着你的血。” 独孤冽冷冷地笑道,钟离伊一惊,猛然抬头,看着充满了戾气的那双墨瞳。 独孤冽看到那双亮亮的水眸,一下子黯然下去。 他只是随意说一句,扪心自问,说到底他不是不会舍得去虐待她为他生下的孩子。 “皇上冷血无情,奴婢总算是见识了。” 钟离伊亦是冷冷地笑起来,欲推开独孤冽,哪料他越抱越紧。 “你厌恶朕?”独孤冽有些难过,冷冷地问道。 他废后,一方面,是为了打压那些蠢蠢欲动的老臣子;另一方面,或者也是考验她的真心,更有其他原因,保全她,却又怕更深爱,亦怕伤害……原因复杂又多得说不清。 他爱她,却又害怕着再次被欺骗。 他欲让自己将那份爱在心中割离,没料到在承受着无数痛苦中,他还是割舍不了。 钟离伊虽然身子窝在他的怀中,然而那表情却冷冷的,傲然,疏离,如初见之后的冷漠。 “皇上是九五至尊,奴婢怎么敢呢?” 钟离伊不挣扎,只是冷静地看着他的墨瞳。 心却收缩地疼痛,不可言说的悲伤,如同那墨汁一样的夜色,差点让她迷失在独孤冽那双恼火又悲愤的墨瞳中。 独孤冽看着怀中那么冷傲的女人,是悲是喜,道不清说不明,他就如一迷路的孩子,然而能抓住眼前的温柔和温暖,他也只能努力地去抓住。 独孤冽冷笑,倔强地扳过她的身子。 钟离伊的脸更爆红,“别……伤了胎儿,皇上难道没问过御医么?女子有喜,头三月不得……同房!” 独孤冽怔住,这才尴尬地放开了钟离伊,他蓦然起身,钟离伊差点儿跌在床榻上。 幸好,他伸出手,一把拉住她。 二人紧紧握着手,对望。 黑夜无声流淌而过,时间飞逝,四更的鼓,打响了。 宫中左侧的破旧帐幔在夜风吹拂下轻然飘起,四月的深夜,还有着淡淡的凉意。 “你……没摔着吧?”独孤冽开口了,仍然是淡淡的口气。 两个人仿佛有了隔阂,钟离伊的心却还是一暖,“奴婢没事。” 独孤冽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榻上,站在床榻边看着钟离伊,那双有若星辰的墨瞳,流淌着瞬间的温柔。 只是,一下子又变回了之前的冷漠。 “安心养胎,朕回去了。对了……朕过几天,纳容妃为贵妃。” 独孤冽突然补了一句。 钟离伊怔住,册容妃为贵妃,也就是说,她如今可是六宫之首了。 这又有什么呢?她反正不屑那些名分,只要独孤冽对她好,那就行了。 “奴婢恭喜皇上。” 独孤冽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钟离伊望着那黑色的在烛光中显得孤单无比的背影,突然有一种冲动。 “皇上今晚……是来看奴婢,还是想看看奴婢的肚子中的孩子?” 此言一出,她就觉得自己的脑子太乱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看?他虽然看了几眼,但摸也没摸着呢。 独孤冽顿住身子,冷然一笑,“为了朕的骨肉。” 他扔下短短的一句,大步地消失在钟离伊的视野中。 钟离伊原本有一些喜悦的心,一下子跌入深渊之中。她早就得料到,独孤冽并不是很相信她,并且是借她之手,去除掉那些暗中动乱的臣子而已,但是她之前的努力,的确是真心的。 她勇敢,执着,同时也可以说是她配合他演一场戏,虽然知道他并不是真心厌恶她,然而看到他和其他的女人在一起,她真的很难过。 只是皇宫中敌暗我明,独孤冽能防范的,又有多少?再且,她亦一直相信,他如此废后,当然也有其他原因。 至于其他原因,她不想去想了。 独孤冽一直以来,都让人捉摸不定,宛如一朵飘忽的云,时西时东,猜测,追随,爱着,都让她心力交瘁。 如今她想的是,先保全胎儿和自己的安全,那就够了。 若然有人想伤害她的孩子,别怪她,心狠手辣。 独孤冽,在宫里到底过得怎么样,宠幸什么女人,她不想再想了。 不过,后宫中的日子,真的不会太平了,即使她入了冷宫又如何呢?总有一天风雨会来临的。 从冷宫里出来,李略正立在前面,垂首恭敬地等候着他。 独孤冽安静地朝前面走去,月光如水,有如柔纱一般将这冷宫四周笼罩着,光芒银白,似雾非雾。 “皇上,臣斗胆一问,皇上知道臣在想些什么吗?” 李略跟在后面,漫不经心地问道。 和独孤冽一起成长起来的李略,早就被独孤冽视为知己了。 平时呢,有什么话,他都敢于问,敢于说。 如今倒突然如此客气,倒让独孤冽有些好奇。 他回首,随意地扫了李略一眼,见他表情非常平静,是以往的木讷呆板样,“朕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李略轻笑,“皇上说的是,是以,有一些话必须要说出来,别人才会明白。臣在想,皇后娘娘现在一定猜得很辛苦,皇上是为了她好,不让皇后娘娘多虑,但是不虑这面,又虑那面,还不如明明白白……” 独孤冽瞪了他一眼,“李略,你太多嘴了。” “皇上忍得不痛苦吗?如今如妃亦知道了皇后娘娘的身份,就连太后也知道了,虽然没有传开去……但是将娘娘放置于冷宫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并且……那么阴暗潮湿的地方,只怕会影响到皇上的子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3章 阴暗 李略声音略低,令得独孤冽不由得回首,看了看那座被一侧几棵大树阴影笼罩着的冷宫。 那里的确很阴暗,潮湿,对怀孕的女子应该也不是很好。 看来回头得问问李御医了。 “皇上……” “朕自有分寸。” 独孤冽心一动,有几分烦躁,内心陷入了无端的挣扎中,那些阴影渐渐扩散开来,转化为了无边的黑暗。 他咬咬牙,大步地朝前而去。 李略无奈地闭上嘴,独孤冽声明过不许他再管钟离伊的事儿,他也不想多说。 不过,合适的时候总得提醒一下的。 独孤冽踏着冷月星光,回归龙殿,寂寞大殿,空空如也,帝王的殿宇里没有一个女人,实是难得一见。 正是如此,钟离伊所以才如此执着吧,她亦只想要一个机会,只是两个人之间隔着的事情太多,一个人怎么可能一口气跨过了一条很宽大的沟渠呢? 但是,他亦知道,不管他信不信钟离伊,钟离伊也不能在冷宫呆太久。 独孤冽躺在龙榻上,彻夜不眠,看着那微白的光芒静静地从天边破云而出,弥漫了整个世界…… 日子过得飞快。 废后一个月,皇上也赶着册贵妃了。 虽然冷宫中,有皇令而人人不得入之,可是还有很多人去打探消息。 至少,那小太监给钟离伊送的饭菜,一切一切,都落入了别人的眼中。 临月殿中,容妃听罢,不免得微微一笑,“没料到皇上还是放心不下,膳食送得那么好,无非,皇上的心里还有皇后了。” 那打探消息的小太监为小团子,是容妃的侍人,倒是很会讨喜人。 “娘娘,过几天娘娘就由容妃荣升贵妃了,奴才也相信再过不久,娘娘也可以由贵妃登上后位宝座,是以,冷宫里的那个人娘娘就不必费心了。” 小团子笑道,容妃脸色一冷,“你想动她?” 小团子摇首,“容妃息怒,如今皇上的人照看着皇后,不轻易动手……” “放肆!本宫有叫你动她么?没有本宫的命令,你勿要轻易行动!” 容妃冷冷地怒道,小团子吓得不敢张声。 容妃轻抿一口茶,贵妃她当定了,皇后,她自然也想。 但是她亦不是愚蠢之人,皇上的心里还有皇后,所以迟迟不肯宠幸她。 如果在这个节眼上对皇后动了心眼,只怕贵妃之位也坐不稳了。 “娘娘,如果皇后一旦出了冷宫,那事情更复杂了。不如快刀斩乱麻,先下手为强?” 容妃身边的一个年老的高嬷嬷轻声地道。 她在宫里活了三十九年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眼下,她认为最先应该将皇后解决掉,当然要做得干净利落。 “不妥,如今皇上的人都在那边,本宫亦不知道皇上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若是轻易行动,被皇上知道了,本宫岂不是前途尽毁?” 容妃犹豫片刻,终是摇首。 “娘娘放心,奴婢在宫中生活多年,什么样的手段都见过,交给奴婢便是了,不劳娘娘劳心。” 高嬷嬷低声地道。 容妃摇道,“高嬷嬷,不必费心了,本宫自有分寸。你们记住了,在没有本宫的指令下,别轻举妄动。” 高嬷嬷和小团子对望一眼,只好应了。 容妃一向以一都小心谨慎,如今德妃亦得宠,二人时常陪着独孤冽左右。 她的目的,就是贵妃,然后才是皇后。 当上了贵妃,到时再打钟离伊的主意亦不迟。 昭国皇宫,四月初十,夜色如墨。 御花园中间的一片大空地上,摆设了酒席,初明皇极爱初夏之夜,轻风凉凉,在殿外用膳特别的有意思。 坐于楚商凌左边的乃为新册的淑妃,右侧空着。 众嫔妃皆入座。 只有一个女子姗姗来迟。 那女子,表情冷傲,穿着紫色的碎花抹胸翠烟裙,粉色披风,袅袅而来,德妃等人偶然抬眸而看,仿佛都有一种错觉,之前的敏仪皇后,仿佛回来了。 是的,这个女子便是无名无分的小蝶。 她如今处身于昭国皇宫,地位尴尬,正如当初刚刚到瑖国的钟离伊,小蝶是深深地体会到这种痛苦和尴尬。 只是,她的气质,她的举动,越来越像钟离伊。 这,也是她得宠的原因。 “小蝶,来朕的身边。”楚商凌笑道,指指右边的空位。 灯笼亮起,繁花百火,小蝶轻然应了一声,步子飘渺向前,温雅地坐到了楚商凌身边。 她浅浅地扫了一眼楚商凌,这个眼神,完全像极了钟离伊。 楚商凌哈哈一笑,心甚是欢快,有一个女人为了他而去模仿别人,这是男人才得来的艳福嘛。 虽然他亦知道,小蝶亦很可能为了自保,但是,他是帝王,就想得到一切别人得不到的东西。 “德妃,你到下面去吧,朕有些话儿要和小蝶说说。” 楚商凌看向眼中略有嫉妒的德妃,德妃一怔,脸上掠过一缕不自然,然而还是非常乖巧地退到下面的座位上。 众嫔妃忍不住露出了难掩饰的笑容。 连一直盛宠的德妃也被赶下台,看来小蝶的魅力,真是后宫无人能及呢。 不过,只要皇上不给妃位她,小蝶永远没有上位的机会。 就算多宠爱,小蝶也只不过是一个暖床侍女而已。 小蝶淡淡地看着楚商凌,她越活越像钟离伊的影子。 可是,只要能保全性命,她亦只能这样,总有一天,她能逃离此处,楚商凌始终不曾对她动过心,对她的宠爱,无疑只当她是钟离伊。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确越来越恨钟离伊了。 “皇上可有什么话要和奴婢道来?让德妃到下面去,奴婢实是被皇上推到了尖锋浪口之上了。” 小蝶淡然道,自然地端起一酒樽,那尖尖十指没有戴护甲,却显得自然生动。 “听说,你主子被打入冷宫了,成为了九日贱后,没想到她那么快失宠,朕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计划被要察觉了?独孤冽为人冷漠残忍,总有一天杀了她的,你说,到那个时候,你能为朕做什么?” 楚商凌眼中掠过一缕冷意。 在瑖国皇宫中,有人是他的眼线。 只是有很多事情,他还不得而知,只知道个大概。 小蝶猛然一怔,钟离伊竟然被打入冷宫? 外人不知道,以为独孤冽是怎么一个无情残忍的男人,但是小蝶觉得她没看错人,独孤冽的性情,要比这个楚商凌好得多。 冷漠但不残忍,高傲而又专情,从来没见过他宠幸除了钟离伊的另外的女人。 就算到了洛海,如妃得宠之时,亦没有让如妃沾上一点点的雨露。 “主子她……竟然被打入冷宫?” 小蝶震惊之余,很快镇定了下来。 独孤冽变得那么快吗? 那么天下间,还有真爱吗?不,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是,估计朕给她的任务,她完成不了了,小蝶,不如朕让你回瑖国,独孤冽……逃不过美人关,小蝶能让朕欢喜,同样能让独孤冽欢喜。” 楚商凌唇边绽放着讽刺的笑意,完全不为钟离伊的失宠而着急。 其实她失宠,他亦不知是悲是喜。 她和独孤冽若然没有了未来,那么,她更会想回到瑖国,毕竟,他才是她真正的夫君。 小蝶冷冷地看着有些得意楚商凌。 他,太不了解独孤冽了。 独孤冽怎么是一个容易被女人诱惑的男人呢? “奴婢听任皇上的安排,皇上觉得奴婢能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因为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到奴婢的。” 小蝶自信骄傲,楚商凌冷笑一声,“那亦好,你可塑性强,朕暂时信你。” 他没有爱上这个女人,宠她,也只不过将她暂时当作钟离伊了。 这个女人熟悉瑖国皇宫,大有可能成为他的棋子呢。 “皇上,皇后的计划失败了,皇上不需要和其他国家联盟吗?”小蝶笑容清冷,本来是朝廷政事,女子不得议政,但她不怕。 这一点,却不像钟离伊。 楚商凌眉头一蹙,略有些不悦,倒也没有回应小蝶。 小蝶讨个没趣,不过却浅浅一笑,“皇上喝太多酒,喝点茶来解酒吧。” 楚商凌怔了怔,这口气,有点像钟离伊。 他顺从地喝下了她倒的那杯茶。 小蝶眼角边溢满浅浅笑意,眼神却带着一抹疏离。 这个男人,她也要征服,将从钟离伊那里失去的,一并夺回来。 夜风徐徐,拂得人欲醉,花香醉人,酒香混于花香中,明月高照,御花园中一片欢声笑语, 瑖国,容妃顺利被册封为贵妃,六宫之中,以她为首。 是夜,册妃典礼完毕,众嫔妃聚于合意宫中用晚膳,独孤冽高高在上,身侧,是贵妃。 贵妃一袭华服,盛装出席,而众嫔妃亦是争奇斗艳,不分高低。 太后竟然亦在合意宫中,她极少和独孤冽一起同台用膳,显然,太后对于拉拢独孤冽还是那么热衷。 不管她受到多少打击和冷落,依旧不休不歇,实是让后宫中的女子不得不服之。 殿中,轻歌曼舞,那穿得薄如蝉羽的舞姬腰肢纤细,华练飞舞,有若天仙轻曼的舞姿,令得嫔妃们连连叹息不已。 贤妃静静地坐在下面的座上,冷冷地看着那些轻舞着的舞姬。 这些女人,远远都没有钟离伊跳得好。 钟离伊的舞堪称一绝,可惜她如今被打入冷宫了。 待舞姬退下,独孤冽沉默地喝着酒用着膳,他很少和容妃说话,在众嫔妃前面,仍然是以前那个冷漠的高傲的王。 那闪闪繁光映出他那孤单的飘渺风颜,在一层柔和的黄色灯火下,俊逸得如此不真实。 那冷漠疏离的眼神,那沉静的眉宇间,令众嫔妃又爱又怕,然而,若能得到王的宠爱,她们亦愿意舍弃一切。 “皇上,能让臣妾跳上一舞吗?” 在有些冷清的大殿里,突然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独孤冽抬首而望,却见在座位的最后位,站起了一个素衣女子。 独孤冽对贤妃有印象,毕竟以前曾和钟离伊一直在一起的。 今晚的她,没有盛装,是在众多嫔妃中很特别的一个,不以盛装艳服来吸引人,的确让独孤冽有些好感。 或者,爱屋及乌,她曾是钟离伊的好姐妹吧? “随便吧。” 独孤冽淡然地道,贤妃款款走出来,在众多嫉妒而又能杀死人的眼中,轻然起舞。 她得了钟离伊的真传。 故而,跳起来有几分钟离伊的韵味,虽然没有钟离伊那般熟练妙曼,但是比起之前的舞姬来,却又更引人入胜,如临幻境。 独孤冽怔了怔,仿佛想起了钟离伊的舞姿,那么妙曼飘渺。 一舞已完,独孤冽还是没有回神,怔怔地看着停了下来谢恩的贤妃。 “皇上,臣妾献丑了,其实臣妾一直感恩皇后亲手将仙衣舞教于臣妾,皇后没有嫌弃臣妾笨手笨脚,反而用心教导,臣妾恳请皇上赐臣妾去见皇后一面!” 贤妃大胆地道,独孤冽冷漠一笑。 原来这个女人,想去见钟离伊。 不过,她是真心见钟离伊,还是故意引起他的注意? “朕,允了。” 独孤冽淡淡地道。 众嫔妃脸色微微一变,皇上最近好象和女人亲近多了,再也不如以前的排斥,看来她们都有机会上位呢! 一时间,殿中的气氛突然变得好了许多,嫔妃们有说有笑,亦不如之前的压抑了。 冷宫中,阴风阵阵。 虽然是四月初夏,外面亦是热气滚滚,可是冷宫却不同。 冷宫的附近,毕竟有参天古树,又处于后山前面,地位置偏低,是以,比起后宫的殿宇来,要凉得多。 虽然偶然有几天天气回南,潮湿,不过大部分皆为清爽而阴凉的气温。 “主子,皇上上次来,真的没有对主子作出保证,什么时候能出冷宫吗?” 云香憋得闷,皇上来看了钟离伊已有四五天了,可是还没有接到出冷宫的圣旨。 钟离伊浅浅一笑,“皇上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有些事是急不来的。” “主子难道不紧张?今天可是皇上册妃的日子……只怕皇上有了新人,忘记主子了。” 云香撇撇嘴,实是为钟离伊深深担忧。 现在的主子不能踏出冷宫,也没一个人来接应什么的,想出冷宫,只能看皇上的脸色了。 钟离伊神色淡淡,实是看不出是忧是喜。 云香不住摇首轻叹,主子又变得无所谓了,她还真怀疑前段时间无比积极去恳求独孤冽给一个机会的主子,不是现在的她。 “要来则来,要去则去,人神无法留之,我还要强求什么呢?云香,你在后宫里住着,难道不觉得是活着才是最大的幸福吗?” 钟离伊声音有些冷,云香怔了怔,好久才悟出这话的意思。 是啊,在嗜血深宫里,活着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夜色实是浓烈,然而,合意宫那边,乐声飘散在风中,送到冷宫这边来,已成为了零散的音符。 铛! 一声轻响,钟离伊一怔,和云香对望了一眼。 她们是不是听错了?在这夜色中的冷宫里,怎么会有像踢门的声音? 冷宫的铁门反锁着的,是以,钟离伊不能踏出一步。 “主子……奴婢好象听到有人踢门了。” 钟离伊脸色沉了沉,聆耳倾听,除了风声,那些断断续续的乐声,果然又再“铛”的一声清楚地传来。 这一次,很清楚,不像幻听。 “主子,您在这里,让奴婢去瞧瞧是谁。” 云香有些惊慌,低声地道。 钟离伊颔首,想了想,还是抓住了云香的手,“云香,不必了,本宫有一种不安,只怕今晚……” 她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在这里虽然寂寞,幸而那小太监也很精灵,倒将一些手上的功夫儿,如刺绣史书等等都给钟离伊送来。 其实钟离伊亦明白,都是独孤冽的意思。 云香拧拧眉,秀眉间笼上了一层忧虑之色。 又铛的一声,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格外的清晰而令人惊心。 的确,是有人在外面踢门,好大的胆子! 会是谁呢? 钟离伊和云香对望一眼,甚是不安。 如果说独孤冽让钟离伊于冷宫中保身,可是若是有刺客硬闯,估计也难逃一死吧? 外面的踢门声还在继续。 那人还真的极怪异,若真是刺客,为什么不直接冲进来?不过亦很会选日子,专门选了众人于合意宫用膳之夜。 并且这是册妃之日,众人乐也融融,估计也没有人注意到冷宫这边。 “云香,那个人极是奇怪,本宫出去看看,你留在这里。” “不,主子,云香陪您一起去!”云香脸色微微发白,她真害怕今晚会发生什么,而皇上的人又不在这里。 钟离伊颔首,主仆二人一起出去,也好有个照应。 二人轻然朝外而去,走出内殿大门,但见外面夜色深深,冷宫里面只有内殿有蜡烛可点,其他的都没有灯火,然而月光如水沙倾泄,似雾似纱似真似幻,借着月光,她们终于站到了冷宫那生满了锈的铁门前! 那前面的木门打开着,能一眼看到外面的情景。 两个蒙面黑衣人,冷冷地立在那里,看着里面的钟离伊和云香,他们持着剑,双目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这是刺客吗? 钟离伊和云香退了一步,看着两个不善的来者,他们的装束的确像刺客,但是他们的行为又有点不像。 如果目的是杀死钟离伊,那么他们大可从大树边攀爬进冷宫,不必如此张扬地踢铁门。 他们,并不是来杀钟离伊的。 至少,钟离伊这样认为。 哪料,那两名刺客对望一眼,“她就是皇后,我们要杀的人。” “嗯,你爬直铁门,我放风。” 说罢,其中一个黑衣人将剑收回,一下子攀爬上了铁门。 云香脸色大变,拉住钟离伊急声叫道,“娘娘,快跑!” 跑?跑哪里去,这里可是冷宫,铁门上锁,就连一个狗洞都没有,处处为险境,钟离伊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否则,还有什么法子呢? 那黑衣人很快就爬进来,钟离伊立在那里,不闪不避,“这位大侠,本宫就快要命葬你手,但可否让本宫死得明白一点,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那黑衣人明显也是缺一根神经,毕竟钟离伊看这二人的行为,不像正常的刺客。 他们喧宾夺主,看起来是来杀她的,但是,却又另有目的吧? “哼,在下没必要告诉你!” 那人居然也不傻,嗖的一声拨出剑,朝钟离伊走来。 “娘娘快走!”云香急得冷汗直冒,钟离伊冷笑,“杀了本宫,你也是死路一条。本宫在皇上心中是什么地位,相信你们也很清楚。” 那人一听,顿了顿。 谁不知道皇后娘娘虽然被打入冷宫,但吃得好穿得好,无忧无虑的,是路人都看得明白皇上只是以表面形式冷落皇后娘娘,但实际上是为了保护她而已。 虽然这种保护的方法有些“独特”,实是让人不解,皇上要保护皇后,大可以不用废后--自然,他们并不知道有更复杂的原因。 “破七,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将那贱女人杀了?” 外面的黑衣人见里面的杀手犹豫着,不由得大叫起来。 刺客回过神,拨剑刺来,哪料风声中嗖然的一声,一支银箭直刺黑衣人的手臂,刺客惨呼,扔剑欲逃,在一侧的大榕树上立刻跃下了四个黑衣男子。 他们亦同样的黑行装,只是明显冲着刺客而来。 钟离伊额头冷汗涔涔,不要以为她不怕,她是怕的,只是这些后来赶来的黑衣人,又仿佛在她的意料之中。 独孤冽,是不可能放任她在这里,任人宰割的。 中箭的刺客见行刺不成反被擒,狠心一横,咬舌自尽。 外面的刺客见事情败露,慌忙逃离,外面亦有两个暗卫直追其后。 “皇后娘娘,您没事吧?” 见黑衣人自尽,四个暗卫这才朝钟离伊问安。 钟离伊拂去额头前的冷汗,轻轻摇首,她不必问太多,心里早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皇后娘娘无事,臣等先行告退。” 他们说罢,极有秩序地退下,他们身手了得,攀树离开,十分快捷。 “娘娘,好险!不过奴婢一早就料到皇上一定会派人保护我们的。” 云香舒了一口气,钟离伊却愣愣地立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 刚刚那两名刺客,根本就是无心杀她,因为他们的行动,一点也不像杀手。 杀手杀人,干净利落,不受任何语言的诱惑,更不会犹豫不决。 刚刚那个杀手,看起来像第一次杀人的刺客,胆怯,犹豫。 但是,若是有心杀她,那个幕后人绝对不会雇佣这种杀手来行事的,毕竟这种人绝对只是败事有余。 “娘娘,您在想什么呀?快进殿里吧,夜里的风有些凉,娘娘受惊了,奴婢给你泡一杯参茶给您压惊吧!” 云香手心满是冷汗,钟离伊颔首,若有所思地走入大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4章 利用 只怕,有人利用了她了。 只是,她又身不由己,不过这也非常好,被人利用,还证明她有利用的价值。 而外面追着放风刺客的暗卫,一直追着他到了临月殿。 这个时分,众嫔妃正于合意宫中,临月殿里亦是静悄悄的,大部分的巡逻兵都调到合意宫附近。 那刺客倒比自尽了的刺客身手敏捷得多,一溜入临月殿,便消失不见了。 两名暗卫东找西找,皆不见其痕迹,相信他已从临月殿里逃离追捕,不过临月殿乃为贵妃的殿宇,极大。 并且那里的布局,亦不如一般的殿,略有些复杂,就是这两名暗卫,也要绕道走了好久,方能走出去。 也就证明,那个刺客,的确很熟悉临月殿。 二暗卫只好作罢,刺客追丢了,不过在出殿之时,却意外地看到了地上躺着一封书信。 他们将书信拿起,信已被拆开,打开一看,脸色巨变,连忙朝合意宫而去。 合意宫中,宴会未曾散去。 张公公突然进入,走到独孤冽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独孤冽眉头一蹙,眼中寒光一闪,唇边亦绽着冷冽的笑意,冷冷地站了起来,在贵妃那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走出了合意宫。 众嫔妃目送着独孤冽的离开,略有嫉妒之意的目光扫向台上的贵妃。 出到殿门,张公公前面有两名暗卫,那不正是独孤冽派去暗中看护钟离伊的暗卫吗? 独孤冽一共派了六名暗卫,足够抵挡突然的袭击,看来是出了什么状况了。 其中一名暗卫上前,禀报一番。 他们处理了那名自尽的刺客之后,就立刻赶到临月殿,和另外的两名暗卫会合。 得知刺客消失后,又让其中两名前来合意宫通报皇上。 独孤冽听罢,脸色凝重而冷冽,他冷冷地转身往殿内走去。 殿内,众妃笑声欢畅,见独孤冽突然脸色冷冽地往回走,都停住了笑和说话。 贵妃今晚脸若桃花,笑意盈盈,由四妃荣升贵妃,自然贵不可言。 如妃冷冷一笑,而独孤冽出去没多久,却又突然折回来,脸色亦大变,定然是有什么事吧? “贵妃,跟朕去临月殿一趟。” 贵妃听罢,脸上略有异色,倒还是很平静温柔地站起来,朝太后告安,而后离开。 贵妃跟在独孤冽后面,见他大步朝外,迷惑不已,“皇上,宣臣妾出来可有何事?” 独孤冽冷然一笑,“跟朕去临月殿,你就知道了。” 贵妃怔了怔,心略有不安。 今晚是她册为贵妃的大好日子,难道……在今天这种喜气洋洋的日子里,都会有不妥的事情发生? 她暗忖,其实她的侍人被她警告过了,一般不会轻举妄动,可是为何皇上又宣她到临月殿作甚? 贵妃不敢多问。 一路上气氛极僵,沉默着,当回到临月殿门前,贵妃略为惊讶,临月殿的大门一般都由自己的侍人小团子上锁的,怎么锁也被人打开了? 独孤冽大步而入,但见里面长廊幽比,一股花香淡然扑面而来。 “臣等参见皇上,参见贵妃!” 两个暗卫守于临月殿,见独孤冽和贵妃一并而来,连忙跪下行礼。 “你们起来吧,将所说的证据呈出来。” 独孤冽冷漠地道,月光如水笼罩于那精致又若如雕刻般生动的五官上,眉宇间那抹冷傲讽刺,令得贵妃心惊肉跳! 今日是她册为贵妃的日子,难道她的人去“干活”了? 不,不可能,她身边的几个侍人一直在她的身边! 其中一个暗卫将手中的书信交到了独孤冽的手上,“皇上,这是臣在临月殿捡到的,那刺客欲刺杀皇后娘娘,败事后逃亡,逃到这里来就消失不见了!臣检查了一次殿中的窗门,后门紧锁,窗亦锁着,没有一点被破坏的痕迹。” 那名暗卫蒙着面,声音淡然,无悲无喜。 但是,言外之意,贵妃和独孤冽都听得明白,那刺客是在临月殿里消失的,就证明他很熟悉临月殿的一切。 “皇上……难道皇上怀疑臣妾派人刺杀皇后娘娘?皇上请明鉴,臣妾绝对无毒害皇后之心!再说今日乃为册立贵妃的大好日子,臣妾怎么会如此愚蠢,刚刚得到皇上的恩宠就欲毁之后快呢?” 贵妃脸色煞白,扑嗵一声跪了下来急声辩解道。 独孤冽脸色阴沉,展开信纸,大致地看了看,上面真的是贵妃的笔迹。 贵妃擅长书画,独孤冽这段时间常常和她形影不离,看习惯了她的书画,自然认得出她的笔迹。 独孤冽眼神冷冽,冷冷地将信扔到她的前面,“你自己好好看吧!” 贵妃目光移到了信纸之上。 借着那暗黄色的灯光,却见信纸之上的字,龙飞凤舞,柔中带韧,的确就是自己的笔迹。 但是,贵妃她的确没有写过那么一封信。 信上的内容乃为两句话,“四月初五,刺杀皇后娘娘。” 而信的落款,乃是她的印章。 虽然说后宫中的嫔妃不一定有印章,但贵妃自小受家父的影响,是以,自己特意刻了一枚印章留自己用。 那印章乃是梅花印,但中间,有她的名--梅字。 这的确是她的印章。 独孤冽亦有看过她的印章,一切,她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呢? “皇上……臣妾没有写过这种信,臣妾没有!” 贵妃惊恐地抬首,眼睛一下子酸涩了下来。 她苦苦期待着独孤冽的宠爱,如今好不容易爬上了贵妃之宝座,却怎么出了这么一档事? “不是你写,又是何人写?” 独孤冽冷笑着,修长的白指轻轻一指向那书信,“笔迹是你的,印章,也是贵妃的,贵妃还要狡辩什么?” 他笑,笑得那么冷漠。 贵妃的心痛得不可语言,皇上对她的恩宠,皆只镜花水月,虚幻一场。 他在利用她,让众嫔妃的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自然,也为了保住朝廷安定。 毕竟刑部尚书和其他老臣子的关系,亦有着厚重的人脉。 德妃亦如此,只是如妃的家中势力更强大,为何皇上不独宠如妃? 虽然在洛海短短的一个多月里,但是……仍然算是得宠,只是回宫后突然失宠,皇上性情难测,她这一次被冤,会不会也被打入冷宫? “皇上……臣妾是被人冤枉的!臣妾是被人冤枉的!” 贵妃冷泪噗噗而下,双手紧紧地抓住独孤冽的明黄色的衣袂。 独孤冽眯着双眼,看着花颜被泪雨打湿了,浅薄一笑,“那么,贵妃,你有什么能力证明不是你写的?刺客皇后的人就在你的临月殿里消失,你又怎么证明他离开了你的临月殿?” 贵妃刚刚哭哭啼啼的,听独孤冽如此一说,双眸一亮,“皇上,臣妾去找印章!” 她连忙起身发,那印章她收于妆台的锦盒里,但在前几天她曾打开过一次,因为临时有事却又忘记将锦盒上锁了。 是以,一定在那个时辰里,被偷了印章,那么如今,那个小偷一定没能将印章放回去。 贵妃前到妆台,找出钥匙打开锦盒,果然,那枚印章不见了。 果然是被偷了,贵妃禀报了独孤冽,“皇上,臣妾的印章不见了,容许臣妾将所有侍人聚于临月殿中。” 独孤冽自然是允了。 他倒不太相信是贵妃干的,毕竟今晚才是她册为贵妃妃的大好日子,要动手,怎么着也得等过了今晚,她亦不是愚蠢之人,怎么可能在如此得宠之际去毒害一个在冷宫的女人? 所以独孤冽沉默着,在一侧看着好戏。 贵妃将临月殿的所有亲近侍人聚到此处。 可是审问几番,仍然找不到什么头绪。 贵妃急得如热窝上的蚂蚁,若是平时,她的点子倒是很多,可是如今一急,她的脑子就乱成一团了。 独孤冽冷笑一声,从一侧走了出来,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一排整齐的侍人。 小团子,高嬷嬷,还有两个小侍女,四人将头低得可直视地面,脸色都略有些慌,单单凭看着他们的表情,的确很难分辨哪个是小偷呢? “贵妃的印章不可能会传给他人用的,但是印章在上锁了锦盒里被人偷窃了,那锦盒,其实还是朕赐给贵妃的,上面有朕命人涂着的独特香料。” 独孤冽冷笑着道,在众人前面走了一周,声音如同冰山上的冰雪。 四个侍人脸色都微微一变,头更低了。 “是以,那个曾摸过贵妃娘娘锦盒的人,手上一定会有那种味,不信,朕让人来一个个闻你们的手。” 独孤冽冷笑着,笑得轻松,自然,只是略带冷意,他那凛冽的眼神一扫,四人吓得将头低得再低。 最靠左的那个小侍女不由得紧张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若那个小贼乖乖地站出来,朕还可以免其一死,否则,朕会将整个皇宫都翻过来,朕要找的人,从来不可能逃脱过,到那时,朕将诛九族,老者少儿皆不放过!” 此言一出,只听扑嗵一声,便有人跪下。 独孤冽定睛一看,正是那个紧张的小侍女。 早就料到是她了,在独孤冽心理暗示之下,就是她特别的紧张,再且,加上独孤冽为皇帝,说话怎么着也比贵妃要有分量得多。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不应该偷娘娘的印章去陷害娘娘,请皇上和娘娘饶命!” 那小侍女吓得脸色都白了。 贵妃见状,不由得怔了怔,那是自己两个侍女之中最看中的一个,这个侍女名为红豆,平时乖顺柔弱,从来没有逆抗过她。 并且,她得承认一直对红豆很好,贵妃虽然出身于名门,但是还是有分寸之人。 “红豆!本宫一向待你不薄,春节之时还赠了你那么多银子回乡探亲,你竟然如此待本宫?说,到底是何人指使你?” 贵妃大怒,声色俱厉地指责道。 红豆眼泪噗噗掉下,不住地朝贵妃磕头,磕得咚咚直响。 独孤冽冷漠地看着她,一个小侍女,绝对不可能有能力买得起杀手。 是以,她的背后,定然是有人所指使,不过,那信,分明就是贵妃的笔迹。 “是谁模仿了贵妃的笔迹?” 独孤冽冷冷地问道,眼中那凛冽的杀气令得红豆颤抖了一下。 红豆含着眼泪,“是奴婢。” 独孤冽让人取来了笔墨和宣纸,让红豆当众模仿贵妃的笔迹,一个无能之人,不可能在一时之急中,模仿得十分相似的。 不过,红豆倒真的模仿得似极了,一个十四岁的丫头,竟然能有如此天赋……不,亦不知道她是怎么练出来的。 贵妃在身为容妃之时,时常陪其左右的是红豆。作诗,写书,作画,皆是红豆为其磨墨,当她认真创作之际,红豆亦是聚精会神地观赏之。 是以,她的一笔一划,都被红豆看在心上。 而闲暇之际,亦偷偷攀仿过贵妃的笔迹,书画。 贵妃极气愤,逼问之下,红豆乖乖地招认了。 “娘娘……是德妃娘娘指使奴婢这样做的,是德妃娘娘!” 独孤冽一怔,这答案,有些出人意料之外。 德妃如今亦是得宠,不过德妃的性子有些清冷,不爱争宠,平时都是独孤冽宣到她之时才会出现,否则一般之时,她都不像其他嫔妃,故意在独孤冽前面晃来晃去以引人注目。 贵妃亦是一怔。 她和德妃如今情同姐妹,怎么突然间成这样? 贵妃和德妃差不多同时得宠,二人陪于皇上左右,两个本来不太相聚的女子渐渐走得近,德妃清雅温柔,乃有小家碧玉之气,这一段时间以来,贵妃对她的评价亦是非常好的。 独孤冽眼中略有戾气,在后宫里,到底有多少女人有着毒人之心? “你可有证据?独孤冽冷声问。 红豆怔了怔,“德妃娘娘暗中安排奴婢这般作来,证据自然被毁灭了……” “胡说八道!德妃不是这样的人!”贵妃怒火中烧,秀眉一挑,“再不说真话,就别怪本宫无情!” “娘娘信不信奴婢,那是娘娘的事……奴婢将知道的全说出来了。是……是德妃娘娘指使奴婢所作的……”红豆脸色煞白,突然深深拧眉,痛苦地呻吟一声,轰然倒地! “快传御医!” 独孤冽见状,召御医来,这红豆,刚刚一直冷汗直流,脸色煞白无比,原以为是受惊过度。 如今却见晕倒了的她嘴里黑血吐出,大概是中毒了! 结果,御医到来之时,红豆已然气绝身亡。 中的是鸩毒,大概是红豆在回宫之时,就被人灌下或者诱惑喝下鸩酒了。 当晚,独孤冽去冷宫看了钟离伊后,见她无事,亦没有久留,当晚亦审问了德妃,然而德妃死活不肯承认是她派人去毒杀钟离伊,嫁祸给贵妃。 贵妃本是刑部尚书之女,如今惹上了这么一件案子,独孤冽也没法,只好将一切交给自己的部下去调查。 让尚书亲审,始终有些不妥,毕竟他是贵妃的家父,怎么着也惹人口舌。 此案有疑问,比如,红豆被灌下了毒酒,那就一定是因为主谋怕红豆招出真相。 再打个比方,若然是贵妃所为,她就让红豆嫁祸于德妃,而红豆一死,再也死无对证。 又或者,真的是德妃,但是谁灌了红豆毒酒?当晚的德妃,和所有的侍人都在合意宫中了。 而翌日,那名在临月殿里消失的刺客,被人发现浮尸于临月殿背后的那个荷花池中。 打捞上来,身上却有贵妃的首饰--凤玉锷子。 贵妃辩解,那乃是刺客入了她的殿宇偷走了她的首饰,是以,以便嫁祸给她。 种种疑点,皆不可一时之间解下了。 后宫中风雨欲来,太后为此大怒,以前后宫无女得宠,还是平安无事,没料到短短的半年里,竟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 不过,德妃和贵妃,却被禁足于殿中,不得和任何人来往。 德妃与贵妃的亲眷亦无话可说,毕竟妃子卷入了命案中,的确不好处理。 而身在冷宫中的钟离伊,却能从那个送饭的小太监嘴中得知这一切。 独孤冽在命案发生后来看过她两次,但这两次她反应不大,大多数是沉默,有时眼中会流露出浅薄的冷漠,而独孤冽,也没有抚慰她就离开。 小太监告诉了云香,云香又转告了钟离伊。 事情的经过,死去的红豆和临月殿后的刺客的浮尸,听起来平平淡淡,只是谁又知道,那是一场怎么惨烈的厮杀? 钟离伊坐在那里,心被一片阴影笼罩着。 她不在外面,否则也可能被牵连。 不,可以说,暗处的那个人,忽略了她。 那个人欲利用她除掉德妃或者贵妃,而那个人,极可能就是如妃。 当然,独孤冽也暗中让人查探了一番,发现如妃没有可疑的地方。 那么,谜,又回到了德妃和贵妃的身上。 两个人,到底谁才是主谋? 如今相关的人都死了,难道又是一桩无头案? 跟椒房殿走水一样吗? “主子说得真对,在后宫里,活着也是一种幸福。不……奴婢觉得,活着,如果时刻都活在恐怖之中,那么还有什么乐趣和幸福可言?” 云香忧愁一叹,钟离伊也无心做针线活儿,翻了几页史书,又无心看下去。 她的心也乱的。 独孤冽的心思极难测,说他原谅了她相信了她吧,看着又不是,对她时而冷又热,忽远忽近的,她都不想去想了。 可是如果他不原谅她,为何渐渐的又来看她了? “云香,本宫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呢。” 钟离伊浅浅笑道,“那一日本宫和皇上在后山上打猎,在下山的途中,皇上将本宫丢散了,本宫走着下山,没料到出来一头猛虎……” 云香瞪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她的主子经历过这种惊险场景。 “然后……皇上突然赶回来救娘娘?” 云香接口,钟离伊摇首,好看的双蝶钗子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不是,云香,你想得太简单也太完美了,不是皇上救了本宫,而是当本宫看到那头猛虎之时,本宫又累又饿,早就走不动了,被猛虎一吓,就晕了过去……” 云香脸色一变,“也就是说,谁救了主子,主子都不知道?” 钟离伊颔首,“是以,本宫才想问你,后宫中会有谁有武功……还可以随便出入宫中的那种人?” 云香摇头,“奴婢不知,只知道有出宫牌的侍卫和暗卫可以自由出入,但那都是皇上的心腹,难道皇上也不知道是谁救了主子?” 钟离伊颔首,“皇上的确不知,所以怀疑本宫……” 云香一下子明白了,怪不得皇上对主子那么冷漠,原来也有其他的原因。 云香努力地想了想,她在这后宫里也没多少年,但有特别的人物,都一一明了。 比如特别会做糕点的张宫女,有夜游症的小团子,或者会口技的笑公公…… 但也没有听说过哪个人物会武功。 这样的人物,不会在深宫里大显身手的。 “奴婢不知,在后宫里应该没这等人物,奴婢觉得是皇上的暗卫救了主子,否则当日皇上也在后山,其他闲人不得踏入后山吧?” 云香道,深深地感觉到主子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 以前,听说她乃为昭国的青楼女子,未曾侍候她之时,会觉得这个女人一定只是靠身段来诱惑皇上的女人。 可是见了之后,越发地感觉到主子的不简单。 钟离伊眉头轻锁,谜团越滚越大了,连她都不知道,到底谁是敌是友? 贤妃,在那晚的册妃晚宴之上,她也得知她用自己教她的舞,来献出了一出仙衣舞给皇上讨欢心。 贤妃,她可信吗? 不过,仙衣舞还算是其中一舞,还有其他的幻情惊梦天雾水光蝶羽蝉裳等九舞,堪称母后的十大天舞。 仙衣舞是最简单的,但是贤妃跟她学得不久,其他舞倒不会很娴熟,然而总的来说,仙衣舞能跳好的话,亦有独特的韵味。 虽然仙衣舞及不上后来的几种,但是与一般的宫廷之舞相比,还是特别不错,贤妃是为了让独孤冽想起自己,还是欲夺宠? “原来,娘娘还有这样的秘密!” 一个低低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钟离伊和云香一惊,这里是冷宫,有着独孤冽的眼线,谁还能闯入? 自然,钟离伊亦记得那声音 关尚在,他又来了。 他还嫌害得她不够吗?就因为他,她才被独孤冽更深地怀疑! 钟离伊起身,静静地凝望着那从黑暗中走进来的男子。 云香震惊地瞪大眼睛,望着那从黑暗中走出来的男人,眼神蓦然变得复杂。 她虽然知道关将军曾帮助过钟离伊,但以为都是独孤冽的命令,不过现在皇上不是下令,谁都不可以进入冷宫吗? 除了危急之时,有暗卫出现,但是关将军好象来得不是时候。 至少,有什么事,不会是关将军来转告,而是其他人,比如李略或者小太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5章 告知 至少这些天皇宫里的动态,都是小太监告知她们的。 “关将军……你怎么……” 云香喃喃地道,一时间不知道作什么是好。 钟离伊没有宣云香退下,只是冷静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关尚在,眼神疏离。 “关将军,好久不见,但此处为冷宫,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关将军难道忘记了?” 关尚在微微一笑,脸色有些黯然,“皇后娘娘,臣已不是将军了,如今已被革职成为暗卫,是以,臣可以进来看看皇后娘娘……” “本宫很安好,谢谢关侍卫的关心。” 钟离伊略为惊讶,听说关尚在曾很得独孤冽的欢心,不过因为她,他却被革职了。 “娘娘……看起来并不是过得很好……” 关尚在轻声地道,看了钟离伊一眼,尔后垂着首,不敢在婢女前面问一些太敏感的话题。 钟离伊进入冷宫,仿佛瘦了一些。 虽然听说冷宫的膳食亦不差。 但是明显的,钟离伊的脸显瘦了,双目亦是疏离冷漠的光芒,少了以前的温润。 “关侍卫,无事的话请离开,本宫过得很好,无须关侍卫费心!” 钟离伊冷冷地道,关尚在脸色尴尬。 他忍不住来看她,一个多月不见,在思念煎熬中他烦恼不已,每次劝自己要放弃,但听闻钟离伊遇刺杀,终是忍不住让杨风引开了暗卫,进来看看他一直思念着的伊人。 “刚刚娘娘所说的事……臣一定会为娘娘查个明白的。娘娘……若以后有需要援助,可以在殿堂中留下任意一个字,臣看到一定会来的。” 关尚在认真而缓慢地道,他目光慢慢地移到了她的靴子上,她穿的乃为平底蓝色云头靴子,衣着虽然没有其他嫔妃那般衣装华美,然而,朴素静美。 “不必了,本宫知道关侍卫一片好心,但是本宫心领了,相信关侍卫也不希望本宫因你而失誉,更不想你因本宫而更令皇上……” 钟离伊止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本宫不管将何去何从,皆不会劳烦关侍卫,还望关侍卫勿见怪。以后,请关侍卫好好保重,本宫有福有祸,皆不劳关侍卫费心。” 关尚在垂着首,轻微地应了一声,然后安静地退了出去。 他是狂妄的,连皇后也敢来悄悄探望,尽管他知道两个人之间是完全不可能,然而,他只想见她最后一面。 关尚在是从巨大的榕树上爬进来的。 冷宫的四周都是榕树,冷宫的大门锁了,但一般会武功的人,都会爬树而上。 关尚在跳下树后,一个人,冷冷地立在他的跟前。 “没想到关侍卫那么悠闲,竟然跑到冷宫里来吹风了?” 那男子唇角含着绝冷的笑意,明黄色的衣襟在夜风中飞扬着,墨发被金黄色的玉冠束起,整个人被月光笼罩着,全身却散发着冷冽无比的气息。 “皇上……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关尚在大惊,没料到竟然被独孤冽撞破了! 他明明让自己的人支走了那些暗卫的,怎么……怎么还会被独孤冽撞破了呢? 自然,暗处还有他所不知的眼线吧? “你眼中,还有朕吗?” 独孤冽冷笑着,双瞳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看着跪在地上的下属,他多次和钟离伊接近,那会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令他违背了皇令? “臣罪该万死,不望皇上饶恕,请皇上赐微臣一死!” 关尚在平静地道,最初的震惊过了,心境亦平静了下来,在进入冷宫后,他就做好了掉脑袋的准备。 他无父无母,乃为孤儿,从一名小小的士兵到一名大名鼎鼎的大将军,过程艰苦,没有一点欢乐。 而遇到了那么一个女人,他心有所动,蓦然发现,什么都带不来希望,却愿意沉溺于她那柔柔的目光当中。 如今,他实是没有什么活着的欲望。 她和他,永远都没有可能,而他又脱离了战场,人生,生无可恋了。 独孤冽冷冷地看着关尚在。 他并不舍得他死。 毕竟,是一个跟了自己那么多年的男人,应太后的旨意留在自己的身边,而如今,是时候放他走了。 “你是个好人才,朕怎么舍得赐你一死?关尚在,你不应该留在宫里,你,回到原来的地方吧!” 关尚在怔了怔,听独孤冽的口气,已消了很多气,只是他若然离开,他的心,亦会留于此处。 “皇上,微臣自知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关侍卫是皇后了吗?皇后有投怀送抱吗?”独孤冽冷笑着,微薄的唇瓣一抿,讽刺之意随即而生。 他自然也知道,钟离伊一直在拒绝关尚在。 只不过关尚在一直凝视着钟离伊,不肯离开。 “臣……没有,臣只是想为皇后娘娘排忧解难,臣没有特别的想法。皇后娘娘恪守妇道,刚刚臣还遭到皇后娘娘的斥责……” “那就是了,关尚在,你回西原吧,那里有等你很久的士兵,西原马将军年老了,自然不如你如此敏捷生猛。朕的国家,就依赖你了。” 独孤冽客气地道,“起来吧,朕对你的不满,一笔勾断,从此以后,你还是关尚在大将军,明日午时起程吧!” 关尚在忽悲忽喜,还是谢主龙恩,而后离开。 李略看着关尚在的背影,不觉得有些意外。 他自然以为独孤冽会一怒之下杀了他,毕竟关尚在一直窥视着皇后娘娘。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容得这种部下。 可是一切皆出他意料之外。 “皇上能为瑖国江山着想,就证明皇上的心,还是有天下子民的。”李略有些欣慰。 关尚在在战场之上,必定是一代猛将。 可惜太后太爱护独孤冽,硬生生地将关尚在召回来,关尚在忠于太后,倒是没有叛逆感。 独孤冽没有回应,望着冷宫那朦胧的灯火,想象着钟离伊于里面忙着针线活儿,或者翻动着史书。 他们的对话,独孤冽尽收于耳中。 但对于钟离伊的身份,他仍然是耿耿于怀,他在不停地逃避,又怕伤害了钟离伊。 “皇上,进去看看娘娘吧。” 独孤冽怔了怔,眼中蒙上一层复杂的神色,终是缓缓地抬起一脚步,朝冷宫里面走去。 钟离伊正在翻动着史书。 这史书,乃为瑖国的历史,不知道独孤冽为何要将这种书挑来给她看。 不过,她已翻到了瑖国875年,也就是独孤冽五岁之时。 那时,乃为独孤冽的父皇周帝在位。 周帝心善念慈,尤其对于孩子犹为喜欢。 这本史书不仅仅是史书,还是一本加上帝王的感彩的史书。 周帝忠于皇后,不曾册过一妃,后宫空空如也,众多臣子都反对周帝独宠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 周帝对这些建议从来不采纳,在政事上亦战战兢兢,为国为民地辛苦劳累三年后,重病驾崩,只是于驾崩当晚,却遭遇三王爷逼宫,夺去了皇位,从此周朝易主,改号为里国。 只是,在太后和独孤冽等人的眼中,从来不曾承认过新上任的皇帝。 那里帝,荒淫好色,然而在政事上亦有杰出奇才。 反正史书中记载着的,是那帝王如何刻薄一些臣子,尔后,五年后,独孤冽十三岁,一夜之间,宫中晔变,再次易主,竟然由十三岁的独孤冽成为皇帝。 只不过,独孤冽的平生,是空白的。 如今他在帝位,后人自然不敢乱写。 钟离伊刚刚看到独孤冽上位,却听到外面铁门被打开,迷惑地和云香对望一眼。 这一次不可能是关尚在吧? 不久,便有明黄色的影子飘然而入。 钟离伊怔在那里,手中的史书悄然下滑,云香为她接下,悄悄地退到殿后去。 钟离伊的心咚咚直跳,独孤冽现在进来,刚刚……他有没有遇到关尚在? 他是因为关尚在,才对自己信心大失的吧? “奴婢参见皇上……” 钟离伊正欲跪下,却被独孤冽一把扶住了,“再忍耐几天,朕再将你接出宫去。” 钟离伊怔在那里,愣愣地看着表情淡淡的独孤冽。 “皇上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她知道,他不仅仅因为一个原因将她废了,还有其他很多原因。如果她没猜错,他就会册贵妃为后,因为贵妃和德妃的势力,可不得小窥。 并且将她打入冷宫,不就是为了让他更方便地实行自己的计划吗? 独孤冽冷冽的眼神柔了起来,抚了抚钟离伊的肚子,还没有一个月,肚子自然很平坦,只是看起来钟离伊的脸色不太好。 “将你接回宫中,朕相信有更多人蠢蠢欲动,伊儿,朕……”独孤冽顿了顿,下句话噎于喉咙处。 钟离伊双眸突然亮了起来,他想说什么?他想说他开始信任她,原谅她了么? 她对他,始终是有期盼的,他是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男人,至少他曾给她许多温柔情意。 他对她时冷时热,她亦理解,毕竟一个帝王皆孤独,身边能信任的人毕竟也不多。 “朕将关尚在遣回了西平。” 哪料,在她期盼的目光中,独孤冽只有这么一句话。 瞬间,她眼神黯然,垂着螓首,心里有说不清的失望。她是一个平凡女子,怎么可以对一个帝王抱着诸多奢望? “伊儿……”见钟离伊脸色沉了下来,独孤冽的心一紧,缓缓地伸出双手,扶住了她略瘦的肩膀。 微妙的僵僵的气息四处流淌,钟离伊淡淡地后退一步,“奴婢相信皇上看见到过关将军了,是怀疑还是什么,奴婢相信皇上有分寸。” 她和关尚在,一直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亲密接触。 只不过他知道她的秘密,比起独孤冽知道了早一步,是以同情她,才靠近她,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对他都没有特别的感情。 如果独孤冽还因为他而怀疑自己,那太不值得了。 独孤冽脸色一沉,冷冷地道,“伊儿,朕信不信你,也得将他调离皇宫,如今朝廷内部极为不稳,你如何也不会明白的。” “奴婢怎么会不明白?众臣对皇权虎视眈眈,即使奴婢不从政,亦明白在皇权前面,无数人出卖灵魂,众亲反目成仇……” 钟离伊深有体会,她的夫君,不就如此吗? 独孤冽怔了怔,这才猛然想到了钟离伊的真正身份,她经历过一场灭门惨剧,自然深有感触。 经过那么长的时间,曾经给他的伤和阴影,都渐渐在时光飞逝中淡去。 这个女人,如此深切地爱他。 他怎么能如此冷漠?尽管还有其他复杂的原因,然而,都不应该成为对她冷漠的理由。 至今,独孤冽的心是有着内疚的。 独孤冽墨瞳闪亮,宛如一池熠熠之水,他伸出手,再次落在钟离伊的肩膀上。 钟离伊有些惊讶,抬眸,见那双黑瞳中充满了柔情,瞬间,仿佛那个对她爱意重重的独孤冽又回来了。 “伊儿,是朕……太多疑了,朕以后会相信你,只是希望伊儿别令朕再失望。朕希望的是坦诚相告,若有什么再瞒着朕,朕……不会再允许了!” 独孤冽下了好大的决心,终是将她揽入怀中。 想了一个多月,是时候下了决定。 他终是舍不得她,后宫佳丽上千,亦有和钟离伊气质相近的女子,就比如容妃,但她的身上还是缺少了一点灵气。 钟离伊轻然一笑,挣扎着离开他的怀中。 抬起水眸,见那俊逸脸庞上有着沉沉柔情,独孤冽的唇边微冽,绽着温柔的笑意。 他抱歉地道,“伊儿,你利用了朕,朕也利用过你,我们扯平了,以后,都得平起平坐,不要再欺骗朕了,可好?” 钟离伊心一动。 此言,对于她来说,很公正,也许别的女人听起来不舒服,可是这话儿,比起甜言蜜语来,还要甜得上千万倍啊! 是的,大家都曾利用过,如今,扯平了,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相爱了。 钟离伊终是笑笑,“蒙承皇上厚爱……奴婢如今乃为废后……一旦出宫,只怕招惹更多的是非,到时,皇上在似真似伪的证据前,皇上还会信奴婢么?” 独孤冽怔住。 这个问题,真的是一个问题。 若然有一天,有人列出很多指向了钟离伊的“真正”证据,连独孤冽也无法分得真伪,他,还会信任她么? 后宫也和朝廷一般,充满了血风腥雨,若然说大臣们为了谋权,那么女人们便为了谋宠。 是以,到时突然有不少的狂风暴雨,他的心中,是她重要还是证据重要? 是她重要还是皇权重要? 只要独孤冽的心中清楚。 “朕,信你……只要你真心待朕便可!” 独孤冽轻叹着,走前一步,拉着钟离伊到铺着柔软的破旧的床上坐下。 哪料二人一坐,破旧的床吱呀吱呀地动摇起来。 独孤冽脸色微尴尬,却仍然拉住钟离伊的手。 “瞧,你瘦了。” 二人初和好,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钟离伊默默地看着他,他遣走了关尚在,也是为了避免以后的矛盾。 当然,也害怕她和关尚在有什么更新的突破。 他,还是显得不太相信她的,然而刚刚那一番话,就足让她可以安心一些。 只要他给了自己的机会,那么,她就要珍惜。 钟离伊正欲说话,独孤冽的手指轻轻地滑到了她的唇边,拥她入怀,二人静默无言。 两个人很久不曾如此亲近过了。 独孤冽慢慢地抚着钟离伊那清瘦的脸庞,慢慢向下,抚到了钟离伊的小腹上,独孤冽那双黑瞳中的光芒变得更柔和,如同清晨时那些冉冉升起的朝阳之光。 钟离伊的大脑有些迷糊。 突然而至的幸福,来得太快,反而有些不真实,钟离伊静静地坐在那里,感受着独孤冽的久违的温柔。 “再过几日,朕安排好了,就接你出宫,你的脸色那么差,让朕传李御医……” “不必了,女子有喜自然如此,不必劳烦太医。”钟离伊想也没想地拒绝了。 她不想李御医走得太频繁,这样的话,很可能被人觉察了,到时极麻烦。 如今只有几个人得知她怀有皇嗣,李御医乃是独孤冽信任的御医,然而暗敌若有眼线,她这个秘密,大概也保守不了多久。 独孤冽眉头一蹙,“伊儿,你怎么可以如此倔强?” 钟离伊抬起螓首,那双泛着莹泽之光的眸子有着一抹复杂的光芒,“皇上,奴婢也只是防范于未然,若是被更多的人知道奴婢怀有皇嗣,只怕……” 独孤冽脸色一沉。 手紧了紧,他作为皇帝,竟然要让自己的女人担心着肚子里的孩子,然而千万年来,哪个后宫的女人不是如此? “朕就是拼上这个江山皇权,也要保住朕的孩子!” 独孤冽冷冷地笑道。 皇权对于他来说,简直如衣袍一般,可弃可留。 他一直没有掌权的欲望,朝廷的大小事务,差不多皆由摄政王去处理,独孤冽觉得,自己是时候退位了。 从小一直活在权斗的阴影中,他厌恶了。 钟离伊定了定神,今日,无缘无故地感动了许多次。 正欲说话,钟离伊却觉得胃部一阵翻滚,“皇上,快放手……” 她惊叫起来,独孤冽明显没有防备,也明显没有回过神来,只是抱得她更紧。 钟离伊无奈,哇的一声……吐了独孤冽一身…… 独孤冽几乎呆住了,看着自己那袭被吐脏了的龙袍,哭笑不得,二人静静地对望了几下,终于无声地笑了。 翌日,如妃早早就到了金陵殿中,定省过后,待众妃离开,如妃这才靠近太后。 “太后娘娘,臣妾有一事要向太后请教。” 如妃神色凝重,朝太后福了福身。 太后颔首,看起来她今天的精神亦不错,神采飞扬,笑盈盈地对如妃道,“如妃,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有话直说吧!” 如妃定了定神,扫了一眼太后的侍女,侍女会意,退出大殿,如妃这才轻声道,“太后娘娘,听说这几天……皇上一直有去冷宫看皇后,太后难道不觉得皇上要接皇后出宫了吗?” 太后怔了怔,这事儿她也听说了,不过摄政王提议她不要再管独孤冽的情事,她亦懒得再管了。 独孤冽如今不再是以前的他,懂得收入自如,任他妄意而为吧。若是如同五年前一般步步逼紧,事事插手,只会招惹来更重的厌恶。 太后再次绽出浅浅笑意,笑容恰似春风,“这是皇上的事,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太后别忘记了,皇后娘娘乃为昭国的敏仪皇后,昭国的细作啊!” 如妃听罢,急急地道。 她不想亲手去解决钟离伊,就是不想招惹独孤冽的恨。 而太后当独孤冽如手中宝,是以,她的确想借着太后之手除掉钟离伊。 可惜太后亦不是愚蠢之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如妃,哀家怎么做,哀家自然有分寸,你还是安分守己的好。想想如何讨得皇上欢心,这才是王道。你瞧贵妃和德妃,如今虽然身陷囹圄,然而皇上不动杀心,便是对她们的宠爱了。” 太后仍然笑得浅薄,然而那眼神,却有一抹寒光。 如妃心一惊,自知目的已被太后识破,有些脸红耳赤。 “太后娘娘难道不怕皇后乃昭国的细作?初明皇对瑖国已是虎视眈眈,太后……” “如妃,够了!哀家说过了,哀家自有分寸,难道还要如妃亲自教哀家怎么去管理六宫吗?”太后顿时勃然大怒,冷冷地笑道。 如妃见太后脸有怒色,知她已动怒,亦不便多言,便匆忙告退。 挑衅太后不成,如妃也着急,她实是不想作出头鸟,可是又怕独孤冽将钟离伊接出冷宫,到时证明独孤冽更宠爱她,要下手更难了。 于是思量一番,如妃又匆忙朝临月殿而去。 贵妃虽然被禁足,但没有禁令其他人进入。 如妃到了临月殿,见贵妃无精打采地坐在榻上品茶,失宠了几天,禁足几天,独孤冽也没有来看过她,怎么能有精神呢。 只是见如妃淡笑着步入,贵妃脸色一冷,她对如妃也没多少好感,如今看她脸色,不正是来讽刺她的么? “贵妃好闲情,不过臣妾亦是坦诚之人,臣妾有一个秘密,是全宫里极少人知道的,不知道贵妃姐姐可有兴趣?”行过礼后,如妃开门见山地道。 贵妃得知如妃为意后,不由得有些惊讶。 “秘密?这个深宫里,到处都是秘密,就如本宫无缘无故蒙上不白之冤,本宫如今还不明不白的呢!”贵妃冷冷一笑,上上下下地打量如妃。 这个后宫里,能嫁祸于她的,大概就德妃和如妃了。 皇后被打入冷宫,并且在后宫里还是最无权无势的,即使有皇上的宠,也不可能策划到这一出戏的。 她和众妃也没有什么来往,加上皇上也对她不屑,是以,倒也没惹什么是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6章 应该 按照贤妃于宫中的际遇,应该亦不会是她。 “贵妃这一次蒙上不白之冤,实是让妹妹深感遗憾。妹妹虽然帮不上姐姐,但是有一件事,更需要姐姐知道。” 如妃低声地道,贵妃是个聪明人,立刻遣退了侍女,如妃站到她的身侧,低声道,“贵妃姐姐,你可知道,皇后的真正身份?” 贵妃愣了神,“如妃妹妹,你说什么?” 如妃抿抿唇,笑得神秘莫测,“皇后娘娘的真正身份,是姐姐怎么想也想不到的……她可是昭国前朝公主,前任敏仪皇后!因为钟离皇族被灭门,她独自逃出皇宫后被卖入青楼,从而被皇上的人买了!” 贵妃不可思议地看着如妃,许久才回神,“如妃妹妹,即使皇后娘娘再得宠,也不能如此无中生有吧?” 如妃一听,料是贵妃并没信她的话。 “姐姐你太天真了!为何皇上突然将皇后打入冷宫?那是因为皇后的身份泄露了,可是皇上明显没有放得下皇后,故而皇后即使进入冷宫,膳食等等不也是跟宫外一样吗?” 如妃冷笑着,抚着琉璃护甲道。 “如果贵妃姐姐不相信,大可以让人秘密查探,定然是可以查出什么来的。依妹妹看来,不用多久,皇上一定将皇后接出冷宫。” 如妃神色凝重,“到时,姐姐你觉得呢?日子好过还是不好过?” 贵妃眉头微蹙,没有上胭脂的脸充满了迷惑。 如妃说的话,可是真的? 如妃见贵妃还是迷惑怀疑,便从怀中摸出一小叠宣纸来,“妹妹那天得到后欲烧掉,可是还是烧掉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姐姐看看也好。” 说罢,便将那份身份证明资料摆到了贵妃前面。 贵妃缓缓打开。 美目轻扫,贵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空真教……”这一份是空真教为如妃查探来的结果,他们的教系不仅仅接受杀人任务,同时也接收一系列的查探任务。 只要给上足够的银两,上刀山下火海,空真教的人都会接。 哪怕是丢上性命,他们也不怕,那些人乃是活腻了的杀手,生死于他们而言毫无意义,只要惊险的任务,他们乐于接受。 “没想到皇后的身世如此复杂,怪不得皇上对她如此厚爱。” 贵妃淡淡地道,看不出什么心思。 如妃轻然一笑,“不止如此,近日御膳房都给皇后送去了补胎气的补汤。” 贵妃一听,全身一震,终是动容! 她有了子嗣了!否则,御膳房那边怎么可能给皇后送去补胎气的药汤? 皇上一向以来,虽然宠她和德妃,然而这只是表面上的宠,并非真正的宠,毕竟她和德妃都不被侍寝过。 德妃比她更为内敛,而贵妃还可说上有几次主动请求侍寝,终是被独孤冽冷漠拒绝。 如今,皇后怀上皇嗣了! 怪不得皇上这几天,常常到冷宫去。 “皇后若然被接出冷宫,那就证明皇上对她的宠爱不仅仅是表面的……皇上在朝廷中素来独树一帜,从来不会理会他人异议,如果妹妹没猜错,他废后亦只不过是一幔子而已。真正的目的,为了巩固皇后的地位。” 如妃冷笑着,尔后随意地坐了下来,她不再顾忌贵妃的地位,以其他的角度看来,她和贵妃的地位,是一样的。 没有帝王的宠爱,后宫中的女人,就如死去一般,逃不出被冷落至死的命运。 贵妃脸色时白时青,握着茶杯,茶杯中的淡绿茶水微微颤抖着。 是的,如果独孤冽接了钟离伊出来,那以后的后位人选,更是显而易见了。 即使钟离伊真的为昭国敏仪皇后,但是实则上,初明皇早就宣告了敏仪皇后的离世,是以,钟离伊完全可以以新的身份在皇宫里生存下去。 “那……如妃,你说我们怎么办呢?”贵妃冷笑着,“你我都是聪明人,其实本宫有今日的地位,亦全靠妹妹的提携,若然不是你将画挂于殿中,皇上还不知道本宫有如此好的天赋。同是后宫女子,我们要的都是皇上的恩宠,若然皇后真的出来了,只怕恩宠无望,冷宫在望了。” 如妃笑了起来,有些满意,贵妃渐渐地明白了她来这里的原因了。 “姐姐说的是,是以妹妹才来得那么急,皇上去冷宫越来越频繁了,虽然皇上没有公开皇后怀上皇嗣,但是可见他对皇后的保护。” 如妃轻叹一声,满脸羡慕失落之意。 贵妃的脸色渐渐复原,她毕竟亦怀疑着如妃,这如妃或者在故意挑衅她和皇后的关系。 或者,就当她说真的,为何她要来告知她?这不就是欲让她也反感皇后,欲让她先出手解决皇后吗? “妹妹别想多了,待机而动吧。还不如先在这里品品茶,本宫被禁足几日,实是太闷了。” 贵妃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如妃轻笑着应了,她知道贵妃并不愚蠢,再提那个话题,只会让她更怀疑防备。 于是二妃于殿中闲话品茶,大概有一个时辰之久,如妃这才离开。 目送如妃离开的背影,贵妃眉头一蹙,愁上心头,计却无在心头,皇后的身份,她倒也不会有太多怀疑,毕竟钟离伊是独孤冽从昭国带回来的。 并且,初明皇在皇宫之时,对钟离伊就有一种特别的情愫,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可是,她又能如何呢?如今荣升贵妃,却又陷入刺杀皇后一案,这一案都没有沉冤得雪,再行动,只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贵妃立在殿前,望着那帘晃动着的珠帘,夜色渐渐暗了下来,白玉地上泛着宫人掌起了的灯光,碧玉生寒,斜月微冷,一股沉沉的寂寞,卷向了沉默的贵妃…… 后宫中的女子,皆是红颜怜命,在寂寞中欲望渐生,又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儿呢…… 而如妃去了临月殿后,又光临翠花殿--德妃的寝宫中。 自然,她将和贵妃说的话同样说了一次。 德妃反应倒是很平静,只是和气地请她喝了茶,随意地扯了几句,反应不大,如妃有些失望,传说中的德妃性子急,但如今看来,她好象亦开始有所成长了。 于是如妃只好悻悻回到自己的殿中,但她相信,总是会有人,按捺不住出手的。 朝廷中还是风平浪静。 后宫亦只有那么几个女人嚼嚼舌根,独孤冽没有广施雨露,依然是不招嫔妃侍寝,对众妃还是一如以前的冷漠。 因为贵妃和德妃一起涉入了刺杀案,真相不浮出水面,二妃亦一直被禁足于殿内。 是以,得不到恩宠,这些女人又能作甚?归根到底,她们也很可悲可怜,然而她们又无路可走。 果然过了三日,独孤冽接了钟离伊离开冷宫。 钟离伊进入冷宫短短的一个半月,此次重出冷宫,令得后宫嫔妃们更是愤慨诸多,凭什么一个废后,又可无缘无故地出了冷宫复得宠? 而钟离伊虽然出了冷宫,重回椒房殿,然而还是一名废后,可是皇上依旧对其宠更增,没有皇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 这是光明正大的保护,殿前后都有数十名侍卫,这一下,钟离伊更令六宫女人嫉妒又痛恨。 皇上如此“儿戏”,更令众臣愤慨不已,然而独孤冽一向是我行我素,从来不顾忌什么。 什么礼节,什么礼仪,什么禁忌,他从来不屑。 或者是孩提之时,深受权斗的毒害,又或者一向以来他都不屑皇位,更有意与太后相背而行,是以才如此放肆得毫无禁忌。 椒房殿内已焕然一新,上次椒房殿走水,独孤冽便让钟离伊搬入了侧殿住下,椒房殿重整,如今椒房殿四壁铺上了暖洋洋的浅红色绸布,被烧掉了的横梁等等皆以龙凤纹为主,看上去还极为舒服。 钟离伊坐在殿内的榻上,一针针地绣着婴儿的衣物,这些衣物,她暂时不会取到外殿去示众,不过估计很多人都知道,她怀上了皇嗣了吧? “伊儿,住得可习惯?” 独孤冽上了早朝下来,就直奔椒房殿,笑意盈盈地问道。 钟离伊放下手中针线,抿唇轻笑,“怎么不习惯呢?奴婢在哪里都习惯。” 独孤冽脸色一沉,“难道伊儿喜欢冷宫?” 钟离伊螓首抬起,笑意浅薄,“皇上,奴婢若是……喜欢冷宫,难道皇上又重新送奴婢送入冷宫?” 独孤冽啼笑皆非,上前捏了捏她的脸蛋,“再捉弄朕,朕可要生气了!” 钟离伊浅笑,独孤冽上前坐于她身侧,伸手轻轻地抚在她的肚子上。 “怎么还是那么平?” “皇上,这才一个多月,能有多大呢?”钟离伊心微微一动,看着独孤冽那欣喜若狂的表情,就因为这个孩子,才将他们之间的冰融化了起来。 隔阂渐渐消失,他们真的能回到从前,可是……以后又多少风雨,要她怎么能安心度过呢? “奴婢还有一事……” “伊儿,时到今日,便不要再称奴婢了,不如朕恢复你的后位……” “别!皇上,臣妾不稀罕后位,就让那些女人去争夺吧。若臣妾如此得盛宠,又稳占后位,说不定臣妾和孩子更危险,只怕……”钟离伊低声地说,手缓缓放在独孤冽的手上。 轻轻地抚着,却如同双重保护,这是他们爱的力量啊。 独孤冽脸色微微一沉,这一次不是伪装,而是真正的厌恶担忧。 皇宫里的提心吊胆的日子,他早就腻了。 可是身在帝王家,又身不由己。 “伊儿,等朕将事情都办好,皇弟上位,我们就远走高飞。” 独孤冽轻轻地抚着她的肚皮,淡淡地道。 钟离伊一怔,上次独孤冽曾说过,为了保护她和孩子,宁愿不要皇权,只是他真的能如愿离开皇宫吗? “皇上,您没听说过吗?两个人决战,必有一生一死,敌我双方,不可能共同存活着。” 钟离伊缓慢地道。 她的目光移到了窗外。 外面风雨交加,花木被雨打得湿淋淋,有些花承受不住如此狂肆的大雨,花瓣儿狼狈跌到泥水之中,娇艳的花色渐渐褪去。 “伊儿说的是朕和皇弟?伊儿,你低估了朕和皇弟的感情。”独孤冽沉沉地道,他和摄政王,绝对不可能为了皇权而相互厮杀的。 他们的感情,是钟离伊无法体会到的,那些黑暗的日子,就是走失归来后的活泼勇敢的皇弟,一步步地将他拉出那些黑暗之中。 钟离伊摇首,“不是指皇上和摄政王,是指皇上和敌人。敌人在暗,皇上在明。皇上,有些事情,有些出身,一生中便注定了再也不可改变了。皇上为何不好好巩固实力,大握政权,可以收放自如,风雨无惧,不是很好吗?” 钟离伊一字一顿地道。 独孤冽眼中深沉如海,亦似有一层怎么拨也拨不开的雾。 “伊儿,你不是身在其位,并不会了解……算罢,朕这一次多遣了两个侍女和一个侍监来照料你,张公公,传他们进来。” 独孤冽明显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了。 独孤冽拉着钟离伊走出内殿,于到外殿的榻上,但见殿门大开,云香立于一侧,望着那两个皇上新遣而来的侍女,那二侍女皆三十年华左右,看来是宫中有好些年的老宫女了。 另那太监,不正是笑公公吗?笑公公为人极好,人缘亦极佳,反正皇上遣来的人,都不会太差。 三人见过钟离伊,请安后立于一侧,钟离伊对于这新来的侍人还很满意。 “翠如和风平姑姑都是这宫的老宫女了,有侍候皇嗣的妃子的经历,如今让她们在你身边,朕就安心多了。” 独孤冽淡淡地道,眼中却带着柔柔笑意。 钟离伊一怔,这两个宫女看似有三十芳华,宫女一般是十二三芳华便入宫,到如今,她们呆了十几年了。 那么,之前怀有皇嗣的女子,乃为太后那一代人,不……那个时候周帝已驾崩,那么说来,是侍候过里帝的宫女? “她们是侍候过里帝妃子的宫女,待朕如亲生,是以,遣她们来侍候你,最合适不过了。”独孤冽满满的笑意,似乎难以自禁。 钟离伊颔首,笑着对翠如和风平道,“两位姑姑,以后本宫就靠你们了。” 两侍女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垂首道,“娘娘客气了,为主子排忧解难,是奴婢们的职责,更何况娘娘乃为皇上重视之人,奴婢定然会以死相护……” “一大清早的不要说如此不吉利的话儿啊。翠如姑姑您真是的!皇后娘娘勿见怪,咱们奴才都是忠于主子的人,以后有什么事要吩咐,娘娘尽量不要客气。”笑公公在一边道,满脸的善意的笑容。 钟离伊颔首,独孤冽好似一孩子,当着众侍人的面和钟离伊闹腾了一番,方赏赐些银两等等给新来的侍人,包括云香也有,尔后方与钟离伊一道到御花园散步去了。 从御花园归来后,独孤冽接见了求见的摄政王而去了。 而前来看望的人,竟然有如妃,德妃,贵妃,贤妃妃,说是得了皇上口旨,方在来殿中请安。 钟离伊如今不是皇后,乃为一名废后,实是无须请安定省。 只是她们一起来了,独孤冽也允了她们进入,不过翠如等人倒在一边警惕得很。 是以,独孤冽到底有什么心思,要让她们看看钟离伊现在的样子吗? “一个多月不见姐姐,姐姐瘦了很多了,身子还好吗?”贤妃一进来,就欲拉住钟离伊的手,翠如姑姑连忙上前阻止道,“娘娘身子有些不适,贤妃娘娘还是坐到一边好。” 贤妃怔了怔,钟离伊浅浅一笑,她知道自己瘦了,因为怀上了皇嗣,有吃一点东西便呕吐不已,但这几天来有李御医配上的治呕吐的汤水,倒没有那么厉害了。 只是脸色还是略差,她亦不太想让贤妃知道自己的处境。自从那合意宫一舞,钟离伊便对她有了些防备之心。 “是啊,妹妹客气了,近日姐姐的确有些不适,妹妹坐在一边陪姐姐闲聊,姐姐便好生感激了。”钟离伊客气地笑道。 德妃贵妃等亦客气地恭喜一番,无非是一些客套的说话。 钟离伊虽然还是废后,但是四妃对她倒还是恭恭敬敬,没有半点不敬之态。 钟离伊知道,独孤冽对她的宠,这四个女人自然是看在心上的。 “听说妹妹最近胃口不太好,不如让御医瞧瞧……” “哟,贤妃妹妹你也太迟了,皇后胃口不好,皇上早就请李御医来调理了,怎么还轮到你出面呢!” 贵妃笑道,虽然语气柔和,但贤妃的脸色微微一变。 虽然钟离伊为废后,但贤妃仍然称她妹妹,是以以前的地位称呼她,不知道是欲念着姐妹之情,还是故意提醒钟离伊她的地位,也只不过是一废后。 钟离伊淡笑,眼神却冷漠无比,淡淡地看着贵妃道,“贵妃娘娘说得不错,本宫的胃口好了很多了。贤妃勿担忧,不过别后如此的漫长时间,本宫倒想看看贤妃的舞技可有进步?” 如妃扑噗一笑,“怎么不进步呢?在合意宫中一舞,可将皇上迷倒了呢!” 贤妃脸色更是难看,勉强笑笑,“那也只是臣妾一时冲动,欲想让皇上想起皇后而已。” 钟离伊亦听说那一事,但事后贤妃并没有来看望她,是以,才会对贤妃怀着防备之心。 虽然说后宫中贤妃的人缘是不错,但那只是限于奴才和她的人缘,于后宫嫔妃中,贤妃算是最差的一个了。 至少,不知道为何,如妃等人都有些排斥她的靠近,虽然贤妃亦不讨得独孤冽的喜欢。 钟离伊也不想和贤妃闹得太僵,少一个敌人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吧? “贤妃的好意,本宫心领了,贤妃善意淑德,是宫中远近流名,不如这样吧,用午膳之时,贤妃不如陪本宫一起用膳?” 贤妃听罢,脸涨得微微红了,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惭愧,因为现在的皇上一直陪着钟离伊,无论早膳午膳晚膳,皆会和钟离伊同台。 钟离伊邀请她用午膳,无疑是给她见独孤冽的一个机会。 “谢谢皇后娘娘的好意,臣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贵妃等一听,脸色有异,但也不好说什么,众人闲聊了一番,如妃和贵妃便相继离开,而贤妃亦随后离开,她可能得准备一下盛装,等午膳之时能见皇上一面啊。 而德妃,钟离伊和她素来无什么交情。 但却留到最后。 她静静地坐在榻上,从入宫到现在都不曾说过什么的德妃让钟离伊极为好奇。 “德妃,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本宫道来吗?” 德妃浅浅一笑,笑容仿似一朵瞬间璀璨绽放的花儿。 德妃扫了一眼焕然一新的四壁,眼中便有着浅浅的羡慕,“皇上曾不看后宫女子一眼,就因为皇后,他才肯多看臣妾一眼。是以,臣妾在这里要感谢皇后,因为沾了皇后的光,臣妾才能和一直仰慕的男子靠近一些……可惜的是,皇上对娘娘痴情不改,始终不肯宠幸臣妾……” 她说罢,笑容有若一朵凋谢了的花儿,沉沉地失去了笑意,换上了一副极严肃的表情,“臣妾如今蒙受着不白之冤,可是皇上莫名其妙地允许了臣妾和贵妃一道出殿来看望皇后,想必皇上在告诫着臣妾等人,不可轻易伤害皇后。因为皇上为了您,可以做一些他以前不曾做过的事。” 钟离伊静静地聆听着德妃的诉说,她能如此坦诚,实是让钟离伊有些惊讶的。 不过她的见解,钟离伊倒亦赞同,独孤冽突然让四妃来看望她,就连禁足了的德妃和贵妃也可以同时出殿,那就说明他的真正目的,是让四妃明白,为了她,他什么都可以做。 解开囚禁,可以,一起用膳,亦可以。 但是,一旦触及了他的底线,她们的下场又是什么?只有她们也最清楚了。 “臣妾对皇后虽然有嫉妒之意,但绝无害人之心。是以,臣妾有些话也要对皇后说明,希望皇后放在心上。” 德妃缓慢地说道,眼神却极为空洞,钟离伊的心一动,瞬时亦有内疚。 就因为她,独孤冽独宠她,而后宫的女子,岂不是要孤独终老?她们等待着高高在上的男人,等得红颜老去,青丝为华发,从一个女子最璀璨的年华到了暮暮老年,她们得到的又是什么? 是无边的孤独和寂寞绝望啊! “如妃贵妃贤妃三妃,皆不是简单人物,皇上那么喜欢皇后,臣妾亦希望皇后能自保。臣妾这一次陷入了凶案之中,亦是被奸人所害,那个奸人臣妾到现在都没有头绪,但是三妃,臣妾都会提防,唯独是皇后,臣妾从来没有提防过。” 德妃淡淡一笑,端起了杯子轻抿一口,淡淡的花香漫入了她的嗅觉中,这是皇后殿中才有的花茶,她们一般时候是品尝不到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7章 靠山 钟离伊颔首,“本宫在这里,只有皇上,没有其他靠山,想谋害妃子实是一件难事--再且,本宫亦不屑。不过谁若要再动到本宫的头上,本宫亦不会再客气了。” 德妃一听,微有喜悦。 “皇后说得不错,人不害我,我不害人。人若害我,加倍奉还!这便是后宫里的生存之道,不过皇后如今可是站在刀锋剑口之上,恩宠无数,得更小心。虽然臣妾知道皇后和贤妃素有交情,但并不代表贤妃便可信。臣妾要说的话就到此了,皇后怎么行事,臣妾亦不便干扰,臣妾先告退了。” 德妃说罢,再抿了一口茶,缓缓起身福身退下。 钟离伊看着德妃那缓缓而去的身影。 以前的德妃,的确是和她没有什么交情,在宫人的口中,德妃的人缘也没是很好,不冷不热,有时也很尖刻,可是刚刚那一刻的德妃很真诚,很真实。 不管她是出自什么心意,钟离伊亦得如她所说,得提防了,何况,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肚子还有一个小生命呢。 临月殿中。 贵妃和如妃一起坐于外殿中的榻上,一起下着象棋。 贵妃心不在焉,连下好几盘都被如妃杀得片甲不留。 “看来妹妹料事如神,皇上果然那么快就将皇后接出冷宫,如今欲看她一眼都难,居然有侍卫前后保护着,于数国皇宫中,是前所未有的景象。” 贵妃冷冷地道,无心下棋,将盘上的棋子全拨乱了。 如妃浅浅笑着,右手玩弄着一颗棋子,“皇上对皇后的宠爱,大家都看在眼中。这个女人将皇上所有的宠爱都聚于一身,本来后宫中还有其他女子可为皇上生下皇嗣……哎,妹妹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如妃眼神黯然,笑容亦是黯然下去,贵妃看得更是烦躁。 她原以为如妃真的只是欲拨动她去解决皇后的事,可是没想到,皇上真的将钟离伊接出冷宫,如今,要动手,更难了吧? 至少,椒房殿四周都是皇上的人,刺客可不好进,欲下毒,更不容易。 毕竟那些膳食,乃由御医亲自在膳房中看着宫人从洗菜到煮好,每一个环节都紧密不可侵。 相信独孤冽是全天下最宠爱女人的一个帝王,亦为最护着女人的一个帝王。 “不过,皇上如此长此下去,只怕朝中大臣不会服之。独宠一废后,冷落六宫嫔妃,乃帝王大忌。总有一天,臣子们会反的。”如妃冷笑着,她的家中势力不小,自小对朝中的事亦有所闻。 如今独孤冽独宠钟离伊,长此下去,不会有好的结果。 “妹妹也别忘记了,皇上--可不是一般的皇上,他不爱皇权,再多的臣子反对他,皇上也很乐意,正合他意啊!”贵妃冷笑着,又爱又恨。 如妃浅淡一笑,“不爱皇权的确不是一个好帝王,但总有一天,皇上会爱上皇权的。毕竟皇宫之地,身不由己啊!” 贵妃略为深思,想想觉得如妃说的亦甚是道理。 她转动着一颗兵棋,眉头拧得深深,外面天色沉沉,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令人极度厌恶这种阴沉的气色中。 “天色阴沉,人心厌厌。皇后如此盛宠,只怕那孩子一出娘胎更会沾上皇后的光,更是盛宠不已……”贵妃喃喃地道,目光陷入那片阴沉的天空中。 如妃脸色微微一变。 虽然钟离伊如今不复后位,但是……若然生下了皇子,那么皇后之位,定是她莫属。 虽然说立后有规矩,然而对于独孤冽来说什么都不是规矩,只有他喜欢的,就是规矩。 那皇嗣真的生了下来,她们的后位更没希望了。 是以现在她们只能站在一阵线上,除掉了钟离伊,再作以后的打算。 靠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达不到的。 “那么姐姐,是时候了。”如妃冷冷一笑,贵妃回过神来,她自然明白如妃的说话。 贵妃颔首,满头珠翠轻轻作响,“本宫明白,但是,也得有好计划,现在这种情况怎么能接近她?连接近椒房殿也成问题了。” 如妃眉头一蹙,这个的确是非常难的问题。 如今她们都心照不宣,只有慢慢想来,方才想出好的法子。 杀人于无形,天衣无缝,这才是宫斗最高的境界。 金陵殿中,太后只喝了一口汤,便搁于一边。 惊凤轻声道,“太后,是不是汤太甜了?” 太后颔首,她一向吃不得太甜的东西,不过今天她是没胃口,“算罢,哀家不喝了,等下要去见皇后。” 惊风有些惊讶,“可是皇上……” 皇上下了禁令,没他的口旨,任何人不得进入椒房殿,否则一律处斩。 “皇上只要在椒房殿中,哀家就有办法进去。” 太后淡然道,惊凤也没再说话,太后决定去椒房殿,那么她必有法子。 太后用了午膳,稍微休息了一下方才动身前去椒房殿,果然,独孤冽还在殿内,守门的侍卫也没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放行,而是拦住了她。 “转告皇上,哀家有要事告知皇后,否则后果自负,另外,哀家还有很多补血补气的补品,等着给皇后呢。” 太后淡淡地道,那名侍卫也只好入内传话。 独孤冽本想不见,钟离伊却认为太后是一番好意,毕竟他册她为后,真正反对的并不是太后。 可见太后已然不再干涉他的感情了,也极力欲修复母子关系,太后亦是个可怜女人,不管过去是如何,钟离伊仍然要给她争取一个机会。 “皇上,太后怎么着也是太后,乃为皇上的长辈。如果连太后也拒绝于椒房殿外,只怕闲话会更多。”钟离伊淡笑道,收起了婴儿的针线。 独孤冽冷哼一声,“后宫一直是流言蜚语之地,再多一些流言,又何妨?” 钟离伊啼笑皆非,独孤冽就是如此倔强,两个人有时的个性真的很相近,不喜欢的人,就是不靠近。 然而太皇太后是独孤冽的母妃,怎么可如此? “太后的话别有一番深意,想必……她知道一些什么事,还是让伊儿去打探一下吧!” 见钟离伊坚持,独孤冽也不好推辞,不过他倒不想留在这里看到太后,于是允了,但却亲自到殿门去。 “你若是伤了伊儿一根毛,就别怪朕出手无情。” 出到殿门,独孤冽见到太后,冷冷地扔下了这一句话就离开。 太后看着那明黄色的背影,脸上黯然了须臾,终是转笛进入椒房殿中。 午膳之时,贤妃倒真的来了椒房殿,独孤冽见了她,大为不悦,不过钟离伊却将这矛盾适时化解了,贤妃也只落下尴尬的份儿。 不过让钟离伊意外的是,贤妃并没有换装,仿佛无意取悦独孤冽。 太后进入殿中之时,钟离伊已然命人上好了茶,见了太后,她福身行礼,太后却笑意盈盈。 “不必多礼了,又不是外人,你们都退下吧,哀家有些话要和皇后说。” 惊凤将太后准备好的礼品放在桌上,和众侍人退下。 太后颤颤地拉着钟离伊坐在身侧,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伊儿的气色不太好,听说伊儿最近的胃口不太好?” 钟离伊抿抿唇,眸中有微光,独孤冽绝对不会将她怀上龙嗣的事告知太后,不过太后众多眼线,估计也知道了个大概。 “正是,臣妾这几日有了好转,太后娘娘勿担忧。” 太后淡然一笑,“皇后,虽然你如今已被皇上废了,但是在皇上心中你还是最重要的,就连天下男子皆欲得到的皇权也不放在心上。哀家的苦心,他全废了。” 钟离伊略有尴尬之色,太后之意,是不是指她为红颜祸水,媚惑君心? 太后若看出钟离伊的心思,再次淡然道,“皇后不必肆意揣测哀家的意思,哀家只是感慨皇上个性独特,看来……哀家也不能再强求,他爱如何就如何,只要他喜欢就好了。” “难得太后娘娘如此开明,臣妾服之,只要臣妾有机会,会适时劝劝皇上,希望皇上能采纳臣妾的意见……毕竟母子之间无隔夜仇,何况太后是真心为皇上好。” 钟离伊嘘唏道,她这一生佩服了两个女人,第一个便是自己的母后,面对着骄淫的父皇,她无时无刻不在忍,就算被父皇嫌弃,冷落,毒打,她皆忍。 第二个便是太后,独孤冽如何待她,她亦努力压抑怒火,隐忍着一切的敌意,侮辱。 换是她,长时间如此下去,只怕她都会崩溃了吧? 太后颔首,“谢皇后的好意了,哀家今日来,无非是为了证实一些事。” 她站起来,脸色凝重,“皇后,你可是初明皇的敏仪皇后?” 钟离伊脸色一变,这事儿,她知道了? 不过,关于独孤冽的事,太后无论如何都会略知一二的,毕竟爱屋及乌,于是她的事,自然也让太后得知不少。 钟离伊站起来,垂着螓首淡淡地道,“太后娘娘,臣妾如今是钟伊儿,瑖国的废后。昭国敏仪皇后早已逝,臣妾又怎么是敏仪皇后呢?” 太后听罢,终是微微一笑。 钟离伊所说的,一言双关。 敏仪皇后的确早已逝去,就在初明皇宣告天下的那一天。 现在的她是钟伊儿,但是亦是暗中认同了之前的身份。 “不管你是谁,皇后,哀家不希望你伤害皇上,若然有什么不妥之处,可以向哀家请教。其实……哀家并没有因为你的身份而排斥你,更没有害你之心,毕竟……哀家不想重蹈覆撤,能入了皇上的心的女人,五年来只有你一个,哀家也不想插手你们之间的事。” 太后说罢,重新坐下,缓缓地吞了一口花茶。 独孤冽出门时的态度,还是让她略有失落。 那么多年了,他还是不肯原谅她。 钟离伊温婉一笑,抚平了桌上的纱布,“太后,臣妾对皇上,是真心的。” 太后静静地看着钟离伊那双闪动着异样光彩的眸子,虽然她脸色略苍白,但是那双眸还是那么明亮,笑容温柔,令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女子。 “哀家就是看得出你对皇上有几分真心,方才不想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毕竟……你曾是昭国公主,有些事总是放不下架子,可是为了皇上,你什么都做到了,哀家实是服之。再且,哀家亦知道你不是小气量的女子,以后皇上有什么困难,还望伊儿多多提醒他。”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一小女子,作为皇上的废后,为皇上排忧解难,实是臣妾的职责。” 钟离伊抿了抿唇,轻声道。 她没有否认自己是昭国前公主。 太后知道的事,她不必分辩,如果太后对她真有偏见,只怕一早就不容得她了。 “还有……哀家带了一些补品来,对怀了子嗣的女人极好,若是信不过,好歹也让御医查看一下再食用,哀家也希望伊儿能保住这个孩子,好让冽儿成长不少。” 太后恢复了浅浅的笑容,缓慢一字一顿地道。 钟离伊怔了怔,原来太后也知道她怀了龙嗣了。 看来,有什么事,还真逃不过太后的法眼呢! “谢太后赏赐,臣妾会好好养好身子,不负太后和皇上恩望。” 钟离伊心存感激,太后能如此明理,世间上真的不多,想想天下后宫女子,有哪个比较明理的呢? 太后之前亦是受过严格的后宫礼数教导,如今却如今大度对钟离伊这个身份复杂的女子,实是让钟离伊惊讶。 太后将惊凤放下的礼盒一一打开,里面果然有很多异常名贵的补品,“女子怀上了龙嗣,虽然说也要补身子,但是不到虚弱之时,切忌食用太多过补的食物,相信详细的顾忌御医应该会和皇后交待过了吧?” 太后温言细语地交待着,钟离伊一一颔首,李御医为独孤冽的心腹,别看独孤冽对皇权不放于心,表面冷傲,传说中残忍残暴,然而极会拉拢人心。 是以,李御医都将所有的禁忌都告知了钟离伊,她自然是小心翼翼地记了下来。如今太后又一一提及,她自然认知,保胎乃重要谨慎之事,稍有不慎,便会酿成严重后果。 不过钟离伊亦明白,太后已知她怀上皇嗣之事,那么如妃等人,也极有可能都知道了。 李御医虽然忠心于独孤冽,但不代表其他人也忠心于他。 太后将很多事情也一一交待,似乎不放心御医所交待的事。 末了,太后握着钟离伊的手,“伊儿,哀家和皇上的关系,也只能指望你了。皇上不爱听他人的意见,但只有伊儿的意见他才会接纳……” 钟离伊颔首,“太后娘娘请放心,臣妾一定会尽力的。” 太后双目有若无光,黯然地落于窗外那阴沉的天空,又下起了雨来,哗啦地敲打在殿顶上,重重的雨帘遮住了外面宫殿华美的景色。 “皇上……年幼之时,受了很多他人无法想象到的苦难,他能活下来,哀家其实也很欣慰。哀家平生做错了很多事,可是都是身不由己,迫不得已。但对冽儿,只有深重的内疚,然而哀家却又无能为力。” 太后的笑容突然哀伤了起来。 钟离伊愣住,还是第一次听太后如此将小时的独孤冽道来。 那个时候,周帝驾崩之时,独孤冽应该八岁。 三王爷逼宫,新帝上位,独孤冽的日子绝对不好过,一般情况下都会是死路一条,可是独孤冽能活下来,实是一奇迹也。 毕竟独孤冽乃是周帝指定的皇位继承人。 钟离伊看着太后那哀哀神色,不敢多言,只是轻轻地反握着她的手。 太后轻叹一声,也不想将往事重提,“皇后,如妃等人知道了你的真正身份,你还是得提防一下,不过皇上如此严实保着椒房殿,她们欲下手也不容易。” 钟离伊听罢,暗暗吃惊,,“如妃是怎么得知的?” “哀家不太清楚,但如妃亲自来向哀家告密,如今后宫里明争暗斗的实是太多了,除了如妃,相信还有其他心怀不轨之人。不过只要朝廷不动乱,有人欲伤害皇后亦是一件难事,只怕……”太后微微锁眉,钟离伊欲安慰她,却听到急急的脚步声。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临月殿走水了……外面都乱成一团了,很多人都说是皇后……” 一个侍卫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扑嗵地跪在钟离伊和太后的前面。 钟离伊脸色一变,太后愤怒地站起来,“大胆,何来的如此多的贱人胡言乱语,还不快给哀家滚出去?” 那侍卫连连磕头,一声不哼掉头就滚出椒房殿。 钟离伊心中存着迷惑,临月殿走水了?怎么可能,如今正是大雨滂沱之际,如果是走水的话,那便是内殿走水了。 “太后,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太后冷笑一声,“皇后,如今这种天气,怎么可能走水?还不是欲引你出殿,除之而后快。” “太后言重了,人人皆知太后如今在椒房殿里,怎么可能轻易行动?不过臣妾倒真觉得那侍卫倒很大胆,怎么无端端的闯入椒房殿?要禀报急事,也是笑公公。不过刚刚那事发生得太突然,臣妾倒也想不起那侍卫的模样了。” 钟离伊道,太后亦是一惊,钟离伊不提,她倒也没注意到这细节。 “不管如何,皇后勿轻易步出这殿。想必那些侍卫中有细作……哀家先行离开,转告皇上,此事得速速解决。” 太后脸色凝重,钟离伊感激颔首,目送太后离开,她的心亦沉重了起来。 在后宫的日子的确提心吊胆,不知道贵妃她们到底又有什么新招了? 午后,雨停了。 独孤冽于书房中正欲午憩,却听到外面有轻微的喧嚣声。 “臣妾要见皇上……让臣妾见皇上……” 那是如妃的声音。 刚刚太后才离开,独孤冽欲不接见太后,无奈张公公转告他,太后有些关于钟离伊的事要告知他,独孤冽不得不接见,方知贵妃的临月殿有人慌报走水一事,顿时大怒,已令手下去明查。 不过对于如妃,独孤冽还真的是厌恶。 这个女人无时无刻欲引起他的注意,虽然这是后宫女子的特性,但是他还是无来由的厌恶。 她们盯上的,也只是地位,头衔,因为他是皇上,故而时刻讨好。 若他不是皇上,只是一平凡武夫,还会有那么多女人来靠近他吗? 不过如妃被拒于门外,很快就没听到她的声音,独孤冽走出书房,却看到如妃安静地立在外面,一看到独孤冽走出来,双目发亮,连忙迎了上来。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独孤冽看也没看她一眼,直径地朝椒房殿走去。 “皇上,请皇上去看看贵妃吧!临月殿走水了,贵妃被烧伤正于侧殿里休养!还望皇上极力探查真凶,还贵妃一个公道!” 如妃在后面大叫道,独孤冽烦上加烦,不过有些事情,的确必须解决了。 于是独孤冽转道向临月殿而去。 临月殿,殿内的确被大火烧得不堪入目,独孤冽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殿内起火,不是殿内的人做的,还是谁? 怎么无端端扯到钟离伊头上来?不过,宫中能有这种流言,便必定有其他原因的。 独孤冽到了侧殿,但见贵妃被烧伤了右臂,一见到独孤冽,双眸清泪涟涟。 “皇上……请为臣妾作主,臣妾……臣妾的临月殿走水了,皇上……” “贵妃,临月殿里乃是在内部走水,别告诉朕,是刺客前来在临月殿放火种?”独孤冽冷笑着,眼神充满了讽刺之意。 这些女人,无事生非,不就是为了一个后位吗? “皇上,不是这样的,那无缘无故起火的盒子,乃是皇后所还赠的人参锦盒,娘娘当作珍宝一般放在枕边,没料到竟然起火了!”一侧的侍女嘴快,抢着说道。 “放肆……怎么容你在皇上前面胡说八道!?” 贵妃立刻冷声一喝,那小侍女吓得连忙跪在地上,“皇上……奴婢说的是真话,奴婢见贵妃太可怜,又不敢告诉皇上,是以奴婢才替主子说话……” 独孤冽眼神更是冷冽,冷冷地看着贵妃和那侍女,这些人,无非将全部的疑点推至钟离伊身上。 只是这样,简直太愚蠢了。 “朕自有分寸,谁陷害皇后,一旦水落石出,朕不会再手软了。”独孤冽冷冷笑道,拂袖而去。 贵妃看着独孤冽的背影,唇边绽出冷笑。 不管她们怎么设计,就是陷害不了皇后,是吗? 这一次不行,那么下一次就可行了吧? 不过,独孤冽回到椒房殿,钟离伊的确承认当日贵妃来看望她,有赠有名贵礼品,是以,钟离伊才赠回人参,可是那只是一支普通的人参,怎么可能会引起大火? “引起大火还有其他原因,定然是她们在盒中做了手脚,但是如今什么都烧毁了,亦无证据。不过……朕对上次椒房殿走水已有一些眉目,伊儿不必太担忧,这些女人总有一天朕会好好训她们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8章 名声 独孤冽抚着钟离伊的肚子,冷笑道。 钟离伊却摇首,“皇上,如果你一心欲除去几妃,那……岂不是影响了您的名声?再且,朝廷动荡,是一件极麻烦的事。” 独孤冽扬扬浓眉,唇边噙着淡然的笑意,“伊儿的意思是,让她们在宫外自编自导,作更多的戏?” “正是,反正伊儿就是不离宫,耐他们怎么作戏,亦伤害不了本宫。” 钟离伊浅笑道,轻轻地为独孤冽理了理略有些凌乱的墨发。 他没有戴帝皇通天冠,只是将墨发束了起来,倒显得他更为清爽而俊逸。 “太后告知朕,有一侍卫是细作?” “臣妾不太清楚,但肯定他不会是忠于皇上的人,当时他一身湿透,低垂着首,臣妾看不清他的模样。” 独孤冽眼神蓦然冷下,“朕让李略注意点,一旦揪出那个侍卫,想必,幕后主谋亦会现身。” 钟离伊轻嗯了一声,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 幸而她留在椒房殿中,不需要走出殿门一步。 闷着之时,可以在殿后的小花园中散散心。 在如此安全的殿中,却亦有不安全的因素,这后宫的日子,活着真累。 独孤冽有待而发,暗中通知李略等心腹,时刻盯着那些驻守椒房殿的侍卫。 而翌日,云香端着热水进入内殿,脸色极为难看。 “娘娘,梳洗的水送到了。” 钟离伊看了看云香的脸,“外面发生了何事?” 云香摇首,“没什么事儿啊,娘娘别顾虑太多了,奴婢只是听到后宫一些不好的流言,说临月殿走水,是因为娘娘。” 原来是这回事,可是这事儿,云香昨天不是听到了吗? “云香,有什么事儿请告知本宫,本宫如今四面楚歌,不管是好的坏的事,本宫也要一一留意。” 钟离伊冷声说道,云香怔了一下,方才将实情告知。 原来,椒房殿的小花园中,一夜之间落满了乌鸦的毛。 在瑖国,乌鸦乃是一种不祥之鸟,凡是听到看到乌鸦,人们都认为是不吉利的象征。 乌鸦二字,于瑖国是不允许出现的,就连文学类的书中,亦不可出现这二字,否则一律付入火中。 而如今,椒房殿的小后园中竟然落满了那种乌鸦的羽毛,这更是极大的不祥之兆,传出宫去,钟离伊恐怕会落得更难听的声誉。 更重要的是,朝中大臣皆是封建分子,若然听到此事,还真不知道要怎么闹翻天了。 钟离伊连梳洗也顾不上,匆匆赶到后园,果然看到翠如等侍人将地上的乌鸦毛扫作一堆,人人脸色有异。 “没想到出这种招来,实是让本宫意外,不过也证明她们并不愚蠢。”钟离伊冷冷笑道,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御医说,怀孕的女子得保持平静的心境,以后孩子性情才会温顺。 只是在这当儿,她又如何压抑怒气? 不,往深处想,有独孤冽在,她又害怕什么? 想到此,钟离伊的心境终是慢慢平静,侍人也看到了她,急急上前请安。 “娘娘还是回殿内去吧,别看这种不吉利的东西。” 翠如低声道。 风平却冷声一笑,“娘娘,既然有人在我们椒房殿下手脚,娘娘也不要再忍了!” 钟离伊望着一地乌鸦羽毛,压下心头怒火,淡然一笑,“大家放心,幕后主谋不会逍遥很久的。如今皇上和本宫都没有实质的证据,不过那一天不针等很久的。” 笑公公倒是走到钟离伊身边,“皇后,奴才有一个好点子。” 钟离伊微微惊讶,“是何法子?” 笑公公低低地道来,钟离伊听罢,满是赞赏之色,“皇上信任的你们果然是不同凡响,笑公公,谢谢你。” 笑公公这下可喜了,摸着脑袋笑着,后园中的气氛这才缓解了一些。 钟离伊心情虽然有受影响,不过独孤冽早早赶来,一看到满园的乌鸦羽毛,就气得立刻将所有的侍卫都换掉,交给了李略一一审问。 并且不许任何人张扬此事,然而不到半日功夫,此事竟然传遍了后宫,独孤冽命张公公将那些传播此事的人一一抓起来,一一审问。 然而,却没有任何结果,大家推说是从对方那里听到的。独孤冽大怒,令所有砸舌根的宫人全部关入暴室三天。 一时间,再也无人敢对钟离伊的事说三道四了。 然而,流言传开了,朝中大臣亦有所闻,翌日的上朝,演变成了剧烈的吵闹,老臣子们再也忍受不了独孤冽的“胡作非为”,口口声声要求将钟离伊赶出皇宫。 当然,更因为许多老臣子的爱女亦在后宫中充当妃嫔,可是没有一个能得到独孤冽的宠爱,反而是一个外来的青楼女子,岂叫他们不愤怒? 更何况,钟离伊的身份,已隐隐传到了许多老臣子的耳中了。 对之,独孤冽毫不理会,等老臣子发表完意见,上完书,他就一声不哼地离开宣正殿。 第三天,那些被换了的侍卫又重新被放了出来,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钟离伊对此亦不多追问,她相信独孤冽有法子可以揪出那个幕后主谋。 天空放晴了,璀璨流离的阳光千万流转,照得群花上的雨珠儿熠熠发光。 而临月殿中,经一场大火,倒正在赶工建修中。 于侧殿中,内殿里只有如妃贵妃二人。 贵妃冷冷一笑,“那一场大火,皇上也没有相信本宫的话,如妃,你的点子也太差了点儿,害得本宫差点儿惹怒了皇上。” 如妃浅浅一笑,她只道贵妃愚蠢不已,为了除掉钟离伊,那样的点子也用,真是狗急跳墙呢。 不过,如妃表面还是无害之笑,“是妹妹估计了皇上对皇后的信任。没料到……区区一个外来的女子,不仅仅是昭国前朝皇后,还是进入过青楼的一贱女人,皇上竟然能如此信任之……” 贵妃一听,顿时又来了火气。 如妃说得不错,区区一外来女人,竟然分掉了皇上的恩宠,这叫后宫数千佳丽情何以堪? “不过,本宫的那羽毛之计,看来还真受用。朝廷中的老臣子开始极为不满。民间更有传说,皇后是外来的毁国害民的灾星呢!”贵妃突然舒心一笑,笑得极为得意。 如妃连声赞叹道,“看来还是贵妃姐姐的妙计让人心服口服啊!和姐姐一比,妹妹就显得更笨了。” 贵妃笑,口头谦虚,然而眼中还是有着异样的得意,“妹妹过奖了,若非妹妹提示本宫,本宫又怎么想到此妙计呢!?” 那天,如妃提到了椒房殿的守卫森严,如果能有一个心腹侍卫就好了。 贵妃就顺着这一句话,从而想到了一妙计,短短几天之内,便已将其中一个侍卫收为己用。 如妃又客气一番,这才离开,等如妃离开之后,贵妃望着窗外满满的浅黄色的阳光,此时一名侍女无声息地从内殿屏风后走了出来。 “吉儿参见娘娘。” “吉儿,起来吧。这一次多得你了,否则本宫还真不知道拿皇后怎么办呢!” 贵妃笑盈盈地看向了身侧的侍女。 那侍女,眉眉柳叶眉,水盈盈之眸,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年约十四五芳华,脸若粉桃粉嫩诱人。 只是她的眼神有些呆滞,带着无法掩饰的忧伤。 “娘娘,奴婢要劝娘娘一句,如妃心肠歹毒,娘娘还以后有什么举动,还是不要告知她的好……否则奴婢怕她恶人先告状……” 吉儿担忧地道,她作为贵妃的心腹,无时不为得意忘形的主子担心。 “不必忧虑,如妃不足以为患,皇上素来就知道如妃乃歹毒之人,只不过没有动她而已。再且,这妙计可是她提示本宫的,她若敢向皇上告密,本宫亦可以将她拉入水中!” 贵妃冷冷地道,吉儿怔了怔,主子当了贵妃之后,整个人变得更不可理喻了。 也许后宫中的女人,皆是如此吧? 爬得越高,得到的越多,越是不满足,这大抵便是人的天性。 吉儿不便再言,贵妃倒是取出一九珠玉钗交到她的手中,“吉儿,这几天辛苦你了,今晚你再去见见那个人吧,这一次也不可能扳倒皇后,本宫还要有第二次机会。” 贵妃一字一顿地道,双目冷如冰真相。 吉儿脸色煞白,扑嗵一声跪下,“娘娘,奴婢……奴婢不敢!宫女和侍卫私通,那可是死罪……” 她为了主子,已冒险了一次了,当她的身体交于一个不爱的男人,任他的时候,她的心是最痛的。 不忠于主子,死路一条;忠于主子,却又毁其一生清白。 进退两难,吉儿越来越厌恶后宫中的日子,可是她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吉儿,你都是他的人了,一次和两次又有什么关系呢?等大功告成之后,本宫就送你和他出宫,让你们永结同好。” 贵妃淡然地道,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要紧的事。 吉儿咬咬唇,“奴婢……奴婢不想那个人在一起……” “怎么,你敢违抗本宫的命令?吉儿,你别忘记了,你一家大小都在本宫手中,你老家的住址,本宫亦知道得一清二楚,只要本宫一下令,那个可怜的小村庄……” “奴婢愿意!奴婢愿意!” 吉儿吓得眼泪涟涟,连忙应了。 贵妃满意地颔首,“这才听话,乖乖地去准备一下吧,高侍卫就快要换班了,待他换班出来之际,到高公公的居地里找他吧。” 吉儿含泪应了。 是夜,吉儿畏畏缩缩地朝御花园后面的那座高公公的房子而去。 那是高公公和几个公公的起居之地。 高公公是贵妃的侍人,自然站在贵妃这一边,而他亦清楚这个时候那里绝对是无人的。 恰好成为了吉儿和那个高侍卫偷情的好地方。 夜风凉凉,冷月如勾,吉儿抹掉了眼角最后一滴泪,朝亮着灯的屋子里走去。 高公公一早就暗地里通知了高侍卫,那侍卫早就喜欢吉儿,只不过没有机会靠近他而已。 待他一当了椒房殿驻守侍卫,吉儿就有所求,他亦趁机夺去了吉儿的身体。 当然,一切,是吉儿“情愿”的。 屋子的门轻掩着,透出一缕暗黄色的光芒,吉儿轻轻推开门,里面坐着等她的男子一下子上前,将门关上。 “吉儿,你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苦,这几天我很想你!” 男子其貌不扬,实不是吉儿喜欢的类型,加之眼神有许些猥琐,然而,贵妃要速度,指定了一个容易上勾的男人给她,她亦无从选择。 那侍卫也惊住了,他的衣袍也消失得毫无影子,门同样虚掩着,很可能是在他们正欢之时被人偷走了衣袍! 也就是说,有人发现了他们的私情! 侍卫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拿过高公公的一件衣服掩着身子,偷偷地往外一瞄,但见高公公的狗正蹲在地上,身上铺着他们的衣袍。 高侍卫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狗将他们的衣袍叼到外面去了。 吉儿穿好衣袍,匆匆离开。 可是她知道,她和高侍卫的事,必定会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暴露的。 然而她又能怎么样? 吉儿一路向临月殿归去。 迎面有两个宫女走过来,吉儿缩了一下身子,那两个宫女倒也没怎么注意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对了,你可知道月贵人的侍女小爱?那小爱只不过向李贵人说了一句好话,就被月贵人打得半死了。” “啧,后宫的女人还真是如狼似虎啊!” “那自然,听说小爱极聪明,常常给月贵人出主意讨喜皇上。可惜皇上摆设宴会的机会并不多,不是有一次吗,皇上倒真的被月贵人的闪光抹胸裙吸引住了。可惜的是皇上生性淡薄,月贵人虽然得皇上几眼却仍然不得宠。如今小爱没有利用价值,自然如此待她了。”另一个宫女感叹道。 “哼,天下主子都差不多吧,一旦无利用价值,都被踢出门外,有时还死得很惨……哪及得皇后那么慈仁呢?” 两个宫女渐行渐远,然而她们的对话,令得吉儿颤抖了一下,抱着双臂,缓慢地朝宫中而去。 一边几天,椒房殿相当无事。 风高月黑,浓重的黑云将那轮明月严实地掩盖住了。 一个黑影,悄悄地从后园而入。 后门的侍卫都在打磕睡。 借着微弱的灯光,那黑影摸到小后园的花坛中,从怀中摸出了两只木偶,蹲下来,用手中的剑用力地挖出一个小坑来。 “看来,高侍卫还真闲情啊!” 一个冷冷的笑声在后面响起,蓦然,四周亮起了火把,那人惊叫一声,双脚一软,坐在地上。 他仰起头,但见李略抱着双臂,冷冷地立在后面看着他。 四周,亦是那些黑衣侍卫。 “李……李总管……你……你怎么在这里?”那男子正是高侍卫,四足发抖,他做梦也想不到,李略突然会出现在这里。 “本总管怎么不可以在这里?再说高侍卫三更半夜的潜入椒房殿,目的不更可疑吗?所以本总管总得来看看吧?” 李略冷笑,“将那两个木偶交上来!” 高侍卫早就吓得脸无人色。 有个侍卫上前,将那被高侍卫扔在一边的木偶,上面用布条扎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贵妃的名字,以及她的生辰。 “回总管,这是诅咒木偶,是咒术!” 那侍卫冷冷地回答。 “皇上驾到!” 一声通传声,那高侍卫更吓得冷汗直流,事情已败露了,早就无可挽回,现在还是想想要怎么才能免去一死吧! 独孤冽携着钟离伊一道走至后花园,五月的天气极暖了,钟离伊披着薄薄的风衣,看着坐在花前的高侍卫,不由冷冷一笑。 独孤冽之前为何要将那审了起来的侍卫放了,因为李略已锁定了目标,便是高侍卫。 但没有证据,也不好当场惩罚他,并且那时将他揪出来,他未必会承认。 如今,证据在眼前,他便无可狡辩! “皇上,就是他,虽然就是一眼之缘,但是那人略为瘦小,身形差不多!” 钟离伊淡淡地道,独孤冽冷冷地看着坐在地上颤抖的高侍卫,“说,是谁指使你的?” “是……是贵妃娘娘!” 高侍卫贪生怕死,一下子就招供了。 独孤冽冷笑,这一下,贵妃怎么逃,也逃不掉了吧? “皇上,这两只是诅咒木偶,是高侍卫身上搜到的。” 那侍卫将两只木偶奉上,独孤冽一看,顿时怒了,原来贵妃欲让高侍卫将两只诅咒木偶藏于椒房殿的后园里,到时让人来搜,便可以污蔑皇后施用了咒术。到时不管他多护着她,也只会引起后宫众女的不满以及老臣子的愤怒。 虽然这是皇帝的家事,可是,毕竟这些妃嫔不是闲等之辈。 是以,到时皇后的地位在众人眼中更显下等,总有一天,会将她逼出皇宫的。 “竟然敢用诅咒之术来陷害皇后,太大胆了!来人,马上将临月殿的所有人请到椒房殿来!朕亲自审问!” 张公公应了声,独孤冽却又马上叫住他,“还是朕亲自到临月殿吧,伊儿,你在这里休养就不要离开,不要到现场,朕会好好解决的。安心养胎,勿动胎气,朕去去就回。” 他温和地对钟离伊道,众侍卫暗暗称奇,皇上也只有在皇后的前面,方才会如此。 天下间深情男子极少,痴情帝王,更是一传奇啊。 钟离伊颔首,“皇上,你也勿过分动气,动气伤心,为了别人的错而动怒,皆是不值得。” 钟离伊轻声细语地道,独孤冽浅浅一笑,转身就朝临月殿而去。李略等人提着高侍卫,一路拖向临月殿,高侍卫的求饶声越来越近了…… “主子,回殿内去吧,风有些凉了。”云香在一边提醒道。 “这一下,皇上也给娘娘一个交待了。我们二老是看着皇上长大的,皇上能走到今天,实是不容易啊!”翠如姑姑笑道,温和地看着钟离伊。 这个能让独孤冽重新绽放笑容的女子,实是不简单。 钟离伊转身向内殿而去,内心却是波澜荡开去,后宫中的女子亦是堪怜,她们这一生,若得不到皇上的宠爱,便悄然无息地死于后宫中。 如果她一直失宠,她又变得成什么样子的呢? 钟离伊心思复杂,回到内殿,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难道,她真要劝独孤冽不能独宠她,雨露均沾吗? 做帝王的女人,还真的悲哀呢,然而,自古以来,有哪个男子不三妻四妾?独孤冽于她,算是尽情尽义了。 与此同时。 临月殿中,有一行人汹涌而入,贵妃正在品酒,一听到皇上驾到,不免得又惊又喜。 不知道皇上是突然想起了她,还是…… 贵妃不敢多想,领着众人到了侧殿门外,齐齐向独孤冽请安。 独孤冽冷眼看着那群跪于眼前的人,将侍卫怀中的两只木偶砰的一声扔到了贵妃前面,李略等人也将拖来的高侍卫提到了贵妃眼前。 贵妃一看,知事情败露,脸色巨变,然而却极快淡定了起来。 “皇上……臣妾不明白这是何意思?” 后面的吉儿脸色煞白,双手一直在颤抖,高侍卫也被抓到这里来,她怎么还有活路?皇上一个发怒,她更可能被诛连九族,和背叛贵妃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朕已很宽容了,贵妃,不要再惹朕生气了。” 独孤冽冷笑着,眼底的戾气渐重,他一脚将那两只木偶踢到了贵妃前面,贵妃微微一颤,事情至此,她又怎么为自己开脱? 夜风拂来,拂动了独孤冽明黄色的衣袂,见贵妃沉默不言,独孤冽眼神冷冽无比,厉声喝道,“在场的还有谁是贵妃的合谋人?统统给朕站出来,否则,格杀勿论,诛灭九族!” 众人身子一颤,高公公和吉儿对望了一眼,冷汗直流。 杀头之罪,他们认了,可是若是牵连族人,那真的赔大了。 吉儿突然腾地站起来,走到独孤冽前面跪下,“皇上……皇上请为奴婢作主,奴婢……奴婢是迫不得已的!” 独孤冽双眼一眯,冷冷地看向吉儿。 那是一个芳华堪好的女子,如今吓得如同在雪山里穿着单薄衣袍的小孩童,四肢颤抖,脸色煞白。 独孤冽淡淡地看着她,一个侍女,为人奴役,其实亦是处境堪怜。 “如何迫不得已?贵妃交待过什么,你一一招来,朕兴许可以免你死罪。” 独孤冽冷冷地说道,贵妃吓得脸色巨变,却仍然故作镇定。 “皇上……勿信一婢女胡言乱语!臣妾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皇后的事!臣妾……臣妾也是被人陷害的!臣妾不认识这个侍卫!” 贵妃指着那跪在地上垂着首连大气也不敢出的高侍卫大叫道。 “贵妃说得真动人,你若不认识他,又为何知道他是侍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9章 漏洞 独孤冽冷笑道,一言便点出贵妃的漏洞。 贵妃冷汗涔涔,今晚的高侍卫一袭夜行装,根本不是侍卫装。 “你,一一将事情道来!” 独孤冽冷冷地看向了吉儿,吉儿脸色一变,虽然没有看独孤冽的眼睛,但感觉到那巨大的杀气向自己袭来。 吉儿又怕又羞,毕竟和侍卫私通这等事,怎么又让她轻易启齿? 不过吉儿还算聪明,只是简短地将贵妃的安排说了一下,而她是被贵妃指使去靠近高侍卫,收买了他,让他将贵妃的人收集来的乌鸦的羽毛趁着换班之际,偷偷潜入作了手脚。 “皇上……切不可相信这贱婢所说的!吉儿,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还要含血喷人?” 贵妃冷冷怒道,其实她一早就威逼过吉儿,只要事情一败露,吉儿就得将整件事嫁祸到德妃身上,这样她就可以混水摸鱼,先拖一段时间了。 不过吉儿竟然和她反目成仇,指证她为主谋。 李略冷笑一声,冷冷地望着一声不哼的高公公。 “高公公,你让出你的小屋给吉儿和你的同乡人高侍卫私通,该当何罪?” 高公公脸色沉如墨色,他颤颤地抬首,望着李略。 吉儿顿时大悟,本以为是高公公的狗偷走了他们的衣袍,原来,是李略发现了,因为吉儿回到殿中后,才发现衣袂的一角被人扯了一块。 如此说来,李略肯定是想将他们私通的罪证握在手,却又不动声色。 高公公望着那满脸杀气的独孤冽,只好从实招来。 贵妃急急分辩,“皇上,臣妾……臣妾是被冤枉的!臣妾是被冤枉的!这些侍人……都是被买通的,臣妾没有指使他们陷害皇后,臣妾没有!” 独孤冽唇边绽着优美的笑容,然而眼神却冷冽如霜,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已成为了“笑面杀手”了。 “贵妃,这后宫之只,只有管事太监和你才知道自己所谓的生辰八字,张公公一直乃是朕的人,难道是张公公设计陷害你吗?” 张公公一听,顿时慌了,跪下来惊道,“皇上,奴才一直伴于皇上左右,绝对无害任何人之心!再且,害了皇后,奴才没有一点好处!选秀之后,生辰八字薄就交由太后掌握着,奴才怎么可能记下贵妃娘娘的生辰?” “来人,搜宫!” 独孤冽再也不听任何的狡辩,一声令下,所有的侍卫都冲入了侧殿中,去寻找更有力的证据。 贵妃面无人色,一直不断地磕头,那玉白的额头磕得又红又肿,如今她能用的,只有狡辩,苦肉计了。 须臾,有侍卫从殿中出来,手上捧着一根乌鸦毛,“皇上,在贵妃的侧殿烛台下,搜出了一根乌鸦毛!” 独孤冽本来是愤怒万分,但想起钟离伊的劝言,倒是冷静下来。 这些女人,不值得他大动肝火。 反正能保得住钟离伊,其他女人,他不屑。 “来人,将贵妃押入天牢!” 独孤冽再也不想听贵妃的分辩,立刻下令道。 “皇上!皇上……不仅仅是臣妾有害皇后之心,还有如妃!如妃也是,她曾设计临月殿走水,欲嫁祸到皇后身上……皇上,望臣妾侍候过您……皇上饶了臣妾一命吧……” 贵妃已明白事无挽回之态,哭着喊着供出了如妃。 独孤冽冷冷一笑,如妃,是时候铲除了。 在洛海如妃毒害钟离伊,他就忍得一肚子气,若非为了瑖国江山着想,他早就动手了。 然而,如今的他,亦再不必忍下去。 老臣子开始暗谋动乱,他不能再忍。 “来人,将如妃一起打入天牢!” 什么证据他都不必再拿出来,钟离伊的证供就是最好的证据。 “告诉朕,上次刺杀皇后之案,乃是你一生策划的?” 独孤冽冷冷地看着已被拖起来的拼命挣扎的贵妃,冷冷地问道。 “不是……不是臣妾,臣妾是被冤枉的!臣妾是被冤枉的!” 贵妃拼命地歇斯底里地大叫道。 那庄重的颜面,那华美装扮,已然凌乱不堪,看上去实如一失心疯的无知女子。 “你且承认,朕可考虑饶你一死。” 独孤冽轻蔑地看着贵妃。 上次的计谋,不也是她么?德妃一直沉静如水,不争不宠,虽然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但至少,她由从前那个爱出风头的女子渐渐蜕变为沉静如水的女子。 或者人心不可测,但是,独孤冽明白,那不可能是德妃,要收买敌人身边的侍女,难上加难,再且,那些杀手对临月殿如此熟悉,不也是贵妃的人吗? 贵妃怔了怔,眼睛里含满了泪,她终是颔首,“是……是如妃出计让臣妾如此的……德妃妹妹因为分了皇上的一半宠爱,臣妾嫉妒!” 果然如此。 “贵妃的作戏天分的确不错,不如,朕让你去戏班以此为谋生,如何?”独孤冽似笑非笑,贵妃一脸绝望,独孤冽眼中,全无暖意。 “皇上……望皇上看在臣妾侍候过您……” “贵妃言重了,朕从来没有让你侍候过朕,来人,将贵妃如妃高侍卫打入天牢,翌日交于刑部!高公公吉儿打入暴室三日,尔后贬出皇宫!” 独孤冽冷声命令,甩袖而去,背后贵妃歇斯底里的求饶声直冲云霄。 吉儿和高公公大喜,怎么着,皇上此举也极慈仁,他们只会受一些皮肉之伤,并非丢命。 夜色如墨,临月侧殿中,混乱成一团。 李略跟在独孤冽身后,淡声道,“皇上,此举将二妃除掉,其家族必定会不平,皇上要在其他方面多做准备了。” “朕自有分寸。” “皇上……皇上没有赐死吉儿等人,臣认为有些不妥,宫中宫女与侍卫私通,乃为死罪。更何况是设计毒计皇后?” 独孤冽停住脚步,黑云已散去,明月当空,银色的光芒万丈流转,落在独孤冽那张俊逸而冷漠的脸上,淡淡银光,却能勾勒出他的风颜玉骨,令周围万物顿时失色。 “人人皆有苦处,朕,也是为未来的孩儿积点德福。” 独孤冽淡淡地道,大步地朝椒房殿而去。 李略立在那里,按规矩而言,吉儿等人的确要处于死罪。 然而,从苦情而言,吉儿和高公公乃为势所逼,实是不该处死,法难容,情可容,这世间本就如此。 翌日,贵妃与如妃之事震惊朝廷,二妃的家族毕竟是朝廷中极有名望,势力都是极大的,没料到独孤冽竟然一夜之间,将两名妃子打入天牢。 老臣子们极力反对,可是独孤冽一一列出罪状,贵妃之父乃刑部尚书,如妃家父乃是当今丞相,二大臣子虽然对独孤冽有意见,但罪状在手,却又不得不服。 但一切,他们都归于独孤冽没有雨露均沾,方使后宫女子诡计不断,意欲争宠。 于是,朝廷中乱臣蠢蠢欲动。 一下了早朝,某个偏僻之院,聚着数十名老臣子,酒肉如林,只是少了歌舞助兴。 “皇上一意孤行,从来不听取为臣之意。更无视朝纲纪律,更册立一名无名无分的他国青楼女子昭国前朝皇后为后,实是太令为臣失望也!” 其中一老臣痛心说道,他,乃当朝张丞相,如妃之父。 如今他的千金之女在牢中受苦,为父的他却无能为力,越想越气,便和一群欲谋反的老臣子聚于一起。 “对!皇上如此不仁,我们便要不义,否则总有一天皇上会动到臣等头上!” 另一个老臣子亦咬牙砌齿地道。 这一班老臣子乃三王爷余党,个个野心勃勃,独孤冽和摄政王早就想铲除之,只是他们隐藏太深,倒亦无法实行。 不过,这十年以来,独孤冽上位为皇,他们倒也不怎么兴风作浪,然而,他们亦再也忍不下去了。 这一场商谈延至两个时辰方散,当然,结果如何,也只有他们心里才明白。 昭国。 皇宫御书房中,楚商凌坐于堆满了折子的书案前,有人敲门,“皇上,两位侍卫要见皇上。” 楚商凌一听是近侍的声音,便宣见,推门而入的,乃是两名穿着昭国宫服的侍卫。 关上门后,两位侍卫拱手行礼。 “两名侍者远道而来,辛苦你们了!” 楚商凌笑着迎起来,亦是拱手行礼,等人上了野味珍肴与酒茶等,楚商凌方道,“此行乃为机密之事,不方便在大殿中设下宴席来款待两位大使,还望两位勿见怪。” 两名男子皆笑着道,“皇上不必客气,如此款待,我等早已心满意足。” “皇上,这是我皇赠给贵国的礼物,望皇上笑纳。” “皇上,这是我国特有的凤玉,全天下只有五块之多,望皇上笑纳!” 两名使者皆从怀中摸出一小锦盒,送至楚商凌的书案前。 “大周国使者东国使者有心了,朕会收下,另外转靠两皇,朕很喜欢。”楚商凌淡淡一笑,这两名使者的确就是大周国东国的使者,他们扮成商人入昭国,暗中进入皇宫和楚商凌会合。 就是为了代替二皇和楚商凌商谈联合宣战之事,三国若是联合起来,瑖国必定会被吞得一干二净。 瑖国有强大的资源,泥土富饶,海产亦多,谁占了它,自然富不可言,强不可语。 是以,三国对如今亦强大却暗中动荡的瑖国,都抱着异样心思。 “初明皇客气了,我皇之意,乃是签好协议之后方向瑖国宣战,到时一举拿下瑖国,初明皇可有异议?” 大周国使者淡笑道。 初明皇颔首,而东国使者却摇首,“我皇认为,如今瑖国朝廷内部开始动荡起来,预计不出几个月,瑖国便会易主,到时我们可趁着动乱之际一举进兵,可免了许多损失。” 楚商凌一听,亦觉得有道理。 因为,他亦有人在瑖国,如今大概得知宫内的情况,钟离伊复得宠,怀了龙嗣,当然,他亦知道钟离伊之前全是欺骗了他。 这是昨日才收到的书信,气得楚商凌大怒不己,今日两使者前来,他本来欲在一个月之内发动宣战。 但是往深处一想,欲速则不达,万事得做好准备,是以,他忍了。 如今听到东国使者如此建议,心中更是心花怒放,之前的愤怒转为了期待。 只要拿下瑖国,那么,钟离伊那个女人,甚至整个瑖国后宫,都是他的了。 然而,还有大周东国这二国,到时,瑖国一分为三,他得到的好处好象亦不多。 不过三人聚于一室,倒已商议好了,要等瑖国动乱之际,不宣战直接出兵,杀得独孤冽一个措手不及。 三人痛饮一番,等一个时辰后,二侍者方离开。 楚商凌坐在那残余佳肴的桌前,冷冷地扬起眉。 大周和东国虽然不算小国,但比起昭国来,亦要逊色一筹。 楚商凌喝饱吃足,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后宫敏仪殿而去。 敏仪殿乃取用了先后之封号,故而,里面住的自然就是小蝶。 满身酒气的楚商凌在公公们的扶侍下来到殿中,小蝶正于里面做女红,在宫中的日子百般无聊,她亦不想和后宫众嫔妃掺和在一起。 冷傲而不合群,正是钟离伊的个性。 如今的小蝶,全然是钟离伊的影子,有时候,小蝶真分不清哪个是自己。 见楚商凌一脸醉薰薰的走来,小蝶连忙放下手中的女红,前去扶她。 哪料,楚商凌猛然扬手,大力地掌了她的脸一下,五只红红的指印顿时现于那雪白的脸庞上。 “贱人……竟然……竟然怀上了独孤冽的骨肉!还敢……敢欺骗朕!贱人!” 楚商凌已然大醉,将藏于心底的火全发泄于小蝶身上。 后面的侍人吓得连忙退下,否则招惹来不必要的惩罚。 小蝶被扑到在榻上,楚商凌瞪着血红的双目,冷冷笑道,“贱人,见到朕……是不是很意外?哈哈……独孤冽被朕杀死了,你是朕的,全个瑖国,都是朕的……” 小蝶喘着气,脸上火辣辣的,身上压到了女红上的针,痛得她双目泪水盈盈,趁着楚商凌发疯之际,将女红扔到地下。 “贱人,想反朕?朕……朕就毁了你和他的骨肉,哈哈……” 楚商凌虽然在发酒疯,但是力大无穷,小蝶根本挣脱不了,被压在身下,楚商凌一手握成拳状,用力地砸在小蝶的肚子上。 小蝶痛呼。 可是,一小小弱女子,岂能反抗一个大男人? 瑖国皇宫,朝廷中一片安宁,然而众人皆知,那只是表面上的安宁而已。 有人蠢蠢欲动,有人暗中策谋,有人意欲谋反。 独孤冽亦收到了楚商凌与大周东国二国大使暗中会面的消息。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如果他们三国真的联合在一起,瑖国必亡。 是以,独孤冽和摄政王忙得焦头烂额,一方面,要监视着那些老臣子,以防他们造反作乱;另一方面,又要想办法稳固与大周东国之间的关系,以便能拖就拖,等解决了那些老臣子,便可为所欲为;第三方面,自然要考虑着如何对付着三国,若是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那就是三国合攻瑖国。 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寻找盟国。 瑖国不差盟国,但因独孤冽在位的关系,和其他盟国的君主关系倒不算好。 是以,得重新想法子,去加固了盟国之间的友好合作。 除去大周东国,还有几个国家,有大有小,但是总好过一国对三国吧? 如此拖着,便到了六月中旬,天气炎热极了,华美宫殿之内,处处有冰盆,冷冷白气升起,钟离伊一直留于椒房殿中,有时间便会到后花园和御花园散步。 如今贵妃如妃已除,后宫虽然有不满嫔妃,但都是敢怒不敢言。 独孤冽已慢慢地向政事靠拢,即使他不爱皇权,但是眼下情况危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他总不能袖手旁观了。 于御花园之内,钟离伊坐在亭中,抚着已微微凸起的肚子,四个侍人不曾离开过一步,都陪着钟离伊于亭中看风起风去,花影摇曳。 “娘娘,这里热气太大了,正午之时更会炎热,不如我们回殿里去吧。”云香轻轻地为钟离伊抹去额头上的细汗。 钟离伊淡淡一笑,如今正用了早膳,虽然有些热,但也不至于热得活不下去。 “云香,你也太过分担忧了,娘娘怎么会如此娇弱,到处走走,对怀了皇嗣的娘娘也很好啊。” 翠如姑姑笑道,平安地度过了一个月,钟离伊渐渐地适应了有妊娠反应的日子,不过妊娠反应也渐渐地消失了,如今的她气色比刚刚的时候还要好得多。 “翠如姑姑说得对,多多走动一下,对身子才好。若是一直闷于椒房殿中,只怕本宫早就闷傻了。” 钟离伊颔首道,抬眸,倒远远的看到御花园入口,有几个女子袅袅而来。 那是贤妃,德妃,后宫之中,只剩下二妃了。 只是她们亦很安分守己,在这一个月来倒是没有什么大小动作。 宫人送来了热着的汤,“皇后,这是太后娘娘吩咐奴才送来的,说补血养气,娘娘趁热喝了吧?” 太后这段时间对钟离伊亦是关怀至极,虽然不是天天都来看她,但钟离伊亦感激无比。 独孤冽倒是渐渐地没有如此排斥太后,但仍然对她不理不睬,然而,好歹也比那个老是做一些荒谬之事来气她。 “娘娘,让奴婢试喝吧。”风平淡淡地道。 这也是太后吩咐的,只要是太后送来的还是哪里送来的汤,都必须由风平试吃试喝。 “不必了,太后的人,本宫还是信得过的。” 钟离伊淡然一笑,翠如只好端了过来,钟离伊喝了几口汤,德妃和贤妃已然到了亭前,齐齐朝钟离伊福了身,方才进入。 虽然钟离伊还是一废后,但太后和皇上的宠都落在她的身上,加之怀着皇嗣,宫人们自然加之尊敬。 “没想到随意走一趟,又遇到了皇后姐姐,真是叫我有些欢喜,皇后这段时间可好?”贤妃眼中充满了喜悦,坐到一侧温和地看着钟离伊的肚子。 德妃淡淡的坐下来,倒也不急着和钟离伊拉家长,拿起一边的鲜果慢慢地品尝起来。 “还好,妹妹可好?看妹妹气色也不错,想必定然有什么喜事了?”钟离伊笑道,这二妃友善待她,她亦以礼相待。 贤妃怔了怔,立刻浅笑了起来,“倒还真的是喜事,臣妾的嫂子诞下公子,全家皆充满了喜气,臣妾也沾了些福气,自然是心情好多了。” 钟离伊抿抿唇,虽然和贤妃再也回不到从前,但是暂时感觉不到贤妃的异心。 而德妃更显得安静了。 虽然德妃亦不得宠,但那脸颊却如桃粉花色,极为娇嫩,却又不像上胭脂,气色比贤妃还要好得多。 “德妃这段时间不见,气色也好多了呢!” 钟离伊笑道,德妃盈盈而望,“多谢皇后夸奖,后宫清静了那么多,臣妾也能睡个好觉,气色自然会好起来。” 德妃在笑,笑得很真诚,倒没有一点讽刺钟离伊的意思。 钟离伊亦盈盈一笑,含上了一颗鲜果,甜酸的汁水在嘴里轻轻滑入喉咙,一股清凉之意扑来。 而贤妃亦随意地取起了其中一颗鲜果,入口清甜,不由得赞叹道,“如今樱桃的确好味儿,不过皇后姐姐勿吃过多,凉了肚子不好。” 钟离伊颔首,浅笑自如,正欲说话,贤妃突然眉头一蹙,右手猛然地捂住了肚子,“皇后,德妃,臣妾突然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她说罢,非常尴尬地匆匆离开。 翠如姑姑等人见状大变脸色,“来人,快将皇后这里的鲜果全交给御医查验,看是何毒物!” 德妃脸色平静,仿佛视其变为不变。 钟离伊亦如此。 云香也急得一头冷汗,“娘娘,您还是快宣李御医来此吧,刚刚吃的果子,可能被人下毒了?” 笑公公等人对望一眼,心有异样,这些鲜果都是御膳房那边,皇上的人亲自送来的,怎么可能会有毒? “不必了……贤妃可能在早膳之时吃错了东西,本宫这里的东西,是干净无毒的。”钟离伊淡淡地道。 德妃也颔首,“臣妾和娘娘一起食用了,都无异样,大家不用着急,不过还是请李御医来一下,毕竟这事儿可大可小,等下真的被奸人下毒,那就难防了!” 钟离伊听罢,也没有再拒绝,笑公公连忙去请来李御医,将桌上的所有食物都查验了一次。 不过结果如钟离伊如言,倒真的没有毒,李御医顺便为钟离伊把了脉,脉象平静,安定,无中毒之象。 “那就奇怪了,贤妃娘娘难道真的在殿里吃错了东西吗?” 云香迷惑地道,钟离伊笑笑,唇边绽着一抹冷笑。 其实她看到贤妃不适之时,心里会紧一下,立刻担忧了起来,但往深处一想,倒很快平静下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0章 保护 明明这些鲜果等等都是独孤冽的心腹所送来的,怎么可能有毒? 他们不要命了,不怕被诛连九族,才敢来害她。 是以,看到贤妃尴尬离开,她便明白那只不过是一个心理局。 等李御医离开,德妃才轻笑出声。 “其实不得宠,亦是一件好事。至少,臣妾能过上一些平静的日子,不像皇后,连吃一点东西都提心吊胆的。” 德妃淡笑,再拈了一颗樱桃落入口中。 钟离伊亦是浅浅一笑。 风平姑姑却冷笑一声,“我道那贤妃是安分的人,没料到竟然也欲吓娘娘。” “贤妃这种人,娘娘还是不要再见了!”云香终于想明白了经过,原来贤妃故作不适,引起皇后不安,欲使其活于惊恐怀疑之中,心不得安宁,还怎么养胎? “没事,本宫早就有所准备了。或者……贤妃她真的是不适呢?” 钟离伊淡笑道,不管贤妃是真是假的不适,都有意欲制造压力的嫌疑。 德妃淡然一笑,亦是无言。 “这些樱桃,饱满艳红,又酸又甜,实是让人胃口大开。但是皇后也勿多食之,食过量对身子倒是不好。”德妃淡笑道。 “德妃说得极对,就如一个人,不能对她多好,否则那个人会得意忘形的。” “皇后此言既出,为何还要对她那么好?”德妃浅笑,冷静如初。 钟离伊不得不佩服德妃,当初德妃给她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可是这个女人,越来越冷静了,冷静得让她有些害怕。 “本宫记得德妃曾说过,人待我好,我待人好。贤妃或者真的是不适,本宫不能胡乱猜测。” 钟离伊再含上一颗樱桃,吃下这一颗后,她决定不吃了。 德妃轻叹,“皇后还真是慈仁,若是臣妾,早就怒将其拒于千里之外了。” 钟离伊怔了怔,或者是她太善良了。 但是,她真的希望贤妃不是真心害她,或者为了给她留一条后路,或者留自己一条后路。 始终有一天,她也会陷入困境,说不定,贤妃会伸手拉她一把…… “娘娘,太慈仁有时会害了自己。”风平淡淡地在一边提醒道。 钟离伊浅浅一笑,“本宫也只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企图陷害本宫,本宫也不会再手软。” 德妃颔首赞同。 外面阳光热辣,寸寸落于大地之上,夏季的繁花在那微热的风浪中摇曳着,花姿动人,德妃淡淡而笑,漫不经心地道,“皇后,时势越来越紧逼了,皇后要做足准备,以防万变。” 钟离伊颔首,“这个是自然,谢谢德妃提醒。” 德妃浅浅一笑,再扯了一会,然后飘然而去。 云香看着德妃的背影,秀眉一拧,“娘娘,你说这德妃,真的是安了好心吗?” “安不安好心,以后就知道了。不管谁待本宫好与不好,都得提防,太后娘娘说得不错,就算是她送来的汤,也得小心一点,以防送汤的途中宫人下毒。” 钟离伊轻叹一声,“这后宫步步惊心,但愿本宫与孩子,都能好好活下来,皇上等人也要相安无事的。” 风平和翠如对望一眼,“娘娘慈仁,积福积德,娘娘和孩子皇上必定会相安无事的。” “承你贵言。”钟离伊浅浅一笑,眼中划过一些愁意。 再淡定,再冷静,在这种波澜暗涌的日子,她又怎么能真正安心呢。 虽然贵妃和如妃皆被押于天牢,但是德妃和贤妃,可信否?德妃看似安分,贤妃是敌是友,一切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区别出来。 只有可作的,就是警惕着,步步为谋,事事小心罢。 漫漫日光开始变得更炽热,钟离伊等人离开亭中,回到椒房殿去了。 幸福之路,的确,太漫长了,钟离伊远远想不到的是,将会有那么一种未来在等待着她…… 安宁的日子又过了半个月。 六月,夏阳如火,幸好殿中亦有冰盆,钟离伊不免得会有很难受,坐在榻上,望着那些缕缕上升的冰气,总会让人对这个大自然充满了好奇。 “皇上这段日子很忙,感觉他很少来看娘娘了。”风平突然道,钟离伊淡淡一笑,最近独孤冽的确很少来到椒房殿。 “娘娘,听说……现在新册的贵妃和如妃,皇上有好几次看过他们了。” 云香喃喃地道。 如今主子正是怀孕初期,皇上隐忍不住,所以可能还会宠幸他人。 不过哪个皇帝都是于六宫雨露均沾。 翠如姑姑却淡淡一笑,“那一定是皇后劝皇上的。” 钟离伊淡然,柔柔地向了翠如姑姑一眼,她天生聪慧,这也被她瞧出来了。 “一个独宠,于后宫中可不是福,是以,本宫总是要尽一些职责……其实只要皇上愿意,本宫或者不会……不会介意皇上宠幸她人,毕竟同是后宫女子。” 钟离伊说罢,才发现口不对心,一个女子,怎么舍得自己的男人去宠幸其他女子? 然而,这却是恒古的规律。 哪个男人不是四妻四妾呢? 是以,钟离伊只能做好自己的本职,让独孤冽多踏足他殿,以便群臣无更多的怨言。 只是,他仍然忙碌于御书房之中,到后宫也只是随便走走看看,从来不招嫔妃侍寝。 于是,人们暗暗以为,独孤冽“那个”不行,至少,钟离伊侍寝如此之久,几个月后方有怀上,实是让人有所怀疑。 酉时,斜阳西下,钟离伊于椒房殿园后散步,猛然看到前一个月之久的那棵被高侍卫动了土的桃花,竟然枯萎了。 如今正是夏季,却有花树于后园中无端端枯死,于后宫之中亦是一种不祥之兆。 钟离伊的心咯的一下。 这一次,应该是自然现象吧? 风平等人见钟离伊脸色有异,连忙在旁安慰。 钟离伊倒是再次装作轻松一笑,努力劝自己不要放于心上。 不过,如今的钟离伊于民间的口碑亦很臭名远扬了。 民间百姓,一般多信于市井传说,钟离伊是昭国皇后,又曾流落过青楼,于百姓眼中,仍然一红颜祸水,惑君妖女。 话说回头,独孤冽这段日子的确也够忙的。 朝廷暗地动荡起来,人心不稳,君主理应负上了很多责任。 于是,朝中大部分折子,他用心看,留下的时间让人缘极好的摄政王去处理。 刑部,兵部等等,那里的奸徒得暗中清除。 再且,稳住人心,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还要提防诸臣谋反。 独孤冽连夜批阅折子,有时间之时亦是修读了一些兵法等等。 这些他从来不屑。 可是如今有了钟离伊和孩子,他不得不如此,如果自己能力有限,恐怕有一天,他连妻儿都保不住,活着,又有何意义? 夜色清凉。 独孤冽从如意宫回来,刚刚去看望了新册的如妃和贵妃,以及贤妃。 贵妃,就是之前的德妃。 然而,他去也只不过作个样子,回到椒房殿,但见钟离伊已然睡下,独孤冽没有让风平唤醒她,而是默默地坐在一边,望着钟离伊那沉睡的面容。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的脸圆润了许多。 听御医说,这一个月来她吃得好睡得好,虽然自己仍然觉得她有心事,然而,能看她还在自己的身边,独孤冽满足了。 钟离伊穿着淡紫色的薄袍,周围的冰盆冒出了缕缕白气,凉气淡淡地扩散开来,钟离伊仿佛还是热了,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这女人,都要当娘了,居然还不知道如何算是冷暖。” 独孤冽啼笑皆非,伸出手,柔柔地为她抹去了那一层汗。 顺手将她的紫袍褪下。 钟离伊突然觉察有人在动她,蓦然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张熟悉的俊逸的脸庞,心中一喜,“皇上,你来了?” “嗯,伊儿,天气那么热,你就只穿肚兜就寝不就行了吗?” 独孤冽淡淡地说道,目光移到了她那微微凸起的肚子上。 紫袍被褪下,冰肤玉肌,线条柔美。 虽然独孤冽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女子,身怀六甲的女子,然而,他没有厌恶感,从前一看到那种破坏美感的女人,他总是厌恶。 如今,时过境迁,而这个女人,却是自己深爱着的女人。 她的肚子里,有他的骨肉。 钟离伊的脸蓦然浮上两团红晕。 很久没有和独孤冽亲热过,这三个月以来,他虽然有其他的举动,但害怕伤害了她肚子里的那个宝宝,终是强忍。 “这里有冰盆,天气热得还真如火盆,不过皇上若是没来,臣妾也睡得很好。” 钟离伊淡笑着,想将那紫袍拉上,可是想想,她和独孤冽已是夫妻,她怎么突然就害羞起来了? 独孤冽啼笑皆非,捏着她的小鼻子笑道,“小女人,有了小儿子,就嫌弃朕了?” “你怎么知道那是小儿子?” 钟离伊扬起眉,欲坐起来,却被独孤冽阻止了,他大手轻轻地在她的肚子上抚摸着,一脸的陶醉。 “朕的直觉一向很灵验的。” 独孤冽含笑道,俊美的脸庞上溢着幸福的气息,钟离伊第一欠看到独孤冽那略带疲劳又有着幸福的笑意,不由得怔住了。 她的男人,被牵制着很多,压抑了那么多年,他终是快乐起来了吗? “伊儿……我们很久没有……”独孤冽压低声音,眼神暧昧无比,李御医说,怀孕女子过了头三个月可行房,自然也得小心翼翼。 钟离伊脸上威红如纸。 有若一团彩霞,轰然染晕开来,她眸水盈盈,诱惑着独孤冽的每一条神经。 独孤冽轻吻了一下她那宛如桃红的脸,钟离伊沉默下来,终是缓缓地闭上眼睛,将小脸埋入了他的怀中。 钟离伊一闭上眼,却又看到了众嫔妃的那些切切期待之目,不知道是忧是喜,心头满是惆怅。 转眼间就过去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来,独孤冽一向的忙。 不过,众老臣子还是保持着观望之态,无人行动,再且,预谋行动,必须要深思熟虑方可。 八月,天气终是凉了许多,钟离伊的肚子日益涨大,滚圆的肚子仿佛有八个月一般。 其实,还有一个秘密,藏在独孤冽和钟离伊的心底里。 那就是,钟离伊所怀的,乃是双生之胎。 不对外宣扬,也只是为了自身的平安。 而中秋节之夜,独孤冽破例地于合意宫里摆设宴席,招待朝廷文武百官,更让人迷惑的是,连同后宫妃嫔亦可以同时出席。 在皇宫的规矩中,嫔妃们是不可以出现在朝中宴会之上。 然而,独孤冽一向都我行我素,到了这紧急关头,众臣也没有对此多异议。 反正,他们认定了独孤冽不合适当皇,野心勃勃的老臣子,早就想以这个借口为由,夺权谋位。 是夜。 合意宫中灯火辉煌,光华映焕,众臣和众嫔妃也陆续到来,臣于左侧,妃于右侧的案几上,宫女们早就将美酿菜肴奉上,立于一侧,静待宴会开始。 钟离伊有三侍女一道同来,于合意宫大门,却见贵妃和新册的如妃于门外,仿佛等候着谁。 一看到钟离伊等人,贵妃盈盈而上,浅浅地福了一身,“皇后,臣妾在这里等着你呢。” 钟离伊有些惊讶,对德妃虽然有几分好感,但是她仍然保持着最初的警惕。 “德妃有何事吗?” “倒无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只是皇后这段时间足不出户,还没见过如妃,如妃妹妹一直恳求着皇上要见皇后,但皇上不允。是以,如妃妹妹只得拉着臣妾在这里等皇后。” 德妃淡然一笑,钟离伊有些惊讶。 德妃自从被陷害之后,就极少和嫔妃们来往。 为人很冷清,德妃怎么突然之间和如妃走近了? 钟离伊颔首,淡淡地看着如妃,这个新册的如妃,原为一贵人,亦得不到独孤冽的宠幸,只是她倒是马将军的二千金。 钟离伊记得那个马千羽,亦是马将军之女,不过因为个性随和而大大咧咧,是以,马将军才没将她送入宫来。 马千羽亦是摄政王之爱,这个马千紫,倒长得有几分像马千羽,但显得比马千羽要温柔些,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笑起来之时有两只浅浅梨窝。 “臣妾参见皇后,因皇上禁令,是以,臣妾一直未能去拜访皇后,还望皇后恕罪。” 如妃的声音娇如雀鸟,钟离伊颔首,“如妃妹妹不必客气,都进去吧。” 如妃谢恩,抬眸,一眼看到钟离伊那双玉手纤手,惊叹一声,“皇后的手,可否让臣妾看看?” 钟离伊有些惊讶,翠如姑姑在一边紧紧地盯着如妃。 不过,这乃是合意宫,独孤冽待会就会来,谅如妃也不敢做出什么动作来。 钟离伊还没允许,如妃就如天真的孩子扑上来,钟离伊一惊,正想逃避,如妃的手已触摸到了她的手。 “姐姐的手保养得很好,柔软无比,真是让妹妹羡慕。” 如妃惊叹,看其表情听其音,乃发自真心。 贵妃此时却沉着脸,上前轻轻地拉住了如妃的手,轻然地将她和钟离伊的手分开来。 钟离伊沉静地看着这一切。 “妹妹,你怎么可以如此随意?皇后身怀六甲,不可随意惊吓皇后。” 德妃冷冷地道,如妃连忙退后一步,连连道歉。 “皇后娘娘,是臣妾大意了,请皇后……” “不必拘泥了,进去吧。”钟离伊突然不太喜欢如妃。 独孤冽册她为妃,亦只不过为稳定朝廷大局而已。 云香等人松了一口气,那如妃也太让人惊讶了,竟然敢突然上前拉住皇后的手,也不知道她是图什么。 钟离伊步入合意宫,这才发现独孤冽其实已在上座了,一见到钟离伊,独孤冽就扬声道,“伊儿,来到这里来。” 钟离伊蓦然感觉到众嫔妃那火热热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然而,皇命难违。 她虽然是一废后,但出了冷宫,亦意味着她的皇后名声恢复。 虽然皇上没有传下口旨,但众妃都明白,若以后钟离伊真生下了王子,那么,她的子嗣便是太子,未来,她便是太后了。 钟离伊缓步而上,玉面无波澜,温婉如同一江南女子,那双水眸,灵动又带着清丽之气息。 如妃已坐到侧案上,盯着钟离伊的背影,唇边绽出一缕冷冷的笑意。 她早就听说钟离伊倾国倾城,迷惑国君,今日一见,便知她容貌出众,气质不凡,有人传说她乃昭国已薨的敏仪皇后,但是独孤冽又早就宣告天下,她只是一名商人的落难千金。 虽然如此,如妃却还是认为,传言可信。 毕竟,后宫的嫔妃们都传言,那乃是前任如妃亲耳所听到的。 钟离伊坐到了独孤冽的左侧,右侧乃是太后,太后正温和地看着她,“皇后,这段日子身子还可好?” 钟离伊亦是含笑颔首,“还好,谢谢太后娘娘关心。” 太后脸色不错,眼中带着薄薄笑意,看来独孤冽这段日子也没有时间去激怒她。 宴会开始,众臣坐定,谈笑风生。 比起之前来,从臣对独孤冽再也没有太多的顾忌,或者是时间快到了。 正宫中歌舞升平,钟离伊小心翼翼地含了一口汤,这汤,乃是皇上特意吩咐御膳房那边用三个时辰熬成的补汤。 只是这汤黑乎乎的,看来,有黑米于内。 不过,味道却极为鲜美,“如何?朕特意吩咐御膳房那边为伊儿准备的。” 见钟离伊脸色柔和,独孤冽低声问了一句。 钟离伊颔首,“还好,原来是皇上的心意。” 她的心极为欢喜,独孤冽越来越体贴人了。 伸手入袖内取出丝帕,然而眼前一亮,顿时吓了一大跳,她的丝帕,什么时候由紫色的变为明黄色的了? 独孤冽也明显看到了,脸色微微一沉。 在皇宫,明黄色乃是象征着帝皇之位。 除了皇上,任何人的衣物等等,都绝对不能有明黄色。 钟离伊脸色大变,独孤冽低声道,“扔下去。” 钟离伊怔了怔,马上明白他的意思。 将明黄色的丝帕扔到地上,手于案上一扫,带动了那碗黑色的汤,哗的一的,汤洒到了丝帕上,将那明黄色掩饰了,明黄色的丝帕顿时变为一条黑色丝帕。 “翠如姑姑,将这丝帕送去洗洗吧,脏了。” 独孤冽漫不经心地道。 “奴婢遵命。”翠如轻声应道,她是个聪明人,明白不是送去“洗洗”,而是作另一番处理。 翠如将弄成黑色的丝帕捡起来,由后门离开了。 座位下的如妃脸色微微一变。 钟离伊冷笑一声。 刚刚见面,那女人,就想陷害自己。 不对--刚刚贵妃也有抓住过如妃的手,如果她借着那种混乱之际做手脚,也极有可能的。 那么,贵妃和如妃,到底会是谁? 钟离伊抬起水盈盈的眸子,往下一扫,但见贵妃安然地品着酒,眼神飘过宫中起舞的宫娥,淡定无比。 而如妃亦是悠闲至极。 “皇后果然聪慧,这后宫波澜暗涌,皇后还是小心点好。” 太后看得一明二白,浅笑道。 独孤冽看了她一眼,沉默地灌了一杯酒。 太后感觉到独孤冽的眼神少了几分冷意,心暖了不少,对钟离伊感激一笑。 钟离伊回以一笑,继续扫视着下面的妃嫔。 到底是谁,欲陷于她不义? 若然没有这碗黑米汤,当她捡起来之际,一定会有人从中作乱,加以她冒犯天子意欲谋名之莫须有罪名。 贵妃是以前的德妃,性情淡然,可是却和新来的如妃走到一起,目的难测。 如妃新册封,乃马将军之女,性情和马千羽又极不相同吧? 这明黄色丝帕,必定是她们其中一个趁着她走神之际塞入她的袖中。 看来,新册封的如妃,也不简单,极有可能是她,因为接触钟离伊的手最长时间的,就是如妃。 如妃出身马将军名门,而马千羽鬼灵精怪,她却为大家闺秀,但钟离伊相信,马千羽能有那么多把戏,她亦不会逊色许多。 反正贵妃和如妃,她都不会放松警惕。 用膳用了一半,钟离伊离座,风平等人紧跟其后,独孤冽自然也明白刚刚那一事儿,乃是嫔妃所为。 因为敢接近钟离伊的也只有那些后宫女子。 是以故意吩咐风平云香等人紧跟钟离伊,有什么动静,自然也有人暗中保护着她。 “你可知道,听说和皇后有暧昧的关将军,回到西平后被贬为普通士兵了?” “当然听说了,臣妾回府之时听家父说的,听说在前一个月之时,关将军好象还失踪了。” “失踪了?好奇啊,难道是皇上派人杀了他?” “极有这个可能,哼,皇后身为一国之母,理当母仪天下,可是却和那个关将军不明不白的,暧昧无比,还真怕皇上被那女人骗了。” “皇上自然不会放过染指了他女人的男人了,若是臣妾,臣妾也会如此……” 走到合意宫的那棵大树前,却听到几个女人在讨论着这事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1章 发现 钟离伊心一震,那古树巨大,是以,她还没走到那边,那些女人发现不了她。 “娘娘……”云香眉头一锁,钟离伊的名声在后宫中已被那些女人抹黑了。 主子是怎么样的人,云香自然清楚得很。 钟离伊冷冷一笑,看来爱搬弄是非的都是无聊的女人们。 钟离伊缓步走过,那边的几个嫔妃见了钟离伊,脸色皆一变,福身行礼,钟离伊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各位妹妹,外面天气炎热,比不上合意宫中清凉,怎么都到这里来吹热风呢?” 三位女子,如果钟离伊没记错,她们的打扮等等,看得出乃为贵人。 “皇后言重了,臣妾只是无意中经过这里,遇到妹妹们,所以……随意说了几句,望娘娘勿放在心上。” 其中一个穿紫衣的贵人脸色苍白地道。 钟离伊扫了其他两个脸色不定的贵人,她们皆垂着螓首,不敢看钟离伊。 “既然如此,那就回合意宫吧,这里天气炎热,小心上火中暑。”钟离伊冷冷地笑道,她不问刚刚的话,是否属实。 因为,她们也是打听而来的。 三贵人连忙福身,回合意宫去了。 翠如姑姑回来了,已将那条明黄色丝帕处理好,而钟离伊亦是放心,这才回合意宫去。 晚宴进行得极尽兴,看来众大臣都喝得醉薰薰的,独孤冽含笑目送那些大臣的背影,眼中掠过一道冷光。 宴会散去。 椒房殿中,钟离伊洗浴后,方才回到内殿之中,月色如水,盈盈从窗棂中洒入,如同一地白羽。 独孤冽归来,一身酒气。 “皇上,您醉了?” 笑公公有些惊讶,皇上一向都不会这样的。 他碰酒,但很少醉。 独孤冽除在爱打猎的坏毛病之外,就是大大咧咧,不爱上朝,但酒色方面,还真的算是极少接触。 “朕没醉,你们都退下吧。” 独孤冽淡淡地道,众侍退下,翠如姑姑放下了珠帘与帐幔,只剩下大红烛光摇曳。 钟离伊坐在床榻边上,看着走过来的独孤冽,站起欲行礼,却被独孤冽扶住了。 “好端端的,给我行什么礼?是不是有事相求?” 独孤冽淡笑道,抚了抚钟离伊那桃红的脸颊。 钟离伊颔首,“皇上,以后别喝太多,过量的酒会伤身。” 独孤冽怔了怔,浅笑颔首。 独孤冽扶着钟离伊坐下,“那明黄丝帕,伊儿可知道是谁作的乱子?” 钟离伊冷冷一笑,“伊儿在进入宫前,遇到了贵妃和如妃,最初是如妃突然说伊儿的手很滑很嫩,上前拉住伊儿的手,贵妃上前拉开她。按理说,她们皆有可疑,但是如妃的嫌疑乃为最大。” “伊儿坚信贵妃不会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 独孤冽眉头一蹙,说实在,在这后宫中,他谁也不信,只信得过钟离伊。 钟离伊抿抿唇,盈盈眸光微微一暗,“伊儿想相信她们,可是她们不让伊儿相信。” 独孤冽亦是沉默,女人的心,有时比他们男人还要复杂。 就如当初的周露儿,他明明是那么那么爱她,将整个世界都交到她的手上。 换来的,仍然是背叛。 “皇上,还有一件事,伊儿听说……关将军被贬职,成为了普通士兵?并且,还在一个月之前,失踪了……” 钟离伊突然想起那些女人所讨论的话题来。 她对关尚在只抱感恩之态,毕竟他救过自己几次,并且也没有将她的秘密公布出去,算是她的恩人了。 是以,关心他的生死,也是很应该的。 独孤冽脸色一沉,眼神微微一冷,“伊儿担心关将军的生死?” “关将军救过伊儿,伊儿只不过在关心一个恩人,又有何不妥?” 独孤冽脸色微缓,“时候不早了,歇息吧。关将军是一个人才,留在西平,大材小用,是以,朕作了其他的安排。” 得到独孤冽这样的回复,钟离伊就放心了。 独孤冽素来不是一个爱大开杀戒之人。 何况,她对关将军,也真的只是感激之情,并非爱慕。 关尚在去哪里了,独孤冽没有说明,但是钟离伊相信,他一定还安在,因为如此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独孤冽断然不可能杀掉一个对自己有用的将军的。 钟离伊躺了下来,独孤冽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腰,夜色中,他的双瞳亮如熠熠星星。 “伊儿,放心,朕不会让你和宝宝有事的。” 钟离伊轻嗯了一声,她自然知道如今朝廷人心不稳,自己更不应该给独孤冽添麻烦了。 只望,安定的日子,快些到来吧。 晨,东方吐出鱼肚白,钟离伊睁开眼睛之时,却看到独孤冽还在身边。 今日,他不早朝? “皇上偷懒了?”钟离伊似笑非笑,略带戏谑地问道。 “朕的女人不舍得朕,朕哪能去上朝呢?” 但是其实机密,钟离伊亦不便去问. 突然感觉肚皮上被什么踢了一下,她一怔,毕竟还未曾怀过子嗣,如今倒有些不明情况。 肚子的孩子,仿佛在动。 “冽……冽!我们的孩子在动!”钟离伊情急之下,竟然呼出了他的名来。 独孤冽怔住,他其实还真的很喜欢钟离伊叫他冽,回过神来,独孤冽连忙将耳朵贴到了钟离伊的肚皮上。 “咚!” 一声轻微的声音从肚皮里传来,独孤冽大喜,“伊儿,我们的皇儿真的在动……真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是皇儿?若然都是公主呢?” 独孤冽乐得轻柔抚着她的肚皮,“朕想,一定是一皇儿一公主,龙凤胎双生,朕就有福了!” 钟离伊看着那张充满了喜气的脸,心中亦是荡满了喜悦,只是这喜悦,很快被沉沉的担忧而压了下去。 独孤冽注意到她的担忧,“伊儿,勿要多想,朕就算丢了性……” “皇上……不可说如此不吉利的说话,皇上如今为朝廷大事而繁忙,不必时刻都陪在臣妾左右。” 钟离伊低叹,打断了他的话。 独孤冽轻轻一笑,“伊儿有所不知,今日朕不必上朝,昨晚众臣大醉,朕才免了今日早朝……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比上朝还要重要呢!” 他说道,起身,穿好衣袍之后,让翠如等人侍候钟离伊,匆匆朝御书房而去了。 用了早膳后,李御医一如往常来到为钟离伊把脉。 胎儿良好,钟离伊这段时间亦吃得好睡得好,精神极不错。 李御医再吩咐了一些极重要的事情后,略有些犹豫地道,“皇后,有些事,臣不知道……要不要告知皇后。” 钟离伊微微一怔,她怀上子嗣以来,一直是在宫中极有声誉的李从年御医来安胎。 李从年倒是风雨不阻,从来都遵守时间,并且钟离伊亦为感激他,从而给了许多赏赐。 不过让李从年为难的,不是自己的事,便是他人的事,但必定会对她有影响的。 “李御医有何说话,就从实说来吧。本宫能助便助,尽力而为,毕竟李御医亦是本宫信任的人。” 钟离伊笑道,李从年的笑容略有勉强,看了看四周,侍女们知趣退下,殿中只剩下李从年和钟离伊。 “李御医,可是有些难为的事的?” 钟离伊低声道,不安地抚抚自己的肚子。 这双生之胎,实是过大,幸好她不常到外面走动,而独孤冽亦下了禁令,无他的命令,其他人一律不得进来。 由此,她亦省去了许多麻烦。 只是,双生之胎本是不好保,也不知道李从年要道来的是何事。 “臣有一事要向皇后娘娘禀报……这事,亦是皇上允许的。” 李从年轻声道。 “是何事?” “贤妃娘娘……有喜了!” 钟离伊怔在那里,怎么可能,独孤冽一向都很少去看她,因为上次的事,他亦对贤妃没好感,就算要宠幸她,也轮不到贤妃吧? “皇上……何时宠幸过她?” “回皇后娘娘,皇上根本没有宠幸过贤妃娘娘,是贤妃娘娘偷偷找臣去为其保胎,臣遵命了。然而贤妃娘娘却恳求微臣保密。臣不敢有负皇上,偷偷禀报皇上,皇上并没有大怒,而是请娘娘作主。” 钟离伊怔在那里,看着李从年一脸的诚恳,看来他不会说谎来骗她。 “李大人的意思是说……那孩子,不是皇上的?” “正是!” 钟离伊脸色一变,孩子不是独孤冽的,那么说明贤妃和其他男子私通! 嫔妃与侍卫私通之罪乃为死罪! 贤妃……贤妃怎么会这样? “几个月了?” “才一个月而已。” “皇上之前……可是有去看过贤妃?” “这一层,微臣不是很清楚,问问敬事房的王公公,娘娘会清楚一点。”李从年老实回答。 钟离伊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独孤冽从来没有宠幸过她,只是贤妃如此大胆得不要命,更不顾家族利益,实是让她迷惑不已。 钟离伊亦深信,独孤冽不会说谎,他从来没宠幸过贤妃,若宠幸过,贤妃有喜,为何要陷害她与他人私通? “此事事关重大,看来,本宫要见见贤妃妹妹。” 钟离伊眉头紧锁,贤妃以前深明大义,如今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她不知道贤妃对她是否真心,上次那一件惊吓之事,仍然没有证实,不过后来贤妃也没有什么动静,估计是她身子不适无意中遇到她撞到一起,是以德妃和她皆起疑心。 若真有异心,恐怕早就行动了吧? “皇后若要见贤妃,微臣劝娘娘要小心,这几日贤妃娘娘的仿佛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的。” 钟离伊更是惊讶,贤妃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以前的她,绝对是安静温和的,如今如此模样,又是为何? “娘娘,微臣是将娘娘当亲人看待,娘娘在后宫中只有皇上依赖着,后宫女子你为正敌,娘娘要提防他人以各种假象来伤害娘娘。” 李从年语重心长地道,钟离伊满意颔首,不愧是独孤冽看上的御医,如此这番,也为她着想到了。 “谢谢李大人提点,本宫会谨记的。” 李从年微微一笑,收拾药物便从容离开。 有了李从年这一番话,钟离伊暂时不召见贤妃。 贤妃如今不知道是真的失心疯,还是假意如此。 反正独孤冽亦不在乎,这件事儿也只有四个人知道,贤妃,皇上,钟离伊,还有李从年。 而一旦贤妃有喜,独孤冽便假以是他之为,可以避开了暂时的锋芒。 可是,独孤冽会是那种忍气吞声的男子?他毕竟是一代帝王啊! 在李从年走后,钟离伊陷入了深思之中。 贤妃到底为何要如此?到底为何…… 如意宫盛央殿. 贤妃懒懒地倚在榻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喝茶。 李从年来到的时候,她懒懒地抬眸看了李从年一眼,一声不哼。 “微臣参见贤妃娘娘。” 贤妃还是不理。 李从年倒不觉得尴尬,低声对一侧的侍人道,“贤妃娘娘神智有些不清,你们先退下,让老夫试探娘娘看看。” 侍人对望一眼,贤妃在宫中不得宠,她们也不怎么上心,听御医的话退了下去。 李从年恭敬地站于一侧。 “娘娘?您吃太多的茶,对胎儿不好。” 贤妃这才抬眸,扫了一眼四周,无人,方才浅浅一笑,“无事,本宫身子好得很,反正本宫也不打算生这个孩子下来。” “娘娘……那您为何要找微臣保胎?” 李从年一脸惊讶,贤妃不打算生下孩子,为何……不过想想亦是,不是皇上的孩子,再保也无用。 “本宫如今已清醒了,听侍人们说,之前本宫得了失心疯,但如今本宫很清楚……本宫的孩子,是生不下来的。” 贤妃冷冷笑道,李从年心一惊,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贤妃有什么不可靠人的秘密。 “不过,皇上若是真的认了他,本宫就将他生下来……” 李从年冷汗涔涔。 这孩子不是皇上的,皇上怎么可能容忍得下? “微臣……实是不知道如何劝解娘娘。” “难道李大人没将本宫的事告知皇上吗?”贤妃冷冷一笑,仿佛一切皆于她的把握之中。 “微臣不懂贤妃娘娘的意思。” 李从年淡定答道,一时间,他作为御医,也不知道贤妃到底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但贤妃看起来,并不会再让他把脉罢。 “李大人请回吧,不管是什么,本宫都会默默接受,是死是活,自有天命。” 贤妃淡淡地道,李从年颔首,只得安静退下。 李从年将这一现象告知独孤冽。 独孤冽本无心处理,但是这乃为后宫之辱,回到椒房殿,听取了钟离伊之见。 钟离伊认为,如今朝廷暗中动荡,实是不宜将此事宣扬出去,因为一旦宣扬,贤妃便是死罪,那么贤妃家族必定会受牵连。 独孤冽亦觉得甚是有理。 虽然他一向厌恶背叛他的女人,但是贤妃,他还真不放在心上。 不于心上,便无所伤。 于是翌日,独孤冽和张公公前来到如意宫盛央殿,贤妃得知独孤冽亲自来看她,又惊又喜,惊喜之余,连忙出殿迎接独孤冽。 这几天来,素来喜素衣的贤妃盛装打扮,无比。 脸上淡铺胭脂如桃,秀眉弯弯如月,贤妃跪在独孤冽前面轻声请安,独孤冽冷冷地望着这样的一个女人。 谁说的天下无奇不有,独孤冽觉得后宫中就是无奈不有。至少这个贤妃,竟然胆敢和人私通还怀上了孽种,真是天下奇闻也。 并且,她还如此明张狗胆地让自己的亲信知道此事,分明就是故意的。 “将这碗汤喝了,以前的事,朕当你什么都没有做过。” 独孤冽冷冷说道,张公公立刻将手上的那个篮子打开,取出一碗药汤来。 那汤,紫黑色,透着一股药味儿。 贤妃脸色一变,却很快镇定下来,“皇上,臣妾不喝!” 她自然知道那是堕胎药,张公公和李从年都极为吃惊,之前又是她口口声声说不留,如今却又是一个相反的态度。 难道贤妃真的患了失心疯了? 独孤冽微微锁眉,对张公公等人道,“你们退下吧。” “皇上……万万不可!”张公公和李从年一起反对道,因为他们都觉得贤妃患了失心疯,若是失手伤害了皇上,谁来负责? “不必担忧,贤妃是有些话要对朕说。” 独孤冽冷然一笑,走到榻上悠然坐下,冷静如坚石。 张公公等人只能退下。 殿中静悄悄的,只有独孤冽那冷然的声音滑过贤妃的耳边,“为何不喝?只要你喝了,朕饶你一命!” 贤妃抬起眸,哀哀地看着独孤冽。 “皇上,臣妾……如此,皇上不怒反而宽容了臣妾,饶了臣妾……看来皇上的心,真的只有皇后姐姐。” 贤妃眼中瞬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泪雾,她痴情万般为甚,就只为了这个男子的爱。 然而,他的爱,只给一个女人。 为了一个女人,他辜负了后宫所有女子,亦不堪令得朝廷动荡,他可以为了她,江山大业,弃之不顾。 便是这种男人,才令她如此绝望。 独孤冽冷然一笑,看亦不看她。 “贤妃如今才明白?朕的心一直是皇后的,只要贤妃安分守己,朕不会动你一根毫毛。即使你与他人私通,朕亦可免你死罪。” 独孤冽淡然地道,“但是,贤妃如此装疯卖傻,只怕还有其他的原因。” 贤妃静静地抬眸,看着那个冷漠的男子。 她相信,任何一个男人,都容不得自己的女人如此,可是他却容得下。 因为他的心,并没有她。 原来,不管她做什么,在他心中都无可轻重,只要不伤害钟离伊,他就是永远都会当作云烟。 “救皇上赐臣妾一死。” 沉思许久,贤妃终是缓缓地道。 “贤妃为何要与他人私通?”独孤冽冷冷地问。 贤妃怔了怔,双手已叠到地上,额头落于水背,她声音哽咽,“臣妾寂寞,皇上只有皇后一个,后宫上千女子,皆如臣妾寂寞悲哀。” 独孤冽心中一震,沉默。 的确,他作为帝王,如此冷落后宫佳丽,实是不当。 “朕也有错,是以,才饶你不死。” 贤妃听罢,轻轻冷笑,“皇上是看在家父面上,方才不赐臣妾死罪吧?” 独孤冽一时难言,的确,他和钟离伊都是看在贤妃的家族之上,不赐其死罪。 “皇上,请赐臣妾一杯毒酒!” 贤妃坚持己见。 独孤冽坐在那里,看着贤妃那微微颤抖的身子,眼中仍然是冷漠如霜。 “将药汤喝掉,朕饶你一死,若是不喝,后果自负!” 他说罢,便站起身朝外而去,夜风拂来,将烛火吹得明明灭灭。 贤妃瞪大眼睛,看着那明黄色的背影决然而去,眼泪汹涌而下。 “皇上……” 独孤冽停住脚步,但却没有掉过头,那高大的背影在浓烈夜色之中略显冷清。 “家父……有谋反之心,故而令臣妾在后宫中刺探敌情……臣妾左右为难,是以,只能如此……求皇上赐臣妾一死,放了家父等人一条活路!” 独孤冽全身一震。 贤妃,如此一来,只不过想要死路一条,以便换他全家? 她一死,家族便无从威逼她,而与人私通,她更有理由死去。 “臣妾从来没有靠近过皇上,更不可能得到什么敌情……臣妾无颜面对皇上和家族,是以……只能令皇上痛下杀心,不料……皇上根本就不将臣妾放在心上,无论臣妾做什么,皇上都不会赐臣妾死罪……” 贤妃哽咽,一时难以往下说。 独孤冽立在夜风中,凉凉的风拂动他的衣袂,后宫与朝廷皆一般,百般复杂。 “既然如此,贤妃的家父,死罪难饶,然而若贤妃能助朕,朕自然会放他一条活路……喝与不喝,贤妃好好考虑。” 独孤冽留下这么一段话,便冷然离开。 “皇上……”贤妃望着那决绝的背影,泪盈盈而下。 他没有赐死她。 这的确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原以为皇上厌恶背叛他的女人,她便不惜自毁清白,与他人私通,可是到头来…… 屏风后有人走了出来。 那人走上前,扶起贤妃,贤妃抬眸,望着那张阴沉的脸,轻轻地推开了他。 “你来作甚?” “作甚?原来娘娘只不过是利用了在下,并非是真心喜欢在下……如儿,你太令我失望了。”那男子冷笑,一步步地后退。 贤妃双目无神地坐到榻上,独孤冽没有赐她毒酒,那么,她应该……喝那碗汤吧? 正待她欲起来,只听到铛的一声,她顺着声音望去,但见那碗黑浓的汤药,被那个男子踢翻了。 黑浓的汁流了一地。 “只要你同意,我会带你离开的。” 她的肚子里有他的孩子。 “欧阳靖……你是否愿意为本宫做任何事?” 贤妃盈盈抬首,那温柔的眸光落在那张俊逸的脸上。 欧阳靖颔首。 “那好,这孩子……先落了,以后,让本宫再为你生,可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2章 牺牲 欧阳靖怔在那里,“你还想为那狗皇帝做牺牲?” “我们家族不能毁,我们亦要保命,孩子以后我们还会有的,你说不是吗?答应本宫,如果你不答应……那么以后不要再来看本宫了。” 贤妃站起来,柔柔地看着那犹豫中的男子。 夜色如墨。 黑暗处处弥漫开来。 白府,御史大夫白慎之坐于书房中,望着款款而入的贤妃。 “如儿,你回来了?” 宫中女子归娘家一般得向皇上请示,有了口旨方可出宫归娘家。 贤妃这可是已得独孤冽特许,自然,她要付出的是,乃为家族的动向。 “爹爹,如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皇上那边如何?” “皇上那边,有何动静?” 白慎之低声地问,贤妃垂着螓首,白慎之的野心,她不是第一天就知道了。 “只有到九月初五之日,皇上会调换一批侍卫,遣五万精兵于宫外到东北,因为昭国蠢蠢欲动,皇上不得不防。是以,调回来的五万,只是普通士兵。” 贤妃低低地道。 白慎之一听,大喜。 “好,如儿,爹爹知道怎么做了。你在宫中可要步步小心,否则一旦泄密,那就麻烦了。”白慎之叮嘱道。 贤妃颔首。 他不知道的是,她已向独孤冽表明一切了,她终是做了爱情的牺牲品,为了爱,牺牲了整个家族。 “还有,要知道兵部的细作,一旦被泄密,只怕整个家族都会毁了……” 白慎之冷声道,贤妃心一惊,整个家族…… 不,独孤冽答应过她,会放家族一条活路的。 不管如何,她都不后悔。 兵部,原来有细作。当然,贤妃得来的消息,真正的全部被她封锁于心,而刚刚的,却是独孤冽捏造出来教她如此来骗白慎之的。 每日酉时,那送饭来的小太监总会独孤冽那方的动向放于包子里,贤妃每每留着包子,待侍人退下后方看。 那小太监,看来就是中间人了。 贤妃垂着眉,淡然地立在那里。 “如儿,这些年,辛苦你了。” 白慎之突然客气地道。 贤妃抬起眸,淡淡地看着一脸歉意的爹爹,她出身名门,可是其中的苦亦只有她自己知道。 贤妃亲娘一向不得宠,虽然为正室,还处处受偏房的欺负。 她的娘亲善良温婉,从来不敢反抗和指责任何人。 结果,如今的贤妃亦是如此,能做到这一步,是她想了许多日日夜夜才决定下来的。 然而,在她初入宫的那一年,娘亲却因忧郁成病,一病不起,蓦然病逝了。 娘亲久不得宠,还遭受小妾的欺负,抑郁成病的。而她的爹爹却极为溺爱小妾,一向不肯为娘亲说句公道话。 一直以来,贤妃对白慎之,充满了怨恨。 “这是女儿的责任。”贤妃淡淡地道,冷漠地转身朝外而去。 “如儿,快到用膳时间了,你还要去哪?” 贤妃停住脚步,冷清回头,眼神冷漠,“爹爹,你应该很久没去看过娘亲了吧?不过也是,新人还在,怎么还记得已故的亡人了呢?” 她冷然一笑,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 白慎之怔怔地立在那里,只是觉得平时那么乖的女儿的爪子,越来越尖利了。 昭国御书房。 重重叠叠的折子堆于书案之上,前面坐着的自然是楚商凌。 他冷着脸,拿着一封书函。 “你确定,这是独孤冽最终决定?” 跪于前面的暗探低声答道,“皇上,这是那边的眼线给我们的消息,不会有错。” 楚商凌眉头一蹙,如此的话,离那天只剩下半个月,在这半个月之内,看来要加快速度了。 楚商凌脸色凝重,“东国和大周国使者何时来到?” “回皇上,今日午时将会到皇宫。” “下去吧,他们一来,立刻领他们来御书房。” 楚商凌交待道,趁着瑖国朝廷动乱,他们就有了入侵的大好机会。 然而,等午时一到,两大使者入宫,竟然拒绝出兵,那乃是两大国君主的意思,至于是什么原因,两个使者亦说不上,他们只是转达了君主的意思而已。 不管楚商凌如何劝说,两大使者亦只能勉强答应楚商凌回国后,好好劝说皇上,当然结果如何,还要待两位回宫后再飞鸽传书联系。 五日后,使者来了书函。 他们道明了君主的意思,还是不会和昭国联合起来对付瑖国。 楚商凌大怒,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之前野心勃勃的大周和东国,怎么突然之间拒绝了出兵? 毕竟,瑖国可是一声肥肉。 就算三国平分,也能赚上一大笔。 难道是瑖国的人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可是,楚商凌自认为自己的人做得滴水不漏,独孤冽就算知道,也不可能使得两大国君短短时间内改变主意吧? 独孤冽虽然懒散,但摄政王也不是好惹的。 如今,楚商凌得分析,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得大周和东国君主突然反了面目? 不管如何,楚商凌的阴谋是达不到了,单单凭着昭国,是绝对拿不下瑖国的。 “皇上,不如让小蝶姑娘回瑖国,打探一下?臣总是觉得,瑖国的眼线已被发现,所报的消息只怕也是假的消息。” 楚商凌的随身侍卫青雨低声道。 李萧如今已被遣到殿前去当驻守兵,得不到楚商凌的信任之后,他亦万分焦急,可是却又没法子逃离皇宫。 “小蝶如今身为朕的女人,回去的理由也一定要一个残忍令人信服的理由。再且,这短短十几天,让她去实是赶不及了。朕只有等下一次机会了。” 楚商凌满脸怒色,他知道小蝶身为钟离伊的侍女,但那是曾经,钟离伊亦是一个聪慧之人,不可能马上接受小蝶的。 青雨想了想,楚商凌此言有理。 如今只剩下十天。 小蝶去到瑖国,还差不多需要十天,根本打探不了任何消息。 是以,只能再待机而动了。 转眼之间,到了九月初五夜。 月儿弯弯如钩,帐幔轻拂,凉夜渐生黑暗,光滑的白玉石地板,映出那摇曳的烛光。 此间,的确有一大批士兵,由外而回宫,神秘安静,会脚步声都小心翼翼。 亦有一大批士兵从皇宫后宫外离开。 凉月斜挂,倾出冰冷的光芒,士兵们整齐有队地进入,然而,就在两兵交换之时,只听一声喊杀声,突然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的士兵,扑向那些正进入北武门的士兵,厮杀,就此开始。 漫天的喊杀声冲天而起,血腥的气息夹入了夜风之中,连月儿,仿佛也被沾上了血色。 钟离伊是被这种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惊醒的。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云香等人一脸担忧地立在一侧。 “娘娘,您醒了?”云香扶起钟离伊,她的肚子已有如八个月,要坐起来还真是不容易。 “外面……怎么了?” “奴婢也不清楚,但一定是很多士兵冲杀进来。应该是……是逼宫。”云香脸色煞白,钟离伊脸色一沉,“皇上……” “娘娘,皇上吩咐我们一定要看好娘娘,如果实是逃无可逃,奴婢也知道暗道,可以带娘娘一起逃走。” 风平接口道。 钟离伊的心咚咚咚的乱跳。 这一天,终于到了! 她当然也知道朝廷中有对独孤冽不满的老臣子,虽然如今独孤冽说已努力向帝皇这个角色靠拢,然而,他们夺权之心,早就在了。 不管独孤冽做什么,都无法改变他们的想法,特别是前贵妃和如妃的家族,这两个大家族见女儿一旦失宠,怒由心起,野心再次被掀了起来。 翠如姑姑握住钟离伊的手,“娘娘勿慌,皇上自然有对策。这一场宫变,或者是皇上亲手策划的,皇上这一边的胜算还是极大,是以不必担心。” 钟离伊对独孤冽的计谋一点也不了解,但是无端端于这个晚上有人入侵,独孤冽不可能是毫无察觉的。 钟离伊颔首,“本宫也只能在这里静待好消息。” 她额头渗出细细的汗,风平姑姑轻轻地为她抹掉,云香将她凌乱的长长的青丝挽了起来。 黑夜如海,深沉不见底。 烛光摇曳,众人静静地听着那些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脸色凝重,因为她们也不知道,下一秒,那些士兵会不会杀入来。 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造反。 而那些正欲入宫的士兵,受到袭击后飞快入宫,完全符合了暗报中的“普通士兵”。 后面的主谋人见状,更是大喜,一举进兵,当大部分的入侵士兵在主谋人的带领下入了北武门后,门却突然轰然关上。 然而,众人皆不理之,奋进入侵,然而在他们激情迭起之际,那些表面上被要得落花流水的“普通士兵”竟然敏捷了许多。 招招夺命,步步狂攻,顿时之间,大势逆转,令得逼宫之人猛然明白,那是进入了独孤冽的圈套! 只是已被重重包围,毫无退路。 而御书房之中,独孤冽立在窗前,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些厮杀的士兵,李略等人就在一侧候着他。 “皇上,一切如愿,他们已进入了圈套了。” 李略扫了一眼外面的情况,刚好有侍卫进入禀报,独孤冽满意地颔首。 “看来此局,是我们赢了。”独孤冽冷笑着,“张丞相和白御史太自信了,当然,还有其他几个,如此能一除大快,相信朝廷会更稳定的。” 李略等人对望一眼,“皇上英明!” 独孤冽唇边绽出冷笑,因为贤妃偏向他这一边,他便利用了她,给白慎之送去了假的消息,因为入宫来的,亦是关尚在的精兵,并非普通士兵。 而那些出宫的禁卫军,却亦中途折回,保护独孤冽等重要人物。 “皇后那边,可有重兵守护?” 独孤冽突然想到了椒房殿。 那里虽然不近北武门,但是还是提防为好。 “皇上放心,之前的侍卫增加了一倍,何况,这些士兵得杀过我们的人,方能穿过椒房殿。” 李略答道,独孤冽眉头一蹙,还是有些不安心,望向椒房殿的方向,但见天边斜月冷挂,灯火拉出摇曳的影子。 突然,一个略长的影子落入了独孤冽的眼中。 独孤冽一怔,冷冷地望着那背影,那不正是关尚在吗?其实关尚在的确有回到西平,但独孤冽做了一场好戏给大军看。 也就是让那些欲谋反的老臣子以为,独孤冽嫉妒关尚在和钟离伊的“暧昧”,是以将他贬为平常士兵暗中杀害。 其实,关尚在是偷偷地领着五万精兵回皇宫,因为都是趁夜行动,忙着逼宫的众臣倒是没有一点察觉。 是以,关尚在是独孤冽除掉朝中大臣的关键人物,如今应该是在前面领着反抗袭击逼宫的士兵,怎么一个人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里可是经过后宫之路,独孤冽眉头紧锁,连忙跟了出去。 “皇上,外面危险,还是让臣去看看吧!”李略连忙劝道,独孤冽却一声不哼,俊眉一扬,关尚在虽然是他还能信任的人,但毕竟,他对钟离伊有那么一分特别的感情。 如今,独孤冽只想看看他到底想作甚。 夜色迷离,喊杀声一浪高于一浪。 独孤冽和李略等几个暗卫一起追随着关尚在的背后。 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那装束,只有将军才可以穿的盔甲,不是他又是谁? 关尚在一直走到御花园之内。 至那假山,但见那头突然有个垂着螓首而来的女子,行色匆匆,由于夜色太暗,倒看不清她的容颜,她和关尚在碰头之后,背部对着独孤冽等人。 独孤冽冷冷地立在榕树后,冷冷地盯着这一切。 那女子,腆着大肚子,于后宫之中,除了钟离伊,还有谁怀着子嗣? “皇上……切不可激动,那一切不会是皇后!”李略脸色一变,看那身形,便是钟离伊和关尚在。 他们仿佛奶亲热,钟离伊一见到关尚在,关尚在就拉住了她的手,但是钟离伊并没有甩开。 两人低低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来着。 独孤冽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李略和众暗卫对望一眼,担忧不已。 他们不明白,好好的关尚在,怎么突然在这里?难道这个关尚在是冒牌的,那个皇后也是冒牌的? 独孤冽隐忍着,李略不忍看那张就要气爆了的脸,低声道,“皇上,这很可能是陷阱,皇上切勿冲动。” 独孤冽强忍怒火。 他静静地等待着他们分开的那一刻。 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几乎窒息,当那女子回过眸,仿佛在看有没有外人,那一刻,独孤冽愣住了。 那女子的容颜不正是钟离伊的吗? 独孤冽的心震住,瞬间仿佛被冻结了似的,血流滞住,一击即碎! “伊儿!” 独孤冽愤怒地大吼一声,穿着盔甲的将军一把拉住那女子的手,朝御花园的后门而去,就在独孤冽等人欲追上去的当儿,嗖嗖嗖几声,暗处有箭纷纷过来! “皇上!那是陷阱!” 李略大惊,右腿一扫,将飞射过来的箭一扫打偏了。 独孤冽和众侍卫只后跃到树后,等那些箭停了下来,方才探出头来。 冒牌的关尚在和钟离伊消失不见了。 自然是从后门逃了。 “皇上,那是陷阱,不要再追了,你们快领人到附近看看,是谁在暗杀皇上!” 李略冷汗直冒,离开了御书房之际,他倒忘记将更多的暗卫调到这一边来。 “不必了,马上去椒房殿!” 独孤冽冷声命令道。 “皇上!万万不可,说不定现在的椒房殿亦有陷阱!”李略反对道。 其中一个暗卫吹了一声口哨,附近的暗卫马上聚于榕树下来。 “椒房殿不管有无陷阱,朕也要去!要知道,杀过椒房殿,必须要经过朕的书房!何况朕怀疑刚刚的女子,并不是皇后!” “皇上,你错了,若然有内奸,椒房殿只怕成为了陷阱了!”李略大声地道,他护主心切,一步拦在独孤冽的前面。 “现在是朕要听你的话,还是你听朕的话?还不快让开?” 独孤冽厉声道,不知道为何,心底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忧和不安,那关尚在和钟离伊,先不管是不是他人冒充,但他只想赶紧到她的身边去。 李略怔了怔,看着独孤冽那双愤怒的瞳,知道自己冒死亦阻拦不住他,只能默默地朝椒房殿而去。 独孤冽冷眉紧锁,眼中又忧又虑,和众暗卫急切地朝椒房殿去,那批暗杀他的人,他不想再去追究。 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钟离伊有没有在椒房殿,有没有人身危险。 夜色苍茫,喊杀声还在继续着,漫天血腥的味道飘荡在空气当中,月儿躲到了云层里,只剩下一边的灯笼,在夜风中时明时暗。 等他们赶到椒房殿之时,才发现外面的侍卫还好好的,没有一点动乱的痕迹。 独孤冽大步地踏入殿去,殿中,云香翠如姑姑笑公公三人急得团团转。 “皇上……皇上!皇后说要见皇上,所以让风平带她由暗道离开了,皇上难道见不着皇后?”翠如一看到独孤冽,失声叫道,亦忘记了礼节。 独孤冽脸色大变,钟离伊出来寻他? 而那暗道,也只有风平和翠如李略等独孤冽信得过的人才知道,其他的人一律不得而知。 “皇后离开之久了?” “大概一柱香的功夫!” 云香抢着答,“奴婢们本想跟着皇后,可是皇后说人太多,怕惊动了其他人,留着奴婢几人在这里装装样子,是以……” 独孤冽脸色更是难堪,如果钟离伊真的不在殿内,那么,刚刚和关尚在在一起的,就是她? 不……怎么可能?他一向坚信,钟离伊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她的心也是他的,怎么可能在这个逼宫动乱之夜里,去见关尚在,而不是他? “你们留在这里,李略,跟朕来!” 独孤冽冷然道,大步地朝内殿而去。 李略跟随于后。 那暗道,他也知道,那是独孤冽很多年前让人暗中挖掘的一条暗道,以便有一天他和他爱的人,在危急之下都能逃离这皇宫。 可是没想到,如今竟然出了这一档事儿。 李略也相信钟离伊不会是那种和关尚在暗中勾结之人。 可是刚刚看到的,又怎么解释? 独孤冽来到了内殿,一移动那妆台,只听到一声闷响,大床竟然移开了一个暗道口来,那暗道口,够两个人挤身而入。 独孤冽正欲进去,李略有些担忧,“皇上,如今宫中情势急峻,摄政王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得住,而关将军又不知是敌是友,不如……还是先回去吧!” 独孤冽根本就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一个人走入了暗道中。 李略可急了,连忙提剑跟上。 可是,他们走完了暗道,重回御书房,也不见钟离伊的影子。 而风平,却晕倒在暗室之中,看来是被人敲晕了的。 独孤冽喘着气,扶着书案,心狠狠地搅痛起来,“来……来人,搜宫!将皇后马上搜出来!” 他要当着她的面问个清楚! 就算她是细作,或者是爱上关尚在,他亦要亲耳听到! “皇上,这个时候不宜搜宫,外面还没有分出胜负,需要大量兵力!”李略急了,低声地劝道。 独孤冽脸色有异,眼前的情况的确危急,轮不到他意气用事,不过钟离伊有意离开他,他再寻也是寻不着。 “皇上!急奏!有一大批叛兵从东门入侵!西宇门亦有一大批叛兵入侵!” 一个侍卫急急冲进来禀报道。 独孤冽悲愤难抑,仍然还是努力保持平静。 “看来,他们的人不少,李略,去将所有的暗卫召来,其他地方,必胜无疑,就剩下这两个地方,若能取胜,那么大局便稳住了!” 李略怔了怔,这些暗卫都是保护独孤冽和后宫的,如今将暗卫都遣去对付入侵的士兵,的确有些不妥。 并且,一向后宫的暗卫,为数亦不多,最多上百个,是以,白慎之等人方才如此放肆吧? 但是眼下乃为火烧眉毛,不得不作下对策了。 李略按照独孤冽的话去做,独孤冽一个人在书房不安地踱来踱去,心一揪揪的紧,一揪揪的痛,眼前一直飘过钟离伊的脸孔。 那张在月色与灯火混合光芒中,是那么充满了喜悦,仿佛见到了最爱的那个男人。 而她身边的男人,便是关尚在。 当时,他的心麻木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反应,后来大吼一声,只觉得他的怒火真的会将关尚在烧成灰烬。 可是那个时候,却又有刺客在,一切一切,可能是关尚在布下的陷阱。 又或者,是其他人的陷阱。 但他可以肯定,那个女子的笑容是真心的喜悦的。 那个女人,当真是钟离伊吗? 独孤冽的心又惊又怕又恨又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时间宛如万年,那么漫长,天边渐渐地有了一缕光亮绽出来。 经过一夜的厮杀,终是分出胜负,独孤冽和摄政王步步为谋,棋行如流水,自然为最终赢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3章 花草 皇宫内全是残肢断臂,血腥味儿冲天,大量的花草被踩踏得七零八落。 血流成河,朝阳徐徐升起,映红了整个染血皇宫,碧血惊艳,战场已恢复了死寂。 被俘的乃为白慎之张丞相等领头之人,存活的士兵有上千,剩下的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 这一次的大胜,也得关尚在的精兵,按理说,他乃忠诚于独孤冽,否则也不会领兵入皇宫,为独孤冽打下那些叛兵。 可是为何,又于早晨之时,和钟离伊一起失踪于皇宫里。 独孤冽令一半人清理皇宫,一半人去寻找关尚在和皇后的下落。 自然,后宫里已传来开,皇后和关尚在一起私奔了。 而风平醒后,她回忆当时的情况,她领着皇后进入暗道走了一半之后,突然出现两个黑衣人,将她打晕了,皇后自然是不知所踪。 独孤冽气愤难平,在皇宫大肆搜索,而椒房殿的侧殿却突然起了大火,里面多出了两具尸体,面目全非,烧得很焦,忤师鉴定,那乃是一男一女尸体,女子已怀孕。 于是,后宫又传开来,说侧殿乃是皇后和关尚在的藏身之地,因怕皇上赐以死刑,是以放火自焚。 虽然无嫔妃亲眼看过那两具尸体,但是,那两具尸体久久不下葬,看来皇上还是留恋着。 听说,皇上天天坐在尸体前,醉酒,不样。 听说,皇上夜夜悲愤,毒打侍人,无人敢阻拦。 听说,皇上迟迟不下葬那两具尸体,是为了让皇后归来……皇上也不相信那尸首为皇后的。 只是,除了皇后身怀六甲,谁还身怀六甲? 贤妃的胎早已流掉,因为她,独孤冽才有把握将白等人拿下,当然,如果没有贤妃,他自然也有本事放出假消息,以来迷惑收服众逆臣。 不过,独孤冽当真实现了给贤妃的承诺,将白家流放于瑖国外,有生之年,永不得踏入瑖国一步。 贤妃失去了庞大的家族,却没有如众人意料中被打入冷宫,反而,常常到御书房去,半个月来,皇上都没踏出书房一步。 而朝廷终是稳定下来,叛乱之臣已全部被铲除,摄政王忙于提拔新的臣子,朝中大事,亦只剩下收拾残局了。 半个月后,独孤冽仍然将那两具身份迷离的尸体放于冰室里。 但他正常上朝,恢复到以前那个他,当然,他的人一直在瑖国内外去搜寻着钟离伊和关尚在,于独孤冽来说,钟离伊必定没有死。 然而,那两具尸体,又成为了他深夜的梦魇。 每时每刻,他都过得那么痛苦,六年前的那个他,突然回来了。 冷血,无情,刚刚和太后修好的关系,自然亦毁于一旦。 金陵殿中,太后沉默坐在榻上已有一个时辰了,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那片金色的夕阳之光。 “太后娘娘……”惊凤见太后如此沉静,不由得担心道。 太后轻轻摇首,“冽儿……又变回了六年前的他了……哀家以为伊儿能让他好起来,没料到伊儿又成这样……” “娘娘,那些只不过是流言罢……皇后娘娘如此善良正直,怎么可能和关将军在一起?” 惊凤迷惑地道。 太后哀哀一笑,“惊凤,你有所不知……那两具尸体,乃是皇上寻人找来的冒充皇后和关将军的。他只是想着让出逃的皇后不会被嫔妃们的家族盯上了……那两具尸体,只不过是叛兵的尸体而已……” 惊凤顿时沉默。 原来,皇后真的逃离皇宫了,怪不得皇上这段时间喜怒无常。 一个男子,一个堂堂帝皇,却被两个女人同样伤害过,欺骗过,也不知道他如此能熬过来。 “冽儿这一次也够理智了,没有下葬那两个人,但也让后宫嫔妃们对伊儿死心,更希望伊儿在冽儿除掉她后位之前回来……可惜的是,冽儿的人寻了大半个月,竟然都寻不着皇后……看来这一次,凶多吉少了。” 太后轻叹道,惊凤还是有些迷惑,此前她一直都不敢提。 “太后,您不是安排有人护着皇后娘娘吗?” “惊凤,事情不如我们想的简单,只是哀家没想到在那些侍卫中也有叛兵,否则,哀家的人也不会被放倒了。” 太后冷笑道,有些烦躁地抿了一口茶。 惊凤亦是愁眉苦展。 太后不乐,她亦难过,只是又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太后。 “太后,奴婢还是觉得皇后娘娘不是那种见异思迁之人,皇后一向很稳重,极爱皇上,怎么可能和关将军私奔了?” 惊凤道出心中所想。 在她心中,钟离伊真的是一个恪守妇道亦非常爱着皇上,怎么可能会和关尚在私奔呢? 太后颔首,“哀家亦希望自己没看错人,皇后虽然是他国皇后,但是……哀家亦问过李略,皇上并非是在青楼认识皇后,而是李略从青楼买了皇后下来,当时的皇后还是处子……皇后来到瑖国后,又行规守矩,虽然有时的确傲慢了一点,但哀家真的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现在皇后还没有归来,只怕……” 惊凤担忧不已。 太后愁意上涌,“惊凤,给哀家准备笔墨。” 惊凤有些迷惑,“太后,您……” 然而,言不必多,她有些明白了太后的意思,便取来了笔墨,太后挥笔而书,不消多时,便写下了两行字。 惊凤立于一边,看着太后将纸撕成了字条,再取出一支笔,将宣笔的上截摘了下来。 惊凤看明白了,那是一支可以传递暗号的笔,果然,太后将字条塞入了笔的上截内,“宣灵公公来,哀家有事要拜托他。” 太后淡然地道,惊凤照办,她知道灵公公是宫中最老的太监,亦是太后年轻时的侍候她的太监,如今灵公公用为执事总太监,要找他办事,大概比以前更容易得多。 灵公公很快就来了。 看得出,他对太后还是那么毕恭毕敬。 太后将笔交于他,却没有说任何一个字,惊凤不解,但也不必多问,太后和灵公公或者早就心灵相通,无须说些什么,灵公公都知道太后要怎么办吧? 灵公公匆匆离开。 太后坐在榻上,自言自语地道,“但愿这一次能帮得上冽儿……哀家实是不愿意求那个人……” 她目光略有些苍凉,仿佛那个人是她永生都不愿意去见,不愿意去谈的人。 黑暗。 还是无边的黑暗。 钟离伊静静地坐在陌生的床榻上,右手不断地抚着已仿佛有九个月的肚子。 那一夜的宫变,她其实也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风平姑姑将她带入暗道,根据风平姑姑说,那暗道的秘密只有独孤冽的心腹才全然了解。 是以,她才放心跟风平走,因为风平毕竟是独孤冽小时候的侍女,长期以来对独孤冽的照应,信任也渐渐地建立了起来。 可是没料到,走到了一半,突然冒出两个黑衣人,将风平打晕,她也被迷倒了。 那种花香般的气味,却让她的恐惧蓦然大增,只是一切都不如她意,醒来之后,钟离伊便被囚禁于马车上,感觉马车行走了许久许久,经过了无数个日夜,终是被带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来。 这里是哪里,她不知道。 但是根据感觉,这里应该是山洞,四处无光,只有别人送饭菜来的时候,才微微有光进入,可以看到那些褐色的泥土。 送饭来的人,乃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面目冷然而陌生,钟离伊问过他好多事情,他一概不答。 到底是谁将她囚禁于此? 不过钟离伊亦明白,能将她带出来的,必定是宫中的人,并且得很熟悉宫中路径,甚至,还可能是独孤冽的心腹之人。 没想到,独孤冽所信任的人,也将她出卖了。 那么如今的独孤冽,他可好? 那一晚到底谁胜谁负? 她不得而知,她就像被囚禁于最黑暗的地方,不知道时间,不知道地点,对自己的一切,也无从所知。 钟离伊坐在那里,山洞里,微微的光,连自己的手指都看得不清。 “孩子,你们一定要熬到出生的那一天……” 钟离伊鼻子一酸,从心底弥漫上来的绝望渐渐地侵占了她的心,虽然她知道,怀孕时期心情必须保持愉快,然而,她处于这处环境,又如何乐观得起来? “不……他们没有对本宫动了杀心,否则一早就杀了本宫了……应该还会有出去的机会。”钟离伊暗忖道,轻轻地安抚着肚子里在动的孩子。 空气中带着泥土味儿。 钟离伊站了起来,有些不安地走到铁门前,望着那有光的洞的那边。 蹬蹬蹬,有脚步声。 那个人送饭来了。 虽然被囚禁于这里,但是奇怪的是,钟离伊用的膳食却不算差,至少两肉一菜一汤,虽然不可与皇宫里的相比,然而远远比钟离伊想象中的好得多了。 那人走到门前,打开了铁门的一个小洞,将装着膳食的篮子递了进来。 钟离伊接了过来,却抬起眸,直直地看着那男子的双眼。 “本宫已有大半个月……没有洗浴了,可否送些水给本宫?” 那男子看着钟离伊,动了动唇,脸有难色,双手比划着,钟离伊一下子明白,他是哑巴。 看他的意思,似是不行了。 钟离伊有些失望地垂下眸,自己这一身衣袍脏兮兮的,虽然在山洞里,身子不会发臭,但仍然是有一阵微妙的味道。 “可以让你的主子来见见本宫吗?本宫想知道他是谁。” 钟离伊继续低声道,那男子望着钟离伊,眼中有一缕怜悯之意。 见他不语,手亦不动,钟离伊低叹一声,知道无望,只好回到床榻边。 这地洞里,还有另外一个小暗室。 那个暗室算是茅厕,离得比较远,倒也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钟离伊慢悠悠地用着膳,一边用一边想着对付那个哑巴男的办法。 依她看来,那个男子应该是还有良知之人,如果能让他对自己动了怜悯之心的话,那么,她能逃出去的可能也很大。 用完膳,钟离伊将盘子收入了篮子里去,提着出去,交给那个男子。 她水盈之眸哀哀抬起,落在那男子的脸庞上,神色极为飘忽,“这位大哥,本宫用过这一次膳,也不知道能再用多少次……在这里黑暗得不分日夜,本宫有如活在绝望的深渊里,随时都有被人宰杀的可能,可怜了本宫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来到世上看一眼本宫……” 钟离伊的声音低了下去,水眸垂下,鼻子发酸,眼泪便不可压抑地流下来。 有时候,刻意装哀伤,其实亦不用怎么作戏。 因为她的心底,当真如此。 男子怔了怔,张张嘴,目光落在钟离伊那挺起来的肚子上。 男子眉头一紧,眼中有些歉意,但是飞快地提着篮子离开。 钟离伊静静地望着那男子消失的背影,唇边噙着一缕冷笑。 希望在短时间之内,能走出这个山洞。 日复一日,钟离伊每次见到哑巴男子,都会试图说上好几句话。 哑巴男子渐渐没有之前的防备了。 这一日,那哑巴男子突然将铁门打开,“你快走,外面的守卫被我毒晕了,快走!” 钟离伊怔住,她一直以为这个男人是哑的,可是他居然会说话。 “是谁将本宫囚禁在这里?” “在下也不知道,在下只是收钱受人所托而已。”男子低声说道,钟离伊急步向外,她被困了半个月,而计上离宫到如今,已有一个月了吧? 洞外,果然倒着两名侍卫,举目望去,四处皆荒野,无人烟,无牛羊。 正是黄昏,夕阳西坠,霞光一片,男子领着钟离伊朝西而去。 “往那里走上半个时辰是官道,在下送你到官道上去,以后姑娘要小心,勿被人再抓住了。” 男子低声道,钟离伊这才发现,他五官端正,但是左脸上明显有一道被烧伤的痕迹。 说不上丑陋,但显得很狰狞,然而这个男子,却是善心之人。 “可是……放走了本宫,你会被牵连吗?” 钟离伊有些担心。 “姑娘请放心,在下最多不在这里混了,在下一向孤单一人,四海为家……走到哪里都一样。” 男子道,钟离伊亦不再多问,她没时间去怜悯这个被她利用了的男子,一路向西,走了一个多时辰,终走到官道前。 从这个男子的口中得知,这里乃为大齐国。 大齐国和瑖国乃为邻国,钟离伊没想到,他们竟然将她送到这里来囚禁。 这里不是独孤冽的地盘,是以,送到这里来最合适,独孤冽的人就算有搜寻到此处来,但毕竟是大齐的国土,终是不能太放肆。 “这里有些盘缠,姑娘拿去……虽然在下想和姑娘同行,但毕竟姑娘是有家之人,被人看到了总免得被人落下闲话,在下就此告辞了。” 那男子拱手,钟离伊默默地福了福身,以示对他的救命之恩。 “其实……” 男子突然又欲语还休。 “大哥有话不妨直说。” “其实是一位姓马的姑娘,让在下救你出来……同时她劝姑娘勿要回国,如今的情况不合适。她转告在下的话也就那么多,还望姑娘好好保重!” 他说罢,转身就朝北边而去。 这里是三叉路口。 钟离伊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自嘲一笑,原以为是自己利用了这个男子,没料到,竟然他是被人所托。 姓马的姑娘……那么,除了马千羽,那还有谁? 马将军不是忠于独孤冽的吗?马千羽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难道自己就是被马家的人送到这里来的?而那两个黑衣人,便是马家的人? 如果马将军意欲谋反,他为何不和白慎之等人一起合谋呢?按理说,他们联合在一起,胜多于负,为何不和他们同一道? 或者,还是有其他特别原因? 钟离伊不想再想了,沿着官道而上,那男子给她指出的,乃是大齐的京城,去到那里的话或者有机会遇到了独孤冽的人呢! 钟离伊提着男子交给她的包裹,缓步前行,可是她毕竟是身怀六甲的女子,走得不快,又怕那些人会追上来,于是索性请了一辆马车,坐在马车上可以先用膳,车缓缓向前,夜风拂入,那么清凉。 大齐的天城,繁华美丽。 钟离伊找了一间客栈住下,男子交给她的银子并不多,大概也只可以用上五六天,在这五六天之内,她必须得有更多的银子,才可以够上返回瑖国的盘缠。 从大齐国回到瑖国,大概得花上半个月的时间,加上她身子不方便,只怕要更久。 可是她一个怀孕的女人,在哪里挣更多的钱? 钟离伊从小在皇宫里锦衣玉食,在昭国宫变后被救了出来,亦体会到外面的艰苦,她努力抛开一些担忧和烦恼,让自己的心情尽量保持着愉悦,才让孩子以后的性情更明朗一些。 钟离伊想来想去,还是托人带信给独孤冽的好。 可是瑖国皇宫森严,不知道那信,能否送到? 不管如何,她还是先写了一封书函,希望独孤冽收到后能让人马上赶来大齐国接她回去。 然而,都过了六七天,都没有任何音讯。 钟离伊在一间刺绣店里找来了活儿,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店里,得来的手工费也只是勉强够糊口。 钟离伊沉静等待,她总相信,独孤冽会派人来接她的。 在京城的这段日子里,她也打听到了瑖国的消息,听说瑖国宫变后,独孤冽已开始重整旗鼓,人心渐渐安定下来。 那一晚,是独孤家族赢了。 这一日,已是钟离伊到天城的第八日了。 酉时,从店里出来,夜风凉凉,华灯初上,这大京城繁华却充满了迷离,钟离伊抚着肚子,朝客栈而去。 路过一小巷之时,突然冲出了两个大男人,男人怪笑着将钟离伊拉入了小巷里,外面倒有几个看热闹的人,却也不出手相助。 “你们是谁?想作甚?” 钟离伊一惊,她身怀六甲,这两个男人不会想着轻薄她吧? “老大,听她的口音,小弟早就说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外地人嘛!” “哈哈,是的,臭婆娘,把银子交出来!” 其中一个男人喝道。 钟离伊一怔,隐忍着气,她身子不方便,硬是和他们争执,只怕会伤了胎儿。 不过,若是将银子交出去,她岂不是要饿上了? “两位大哥行行好,本……小女子和家人一起出行,无意中走失了,小女子如今孤苦零丁,只能以刺绣谋生,只赚来一天的膳食费用,还望两位大哥高抬贵手,勿……” 还没等钟离伊说完,其中一个男人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还不快交出来?你是不是想本大爷劫你的色,打你的胎?” 跟畜生讲理,大概是行不通的,钟离伊无一个援助之人,只能默默地将银子交出来。 两个男人对望一眼,拿着她的二十个铜钱,大摇大摆地走了。 钟离伊回眸,望了一眼那些看热闹的人们。 人心作古,无正义之人,人性和道德,亦日渐堕落。 钟离伊走出巷,怎么办,店子已关门了,她认识的并不多,一个个的找,无人敢给她一餐晚膳,她又累又饿,只好委屈地于一间小店的角落里坐下来。 灯火映落在她的身上,孤单无比。 肚子好饿……钟离伊默默地望着那前面来来往往的人流,欲哭无泪。 从皇后沦落到青楼女子,再由青楼女子飞上了皇后枝头,如今,又成为路边要饭的? 独孤冽……他在哪里? 他身边有内奸,只怕他亦不安全,可是现在她的处境,又如何能解决呢? “快闪开,大齐的士兵要过来了!” “是啊,听说瑖国恩伊皇后被敌兵焚烧至薨,皇上已派人赠上慰品,不过短短十天,听说瑖国盛帝又册新妃了。” “盛帝能坐着皇位那么多年,实是让人惊讶。” “是啊,听说六年前有一场变故,盛帝更不像皇帝了。不过如今伊人在抱,风风光光的,皇后薨了也立册新妃,看来越有皇帝风范了。” 一边的平民在议论着,一边将自己的摊子移到墙去,以便遣去瑖国的军队通过。 钟离伊怔怔地坐在那里。 独孤冽……他废除了自己的名号了? 不,在他的心中,她是已薨的人,虽然之前她乃为一废后,但是如此除号,她突然感觉到世界一片空白。 钟离伊眼睁睁地眼前的一切,摸着肚子,什么也想不到,只觉得胃排山倒海的翻滚着。 到底发生了何事,让他竟然对外宣告自己已薨,在他的心中,就没想过要寻回她? 她肚子里,还有他的骨肉,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市越来越热闹起来,街边烟酒吃的用的小档应有应有,钟离伊缓缓地站起来,肚子早就空空的,孩子不时在里面踢她,好难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4章 客栈 如今,只有回客栈了。 客栈那里人也极多,不过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倒真的很惹人注目。 钟离伊饿得头晕眼花,都没有什么力气了。 这时,一个江湖女子走过来,紧紧地盯着她的肚子,“姑娘,你可要吃东西?” 钟离伊一怔,警惕地看着那个女子。 女子约三十年华,身上有一股狡猾气息,钟离伊眉头一蹙,信不信皆难。 信,怕这女子是骗子,不信,又饿得没得说…… 而她的座上,有两个色迷迷盯住她的男子,钟离伊冷冷地一扫,转身就走。 回到了房中,她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首饰,这些首饰还可以拿去卖的……不过到当铺中去,一定会大打折的。 钟离伊坐到镜前,头上所戴的首饰,全是独孤冽赏赐她的,虽然没有那串红玛瑙那么重要,但毕竟,都是他赐的,可是如今能解眼眉之急的,也只有这些首饰。 于是,钟离伊叫来了小二,交他一些首饰,让他给自己买好的。 小二也没多少心计,倒也一一照办了。 又过了四五天,钟离伊所以的刺绣店却闭门大吉,听说老板返乡了,钟离伊这一下又愁了,没了刺绣,她这身怀六甲的女子去寻活儿,不仅仅被人胡乱猜测,还受到讽刺。 十天后,首饰的钱也用完了,小二可怜钟离伊,倒也给她吃的,但是只是白粥等一些简单的膳食。 可是如此下去,绝对不是办法,否则,钟离伊大产的时候,连请产婆的钱也没有。 “姑娘,你不是说要去瑖国么?我有个亲戚听说要去瑖国做生意,不如你跟在他们的马车里吧,这里有点银子,就当我小二积点福,下世投胎能投个好人家吧!” 那小二心善,将一些盘缠交给钟离伊,钟离伊怔了怔,瑖国,是她非常非常回去的。 可是,独孤冽却已宣告天下,恩伊皇后薨,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自然是不得而知。 但是,留在天城是不行的。 是以,钟离伊谢过小二之后,就坐上了他亲戚的马车。 事到如今,她也不能再畏惧什么。 马车一路向瑖国而去。 只是到了另外一个小城,小二亲戚中途突然接了一批货,他是布料商人,自然让钟离伊下车,如此一来,钟离伊又被弃于小城。那小二和那个商人,毕竟也只是远亲,对于一个外人,商人亲戚爱理不理。 人世间人情冷暖,有小二如此好心,钟离伊亦不能再怨,在小城时找了间客栈,住了两天,银子又用完了。 这一夜,钟离伊走在街上。 她已很努力放下了架子去寻找活儿,可是没有人给她机会。 她的肚子,有若十一月,哪个人家还敢收留她? 已经十月初了,夜风突然变冷。 钟离伊又冷又饿又累,立在那繁华的街头,心里时不时涌上绝望。 瑖国如此遥远,独孤冽,亦是那么遥远……不管发生何事,他对她的爱,真的是如此淡薄,转眼之间,就可以将她抛诸脑后? “让开,让开!” 一个马夫高叫着,钟离伊微微一闪,那马车便飞奔而过,可是那马车内有什么钻了出来,一下子划到了钟离伊的衣袂上。 “啊……”钟离伊惊叫一声,捂着自己的肚子,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向倾去! 如此一拉扯,她的孩子…… 周围的人亦跟着惊呼,眼看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就要被那马车卷走了,只听到嗖的一声,从马车的窗突然跃出一人,钟离伊以为自己就要被拉倒,一道有力的劲道扶住了她的腰! 好险! 钟离伊满额的冷汗,抬起眸,但见那男子满目内疚,五官甚是绝色,难得一见的属于男子的惊艳。 “姑娘……” 钟离伊还没来得及说话,饿累惊三种极度压迫的情绪令得她终是晕厥过去…… 瑖国皇宫,御书房。 独孤冽缓缓地从怀中摸出一封书函,展开,看着那熟悉的字迹。 是她的笔迹。 是一封写给关尚在的情书,上面字字珠玑,却深情可诉,约他于九月初五之夜,于御花园后园见。 并言明,肚子里的孩子平安无事,让他这个当爹的不要担忧。 虽然之前有贵妃假以笔迹说他人冒充之事,但是真正能模仿到一个人的笔迹,何谈容易? 这信,是他在寻钟离伊的路上找到的,可说是很巧合,同时,那条路亦是出宫经过之地。 关尚在失踪,真正的失踪了,和钟离伊一同失踪的。 不是私奔,还能说是什么? 独孤冽冷然一笑,朝一边的灯火移去,欲将它烧毁了,从此,他亦不愿意再去想她。 他爱她,是以,不想强硬地将她接回宫中。 “皇上,万万不可,这乃是陷害皇后的证物!”李略连忙拦住独孤冽。 独孤冽扬眉,眼中灰然一片,“你可记得贵妃陷害德妃之事?” 李略怔了怔,颔首。 “那一封书函,分明就是贵妃的笔迹,但却威逼侍女担下罪名,试图绕乱众人视线。如今……这又如何不是她的笔迹?不要说天下男子薄情,朕看,女子更是绝情。” 独孤冽冷然说道。 “皇上一意如此认为,臣亦无话可说。但臣认为,此事没有那么简单,皇后一直不知道暗道,就算她有为她效命的侍卫,也未必能在暗道中那么快地将皇后接走。臣认为,其中定然有诈!” 李略低声道,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朕明明就看到她的容貌,李略,你又何来此话?朕已很信任皇后,朕亦说过,无论何时都会信任她,可是……皇后可是和关将军一同失踪的!朕深情以待,竟然换来如此下场,朕不赐死他们,亦是对他们的宽容!” 独孤冽突然愤怒起来,手一扬,那信函飞起而落,却没有落到烛火上,倒是落在地上,悄然无息。 李略垂着首,他的确也看到了当晚的皇后的脸。 那是她的脸,的确不错,可是……民间亦有江湖术士会易容术,只是他亦知道,要混入皇宫自然是不容易,独孤冽不相信,自然也很正常。 “若然……当真是受奸人所害,依皇后的个性,必定能逃出来……除非……她不想出来罢!再且,朕已让人搜寻了两个多月,瑖国,昭国,大齐,大周,东国……哪个国家没我们的眼线?”独孤冽冷笑着,灰败的脸上终是有那么一种绝望。 “皇上,臣始终认为,那乃是一个局!此局乃是朝中人精心设计,当然,这得重重设计,毕竟要接近皇上的心腹的确也不容易。但希望皇上不要为其假象所惑……” “够了……李略,你出去吧,朕要歇息了。” 独孤冽冷冷地打断了李略的话,眼中冷漠的光芒始终焕发不了曾经的璀璨。 李略叹息,皇上这是身在局中不知局,旁观者清,看来,只有他自己才能去帮皇上了。 不过,若然换了他,或者他亦如此吧? 李略只得暗中交待杨风通知驻于各地的侍卫和人马,暗中留意着有没有关将军和皇后的消息,一旦发现他们的行踪,立刻回报。 夜色如墨汁,将星月一同淹没,独孤冽看着外面沉沉黑压压的夜空,又恨又痛,可是又能如何? 那个女人,始终是在利用他吧? 独孤冽越想越绝望,一拳砸出,砰地落在檀木窗上,将窗棂砸个粉碎。 张公公一惊,在外面高声叫道,“皇上?皇上可有何事?” 见里面没什么动静,可是须臾,又听到砰的一声,张公公再也不等独孤冽允许,推门而入。 但见独孤冽拳拳砸在剩下的窗棂木上,脸色发黑,双瞳暗红,蕴藏着巨大的愤怒和悲伤。 张公公怔怔地立在那里,他明白独孤冽的个性。 若是从前,独孤冽去猎杀动物取乐,或者虐几个太监为乐,从前的皇上虽然不如传说中那般残暴,然而亦有着残暴的因子。 张公公默默地退了出来。 独孤冽如此,容不得谁看到。 看来皇上这一次,真的伤透了心了呢,虽然册了新妃,那妃子亦长得几分似曾经的周露儿,只是又如何能抚平皇上的伤痛呢? 漫漫长夜,伤心谁知,两地人儿遥望,秋风恰似无情,万般折磨,只为情苦。 此后,瑖国盛帝列勤奋为朝,一改之前懒散之态,以致新上任的官臣对盛帝渐渐有了些转变,好感大增。 国家政策亦有大改变,瑖国朝廷之中人心日渐稳定。 盛帝册了新妃,却仍然未雨露广播,以致使后宫众妃嫔仍然心怀不满,然而,朝廷人心大稳,后宫即使妃心不稳,那亦影响不大。 众臣皆知皇上痛失所爱,暂时不敢逼他雨露均沾,只望日后,盛帝能如众望。 只是,盛帝的生活作风渐渐有了些改变,几乎每隔一两日,便会到合意宫喝酒作乐,怀拥美人,渐渐地改变了以前一律不接触后宫女子的规定。 而太后和皇上的关系,仍然是那么冷硬。 钟离伊睁开眼睛之际,发现晨光初晓,轻纱微飘,凉风轻拂,紫檀香木大床,对面则是红木圆桌,精致的妆台,这,又是哪里? 钟离伊忆起之前的一幕,心中一惊,猛然伸手摸摸腹部,孩子还在,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 她如今只要保住这孩子。 其他的不重要,不管独孤冽发生了什么事,她能不能坐上皇后宝座,都不重要。 总有一天,他会找到自己,或者自己会回到瑖国,到时一切真相大白了。 只是如今的她,身在何方? 钟离伊吃力地坐了起来,望了望四周,确定这里不是客栈,是她非常陌生的地方呢。 这时,门被人推开,进来的乃是一名侍女,年华约十四,长得清秀可人。 “公子,姑娘醒了。” 那侍女见钟离伊坐了起来,满脸喜悦,朝后面叫了一声。 尔后,便有一白衣公子飘然而入。 钟离伊怔怔地望着他,这张脸,不正是自己晕迷之前所看到那张惊艳四方的脸么? “你是……” 钟离伊警惕地望着那个朝她走来的男子,男子温文有礼,朝她拱手道,“本公子乃是来京游客,不料却误撞到姑娘,是以,本公子在此向姑娘赔罪。” 钟离伊的心方才一松,最怕是对自己不利的人,否则,胎儿能不能保住,还是一道难道。 钟离伊正欲说话,这才感觉到饥饿无比,那公子仿佛能读懂她的心,回首对侍女轻声道,“彩宛,去膳房送些早膳来。” 侍女应了,退了下去。 钟离伊回过神来,虽然是他的马车扯着她在先,不过如今能能用膳,倒得感谢她。 原来,她也会沦落到连三餐也愁的地步。 钟离伊苦笑一下,微微颔首,“谢谢公子相救。” 那白衣公子坐到桌边,上上下下打量钟离伊须臾,便含笑道,“姑娘气质不凡,不过身怀六甲,却一人在大街上游荡,是否与家人走失了?” 钟离伊见此人虽然打量了她一番,但目光并无猥琐之意,倒是清凉而令人舒适,看白衣公子的气质,亦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一言难尽,本……世事难料,往往是一刻之间便变化万千,令人难以防备。”钟离伊垂下眸,脸上有一些淡淡的哀伤。 白衣公子怔了怔,心一动,女子在哀伤之际或者是最容易激发男子的保护欲,只是他亦不是个滥情的男子。 “在下姓白,姑娘可以称在下为白公子亦可,不知道姑娘姓否?” “本姑娘姓钟。” 白公子温润一笑,此时侍女已奉上了早膳。 “钟姑娘应该饿了,先用膳吧。”白公子倒亦很体贴,眼中柔波闪动,钟离伊道了谢,在小侍女的扶持下下床用膳。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二人亦不相识,但早膳极丰富,钟离伊沉默用膳,白公子则坐于一边,自己打开盘棋自己下。 不过钟离伊用到一半,又一个男子走了进来,静静坐下来,和白公子下棋。 这两个男子,实是诡异。 看他们,乃出身于大户人家,并且有可能乃为不一般的家庭,只是为何会将她救起,还在此小城逗留着? 他们大可以让人照顾她呢,钟离伊内心有警惕之意,不过用完膳后,白公子倒是让那彩宛侍女扶她到外面散心。 钟离伊这才发现,这乃是大户人家的大宅。 有亭台池阁,后园小前园,全是诗意。 “彩宛,你家公子……是定居于这里的吗?” 彩宛微微一笑,虽然她那么小的年纪,却沉稳有余。 “回钟姑娘,这里只是公子的消遣之地,大宅子真正的主人乃为李公子,李公子和我家公子乃是知己,是以,公子常常会来到此处散心。” 原来如此! 钟离伊腆着大肚子,实是不方便,突然想起了自己已有差不多两个月没有请大夫把脉了。 如今已是十月,胎动异常,加上之前的奔波劳碌,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早产? 钟离伊愁上眉头,孩子才七个月,如果早产,不知道对孩子有利否? 钟离伊没了散心的心思,眼前最重要的,是求那公子请个大夫……虽然他和自己非亲非故,但……日后她回到皇宫中,必定不会薄待他这个恩人的。 回到房中,白公子却不知去向,钟离伊只能请彩宛请来白公子。 哪料,白公子来的时候就领着一名大夫,钟离伊感激不尽,没想到这白公子还那么体贴,不等她开口,他都将她需要的给带来了。 “谢谢公子如此为本姑娘,本姑娘如今实是无以为报……不过待我回到家,自然会报答公子的。” 钟离伊垂着螓首,碧波流艳,笑意生辉。 那么久以来,她还真是第一次笑得比较真心,前些日子,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白公子微微一怔,很快回过神来,“钟姑娘无须客气,你我相识一场,只要本公子能做的,皆会为钟姑娘去做。” 钟离伊略有些惊讶。 她和这男子最多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缘,如果他没有什么目的却待她如此的好,叫人不得不生了提防之心。 大夫为钟离伊把了脉,微微拧眉道,“夫人这胎象不太稳,不过不碍事,只要以后勿奔波劳苦,胎应该能安好。另外还要提防一下,夫人的是双生之胎,可能会早产,然而只要静心安养,相信亦能足月。” 钟离伊颔首,“谢谢大夫,小女子会谨记的。” 这两个月来,她被囚禁,逃离后自己谋生,自然是奔波劳苦,只是以后她还真的能静心养胎吗? “这样吧,白公子,老夫开一些补血安胎的药给你夫人,记得要按时服用,这才可解后顾之忧,以保胎儿顺利保住。” 白公子微微一愣,不由失笑,眼中有一缕羞涩之意,钟离伊连忙笑道,“大夫,白公子是小女子的恩人,并非小女子的相公。” 大夫一听,连忙以示歉意,开了药方后,方在彩宛相送下离开。 白公子笑意盈盈,这美貌公子笑起来,有若惊天之人,实是让人惊叹不已,连看习惯了独孤冽那种冷漠美男的钟离伊,亦不由得暗暗惊叹。 “钟姑娘勿要着急,这里虽然是本公子朋友的府宅,但是本公子爱住多久就多久。钟姑娘若是暂时没去处,也可以在此养胎,白某定然会好好相待。” 与小女子本不相识,为何会如此倾力相助?” 白公子眼神潋滟,笑意温润,“姑娘有所不知,在下一向为人心善,无论遇到谁,都会倾力相助。而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孩童,在下更是乐意为之。若钟姑娘不信,大可以问问彩宛和在下的人。” 钟离伊愣住,世间善良之人的确不少,但能不能遇上,还得看她的运气,如今她亦别无选择。 若将将她真实身份告之他,不知道他会不会送她回瑖国? 最重要的是,他应该不会与瑖国的奸细掺和在一起吧…… 钟离伊不由得眉头一蹙,有时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不过,她实是没其他办法了,如果能让他给一笔银子自己回国,亦是非常危险,毕竟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独自上路都是很引人注目的呢。 “在下还是不打扰钟姑娘歇息了。若钟姑娘想回家,大可以和在下道来,在下必定会送姑娘回去的。” 白公子笑道,盈盈退下,温文有礼的男子消失在钟离伊的视野中。 虽然钟离伊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对这个温文优雅的男子,还是有一定的好感,至少,他不会伤害她。 白公子走后,彩宛进入侍候钟离伊。 “姑娘,我们公子是善心之人,在此前,公子亦搭救过很多无依无靠的孤儿等等。所以姑娘不必对公子怀有戒备之心,与万物为善,乃是公子的做人之道呢!” 彩宛笑道,钟离伊颔首,静静地闭上了双眸,她的确需要思考,那位白公子,可不可信。 考虑了两个时辰,钟离伊终于想出一个好法子。 那就是,她可以冒充独孤冽身边侍卫的亲人,借此,让他送回京中。 于是让彩宛帮忙请来了白公子,她书了书函一封,交于白公子,请他代捎至瑖国。 白公子自然应了。 然而等了十日,却没有一点音讯。 钟离伊直觉,一就是白公子没将她的信给捎去,二,便是瑖国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如此一来,钟离伊只能请白公子送她回瑖国。 白公子倒是应了,出行的那日,却见白公子也坐在马车内,钟离伊略为惊讶,自以为他会请自己的手下送她,如此尽力,不知是忧是喜。 “在下见姑娘身怀六甲,故而亲自与手下送姑娘回国,并且在下亦很想去瑖国游玩一番,是以,我们便能同行了。” 白公子笑意盈盈,为了避嫌,他打算坐到另一马车上去。 钟离伊甚是感激,浅浅一笑,眸光流转,眼神却若有疏离。 她不清楚白公子的身世,怎么着也不能过份信任,不过到了这一地步,她终是没有选择。 “谢谢白公子,公子的大恩,小女子日后定然相报。”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姑娘上车吧,彩宛,你在这里照顾钟姑娘罢。” 白公子下了车,朝彩宛吩咐道,彩宛应了,扶钟离伊上车,马车很宽敞舒适,坐榻也软软的,很合适怀孕的女子。 “姑娘,你可知道啊,这车儿,还是我们家公子特意为姑娘所订造的呢!”彩宛一脸羡慕的神色,钟离伊以笑沉默。 白公子的恩情,她能报,必报。 只是瑖国的情况,可能不会太乐观,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上呢?只怕独孤冽真的是抽不开身,方才无法顾及她罢。 而后面的马车内,白公子与四名黑衣公子而坐。 另外一名红衣公子靠在榻上,不悦地扫了白公子一眼。 “烙迟,你如此为她,难道喜欢上一有了身孕的妇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5章 难道 红衣少年冷声问道。 白公子微微一笑,“为善者赢得人心,难道你们不是如此认为吗?” 剩下的四名黑衣男子皆约二十五六年华,皆恭敬垂首异口同声应道,“殿下说得不错!殿下人善心仁,是人皆知,臣下亦深感荣幸。” 红衣男子冷哼一声,“烙迟,那女人要是身份不简单,我看你又如何招来?” “李兄放心,本殿也只不过举手之劳,并无其他阴谋,父皇不会怪责之。”白公子温润一笑,红衣男子不断摇首,或者在他的眼中,这个白公子,亦是太缺失王者气度。 “瑖国一直是本殿想去的地方,这一次,可以尽情玩乐了。”白公子道,伸出修长玉白的手指,将一边的琴抱了过来。 须臾,便有幽幽琴声飘然而出。 于后面的钟离伊略为一怔,不禁微笑,那白衣公子,一看就是个爱玩乐之人。 和爱猎杀的独孤冽一比,又是个性分明之人啊! 瑖国如意宫,翠花殿。 歌舞升平,一女子懒懒地倚在榻上,眯着醉眼看着眼前那一切。 灯火映焕。 今晚皇上要批一批紧急折子,是以,不能陪众妃。 否则,皇上总是已改往日的冷漠,时不时到合意宫或者翠花殿来,与众嫔妃一同醉,一同喜,虽然还是语言不多,但能与后宫嫔妃接近,实是一大举进也。 如今虽然贵有贵妃,但皇上最宠爱的,还是翠花殿的如妃。 如妃乃马将军之女,马将军于上次的宫变之中,立下不少功劳,或者如此,是以皇上才特别重视如妃罢。 “如妃娘娘,贤妃娘娘求见。” 已被安排到翠花殿的笑公公步入,低声禀报。 如妃一怔,扬手,示意众舞姬退下。 贤妃款款而来,如妃遣退了所有的侍人,贤妃坐到一侧,笑意盈盈。 “贤妃姐姐,如今看你脸色不错,皇上是不是又赏了什么给你了?” 如妃马千紫笑道,这段日子里,独孤冽就爱将金库里的东西都一一打赏出来,以讨众妃欢心。 众妃虽然还没有真正侍寝,但独孤冽如此明显的转变,皆个个欢颜大展,好日子或者就不远了呢。 贤妃淡淡一笑,玉指抚着茶杯,略有愁意上涌。 “妹妹言重了,妹妹虽然为皇上做了许多事,但一直都不得宠。” “哼,皇后除掉了,如今妹妹就应该安心了。若非那晚有妹妹的帮忙,只怕姐姐如今还要得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她呢!”如妃冷笑道,贤妃脸色微微一变。 “如妃妹妹,其实皇后心慈心仁,并不是那种为恶之人。” 贤妃淡淡地道,虽然面有忧色,眼眸中亦藏着内疚,但如妃冷笑一声。 “贤妃姐姐,当晚你可是有大功劳的呢,若不是你假扮了皇后,皇上怎么会相信皇后和关将军私奔?本宫只是负责找到江湖神秘术士来助你,要知道,这可是本宫计谋已久的了。若是没有妹妹,本宫断断不能成功。” 如妃冷笑一声,冷眼看着贤妃。 虽然贤妃当晚功不可没,但是她极看不习惯她这种假惺惺的样子。 明明是她害了钟离伊,却还故作迫不得已。 贤妃脸色黯然,静静地坐在那里,抿了一口茶,淡然地道。 “本宫……家族被流放,亦只不过为了博皇上一心。虽然白家亦有错,但是若以妹妹身份来说,妹妹若然面对此种情景,可会出卖家族,以维护朝廷稳定??” 贤妃淡然道,她笑了,恬静如菊。 “朝廷稳定?姐姐不是想博得皇上欢心吗?” 如妃冷笑一声,最见不得假惺惺之人,但是后宫尽是这种女子,她又不是新入宫,之前是贵人,但于后宫中的地位低,倒也不引人注意。 她早就明了贤妃这种人,表面淡然无争实则,多少阴谋在策划着呢。 “并非如此,如果王朝易主,若是一名不得人心荒淫无度残暴之君,那定然是瑖国大难也。难道妹妹不如此认为吗?”贤妃淡然道,“那晚之事,希望如妃能保守秘密,否则……我们只会同归于尽。” 如妃脸色一沉,她是在威胁她? 不过……贤妃的确也不简单,如妃脸色缓了下来,“贤妃姐姐请放心,妹妹又怎么会是一个不守秘密的人呢?何况当晚,妹妹我也有不少功劳。” 贤妃脸色缓了下来,淡淡一笑,“其实,本宫对皇后也很有好感。可是本宫终是觉得皇后不合适皇上,毕竟……她乃是昭国的敏仪皇后,想必那个初明皇也知道一些内情,是以,除掉她,最好的。” 如妃脸上的笑突然收敛了起来,“可是……他们不是被我们的人弄宫了吗?为何椒房殿的侧殿里,还有两具尸体?难道那里只是替身?贤妃姐姐,莫非是你善心大发,没有杀死皇后?” 贤妃脸色微微一变,她摇摇螓首,“本宫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听说关将军对皇后一向有特别感情,莫非真的是关将军救了皇后……” “妹妹才不会相信那是关将军和皇后呢!我们又没有亲眼所见,只不过是皇上那边的说词。妹妹只想知道,皇后……如今,是生是死?” 如妃表面对贤妃恭敬,然而口气咄咄逼人。 贤妃长叹一声,“人算不如天算,那个人回来禀报说在出宫后,皇后被人抢去了……” “什么……被抢去了?”如妃惊跳起来,冷冷地看着贤妃。 贤妃脸上没有一点说谎的痕迹,她的眸中,全是遗憾。 “是的,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抢去了,而我们的人差不多被杀完,只剩下躲在暗处的一个探子……” 贤妃长长纤指再次托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妹妹放心,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你我,再无他人了。” 她的意思是说,所有与这件事有关的人,都被她下令暗杀了。 如妃满意地颔首,她实是想不到,一向处理风轻云淡的贤妃,原来也可以如此心狠手辣。 “那么……我们得找人出去寻皇后,否则……”如妃冷笑一声。 “再且,我们二大家族联手,一个区区小皇后,还怕什么。”如妃得意无比,此举顺利无比,一定是皇上无法料到的。 贤妃脸色一沉,“本宫的家族……早就被流放了……” 如妃听罢,微微抱歉一笑,“但亦要姐姐配合,若非,妹妹哪里找可以信任的人呢?” 如今的贤妃,家族所有的人都被流放于瑖国之外,没有任何势力,是以,如妃才会如此靠近她,和她联手。 待一有难,如妃尚有马大家族,而贤妃,早就是无可依靠。 毕竟皇上也不算宠爱她,到时,难道不是贤妃作替罪羔羊么? “姐姐放心,不管如何,妹妹也会保密,绝对不会出卖姐姐。再且,这件事,毕竟一旦泄露对妹妹也没有任何好处,姐姐放心罢。” 如妃浅笑盈盈。 贤妃清淡地站起来,淡淡地道,“那就不打扰妹妹歇息了,本宫先行告退。” 如妃送之,眼中冷光潋滟。 两个人的秘密,终是危险的。 贤妃回到殿中,洗了浴,殿中一片寂静,皇上自从那一次来过此殿后,再也没有踏入一步。 她静静地坐在床榻上,望着月光从窗棂映入。 贤妃不得不承认,自己嫉妒钟离伊,从最初的开始,她就是刻意靠近她。 以前独孤冽不曾宠爱后宫任何一名女子,所以后宫中的女人们也无所谓要争宠什么,而等到钟离伊一来,女子的嫉妒之心,渐渐强大起来。 心魔,总是最可怕的。 于是,贤妃才一步步地设计接近钟离伊,以待有机可乘,能彻底地将她赶离皇宫。 可是如今呢? 钟离伊终是被一群不知身份的人抢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皇上的人……若是她还能回皇宫,那就当是天意罢。 在贤妃的心中,钟离伊永远不可能和独孤冽在一起,她是昭国前朝公主,亦是昭国仅仅九天的敏仪皇后,和初明皇关系非同小可,两个人在一起,必定影响过深。 而她,不仅仅用了无数个计谋来吸引独孤冽的目光,甚至,不惜毁了自己的清白。 她原以为皇上会感动,毕竟皇后钟离伊就是昭国前朝的皇后,不可能还是清白之身,只要为了皇上牺牲,他必定会…… 只是,事情总是不如她愿。 吱的一声,打断了贤妃的沉思。 但见后面的窗被人推开,贤妃一惊,连忙吹熄了灯火。 借着那迷离的月光,那人走了过来。 “是你?” 贤妃的心终是稳了一些。 “不是我,难道会是皇上?”那人冷冷一笑,冷冷地逼视着贤妃。 “欧阳靖,你想作甚?” 贤妃坐在榻上,淡淡地问,眼神疏离冷漠。 男子抿抿唇,眼中有着隐忍的怒气,猛然握住贤妃的纤手,“我多次冒着生死前来见你,你都如此不冷不热……不过也是,贤妃娘娘接近在下,也只不过是为利用在下而已!” 欧阳靖,乃是独孤冽所信任的心腹的其中之一。 作为侍卫,能与后宫嫔妃相遇的机率实是很少。 可是贤妃偏偏就能设计遇上其中一个。 贤妃咬咬唇,有些内疚,“对不起……” 她睫羽轻颤,她能感觉到欧阳靖对她真切的爱,以致使是独孤冽心腹的他,毅然背叛了独孤冽而站于她这一侧。 无论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爱,就是让人发疯发狂的魔鬼啊! 欧阳靖听罢,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眼中柔情蓦然渗出,他低叹一声,“我想你了……” 御书房中。 烛影摇曳。 轻纱起舞,将外面的月色掩在一纱之间,书案前,独孤冽一动不动地坐着,根本就没有批阅折子。 张公公在一侧,低声地道,“皇上,如妃那边,忆安排妥当。” 独孤冽抬起首,有些劳累地颔首。 李略敲门而入,张公公见状,自动退了出支,李略垂首低声道,“皇上,这几日信使上交的信,皆有些奇怪。” “奇怪?” 独孤冽有些迷惑,“是被人调换了?” “是,臣将以前探子来的信与现在的信一比,笔迹虽然很相近,但还是有所区别。分明就是人刻意捏造。” 李略说罢,从怀中掏出了一叠信函,交到了书案前。 独孤冽展开一看,脸色微微一沉,第一眼看去,的确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但是李略的感观异样敏感,经他一指点,方发现笔划的收尾之处,是有一点点的不同,略有些勉强。 “既然如此,那便是信使有可疑,你派多一些人手察看。还有,王爷所指之人,也给朕看稳点。” 独孤冽揉揉太阳穴,一脸疲倦之色。 “臣知道怎么做了,皇上,您还是好好歇息吧。至于关将军那一方面……” “这些不必提了。” 独孤冽冷冷望向他处,一脸不悦。 “目前,臣已探到皇后娘娘的消息,只不过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一旦被余党发现,只怕娘娘难保……皇后并没有和关将军在一起,皇上请放心,至于皇上要出什么对策,还望皇上三思。娘娘如今,受不起刺激……” 李略还是滔滔不绝地道,独孤冽的心一动,竟然有她的消息!她……不是和那个人一起私奔逃离皇宫了吗? 她没有和关尚在在一起,那么说明什么? 独孤冽的世界仿佛静止了,只看到李略的唇在动,可是他什么都听不到。 或者,他真的不够信任她。 只是如今的形势,仍然不合适将她接回宫。 这两个月来,他心力交瘁,尽然是伤痕,只是李略在一边,时不时地提到钟离伊。 “皇上,皇上?” 看到独孤冽愣愣的出神,李略越来越发现独孤冽被爱毒害得太深,尽失去了从前敏锐。 “皇上,娘娘幸得一好心人相救,如今胎儿安然无事,正在返回瑖国的途中,相信娘娘的生存,早就无人在乎了。是以,臣定然会好好安排,到时皇上可以去见见皇后。” 李略低低地说道,独孤冽略薄的唇紧紧抿着,手微微颤抖,可见他内心在激烈挣扎吧? 李略见独孤冽没有说话,便悄然退下,留下独孤冽一人静思。 独孤冽腾地立起来,带动了桌子,堆积成山的折子哗啦一下全部散落在地上。 她没有和关尚在在一起! 独孤冽一时难以相信,不过想想,后宫中的女子对钟离伊一直都是虎视眈眈,或者真的如李略所说,中间真的有不简单的过程。 毕竟,独孤冽的经验尚少,而李略,至于是跟着关尚在出生入死过,才返回到独孤冽的身边。 她过得怎么样了?还好吗?到底……这两个多月来,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为何他的人,根本无法找到她? 独孤冽掀开了纱帐,望着外面一片澄澈的月光,夜风带着冷意,十月末了,冬季就要来临,他必须尽快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是这两个多月以来,他对她的爱,在深海中窒息,在烈火中焚烧,如今剩下些什么? 经历了悲愤,绝望,挣扎,迷惑……所有的一切,都让他的心千疮百孔了。 “伊儿……伊儿……” 一想到她肚子里还有他的骨肉,心中柔和起来,然而,外面响起了张公公的声音。 “皇上,德妃求见。” 德妃,并不是之前的德妃,之前的德妃已册为贵妃了。如今的德妃,乃是新册的,之前为一名不起眼的才人,但因长得有几分似周露儿,而被敬事房的公公发现,提点,独孤冽便册其为德妃。 这名德妃,乃为新的御史大人郑里之千金,独孤冽册其为德妃,一方面,是为了其容颜,一方面,亦是为了她家族。 她手中托着汤篮,朝独孤冽温柔道,“皇上,臣妾亲手下厨做了一些皇上爱喝的汤水,皇上不如试试吧,清水润肺,效果很好的呢。” 德妃说罢,将汤碗捧出来,那是冰糖梨子百合汤,乃是周露儿曾经最爱的汤。 自然,也是独孤冽曾最喜欢喝的汤。 看来,这个德妃,为了讨得他的欢心,下了不少功夫呢! 独孤冽微微拧眉,他极不喜欢从其他女人身上看到以前的女人的身影,可是一看到德妃那张有几分似周露儿的脸,却也发不起火来! “德妃有心了。” 独孤冽淡淡地道。 无可否认,他,对周露儿是有一种特别的感情,以至之前的五年里,一直无法释怀。 但归根到底,周露儿背叛他,乃是家族所逼,她终是爱他的,只不过身不由己而已。 “皇上夜夜为批阅折子到深夜,甚是伤神,多喝些清火的汤,清火益气呢!” 德妃温柔一笑,将汤奉至独孤冽前面。 独孤冽倒是沉默地将汤送至唇边,微微尝了一口,汤水果然甜而不腻,带着一股特别的味道儿。 “皇上,味道如何?”看到独孤冽脸色淡淡的,德妃眼中充满了期待。 独孤冽淡淡地颔首,“还好。” 德妃甚是高兴,冷漠的君王终于可以一步步地走向正式的君王生涯,相信过不久之后,他便可以全心全? 假如,就好比如现在德妃是曾经的周露儿,他会怎么样呢? 独孤冽找不到答案,得知钟离伊的消息,他又惊又喜,满怀的激动,只是略微一想,心却又沉了下来。 如今钟离伊就要回来,回到皇宫之中,一定会掀起更狂的波浪,朝中内外隐患,不是一时三刻可以安定下来。更何况,后宫之中的女子,个个恶毒如狼,深藏不露,而他身边更是危机重重…… 如何决策,也只能深思熟虑之后再下决定了。 独孤冽缓步朝外而去,冷清的月光下,倒立着两个女子,一个是太后,一个是太后的侍女惊凤。 换作以前,独孤冽定然会目不斜视地离开。 然而,太后却一步当先,拦在独孤冽的前面。 “皇上那么晚了才从御书房出来,哀家很是欣慰,但也同时希望皇上要保重身子。” 太后淡淡地道,月光落在她那张已有细纹的脸上,却仍然有着无法掩饰的风华。 独孤冽冷哼一声,不欲理会。 “关于六年前的事,哀家有些事,是时候告诉你了。” 太后淡淡地道,眼中有着蓦然的冷意。 独孤冽全身一震。 那一件事,还有什么秘密?周露儿为家族而成为了探子,这不就是秘密吗? 太后不等独孤冽应了,便转身朝他的御书房而去,独孤冽怔了怔,终是跟着进去。 他是想知道的。 六年前的事,周露儿作为周家的探子之事败露,而被太后赐死,太后说还有秘密,难道……她赐死周露儿的原因,还有其他? 进入御书房之内,独孤冽掩好门,太后立在窗前,眺望着那片清冷的月光。 “哀家记得那一夜……也是月明风清之夜,哀家收到了密报,说淑妃将皇上的密报偷偷于周家,而周家当然是意欲谋反。” 太后轻淡地说道,仿佛说着一件毫无要紧的事情。 “哀家赶到之时,正好……遇上淑妃与你的旧时好友秦宇……在床上苟且,哀家大怒,立刻赐淑妃死罪,当然,这一件事,哀家当时并没有坦白告诉你。但如今,哀家见你对如妃若有情意,哀家只想告诉你,不要将其他女人,当作以前周露儿的替身。” 太后回过首,眸光闪烁着独孤冽从来没看过的冰冷。 独孤冽脸色蓦然苍白,他怔怔地看着太后。 如果当时,太后将此事说出来,他必定……不会那么恨她。 “当时,露儿已有一个月身孕,当然,那不是皇上的。皇上不是有一个月的时间去打猎吗?当时你最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太后冷冷一笑,独孤冽脸色煞白,抓住书案的手也微微颤抖。 他一直以为,周露儿是忠于他的。 是以,当初他以为,太后单纯以探子之名来赐死周露儿,没想到…… “若然给皇上知道淑妃如此大逆不道,只怕皇上会对女子从此失去信心,对爱失去寄望……冽儿的天性本是如此,脆弱,敏感,哀家才会如此隐瞒。只是哀家没想到,你一怨恨哀家,一下子就是五年……” 太后苍凉地笑,她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和独孤冽说过那么多的话。 “事到如今,哀家认为你已有承受能力,是以才将真相告知于你。皇上,至于德妃是什么人,哀家相信皇上心里有分寸。而皇后……听说皇后已在归瑖国途中,哀家也始终相信皇后,至于安不安全,哀家自然也会尽力保住皇家血脉。” 太后淡然地道,静静地望着倚在书案边的脸色变幻多端的独孤冽。 由始至终,他没有说一句话。 太后轻叹一声,“冽儿,过去的都过去了,应该是珍惜眼前人……虽然哀家也知道如今情况不容乐观,不过有必要的时候,请不要被眼前的人蒙蔽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6章 缓慢 太后说完,缓缓地朝一边的太师椅走去,母子多年来不曾诚心而谈,如今,终是有机会撇开所有的面子,谈谈了。 太后坐下,脸色从容,眼中却多了一缕哀伤。 “哀家是一个女人,皇上,当年为了保住先皇的血脉,哀家受尽了污辱。皇上所见的事,亦是哀家身不由己,在皇上眼中,哀家一向都是个不堪的女人,或者皇上会说,你不屑哀家如此护你--那是因为你不是站在哀家的位置上,哀家活下去的动力,是皇上和明儿。如今朝廷暗中动荡,久久不得安定,哀家一样担忧不已。” 太后说罢,自顾地端起一侧的冷茶,抿了一口。 入口的茶,那么涩,正如她的心一样。 在她的夫君驾崩之后,她和独孤冽的天都要塌下来了。 逼宫夺权的三王爷一早就窥视着太后的美色,终在夺权后霸占了她。 而对独孤冽,那时才七八岁的独孤冽,他是有杀心的。 然而,三王爷却受到了太后的诱惑,再且,当时的独孤冽还是孩童,太后不管不顾,任后宫嫔妃捉弄,任太监欺负,嘲笑,而独孤冽当时亦从来不会反抗,紧紧地将这种欺压藏在心里。 久而久之,他由一个开朗活泼的皇子,沦为一个冷漠沉默的小少年。 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他三王爷怎么会怕呢? 于是,放之任之,不再起任何杀心,当时的太后,随时随地可承欢于他身下,他对太后和独孤冽,根本不再有任何防备之心。 哪料,太后同样用了美色,迷惑了一个个的重臣,有了众多支持者,终是翻手覆云,加上三王爷无度,懒于政朝,实是不是一个好皇后。 在独孤冽十三岁那年,太后终是与众臣一起将三王爷逼宫,其被逼死,独孤冽上位。 那些,在他人眼中,仿佛只是一朝宫变。 然而,于太后而言,乃是一段漫长的黑暗无比的日子,时刻忍受着,时刻提心吊胆,生怕计划败露,生怕独孤冽会死于三王爷的手下…… 可是等她忍耐到了有出路,没料到,独孤冽从此与她成为陌路之人。 她曾用生命用尊严去保护的皇儿,却成为了世界上最厌恶她的男人。 “王爷亦是哀家的孩儿,但哀家还是最希望你能胜任皇权。将你之前没有的,失去的,全给你夺回来。王爷在十年前的动乱中流落民间,幸而吉人天相,能回到皇宫里来。只是在哀家的心中,皇上还是皇上,王爷亦会一心扶持皇上统一天下。如今余党亦蠢蠢欲动,哀家却不再是很多年前的哀家……如今一切都要靠皇上和王爷团结一致,斩除奸党。” 太后的声音悠长而苍凉,她努力欲遗忘那段日子,然而在独孤冽前面,在他那双带着怨恨和厌恶的双瞳前,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哀伤起来。 沉重的岁月,给她的心烙上了一道道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痕。 她曾是夫君唯一的皇后,先皇宠幸于她,独一无二的爱全部在她的身上。 然而先皇驾崩后,她失去了全部的依赖,家族被压迫,步步为谋,忍辱负重,今已完成了任务,剩下的,得看独孤冽了。 “哀家……言尽于此,哀家是不想你重复六年前的悲剧,是以,若然伊儿回来,她是真心的话,皇上应该知道怎么做。有些爱你的人,你不必怀疑,日久见人心,哀家知道如今火情水势,皇上要提防的很多,若皇上暂时不能接见,也可让他人安排妥当。” 太后说罢,缓缓地站起来,脸色坚定无比,“哀家能助你的,都助了,望皇上摒弃杂念,先除奸党。皇上要记得,皇后和你的孩子,还在等着你。” 她缓步而去,轻纱飘逸,烛光将她的背影拉得长长的。 独孤冽立在那里,心里,仿佛被压上了什么,一直喘不过气来。 曾经的周露儿……原来一早就背叛了他。 心,早就背叛了他!并不是被家族所逼,如今他亦终于明白,太后为何要赐死周露儿,以及他的书侍兼好友秦宇…… 这整整六年来,他那么恨她。 恨她的冷血无情,恨她的,恨她的一切…… 可是,她的不就是为了保全他吗? 可笑的是,他还如此天真地将她归于全天下最无耻的女人……可是,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只是,想起独宠母后的父皇,为他不甘吧? 步到御书房外面的太后,猛然听到书房中一声闷响,仿佛有什么砸在书案上。 折子哗啦落地的声音。 太后抿抿唇,苦涩地笑,她的一生都如此坎坷,已无法改变的,就学着放下它去。 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淡去的。 行了十五日,已到了瑖国京城之外,还有十里路,钟离伊便可以踏入那日思夜想的皇宫。 前面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钟离伊心一惊,难道出了意外了? 她掀起了帘子,但见前面有十几个黑衣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白烙迟亦同时听到外面的喝声,掀起帘子,望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淡淡的拧了一下眉。 “这几位大侠,此地要收过路费?” 白烙迟微笑地问道,处事不惊。 而身后的几名男子亦跃出马车之内,一副作战之态。 阳光温暖,此处的官道却静无一人,令得白烙迟等人有些好奇,难道是瑖国京城大闭城门,不允人进入了? 那十几名黑衣人中,有一个走了出来,朝白烙迟拱手道,“公子,我们便是后面那夫人的亲人,请将夫人交出来,在下谢谢公子的相送之恩。” 后面的钟离伊一听,那不是李略的声音吗? 他们行踪如此隐蔽,看来独孤冽那边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彩宛,扶我下去。” 钟离伊叫道,彩宛刚刚吓得回不过神来,在钟离伊的叫唤下,连忙将其扶下马车。 白烙迟亦跃下马车去,见钟离伊款款而来,那黑衣人的眼睛一亮,“属下参见……主子。” 李略欲行礼,硬生生地将称呼改去了。 他实是不想他们的行踪被人看透,更不想钟离伊的身份被这一群陌生人所得知。 “李侍卫免礼了,有劳你代夫君来接我,你们辛苦了。”钟离伊一腔心酸,正欲谢过白烙迟,但听白烙迟轻笑一声。 “原来真的是钟姑娘的朋友,那白某也就放心了。不过钟姑娘,你的朋友们,未必太神秘了吧?” 白烙迟走到了钟离伊身边,李略急了,压低声音道,“公子的大恩,在下必定会记在心。这里是对公子的报酬,请公子笑纳。” 李略从怀中摸出一大叠银票,不管如何,得先将那白衣公子的手中将钟离伊接回来。 那红衣男子脸色一变,冷声笑道,“这位侍卫,你未免太小看我们公子了!公子救人从来不说报酬二字,你……” “冽,不必激动。本殿是钟姑娘的救命恩人,并且……钟姑娘的身份,本殿在来瑖国的途中已明了,本殿不求钱财,只求在瑖国周围游玩一趟,并且……本殿还想见见盛帝,虽然大齐与瑖国二国为邻国,却不曾深入交往,实是可惜了。” 白烙迟笑道,温润的笑容却再也给不了钟离伊温暖。 她怔了一下,立刻明白,这白公子不是一般的人。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说不定在她住入那大宅之时就知道了,那么如今,他是想利用她接近独孤冽,还是想得到什么? 李略薄怒,瞳中有轻微的杀气,可是看到钟离伊就在白烙迟的身边,亦不敢轻举妄动。 “白公子,你是……” 听他的称呼,一定是大齐的皇室子弟,极有可能,便是大齐国三太子。 大齐国和瑖国,的确是邻国,二国虽然为邻国,然而由于一百年前曾因矛盾而发生过大战,二国的关系一直不好不坏。 虽然一百年前的那场大战后,再也没有过战争,但是二国几乎是不曾相来往。 “李侍卫猜本殿是何人?”白烙迟仍然笑意盈盈。 钟离伊只得相信,这白公子,乃一笑面虎也,不由得冷然笑道,“自称本殿的温润的白公子,不就是大齐国的三太子么?” 白烙迟略有惊讶,回首,“没料到钟姑娘一眼就看穿本殿的身份,实是意外。” 钟离伊在昭国之时,亦有看过他国传。 他国传记载的,乃是当今的皇室家族子弟。 这名大齐国三太子,乃一奇才,虽然表面温润如玉,性格温和,但是他在各方面都比两个皇兄卓越几倍,在众臣一致的拥护下,大齐国皇只能册其为太子。 也就是说,下一任大齐国之皇,便是他。 可是……他怎么会如此逍遥快活,身为太子,要忙的事儿必定会很多。 这一点,钟离伊自然也在他国传上了解到,三太子虽然各方面出色无比,但亦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游山玩水沙,每一年中,有两个月,他必定在国外。 大齐国树敌并不多,欲夺权者虽然亦有,但是三太子诡计多端,那么多年以来,没有人能行刺成功。 “三大子惊才绝艳,天下闻名,是本宫看小你了。” 钟离伊眼中略有失望,是她太天真了,原以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好人,没想到…… “本殿亦太看小钟姑娘了,虽然钟姑娘如今已被看作已薨之人,但是身份显赫,不得不让本殿服之。不如这样吧,李侍卫,钟姑娘,住处就由你们定,本殿跟从,有幸见上皇上一面,本殿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和皇上商量呢。” 白烙迟温文有礼,朝钟离伊和李略以商量的口吻道。 李略立在那里,黑色的夜行衣令其显得更是漠然。 只是,这三太子,的确也不好对付。 “三太子来意,是善,或不善?”钟离伊沉下了脸色,问道。 彩宛在一边听得满头雾水。 她作为侍女,还不知道白烙迟的真正身份,因为她是李宅中的指定给白烙迟的侍女,自然也只当白烙迟为主子,而并非太子。 白烙迟温润一笑,“钟姑娘和李侍卫大可放心,我们只有区区六人,本殿自然是有善意的。只希望皇上抽空见我们一面,自然便可了。” 李略沉思片刻。 这大齐国非敌非友,不过,这名惊才绝艳的太子欲见独孤冽,倒可以理解。 因为独孤冽的大名,在他国早就远远流传开来,以爱打猎而无谋政的盛帝,对他有兴趣的,自然也是爱游山玩水的同道之徒了。 但,亦不排除其他原因。 然而,白烙迟说得亦对,他有心千里迢迢地送钟离伊回国,却只有六个人,怎么说也不可能心存敌意吧? “既然如此,请白公子随在下一道同来。主子,请回马车内,在下已为主子准备好了住处。” 李略拱手道,钟离伊不再多问,李略乃独孤冽的心腹,他是完全可信的。 钟离伊回到了马车,马车朝京城的左侧而去,看来独孤冽令李略安排她到一个偏僻一点的地方。 那么,现在的皇宫,会是什么形势?那一晚的宫变,还没有彻底清除奸党吧? 钟离伊抚着肚子,无限沉思。 如今差不多十一月了,天气变冷,钟离伊穿着略厚的风衣,望着窗外那些迷糊的风景,除了迷糊,她什么都看不到。 大概一个时辰后,众人来到了非常偏僻的一山脚之下。 这里,树林成片,但在山脚之下,倒有一大宅,看来这就是他们的秘密之地。 李略等人下了马,将门打开,他来到钟离伊的前面,恭敬地道,“皇后就在这里安胎吧,皇上如今政事繁忙,情势危急,实是不便来见皇后。” 钟离伊怔了怔,颔首,皇宫情势如何,她懂的。 稍有不慎,便会一败涂地。 她不想独孤冽成为败者。 白烙迟等人也将东西搬入大宅中。 钟离伊步入大宅,此处虽然看起来冷静无比,然而却干净幽雅,是一个养胎的好地方。 她坐在大厅中,看着众人安顿一切,一切安顿好之后,众人于大厅里聚了起来。 李略的人大概有十五六个,他立在大厅中,还没有除开蒙面纱,只是看着坐在那里悠闲品茶的白烙迟。 “三太子想何时见皇上?” 李略淡淡地问道。 白烙迟扬扬眉,浅浅一笑,“本殿救下了皇上最宠爱的皇后,难道他不应该立刻来此,看看他朝思暮想的皇后还有他的血脉么?” 李略眉微微一敛,“三太子,皇上近日事务繁忙,不过在下会传达三太子的话。如今皇后就安顿于处,若有什么不测,也便不要怪皇上对三太子对大齐不客气!” 大齐国虽然亦为强国,但是如今的瑖国亦不差。 虽然昭国有吞瑖国之心,但是独孤冽从中作梗,大周和东国已放弃了和昭国合谋之心。 红衣男子大怒,嗖的一声拨出剑来。 “大胆,竟然如此威胁太子殿下!” “冽,莫动怒。本殿都不急,你又何来的怒呢?”白烙迟不急不忙地伸手阻止了红衣男子,望向了李略。 “李侍卫请放心,若本殿怀有不轨之心,早就不客气了。你大可以留下所有侍卫在这里保护皇后,本殿绝对毫无异议。” 白烙迟淡定地道,钟离伊一直坐于一侧,沉默地观察着白烙迟。 这三太子,到底打什么主意? 不过,如今这里可是瑖国,谅他也不敢作恶。 “那好,你们留下,保护皇后。皇后娘娘,臣先告退,皇后的消息,臣一定会转告皇上的。”李略不用问关于她胎儿的任何事,见钟离伊如此镇定,料必也不会有什么异象。 “李侍卫,辛苦你了。替本宫转告皇上,本宫现在很好,让皇上勿太操劳。” 钟离伊微微一笑,见到李略,她的心完全定下来。 李略应了,尔后离开,这大宅里原本就有一个嬷嬷,四个侍女,一个大夫,这会儿已做好了午膳,钟离伊在厢房中用完膳之后,疲倦之意涌了上来,倚着坐榻睡了一小会又醒来。 天冷了。 钟离伊望着外面那片温暖的阳光,忆起那段流浪的日子,心有余悸,然而那都过去了。 她一直都在听说,独孤冽宠幸了后宫的女子,就如新册的德妃,才貌双全,以及贵妃,夜夜沉溺于温柔乡中。 自然,这也只不过是民间传说而已。 人们无所事事,茶间谈起,当作笑话。这自然是在大齐国,于瑖国,这里如此偏僻,她亦得不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如今,只有待他来了。 “主子,白公子求见。” 这里的侍女进来禀报,彩宛一进入这里,就回到了白烙迟那边侍候他了。 “宣吧。” 钟离伊颔首,懒懒地起身,在侍女的搀扶下来到了大厅处。 但见白烙迟笑意盈盈地立在大厅中,其他五人,则于他身后。 “钟姑娘,本殿有些事,欲与钟姑娘一谈,你们都退下吧!” 白烙迟挥挥手,众人对望一眼,钟离伊亦回首对侍女示意其退避。 对于白烙迟,钟离伊还是没有任何敌意的,至少,她感觉不到他的敌意,是以,直觉地感觉到他还是可信的。 钟离伊扶着腰坐了下来,正午的阳光暖暖地洒入来,落下一地金黄。 “三太子有何指教?”钟离伊客气地道,表情不咸不淡的,眼波潋滟,“没料到三太子如此仁心,在不知道本宫身份之前,也会出手相助。” 她淡淡地笑,说到底,白烙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没有他,她和孩子可能早就…… 白烙迟仍然保持着温润笑脸,这个男子,看起来永远都不会有发怒的那一天。 看来,在压制情绪方面,他的确比独孤冽高明多了。 “娘娘过奖了,本殿一直以来都毫无恶意。只不过在半途上得知娘娘的身份,本殿才突然有见见盛帝的冲动而已。” 白烙迟笑道,他道来的,其实亦全是真的。 一开始,他为自己差点扯倒了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而内疚,再且见她无依无靠,是以将她接入宅中。 而在接触的过程中,却发现钟离伊气质不凡,再加上其忧心忡忡,要求白烙迟送她回瑖国,虽然她说谎称自己是侍卫的娘子,然而,他还是忍不住地让人去调查一番。 经半个月之久,终是有了些头绪,虽然不足以证实钟离伊就是已薨的皇后,但在白烙迟的意识中,她就是钟离伊。 “那三太子有何高见?殿下当真只是想见见皇上如此简单?” 钟离伊淡笑着,白烙迟颔首,“的确如此,本殿早已久仰皇上大名,是以欲见皇上一面。再且,大齐与瑖国为邻国,若能将此段关系修复好,定然会有不少对二国皆好的好处的。” 钟离伊微怔,白烙迟若是有这样的心思,倒也不是坏事。 毕竟,如今的瑖国若真的被昭国大周东国三国围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自然需要他国的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三太子若然真有这种心思,那本宫深以为荣。国邦之交,乃是大国发展之途,相信皇上亦很有兴趣见见三太子。” 钟离伊淡笑道,“既然如此,三太子是想从本宫这里打听到皇上的一些重要之事?” 白烙迟轻抿清茶,暖暖的甘淡的茶香味儿回荡在舌尖周围,他摇首,“钟姑娘,本殿只是想提提往事而已。钟姑娘的身份,本殿很明了。就在四年前,本殿曾让父皇到贵国提亲,钟姑娘难道毫无印象?” 钟离伊一惊,他到昭国提过亲? 当时她正与楚商凌陷入爱河之中,早就将楚商凌当作了未来的夫君,是以,一律有人提亲,她都拒之,连是谁都不曾了解过。 或者当日,她连听也没听完,得知不是楚商凌,自然也拒绝了。 钟离伊苦涩一笑,若然当日嫁于白烙迟,或者,她的命运,又是另外一番变化吧? “原来如此!三太子乃为惊才绝艳之人,怎么会到昭国向父皇提亲了呢?” “钟姑娘有所不知,钟姑娘的公主之名,远近流传,是以,本殿才会亲自到昭国提亲,没料到……”白烙迟笑得璀璨无比,看不得他是遗憾,还是什么。 不过白烙迟如此惊绝之人,大有女子无限爱慕。 钟离伊抱歉一笑,真是戏剧,想当初她以为能和楚商凌一双一世人,不离不弃,是以每个提亲的人皆拒绝之。 如今,救了她的男子,竟然是曾经向她提过亲的人呢。 “当时,本宫……” 钟离伊抿抿唇,该如何道来她和初明皇的关系? 初明皇是她一生的痛悔,阴影,伤痕。 若能重新再来,她宁愿不要和楚商凌有任何的交集。 “难道当时的钟姑娘已情有独钟?” 白烙迟大概知道钟离伊的事,但是具体,还是不得而知,他实是不明白,楚商凌决意将钟离家灭门,为何钟离伊还活着出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7章 绝代 “往事已矣,何必再提?三太子如此绝代风华,何惧无妻?” 钟离伊淡然一笑,甚是觉得白烙迟仿佛在追究她的错过一般。 白烙迟轻然一笑,甚是温柔,“只是觉得可惜了,钟姑娘如此好的女子,也让本殿错过,不过如今你已贵为皇后……” “不,如今我已不再是皇后,只不过是一个无名无份的女子而已。”钟离伊笑笑,“如果三太子无事,我先去歇息了。” 她如今才发现,一直称本宫本宫的,她早就不是皇后了。 从一个废后,又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无名无份的女子。 白烙迟颔首,站起来欲扶钟离伊,钟离伊笑着摇首,“三太子不必太客气,我还是能走回到厢房的。” 白烙迟双瞳亮如星辰,颔首笑着目送钟离伊的离开,他说的都是实话,在四年之前,他的确有亲自到昭国提亲。 可惜的是,当时的钟离伊誓嫁楚商凌,任何人的提亲都拒绝之。 世事难料,风云变幻,若能重新开始,若只是变了一步的棋,又将会是如何的呢? 只是世间没有如果了。 白烙迟唇边的笑意渐渐隐去,脸色凝重地坐回到椅子上,双瞳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钟离伊回到厢房,歇息了一会,突然被一声奇怪的响声惊醒。 她蓦然睁开眼睛。 却见窗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外面一片绿浓的树林。 只是树林之前,立着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 看不出年轻,看不到面目,只看到那双眼,紧紧地盯着她。 那不是李略的人! 钟离伊心一惊,难道……这个秘密居地,还有其他的人知道? 正欲大喊,那黑衣人却蓦然转身,没入了那片树林。 那个人是谁? 钟离伊抚着肚子,有一种不安在到处弥漫着,她欲唤来那些侍卫,可是想想,树林那么大,让他们去搜,不是死路一条吗? 于是只能让他们提高警惕,另外,也通知了三太子一番。 翌日,三太子外出,钟离伊于大院里相当无事。 天气渐冷。 夜幕降临之时,三太子和众人归来,钟离伊坐在厢房的窗前,看着那路过的太子喜气洋洋地和侍卫们讨论着在京城的一见一闻。 一眼看墙头马上,白烙迟的确就像一个只爱游山玩水的男子。 然而,一个人深藏不露,才是真正的高人,否则,大齐国的皇和众臣们,怎么可能拥护一个无才的人为太子呢? 白烙迟,如果是独孤冽的敌人,那么独孤冽以后更是难以一步登天,至少,有白烙迟在,要他烦的事还多着呢。 白烙迟感应到了钟离伊的目光,转首,优雅温润而笑,“钟姑娘。” 他仍然称她为钟姑娘。 钟离伊仍然是淡浅一笑,离那段奔波的日子远了一些,虽然有时睡得不踏实,但是大夫开的安胎药倒也让她睡得比以前好。 如今气色倒显得好了很多,钟离伊那双如水盈盈的眸中,却有一股飘渺的气息。 白烙迟一怔,但见钟离伊仍然是浅薄一笑,指指他手中的面具,“没想到三太子也爱好这个,三太子童心未泯呢。” 她笑语嫣然,和窗前那一大片璀璨无比的海棠相映美艳,随意绾起的松松的发髻亦斜别着一朵鲜海棠,如此女子,冰雪绝美,宛如林间仙子。 “钟姑娘谬赞了,本殿在京城中回来,还特意为钟姑娘买回了一样东西。”他笑盈盈地道,从一侍卫的手中取过了一个玩偶,那是一个布娃娃,但头顶却系着两个粉色的铃铛,动一动,便有清脆响声。 钟离伊扬扬眉,白烙迟已拿着布娃娃大步而来,走到窗前递给她。 “太子有心了,小女子替肚子里的孩儿谢过太子。”钟离伊不由得感叹地道。 一个外人,居然还能记得她肚子里的孩子。 那么,独孤冽呢? 李略定然已将消息传递于他,他在这几日应该会来吧? 白烙迟微微一笑,倒也不说什么,转身和众侍卫返回大厅中去。 钟离伊握着那只小小的布娃娃,一种强烈的寂寞涌了上来。 夜色于天空边缘弥漫了过来,掩住了周围那些绿色,亭台寂寞,风声冰冷,连一侧的灯火,钟离伊都感觉不到明亮和温柔。 她就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孩子已八个多月了,不知道哪一天要临盆,如果他不在,那么,将是她一生的遗憾。 不知道坐了多久,侍女为钟离伊披上了一件比较厚的披风,但听到院外隐约有脚步声。 白烙迟亦听到此声,和众侍卫一道而出,立在灯火明亮处,钟离伊的目光亦落在大院的大门上。 但见门被推开,李略领着一班人步入。 约有七八个人,全穿着黑色的衣袍,在那微黄色的灯火之下,气势仍然不凡。 钟离伊的目光落在李略背后的那个人的身上。 仿佛很久很久不见了。 时光如水逝,再也不回头,她那一段孤单失落的日子,只有她一个人承受,而他,表面上还是那么冷漠,那么强硬。 白烙迟轻笑一声,“本殿见过皇上,没想到皇上突然来此,也没亏本殿等多久。” 他笑道,将手中的面具交给了身后的那个侍卫。 独孤冽听说了白烙迟的事,是他救了流落民间的钟离伊。 “三太子客气了,朕谢过三太子救了伊儿之恩,若能报恩,并且是朕做得来的,朕定然会尽力以赴。” 独孤冽客气地回道,瞳光一转,落在窗内的钟离伊的身上。 好两个多月不见,她仿佛瘦了。 他们总是这样不断地分分合合,猜忌,怀疑,深爱,痛恨…… 他们的心,时远时近,然而再见,独孤冽才发现,原来曾经的自己,其实亦如此无情。 可以怀疑她,猜忌她,恨她。 钟离伊脸上的笑意敛去了,静静地看着这个来迟了的男人。 作为帝王,他的确辛苦,兼顾内外,还要在深夜中赶来此处,实是难得。 只是,作为夫君,听闻他于宫中夜夜笙歌,怀中抱香枕玉,却又是如此令她失望。 但是,她必须明白的是,皇帝,是后宫众多嫔妃的,不是她一个人的夫君。 她渴望的一世一生一双人,终是只是奢望而已。 他肩负的是瑖国江山大业,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为她,抛下江山大业? 尽管他曾那么痛恨太后,曾那么厌恶皇权,但是现在的他,不正是在渐渐地改变了吗? “伊儿……”独孤冽低低地唤道,三太子白烙迟却毫不识趣,笑道,“钟姑娘,别忘记喝本殿亲自为你下厨熬的人参汤哦!” 他说罢,戏谑地朝独孤冽一笑,转身离开。 独孤冽脸色一沉,正欲发怒,李略轻咳一声,独孤冽回过神来,狠狠地瞪了白烙迟一眼。 他是钟离伊的救命恩人,独孤冽会感激他,但若他试图欲夺他的女人,那么他可不会如此吃哑巴亏。 不过,最重要的是,现在去看钟离伊如何了。 钟离伊坐在房中,对白烙迟的恶作剧有些啼笑皆非,侍女的确有端了一碗安胎汤来,大夫毕竟是李略请来的,相信汤里也不会有什么,是以,一连几天钟离伊都按时喝汤呢。 独孤冽大步地踏入了厢房,看到桌面上果然有一碗热腾腾的汤水。 “将这个倒了!” 独孤冽黑着脸吩咐侍女。 侍女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皇上一来怎么就发那么大的脾气?这乃是大夫开的安胎药,若是没有这些,恐怕胎儿早就保不住了。” 钟离伊不冷不热地道,坐在榻上,窗已命侍女关上了,冷风从窗棂的间隙中钻入,冷冷的。 独孤冽脸色一缓,“不是他给你熬的?” 钟离伊冷然一笑,相见之后,心中多了酸涩,又剩下些什么? 独孤冽走了过来,望着钟离伊的肚子,已大得就似要临盆似的。 “伊儿……朕如今才来看你,对不起……”他轻叹一声,看到钟离伊,心里踏实多了,再也没有之前的深重的担忧。 独孤冽双目带着内疚,轻轻地握起了钟离伊的纤手,另一手抚着钟离伊的肚子,钟离伊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你……在怪朕?” 见钟离伊沉默,独孤冽叹息,“朕不应该怀疑你和关将军私奔……” 一句话,钟离伊的心突然冷了下来。 原来,她流落在民间,受尽饥饿,受尽惊吓,而他,却在皇宫里新册妃子,与爱妃同乐,还怀疑她和关尚在私奔? 她苦苦待了两个多月,就等到这样的结果吗? “皇上,真是高估伊儿了。伊儿只有一颗心,心都在皇上身上,怎么还有本事一分为二,分关将军一半的心?” 她苦涩一笑,冷冷地看着这个她曾日思夜想的男人。 “伊儿,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简单……” 独孤冽脸色一沉,钟离伊眼中的温柔明显尽失,她变得冷漠,眼神亦是那么疏离,带着明显的失望。 “那又是如何呢?皇上如此怀疑伊儿,为何还在来见伊儿?莫非是为了肚子中的孩子?” 钟离伊笑道,一侧的侍女噤声,没想到这个女子那么大胆,虽然她们不知道钟离伊的身份,但起码知道她是皇上的女人,却用这种口气和皇上说话,不是找死么? 独孤冽脸上布满阴霾。 “你退下。” 独孤冽淡淡地吩咐一侧的侍女,侍女如获大赦,退下后将门关得严实极了。 独孤冽坐了下来,欲拉钟离伊入怀,钟离伊却挣脱开他的手。 “臣妾想知道,为何皇上会如此怀疑?” 怀疑是怀疑,但总得要知道原因。 她可不相信,独孤冽偏听谣言。 不过这段时间,独孤冽也似瘦了许多,眼中有些血丝,钟离伊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感觉,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心痛。 分离两个月,并不是不爱,而是对他略有失望。 独孤冽冷笑一声,“有人设局,让朕亲眼看到伊儿和关尚在一起离开。当日伊儿在暗道里被人劫走,还是带走?是关尚在救了伊儿?” 钟离伊怔住,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关尚在。 独孤冽怎么说她和关尚在一起了? “皇上,臣妾那晚于暗道里被人迷倒了,偷偷运出宫去,臣妾醒了之后被囚于山洞里。并且……臣妾一个晚上都没有遇着关将军,怎么臣妾会和他在一起了?” 钟离伊仰首看着独孤冽那张脸,百思不得其般,然而,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不由得冷笑起来。 后宫里的嫔妃们,虽然沉默如水,有些对她在平时毫无敌意,然而,待一有机会,谁敌谁友,哪能分得那么多? 尤其是那些深藏不露的人,在那么混乱的夜,钟离伊怎么能提防得那么多?独孤冽又能预料得那么多? “如此说来……必定有人利用了江湖术士,设局让朕相信你和关将军有私情。以一般人的思维,朕一定会下颁杀令……” 独孤冽冷笑着,一如李略所料,他如今也只能相信钟离伊。 钟离伊若真的和关尚在私奔了,断然不会再回来。 据李略所言,她在一路上,受的苦,不少了。 钟离伊笑得有些哀伤,“皇上当时很愤怒吧?亦很恨臣妾。臣妾记得……皇上已宣告天下,恩伊皇后已薨,如今……我不能再称臣妾了,伊儿或者没有……” “伊儿,听朕一一道来。朕当初以为你……真的和关将军私奔,不管是怎么样,便命人将两尸体放于椒房殿侧殿中烧了,伪装是你和关将军,朕不想你在外面受到追杀。不过……相信有一些人仍然知道伊儿活着。并且,若然你以后能回归皇宫,朕也可以言正名顺地给你一个后位。” 独孤冽焦急地打断了钟离伊的话。 钟离伊静静地看着独孤冽。 原来,他宣告天下,却为如此。 “朕也有派人寻你,只是见你苦苦不归,方才如此……更怕有人暗中寻你伤你,是以才如此。” 独孤冽分辩道,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是朕不好,朕不应该怀疑过伊儿,那一段时间亦是朕最灰暗的日子。朕不敢相信……又不得怀疑,朕清楚地记得那一晚,伊儿和关尚在在一起,那张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的脸……” 是的,他曾怀疑过她。 “朕答应过伊儿,不管任何事都要相信伊儿。可是当朕看到那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女子之后,朕气得……”独孤冽激动起来,终是将那些怨气压了下去。 其实,一切都不关钟离伊的事。 钟离伊缓缓笑了。 “后宫中果然是尔虞我诈,敌友难分。能设下这一个局,只怕他们也用了很多时间来接触伊儿,来模仿伊儿。” 钟离伊冷笑道。轻轻地拉开了独孤冽的手,“皇上的心,还是不定,伊儿对皇上的心一直不变,一直坚定如故,只是冽,你,终是变了。” 她笑得有些悲伤,其实在没见到独孤冽之前,早就感觉到他变了。 独孤冽脸色一沉,他变了? 他一向都这样的,多疑,敏感,这是一个帝王特征。 但如果说到他如今已在后宫中走动,那,只不过是一个掩饰的手段。 他没有宠幸过任何女人,相信在这天下,如此坚守对一个女人的爱的男子,绝对是唯一的一个。 “朕册封新妃,夜夜笙歌,伊儿以为朕就可以很轻松?” 钟离伊全身一震,二人坐得那么近,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气息。 只是,她为何感觉到那么冷,他的眼神那么疏离? 钟离伊抿抿唇,突然不想再说什么。 她要指责他,让她流落于外,受苦受累? 他夜夜笙歌又如何,那只是一个帝王所能享受的权利,只是,她已什么不想说了。 “小妖精,不要再生朕的气了,是朕不好……朕的孩儿还需要歇息呢,来,伊儿好好睡上一觉,等风浪过后,朕接你回宫。” 他叹息,只好退步。 钟离伊的脸色不好看,他也得宽容一下她,毕竟她一路上受的苦,真的不少了。 “伊儿要喝汤。” 钟离伊挣脱了他,朝那碗已凉了许多却正好下口的汤走去,“不许喝!” 独孤冽冷冷地喝住她。 钟离伊转过身,“这碗汤乃是大夫给伊儿的保胎汤,难道皇上你自己想喝?” 她口气带着戏谑的味道。 “是他为你熬的?” 独孤冽满口的醋味儿。 钟离伊怔了怔,这才想起白烙迟那一句极为暧昧的话来,他不就是为了引起独孤冽的醋意儿么? 钟离伊浅薄一笑,带着几分戏谑,“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堂堂太子殿下为一个女人熬汤,居心何在? 独孤冽眉头一蹙,眼中有薄怒,“若是他熬的,就倒了,别喝!” 钟离伊扬扬眉,唇边有一抹无奈的笑意,男人们的醋很可怕,那可是保胎的。 “那是保胎的汤,也不许喝?” ” 钟离伊眉头轻锁,眼中略有一缕挑衅。 两个人许久不见,突然变得如同两只刺猬一般。 独孤冽抿抿唇,那是保胎的东西,不喝定然对胎儿不好,他瞄了一眼钟离伊的大肚子,怒气渐减,“以后,让大夫亲自为你熬,不必三太子操劳!” 他在嫉妒三太子,这一段时间以来,他作为钟离伊的夫君都未能留在她的身边。 是以,还是平凡人为好,尽管是一个太子,也好歹比独孤冽自由多了。 钟离伊看着独孤冽那双充满了嫉妒醋意的双瞳,不由得噗地笑了起来。 独孤冽有些莫名其妙。 蓦然间,这才明白,那乃是钟离伊在戏弄他。 独孤冽啼笑皆非,轻叹一声,捧起那碗微暖的汤,“朕欠伊儿的太多了,是以,朕不应该对伊儿生气。” 他说罢,眼中情深如海,钟离伊怔了怔,之前的幽怨一扫而光,尽管他在宫中如此,然而,那亦只不过为了瑖国王朝而已。 独孤冽一口口地喂着钟离伊,钟离伊依偎在他身上,心里渐渐地暖了起来。 她的确不应该和他斗气,毕竟,独孤冽也不容易呢。 “真的是那个三太子救了你?” 喂了一半,独孤冽还是有些不甘心。 钟离伊扬扬眉,“是啊,若不是他,只怕伊儿早就饿死在大齐的街头了。” “三太子当时并不知道伊儿的身份,只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去救一个普通人。看来传说中惊才绝艳的三太子,文武双全,心肠也很好呢。” 钟离伊赞叹道,独孤冽不悦地冷哼,“伊儿,你以为三太子如今留在这里,会有好心肠吗?他就是知道了你的身份,才留在这里见朕!” 钟离伊仍然浅笑,眼中迷离,“皇上,难道皇上希望他当初不救助伊儿,任伊儿饿死街头?” 独孤冽全身一震,手微微颤抖,说到底,也真的要感谢三太子,否则他的伊儿还会活着吗? 他如今想到的只是白烙迟的目的,忽略了他对钟离伊的恩情,而钟离伊的意思,是指她重要,还是权利利益重要。 “伊儿……是朕太粗心了。让你在外面受苦受累,不管三太子要的是什么,只要朕给得起,朕都会给他。” 独孤冽沉声说道,缓缓地将一口汤水送入了钟离伊的唇间。 钟离伊含了下去,抿唇,“皇上倒也不必如此,要看合不合理,若是狮子开大口,难道皇上一一奉陪?” 独孤冽墨瞳熠熠闪光,“这一点伊儿放心,朕知道怎么做的。” 钟离伊也不再语言,静静地享受着两个人一起的时光,独孤冽一将汤喂完,扶她上床榻,“伊儿……朕好想你,可是朕又不能动你……” 钟离伊微微一笑,“后宫嫔妃如此众多,皇上怎么不雨露均沾?” “伊儿舍得朕去宠幸他人?” “嘘……别说这些了,朕要听听孩子们在里面作甚!” 独孤冽打断了钟离伊的话,他甚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他并不是一个滥情之人,或者是有父皇为榜样,他甚是不想亲近其他女子。 父皇忠于母后,是以,当他亲眼看到太后与三王爷暧昧的那一刻,这种厌恶越来越强烈,直到她赐死了他钟爱的女子,厌恶与疏离更升一级。 如今想来,还是父皇影响了他。 独孤冽将耳朵小心翼翼地贴到了钟离伊的肚皮上,仿佛隐约听到了心跳声。 “伊儿!我听到孩子们的心跳声了,他们的心跳声……” 独孤冽高兴得如同孩童一般笑着叫着,钟离伊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独孤冽滔滔不绝地欢快地说了一大堆的话,心中,终于尽是暖意。 每一次的分别,每一次的猜忌,每一次的重逢,都是如此的戏剧,经过了心冰,暖意才会一点点的归来。 “伊儿,朕想你……” 见钟离伊静静地坐在那里,独孤冽心略急,这两个多月来,他们不曾有过交集,所有的担忧恐惧到如今为止停息。 可是看到她如此,还是感觉到害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8章 歇息 是不是两个月以来,她对他的爱,已变淡了? 她正是孕期,怎么可以同房? “伊儿,你好好歇息,朕去会会三太子……以后朕有时间,会来看你的。皇宫如今极是不安稳,内外忧患,上次的一场逼宫,也只是将一部分的奸党除掉,如今……还真的需要一段时间,乖乖留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可好?” 她,还要多久,才能和他在一起? 漫长的等待中,希望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 大厅之中,三太子白烙迟还在和众侍卫一起,品酒言欢。 见独孤冽和李略等人进入,白烙迟站了起来,拱手笑道,“皇上,本殿久仰盛帝英名,今晚终得一见,心愿已了,来,我们来个不醉不归!” 独孤冽冷漠地看着白烙迟,“太子殿下,你救了伊儿,朕很感激你,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李略一听,有些急。 白烙迟温润一笑,优雅地再次坐下,他一袭白衣,袖口祥云图案乃以金线绣之,在暗黄色的灯火下偶然有金光闪过。 他伸出修长玉白的手指,抚在酒樽之上,唇红齿白,笑容有若繁花绽放,璀璨逼人,气息更如千万梨花开般清新无比。 叫独孤冽看得牙痒痒的,如此惊艳美男,和他的伊儿在一起,还真让他嫉妒极了。 “皇上的确是个豪爽之人,你们先退下吧。” 白烙迟懒懒地扬和示意众人退下。 李略亦看到了独孤冽的眼色,只好与众人退下。 已是子时。 外面传来了不断的怪鸟的鸣叫声,寂寂如常,独孤冽眉头一锁,钟离伊要留这里多久呢? “太子想要什么?”独孤冽开门见山,口气冷漠。 他对三太子,实是嫉妒。 还真的没见过如此一个美男子,能美得那么温润优雅,能如此淡定,不卑不亢。 “既然皇上如此直率,本殿也不用绕弯子了。靠近大齐国的石县,竹亭县,这两大县割给本国,如何?” 白烙迟笑得优雅无比,独孤冽一听,脸色更冷。 这两大县,地面广阔,加起来约有千亩,并且那里水源丰富,虽然如果失去两个县,瑖国不会有什么损失。 但是,总的来说,那里的百姓乃是瑖国子民,无端端割给大齐,这岂不是成为天下人的笑话? “皇上请放心,本殿倒不是要皇上偿还恩情。而是,本殿代表大齐,亦有一个交易。听说昭国欲联合大周东国一起攻陷瑖国。若然三国联合,只怕……” 白烙迟拉长声音,优雅地笑着。 他的确是一个心计了得的太子。 石县,竹亭县这两个地方,最近大齐的南方。大齐南方严重缺水,而这两个县恰恰有足够的水源,是以,就算地方不大,白烙迟若能拿下它们的话,对于大齐的利益,还是远远可观的。 独孤冽脸色一沉,没料到白烙迟竟然掌握那么多情报。 果然是不简单的太子,即使他爱好游山玩水,印象浮夸,然而,若没有一点真材实料,他怎么可能被拥立为太子? “看来三太子真不简单,连昭国等大国的暗报也得到了。那么,瑖国这方面,相信太子也下不少心思吧?” 独孤冽冷笑,他来到瑖国的目的,就是为了两个大县。 白烙迟脸色一沉。 “本殿之前来,的确是想见皇上一面。那亦是在未救下钟姑娘之时,当然,得知钟姑娘为皇上的心爱之人,自然也护送到底。并且,本殿并不是以对钟姑娘的恩情来逼皇上答应此条件。” 白烙迟脸上的笑意敛去了,表情认真而严肃。 “大周昭国东国三国联合,对瑖国无疑是一个很大的威胁。若然到时皇上需要援兵,本国愿意为皇上保护国土,当然,条件就是刚刚本殿所说的。那两个小地方,其实对瑖国来说无足轻重。再且,本殿亦会说服父皇,与瑖国开始一切正常的外贸。” 白烙迟继续道,独孤冽脸色渐缓。 白烙迟的意思,是他出兵援助瑖国,而瑖国就必须交出这两个地方。 不过,除了大齐,独孤冽亦有其他的盟国,也不一定要靠大齐才能赢了那联合的三国。 这段日子里,摄政王已命人偷偷和其他盟国相协议,只不过暂时得不到回应。 “三太子的意思,是你不许朕看在你救了伊儿的份上?” 独孤冽淡淡地问道。 白烙迟颔首,笑意轻盈,“的确如此,本殿救下钟姑娘,乃是因为本殿的马车不小心扯到了姑娘的衣袍,那时钟姑娘身陷苦境,本殿也只不过以普通人的身份去救一个普通女子,这种恩情,何足挂齿?” 独孤冽那冷冽的瞳中绽出一抹淡淡的讽刺,“太子为人心善人慈,实是让朕佩服。太子的提议,朕需要考虑。” 白烙迟笑得轻然,“皇上不必着急,看势而行,只要本国能赶得及来援助,必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即使朕不应那个条件,太子都愿意无偿援助?” “自然不是,皇上,就算本殿愿意,父皇都不会愿意。皇上是否需要援助,本殿静候音讯。” 白烙迟浅浅一笑,独孤冽冷冷地看着他,他在等待着瑖国遇难。 不过,如果白烙迟说的是真的,只要两个城池,倒不算很过分。 然而,对于强大而一直不怎么求人的瑖国,或者是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了。 若是大齐国能保持着自我而不被昭国诱惑,能助瑖国于水深火热之中,是一件好事。 最怕的是,当三国入攻瑖国之时,大齐国却也趁势出兵,瑖国到时再强大,只怕也会被吞没呢。 “三太子记住你的为人之善,勿要趁乱打劫,朕也会很感激你的。” 独孤冽冷色缓了许多,惊才绝艳的三太子,还是很得人心的。 白烙迟温和一笑,“这一点皇上请放心,本殿看在钟姑娘曾是本殿求亲对象份上,绝对不会让瑖国为难的。” 独孤冽一怔,有些惊讶,立刻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白烙迟对钟离伊那么好。 “原来……三太子殿下曾向伊儿求过亲?”独孤冽口气又是一冷。 他看到了白烙迟送钟离伊的那两只布娃娃。 木偶一般,但很可爱,合适孩子玩弄。 白烙迟笑得温文柔和,“正是,那可是四年前,本殿听说如意公主绝色天下,才貌双全,是以亲自到昭国去求亲,没料到如意公主拒绝。只是如今竟然能遇上钟姑娘,实是缘份也。” 他笑得如此温柔,令得独孤冽心里一片醋意泛滥。 “原来如此,怪不得三殿下一直对伊儿照顾有加,实是无法想象其中的缘份呢。不过朕给三太子一个忠告,勿招惹伊儿,否则--朕也不会给你好日子过。” 独孤冽眼中蓦然有冷光迸发,白烙迟心中一凛,看来独孤冽对钟离伊,可是真心的。 否则,一个帝王,要多少女人有多少女人,用得着三更半夜从皇宫里跑出来见钟离伊? “皇上勿过虑,本殿虽然曾爱慕过钟姑娘,但是如今钟姑娘已为人妇,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是皇上的女人?” 白烙迟抿抿唇,“虽然是遗憾了点儿,不过皇上乃本殿一向敬仰之人,大可放心。至于本殿所说的条件,皇上需要时间考虑,本殿静候音讯,若是无事,本殿先告退。” 白烙迟拱手,淡笑着离开,潇洒如风,很快就消失在独孤冽的视线中。 独孤冽拧拧眉,终是再向钟离伊的厢房而去,她的厢房还亮着灯,看来她还没和入眠。 推开门,但见钟离伊躺在床榻上,静静地看着走进来的独孤冽。 “伊儿,三太子曾向你求过亲?” 独孤冽进来,忍不住地问。 钟离伊樱唇抿抿,“正是。” 独孤冽一听,有些急,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双瞳里有着浓烈的担忧,“以后离他远点!” 那么惊艳的美男子,可是独孤冽第一次见到的,他又如何不担心? 钟离伊笑了,“皇上,难道伊儿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吗?若是的话,伊儿就不会回来瑖国了。” “哼,你敢对白烙迟有一点柔情,朕就……” 离伊轻应了一声,独孤冽安抚了她好一阵,这才离开。 这一次离开,又不知道何时能再见呢? 瑖国皇宫金陵殿,夜风入内,轻纱飘逸。 太后接过了惊凤手中的书信,一字字地读下去,脸上略有惊讶。 惊凤立于一边,默默地看着太后。 这是太后有史以来第一次自己看书函,以前都是由她的手去拆,去读给太后听。 看来这一次是机密文件呢。 太后看后,脸上有淡淡的笑意,提笔轻书,回了一封书函,交给惊凤转交笑公公去了。 太后是一个传奇,惊凤跟了太后才七年,虽然之前发生什么事,有更隐秘的她都不得而知。 但是,一个能扶助才十几岁小太子上位的女人,必定是不简单的。 “后宫这几天都很平静,不过哀家总觉得,这种平静,好不了几天。” 太后浅浅一笑,惊凤感觉到太后的笑容,越来越多了。 大概是那一次,太后和独孤冽长谈之后,独孤冽仿佛对太后再也没有之前的冷漠。 太后的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了。 “太后娘娘,如今倒是贵妃很淡定,不怎么争宠,如妃和贤妃却常常在如意宫陪皇上赏舞听歌呢,看来皇上在渐渐改变了,假以时日,必定会令后宫妃嫔开枝散叶呢。” 惊凤笑着道,太后却淡然一笑,不以为然。 独孤冽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她深深了解。 和先皇一般,忠于一人,而于太后而言,若然之前的先皇能多宠几人,或者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 “如今这事儿倒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和妃嫔们在一起,却没有宠幸她们,不知会惹出怎么样的乱子来。” 太后淡淡一笑,独孤冽的事,她自然只能爱莫能助。 但是能帮助到他的,还是会努力,但太后退隐很久了,以前比较信任的老臣子都已告老还乡,新一任的,已和她无关了。 而如意宫中,仍然是歌舞升平,歌莺舞燕于殿中间,舞姬们环肥燕瘦,姿色并不在后宫嫔妃之下。 独孤冽坐在榻上,身边坐着贤妃如妃二人,而贵妃一律不近场,虽然她被封为贵妃,可见独孤冽对她的重视。 只是,贵妃已然领六宫之首,却更淡然处之,实是让后宫嫔妃有所怀疑。 贤妃坐得不怎么近,看着如妃乖巧滑舌地讨好独孤冽,她虽然心计了得,但是对着独孤冽,还真的很紧张。 毕竟,她的丑事,曾如此赫然地暴露于他的眼皮下。 独孤冽品着酒,吃掉如妃送上来的鲜果,修长的指轻抚着如妃那张光滑细嫩的脸庞。 “几天不见,如妃更美了。”独孤冽淡然地道。 虽然只是用了淡然的口气,可是如妃心花怒放,亦不枉她这段时间来天天逼侍女将传说中最好的养颜膏以及能食用的美颜膳食,一一都被她搜刮回来。 “谢皇上赞赏,皇上这几天都忙于政事,臣妾以为皇上将姐妹们都忘记了呢!” 如妃嫣然轻笑,趁势倚到了独孤冽的身上。 独孤冽没有推开她,倒是轻轻了如妃送到嘴唇的鲜果。 他的手,亦一滑,落到了她的纤腰之上。 如妃脸红如霞,极少能与皇上如此亲近,如今所有嫔妃的目光都像刺一样牢牢盯在她的身上。 嫉妒羡慕可惜等等目光,如利剑般尖锐。 贤妃坐在一侧,脸色蓦然有些失落。 “贤妃,坐过一点来,为朕斟酒。”独孤冽突然开口,眼神仍然那么淡漠,但是主动让贤妃靠近,贤妃实是大吃一惊。 “臣妾遵命。” 贤妃脸浮上一层红晕,宛若浅薄的花粉。 她坐近了一点,离独孤冽更近,能闻到男人身上成熟的气息,贤妃心撞如鹿,手颤颤地为独孤冽斟了一杯酒,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 独孤冽的手却伸过来,揽住她的腰,“贤妃为朕牺牲了如此多,朕真是愧对你。” 独孤冽淡淡地道,然而那神色却是如此淡漠,仿佛说着一些与他不相关的事。 “那是臣妾应该的。”贤妃一时惊喜交加,不知道为何独孤冽突然如此待她。 平时虽然也有在这里喝酒赏舞,但他一律不怎么爱理嫔妃。 如今,独孤冽左拥右抱,好让下面的嫔妃们又惊又兴奋,而如妃更是喜气盈盈,只是见一侧的贤妃同时受到同样的宠爱,心中略有醋意。 “德妃,上前来侍候朕!” 独孤冽突然想起了那张和周露儿有几分相似的脸,抬首望去,只见德妃失落地坐在一侧,听到唤她的名字,德妃眼前一亮。 独孤冽当晚畅快吃喝,是夜,他翻了贤妃的牌子。 在后宫嫔妃的眼中,独孤冽是个怪物,但如今,明显接近正常了,而那个幸运被翻到牌子的贤妃,一时间在后宫中颇受关注。 再隔一夜,独孤冽翻了如妃的牌子。 只是让如妃郁闷的是,独孤冽当晚大醉,根本没有碰过她。 而她偷偷地问了贤妃,独孤冽到底有没有宠幸她,贤妃却颔首,一时间,如妃心中阴影甚是重。 一连几日,独孤冽都忙于政事,再也没有翻嫔妃们的牌子。 只是,每日都有不断的赏赐送到如妃和贤妃的殿上。 一时间,如妃和贤妃的殿中,风生水起,成为了众多嫔妃踏足之地。 如妃看在心上,急在心底,毕竟贤妃和她一道得宠。无疑是一个强大的对手。 虽然贤妃没有了家族,但是如妃大概也知道,贤妃为何能独独留下而不被赶出瑖国皇宫,那就是因为她出卖了家族。 “娘娘,皇上又送贤妃同样的金丝衣,和娘娘的一模一样的!” “娘娘,皇上又去看贤妃娘娘了。” “娘娘,贤妃娘娘送了汤到御书房,皇上请她到房中,好一个时辰才出来……出来后贤妃娘娘面若桃花,像……” 时不时有侍女暗中给如妃禀报关于独孤冽和贤妃的动向。 看来,贤妃的得宠并没有在她之下。 相反,如此下去,她有可能爬上了她的头上呢! “好一个贤妃,本宫的家族势力如此强大,但想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独爱于她。不过……本宫家族势力强大,倒也不畏惧那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 如妃冷笑着,身边的侍人和公公眉头轻皱,“娘娘,其实这不是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前些日子,听探子说皇上趁着夜色出宫,可是因为防守太森严,所以没有探到皇上到底去了哪里。” 如妃一怔,“为何如今才上报?” 和公公垂着首,“因为奴才不知道是不是与政事有关,是以……” “以后皇上有什么动静,一律第一时间给本宫报来!”如妃眸波若有怒焰,声音冰冷如雪。 和公公连忙称是。 “奴才多嘴说一句,既然那两具尸体不是皇后和关将军的,很可能……皇上深夜出宫,极可能见的人是皇后……” 和公公将心中所想道来。 如妃脸色大变,“皇后……” 怪不得皇上这几天,虽然和妃子们在一起,但却没有真正宠幸过谁,虽然贤妃承认得宠,可是事实是什么,谁又知道呢? “正是,奴才觉得只有皇后,皇上才会深夜出宫……奴才们不敢打草惊蛇,生怕被皇上察觉。但奴才会派人在京城附近大力搜寻皇后的踪迹的。” 和公公恭敬地道,如妃冷笑一声,以为那一次可以将钟离伊置之死地,没料到她还是逃过一劫。 “那你们尽量小心一点。看来,是贤妃放走了皇后,没料到她竟然有那种菩萨心肠,真是坏了本宫的大事!” 如妃一脸阴冷,吩咐了侍女送来笔黑,有马家出面,还怕找不到皇后吗? “娘娘,贤妃如今亦正得宠,她知道得太多,只怕……”和公公略为担忧。 如妃脸上的阴霾更为浓密,颔首道,“和公公说得不错,贤妃知道得太多了,不过本宫会想到其他办法的……” 她马家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机会,岂能如此轻易地被人破坏? 后宫亦如朝廷,明争暗斗,败则亡,而她如妃,终不会是败的那个。 “皇上,摄政王求见。” 御书房之外,张公公通传求见之令,独孤冽放下手中的折子,疲倦之色明显流淌在脸上。 白天批阅折子,出谋划策,以防万一。 晚上得施展心计,令众嫔妃信服他,或按着他的计划而行事,就得看他如何操控后宫中的女人了。 如此一来,不免得有些心力不足。 摄政王青衣宫服,缓步而入,独孤冽遣退所有侍人,坐到榻上去,摄政王在其侧低声地道,“皇上,马家的人突然在京城里外展开了神秘搜索,皇上认为他们在做什么?” 独孤冽一惊,钟离伊的事,还不曾告诉过摄政王。 虽然他信任他,但不想他徒增担忧。 不过如今这时势,马家公然无视皇权,如果独孤冽没有猜错,他们一定是在搜索钟离伊的下落。 “他们在搜寻皇后的下落,没想到马家那么快得到风声。得赶紧通知李略,让他想法子阻止那些人。” 独孤冽冷然地道,摄政王终是想明白事件的起始,沉思片刻,“皇上,马家如今敌友不明,若是为了皇脉,倒是情有可愿。只是……如今关将军又不知所踪,若然一旦内乱,恐怕对我们没有什么利益。” “你的意思是,任他们为之,朕还得讨好如妃?” 独孤冽双瞳中若有薄怒。 他厌恶那些女人,却不得不去接近她们,以施诡计。 “皇上勿动怒,这大可不必担心,臣自然有办法对付他们。如今北边告急,马大将军可以到那边去当作援兵,至于关将军的人马,臣已然找到他的兵符,自然也不必畏惧皇宫内乱了。” 摄政王笑道,独孤冽略有些惊讶,“你是在哪里找到兵符的?” “关将军的府中。说来也奇怪,上次去关将军府宅中大搜寻了一次,却什么也没寻着,而这一次臣只是无意中走进去,居然给寻着了。”摄政王眉头轻锁地道。 “臣是看到一个形似关将军的人走入了关府中,是以才进去。没想到却在他的书房中找到了,真是一件怪事。” 摄政王将事情和盘托出。 独孤冽双瞳一亮,冷笑一声,“看来,关尚在并没有背叛朕,否则,就不会将兵符交给你。” 若真的背叛了,关尚在大可不必将兵符交出来。 摄政王眉开眼笑,“是以,臣恭喜皇上,关将军乃一得力棋子,少了他不行。” 他说罢,恭敬地将兵符交上来。 他明白,一个王爷掌握了太多的兵符,会引起皇上怀疑,而他,自然不会让这种怀疑发生。 独孤冽静静地看着摄政王手上的兵符。 自古以来,兄弟夺权谋位,骨肉相残的例子并不少,并且可以说上是处处皆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9章 相处 可是他和摄政王,却能和平地相处了如此多年。 如今看来,摄政王亦毫无异心。 他是有些不解,像独孤冽有过如此阴暗童年的人,对权力要不就强烈渴求,要不就是厌恶之,而独孤冽是属于后者。 但是像摄政王没有什么阴影的人,身为王诸,他一点也没有夺权的心思吗? 独孤冽知道自己不应该如此怀疑摄政王,但是为了避免更多的混乱和麻烦,他得和摄政王说清楚。 “皇弟,其实兵符在你的手中,朕很放心,不必上交。朕知道一直以来,皇弟为瑖国江山大业付出很多心血,只有皇弟,才有资格当瑖国的皇帝。是以,等这一场暗战过后,朕决定禅让,在此前,皇弟只要安心掌握证据,安排布局便可。” 独孤冽淡淡地说道,认真看着摄政王的双目。 摄政王怔了怔,连忙摇首,“皇上言重了,皇上才是瑖国的明君……” “皇弟,不必如此谬赞朕了。朕的心一直不在江山之上,若非为了伊儿,朕才不屑谁动乱谁造反。只不过为了保护自己爱的人,不得不在认真对待着这一次的暗战罢。” 独孤冽目光飘渺,因为他一直都知道,就是因为皇权,父皇才累得驾崩,太后长期受辱,还不是为了活命? 如今,摄政王有为皇的才华,只要他是一个好皇帝,谁当,不都一样吗? 摄政王暗惊,太后一向只想独孤冽任位,而他,只要好好协助独孤冽,其他的事一直不会有非分之想。 “皇弟虽然流落民间,但亦饱读圣贤之书,名利权位美人,皆只是云烟而已。臣只是想好好协助皇上,让瑖国安稳,人心安定,以民为乐便可。从来不曾想过其他不属于臣的东西。先皇有旨,皇上更不可逆,否则乃不孝之举。” 独孤冽轻笑一声,“朕心意已决,并且,禅让圣旨亦写好了,只等那一天宣读而已。皇弟,你才是这个江山的主人。朕……只想过一些平凡的日子,幸好我们皇兄弟不为皇权所诱,骨肉相残,朕就算是休退民间,亦很满足了。” “皇上万万不可!” 摄政王跪下,急切而诚恳地道,“臣只合适当摄政王,并非皇上!” “皇弟,朕受父皇的影响,如此对待后宫嫔妃,你心中应该是一清二楚的。然而独宠一人,自然会成为父皇那样的局面……” 独孤冽口气坚定,“是以,皇弟不必再推辞了,如今我们应当同心协力,内外除奸,到时朕自然会退隐。” 独孤冽心意已决,无论摄政王如何劝说,都没有一点动摇的意思。 摄政王略为深思,独孤冽的性格,的确就如传说中那位慈仁的父皇。 摄政王出生的那一年,正是皇宫内乱之际,虽然后来被先皇平息了动乱,但是摄政王却被奸人抱出了皇宫,流落了民间。 是以,摄政王的记忆中,从来没有父皇的影子。 摄政王亦是无法子,只好告退。 按理来说,摄政王若然日后登基,朝中大臣亦不会有多大的强烈反对,毕竟,这些年来,为独孤冽处理政事的,多是摄政王呢。 十一月,天气寒冷无比。 独孤冽于皇宫之中,盛宠如妃和贤妃,一时间,如妃贤妃所求皆得,从来不曾有过失望。 就连如妃有点头晕眼花,独孤冽亦派御医紧守于左右。 则马家那一班人,终是没有搜到钟离伊所在之地。 毕竟,白烙迟和摄政王同时使计,令那些人转移视线,倒追一神秘马车去了。 已有十日,钟离伊没见过独孤冽。 她裹着厚厚棉袍,腆着大肚子立于窗前,看着那些纷飞的雪花,沉默良久。 大夫说她的胎还很稳定,暂时不会临盆。 而白烙迟,仍然如同自在神仙一般,爱去哪就去哪,回来就找钟离伊,跟她说说当天发生的趣事。 钟离伊这才知道,原来京城周围,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瑖国京城周围,亦是一些客人游玩的圣地,许多他国商人来到京城做生意,闲暇之时,皆会雇了一辆马车,四处游走,不乐亦乎。 “钟姑娘!钟姑娘!” 一到黄昏酉时左右,就听到白烙迟那高呼钟离伊的声音。 钟离伊啼笑皆非,现在的白烙迟,是越来越没有太子的风范,倒如同一个民间的子弟,毫无拘束。 不过,这种人,真的也不错,至少所有的烦恼,都可以抛在笑声之后。 “三太子回来了?”钟离伊迎了出去,这几天以来,她见得最多的是三太子,谈话最多的也是和他。 白烙迟一袭白衣已有些破,衣袖应该是被什么划着了,被撕掉了一个大个口子,样子非常滑稽。 不过,他手中却捧着两只钟离伊从来没见过的野果。 “这是什么?” 钟离伊好奇地看着白烙迟手上的如同人形的野果,惊讶不已。 民间还有这种野果,不知道能不能吃呢。 这野果芳香扑鼻,白烙迟只不过刚刚入房不久,这香味儿已弥漫了整个房子,连在内房的侍女也闻到香味,跑了出来瞧个热闹。 “呀,这不正是民间的珍贵野果娃娃果吗?” 小侍女惊叫道。 钟离伊若有印象,这种娃娃果是民间美果,很珍贵,往往一个森林只能找出一棵娃娃树,树上有没有果子,还得要看运气。 这种树结果开花的时间都无人得知,没有人看到它的花在哪里,很隐秘,但是果子却很大。 “是呀,本殿走了几个地方,没想到都遇到了娃娃树,哈哈哈,是以才将它留着带给钟姑娘!” 白烙迟像一个孩子一般,笑意盈盈,将娃娃果放在钟离伊身边的案桌上。 他的侍从红衣男子冷哼一声,在钟离伊的记忆中,这个红衣男子仿佛很不待见她,并且也是对三太子最随意的一个。 但三太子倒从来没有责怪过他。 “太子殿下,这娃娃果可是百年难求,不如留着回去献给皇上……” 红衣男子冷冷地道。 “父皇不爱这种果子,还是在这里送给钟姑娘的好。”白烙迟温润一笑,钟离伊连忙摇首。 “太子太客气了,如今我身怀六甲,并且不知这娃娃果能不能食用……是以还是留给太子,好好孝敬大齐皇吧!” 钟离伊拒绝,毕竟她真的不知道这些果子,有孕的女子能不能食用。 如今正是待产之时,她总不能如此不小心。 红衣男子冷笑,“殿下,不是每个女子都会珍惜殿下的心意的。” 白烙迟却毫无尴尬之色,“那就留着,反正如今正是寒冬腊月,放着不会坏,等钟姑娘产子后,再食用也不迟。” “太子!” 红衣男子有点火,白烙迟仿佛这才注意到红衣男子,不由得朝他扬眉笑笑,“冽,你是不是也很想吃?” “才不是!”红衣男子冷冷地答道。 白烙迟笑眯眯地将其中一个交到了他的手上,钟离伊有些意外,白烙迟对那个红衣男子特别的亲热,也不知道二人是什么关系。 难道……白烙迟好男风?这红衣男子,便是他的…… “本公子受不起太子的恩情!”红衣男子脸色突然尴尬起来,将那只娃娃果交还到了白烙迟的手中。 白烙迟扬眉,哈哈一笑,只好又将娃娃果放到了桌面上。 钟离伊看着那笑语无拘的白烙迟,心情竟然神奇地好了几分。 无可否认,白烙迟很会拉拢人心,每一次外出,都会买一些小东西送给她和众侍人们。 “这样吧,娃娃果也不小,我们就开一个来尝尝鲜,剩下一个就留给钟姑娘吧!” 白烙迟笑道,命人送来了刀,将娃娃果切成了几份,顿时,娃娃果的芳香更是浓烈不已,钟离伊感觉到呼吸里,都带着娃娃果的甜味儿。 她望着那火红如血的果肉,白烙迟已先一步取过一块娃娃果,不顾众人反对就咬了一口。 他的侍从还是有所忧虑的。 毕竟这里是瑖国,如果吃到了有毒的果子,那就麻烦了。 不过白烙迟完完了一块娃娃果,仍然没有什么异样。 “钟姑娘,你果真不要吗?” 白烙迟指指桌上的娃娃果问道,钟离伊含笑摇首,白烙迟如同孩童般热情天真,可是实则上,不知道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呢。 “不必了,还是留你们尝鲜的好……” 钟离伊的话还未落下,突然感觉到腹中一痛,她惊慌地捂住了肚子,怔怔地望着白烙迟。 白烙迟浅浅一笑,“听说娃娃果有催产作用,是以,本殿算好了今日乃为吉日,择日生子,一定可以化解钟姑娘的不幸!” “来人……快……传大夫!” 钟离伊没有力气责骂白烙迟,连忙叫道,一边惊呆了的侍女惊醒,匆匆跑出去寻大夫去了。 肚子越来越痛,白烙迟倒是亲自扶钟离伊入内,或者其他侍女料不到钟离伊会如此快临产,是以都在菜园里了。 “钟姑娘,别担忧,本殿不会对你和孩子不利的,只要你相信本殿刚刚所说的话,就是了!” 白烙迟认真地扶她躺下,为她盖好被子,大夫匆匆赶来,李略留下的侍卫见状,连忙快马加鞭赶去送暗报。 房内,只留两个侍女,大夫亦为三十时年的女子,是李略特意从民间里寻来的产婆。 钟离伊的腹中,仿佛有什么在踢动,子宫一下下地收缩着,冷汗直冒,她紧张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要做什么为好。 “姑娘,用力吸气,用力……”产婆为她解开了松松的腰带,大声地引导着钟离伊。 夜色越来越浓烈。 白烙迟倚在厢房外面的那棵树上,望着那亮着的窗,若有所思。 “殿下,为何要这样?”红衣男子极为不明。 白烙迟淡然一笑,“她始终是本殿求过殿的女子,本殿亦不愿意她熬在痛苦中,心惊胆战地等待着。何况大夫亦说了,她的胎位并不稳,如果不在现在产下胎儿,只怕以后更难保住。” 红衣男子微微皱眉,“殿下以前说她胎儿很稳,是骗她的?” “那是自然,一个劳累奔波女子,怎么能如意地保胎?再且,如今瑖国情况危急,有很多人都暗中寻找她的下落,如果到那时孩子还没生出来,一旦被找到,逃生的希望更是渺小。” 白烙迟沉静地道,红衣男子突然微微一笑,“殿下,可是对钟姑娘已有情意了?” 白烙迟怔了怔,眼前浮起了钟离伊那张淡然笑意的脸。 “倒亦不是,本殿助人,以前不一向如此吗?” “可是……臣怎么感觉到殿下这一次,可是非常非常用心呢!否则,怎么那么艰苦去寻催产的娃娃果,而不是用催产药?催产药乃有几分危险,而娃娃果的气味,却是最安全的。” 男子笑道,突然想起什么,笑容蓦然收敛,“不过,钟姑娘已贵为人妇,殿下还是……” “这些不必你道来,本殿明白。” 白烙迟默默地凝望着那片光芒,听着钟离伊那痛苦的闷哼声,心中悄然叹息。 是他们有缘无份,否则四年前,他早就娶她为妃了吧? 而瑖国皇宫中,独孤冽正在写一份文书,那乃是暗战方案,没料到李略急急赶来禀报,说钟离伊已临盆,独孤冽急急外出,虽然还没有用晚膳。 这一次走得匆忙,走得突然,待李略察觉有人跟踪他们之时,便命其他侍卫保护独孤冽前途秘院,而他和五名暗卫,一起将那个跟踪他们的男子一举捕获。 不出摄政王和皇上所料,那男子,正是马家的人。 独孤冽赶到大宅之时,还没踏入院中便能听到钟离伊那痛苦的呻吟声。 风冷冷的,独孤冽拥紧了披风,踏着月光和灯火而入,见白烙迟倚在厢房门前的那棵榕树上,不由得脸色一沉。 “伊儿怎么突然就临盆了?大夫不是说还有两个月吗?如今还是八个多月……白烙迟,你做了什么好事?” 独孤冽直接朝白烙迟斥责,白烙迟淡淡一笑,“本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回来,钟姑娘就临盆了。” “你……若是被朕知道你做了什么手脚,就别怪朕心狠手辣。” 独孤冽低吼着,正欲进入厢房,却被后面的暗卫连忙拦住,“皇上万万不可,那乃是血腥之光……” “朕管什么血腥之光,朕就是要去看看伊儿!” 独孤冽冷冷地吼道,里面满头大汗的钟离伊,努力地忍住阵痛,依稀能听到独孤冽的声音。 她终是笑了。 他来了就好了,至少可以证明,他的心里还有她的呢。 “皇上,钟姑娘在‘血战’之中,皇上如此野蛮闯入,不就是分散了钟姑娘的心神吗?皇上若要她好好的,就留在这里吧。”白烙迟不紧不慢地道。 独孤冽一听,不知道是进的好,不进的好。 “伊儿,朕在这里,朕在这里……” 一慌之下,独孤冽在外面大叫起来。他冲开了侍卫,上前,拍了拍门,却又顾忌着白烙迟的说法,只有在外面证明自己的存在。 房中除了痛苦的呻吟声,还有产婆的大声呼喝,里面的壮烈情景让人无法想象,独孤冽正欲闯入,却听后面有人叫住他。 “皇上!臣回来了!” 是李略。 他去追捕那个跟踪他们的人,白烙迟已上前,拦住独孤冽,“皇上,还是勿入,至少要让钟姑娘好安心。” “你是什么人,敢来拦……” “皇上,勿动怒,若然你如此进去,会让钟姑娘受惊!” 李略也连忙上前拉住冲动的不安的独孤冽。 对于女子生产,李略虽然没有什么经验,但好歹产时血光,民间流传,男子一般不得入内,那个时候的女子是最痛苦最需要定力的,她们亦不愿意让自己的夫君见到她们那种最狼狈的样子。 独孤冽心跳加快,再次想起大夫的话,“白烙迟,你是不是给催产药伊儿服下?” 白烙迟一怔,后退几步,脸色生霜。 “皇上,本殿虽然与钟姑娘无缘,但是绝对没有害钟姑娘之心。” 他脸色冷冷的,独孤冽瞳中蓦然生了薄怒,如同那微跃着的火焰。 “那么,伊儿为何会突然临盆?” “皇上,其实……其实大夫向微臣交待了一下,说皇后的胎儿其实不算稳,需要催产,臣怕皇上太过忧虑,是以没有禀报……” 李略在一侧低声地道。 独孤冽一听,更是大怒。 这可是他女人后,他竟然被蒙在鼓中! “李略,你好大的胆子,是不是朕太过纵容你了?” 独孤冽怒气冲天,白烙迟却浅浅一笑,“皇上,如今钟姑娘正在里面待产,皇上能否安静一下,让钟姑娘生了再说?否则,只怕钟姑娘会因为皇上的吵闹而分散心神。” 独孤冽一腔的怒火,却又不好在这里发泄,只能忍着,在房外急得团团转。 他的嫔妃都没有生下过子嗣,对于这一方面,独孤冽自然是毫无经验,而白烙迟的区区几句话倒能震住他。 毕竟,独孤冽也真的怕影响了里面的钟离伊,是以,只能在外面忍住气,对于正在备受临盆痛苦的钟离伊,他手足无措。 白烙迟却显得很悠闲。 这夜,仿佛漫长无比。 冷月圆圆,寒风拂来,冷得独孤冽鼻子和手脚都麻木了,里面不断传来产婆的呼喝。 “快,给我热水!” “姑娘,用力啊,用力,别紧张,吸大一点口气……” 独孤冽等人仿佛闻到了血腥味儿。 那惊心动魄一切,终于在一声婴儿的宏亮啼声中,宣告终结。 一声婴儿的高啼,接着又一声婴儿的低呜,整个院子中,最响亮的,就是那一双婴儿的哭声。 “伊儿!”独孤冽那不安的紧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连忙推门而入,里面的侍女已将无力而昏睡过去的钟离伊洗干净,盖上被子,一双婴儿便在床头处,在产婆的抚慰下仍然哇哇大哭。 独孤冽呆呆地立在那里,望着钟离伊那苍白的面容。 “公子,可喜可贺,你家夫人生下了龙凤儿啊,瞧,这一双儿女,多有生气呢!”产婆笑眯眯地道,一边说一边为孩子清洗那小小的身子。 独孤冽激动得不知道如何是好,默默地走近床榻边,房中还弥漫着血腥味儿,而钟离伊,沉静而睡,独孤冽仿佛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伊儿,辛苦你了……”他坐了起来,轻柔地握住了她的小手。 她的手冰冷不已,一边的侍女还在往火盆中加火碳,“公子,待夫人醒了,记得给她喝一碗姜糖汤,这是老婆子在民间用的秘方,女子产后身子虚弱,可以喝它来恢复元气的。” 产婆笑道,独孤冽感激地颔首,命外面的李略给众人打赏。 产婆将孩子洗干净,放到了一边的榻上,两个婴儿停止了啼哭,静静地瞪大眼睛,打量着这个新世界。 独孤冽满心欢喜,眼圈微红,钟离伊一路奔波回到瑖国,实属不易,不过能顺利生下孩子,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伊儿,朕没有能力让伊儿过上一些衣食无忧的日子,是朕的错……但愿不久之后,朕真的能如愿地将你母子三人接回宫中……云香也很想念你呢,她天天都到椒房殿中打扫,期待着伊儿回归……” 独孤冽小心翼翼地抱过孩子,两婴儿几乎生得一模一样,分不出哪个是公主,哪个是皇子,皮肤有些皱,红红的,那黑盈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将他抱起来的独孤冽。 “公子,这是皇子,老婆子帮公子记了号,穿红袄的是皇子,穿紫袄的是公主哦。” 出去一趟,那产婆收了赏赐后回来,才知道独孤冽的身份,更是小心翼翼地说道。 “嗯,辛苦你了,以后就由你照顾娘娘吧,不要出什么差错了。” 女大夫千恩万谢,立在一边,看独孤冽抱着皇子和钟离伊唠叨了许多说话。 钟离伊沉睡着,生下孩子后,她精力尽竭,还没等见上独孤冽一面就晕睡了,容颜如同冰雕出来一般,冷得让独孤冽有些心慌。 “大夫,娘娘她当真无事?” 女大夫连忙颔首,“皇上请放心,娘娘只是生下龙凤胎后过于疲倦,是以才晕睡过去。奴婢保证娘娘最多在三个时辰后就会醒过来。” 独孤冽不再问话,轻抚着皇子的小脸,滑滑的,嫩嫩的,被独孤冽一抚,小皇子伸出小舌头,轻轻地舔了舔独孤冽的手指。 柔软无比,如同轻纱拂过。 独孤冽大喜,平时冷漠的脸上绽出好大的笑容,“都怪我太忙了,父皇还没有给你们起名字呢,不过父皇一定在这两天之内想好你们的名字,可好?” 哇的一声,另一边被冷落的小公主不满地抗议起来,啼哭声和嚎有得一拼,独孤冽吓得连忙放下小皇子,转身去抱小公主。 这孩子,小眸中泪光闪烁,看到独孤冽抱起她,哭声低微了一点,但转眼间,又哇哇地嚎了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0章 慌乱 独孤冽一下子手慌脚乱起来,不晓得哪里抱得不好,弄哭了孩子。 而被放在一侧的小皇子也应景地嚎哭起来。 独孤冽更慌了,两个小侍女连忙上前,女大夫连忙笑道,“你们还不快去膳房里端来孩子喝的汤?皇上,公主和皇子是饿了,让老奴来侍候他们吧!” 独孤冽没法子,只好将孩子交给女大夫。 这一下可神奇了,女大夫一抱到手,逗了几句,小公主马上停止了哭泣,独孤冽一下子懊恼起来。 他明明才是孩子最亲的人,怎么这两个孩子都那么排斥他呢? “皇上……皇上,有急报!” 外面的李略突然在外面叫道。 独孤冽一惊,“大夫,你们要好好看着娘娘和孩子,若有不妥,朕唯你是问!若能保娘娘和孩子安定,朕日后还会重重有赏,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奴婢遵命!” 女大夫应声,独孤冽急急出外,但见李略脸色凝重。 “有何事?” “皇上,有人夜袭皇宫!” 李略简短禀报道,独孤冽脸色一沉,来得那么快吗?夜袭皇宫,看来不是昭国的人,而是朝廷内部的奸党? 独孤冽看了一眼钟离伊的房,李略劝道,“皇上还是赶紧回宫看看吧,并且久留此地亦不安全,一旦被人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的确,他出来那么久了,皇宫不可无主,如今那些人趁着他外出之际造反,实是不可容忍也。 “起驾,回宫!” 独孤冽冷声喝道,掉头望着还是倚在树上的白烙迟。 “三太子,若你念在伊儿国是你求亲过的公主,那么,就为朕好好待她,朕以后自然也不亏待你的!” 白烙迟扬眉,笑得璀璨无比,“那是自然,不管她的夫君是不是你,本殿也会好好待她的。” 独孤冽听罢,一跃上马背,急奔向皇宫而去。 白烙迟看着一行人急急离开,不由得扬起唇角,笑意绽生。 他站好,欲向钟离伊的房中而去,红衣男子等人连忙拦住他,“殿下,千万不可!妇人产房中尽是腥血,会……” “会什么?都走开!本殿才不信邪!” 白烙迟朝众人翻白眼,一拨开众人,大步而入,众人摇首对望轻叹。 三太子品德善良,虽然有时也很邪恶,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善良得让他们担忧的。 白烙迟走入房中,望着榻上的钟离伊,再看看一边被女大夫哄得贴贴服服的两个小婴儿,不由得会心地笑了起来 侍女端来了汤,女大夫便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见无异样,方才喂给婴儿喝下去。 白烙迟立在床榻边,静静地看着沉睡着的钟离伊。 他对她的情愫,不是爱,也不是占有,只不过是静静的守候。 纵然是淡淡的喜欢,白烙迟亦情愿去守护着这种关系。 在宫中,接近他的女人,爱他的皮囊,爱他的权力,爱他的出身,真心爱他的女人,到底又有几个? 而能懂他的,又有几个? 当初他到昭国求亲,就是喜欢了传说中钟离伊那冷漠的性子,在白烙迟的意识中,往往是冷清的女子,心底都是狂热而执着,她们不会为人情世故而去活着。 可是如今的钟离伊,却活得那么辛苦。 谁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真正的快乐呢? “让本殿抱抱吧!” 看到女大夫怀中的孩子瞪着大大的眼睛,白烙迟满心欢喜,虽然不是他的孩子,但是心善之人,见万物,皆喜。 女大夫见白烙迟衣袍光鲜,亦认定是独孤冽的朋友,小心翼翼地将小公主交给他。 白烙迟抱过小公主,不由得展开了笑意,“粉玉玲珑,光眸有采,果然是伊儿的孩子啊。” 白烙迟眉间略有一缕惆怅,抬头看着沉沉夜色,还要有多久,才能天亮呢? 独孤冽回到宫中,而那一批夜袭皇宫的人已被摄政王的人拿下,因为关尚在的兵符在他手上,那一批夜袭者自然不用半个时辰便被全部掳下。 于是,这也只能算是虚惊一场。 独孤冽却整夜未眠,兴奋令他毫无倦意,一早下了朝之后,便于书房中冥想着两个孩儿的名字。 不过如此一来,独孤冽累极而病倒,染上了风寒,高烧不止,连走路都没有力气。 御医们和太后等都急得团团转,只亦没法子。 一边三天,钟离伊都没有盼到独孤冽来探望她。 当天她醒来,一眼看到的是白烙迟,未免有些失望,但对于白烙迟的这一份心意,她的确感激不尽。 从李略的侍卫中得知独孤冽染上风寒,不能出宫,钟离伊只有沉静而待。 是夜。 钟离伊的伤口还没有恢复,虽然能勉强下床,但有几个侍女在一侧侍候着,她倒不用操心什么。 抱着小皇子,看着那滑嫩的小脸蛋,钟离伊温柔而笑,轻轻地触碰着小皇子的脸,“皇儿,父皇这几天累极病倒,相信不久他就可以来看我们了……” 钟离伊轻声道,笑意盈盈,一侧的白烙迟满意地颔首,“钟姑娘,如今你们母子平安,看来得换个地方了。” 钟离伊猛然抬首,白烙迟的意思是……是将她和孩子带走? “三太子,你勿做一些过分之事,否则,只怕瑖国和大齐的关系会变得更不如人意!” 钟离伊冷声道。 白烙迟眼中掠过一缕失落,“钟姑娘大可放心,本殿绝对没有对姑娘有什么不轨之心。只是这个地方被泄露了,不搬的话只怕有麻烦。” 钟离伊足不出户,一听白烙迟这样说,她的心狂跳起来。 这个地方被人发现了? 若然不是敌人,白烙迟肯定不会这样决定的。 “娘娘,贤妃娘娘求见。” 一个侍卫在外面通传。 钟离伊怔了怔,连忙让侍女们将孩子抱到侧房去,她不愿意一个敌友未明的嫔妃看到他们。 白烙迟脸色一沉,“那可是娘娘的好友?” “敌友未分,看来,贤妃虽然家族被流放,但是她还有靠山,竟然寻到这里来了!” 钟离伊冷冷地道,宣见贤妃,门推开,只见一个紫衣的朴素女子缓步而入,见了钟离伊和白烙迟,微微一愣,回过神来后,朝钟离伊福身。 “臣妾参见娘娘,娘娘万福。” 钟离伊抿着唇,盖着被子,尽然如此,脸色仍然是有些苍白,刚刚产后又不能吃太补气的膳食,女人的血气,是要慢慢地补回来的。 贤妃没有得到回应,却还是大胆地走到钟离伊跟前,看了一眼绝艳无比的白烙迟。 “娘娘,这位是……” “贤妃娘娘,在下姓白,乃是皇上好友,在此照顾娘娘。” 白烙迟抢先回答了。 钟离伊亦颔首,她和白烙迟都不愿意让贤妃知道三太子的身份。 这毕竟是机密之事,贤妃,却又不能信任。 “臣妾一早就想到娘娘还活着,结果,臣妾还真的来到这里来见娘娘一面了。白公子,你可否退下,臣妾有事和娘娘道来。” 贤妃淡淡一笑,柔柔地看向白烙迟。 白烙迟冷冷一笑,“白某在此保护娘娘,自然听皇上的,请恕白某不能从命。” 他还是怕后宫中的女人会发疯,如今钟离伊身子那么弱,若然这个女人怀中有匕首…… 他见过争宠的疯女人,至少有一次在后宫里看到一个失宠的嫔妃藏着匕首,在遇到了非常得宠的贵妃后举刀相向,疯狂地将那贵妃扎死。 贤妃微微一怔,在她印象中,仿佛不记得独孤冽会有这样的朋友。 不过总的来说,独孤冽对她虽然表面上宠,但并没有真正让她进入他的生活。 “贤妃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如今我已不再是皇后了,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平凡女子而已。” 钟离伊淡淡地说,贤妃轻然一笑,“虽然皇上宣告皇后大葬,只是在皇上的心中,还有皇后的存在。要不然,怎么会在大院中金屋藏娇呢?” 钟离伊淡淡地看着她,才两个多月不见,贤妃脸若桃花,意气生辉,看来她在宫中过得很不错。 贤妃的目光落到了钟离伊的肚腹上,尽管她盖着被子,也能看到她的肚子已不再像从前那般了。 “娘娘生了?” “贤妃娘娘猜错了,娘娘……小产,如今身体未曾恢复。” 一边的白烙迟冷冷地回道。 钟离伊怔了怔,立刻明白他为何要说谎。 毕竟,贤妃不简单,说不定她背后还有几个人。是以,骗了她也好,免得她们打孩子的主意。 钟离伊亦装作悲哀之样,垂首不言。 贤妃扫了扫周围,果然没看到婴儿的衣物,见钟离伊脸色如此苍白,脸色哀哀,假意劝道,“娘娘不必伤感,以后还有机会的。” 钟离伊冷笑一声,冷冷抬眸,“贤妃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无非是为了看本宫的孩儿?” 贤妃脸色微微一变,“娘娘请勿动怒,臣妾其实不单单是想来看娘娘一眼,而是……而是有其他的事要拜托娘娘。” 钟离伊冷冷地看着贤妃,墨瞳泛着冷意,眉间冷傲之气扬起。 “没想到本宫还有那么大的面子,让贤妃亲自动身到这个荒野来看望本宫。贤妃,你有多少把戏呢?还是留点心思,去对付宫里的女人吧,本宫如今不是皇后,更不是妃子,再且,你现在的敌人,也不会是本宫。” 贤妃手微微一颤,双手紧紧地搅在一起。 如今宫中,是她和贵妃乃最长时间的妃嫔了。 她的敌人,的确不是钟离伊,至少不是现在。 “娘娘,臣妾其实是想求娘娘,放过皇上吧!皇上为了娘娘,累极而病,如今还是高烧不退。而朝中奸臣蠢蠢欲动,娘娘身份复杂,只怕娘娘若一再回中,会让皇上非常为难,同时也很危险。” 贤妃突然扑嗵一声跪了下来,诚恳地说道。 钟离伊冷冷地看着她,贤妃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白烙迟绽出绝美的笑容,眼神却充满了讽刺之意。 “皇上乃是个有大智谋之人,怎么可能连一个女人都保不住呢?” 白烙迟笑道,朝钟离伊打眼色,示意她尽早将贤妃打发走了。 否则,侧房中的孩子一哭,那么便会泄露更多的秘密。 虽然不知道贤妃之前到底有没有找人打探过,但是白烙迟感觉到,贤妃的人只不过跟踪独孤冽到此,得了一个路线。 因为这里近处都有哨兵,是以,不可能有人埋伏于此处查探的。 “白公子言重了,身不在其位而不知其苦,皇上为了朝廷的事,已忙得累倒。若是皇后回宫,更要担忧多一分……只怕那些人乘虚而入,娘娘在宫里,又成为了他们的人质,到时皇上再有三头六臂,也无法保全皇后。更甚至,皇上的江山大业,会从此落到贼人的手中……” 贤妃还是无比诚恳,眼中泪光楚楚,“臣妾冒着违背家族的臭名,为皇上清除障碍。如今并不忍看皇上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故而,才冒险让人找出皇后,臣妾亲自来恳求皇后离开瑖国……” 钟离伊静静地望着贤妃,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贤妃的确为了独孤冽而放弃了整个家族,成为了天下一直背负骂名的妃子。 这是事实,钟离伊承认,如果是她,她还一定有贤妃的勇气。 “娘娘身份复杂,昭国对瑖国虎视眈眈……娘娘若然能离开,皇上便少了一份担心,至少,娘娘能在外地活得很好,皇上一定能放心去承担国难。” 钟离伊轻叹一声,其实,贤妃所言也不无道理。 “贤妃的话,本宫会好好考虑的。本宫亦希望皇上能内外无患,安定人心,永得福享。” 贤妃听罢,脸色略有喜气,然而看到钟离伊那平坦的腹部,眼中略有些怜悯之意。 “娘娘想清楚才是好,既然如此,臣妾亦不便多说了,娘娘保重身体,臣妾告退。” 贤妃见钟离伊已被她说动,便起身告辞。 等贤妃离开后,白烙迟笑得优雅,“钟姑娘,是否需要将她杀掉?” 杀掉?钟离伊刚刚生下孩子,心中充满了悲怜之意,贤妃来到这里,如果刚刚那一番话是真心的,那么,她的确很爱独孤冽。 她可以背叛家族,负上一生的骂名留在宫里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妃子,实是难得。 “不必了,贤妃……想她亦没有杀心。但是这个地方,她能找到来,必定有其他人知道。” 钟离伊淡淡地道,不管她怀着什么样的心思,现在杀了她也无补于事。 毕竟,贤妃知道了,一定还有其他人知道。 白烙迟温柔一笑,“钟姑娘果然是个心善之人,当初本殿也没看错人,可惜和钟姑娘无缘亦无份。” 钟离伊笑意盈盈,“谢谢三太子为伊儿圆谎,虽然贤妃不一定信,但亦能让她被左右着。” 白烙迟浅笑不答,瞳中深水波动,钟离伊觉得倦了,闭上双目歇息,白烙迟知趣退下。 不知道何时,钟离伊越来越信任白烙迟了。 虽然她知道,不应该随便相信他人,但对于这样的一个三太子,她实是宁愿赌上信任的一把。 而贤妃,她真正的目的又到底会是什么呢? 是试探自己的孩子,还是真的为独孤冽而来? 想想,独孤冽如今大病一场,内党定然会趁机蠢蠢欲动,风雨欲来,看来,她平静不了几天了。 三天后,独孤冽的病情好转,众侍人眉开眼笑,而一直以来,贤妃和如妃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候着独孤冽。 独孤冽元气还不曾恢复,夜里也不再到如意宫赏歌看舞,自然在龙殿里就寝歇息。 这一夜,独孤冽翻动着书籍,想到了一个公主的名字,名为雅依,依乃是钟离伊的最后一字的谐音,如此一来,也倒很合贴。 而皇儿呢,独孤冽苦思很久,仍然没得到答案,突然响起急急的叫嚷声,“皇上……本宫要见皇上,本宫有很重要的事禀报……” 那是如妃的声音。 独孤冽天天对着这些女人,都厌烦无比,如今又听到她在叫嚷,更是厌恶。 然而,他还是站了起来,推开大殿的门,却见如妃和张公公争执着,因为独孤冽曾有过命令,不是他允许的,后宫嫔妃一律不得踏入龙殿。 “张公公,你退下。”独孤冽淡淡道,脸色略有些苍白,眼神亦是冷漠无比。 张公公依言而退。 如妃急急奔到独孤冽前面,水眸中充满了愤怒,“皇上……皇上,请皇上速速到盛央殿一趟!” 独孤冽怔住,眼内迅速结冰,“贤妃有什么事?” “皇上,臣妾……臣妾本想今晚去拜访贤妃姐姐,不料竟然让臣妾撞到了贤妃和一男子的苟且之事,臣妾为皇上深感愤怒,是以命人将他们拿了起来!请皇上到盛央殿将她们发落!” 如妃愤愤不平地道,独孤冽心底冷笑,原来是二妃相斗。 这样也好,贤妃如此肆意,是应该惩罚一下她,同时这样的话,也令到如妃能一人独“宠”,她会很满意的。 独孤冽立刻起驾至盛央殿。 盛央殿内,围着如妃的几个侍人,灯火通明,而有一些则是其他殿跑来看热闹的,独孤冽步入殿内,但见贤妃和欧阳靖衣衬不整地被绑在一起,跪于殿中。 见到独孤冽步入内,贤妃脸色大变。 上次,她与欧阳靖私通有孕,而独孤冽却是没有发落她,还替她隐瞒了这事。 而贤妃心中终是明白,因为独孤冽心里从来没有过她,是以,她如何放荡,如何与他人私通,只要她还有利用之地,他是不会处理她的。 如今,她终是没有用处了。 却又恰恰被如妃捉奸,独孤冽,会如何处罚她?赐死吗? 宫里人人皆知,她不死,自然不合天理。 独孤冽冷冷地看着跪于地上的二人,灯火迷糊地洒落,映得那二人渐渐平静的脸如此的平和,仿佛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苟且之事。 或者,他们早就料到了有今日,生与死,他们都不在乎了罢。 “皇上……臣妾欲来寻姐姐一叙,没料到……”如妃指着贤妃,哭诉道。 独孤冽面冷如霜,看着贤妃,这个女人为他付出的不少了,只是他却无法给予她想要的东西。只是她知规犯规,与侍卫私通,是死罪一条。 “贤妃,你还有何话要说?” 独孤冽淡淡地道,不喜不怒不悲。 贤妃冷冷抬眸,看着那指证她的如妃,她说过,只要如妃不背叛她,她就永远不会将她的罪证泄露出来。 “皇上,臣妾当然是有话要说。皇后为何会突然失踪,那是因为如妃指使臣妾做了皇后的替身,让皇上误会皇后。并且……如妃亦买通了欧阳靖和另外一个侍卫,将皇后偷偷运出宫去。” 贤妃一脸冰冷,道出那一晚的秘密。 如妃脸色却如常,看来她早就料到了贤妃会反咬她一口,做好了表面功夫了。 “皇上!贤妃她含血喷人,别相信如妃!臣妾是被冤枉的!”如妃死死不承认,贤妃淡然一笑,水眸熠熠发亮,目光落在独孤冽的身上。 “皇上,臣妾不求生,只求死。但是临死前希望皇上分清敌友,皇后现在处境很危险,皇上要慎重才是,如妃的马家已派人寻出皇后秘密居地,请皇上小心才是!” 贤妃淡定无比,而侍卫欧阳靖一直沉默不言,连求饶也没有。 独孤冽脸色阴沉无比,只是缓缓开口,“来人,将贤妃和欧阳靖打入天牢。” 贤妃和欧阳靖同时沉默。 他们不知道独孤冽为何连如妃也没有质问就将他们打入天牢,不过,皇上总是会有他的理由。 侍卫将二人带了下去,独孤冽目光缓缓移到了如妃身上,如妃一袭四妃宫装,容颜娇俏,低垂着螓首,生怕独孤冽看出什么来。 “如妃受惊了,朕,是会信你的。” 独孤冽淡淡地道,虽然如此平淡,但于如妃而言,却是极大荣幸。 他说,他信她。 如妃心花怒放,除掉了受宠的贤妃,以后她就能独占龙床了吧?不,还有一个皇后,只是对于皇后,她志在必除。 “臣妾感激不尽,皇上能信任臣妾……臣妾……”如妃被独孤冽那柔和起来的目光所迷惑了,脸上刹那红晕绽放,独孤冽则是颔首。 “如今深夜了,如妃歇息吧,朕也累了。” 他说罢,便大步地踏出盛央殿。 如妃轻飘飘地回到了翠花殿,皇上什么也不问,直接相信她,中间会有什么阴谋吗? 不……皇上这段时间那么累,哪还有心思去设计什么呢?何况,如妃真的相信自己的魅力呢! 如妃始终不是深谋远虑之人,深信独孤冽在转移感情于她的身上,毕竟,当贤妃提到皇后之时,他的表情那么冷漠。 如妃枕着高枕,满怀欢喜沉沉睡去。 暗道里。 昏黄的灯火落在独孤冽那张脸上,冰冷,瞳中充满杀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1章 相见 前面跪着的,是欧阳靖。 一觉醒来,独孤冽就提出欧阳靖,于秘道里相见。 欧阳靖曾是独孤冽的心腹,如今他终是明白,除了欧阳靖之外,还有其他的心腹一起叛变了。 看来,除了李略等四个暗卫之外,其他皆不太可靠,不过摄政王说得对,得赏赐更多的物质,让他们觉得为皇上卖命乃是命有所值,这才能稳住人心。 于是,今日一早下了朝,独孤冽就让李略分别提加侍卫们的月俸加了一倍,同时更善待他们远在他方的亲人。 欧阳靖跪在独孤冽跟前,沉默良久,终是缓缓开口。 “卑职犯了死罪,不求皇上放卑职一条生路……只希望皇上能善待卑职的亲人,卑职愿供出其他背叛者。” 欧阳靖恳求道,独孤冽淡淡一笑,当着如妃的面,他没有请求,看来是怕如妃威胁他吧? 至于独孤冽信不信如妃,他心中自然明白。 “你的条件,朕允了。” 独孤冽淡淡地道,如今他得速速解决了这些问题,而钟离伊的住处已搬迁,有白烙迟在,他倒有些放心。 毕竟还有李略的人,白烙迟闻名天下,自然也不是那种下三滥的小人。 欧阳靖缓了缓,“皇上,另外一个暗卫,乃是高迁。” 高迁……独孤冽眼神一冷,那个侍卫,不正是李略带领的暗卫吗? “李略呢?” 独孤冽心中悲哀一笑,他一直相信李略,可是在这种风云突变的时候,他竟然也不信李略了。 “李总监……卑职不得而知。卑职只知道,高迁乃受了马家的指使,自然,马家应诺他的并不少。”欧阳靖低声地道。 独孤冽突然惊跳起来,“来人,查查高迁所调方向!” 一暗卫应了,须臾后回报,“皇上,高迁……前两天被派到皇后的秘密之地……” 独孤冽冷汗顿冒,因为他觉得钟离伊生下了一子一女,终是更不安全,于是便让李略调多五人前往暗院,没料到竟然调动了高迁那个奸细! “快传李略!” 独孤冽冷冷喝道,在这关头,他最终还是得信他。 如果李略都信不过,那么,这江山大业,迟早也会毁掉。 那暗卫急急退下,寻李略来。 “欧阳靖,朕念在你曾为朕立下许多功劳,若这一次你能功成身退,朕……就允了你和贤妃一起隐退皇宫,保证没有人知道你们曾经的一切!” 欧阳靖听罢,大惊,他以为独孤冽会赐死他和贤妃,却没料到皇上竟然学给他一条生路。 震惊之余,满怀感激。 谁说皇上是残暴冷血之人?原来,深入了解,方能得知其性。 “怎么,你不愿意?” 独孤冽冷然问道,如今情况危急,正是用人之时,他亦深知不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的痛苦。反正独孤冽从来不在乎后宫的女人,贤妃和谁在一起,倒真的没有妨碍到他! 虽然帝王占有欲都强烈无比,换作从前的独孤冽,必定会赐死二人,只是时过境迁,他终是明白了许多从来没彻底理解的东西。 “卑职愿意……卑职以后誓死忠于皇上!” 欧阳靖大喜,猛向独孤冽磕头,而李略急急赶到。 “快,赶到皇后的秘密居地,将高迁捉拿!”独孤冽冷声命令道,“欧阳靖,你也一同去!” 李略看了欧阳靖一眼,略有迷惑,不过他还是了解到独孤冽的心思,“皇上放心,臣就算是丢下小命,也会尽量保住皇后的!” 独孤冽颔首,目送他们急急离去的背影,心乱如麻。 独孤冽从秘道出到御书房,却看到摄政王在书房急得团团转,一看到独孤冽出来,摄政王才松了一口气。 “皇弟如此急着见朕,可是有急事?” 摄政王正欲行礼,独孤冽一挥手,示意他正奔话题,摄政王脸色有重重忧虑,“皇上,有人来报,说进入瑖国京城的游客突然大增,虽然以商人游客寻亲者等等不同的身份,但这一批人还是极有可疑。” 独孤冽冷笑一声,“那应该是楚商凌的人吧?” “只是有男有女,分不清是不是昭国之人。另外……有人来报,昭国和东国达成了协议,可能会在这几天内入攻瑖国。” 他们不正式宣战,因为不将瑖国放在眼中。 独孤冽脸色阴沉了下来,这两件事,的确又是一大危机,而马家那方面,亦算是内患,如今内外混乱,这一场大战,他还能赢吗? “马家那方面如何了?” “还没有动静。”摄政王如实禀报道,“皇上如此宠爱如妃,或者马家在等待着机会,不过若然皇上能一直宠幸如妃,估计他们会罢休。他们希望的,只是如妃能怀上皇上的子嗣。” 独孤冽眼中泛着冷森之光,“皇弟,你想得太天真了。马家公然去查探皇后行踪,便有大逆不道之向。如果以后朕做了什么令他们不满意之事,是不是便得反了朕?任何对朕有异心的,都信不得,留不得!” 摄政王略为犹豫,“可是如今水深火热,皇上如何能在这种情况下斩草除根?” 独孤冽眉头一挑,冷笑,“朕自然有办法。” 他从书案上找出了一卷竹卷,打开,上面只有寥寥几字,但摄政王一看入眼中,立刻颔首,“皇上这法子,的确有用,只是要看时势。若马家纠集了很多人马,这法子,可能行不了。” 独孤冽笑得更是冷漠,“朕怎么可能让他们纠集太多人马呢?明天一早上朝,和众臣商讨一下,册后之事。” 摄政王一听,眼前一亮,大赞叹道,“这方法好!” 独孤冽却高兴不起来,他如今身为皇上,连自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钟离伊身处险境,而他却只能在皇宫里干着急。 摄政王留意到独孤冽的沉默,安慰道,“皇上请放心,大齐三太子毕竟是有言有信之人,再加上李略等人,即使有一两个不可靠,但是大部分还是忠于皇上的。” 独孤冽冷笑不言,如今的他,只专心等着李略归来的消息。 “还有,其他盟国联系得如何了?” 独孤冽突然想起昭国联合东国之事,若是其他盟国都不借兵,只怕这一次真的要向白烙迟借兵援助,但是必须得分两个城池给他。 然而是其他盟国,当然不可能无偿援助。 “回皇上,西平国答应了出兵援助,只是战后需要我国每年献上一万石大米,一千匹丝绸,五百名美人,一千两黄金……” 独孤冽脸色一冷,这条件不小。 如果每年如此,那么,还真的不如和白烙迟达成交易。 因为如此一来,这两个没有什么交往的大国,可以有其他的来往,如商业,生意等等。 “还有其他盟国呢?” 独孤冽冷声问道。 这些盟国又有什么用,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都无国愿意爽快援助,借兵,尽管有几个是大国,但是独孤冽亦明白,那些大国,也在对他们虎视眈眈。 摄政王脸色黯然,“其他大国的条件,比西平国还要苛刻,更主要的是,他们不一定是真心援助我们,只怕到时援兵到此,突然反悔,我们更得不偿失。” “皇弟说得不错,如此一来,只怕我们更一败涂地,看来,只有三太子可靠一些。” 独孤冽叹息,他实是不愿向白烙迟求助,但是凭着白烙迟于民间的声誉,倒觉得可行。 “皇上亦勿过分相信三太子,毕竟,他终是大齐未来的皇帝,若然不心狠手辣,怎么可能坐拥太子之位?” 摄政王担忧地道,不管是哪个国,都不能掉以轻心。 独孤冽淡然一笑,倒没再说话。 至于白烙迟可不可信,还得要看以后,但若然无他法,也只能借助他的力量了。 李略等人匆匆赶往钟离伊新的秘密营地。 那是离京城倒比较近的一个暗室,在一个破旧的小庙里,通过暗室口走约半个时辰后,便会进入一个比较大的院子,居于山中的院子,比之前的更为隐蔽。 而李略等人赶到后,却发现高迁失踪了,也就是说,高迁没有在居地里。 “三太子,你可动手杀过动乱的侍卫么?” 李略只想到白烙迟,于是赶紧去问他。 白烙迟坐在院中劈柴,一边的侍卫却恭敬地立着,看着他们的主子在劈柴,李略甚是惊讶,这三太子显得怪怪的,自己乃堂堂太子殿下,可是偏偏要做下人的活儿。 白烙迟停了下来,拍拍飞满了柴屑的衣袍,“动乱的侍卫?李侍卫的意思是说这里的人出现了内奸?” “正是!名字为高迁。” “我们倒没有察觉,不过在前夜听到一声惨叫,侍卫们连忙去察看,可是只留下一滩血,我们的人和你的人都在寻找,发现高迁失踪了。” 白烙迟认真地道。 钟离伊此时抱着小公主坐在屋檐下,这个地方很静,比之前的还要隐蔽,只是那条长长的暗道走得她非常压抑。 “李侍卫,高迁侍卫果真是内奸?” 李略急急赶来,连汗都没时间擦,他颔首,见钟离伊和小皇子小公主都安然无恙,他也放心了。 只是,谁在帮助钟离伊,是三太子吗? 如果是他,为何不承认,他根本不必要隐瞒这一切的。 李略朝钟离伊颔首,“正是,皇上收到密报后马上让我们来到这里,没想到高迁却失踪了。” 钟离伊眉头轻锁,愁拢上眉间,事情越来越复杂了,独孤冽忙得连来看她母子三人的时间都没有,而根据白烙迟的猜测,可能在这几天之内,将会爆发混乱。 而如今关尚在失踪,这隐蔽居地又发生那么多事,如果没有白烙迟在这里,还真不知道她能过些什么样的生活。 “不过李侍卫请皇上放心,本殿不管怎么样,也不会让钟姑娘有事的。”白烙迟温润一笑,抹去了额头上的汗。 钟离伊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怀中的孩子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钟离伊的脸,孩子出生才短短几天,但是那样的精灵可爱,女大夫说,这两个孩子都很健壮,让钟离伊不必担心什么。 李略眼神复杂,倒还是很有礼地垂首道,“谢谢殿下的好意,希望殿下能保持心善之念。” 李略同样和摄政王一样担心,担心白烙迟怀着不轨之心。 白烙迟倒是讽刺一笑,暖暖的阳光下,双瞳映着绚丽的光芒,“若是本殿有不轨之意,这世间早就成为了修罗场,怎么还会如此和平安静呢?” 红衣公子亦冷笑,“你们也太看小殿下了,烙迟,看来你做什么,无人信任,那还有何意义?” 他愤愤不平,为白烙迟而不值。 白烙迟倒是悠悠闲的,“本殿所作之事,只要自己喜欢,从来未问过得到。李侍卫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将钟姑娘接回宫中,本殿亦不会加以阻拦。” 李略眉头一蹙,钟离伊只是抱着小公主,一言不发。 在皇宫也不一定安全,说不定,比这里还要危险呢。 不仅仅要提防后宫的嫔妃,还要提防突然宫变呢。 李略亦无法子,只好依照独孤冽的命令留下来照看着钟离伊。他再次带了五个暗卫,加上之前的,已有二十个,在这不大的院子里,还真是人满为患。 安静的日子过了两天。 独孤冽于朝上提出册后之意,而入选有贵妃,如妃二人。 翌日,独孤冽召马将军入宫,商议册后之事,只是当日,马将军再也没有出宫,因有造反罪证,被独孤冽打入天牢。 而马将军的党羽,已然蠢蠢欲动。第三日,十二月初三,天气寒冷,更有一大批暴民闯向皇宫,乱砍乱杀。 而靠近西边和东边之地亦告急,昭国和东国一起突然出兵。 皇宫内外不定,李略被急召而回。 那一大批暴民被压制了下来,而马将军的党羽,亦趁乱攻入皇宫。 这一场独孤冽准备了很久的盛战,终是拉开了序幕。 而钟离伊的秘密居地,自然也收到了皇宫大乱的消息,李略已被遣走,而白烙迟,则还是安然地留在秘地里。 其实,钟离伊也说不清,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至少,他曾经救过自己和孩子一命,虽然是他冒犯她为先,但是一般的人,怎么可能还将她送回瑖国呢? 不过让钟离伊欣慰的是,两个孩子都很乖,很少哭闹,这让女大夫称赞不已。 钟离伊抱着皇子,坐在窗前,看着暖阳斜斜升起,她一直没有给孩子起名,因为她等待着独孤冽。 “钟姑娘,其实此地也不宜久留,毕竟之前的高迁突然失踪了,不知道是圈套还是什么,但目前如此混乱,找不着一个安身的地方,不如钟姑娘跟本殿回国,可好?” 倚在窗外边喝酒悠闲无比的白烙迟笑道。 钟离伊自然知道这里也不安全了,但是,如今兵荒马乱,马家的人也不可能有人遣到这里来杀她的。 毕竟,马家的人造反了,如今和独孤冽水火不相容,她只能在这里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归来。 “三太子客气了,敌人忙着应付皇宫那边,怎么可能注意到这边呢?” 钟离伊淡淡一笑,不管是什么理由,她都不想离开这里,因为她的心留在这里,跟白烙迟回大齐,一路上皆乱战,亦不安全。 何况,她如果跟白烙迟回大齐,不就意味着她要离开独孤冽了吗? 白烙迟仍然温柔一笑,不悲不恼。 “本殿虽然早知钟姑娘如此回答,可是还是要问问,可见本殿还真执着。”他说完,仰首将剩下的酒一口喝光了。 如今的白烙迟,还真的不像一个太子,倒像一个四处游荡的游子。 她醒来,见不着独孤冽,她的心极为失落,然而她耐心地等,总有一天,他会来接她的。 “三殿下,皇上……有没有向你借兵?”钟离伊突然想起这个问题,虽然独孤冽没有和她提过,但是她又如何不看透白烙迟的心思呢? 白烙迟笑笑,“没有,瑖国如此强大,估计也用不着大齐的兵马。” 钟离伊听罢,愁如烟笼上眉间。 瑖国再强大,也强大不过那昭国和东国联合吧?虽然钟离伊知道的不多,但是楚商凌也不是一个弱智之帝,好歹他有把握,才会发动进攻的。 “钟姑娘放心吧,这次战役,定然会是皇上赢了。” “三殿下何出此言?” 钟离伊略有惊讶,白烙迟认识独孤冽并不久,他怎么如此肯定呢? 白烙迟浅笑,温暖的光芒映入了他的瞳中,那么明亮,“那是因为,本殿在大齐之时,常常看关于皇上的野史,虽然本殿与皇上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只见过两面,但是本殿不会看错人的。” 钟离伊颔首,如今,她只能相信白烙迟的话,安心地等待着他的归来。 “咿呀咿呀……”怀中的皇子突然张开口,迸出几个凌乱的语词来。 钟离伊一惊,大喜,看着怀中那展开笑脸的孩子,这孩子十天,怎么……怎么会笑了呢? 钟离伊没有任何经验,但是看到小皇儿如此,阴霾的心亦明朗了许多。 “乖乖,皇儿,父皇不久就会来了,别担心哦。” 皇儿的嫩嫩小手臂伸出来,揪住了钟离伊的衣襟,嘴里还是咿呀呀地不停胡叫着。 白烙迟亦进来,看着那活泼可爱的孩子,笑容更是璀璨。 “皇后娘娘,皇子才短短几天,却能如此精灵,看来将来定然是个龙中龙啊!” 女大夫笑道,钟离伊不管她是奉承还是说真话,都惊喜无比,一种柔柔的慈爱从心底升起来,她终是明白,为何父皇如此荒淫无度,却还是爱她如命。 为何母后承受那么多痛苦,还是苦苦活着,看着她长大。 有时候,一个孩子,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将是她的整个世界,有了孩子,不管多困难,都能支撑下去。 小皇子挥着小手乱舞,而小公主则在女大夫怀中安静睡着了。 白烙迟看着那张可爱的婴儿脸,笑得更是璀璨,这是钟离伊和独孤冽的孩子,经历千辛万苦才能好好生下来。 虽然,他当真对钟离伊不存在任何奢望,只是淡淡的喜欢。 但是,他忠于自己。 “本殿能抱抱吗?” 白烙迟笑道,钟离伊颔首,将皇子小心翼翼地交于白烙迟的双手之中。 白烙迟显得笨拙,脸微微涨红了,钟离伊脸色有些黯然,她一直期待着独孤冽的到来,只是如今让白烙迟抱皇儿,她仿佛看到了独孤冽的模样。 被交至白烙迟手中的皇儿,手挥动着,大大的黑溜溜的眼睛瞪着白烙迟,可爱至极。 白烙迟忍不住噗地笑了起来。 皇子看了看,仿佛意识到什么,哇的一声,哭了。 白烙迟哭笑不得,只能将孩子交还给钟离伊。 “娘娘,皇子应该是饿了。”女大夫看了白烙迟一眼,白烙迟尴尬地笑笑,退了出去。 正待钟离伊欲抱皇子进内房之时,却听到砰的一声,门被踢开了。 钟离伊和白烙迟齐齐朝后看去,只见一个侍卫满头冒汗,呼吸急喘。 “娘娘……不好了,快走……外面突然来了一大批兵马,虽然走的不是暗道捷径,但很快来到这里了!!” 钟离伊脸色大变,白烙迟的脸色亦沉了下来。 远远的,真的有脚步声传来。 “看来本殿猜得没错,马家虽然会叛变,但是他们也知道,皇后是一张皇牌,即使起兵失败,他们还有皇后可以威胁独孤冽。” 白烙迟冷冷地说道,钟离伊心乱如麻,“如今……如今怎么办?” “马上从暗道逃出去,否则,他们已将这小院包围起来,我们人不多,不可能会赢了他们的!” 白烙迟道,红衣男子立刻吹了一声口哨,这是众侍卫聚集的命令。 于是,李略的人和白烙迟的人齐齐聚集起来,从暗道中离开。 钟离伊也来不及收拾婴儿的衣物,抱着孩子,心急如焚地离开。 虽然有两批人,但这两批人加起来只不过二十人,而白烙迟始终是大齐太子,自然也得保命。 走了约半个时辰,到了破庙里,红衣男子将出口打开,跃上,当钟离伊抱着皇子出现的时候,发现所有的人都静静地望着前方。 外面,亦堵着一大批士兵。 看来,是马家的人。 钟离伊心咚咚直跳,她抱着皇子,女大夫抱着小公主,看到眼前一幕,吓得几乎要傻了。 她毕竟是个民间女大夫,虽然在京城比较出名,但是打打杀杀这种事,还真是第一次见。 “将皇后和两个皇子交出来,否则,我们格杀勿论!” 领着的黑衣士兵冷冷地道。 钟离伊脸色略苍白,前面立着白烙迟等人,但不管他们助不助她,二十人对上百人,怎么说也是不可能逃生的。 阳光透过破庙的顶,碎碎地落在钟离伊的脸颊上。 她朱唇已然褪色,眼神冷漠,“是谁……派你们来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2章 回应 能拖多久就多久,说不定,还会有援兵的。 那领头的士兵冷冷一笑,并没有回钟离伊的话,“这位公子,若你不想有任何伤害,请退下。我们可是不想伤害无辜……” 那领头的士兵还没说完,只听到嗖的一声,一支银箭突然刺出,快如闪电,一下子刺中了那士兵的脑门,钟离伊连忙转过首,不去看那么血腥的一幕。 白烙迟回首,那个人是李略带来的侍卫,欧阳靖。 这些人的名字,他大概都能记得,可谓的过目不忘。 而欧阳靖身边的一暗卫见状,剑立刻出鞘,欧阳靖不愧为独孤冽身边的心腹,虽然曾经背叛过独孤冽,但是独孤冽给他许的承诺,实是太激动人心了。 欧阳靖大腿一扫,立刻将那个暗卫扫倒,“杀了他,他就是内奸!” 另一个暗卫大叫道,欧阳靖的剑嗖的一声抹过,剑过血溅,女大夫终于经不起如此血腥的场面,惊叫一声便晕倒,白烙迟手快地接过了她手中滑落的小公主。 小公主被惊醒,扯开小嗓子哇哇大哭,白烙迟脸色波澜不惊,一挥手,后面的侍卫立刻冲了出去。 尽管白烙迟不是李略的人,但在这里身份还是最高,自然威信不是一般的强。 两站人马厮杀在一起,独孤冽的暗卫和白烙迟的人始终是更胜一筹,马家的士兵虽然多,但并没有占上风。 白烙迟抱着小公主和钟离伊退到后面,冷冷地看着这一场战争。 钟离伊呼吸微急,小公主不停地哭着,亦吵醒了正在熟睡的小皇子,两个娃娃儿像约定了一般,不停地哭啼。 钟离伊和白烙迟对望一眼,又急又无奈,但是钟离伊如今能做到的,只能镇定。 欧阳靖英勇而战,看来贤妃,终是他一生追求的目标。 艳阳之下,血花飘溅。 背后突然有响声,钟离伊和白烙迟回首一看,顿时大惊,不知道何时,在她们的背后立着四个黑衣人,持着剑,冷冷地看着钟离伊手中的孩子。 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钟离伊。 还有孩子,独孤冽乃为重情之人,自然也爱孩子,就算钟离伊不在他们的手上,但有孩子在,也将是一张威力大震的皇牌。 “将孩子给我们!” 其中一个黑衣人道,手中银剑冷光闪闪。 “要孩子,先杀了本宫!” 钟离伊冷冷地回道,将皇子护在胸前。 白烙迟脸色大变,他们的人正在前面奋战着,而对方是四个人,白烙迟只是一名太子,没有任何武功,而钟离伊更不说,她刚刚生下孩子,身子正在恢复中。 不管如何,都不是四个人的对手。 “那就休怪本大爷不客气!” 那人冷笑道,听声音,极老。 那人踩着轻步,瞬间飘移到了钟离伊跟前,钟离伊连忙掉头就跑,黑衣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 剩下的三个黑衣人也扑向了白烙迟。 白烙迟终是一文弱书生,即使他再才华洋溢,在杀手前面,还是那么寡不敌众。 不用几招,白烙迟身上多了几道伤痕,但小公主也被人抢走了。 钟离伊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额头被打出个大包,手也被划穿了,可是她就是不愿意将孩子交给黑衣人。 那黑衣人亦怕伤害了孩子,毕竟他们要活的,但他趁着钟离伊欲逃之时,右脚一扫,顿时踢中了钟离伊的右手。 钟离伊急红了眼,无奈右手麻木极了,顺势一松,将小皇子立刻甩出手去。 “皇儿!” 钟离伊惨痛惊呼,那黑衣人已将婴儿弄到手,和另外三个飞跃离开。 钟离伊双手双腿都受了伤,血染红了她那袭紫衣,钟离伊跌跌撞撞地追过去,却了无痕迹,不知道那四名黑衣人逃到哪里去了。 “皇儿……本宫的皇儿……”钟离伊气急攻心,口中一甜,竟然有血薄喷而出! “钟姑娘……” 一身伤的白烙迟亦赶到,拉住了还欲去寻孩子的钟离伊。 “别追了,那……不可能给你追回来的。他们身手不凡,不是一般的暗卫……看来马家这一次赢定了。”白烙迟苦笑着,钟离伊双脚一软,瘫坐在地上。 孩子的哭声已消失,完全听不到了,那几个人神速无比,真的不是一般的暗卫,没料到马家的人倒有那么高明的战士。 钟离伊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回到了当初怀着孩子,却身无分文,生命乃在一线之间。 她空洞地望着前方,脸无人色。 “冽,放信号弹!” 白烙迟突然回首,对那正在激战中的红衣男子道。 红衣男子长剑一挥,将一个扑上来的士兵抹杀送上黄泉之路,跃到一边,从怀中摸出信号弹,用火石点燃,那信号弹砰的一声,升上了半空之中,再次爆出了强烈的火花! 二十名暗卫,死伤十名,剩下十名,而对方的敌兵还有五十人。 看来,他们是想赶尽杀绝了。 “不要给他们再留贱命了,杀!” 白烙迟见状,愤怒地下了命令。 红衣男子一声不哼,再从怀中摸出了另外一枚弹,白烙迟则拉着麻木的钟离伊跃入了暗道口中,只听外面激战声越来越小,渐渐地,再也听不到声音。 钟离伊安静地坐在地上,暗道里面空气那么稀薄,令她呼吸困难极了。 不……是她的心脏在一点点撕裂地痛。 她连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她如何还有脸面去见独孤冽?那一双孩儿,是她的生命支柱,是她一生的心血…… “钟姑娘?钟姑娘?” 白烙迟见钟离伊静静地坐在地上,不哭也不闹,但是她的容颜苍白无比,唇瓣微颤,仿佛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眼睛红红的,仿佛要淌下泪来,可是却强忍在眼眶里,水盈盈地打转着。 “钟姑娘,是本殿不才,无法保住皇子和公主……姑娘要哭就哭出来吧,别忍着。” 白烙迟内疚地道,如果他早点放信号弹,让手下尽快痛下杀手,大概就不会发生这事儿了。 钟离伊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她安静极了,只是这种沉默,让白烙迟感觉到比哭还要害怕,他连忙打开了暗道的入口,但见外面烟雾弥漫,而红衣男子已然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白烙迟。 “所有人都解决掉了,等一会就可以离开了。” 白烙迟脸上布上了阴霾,“对不起,让你们再受一次毒害。” 红衣男子扬扬眉,没有说什么,烟雾渐渐消失,钟离伊也沉默地爬了上来,见外面尸体堆积如山,他们大概是后来存活着的五十人,只是不知道红衣男子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他们不流一点血地死去。 从人堆得里爬出了几个暗卫,钟离伊记起了,有四个是白烙迟的人,有六个是李略的人。 二十个侍卫,死了一大半了。 钟离伊怔了怔,她一直知道白烙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只是料不到他的部下竟然如此强悍。 她掉过头,扑嗵一声跪了下来,“三殿下,伊儿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们是独孤冽的骨肉,一落到敌人的手中,只怕……只怕……” 钟离伊跪了下去,眼泪终于隐忍不住,哗哗淌下。 白烙迟微喘着气,连忙扶她起来。 “钟姑娘……不是我们不愿意,而是实在没有能力……那四个人实力非同小可,但他们没有杀你,大概还有挽回的地步……刚刚并不是我们不愿意救孩子,而是那种毒弹每年只能用一次,虽然我们有解药,但他们若然用得太多亦会有生命危险,如今危情重重,我们只能努力了……” 白烙迟为难地道,不是他不想帮,而是实力有限,毕竟他和他的部下受了伤,就算不受伤,也不可能追得回那四个黑衣人。 “钟姑娘,你将殿下当成什么了?当成神吗?你没看到殿下也受了那么重的伤吗?殿下一直助人为乐,从来不要求过回报,但他不是神人,殿下只是普通人,谁叫你的皇上连你也保不住,还当什么皇上?” 红衣男子突然怒吼道,在这几个人之中,只有他的脾气最为暴躁。 钟离伊怔了怔,眼泪静静地淌了下来,垂首不言。 “冽,不得如此无礼!” 白烙迟冷喝一声,“钟姑娘放心,本殿已放出了信号弹,在各地的其他友人都会一一相助,到时一定会帮你寻回孩子的。” 钟离伊呜咽颔首,“谢谢……三殿下……” 眼泪终于滂沱而来,她跌坐在地上,全身无力,失去了两个孩子,她几乎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只是,还有独孤冽,他还在。若然他也出事,那么她还需要活着吗? “哭什么哭?现在是逃的时候,不是哭的时候!还不快振作起来,别成为我们的累赘了!” 红衣男子完全不将钟离伊和白烙迟放在眼里,冷冷地吼道。 钟离伊怔了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虽然红衣男子一点也没礼貌,但他的话却非常有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而是逃的时候。 不管如何,她还有希望,独孤冽,孩子。 孩子,或者能要回来,而独孤冽,或者会赢,是以,她必须努力地活下去。 钟离伊抹了抹眼泪,那脏兮兮的手在那苍白的脸上倒留下了黑色的小印,然而毫不影响她的清秀。 “起来吧,我们快点离开这个地方……看来独孤冽的敌人并不简单,至少,本殿现在就可以听到了声音了。” 是的,他们听到了声音,看来还有第三批人。 他们分批而来,第一批冲进来杀一番,第二批来抢孩子,第三批,欲置钟离伊于死地。 “只是……孩子他们抢走了,再来杀皇后,有何意义?” 死里逃生的欧阳靖淡淡地道。 白烙迟淡淡地望了他一眼。 “或者,有可能不是马家的人,毕竟独孤冽的敌人也不止一个,我们快走!” 白烙迟道,钟离伊已然站了起来,她回头看了看晕迷的女大夫,走过去拉开一侧的稻草,将女大夫掩住,从身上摸出一些银子藏在她的身上。 希望女大夫能活着,至少,是她连累了她,可是又不能带她走。 众人急急朝山下而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漫长的夜就要开始了,什么时候,钟离伊方才能看到曙光呢? 瑖国皇宫。 马家的叛兵真的不少,朝廷中的年轻一点的将军都被马家收服,关尚在,徐贵中等等,只剩下阵守远地的将军,倒还在原地。 然而,关尚在的兵符在摄政王的手中,是以,那些精兵倒还能将叛兵暂时挡住。 皇宫里也乱成一团,众嫔妃听说有人入侵,瑖国将会灭亡,皇宫里的人将无一人能存活,吓得纷纷带着金银珠宝从后门逃离。 只剩下一批小数的人,独孤冽安排她们进入暗道里藏着。 “皇上,你也进去吧,外面的事交给臣就可了!”李略淡淡地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还是能如此淡定。 独孤冽双目冷光焕发,摄政王在外面领兵,而他,怎么可能躲在暗道里。 “不必了,朕就坐在这里,静等各方面的消息。” 他淡淡地道,身后的太后略有不安,“皇上,你还是进来吧,叛兵疯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何况……初明皇极有可能亲自到瑖国来。” 太后眉间全是愁意,静静地看着自己那已长大的皇儿,心中满是不安。 她辛苦挣扎多年,就是希望独孤冽能幸福地坐上皇位,整治天下。 可是朝廷一向都是风风雨雨,无法避免。 “你们好好呆在这里,待安全了,再出来吧。” 独孤冽没有回应太后的话,冷漠的脸上没有一点波澜,他掉过头,大步地朝外而去。 “冽儿……伊儿和孩子,哀家……会极力保全的。” 太后看着独孤冽的背影,突然说道,独孤冽脚步滞了一会,终是没有理会,再次迈开了步子。 太后静静凝望着他的背影,这些年来,独孤冽一直都如此待她。 不过,从那一次倾心长谈后,他再也没有以前的冷言相对,大概是了解到了太后的苦衷。 然而,他们之间,还是有着冰块,有着隔阂。 太后在侍女的扶持下坐到暗室的榻上,外面静然无声,约半个时辰之后,隐约听到了喊杀声,看来,那些人冲进来了。 太后静静地闭上眼睛。 她一弱女子,早就不是她的朝代,她能信任的臣子那些爱慕她的臣子,早就被独孤冽革职或者告老还乡了。 她能做到的,就是静静等待,只是外面那些声音,令得她想起那些兵荒马乱的日子,黑色的岁月,无比的漫长,忍受着漫无天日的,等来的是她所想要的日子。 然而,如今,又陷入内乱外战之中。 不知道何时,才能终结呢?若是有来生,她再也不愿意生于帝王家,或者不愿嫁入帝王家。 再多的爱,背面也会是人心惶惶的不安,这种日子,又有何意义? “太后娘娘,这里有些热茶,是奴婢从上面带下来的,您要喝吗?” 见太后突然睁开眼睛,迷惘地望着泥墙上的火把,惊凤小心翼翼地问道。 太后怔了怔,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话,“哀家……可是选择,真的不想再如此……” 惊凤略为惊讶,小心地唤了一声,“太后娘娘?” 太后回过神,终是接过了惊凤手中的那杯茶,轻轻地喝了几口。 暗道中,有贵妃,还有几个贵人,如妃和贤妃都被打入了天牢了,她们无助地掩着脸,有压抑的哭声低低传开来。 贵妃淡淡地坐在那里,这些嫔妃之中,就数她最淡定,从一开始到现在,居然也没有一点点的污点。 贵妃走了过来,坐到了太后的身边。 太后看着她,淡淡地笑了,“贵妃,这一次皇上果然没看走眼,贵妃才貌双全,并且心仁慈善,是一个可当贵妃之相啊。” 贵妃淡淡一笑,虽然没受到独孤冽的宠爱,然而她亦是如此的精神奕奕。 “太后,臣妾也是蒙承太后之恩,才会如此承得皇恩。” 太后感慨一笑,在这个后宫之中,一度以为贤妃会是皇上的助内贤,没料到结果还是如此。 “太后勿要担忧,皇上足智多谋,必然会大功告成,不会令太后失望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安慰了。 太后颔首,不再多言,静静地闭着眼睛,听着上面那些杂乱的声音,喊杀声,刀剑声,混乱得连她也分不清楚,只觉得那些遥远的声音和着记忆,一波波地涌了过来…… 御书房之内,独孤冽默默地立在窗前,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火把,冷笑着不言。 “皇上,请快去暗道,否则性命难保!” 李略急了,眼见那些叛兵由西北门而入,避开了摄政王的兵马,如今如何是好? 摄政王的兵马在前门应付那上五六万的兵马,自然没有精力顾着这边。 而他们的暗卫,也只有那么几十个。 若然独孤冽还是不进入暗道避难,只怕凶多吉少。 “不必了,他们杀不死朕!” 独孤冽冷冷地道,望着那已冲到书房前的兵马。 领头的是关尚在。 李略见状,脸色大变,心想皇上这一次是不是太自信了,毕竟关尚在是久战沙场的将军,他的手下……虽然不再是以前的那一批兵马,但是马家的兵马握在他的手中,一样也不会逊色。 更何况,他们这三十多个人,如何敌对上四五百人? 无论如何,李略都觉得没有胜算的可能。 独孤冽却大步地走出去,推开门,火把在冰冷的夜风中摇曳着,光芒渺渺,独孤冽表情冷漠,面对着数量强大的敌人,眼中藏着戾气与杀气。 关尚在静静地望着独孤冽,这个曾是他的主子,如今,到底是敌是友呢? “没想到关将军竟然成为了马家的统帅,实是可喜可贺。” 独孤冽冷冷地笑着道。 关尚在淡然一笑,“皇上客气了,关谋只是顺从天意。” 李略一听,顿时大怒,“关尚在!皇上待你不薄,你竟然出尔反尔,助马家意欲谋反,成何体统?” 关尚在仍然那么淡然,朝独孤冽拱手道,“关某谢过皇上的培育之恩,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望皇上见谅!” 独孤冽双目幽深,映着那些跳跃的火光。 “杀!” 一声吼叫,乃是另一个人怒吼而出,那个人亦是马家的人,不过因为关尚在,他的预定的统帅之位给抢去了,虽然如今是个副的,但根本就没将关尚在放在眼中。 左侧的士兵蜂涌而上,而关尚在冷然一笑,大手一挥,“保护皇上,杀尽奸贼!” 一声大吼,令李略那变色的脸浮上了惊讶,只见关尚在领着他的那队人倒扑向左侧的士兵。 叛兵大惊,没想到关尚在突然变了脸,一时间,杀声惊天动地,混乱无比。 独孤冽的笑容,慢慢地扬了起来,他一早知道关尚在无心背叛,但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让他不得不从马家。 但是,他仍然将兵符用计交给摄政王。 如此一来,他的背叛之心,实是不能信之,是以,独孤冽才有自信,他们不可能杀掉他,因为有关尚在。 一场恶战,用了一个时辰,所有的叛兵皆被关尚在李略等人拿下,杀的杀,死的死,伤的伤,血流成河。 待终于能脱身,关尚在恭敬地走过来,朝独孤冽跪下拱手,“臣参见皇上,让皇上受惊了,请皇上责罚!” “关将军快快请起吧,若不是关将军,朕早已尸首异处了。” 独孤冽淡笑道,关尚在起身,一一将宫变的那一晚的情景道出来。 原来,那一晚关尚在领着精兵,去抵抗张丞相的人马,没想到到了半途,突然有个心腹禀报他,椒房殿遇险,皇上让他赶紧过去保护皇后。 关尚在信以为真,留一大半的兵马给自己的心腹,他领着少数人急急赶去,没料到还没赶到椒房殿,却被人从后面打晕了。 那些人,便是马家安排在军中的内奸,当关尚在醒过来之时,已被囚于马家地下室中。 马将军马忠远严打威逼他交出兵符,关尚在只好骗他说兵符在皇上手上。 而同时,关尚在千辛万苦地哄说马忠远,透露了几个皇宫的秘点,令其相信了关尚在。 关尚在被认可,于是在马府地下室中养伤,伤好了之后,关尚在终是寻到了自己的心腹,让他打探军中的内奸,防备着他们,引来了摄政王,将兵符巧妙地留在关府的书房里。 而关尚在早知马忠远有夺权之心,是以,一直留在他身边,一旦他行动起来,他好歹能为独孤冽做些什么来。 独孤冽甚是欣喜,正如李略所说,大部分人,还是忠于他的。 “关将军战功累累,朕一定会论功行赏,李略,前门情况如何了?” 独孤冽看到有人急报,李略迎上来,“皇上,前门已被摄政王控制住,所有的叛兵已拿下,如今摄政王正前来和皇上聚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3章 放心 果然,不出多久,摄政王领着兵前来,见独孤冽安好,心中大石落下。 “皇上安好,臣就放心了。马家余党全部拿下,如今只剩下昭国和东国的进兵问题了,皇上要如何解决?” 摄政王满脸沧桑,眼中亦满是疲倦。 独孤冽知道,马千羽乃是他心爱的女人,如今她的家族如此叛变,如今也不知道马千羽身在何方了。 “那里的事朕自然解决了,如今只需要平定内部,皇弟,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了。” “皇上,万万不可!”摄政王惊道,连李略和关尚在皆不知此事,只是惊讶地看着独孤冽。 “皇上……急报,急报!” 又有人冲了进来,独孤冽脸色一变,那乃是李略留在钟离伊居地的侍卫。 那侍卫满身是血,看来是好不容易赶回来,中途,自然也出事了。 “皇后呢?” 独孤冽大惊,扑上前一把揪住那侍卫的衣领,“皇后……皇后和三太子一起逃了,马家的人有追兵去搜捕……” 独孤冽脸色巨变,“李略,关尚在,我们一道出宫寻皇后!” “臣遵命!” “皇上,万万不可!皇上乃……” 摄政王的话未完,独孤冽已如风一般朝外面而去,只是在奔过两侧军队之间,一人突然闪电般掠出来,嗖的一声,冰冷的东西直抵独孤冽的脖子! 独孤冽一惊,身子一僵,整个人被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控制于手。 “皇上!” “护驾!” 后面的众人皆大惊,惊吼道,然而,如今的独孤冽却如同任人宰杀的小羔羊,那冷剑贴于他的脖子上,只要那个人稍微动动,独孤冽便定然会命归黄泉! 独孤冽冷冷地迎上那双眼睛。 那是马将军的大儿子马千宇,没想到他竟然混在士兵之中! 自然,马家势力败如山倒,再不找一张皇牌,那么他怎么还能活。 “别过来!快快将马家的人全放了,否则……本公子就一剑结束了狗皇帝的性命!” 马千宇高声道,众人脸色大变,虽然愤怒,却不敢上前。 “退下,立刻将马家的人放了!” 马千宇怒吼道,独孤冽冷笑一声,“马千宇,就算朕放了你们,你们永远也洗不脱弑君之罪!就算朕不杀你们,天下子民也会离弃你们这种当权者!” 独孤冽淡声道,对于生死,他早就置于度外了。 “闭嘴!狗皇帝!你们听到没有?立刻将所有的人放了!” 马千宇表情狰狞,摄政王真害怕他一剑下去了结了独孤冽的性命,“退下,你们全部退下!” 摄政王叫道,冷汗涔涔而下,这个马千宇,心计不是一般的了得,竟然藏在士兵里混水摸鱼了。 “马千宇,如今你若放下剑,朕还可许你一条生路。” 独孤冽冷然说道,因这个男人,他不能第一时间赶去寻钟离伊,若然再拖下去,他非得将马千宇斩成千万块不可! 马千宇哈哈大笑,如今他手持独孤冽之命,谁敢动他? “来啊,有本来就杀了本公子!本公子便拉着这狗皇帝一起陪葬!”马千宇叫嚣着,眉间全是得意。 他们马家,就靠独孤冽了,若然放他走,马家自然在没有任何阻碍的情况下被灭九族! 火光摇曳,映得人的脸明明暗暗,正在这个紧急关头,两道光芒刺得独孤冽的眼睛花花的,那光芒如箭,铛的一声,打落在马千宇的剑上! 剑蓦然一偏,独孤冽趁势扣住了他的手,一拳砸中了马千宇的鼻子,马千宇惨叫一声,扑倒于地,两侧的士兵立刻涌上,无数刀剑抵到了马千宇的身上! 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士兵打扮的女子,绝色倾城,眉目坚毅,摄政王怔怔地望着那个女子,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马千宇一见,顿时目赤欲裂。 “贱人!你竟然出卖了马家,贱人……你不得好死!” 女子正是马千羽,她摘下了头盔,满头秀发于冷风中飞扬,鼻子冻得红红的。 “什么贱人?你们马家从来就没将本小姐当是女儿,何况,于前几晚你爹已在这张绝断关系声明书上画押了。我马千羽嘛,只不过是你们马家的一棋子,这身体的生母还被你们早就溺死了,是也不是?” 马千羽冷笑道,一脚踩在马千宇的脚上。 马千宇脸部扭曲,“原来……你一直知道……” 马千羽哈哈大笑,摄政王走了过来,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马千羽自小仿似疯疯颠颠,但是她的能力却可以与将军相媲美,并且她只不过是马将军一小妾所生的孩子,结果小妾被大夫人溺死,而马将军视而不见。 在重重压迫下,马千羽没有死去,相反突然之间变得有些疯颠起来,于是马将军便将她往战场人才上培养。 这些经历,也只有她本人才清楚。 “皇弟,你好好留在宫中,朕走了!” 独孤冽大步而去,李略和关尚在对望一眼,皆跟随而去。 摄政王知道自己阻止不了独孤冽,只得送其到前门,黑夜如墨,独孤冽等数千人急忙出发。 出到京城后,兵分三路,去搜钟离伊的行踪。 月色冰冷,独孤冽虽然穿着大袍披风,仍然冷得手脚皆冻了,可是他心极急,钟离伊那边出了事儿,而他却一直没有在她的身边 作为一个帝王,一个夫君,这是最失败的事儿了。 “皇上,要不要歇息一会?” 见独孤冽黑着脸,唇齿几乎要咬成一块,李略担忧地问,皇上几乎三天三夜都未眠,为了这些内外忧患,他实是太劳累了。 “不必了,寻皇后要紧。” 独孤冽淡淡地说道,眼前已到了那个秘地的入口,但见那里尸首堆积如山,独孤冽的心脏一紧,莫名其妙地疼痛和紧张起来。 “大家快搜看看,有没有皇后等人的……”李略不忍将尸体二字说出口,独孤冽就已大步地走过去,他隐约听到有低泣声。 说不定会是伊儿呢!独孤冽这样安慰自己,可是他分明了解钟离伊,那个女人那么倔强,连哭都要强忍的女人啊。 独孤冽走过去,一把掀开那人身上的稻草,却见一个女子在蜷缩着如同婴儿一般,全身颤抖着。 “女大夫?” 独孤冽借着月光,看到那女子的装束,惊叫起来。 他猛然提起她的衣领,“说!皇后在哪里?” 那女大夫醒来之时,就发现自己被弃在这里,到处都是死尸,吓得嘤嘤直哭,结果就引来了独孤冽。 女大夫一见独孤冽,更哭得凄惨,“皇上……咳咳……” “皇上,快将她放下来,否则大夫如何交待皇后的去处?” 李略赶过来劝道,独孤冽太急了,用对敌人的手段对女大夫,如今才想起不妥,连忙将她放了下来。 “皇后去哪里了?”独孤冽黑着脸,眼中充满焦急和不安。 女大夫喘了几口气,战战兢兢地将事情的经过一一道出,独孤冽一听,急了。 “带上她,我们继续找!” 独孤冽冷声一喝,女大夫和钟离伊相处了那么久的时间,希望这个时候,她能帮上自己。 李略等人将堆积如山的尸体都翻了一次,没找到钟离伊的,只好带着女大夫继续在林中寻找。 夜长漫漫,独孤冽的心,随着搜寻的时间一点点冰冷,一点点下坠,他突然那么痛恨自己,一国之君,竟然连一个女人也保不住! 突然,听到山的那边,啸的一声,一朵烟花似的信号绽放在夜空之中! “快,那边!” 那应该是白烙迟的信号弹。 他在求助,那么,看来马家的人真的不死心,到底派多少人去劫持钟离伊和孩子呢? 众人冷汗直冒,急急朝山的那边而去! 夜色被月光染上了一层冷然的银色。 山路崎岖不好走,树林在冷风中呼啸作响,天气极冷了,钟离伊的手和脚几乎要冻得麻木了,她很累,但凭着那未知的孩子和独孤冽,支撑她继续而行。 钟离伊和白烙迟等人朝山下而去的时候,于山脚下停了下来。 那是一大批人,尽管钟离伊等人已很小心翼翼了。 见钟离伊等人到达,那一群人燃起了火把。 白烙迟一见,那些人并不是自己的救兵,立刻又让红衣男子放了一信号弹。 钟离伊冷冷地看着眼前那一群人。 为首的,是她非常熟悉的男人和女人。 楚商凌和小蝶,这两个人,是钟离伊生命中停留不短的人,只是他们能在这里出现,很出钟离伊的意料之外。 为何他们在这里? 楚商凌乃是一国之君,随意出宫出国,他就不怕有危险?并且,如今这里可是瑖国呢! “伊儿,好久不见,朕,很想你呢!” 楚商凌拉长声音,暧昧地笑了起来,他一袭黑衣,墨发束起,像一个夜行侠,冷傲的表情因钟离伊的出现而略为柔和。 而小蝶,却穿着脏兮兮的薄薄的衣袍,冷得直颤抖,她瘦了,相比一年前的小蝶,她却又显得那么冷漠,脸上再也没有那种天真的气息。 她冷冷地盯着钟离伊,眼神复杂无比,恨,愤怒,嫉妒等等。 “初明皇,你怎么会在这里?”钟离伊冷冷地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些侍卫。 初明皇带的人,大概有三四十个。 而白烙迟这一边只剩下十个,要强硬敌对,赢的机会不多。 “朕怎么不可以在这里?瑖国江山大业,就很快要进入朕的手掌之中了!” 楚商凌冷笑道,目光冷冷地落在白烙迟的身上。 白烙迟白衣曾如雪,如今染上血痕斑斑,但仍然掩饰不住他那绝代风华的容颜。 “他是谁?”楚商凌冷冷地问道。 白烙迟浅浅一笑,全身疼痛不已,虽然是小伤,但于他这个文弱书生来说,倒不是一件好事。 “原来你就是初明皇,幸会,幸会!”白烙迟没有公开自己的身份,眼下情况如此诡异,他又怎么得知初明皇是敌是友? “你是何人?” 楚商凌冷冷地望着钟离伊身边的美男儿,唇边泛起了冰冷的笑意,“伊儿果然好有心计,如此倾城美男,亦留在伊儿身边,独孤冽竟然允了,实是让朕很意外。” 他不理会白烙迟,认定了他只不过是钟离伊的暗卫而已。 他借着摇曳火光,看着钟离伊那张那么苍白的脸,她的眼瞳亦是无神,眼中红红的,像刚刚哭过。 钟离伊对什么也起不了兴趣,孩子被抢走了,如今她就希望奇迹发生,突然有人将她的孩子送回来。 是谁也好,关尚在,独孤冽,不管是谁,她都希望能有这么一幕。 不过冒出来的是楚商凌,倒让她真的很意外。他堂堂皇帝,在这里作甚? “初明皇若是无事,请让开,我们要赶路!” 钟离伊带着几分不耐烦,冷冷地说道。 小蝶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一年多没见她的主子了,她的主子也瘦了。 在这一年里,风云突变,小蝶听说了许多关于钟离伊的事,得宠失宠,再到被废除名号,那一系列的事儿,实是让她感觉到惊讶。 她原以为独孤冽非常爱钟离伊,独孤冽将会是第二个周帝,没料到竟然如此多事。 当然,更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会见到钟离伊,不管如何,她以为自己会老死宫中,可是楚商凌前来瑖国,将她带在身边,那便是意味着她还是一颗有用的棋子。 她的主子,神色黯然,双瞳空洞,已宛如行尸走肉,双目完全没有什么焦距。 楚商凌冷然一笑,声音却极为柔和,“伊儿,你被独孤冽废除封号,也许是因为为朕执行……” “楚商凌,废话少说,本宫的确失败了,但如今亦可以为你做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刺杀独孤冽,本宫知道他在哪里,你让开,等本宫的好消息!” 钟离伊脸色阴沉,眼神带着烦躁与焦急。 她的孩子……她一定要找到独孤冽,让他带领军队去寻他们! 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啊!再迟一些,他们会被人怎么样处理呢?还那么小,在寒夜中被人抢走,一路颠簸,那小小的身子又如何承受得了? 是以,她只能撒谎骗楚商凌,能走快一步算一步。白烙迟等人极惊讶,不过想想以前曾流传过瑖国伊恩皇后乃是昭国的敏仪皇后,想想亦明白了。 众人没有哼声,任钟离伊将谎圆下去,他们皆知若是硬拼,不可能有胜出的希望。 楚商凌倒是淡淡一笑,他并非愚蠢之人,钟离伊生下了孩子,在秘地里居住,他大概得知,虽然不知道准确的地址,但能在这里遇到她,总算是寻到了。 “朕怎么舍得让伊儿再去冒险呢!小蝶,这一次轮到你了。”楚商凌冷笑一声,转身对冷得颤抖的小蝶。 他自然不会那么轻易放钟离伊走,毕竟,她也算是自己的棋子,有了她在手,独孤冽大概也不敢轻举妄动。 钟离伊目光一缓,终是有些怜悯地看着小蝶,小蝶在昭国过得并不好,看她的样子,只不过是楚商凌的出气包。 “皇上要奴婢做什么?”小蝶声音冷漠,倒是很镇定。 “你和他们一起去寻皇上,然后刺杀独孤冽。”楚商凌压低声音道,小蝶怔了怔,颔首,“奴婢明白,不过奴婢有几话要对娘娘说。” “快说!” 楚商凌有些不耐烦,他可不想放钟离伊走,不管钟离伊是不是真心待他,他自然心底明白。 小蝶缓缓地朝钟离伊走过去,她脸色苍白,鼻子冷得红红的,眼中尽然是一片冷冷的恨意。 钟离伊后退一步,虽然不知道小蝶被楚商凌怎么虐待过,但看她的样子,没有好日子过的。 “小蝶,这一年多来,你还可好?” 钟离伊问道,楚商凌有意留住她,看来得耍一些手段,否则…… 小蝶冷冷一笑,“托主子的福,小蝶过得非常好!” 她一步一步地逼近钟离伊,后面的白烙迟立刻察觉到不对,低声地对钟离伊道,“钟姑娘,要小心,这侍女来意不善。” 钟离伊颔首,她自然感觉到了小蝶的杀意。 她对她太多恨了,连想努力平静都装作不来,小蝶走到了钟离伊的前面,“主子,在这一年多来,小蝶完全是你的影子。皇上时刻都在挂念着你,连宠幸小蝶的时候,他叫着的,都是主子的名字。” 小蝶冷笑着,钟离伊颔首,小蝶如此一说,她倒有些相信,楚商凌无疑是最有心计的,小蝶,恐怕是他最后一张牌。 “你们将小蝶带走,说皇后在朕的手中,独孤冽若是明智,马上投降,否则别想再看到皇后!” 楚商凌笑道,他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 “听到了吗?皇上如今要的,是你,不是小蝶。看来不管什么时候,我小蝶都是比不上你,呵呵……天生命贱啊!可是小蝶不甘心,小蝶不甘心!” 小蝶突然怒吼起来,从怀中突然摸出一把匕首,明晃晃的冷光在灯火的照射下直刺入钟离伊的眼中。 白烙迟眼快手捷,将钟离伊往后一拖,右脚一扫,顿时将小蝶手中的匕首扫跌至地!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贱人,是你害得我连自己也没得做了,我要杀了你!” 小蝶发狂地扑上来,白烙迟身边的红衣男子出手如电,一下子将小蝶点了穴,制服了她。 楚商凌勃然大怒,他以为小蝶会乖乖的,可是没想到竟然欲行刺钟离伊。 “杀了那个不听话的贱人!” 楚商凌大声喝道,红衣男子只是冷冷地看着楚商凌,等待着白烙迟的命令。 见众人不行动,楚商凌才意识到,白烙迟不是他的人。 白烙迟低声问红衣男子,“还有剧毒弹吗?” “回殿下,没有了。” “那还有什么?” “烟雾弹,只有那么一颗,等会我们用这弹掩护着离开。” “好!” “伊儿,过到朕这边来。不用再指望独孤冽来救你了,你知道朕为何要来这里吗?”楚商凌笑道,眼中跳跃火花,欲望的火花。 “为何?你昭国和东国联合起来,就可以打败瑖国了?” 钟离伊冷冷地问。 这个问题,她不担心。至少独孤冽和摄政王总是有办法可以借到他国的士兵,只要有援助,瑖国就不愁打败仗。 楚商凌哈哈大笑,“哈哈,伊儿,你太低估朕了!单单是两国的兵自然不能速度地将瑖国打败,朕这一次亲自到大周去借兵,大周王已应了,借来的兵已在出发的路上。不出一个月,瑖国必定会成为本王的襄中之物!” 钟离伊眼神冷漠阴沉,经历了失子一事,她显然对生死看得不再那么重要。 她活着,只不过为了等待着独孤冽而已。 “恭喜初明皇大业得成,江山在望。不过初明皇别忘记了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希望初明皇的下场不会太惨!” 钟离伊冷冷地笑道,惨淡的灯火映落在她的脸上,整个人的表情冷了起来,宛如寒冰一般,令楚商凌极为惊讶。 钟离伊转过身,怜悯地看着小蝶,“小蝶,你在这一年多里受了很多苦。我也不想杀你,毕竟你也是身不由己,你如今去找皇上,见到他,立刻通知他昭国将会联合三国进兵……” “如此一来,我定然不会薄待你的。” 钟离伊缓缓地说道,红衣男子点开了小蝶的穴位,小蝶恨恨地看了钟离伊一眼,如今她没有选择,为了活命,暂时不杀钟离伊了。 小蝶连忙朝去路而去,楚商凌并没有将小蝶放在心上,冷冷地看着白烙迟,对于这个能站在钟离伊身边的男子,他嫉妒至极。 钟离伊脸色略带疲倦,然而仍然看着小蝶的背影,待她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 冷月如勾,寒夜如霜,凛冽的寒风括得人的脸生痛。 那些摇曳着的火光,一点也带不来温暖,钟离伊冷冷一笑,“初明皇,皇上不会令你阴谋得逞的。” “将皇后交出来,否则格杀勿论!”楚商凌冷冷地看着白烙迟,白烙迟扬扬眉,笑道,“初明皇,听说钟姑娘乃为敏仪皇后,本殿倒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你是谁?”楚商凌略为一怔,白烙迟自称为本殿的白烙迟。 “本殿是谁,初明皇不必知道。如果钟姑娘为敏仪皇后,那么在本殿看来,初明皇只不过是如此一个无能之辈,沦落到夺抢女人的江山,更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去做棋子,你这个皇帝,还不够格呢!” 白烙迟哈哈一笑,一挥手,红衣男子立刻会意,手一扬,砰的一声,钟离伊眼前立刻冒出一大片烟雾来。 “快走!” 有人拉住她,钟离伊便顺着那个人的脚步,急急地奔去。 只是经差不多一天一夜的折腾,钟离伊又累又饿又悲痛,终是跑得不快,然而,白烙迟用计兵分两路,让其他五个暗卫,成功引开了楚商凌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4章 歇息 “钟姑娘若是不行,先歇息吧!” 不久,白烙迟停下来道。 钟离伊扶着一棵大树,抱歉地朝白烙迟笑笑,天边已吐出一缕亮光,看来天快亮了。 可是她的希望,又在哪里? “对不起,三太子,是我连累你了……” 白烙迟淡然一笑,“钟姑娘客气了,如此惊险的日子,那才是好日子嘛!” 钟离伊苦涩一笑,白烙迟真是乐天性子,在这种情况下却还有心情开玩笑,只是堂堂太子,沦落到这个地步,他也许想象不到吧? 前方,响起了混乱而急速的马蹄声。 钟离伊脸色大变,白烙迟低声道,“这下,不知道是不是马家的人,还是楚商凌的人,看来这一次独孤冽的麻烦真的大了。” 红衣男子为主子奔波一宿,早就不耐烦了,瞪着白烙迟冷声道,“不是独孤冽有麻烦,而是我们有麻烦。殿下!若然不是你执意要留下,如今也不用沦到如此地步了!” 白烙迟扬扬眉,不好意思地笑笑。 另外一个黑衣人有些不悦,“冽公子,殿下一向爱游山玩水,只能说是天意不济,不能怪殿下。” “你们不必争了,还是想想办法吧!若然对方是楚商凌的人或者马家的人,我们应该如何逃脱?” 白烙迟打断了二人的争吵。 钟离伊无力地倚着树坐了下去。 她太累了,身子累,心更累,失子的悲痛令她喉咙都仿佛被什么扼住了,若然不是为了独孤冽,她恐怕早就倒下了。 “钟姑娘,你还要见皇上,孩子以后还可以再生的。”白烙迟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钟离伊,这个可怜的女人,生命中经历了重重困难,艰苦,就是没过上一个好日子。 钟离伊含泪而笑。 薄光从东方绽放而出。 眼前那去路,渐渐地出现了一大片人。 仿佛与那些光芒一起,渐渐地落入了钟离伊等人的眼中。 为首的男子,黑衣墨发,他没有穿盔甲,而是骑着马儿,向前急奔而来,钟离伊怔怔地坐在那里,一夜之间,几乎所有的生气都从她身上离开了,只剩下悲伤,绝望。 看到那个人之时,眼中的泪,终于滚滚而下。 “伊儿!” 那人奔到钟离伊前面,跃下了马,惊叫一声,见钟离伊如此狼狈的样子,能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正是独孤冽。 白烙迟等人松了一口气。 独孤冽一把抱住钟离伊,不停地抚慰她道,“伊儿,我来迟了,对不起……孩子没了……以后我们还可以再生,你说是不是?” 钟离伊眼泪如同汹涌的河流,打湿了独孤冽的披风,独孤冽怀抱中的人儿,身体是那么冰冷,她在不断地颤抖着,心中压抑着的悲苦,他却不能为她分担一些。 “是朕不好……朕没有好好看着伊儿和孩子,是朕的错……”独孤冽慌了,紧紧地搂住钟离伊,眼圈发红。 他和她的孩子,是经历那么多苦楚才生下来的。 独孤冽喉咙如同被塞入了什么东西,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他脱下了披风,裹在钟离伊的身子上,一手搂着她,抬首望向白烙迟。 但见白烙迟和几名侍卫全身伤,衣袍上染满了血痕,独孤冽的心微微一暖,若然不是白烙迟,钟离伊早就成为剑下魂儿了吧? “三太子,今日大恩大德,朕记在心里了!” 独孤冽朝白烙迟感激地道,白烙迟懒懒地颔首,“本殿做的,是应当的,不过这一次本殿也有让父皇出兵,好好援助瑖国……希望到时皇上能记得答应本殿的条件。” 独孤冽颔首,如今情况危急,再也不是前一段时间的瑖国了。 再说,他们大齐百姓真的很需要那两个城池,那么独孤冽以后当收少一些银子,让两个城池出来也不算过分。 “朕会记得的!” “那好,如今本殿也要去部下聚集的地点了,皇上多多保重!” 白烙迟道,他发了两枚信号弹,那些四面八方的部下,应该会聚集在一起,就等他到来了。 “三太子,如今情势危急,听说初明皇领兵到这里来了?” “正是!” 独孤冽脸色一沉,楚商凌好大的胆子,竟然带着人来到他的地盘撒野,“他在何方?” “刚刚还欲追我们呢,结果被我们智取逃了,可能不久就会来到这里,皇上要做好准备,初明皇的人大概有四五十人,以皇上数几百,应该也不成问题的。” 白烙迟笑道,独孤冽颔首,他一早就猜到了楚商凌此行,必定为了钟离伊。 虽然钟离伊可能不算是唯一的目标,但也会是最主要的。 “谢谢三太子提醒,朕会做好准备的,如今有李略和关尚在在,自然也不必担心。” 独孤冽眼中充满了自信的光芒,钟离伊听罢,惊讶地看向关尚在,关尚在朝钟离伊淡淡一笑,算是打了招呼了。 “那倒是,皇上身边能有如此可以重用之人,乃是皇上积来的福,本殿先在这里告辞了!” 白烙迟拱手道,独孤冽声音一沉,“李略,你领上百人护送三太子平安离开,至他的目的地,如今情况复杂,朕担心三太子有危险,是以必定保护太子的周全。” 白烙迟谢了皇恩,李略领着一百人护他而去。 独孤冽倒也不急着回宫,因为楚商凌在这周围,他必定有自己的阴谋。 并且,这是一个机会。 昭国光明正大地和其他三国一起进攻瑖国,这个时候不杀他,还等什么时候? 楚商凌还曾是钟离伊的仇人呢,钟离伊想的,不就是杀掉他吗 怀中的钟离伊安静地闭上眼睛,眼泪却不停地流下,独孤冽一边为她拭泪一边安慰道,“伊儿,别难过,我们还会……” “冽……是我不好,我连孩子都保不住,他们给马家的人抢走了,呜……” 钟离伊终是哭了出声,痛到深处,欲要崩溃。 马家! 独孤冽拧了拧眉,“关尚在,立刻领一百人去寻孩子,另外到皇宫里派出三千精兵,到马家府搜寻,直到寻到为止!皇子和公主都在马家余党手中!” 关尚在领了命,领着一百人匆匆离开。 如今,独孤冽这里只剩下一百人。 但是要对付那楚商凌的四十人,足足有余。 独孤冽有些笨拙地拭去那不断掉下来的泪珠,钟离伊那苍白的脸上仍然带着那么一缕期盼,“皇上……如果马家的人用孩子威胁我们,如何是好?” 独孤冽脸色沉沉,眼中尽是痛惜,沉声道,“伊儿莫急,朕会将孩子们要回来的!不管用什么手段,让那些抢孩子的人,不得好死!” 听了独孤冽如此保证,钟离伊的心略为放下,她紧紧地抱住独孤冽的腰,还有新的泪不断地涌出来。 光芒越来越明亮,一切隐隐可见,独孤冽紧拥着钟离伊,倚在树上,望着不远处那奔来的人马。 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 他和楚商凌,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他不再允许楚商凌再兴风作浪,昭国江山大业,本来就是钟离家的,而一到他上位,昭国内外都乌烟瘴气,不甚规矩。 钟离伊听到了马蹄声,冷冷地抬起了泪眸,冷冷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楚商凌。 楚商凌急速勒住了马绳,身后一众人马也跟着停了下来。 看到了独孤冽和众兵马,楚商凌脸色一沉。 没料到独孤冽来得那么快,不过他竟然不急,仍然笑着对独孤冽道,“皇上,好久不见了。” 独孤冽脸色阴沉无比,冷冷地盯着楚商凌,钟离伊吞了吞口水,肚子好饿,可是如今又不能回宫。 “初明皇,没料到你竟然如此大胆,敢进入了瑖国境内!” 楚商凌冷冷一笑,“怎么不敢?这个瑖国,很快就是朕的了,朕的地方怎么不能来!” 他完全没将独孤冽放在眼中,眼神那么嚣张,气势那么傲慢,区区四十人,竟然如此有把握胜得了独孤冽吗? 独孤冽倒是微微一惊,楚商凌没有把握,他是不会前来的。 那么,难道他在瑖国里,还有其他的人马? “放肆!来人,将他们拿下!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独孤冽也懒得和他们纠缠,大喝一声,众人蜂涌而上,在这条窄小的山路上,场面立刻混乱不堪起来。 独孤冽护着钟离伊退到后面,但听有人吹了一声口哨,从山上突然冒起了一排排的士兵,独孤冽脸色一沉,这,就是楚商凌自信的皇牌。 只是,看他们的服装,乃是马家的人,看来马将军和楚商凌勾结在一起了,完全出乎意料。 如此一来,楚商凌的确有胜算的可能。 “皇上,快逃吧!否则一会儿……”钟离伊看得心惊胆战,紧紧地拉着独孤冽道。 独孤冽颔首,哪料一声大喝,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士兵,已将钟离伊和独孤冽团团围在一起。 人数差不多相等了,而独孤冽要护着钟离伊,在战斗的过程中,不得不分心,胜算的希望大大减少。 “伊儿,跟在我后面,不许乱动!” 独孤冽冷喝一声,拨出剑,一剑将刺来的矛扫飞了! 独孤冽自小虽然被人冷落,讽刺侮辱,但是往往在深夜里一个人练剑,长大之后,更是和李略等人常常在一起,剑术不会很差。 钟离伊紧紧地跟于独孤冽身后,看着那些侍卫亦围过来,和他们背对背而战。 只是,独孤冽的人最终是奋战一夜的士兵,体力和精力和马家的人一比,自然会低落了许多。 不出多时,便渐渐地看到了独孤冽的士兵,一个个地倒在地上,血流成河。 钟离伊急得绝望弥漫在心底里。 如此下去,独孤冽只会败,而不是赢。 到时,她还会有活路吗? 独孤冽的数十侍卫于他的左右,暂时还伤不了他。钟离伊却已着急了,大势已去,而那边,楚商凌正在冷冷地盯着脸色发白的女子。 那女子双目流转,第一次有了惊慌之色,在第一次碰面的时候,她还是那么冷漠,没想到在她爱的男人的身边,她会惊慌。 是怕独孤冽受伤,还是怕他们一起被掳了? 眼看着独孤冽这一边败如山倒,钟离伊突然抓住了独孤冽的衣袂,“冽,我先逃!” 独孤冽一怔,却马上应了一声,“好,他们不会伤你的,伊儿保重!” 他大声地道,一边和众侍卫掩护钟离伊,一边将那些追扑上来的士兵杀个落花流水。 只是,如果一直没有援兵,只怕一个时辰后将会被杀完,到时独孤冽和那数十暗卫能力再强大,亦将一败涂地。 钟离伊跌跌撞撞地跑出了人群,那些欲来追她的士兵皆被独孤冽等人阻止住,而楚商凌亦不急,反正他乐意和钟离伊来个摸迷藏的游戏。 钟离伊一口气跑上了半山腰。 她清楚地记得,山上,其实有一个很大的水库,昭国因为一直是陆地,士兵们都不熟悉水上作战,而瑖国却临着洛海,是以,如果能将水库打开,独孤冽等人还有胜的希望! 否则,她怎么会舍得丢下了独孤冽一个人跑了呢? 下面的喊杀声,剑锋相碰之声断断续续地传来,钟离伊大口大口地喘气,手臂上和大腿上的伤隐隐作痛。 她不能停留,喘了几口气,继续往上爬,爬到水库之前,几乎累得要瘫下了。 这个水库乃是京城外面的百姓所用之水,如今情况危急,也只有利用水源了。 钟离伊爬上水库的围墙上,这里有一个大铁闸,用一把巨锁锁着,如果能打开它,就可以救你得下独孤冽了。 可是……钟离伊手上并无钥匙,更无开锁的工具,怎么办? 她急得真想哭。 独孤冽危难当前,她怎么也帮不上忙,那是一种多么无奈而痛彻心扉的绝望? 钟离伊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看到了下面有一大块石头,她赶紧站起来,跳下去将那石头搬起来,可是极重,勉强搬下了墙上,手蓦然一滑! 那石头砸中了钟离伊的脚指,痛得她几乎要晕过去,但她不能停留,再次吃力地搬起石头,砰砰砰地砸在那把大锁上。 可惜独孤冽的人抽不开身,否则,打开这锁,一剑就可以了吧? 毕竟是京城外百姓所用的水库,锁的质量也不算很好,钟离伊双手又痛又冷,几乎麻木,十指被那石头粗粝的表面划得血流不止。 她吃力地砸着,功夫不负有心人,那锁终于被砸开了。 钟离伊将石头踢下去,用力地打开锁,只听到吱的一声,那门被那急湍的水冲开,汹涌地冲了出去。 冷风拂面,钟离伊累得直喘气,整个人全无力气了。 水汹涌而下,下面的正激战的士兵听到了哗哗水声,大惊,楚商凌一怔,立刻想起逃上山的钟离伊,原以为让她先上山,毕竟这山下全都是他的人,她逃不掉的! 没想到是他太大意了! 水汹涌而下,楚商凌脸色大变,“撤!” 独孤冽和众侍卫大喜,如此一来,胜利在望了! 水冲了下来,那些士兵避之不及,又不谱水性,楚商凌的人没几下子就被冲走的冲走,而独孤冽等人却敏捷地抓住一边的树枝,在冰冷的水中,将那些残余的敌党一一打入水中。 待几乎看不到人,天色已亮,独孤冽等人跳上了没有水的地方,方才想起了钟离伊,刚刚太兴奋又急着将敌人杀死,如今她在哪里? 水闸打开了,按理说她应该回来了啊。 独孤冽脸色大变,急急地朝山上而去。 众侍卫也跟随于后,众人全身湿漉漉的,在冷风中直颤抖。 天色已亮,朝阳斜斜升起。 钟离伊歇息了一会,这才往山走下去。 她又冷又饿又累,走几步就要扶着树儿歇息一会,直到走不动,终是在那里坐了下来,望着那些冉冉而起的光芒,她仿佛想起了差不多一年前,自己在皇宫后山里独自行走的那一天。 那时,自己是那么悲伤,但仍然执着。 如今的她,因孩子的失去,早已历尽沧桑,心千疮百孔,虽然有独孤冽在支撑着她,可是体力如此,回想过往,心底的悲凉无一处不弥漫着。 耳边哗哗水声,将一切的声音都掩盖过去了。 “原来你在里!” 一个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钟离伊连忙睁开那几乎睁不开的眼睛,却见眼前迷离光芒中,有人冷冷地立着看着她。 是楚商凌! 他和几个侍卫全身都湿了,样子非常狼狈,但那双冰冷的眸子,令得钟离伊全身一震。 难道独孤冽输了,所以他们跑上来找她?独孤冽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败于楚商凌手下? 楚商凌走上前,伸出手,冷冷地抬起了钟离伊的下巴,看着她那张没有血色的脸,这个女人从前是那么绝色,如今却憔悴不堪,如同一个在路边的乞丐,毫无生气。 又如同一朵就要枯萎了的花儿,没有一点惊艳之感。 但是楚商凌知道,钟离伊经如此折腾,刚刚生下孩子的身体怎么能熬得了呢? “看在独孤冽如此爱你的份上,伊儿,朕要再利用你一把……待瑖国江山落入朕的手中,皇后之位必定是你的。” 楚商凌温柔地笑着,在钟离伊眼中却如同魔鬼一般。 钟离伊颤抖着,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楚商凌的目光落到了她那伤痕累累的十指之中,那曾如玉如葱的十指,血肉模糊,楚商凌从来也没想过那个高贵冷傲的公主,那个从来极少求人的皇后,也会为一个男人到如此地步。 楚商凌心中泛着嫉妒与莫名其妙的恨意,用力地捏着钟离伊的下巴! “伊儿!过去的你从来没为朕如此,看来是朕太天真太自信,你的心里,早就是他了,对吗?” 楚商凌冷冷地问道。 钟离伊只是在喘息,仿佛要将所有的空气都吸入胸腔里,她实是没有力气和楚商凌说一句话,累得只有睁眼的份儿了。 楚商凌见她不答,又气又恨,一把掐住她的肚子愤怒地吼道,“说啊!是不是在洛海之时,你所应朕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贱人!你竟然在骗朕……竟然在骗朕!” 楚商凌如同一头发疯的狮子,紧紧地扣着钟离伊的脖子,钟离伊呼吸更是困难,现在的楚商凌已然没有任何理智了。 虽然他一早就知道,钟离伊已渐渐地脱离了他的世界,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 如同爱做梦的少年,一旦知道自己的梦碎了之后,开始发疯发狂,手中的是什么,可能早已不记得了。 他从附马到登基,没有给过钟离伊多少的爱,倒是给了她无数的恨。 或者,他也是内疚的。 然而看到如此为独孤冽的钟离伊,他显然疯了,楚商凌双目发红,愤怒地大吼着,“贱人,贱人……” 钟离伊只觉得黑暗,越来越浓烈了。 “啊!” 只听后面传来了侍卫的惨叫声,惊得发疯的楚商凌一下子回过神来,他一下子松开了口,掉过头,却见一个黑衣人持着脸,剑上滴血,很明显那三个侍卫被匆匆赶来的黑衣人杀掉了。 黑衣人双目露出凶光,一步步地朝楚商凌走来。 “李萧……你竟然在这里!” 楚商凌一下子认出了那个男子,钟离伊眼前一片迷离,只看到薄薄的光,不时涌过来的黑暗将那些光掩住了。 她活不下去了吗?失去了孩子,她就如失去了灵魂,如果独孤冽也死在楚商凌的剑下,那么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李萧冷冷一笑,持剑而上,“当然,皇上可以在这里,在下为何不能在这里?虽然在下如今被调到宫前,但是想出宫,还是有办法的。” 李萧看了一眼脸略有铁青色的钟离伊,又爱又痛,狠狠一扬手,剑蓦然刺向了楚商凌。 楚商凌怎么着也学过武术,敏捷一避,避开了李萧的剑。 李萧终是连夜赶路,来到这里亦是精疲力倦,不到十招,败退连连,楚商凌摸到一边的木条,拿起来横扫而去! 李萧的腿被扫中,整个人踉跄而倒,剑立刻被楚商凌打掉于地,楚商凌立刻抢过剑,剑光寒如冰雪。 一划而过,李萧闷哼一声,左手便被楚商凌整个砍了下来。 “李萧,敢背叛朕,朕就让你慢慢死去,折磨死至,看你还敢背叛朕么?” 楚商凌冷冷一笑,却听到后面有一声冷笑。 他一惊,回头,却见有人立在钟离伊的身边,一把匕首,直指钟离伊的脖子。 “小蝶!” 楚商凌冷冷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小蝶恨钟离伊,如今她是不是欲杀她而后快? 小蝶冷得直颤抖,握着匕首的手亦颤而不稳,她冷冷地抬眸,看着那惊讶的楚商凌。 “皇上,怎么了?小蝶就快要杀死你的伊儿了哦,你不急吗?皇上不用求小蝶吗?”小蝶阴森森地笑道,虽然钟离伊放走了她,但她并没有感激钟离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5章 惊恐 楚商凌眼中浮起了惊恐。 如今,他在这里算是独孤冽的猎物了,若钟离伊死掉了,他就没皇牌,怎么能逃得掉?毕竟之前,他倒没想过这里会有水库,否则,他早就杀了独孤冽了。 “小蝶,别杀她……小蝶,朕其实并不是很想册她为后,只不过为了成就大业,才如此骗她而已……如今她是朕的皇牌,小蝶勿伤她,朕回宫后,必定会好好待你的!” 楚商凌也顾不上没死的晕迷过去的李萧,连忙柔情地哄着小蝶。 小蝶绽出了一缕讽刺的笑意,楚商凌以为她还是未经人事的小蝶吗?当时的她那么天真,原以为可以得帝王之宠,过上不同凡响的日子。 然而,她当时实是太天真了,当楚商凌在她的身上留下的伤痕有多深,她对钟离伊的恨便有多深。 自然,她再也不会相信楚商凌的话了,那个对她残暴无比的男人,只当她为钟离伊来,他爱她,笑话! “皇上,你以为小蝶还是孩童吗?小蝶怎么会随便相信一个如狼似虎的皇上呢?” 小蝶冷冷一笑,看着楚商凌那急剧变色的脸,一种报复的快感源源从心底升起,那么让她愉悦。 楚商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半昏迷半清醒的钟离伊,“她近乎晕厥了,小蝶,听朕的话……放了她,朕回宫后可册你为后,朕不会再那样对你,可好?” 楚商凌一边说一边轻步而上,声音和眼神都充满了柔情。 现在最有效的武器,大概是他的柔情了。 楚商凌不相信,和小蝶相处一年多,她会对他毫无感觉? 小蝶怔了怔,仍然紧紧地抵住钟离伊的脖子。 楚商凌再走近两步,小蝶突然冷冷地笑起来,“皇上,你再走上一步,小蝶就送你的皇后上西天!” 楚商凌被吓住,停止脚步,连忙摆手道,“小蝶,朕不往前了!小蝶要什么,你尽管可以开口,朕能给,朕一定会给的。” 他表情非常诚恳。 小蝶终不是孩童,怎么会相信他的话呢?一年多来积下来的恨意,痛苦,今天她将要全部奉还给他! “皇上说的是真的么?小蝶要什么,你都给吗?”小蝶的声音冷冷的,颤抖的羽睫中闪着那缓缓升起的亮光。 “朕说的是真的!天子一言,何时会不兑现过?小蝶,请相信朕,朕今天在这里说什么都是真的。” 楚商凌连忙承诺道。 小蝶阴冷地笑了,“小蝶要皇上的心,皇上给吗?” “给……给!” 在这水声哗哗的环境里,小蝶笑得格外的阴险,“那皇上,就将刀子剖开你的胸膛,将心交给小蝶啊!” 楚商凌脸色一变,原来小蝶是这个意思,看来小蝶的精神已极不正常了。 “小蝶,别闹了,朕说过给你后位,就给你后位!将伊儿放了,朕回宫后一定好好打赏你,毕竟你是六宫之中唯一能助得上朕的人。” 楚商凌急了,在他的意识中,如果小蝶能信了他的话,那么回到宫中,册她为后,再以其他理由废后,也很正常的呢。 小蝶低头看着似晕似醒的钟离伊,她脸色苍白无比,如同枯萎了的花儿,仿佛不曾感觉到她的呼吸,双眸轻闭着,眉头锁得紧紧的。 她连晕厥也不放心,虽然不知道钟离伊为了什么而如此,不过眼下的情况,她必定是乐观不起来。 小蝶微微一笑,仿佛想起了无数个和钟离伊在一起的日子。 其实,她没有动歪脑筋之时,是全心全意为钟离伊的,如果她不动歪脑筋,或者不会被楚商凌看上吧? 可是一切都顺不去了,小蝶笑得怆然,或者平淡才是最幸福的,她得到了帝王的宠幸,也只不过镜中水月,梦幻中的幸福而已。 “那好,皇上过来吧,小蝶将皇后交还给你,不过……皇上回到宫中,一定要记得,给小蝶一个后位哦!” 小蝶轻轻地移开了匕首,楚商凌终是松了一口气,他颔首,大步地走了上去。 小蝶的神色已恢复了正常了。 但好歹,她手中有匕首,稍不小心,就会结束钟离伊的命。 钟离伊还有气息,楚商凌打算利用她来获得逃离的机会。 因为就算昭国大周东国一起入侵,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来到京城,更不可能知道他在这里。楚商凌的人全死于那一场水战之中了,如今,他只有钟离伊这个希望。 楚商凌正欲将钟离伊抱起来,突然耳边有轻微的风声传来,于那水声之中其实亦听不到,但楚商凌感觉得到。 背部一痛,楚商凌闷哼一声,他不可思议地抬首看着小蝶。 小蝶面容发白,冷冷地看着楚商凌,唇边绽开一个绝美的笑容,“皇上,小蝶说过要皇上的心,但怕皇上反悔了,所以想现在就要哦,皇上你说过给小蝶的。” 小蝶冷冷地笑了起来,近乎疯狂的双眸中充满了火焰,那憔悴的脸几乎扭曲了。 她的匕首刺入了楚商凌的背部,但并不致使其死地,楚商凌顿时大怒,忍着阵痛一拳挥去,将小蝶打倒。 小蝶倒地,滚了几滚,滚到了一棵树边上。 楚商凌喘着气,那一刀虽然不致命,但是若然是拨出来,血可能会流干而致命;若是不拨,那又如何是好?动一动,都痛得钻入心里去了。 “贱人,朕不杀你,誓不为人!” 楚商凌冷冷地道,将刚刚的承诺一下子抛诸脑后。 他放下了钟离伊,正欲朝小蝶而去,仿佛有什么正朝他砸来,背部再轰然被什么刺中,全身一震,楚商凌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觉得全身都麻木了。 他缓慢地回首。 但见山下,那棵大树前,立着几个人。 有人手持羽箭,冷冷地对着他,男子俊逸高大,脸上紧绷的线条全无影响他的俊美,破烂的黑衣袍还滴着水,那双瞳,充满了杀气和愤怒。 刺中楚商凌的背的,是独孤冽的箭。 楚商凌颤动着唇,几乎不相信自己就将要死在独孤冽的手中。 “你……为何要杀朕……朕可是……昭国皇帝……” 楚商凌瞪着独孤冽,独孤冽大步走了上来,看了一眼倒地的李萧,急急朝钟离伊奔去。 “为何朕不能杀你?你侵朕国土,杀朕子民,欺朕妻儿,朕为何不能杀你?”独孤冽上前,看着面无人色的楚商凌,越过了他,将地上已晕厥过去的钟离伊抱了起来。 楚商凌满目的不甘,震惊地感觉到自己的背,巨痛终于开始一点点地弥漫开来。 天色完全亮了。 暖暖的阳光从东边渗出来,将整个灰暗的世界,一点点地照亮了起来。 阳光落到了面如死灰的楚商凌身上,他静静地看着那轮朝阳,眼睛红红的,充满了绝望和悲痛,身子缓缓地倒了下去。 “伊儿?伊儿?” 独孤冽抱起了仿佛瘦小了许多的钟离伊,急切地唤着,见她十指血肉模糊,心痛得一揪揪的。 “皇上,水!” 有侍卫送上了水壶。 独孤冽连忙接了过来,送到钟离伊唇边,一点点地将水灌入了她的嘴里。 “马上下山,那个女大夫应该还在等我们的!你们将这二人扶下山,朕先走一步。”独孤冽再也管不了那么多,扫了一眼倒下的楚商凌以及小蝶,抱着钟离伊急急下山。 留下五侍卫扶李萧和小蝶,剩下的五侍卫跟着独孤冽身后,借着那温暖的阳光,一路向下。 他们又累又饿,但极为兴奋,皇上没事,皇后也只在昏迷之中,看来,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了。 下到了山,独孤冽找到了那个藏女大夫的地点,女大夫连忙为钟离伊把了脉,暗暗惊叹这个女人,在如此的乱战之中还能活着,算是奇迹也。 “皇上,皇后血气虚弱了点,但无生命之虑,回到宫中皇后得好好休养便是了。” 女大人战战兢兢地道,短短一天一夜之间如此突变,她都几乎要崩溃了。 独孤冽听罢,松了一口气,看了看钟离伊那已包扎好的十指,那苍白的脸毫无光泽,她的手臂还是那么冰冷。 “皇后当真无事?” “奴婢不敢瞒皇上!”女大夫道,独孤冽连忙抱着钟离伊上马儿,指指跟上来的侍卫,“你帮他们看看伤吧,朕先回中了。等一切处理好,你们将这女大夫带回宫中,朕重重有赏。” 独孤冽说完,一夹马腹,马儿迈开步子急驰而去,东方的朝阳已然升起了,世界一片明亮。 独孤冽等人奔出山野,差不多到京前,却见京门前有几辆马车,一个红衣男子突然跃了出来。 独孤冽望了他一眼,记得他是白烙迟的侍从,大手一挥,“跟朕入宫!” 红衣男子听罢,立刻上了马,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便朝宫中而去。 四处荒凉,街上有百姓整理当铺的身影,见一大群人急奔而过,吓得又躲入了店里。 瑖国878年十二月初十,朝廷内乱,盛帝英武能干,平反叛乱,稳定人心。 而昭国与东国联合出兵,然而却败于与大齐联合起来的瑖国,大周国见初明皇驾崩,亦不再执行此前的借兵之约,差使者前来瑖国赔罪。 瑖国皇宫椒房殿,偌大的床榻上,钟离伊静静地躺于那里,呼吸已然平稳。 女大夫和御医立于一边,看着独孤冽轻轻地为钟离伊加盖了被褥,皆不由得暗中感慨着。 如此的生死大战,皇后还能活着,实是他们的意料之外,只是难得有帝王情深,痴情王者,人间难得一见啊。 “你们好好在这里看着皇后吧,待皇后醒来你们第一时间给朕通传,皇后若有什么意外,唯你们是问!” 独孤冽淡淡地道,钟离伊的样子让他实是心痛,但现在有更急的事要办着呢。 白烙迟跟着他一起入宫,他亦受了伤,虽然不算重,但他乃大齐的堂堂太子,自然再看在他救了钟离伊的份上,独孤冽得去看一下他。 “臣遵命!” “奴婢遵命!” 二人应了声,几个侍女也垂首立于一边,云香哭得眼睛都红了,又悲又喜,悲的是她的主子成了这样,喜的是,毕竟主子还活着,那么主仆缘分,还在呢。 合意宫中,御医已为白烙迟等人处理好了伤口,独孤冽到来之时,白烙迟正慢悠悠地享用着他的早膳。 “皇上,钟姑娘如何了?” 一见到独孤冽,白烙迟就起身直接问道,独孤冽脸色猛然一沉,“三殿下,她是朕的皇后,不是钟姑娘。” 独孤冽没好气地道,失子之痛压抑在心底里,如今他需要精力去处理白烙迟的事,还有等待着钟离伊的醒来。虽然他已留了圣旨,将禅让皇位于摄政王,但也是一个月之后的事。 白烙迟抽抽嘴角,深深地看着满身也是伤的独孤冽,“皇上精力真好,没料到还能来到合意宫探望本殿。” “三殿下,你到底是何意思?” 李略对白烙迟早就没有好感,一见他如此讽刺独孤冽,不由得大怒。 独孤冽挥挥手,示意李略安静,李略愤愤不平地退到一边。 “三殿下客气了,殿下乃是伊儿的救命恩人,也是朕这里的贵客,朕怎么敢怠慢呢?” 独孤冽淡淡一笑,白烙迟颔首,“皇上不必客气了,还是皇后要紧,以后的事慢慢道来吧,反正本殿相信皇上不会食言的。” 独孤冽眼中洋溢着笑意,但眼神却略有些冰冷,“三殿下不再玩什么手段就是了,上次让伊儿提早产子,朕还没有找你算账呢!若是伊儿没有临盆,我们的孩子就不会被人抢了。” “废话!当时如此混乱,就算钟姑娘没有临盆,她能跑得了么?只怕连人带胎一起被连累死了!”红衣男子跳起来,冷冷地笑道。 “殿下如此为你们,却被皇上如此对待,这是何等的羞耻?”红衣男子极为不悦,冷冷地看着独孤冽。 独孤冽脸色一冷。 他来这里,并不是找白烙迟的茬,如此想想,白烙迟或者说得也不假,钟离伊若是不临盆,腆着大肚子哪能逃? 并且有什么意外,很可能连人带孩子没了呢。 算罢,他亦不计较了。 “不得无礼,你先退到一边去。”白烙迟阻止了红衣男子,淡淡地笑了起来,眼神仍然那么温暖柔和,“皇上也很累了,以后的事皇上有时间再谈吧!” 独孤冽颔首,抚慰了几句便离开,摄政王在合意中外等他,一见到独孤冽左手悬挂于胸,走路略有些蹒跚,连忙迎上来。 “皇上,龙体受损,还是回龙殿好好歇息,让皇弟来为你处理其他事吧?” 独孤冽淡淡颔首,“这点小伤不要紧的。宫中可还好?” “宫中一切尚好,皇上还是去椒房殿吧,刚刚臣去找皇上,看到皇后醒了。” 摄政王恭敬地道,独孤冽一听,连忙迈开大步,匆匆地朝椒房殿而去。 摄政王立在后面摇首轻叹,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更好过点。 椒房殿中,独孤冽匆匆赶到,可是钟离伊还没醒来,他才顿时领悟到摄政王的用意,他实是太累了,也没用早膳,连说话也很要力气。 “你们到外殿侍候着吧,朕在这里陪皇后。” 独孤冽淡淡地道,李略已让人传来了早膳,众人退下,独孤冽就坐在案几前,一边用早膳,一边等着钟离伊醒来。 他实是太累太饿了,连喝了两碗汤,身子才有些暖气。 而就在刚刚回到宫中,女大夫就灌了钟离伊一小碗汤水,她虽然半醒半睡,但仍然很配合。 阳光冉冉升起,透过雕花窗的茜纱帘映入,独孤冽见状,心却沉沉地坠了下去。 钟离伊如此为他,他却没有能力保得住他的孩子们,这是何等的悲哀? 这江山再大,皇宫再繁华,又有何用? 独孤冽悲哀地笑,吃了几口早膳,再也咽不下去了,却听到钟离伊的轻唤声。 “冽……” 独孤冽一惊,大喜,连忙走过去坐到床榻上,“伊儿,你醒了?不要紧吧,来,我们一起用早餐,大夫说你血气虚弱,必须多躺着,朕来喂你。” 独孤冽满心欢喜,看着钟离伊那张苍白的脸,眼圈渐渐地红了起来。 能活着,就好了。 钟离伊默默地看着独孤冽,一切,仿佛太陌生了。 她,又回到了皇宫中,重新躺在椒房殿的床榻上,曾经的一切,仿佛是一个梦似的。 几番挣扎,几番风雨,几番辗转,千辛万苦经历万难,终于回到了这个。 可是她失去了的,却也太多太多,心很累,一想到那失去的孩子,心如刀割,可是她却无能为力。 幸好,还有独孤冽. 独孤冽将稀粥端过来,那是御膳房特意做给独孤冽和钟离伊补血气的粥。 独孤冽小心翼翼地扶起钟离伊,避免触碰到她的手。 “冽……你也没事吧?” 钟离伊瞧到了他的手,略有些难过,他受伤的手还要捧着汤碗,这个也太为难了。 钟离伊心底终是缓缓升起温暖,除了孩子,还有独孤冽能给她希望,有他在,她还能活下去。 她苍白的唇微微一启,“让……云香她们进来喂我,你在一边看着……就是了,不要动了你的伤手。” “不,朕的手只是皮肉之伤,来,尽快吃了。” 独孤冽温柔微笑着,钟离伊眉头一皱,“皇上,这是命令。” 独孤冽啼笑皆非,这小女人一下子逗起他来。 伸手捏捏她略有些冰冷的鼻子,“好吧,朕就听伊儿的,伊儿一定得好好养好身子,朕要将这一年来伊儿欠朕的都补上!” 独孤冽笑得暧昧,柔柔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这是他们分开那么久,少有的亲吻。 钟离伊脸一红,然而想起那双被抢走的儿女,脸色黯然。 “皇上……孩子们……有消息吗?” 不管马家的人抢去了要作甚,也得有个音讯吧? 独孤冽怔了怔,眼中满是抱歉,“对不起,伊儿……” 钟离伊听罢,心一冷,眼圈立刻红了。 独孤冽有些吃力地放下那碗汤,静静地拥着她,沉默不言。 “伊儿,我们……以后还可以再生的,别害怕……我们还有机会,以后我们两个人出了宫,好好过日子,朕就独宠你一人,可好?” 钟离伊浅浅一笑,无力地闭闭眼,独孤冽将案几拉近,还是无法顺利喂给钟离伊粥,只能让云香等人进来侍候她。 用过早膳之后,云香哭着鼻子立在一边,抽泣着和钟离伊说话。 “皇后娘娘,云香好想见你,虽然知道皇后娘娘还在,可是见不着,今日终得见见皇后娘娘了……可是……” “别那么多可是了,让你的主子歇息一下吧。” 独孤冽不忍钟离伊被打扰,她的精神虽然尚好,但是自然得再躺躺。 独孤冽将云香等人“赶”了出去,为钟离伊小心翼翼地盖上了被子,轻轻地握起了她的手腕,“伊儿,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永生难忘,只是……我也不知道如何报答你,若然不是你,我和很多人,也会送上……” “冽,这些话无须道来,初明皇他……” 钟离伊隐约记得自己晕厥前看到楚商凌,“在我晕厥之前见过他,只是……好象后来又出来了小蝶……” 她记得不太清楚了,当时那么混乱,她又那么疲倦,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隐约听到楚商凌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回荡。 后来楚商凌做了什么事,谁出现,谁救了她,她都记得不清楚了。 “初明皇已驾崩,他欲害你,是以,朕亲手杀了他。” 独孤冽淡淡地道,眼中亦再无恨意。 钟离伊全身一震,那个男人,终于死了吗?死在独孤冽的手中,相信他一定不甘心吧? 她的仇人死了,可是她没有一点惊喜,相反,心是沉沉的闷,她不再爱他,但是很久很久之前,她如何也想不到,两个人竟然会是这种结局。 “伊儿?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太残忍了?楚商凌占我国土,杀我子民,侮我皇后,朕为何不能杀他?”独孤冽轻叹一声,柔柔地为自己分辩道。 钟离伊静静地看着独孤冽。 她的手还在隐隐作痛,如今的她,实是无法想象当时的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强大的能力,将那巨锁给砸了。 而如今,她最多的还是释然,或者由独孤冽杀了楚商凌,也许是最好的吧…… “伊儿没有责怪你……只是觉得……前尘如烟,一下子沦落如此,楚商凌,也是应有这个报应。或者在帝王之家,本来就是如此残忍血腥,楚商凌如此,或者也是迫不得已。” 钟离伊淡淡一笑,只有轻微的伤感,那些前尘往事,终于消散而去,连同楚商凌,一起消失在她的生命之中。 “伊儿能如此想来,那便好了。” 独孤冽满心喜欢,看来钟离伊对楚商凌,也再没有那种独特的感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6章 闭眼 钟离伊静静地闭着眼睛,独孤冽没将李萧和小蝶的下落告诉她,不想她再去担忧什么。 在钟离伊未好之前,他是不会独自处理小蝶的。 而李萧亦于合意宫中休养,说到底,他也是为了钟离伊,虽然独孤冽没有亲眼看到,但是毕竟一直以来,独孤冽都知道李萧是救钟离伊出来的那个男人。 没有李萧,钟离伊早就坠河自尽,再也没有机会让他遇到她了。 独孤冽坐在床榻边陪着钟离伊,望着那窗外透进来的明亮的光芒,沉默地享受着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 皇宫天牢中。 阴暗的牢中,有微妙的气味流淌在空气当中。 贤妃坐在那里,脸色憔悴,青丝蓬乱。 吱的一声,有人打开牢门,走了进来。 “贤妃娘娘,请出来。” 那个打开牢门的士兵客气地道,贤妃怔了怔,她缓缓地站起来,事到如今,她仍然没有后悔,她只是想劝钟离伊离开独孤冽,或者能让她逃过一劫。 不过,宫中大变,马将军与他人合谋逼宫,不知道皇后有没有死在马将军的人的手上。 如果那晚,她听了自己的话马上离开,应该还有活命的。 贤妃淡淡一笑,如今生死,她全然不放于心上了。 跟着士兵走往后门,当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阳光明媚而入,温暖无比,而映入贤妃眼中的,却是欧阳靖那张惊喜的脸。 “娘娘,跟臣下走吧!”那男子低低地道。 贤妃怔了怔,欧阳靖,他还没死吗?怎么前几天她倒听说欧阳靖被赐死,弃之乱野之中了? “娘娘走好,以后不要再回来了。”那士兵淡然道,他受李略传了独孤冽的口旨,放走贤妃和欧阳靖,想不到皇上,越来越心仁了。 贤妃怔在那里,后门已砰的一声关上了,欧阳靖拉住她,大步地朝侧牢而去,“去换上男子的衣服,我们一起离开,皇上已恩准了,我们一起过些平淡的日子吧?” 贤妃这才明白是什么意思,眼睛一酸,泪雾溢上,皇上竟然没有赐死她,还给她和欧阳靖放了一条生路,这,或者是皇后的请求吧? “为何……会这样?” 贤妃喃喃地道,欧阳靖连忙将那晚的事告知她,贤妃听罢,凄凄一笑,皇上始终不可能会要她。 “原来皇后还活着……”贤妃淡淡地道,欧阳靖突然停止了脚步,有些薄怒地看着她。 “难道你现在还想着皇上对你有情?你还想留在宫中,侍候他一辈子?为了他,你背叛了家族,连命都不要了,他给了你什么?” 欧阳靖略有些恼怒。 贤妃垂下首,“他……终是给了本宫自由,这是宫里头,所有妃嫔都渴望的。” “那你是想走,还是留?” “后宫十二院,美人无数,空有寂寞……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靖,我答应过你,为他做了这些事之后,我就会为你生儿育女……”贤妃心头漫起了苦涩,那些只有她一个人才知道的苦涩。 欧阳靖大喜,拉着她进入侧牢,换了衣袍,二人静静离宫,无人阻拦。 繁花三千,终是寂寞,流年似水,弹指红颜,此生漫长情深,却也只不过如此。 五日后,钟离伊身子大好。 贵妃前来探望,宫中四妃,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了,见钟离伊脸色还是有些不妥,贵妃倒是诚恳地送她一药方子,言为补身。 “历尽重重艰难,皇后能回到宫中,实是一件大喜事也。如今宫中……能害你的人都没有了,看来臣妾也应该功成身退了。” 贵妃淡淡一笑,握着钟离伊的手腕道。 钟离伊虽然不再是皇后,但她口口声声称她为后,可见,贵妃或者真是真心待她罢。 钟离伊抿抿唇,眸中已流光盈盈,比起在逃亡中的她来,气色算是大好。 “贵妃言重了,如今伊儿无名无份……贵妃能如此坦诚相待,是伊儿的福气了。”钟离伊略有感激,虽然贵妃不曾为自己做了什么,但是能有着一颗无害之心,大概是最好的。 “在皇上心里,你始终是最好的,最重要的。” 贵妃没有失望,只是望着窗外那片温暖的光芒,快到春节了,可是她仍然是那么寂寞。 钟离伊笑笑,看着贵妃那双寂寞的眼睛,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都是她,让后宫嫔妃失宠,换了是她,她亦应该很寂寞难过吧? “其实……是伊儿对不起你们,若不是伊儿,皇上不会如此。” “你错了……就算没有你,皇上也不是滥情之人,何况……本宫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贵妃淡淡一笑,转头认真地看着钟离伊,“皇后,本宫心里的人,是……李略。” 钟离伊吃了一惊,贵妃竟然如此坦诚,是希望什么?不过,若贵妃真的没有害她之心,她倒可以为贵妃求情,或者独孤冽会网开一面,给他们一个机会。 只是,贵妃怎么着也是皇上的嫔妃,怎么可能会和一个侍卫在一起。 “妹妹……是怎么认识他的?” “其实……之前臣妾是有害皇后之后,有一次欲入椒房殿,却遇到了李侍卫……当时他完全没将臣妾放在眼中,对臣妾冷言冷语,臣妾一气之下,处处暗中与他作对……日渐生情,就是如此。” 贵妃含笑低语,钟离伊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温柔的笑容。 原来……她之前有害她之心啊,多亏了李略,挽救了一位迷失的宫妃。 “他……对妹妹如何?”钟离伊低低地问,她最想知道的,就是李略对贵妃有没有这个意思。 贵妃一阵迷惘,她摇首,“臣妾不知……只是觉得一直想见到他,一直都想……” “那好,本宫就为你在皇上说几句好话吧。”钟离伊淡淡一笑,撮合人的事,本不是她的拿手之戏,但见贵妃如此,她就当为自己修行,为失去了子女积福吧。 贵妃大喜,说了许多道谢的话儿,而独孤冽就来了,贵妃不宜久留,急急告退。 见独孤冽眼中有温柔笑意,虽然他气色亦是不大好,回到宫中虽然吃得好住得好,但刚刚经历如此一场巨变,痛失一双子女,任他怎么过得好,心里的悲痛还是在的。 钟离伊倒是将贵妃的情意说了一番,独孤冽早就不将那些嫔妃放于心上,听她此说,倒也觉得需要问问李略的意思。 “伊儿放心,反正……过不久朕就不再是皇上了,贵妃自然也有她们的去处,毕竟也算是朕亏欠了她们的,朕不会为难她们。” 独孤冽搂着钟离伊,淡淡笑道。 钟离伊眼中略有薄泪,经历过生死劫的人才知道,真情是如此可贵。 就如独孤冽对她,白烙迟对她,以及贤妃对她。 贤妃之前的同党,其实亦供认了当晚将钟离伊运出宫,的确是贤妃和如妃为主谋。 只是贤妃却暗中叮嘱他们不得杀钟离伊,然而在出宫后却被马家的人抢去罢。 贤妃虽然言行有失,但是却为了独孤冽。 世间难得有情人,钟离伊又怎么忍心为难她们? “皇上,为何……过不久就不是你为皇帝了?”钟离伊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眉头轻锁,不知道独孤冽为何突然会如此。 独孤冽浅浅一笑,声音柔和,“我厌倦了宫中的生活,从小到如今,时刻都活在生命不安的日子里。而……在过去,我连妻儿也保不住,有时候并不是能力有限,而是太多的人和事情要顾及,无法抽身来好好照顾你……再且,皇权在朕的眼中,又算是什么呢?是以,二十天后将会是皇弟登基的日子,到时我们就一起离开皇宫。” 钟离伊静静地望着独孤冽那张憔悴亦瘦了一大圈的脸,他的眼睛已略凹了下去,这段日子,他的确太累了。 并且,皇宫就是多事之地,想安然度日,那是不可能的。 钟离伊伸出柔荑,柔柔地抚着那张瘦削的脸,“冽,你如何决定,伊儿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独孤冽面上有欣慰之色,他一直知道独孤冽喜欢他,并非因为他是皇上,而是因为他是独孤冽,世间上独一无二的独孤冽。 “对了,我还有两件事要告知你。小蝶和李萧皆在合意宫中养伤。” 钟离伊猛然一怔,小蝶?她不是走了吗? 她突然想起晕厥之前,倒真的仿佛有听到小蝶的声音。 她以为那是幻觉,可是没想到小蝶竟然会在……那一天的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萧也来了,看来救了她的,大概就是小蝶和李萧。 “那我去看看他们。” 独孤冽允了,钟离伊已然能自由下床榻,缓慢地走到合意宫中李萧的殿中。 李萧断臂,流血太多,还不能起床,看到了钟离伊,他眼中跳跃着明亮的火焰。他欲起来,钟离伊连忙阻止了。 “李萧,不必和我客气了,现在又不是你的主子,皇上说那天赶到,你就在那里……是不是你救了我?” 钟离伊温和地道,李萧淡淡一笑,“在李萧的心里,主子永远是主子……那日在下赶到,不敌楚商凌,被砍下了一手。而小蝶姑娘也突然出现……” 李萧其实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何事,只是将自己所见到的告诉了钟离伊,之后他亦因疼痛和疲劳而晕迷过去了。 钟离伊有些惊讶,小蝶突然出现,而她却毫发无伤。小蝶应该没心伤她吧,并且还可能是她救了自己…… 钟离伊安慰了李萧几句,命人好好看住李萧的膳食,其实独孤冽一向都没有薄待过他。 钟离伊离开去小蝶的殿宇,李萧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波澜起伏。 在他的心里,她不仅仅是他的主子,还将一直是他所爱慕的女子。 他虽然被调到宫门前当驻守兵,比之前的侍卫之职辛苦得多,但他还是无时无刻不在打听着钟离伊的消息。得知楚商凌将前往瑖国,他亦设计离开皇宫,急急来到了瑖国,为钟离伊付出了一切一切,他皆无怨无悔。 李萧闭上眼睛,眼中全是钟离伊的笑意。 小蝶的小殿,她静静地躺在床上,见钟离伊来了,小蝶怔怔地望着她,一声不哼。 钟离伊在一边的太师椅上,她不能断定小蝶对她有没有恩情,还有没有恨意。 “小蝶,你还可好?” 小蝶那天,也只不过是受凉过度,激动过度,虽然被楚商凌踢了一脚,不过倒无大碍。 小蝶静静地望着钟离伊,并没有说话。 钟离伊轻叹一声,“小蝶,我知道你在昭国吃了很多苦,但是……那个时候,我亦无法保全你,但是你能如此为我,我亦感激不尽。如果不是你……或者我早就落入了楚商凌的手中了。” 小蝶有些失神,她本意是想杀了楚商凌再杀钟离伊的,如今,让钟离伊误以为她救了她? “待你好起来之时,你想留宫中便留宫中,想离开便离开,反正我会还你一个自由身。不过留于宫中,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再有害人之心,我便也不会为难你。” 钟离伊淡淡地道,锐利的双眸仿佛看清楚小蝶在想些什么。 “当时……我本意欲杀你……可惜得不到手,小蝶只刺了楚商凌一剑,随后……皇上就赶到了。” 小蝶亦不再掩饰心中所想,冷冷地道。 反正,她什么都没有了,这里是独孤冽的地盘,她再想杀钟离伊,也是不可能的事儿。 钟离伊怔了怔,小蝶终是说出心中所想,到此为止只能送小蝶出宫,否则她留在宫中,不管是对谁,都会有不好的影响。 “我会念在主仆一场,不会为难你……等你完全好起来,我会让皇上为你安排一个好的去处。” 她淡淡地道,她对小蝶,情尽于此。 钟离伊站起来,走出两步,“小蝶,我赠你几句,有些人,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强求不来。名利情爱,如烟如雾,真爱往往不用抢,它便来了。” 是的,真正的爱,不需要抢,他会静静地守候你的。 小蝶怔怔地看着钟离伊那离开的背影,回想自己一直以来都欲夺圣宠,独孤冽却从来没有看她一眼。后来被楚商凌看中了,她亦妄想代替钟离伊,结果换来更深的伤害。 她几乎麻木了。 待钟离伊离开之后,她才回过神来,落寞地看着那一地温暖的阳光,眼睛发红,泪雾一点点地模糊了她的双眸…… 钟离伊回到了椒房殿中,云香等人奉上了点心,而白烙迟此时来拜见,钟离伊正好无聊,独孤冽这些天也要和摄政王处理一些朝中大事。 白烙迟身上的伤大部分都好了起来,精神奕奕,看到钟离伊亦大好,不由得有些高兴。 “三殿下,伊儿在这里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若非三殿下,伊儿早就命归黄泉了。” 钟离伊笑道,白烙迟只领着红衣男子而来,红衣男子紧绷着脸,仿佛很不悦。 “伊儿客气了,能助人为乐,本殿也很乐意。”白烙迟显得很喜悦,因为独孤冽已答应了让出两城池给大齐,同时二国修好,看来以后大齐的发展会更进一步。 侍女送来了酒,白烙迟一边喝来,一边询问钟离伊身子的情况。 钟离伊对白烙迟的印象虽然不算很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三太子还是不错的,二人相谈甚欢,独孤冽突然归来,看到白烙迟在殿中,倒没什么不悦。 宫中规定,其他男子进入椒房殿,这毕竟是后宫之地。 不过白烙迟不同,毕竟和钟离伊已相处了那么久了。 独孤冽走到钟离伊身边坐下,手略放在她的腰下,“三殿下如此有闲情来看伊儿,朕倒很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喝到太子那一杯册妃酒呢?” 独孤冽眉间带着笑意,但唇边的笑意却略显得戏谑。 因为不管何时,独孤冽都能看到红衣男子在白烙迟身边,便有一种白烙迟好男风的感觉。 独孤冽将目光移到红衣男子身上,见红衣男子其实气宇不凡,看起来不像是个平凡侍人。 红衣男子毫不畏惧,迎上了独孤冽的眼光。 白烙迟倒不介意独孤冽的笑,浅笑道,“皇上客气了,册妃大喜之事,必定会请皇上和皇后一同去喝酒的。” “你不如说生了贵子也请他们走上一趟?”红衣男子冷冷地道。 气氛一滞。 一谈到孩子,钟离伊和独孤冽一下子想起被抢走的子女,神色略为黯然,那一双孩子,可是钟离伊千辛万苦保全下来,生下来的。 如今……他们身在何方?独孤冽将所有的马家余党捉拿了起来,一一审问,不管用什么方法,都问不到孩子们的下落。 将所有的地方都翻了一次,也终是没有任何踪影。 “太后娘娘驾到。” 张公公在外通传,自从上一次和独孤冽谈了之后,太后来椒房殿,独孤冽也不再阻止了。 但见两个侍女先步入,掀开了珠帘,日光亦斜斜映落在那珠帘之上,熠熠发光。 太后和惊风一前一后,手中,却抱着似婴儿的包裹。 独孤冽和钟离伊对望一眼,心中大震,愣愣地看着缓步而来的太后和惊凤,整个大殿,都那么安静。 钟离伊双目瞬间染上了泪雾,颤抖地站了起来,缓缓开口,“太后娘娘……” 太后淡笑着,走到钟离伊跟前,将怀中的孩子交给她,“孩子,哀家说过了,不必为孩子们担心。” 惊凤亦将怀中的小公主交给独孤冽。 白烙迟等人对望一眼,皆展出欢快的笑意来。 那映入大殿中的亮光更是强烈,独孤冽静静地望着怀中的沉睡了的孩子,心中复杂万分,眼圈渐红,久久说不出话来。 时光轻逝,幸福无声,繁华褪尽,剩下的全是真心的笑容。每个人的笑颜都如此璀璨,有着劫后余生的幸福和满足。 临近春节,皇宫内处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四处喜气洋洋的。 宫女们忙碌着给新皇添新衣,于前天,摄政王已登基,年号不改,称为商帝。 金陵殿内,太后倚在榻上,望着外面摇曳的璀璨的光火,轻声一叹,独孤冽和钟离伊领着孩子们,早在十天前离开了,到京城郊区去生活了。 只是太后终是明白,独孤冽所追求的,并不是皇权,他太累了,从小生于那么黑暗皇宫里,童年的阴影重重,伤痕累累,他哪能不厌恶皇宫呢? “太后,太后,好事,好事啊!” 张公公进来,喜气洋洋地道,“皇……南王领着王妃一起回宫了,还有雅儿和昊儿一起回宫过年了!” 独孤冽禅让,摄政王只好封其为南王。 太后一听,眼中浮起喜悦,连忙宣见,但见独孤冽和钟离伊双双抱着孩子迈入,太后满心欢喜地迎了上去。 “伊儿,让哀家抱抱昊儿,哀家太想他们了!” 钟离伊休养差不多一个月,脸色已恢复了之前的红润,见了太后亦非常欢喜欢,将傲昊世子交给太后。 独孤冽立在那里,太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才短短差不多一个月,独孤冽明显精神好了许多了,看来他果然过得不错。 “母后。” 独孤冽淡淡地叫道。 太后怔在那里,愣愣地看着独孤冽,钟离伊连忙上前笑道,“太后娘娘,王爷在叫您呢!” 太后双目发红,连忙颔首,“冽儿能归来皇宫里过节,是好事,快赐座!” 她直呼独孤冽为冽儿,亲切了许多,独孤冽倒没怎么冷漠,颔首应了。 太后百般悲喜,好日子终于到来了,她做梦也想不到独孤冽能唤她一声母后。 在她孤独寂寞的余生,总算有些安慰了。 钟离伊坐于一侧,看着太后含泪而笑,心中亦有无限安慰,孩子刚刚满了月,生长得很健康。 其实之前,太后一直让江湖中的友人暗中照看着钟离伊母子三人。 那一天马家的人寻到,那些乱贼趁乱抢走孩子,而太后的江湖朋友终是将孩子从那些人的手中偷了回来。 不伤孩子分毫。 当然,太后是待皇宫安定,朝廷太平,才放心让人送回孩子,之前瞒着独孤冽和钟离伊,是怕朝中还有党羽,泄露了消息,对孩子都是一种威胁。 孩子能平安活着,还是多得太后多长了心眼,而那两封书信,便是太后交托她的朋友。 当年太后叱咤风云,但却有缘结识了江湖中的人物,那人见太后一弱女子肩负重任,极为怜悯她,于是久而久之,便结下了那么一份情。 太后为善者,看来是为她的后代积下了福了。 “冽儿,让哀家也看看雅儿。世子很逗人喜欢,看来这个年,哀家过得甚是满意了。” 太后淡淡地笑,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交给钟离伊,走到独孤冽前面。 独孤冽虽然为一大男人,还曾为帝皇,但抱着孩子,却温和了极多。 独孤冽站起来,沉默地将雅儿交给太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7章 突然 雅儿突然醒来,不安地扭扭小脑袋,睁开了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瞪着抱起她的太后。 雅儿裂了裂粉嘟嘟的小嘴唇,咿呀呀地扯开了小嗓子,伸出白胖的小手拽住了太后的衣襟。 “雅儿好可爱啊,看到这孩子,哀家的心更安了。” 太后笑了起来,却忍不住眼泪落下来。 她盼了那么久,就是盼到独孤冽幸福的这一天,无论她之前做什么,都是为了独孤冽。 摄政王好歹在民间长大,虽然身边一直没有亲生父皇母后的陪伴,但是总的说来,比独孤冽开朗得多了。 而如今,独孤冽终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生活。 “太后娘娘,您看,雅儿在对着您笑呢!”钟离伊连忙解围道,太后定了定神,果然看到雅儿扯开了嘴,咯咯咯地笑起来。 “这孩子,看来以后一定是很活泼可爱的闺女呢!”太后含泪而笑,独孤冽脸上亦洋溢着浅浅笑意。 金陵殿里难得的热闹,不多时,商帝也来了,看到独孤冽等人在殿中,大喜,决意要在金陵殿里设晚宴,一家人好好团聚一下。 独孤冽和钟离伊自然是没有异议。 夜里灯火繁华,金陵殿中一家人坐于案几前,商帝亦只有那么三妃,马千羽虽然出身于曾背叛独孤冽的马家,但是商帝对其情深,是以册为淑妃。 过不久后,大概将册后,瑖国的历史上,又多了一位无背景的皇后。 虽然会遭遇到众臣反对,但是商帝对其情过深,无人动摇,看来朝廷又将会一番动荡。 皇宫朝廷便是如此,没有一个多安静的年代,不过独孤冽对商帝的能力还是有信心,毕竟曾经商帝协助他度过了那么多年的王朝。 “冽儿,伊儿,这些菜和汤,都是哀家特意吩咐御膳房精心熬制的,益气养血呢。” 太后满脸笑容,惊凤等人亦极为安慰,太后终能过上一个如意的晚年吧? 独孤冽轻应了一声,钟离伊淡笑着道,“王爷这段时间吃的不少,但是要恢复以前的样子倒是不容易,王爷多吃点吧。”钟离伊为独孤冽舀了一在碗汤,二人和和美美,在众人眼中乃为天成佳偶呢。 商帝亦是欢颜悦容,“南王,在宫外面可习惯?” 独孤冽抬首,那冷漠的表情已融化,淡笑首颔首,“很好,田园生活,诗意无比,乃是当年本王向往的神仙生活。” 是啊,他向往了多少年,终是到了这一天了。 “南王如此惬意,真是本宫也向往的啊!皇上,你瞧,这世子多水灵可爱呢!”马千羽从钟离伊那里抱过孩子,欢喜地让商帝去看。 商帝含笑地看着孩子,他本身为温和的男子,见了孩子,笑得更为愉悦。 “羽儿要是喜欢,我们早日生一个便是了!” 商帝的一番话,惹来了席间的无数笑意。 钟离伊浅浅笑地望着马千羽,她还没向她道谢呢。因为前些日子,她终于知道上次于后山打猎之时,救了她的,乃为马千羽。 她不愧是个强大的女子,做到这一地步,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的。 也许幸福便是那么简单,每个人都过得上自己想要的生活,那便是幸福。 不求大富大贵,不求名利,只需要和平的日子罢了。 夜宴结束,钟离伊和独孤冽被安排于椒房殿,毕竟这里虽然是给皇后居住,但是商帝尚未册后,椒房殿便空着。 并且独孤冽离宫也无多久,一切摆设都没有改变着。 钟离伊重新躺在那张床榻上,雅儿和昊儿由风平和翠如姑姑带着。 她闭上眼睛,回忆自己从昭国到瑖国的一切,又悲又喜,岁月的磨砺,她终是渐渐地蜕变为一个对世事已然看淡了的女子。 不同的是,她身边终于有了她爱的男人。 帐幔被人轻轻掀开,独孤冽已从浴池里出来,裹着白色的睡袍,墨发披散而下,俊逸而不缺华美。 他放下了纱帐,钻到了被窝里,暖暖的,是钟离伊暖好了的被子。 “伊儿,朕等了你一个月了……” 独孤冽永远记得那个漫长的夜,在产房外听着钟离伊那一声声痛苦的呻吟,时而低沉,时而撕心裂肺,听得他一颤一颤的,急得心都冒烟了。 所以,如今的他以为钟离伊怕了,才会拒绝他。 钟离伊眨眨眼,含笑道,“是很痛哦……不过生下自己爱人的孩子,却是伊儿的幸福。” 独孤冽听罢,才松了一口气,眼中柔情万千,炽热的呼吸带动了欲望,钟离伊那温暖的身子,透着那么一种淡香,女人的淡香。 “那好,伊儿既然不舒服……那我以后再让你奉还!”独孤冽暧昧一笑,钟离伊浅淡一笑,在昏暗的光芒中独孤冽是看不清她的表情。 夜色迷离,春意一殿…… 而转眼之间便到了三年后的夏天。 京城外,那钟离伊曾住过的秘院子里,夏天的阳光照得整个院子都亮了,池水面上涟漪一圈圈地荡开来,钟离伊坐在亭中,迎着清凉的风,笑容甚是璀璨。 “雅儿,皇字不是这样写的哦,来……” “我说,王妃,雅儿才三岁,怎么学得了那么多东西呢?” 一个声音打断了正在教孩子写字的钟离伊。 钟离伊抬起首,但见一女子穿着朴素紫衣,笑盈盈地往这边而来,她身后则是李略,独孤冽。 侍女云香等人对望一眼,笑笑便退下了。 他们住在这里,两对夫妇,独孤冽和钟离伊,李略和曾经的贵妃,在这里倒也不算很无聊,至少时不时会很热闹。 独孤冽的两个孩子,加上如今的李夫人又有了身子,以后生下来,三个孩子一个大院,看来,是非常热闹的了。 钟离伊不好意思地扬扬眉,含笑道,“我三岁之时,太傅都开始教我识字了呢!” 独孤冽轻哼一声,“别撒谎,你这个小女人,你如何能记得三岁之时的事?” 他大步而上,金色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脸颊上,显得那么俊逸而阳光。 钟离伊笑得欢快,李略亦携着夫人过来坐下,“孩子那么小,就让她多玩着歇息着吧!” 李略也为雅儿说了一句话。 雅儿狡猾地眨眨眼,扔下笔,扑到了独孤冽的怀中,“爹爹,爹爹,雅儿要去看弟弟,雅儿要去看弟弟。” “弟弟在就寝呢!”独孤冽温和地笑了起来,将小小人儿抱了起来坐到一边去。 雅儿撇了撇小嘴,“娘亲好偏心,放着弟弟要玩儿,雅儿就要读书识字!” 钟离伊眸光盈盈,笑更亦是很温和,“雅儿,多识字将来不会被人……” “伊儿,雅儿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别逼孩子了。”独孤冽心痛地揉揉雅儿那张气鼓鼓的小脸蛋。 钟离伊想了想,以后雅儿又不入宫选妃,只要嫁一个温柔善良的男子,爱她的男子便可,不需要她多聪明,识尽天下事。 “那好吧,雅儿好好玩,要不要吃点糕点?”钟离伊淡然一笑,或者以前母后如此紧张她,是因为她是公主吧? 雅儿一听,欢喜地谢过了钟离伊和独孤冽,跑到院子里玩儿去了。 “很多年前,本王还真没想到会有今天,李略,你可曾后悔过?” 独孤冽笑了起来,他的脸上,越来越多的笑容,看着他的变化,钟离伊会感觉到很满足。 李略往日那毫无表情的脸上亦是有浅淡笑意,摇首道,“王爷,在下从来不曾将各利放于心上,这种日子,亦是在下一直想过的。” 李夫人笑了起来,李略柔柔的握住了她因有喜而粗起来的腰,“其实一切要感谢王妃,若然没有王妃,你这个呆子怎么可能会得我一妻呢?” 李略顿时脸红,独孤冽和钟离伊对望一眼,皆无声地笑了起来。 热辣辣的阳光映得池面更是水光泛滥,夏意热烈,知了在树枝头喧嚣地叫着,亭中再次笑声连连,而院子里,侍女陪伴着雅儿踢毽子的笑声亦洋溢一院,被夏风送得远远的。 岁月静好,良人安在,执子之手,幸福和美。 好啦,钟离伊和独孤冽的爱情故事到此结束,下面写写番外,他们后一世的爱情故事: 三月,江南,烟雨中。 湖畔,细柳,醉心楼。 “来来来,客倌里面请!”小二哥的声音忙不迭的响起来,门外那个青衣公子似是犹豫了一下,终还是抬步进了这醉心楼。 传说这醉心楼的酒菜极好,酒是醉不了人的,只是,能醉心。喝下一杯醉心酒,心里暖暖的。再喝下一杯,心里会甜甜的。若客人还不满足,再要一杯,心里就会开始酸酸的了,但那种酸,又会是让客人心甘情愿的酸。于是,有人喜欢上这种感觉,再喝一杯,心就痛了。 自传这醉心楼开张至今还没有人能连着喝上四杯酒。大多数人喝到第二杯时,便满足了。 自然,还有这江湖上的浪子,偶尔有那么一两个,闻名跑到这醉心楼来,连喝三杯。据传,喝了三杯的人,最后喝下去的,不是酒了,而是泪。 青衣公子在小二的指引下,上了楼,坐在靠窗的桌边,略略看了一下,这酒楼倒是十分清静幽雅,眼里有些赞许之色。 “公子,要吃点什么呢?”小二问。心里只是奇怪着,这个公子脸上怎么没有表情?眼里还有些叫人看不出来的东西。 那公子开口了,只是微动唇:“上一壶你们老板娘亲酿的兰凝汁。”他的声音很轻,只是淡淡的,叫人听着,如月色清照一般。 小二奇怪了,心里暗自思忖:这兰凝汁外人可不知啊!眼前这公子又不似常客,怎么会知道老板娘会酿这酒呢? “还不快去?”公子仍是淡淡着说着,但话里似乎多了些怒意。 这醉心楼的伙计倒是经过调教了的,只微一愣,便笑容满面的下去了。“客倌您稍等!” 酒楼里,永远都不少话题,永远有那么一群人,在这酒楼里,一杯酒,一碟菜或是一碟蚕豆,说着他们的所见所闻,似乎这是另外一个江湖。 “听说了吗?京城钟家又要嫁女儿了!”声音宏亮,是坐在另一边的一个彪型大汉。 他这话一出来,就立马有人接话了:“是哪个钟家?”谁知他这话一出,竟满堂哄笑声。那人红着个脸缩了回去,再不敢吭声。 “钟家是京城里的大户人家,既不当官也不经商,却一直声势浩大,甚至于皇上及几个王子都对他家刮目相待呢!”有人道。 又有一人说了:“你这话可错了,钟家不是有三个天仙般的女儿吗?京城里谁不知道?哪个王孙公子不想娶到他家的一个女儿!” “怎么说?那再美,也不过是凡人之姿,这些个公子哥什么没见过,还真会被那几个小女人给迷住了不成?”众人都议论纷纷。 “话虽如此,你竟不知那钟家大小姐名唤离心,那可真是如个七窍玲珑心一般的女子,号称京城第一才女哪!嫁给定远大将军了。而三小姐名唤离玉,生得真是如花似玉的,人称京城第一美女!正待字闺中。”那人接着说道。 “李竟,那还有二小姐呢?”有人问道。 那名为李竟的人道:“至于这二小姐嘛,倒是有些古怪的,传说极善舞,但比起她姐姐与妹妹,名气小了些,见过她的人也不多。只是你想,她姐姐妹妹都生得那么好,想必她也差不到哪里去!”李竟想了想又说了:“京中人常说,若能娶到一名钟家女子,便是人生一大美事哪!甚至有人说,人生两大美事是:中皇家状元,娶钟家女儿!” “等等,”有人又问道:“你刚刚说钟家又要嫁女儿了,那这回嫁哪个女儿啊?” “自然是二小姐。”李竟笑答道。 “嫁与何人?” 李竟正想答话,还没来得及,就听到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这回你可说错了,钟家二小姐的婚事吹了!” 窗边斜阳照着,那青衣公子的脸色看得有些恍惚。只是,嘴角起了一丝寒意。 所有人都朝那声音的来源地看去,只见一个白衣公子坐在最角落的一张桌上,他是背对了众人,所以便看不到面容。那公子慢慢持起那玉色青瓷酒壶,缓缓倒了杯酒。自顾自低头品着。 李竟站起来大声问道:“你不知道,乱说什么?”极愤那人乱讲话,似是夺了自己风头一般。 “你这包打听的,怎么会不知道钟家二小姐的事呢?只是听说这二小姐实在是长得普通,又性子不好,宇王就推了这婚事了。你当真不知?”那人话里软软的,想是喝酒多了的缘故吧! “钟家二小姐真是那么差吗?”在场人谁听不出来,长得普通,只怕不是一般的普通吧! 那人仍是背对着众人,举起杯来,偏了一会儿头,才道:“醉心楼的酒也不过如此!喝下去,就如同蜜水一般,不烈!”叹口气,日已西斜,照在墙上的影子有些落寞。 这时,那店小二已经将兰凝汁送了上来,不过是一个普通至极的酒壶,可他却小心翼翼的端着,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就还差三两步到那青衣公子那桌时,那个彪型大汉看了一眼,突然道:“这瓶子有意思!”这醉心楼的东西一向都是极为精巧,还从未见过这么朴实的。这说着时,伸手就要拿。 那手还没到时,那瓶子就突然飞了起来,一时竟不见了。 “呀!”那大汉叫道,“见鬼了?”说着,便站起来,四处寻望。 众人也都帮着四处看时,只闻到一阵清幽的兰花香,而这香味正是从那白衣公子那传来。 “公子!”小二闻出了这是兰凝汁的香味,可这兰凝汁是那位青衣公子的啊!于是走到那白衣公子身边,好言道:“公子,这是那位公子的!”说着,指看了窗边的那人,而那人,正一脸清冰冷漠的看着这边。 小二心想,这回自己可惹上个闹事的主了,正耷拉着脑袋想着怎么回去跟老板娘交待。想想老板娘说的,能点到这名字的人都不是简单角色,你必须得好好服侍。 “哦?”不经意间,已经倒入杯中,看那无色之酒,叹道:“果真好酒!”兰花香飘过,只一阵淡淡的,如同没有一般,可人人都闻到了。 轻回头,看到窗边那人,日影照在他脸上,有些像世外。 “公子,这酒能请在下一饮吗?”不知如何开的口,反正说出来时,也不觉得有何不妥的。 青衣公子眼睛看着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甚为俊逸绝尘。薄唇上还有几滴兰凝汁,心中虽是叹这酒给了他可惜了,却还是只觉那人眼中眉里有说不出的*。 “公子莫是不想?”见他不语,便又问道。虽那人不是貌似潘安宋玉,却心底里另觉得有一阵的欣赏,或许这便是人常说的“英雄惜英雄”吧! 青衣公子淡淡一笑,去又如何?还怕他不成?如此,便起身,走了过去。 又是一阵兰花幽香拂过,而且香味更甚了。 只听到“啪“的一声,瓶碎在地。 再看时,却是那青衣公子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笑容,“你不配饮这酒!”声音清脆,但里面全是寒意。他的话,是对白衣公子说的。 只是这人,为何如此? 在座人都是懂酒之人,对于这般清新的酒香都早已垂涎三尺,可那青衣公子,竟然会这般行事。倒有几分让人大惊。 白衣公子微微一愣,复而又笑了起来,对那小二道:“算我账上!” “是!” 可小二的回答声还没落,就有一人淡淡道:“不必!”随之是一锭银子放到桌上。 这青衣公子出手如此大方,于是众人又看好戏起来了。 “你这什么意思?”白衣公子眼中起了微怒,连薄唇也抿了起来。 “给你五十两,再讲讲钟家二小姐的事!”青衣声音响起,眼睛对上那双眼,那双眼里的怒意,已经成了吃惊。“不够?”眼里一片深沉,一切事物都容得下,“再加五十两!” 只见他嘴角一丝诡笑,道了声:“有意思!” “是有意思!”重复他的话,眼里更深了。 慢慢走回自己那位子,坐了下来,一副看戏的表情。 果然,那人居然真说了起来:“大家刚刚不是想听听这钟家二小姐的事吗?正巧,那位公子就赠银百两,让在下讲讲这钟二小姐。在下真是万分替那钟二小姐惭愧啊!” 眼,微微挑起,但只是微微,鼻里哼了一声。 “为她惭愧?”所有人都不解。 “是啊,你想想,那钟二小姐值百两吗?不值啊!”他大声说着,“据传啊,注意,这是据传,她母亲本是钟家的一名侍妾,这侍妾也就罢了,可她原是个青楼女子。不知用了什么妖媚功夫,把钟老爷给迷上了,就给纳做小妾。”白衣边说边叹气,“可怜钟老爷啊!” “可怜什么?”又有人问了。 白衣长长叹口气,“本是娶了个妖媚的青楼女子回家,这也倒罢了,可你知道那钟二小姐吗?哎!”又叹气,“钟二小姐骨子里就有妖媚气,十分喜欢去青楼,甚至还挂牌。你说,这样的人,人家宇王能要吗?” “于是乎,钟老爷就求人哪,一定要把她家二小姐给嫁了出去!” 可那青衣只是淡淡说道:“你似乎很了解钟家?”声音很低,相信惟有他能听到。 酒在杯里微微一颤,小小漾了一圈,又静了下去。 他高声道:“大家刚刚说钟家,可知道钟家这二小姐的闺名为何?”一脸戏谑的笑意。 “是什么?”果然这些人闲来无事,都喜欢打听,而且,天下美人多得是,才女也多得是,惟有姐姐是才女,妹妹是美女的,怕就只有这钟家二小姐一人了吧!于是人人都是好奇着。 “她叫钟离……”微微顿了顿,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整个醉心楼都安静了下来,他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终于吐出了一个字,“妖!” “妖?” “钟离妖?” 所有人都不信,哄笑声再起:“钟离妖?” “你说什么?”身边那青衣人终于开口了,眼底里还在些怒意。 他笑着道:“怎么说?钟离妖啊!京城里人都说她是个妖女,虽然长得不如姐姐妹妹,却是男人一接近她,就会不由爱上她,而且所有喜欢她的男人都没有好结果!这不是妖女是什么?再有,京中多少人家公子哥儿一听到钟二小姐,便逃之夭夭……” 笑容在嘴边不经意的露出,“你不曾喝这兰凝汁?”问他。很奇怪,那么好的酒居然让他给毁了,而且居然一点也不心疼。 他只是摇头。“只闻酒香,不品酒!” “哦?”复而又想,他对钟二小姐倒似乎有仇似的,于是问,“你叫什么名字?”只闻酒香的人,有点少见。 “越霖!”他吐出两字,却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哈哈!”他忽然大笑起来,不经意间瞟了一眼他的手,“都说我惜字如金,现在我可遇着一个对手了!”收回目光后,又道:“你为何不问我叫什么呢?” “不感兴趣!”这回是四个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8章 笑意 “够冷的你!”他还是道,“我叫寒江雪!独钓寒江雪的那个寒江雪!” 越霖面上还是冷冷的,但嘴角微微有了些笑意,“是化名吧!”不是疑问,不是反问,很平的陈述句。 寒江雪愣了一下,“真名化名又如何?都一样,代号罢了!”又认真的看着越霖,“你不会也是化名吧?”他这是反问句。 越霖低头淡笑,“如你一般!” 越霖端起酒杯,闭眼,吸进口气,脸上终是不再那么清冰一片了。过一会,放下那酒杯。又道:“你就说了这么些,怕是不值一百两吧!” 寒江雪再看一眼他手,忽然嘴角有笑意,站起来,对在场人道:“众位可能不知这钟家二小姐,还有一项绝活呢!” “你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倒说说她还有什么绝活呢?”有人立即问道。 寒江雪邪魅一笑,闪电般抓起越霖的手,大声道:“都说钟二小姐有一双美手,白嫩至极,天下没人能有那么美的手了!” 而越霖的手一出来,便把所有人都吓着了。 只见那双手上,满是黑点,密密麻麻的,这还不止,还红肉外翻起,十分恶心。 越霖惊慌,忙缩回手,冲寒江雪怒喝道:“混账!” 而在场人都吓得汗毛倒竖。 寒江雪不以为意,只道:“是刚刚看到公子的手,才想起那钟二小姐的美手!” “给你五十两,再多说几句钟二小姐的坏话!”那声音一如墙上那抹夕阳,让人心里听着暖得有些哀伤,而这暖中,还几分寒意,是冰心彻骨之寒。 兰香弥漫在酒楼里,久久徘徊着,不散去。 快步到窗前,只看到那青衣影,孤寂在醉心楼外。饮了那杯酒,望着空空的酒杯,闻着若有若无的兰花香,心里有些许的酸楚了,生生如伤。 “一杯邀君饮,春风吹心暖;二杯再相请,君心似蜜甜;三杯君莫饮,心酸杯落泪;四杯无人饮,心痛无处医。” 不知是谁又唱起了这首醉心楼的曲子。 出了醉心楼,仍是听到那首醉心楼的诗,越霖摇头叹气,只道:“醉心酒又岂止一种?”到了一处院落,伸手轻轻扣着门上的铜环。 门内立时有人来开门了,是一个绿衣小丫头,见着越霖,便满脸笑容,“回来了!” 越霖点头,进了门。 这处小小院落中间是一条鹅卵石的小道,边上地上全是青草。墙角边种了棵梧桐树,,院中一张石桌还几张石凳。前头还几间屋子,屋里窗子开着。 越霖走进那屋子,才要进屋门,侧身看到窗台的兰花,便道:“今天花还好!”说着时,轻轻揭去手上一层假皮,立时,那双骇人之手化成了一双绝世美玉手,素手拂去脸上那层人皮面具,一张冷冰的脸立时换了一副清丽容颜。 侍女笑道:“小姐一直这么爱兰花,花儿自然要开得好了!” 越霖淡笑,进了屋,换上女装。 兰花色的绸衫,益发衬得那佳人如花如玉。青丝只是微微束着,经不住侍女的再三央求,插上了一支浅色玉钗。看着镜中那人,粉黛未施,却天生如雪肌肤;朱唇未点,却娇艳如花;一双秋水眸,一对青黛眉。久久看着,竟不知身边侍女已经笑了。 铜镜中,许久才注意到身后那人笑得如花一般,并不觉不好意思,只是淡淡道:“笑什么?”转过身,看着侍女。 “书蝶是笑宇王!” “笑他?为何?”问出后,隐隐猜出那小妮子不会说什么好话,便道:“今晚吃什么?” 见自家小姐顾左右而言他,书蝶又是笑了:“宇王只听说咱家三小姐美名,却不知咱家二小姐美了三小姐数倍呢!” “那便如何?”并不生气,只反问。起身,慢慢走向窗,月,上来了吧。 书蝶见她家小姐又看月了,便不再多话,拿了件披风披在越霖肩头,而后,自去忙了。 今晚,月亮似乎暗了些,不知为何,而心,也暗了。 酒楼那一幕浮上眼前,那人,为什么这么说呢?从不相识,为何要这般呢? 唤来书蝶,问她:“你会说一个从不相识的人的坏话吗?” 书蝶想也不想便答:“有必要吗?”又加上一句:“白费心!” 越霖又问她:“这些日子,苏州城里有很多流言,都是说你家钟钟离伊的!” “听得多了啊!”书蝶笑道,“又能怎么样?小姐你怕他们不成?” “有时候,宁可我只是越霖,也不愿我就是那个钟钟离伊!”微微叹口气,“听得多了,都以为自己是他们口中那人了。”当钟钟离伊有什么好的?钟家的女儿,注定是要嫁给王孙皇胄,而自己,偏生就那般孤冷性情。 不知过了多久,有些困了,便再看花一眼,见开着正欢,浅笑着。过后,才去沐浴,沐浴后,休息。 书蝶这妮子送钟离伊休息时,又说了一句:“最近听说*贼不少,小姐为何还不关窗呢?”替钟离伊盖好被子,又拨弄了一回灯烛。 “睡吧!”钟离伊慢慢闭上眼,只觉得一阵清香扑鼻,一如今日兰凝汁。 雨要下的时候,会告诉人的。只是有些人不在意周遭的事物,只如世外一般。 湖中心,一叶小舟飘着,舟上是一对主仆。 侍女轻划着浆,对船内的小姐道:“这样荡舟湖上的生活真的很好,难怪小姐一直向往呢!” “大隐隐于市,这样,就没有人会找到我们的!书蝶,怎么了?”听到前方有些异常,便问了起来。 书蝶答道:“是个公子,说要与我们一同泛舟!” 钟离伊眼里平如秋湖水,便不答话,只听外头的动静。 “姑娘,就顺带我一程如何?这会,天也要下雨了!”那人喊道。 书蝶只回喊道:“公子,你还是另外找地方避雨吧!我家小姐不见生人的!”书蝶说着时,将船划远了些。 钟离伊眼皮微微抬起,这声音?转念想了一回,“书蝶,划过去。”只说五个字,再也不多话。可心里却有了主意。 书蝶知道自家小姐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虽觉得奇怪,但还是依言划船过去了。 那人才上了小舟,天便下起雨来了。他庆幸道:“幸好幸好!”说着时,便慢慢走进船舱内。 只听到里头一声冷笑,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学许仙白娘子相会。” 那人一惊,这话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肯定的陈述句。当下有些讪然,还是道:“在下多有叨扰,还请小姐见谅!”拱手以示歉意,但眼睛还是偷偷朝说话那人看去。淡青色的衣服,怎么看得那么眼熟? “再看也无用。”钟离伊道,“公子家住何方?好送公子回家!”声音淡淡的。 “小姐,雨停了!”书蝶的声音响起。 “啊,雨停了?”似是不信,不是说今天这时候来湖边坐船,会遇到贵人吗? “公子,请!”伸出手来,请他出去。 “好!”答应着,突然脑里离光一闪,回身,捉住那人手,“越霖!”虽然不信,但还是试着喊了出来。 那只小手微微一抖,随即是更加冷漠的声音:“公子这是想做什么?” 这时方看到那人的面容,心一跌,如进入一片极寒之地一般,倾国?倾城?倾世?抑或都不是?刚开始以为她是越霖,但因为那双手,便知不是同一人了,虽然那手只见过一次,但有些人有些东西,是你见过一次之后,永远都不会忘的,尤其是越霖那双惊天地泣鬼神的手。 “你是谁?”愣了许久后,终于开口问了,手中再无那人之手,而心中不由多了一丝恋,何时多的,竟不知。 何时兰花香起,幽幽入了心。 “公子,请吧!”玉手收回袖中,并不再看那人。 嘴角笑,是心满意足之笑,终是转了身,上了岸。 钟离伊松了口气,对书蝶道:“划吧!”缓缓自袖中伸手出来,看了半晌,闭上眼,泪落一颗,滴到那如玉手上,微微一颤,泪珠滚了下去。 终是叹了一句:“这双手……” 素手若玉,十指纤纤,都说柔荑,谁知其中痛? 出了船舱,立在舟头,清风吹来,发丝飞舞。 “小姐连头发都会跳舞呢!”书蝶笑道。 苦苦一笑,“若有可能,宁愿当个普通人!”青衣绸裙,只插玉钗,却仍挡不住她那一抹绝美。 书蝶自知说错话,掩了不再说,抬头看到岸边时,不禁有些惊了,“小姐,那人还在!” 不须回首,只是点头,轻声道:“不理他!” 书蝶看看岸边那人,一袭月白衣,风一吹,如谪仙般。不必细看其面容,便知是个极佳的公子哥。于是对越霖道:“小姐,他不像是那般寻花问柳之徒啊!” “你这是拿烟花柳巷来比我?”钟离伊脸上虽是笑着,可话里透着的则是冷清。 “不敢!”书蝶低了头,只觉得今天自己说错许多话。 若君只怜脂粉香,从此红妆换男装。 轻轻揭下人皮面具来,对一脸吃惊的书蝶道:“今日不要换男装了。”换上一件藕色绸衫,对镜梳理起了云鬓。 层层堆砌,仍是厌了这套,“只梳简单便好!” 书蝶点头,“小姐,这套流云发式已经是最简单的了!”真不知为何,自家小姐一直就不喜欢梳得那么繁复的发式。放眼这小姐闺阁,怕也只有她家钟离伊小姐才会只爱简单发式了。她甚至于在家里时,便只是一条素绸系在发间。 好容易等书蝶梳好头,便道:“女儿家的头发,梳得跟个贵妇那般做什么?清爽简单便好,何苦让自己变得那般?满头的钗环饰,把自己当成首饰盒了?”站起身来,见外头太阳很温暖的,便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小姐,粉呢?”书蝶找了半天,没有找到那个胭脂盒。 “我扔了!”淡淡道,终是出了房门。 书蝶见怪不怪了,但仍是叹道:“怕闺阁之中,不留胭脂水粉的,就你一个了!”将梳妆桌上收拾好,看看那首饰盒里就两三支浅钗并一对玉石环,再无其他了。 抬眼看了墙上那幅字,叹句:“这就是小姐吧!” 胭脂不及书卷雅,何罕本是魅如花? 今日街上人不多,倒也无事。 听着书蝶暗暗松口气,心中好笑,便道:“你家小姐不是什么天仙,更不可能引起人人追捧了!” “小姐这话可错了!”书蝶手中捧着一卷画,那是刚刚在集石轩买下的,虽不是什么名家名画,但小姐看一眼就喜欢上了,不由分说给买下来。 “这幅清莲,其实不值那么多钱的!”小声说着。 刚刚那老板说要二十两,本来已经成交了的。可另外一个财大气粗的土财主不知怎么回事,居然出了三十两要买那画。 钟离伊一向心高气傲,怎么容得人家在她面前抢东西,当下就说:“老板,五十两!” 结果一幅二十两的清莲就这样让钟离伊以五十两买了下来。 听到此时书蝶这样说,嘴角带着笑意,书蝶自是不知这画值钱的地方了。当时看到那画时,只觉得清洁高雅,当看到落款那两字时,心跳漏了一拍似的。 那二字是“半真”! 少女情怀总是诗,少男情怀总是梦。 若钟离伊心中也有一首诗,那诗便是二字:“半真。” 不知何时开始,这街上竟没人了,钟离伊心里奇怪着,还没开口,就听到书蝶喊:“小姐,前头怎么围了那么多人?” 前头?前头不是醉心楼吗?钟离伊道:“你去看看!” 书蝶快几步过去,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先听到:“原来,那二小姐竟是这么个人!” “二小姐?”书蝶又推开几个人,终是走进了这层层人海。一看到正在说话那人时,脸色当下变了。 那人仍道:“不是说别的啊,这钟家二小姐据说是妖孽转世。这不,连本来聘礼都送了的宇王爷,都退了亲。怕娶啊!” 书蝶认得那人就是当天在湖中上船避雨的那个公子,如今听他这样信口雌黄,不由得气得柳眉倒竖,指尖轻轻一弹,一粒小石子破空而去。 书蝶心中暗道:小子,让你混说! 只见他边笑着对周边人道:“虽是如此,但还是有人想去一睹那钟二小姐的真容!”一边不经意的抬手,却将书蝶的那小石子牢牢握在手中。 “好功夫!”书蝶赞道,据她这手功夫,是少有人能这样谈笑风生中破了的。可见眼前这人身怀绝技,不可小视。微微思索间,又是三粒小石飞去。 “只是,你想,钟家二小姐这样子,那钟老爷肯定急了。”仍是不经意的,但已经将书蝶那三粒石子尽数收入手中。“所以啊,钟老爷就四处求人啊,一定要把他家二小姐给嫁了出去。” 这回飞来的是数十粒小石,他听到声音,知道这回不是那么简单的,眼睛转了转,计上心来。 只见他手一扬,一把竹扇展开,轻轻一摇,再配着他那绝世风姿,所有人都只将眼睛盯在他的身上了。而只听到数声石响,那些石子全打向了书蝶。 书蝶见势不好,手中又没有可挡之物,那石子来势汹汹,情急之下,便拿钟离伊的那卷画打飞那些石子。 “姑娘,是你!”惊道。 “是我又怎样?”书蝶气极,飞身近他,只出狠招打。 “别打啊!”忙退后,这小丫头在,那么她家小姐也在不远处了,四处环视,终于看到远远那边,一袭藕衣。 书蝶哪管得了那么多,只顾着进招。 围观的人都吓跑了,只余下钟离伊在看着他们两个对打。 书蝶的武功不弱,精于暗器,虽然现在拿着那卷画当剑,但也丝毫不示弱。 而那人,虽是不进攻,但防守得十分严密,怕是一时半会的,书蝶非但占不了上风,还得吃亏。 再看二人招式,武功路数,都是名家正宗,轻轻一笑。那二人轻功都不错,想来还能当表演好好欣赏。站在一旁,风清云淡,似是在看一场好戏一般。 只是,想起一事,喊了起来:“书蝶,别弄坏画!”只担心那画受损,因为半真。眼看着他正抓着画,情急之下,喊道:“寒江雪!” 寒江雪一愣,手中已经夺得那画。 什么画,会让她这么上心?带着好奇心,打开了那画。 一株清莲出淤泥而不染,亭亭玉立,一如眼前那人。 可看到题词时,脸色慢慢黯了下去。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这字体,生生刺痛了他的眼睛。 而那最后的两个字,刺痛了心。 半真。 半真?为什么会是他? 眼眸如墨色,直直看向了钟离伊。“你喜欢这画。”不知为何,自己这话成了肯定,不是疑问,不是假设。 素手到了面前,接过了那画,细看了看,见完好无损,心下大慰。但看到他眼那片墨色时,心微沉沦了。 “我也会画!”似是赌气,但他就这样说了。 不知为何,原先不苟言笑,却在听到他的那话时,笑了,虽是浅浅的。“你与钟家有仇吗?”终于问了,是她难得的想知道。 “无仇亦无怨!”很坦白的回答,当眼里映入那抹浅笑时,一片心动。 书蝶在一旁看着寒江雪,从来没见钟离伊同一个男人说那么多话。 钟离伊轻叹口气,转身独孤去了。 剑眉微挑,何时起找到那让自己心动之人? 耳旁又有人道:“姑娘,这么晚了,还不回去?*贼又该出来了!” 嘴角一丝笑意绽出,似说着:“如果,非这样不可?” 一轮明月透着清辉,晶莹温润。没有夏日阳光的火烈,没有孤屋油灯的柔弱,只如那无风淡阳里的一泓秋水。 一生,就这么赏着月,也许就足够了。 不知何时,屋上多了双眼睛,那眼里是柔和的温情,静静的看着屋里的人。 她似乎很爱兰花,窗前种的是兰花,身上衣服是兰花色,就连身上,都带着幽幽兰香。或许她并不喜欢莲花吧! 屋里那人突然抬头看向了屋顶。 她没有吃惊,他亦没有躲闪。 相对无言,许久。 “你来了!”淡淡道,平平静静,一如平常。 “我来了!”也喜欢学她淡淡了,或许,自己本身就不是那么闹的人吧! “上面好玩吗?”钟离伊问。 寒江雪笑了,那一笑,有些孤傲:“看你的时候好玩,看不到你的时候,就不好玩了!” 不知为何,钟离伊只觉得寒江雪那一笑,如同开在悬崖边的一朵正妖的花。可自己竟有想法去摘下来。认真看着那双眼睛,只觉得很熟识的感觉。 屋上那人却道:“不要这样看着我!” 很奇怪,“为什么?”有何不可的吗? 见她眼里难得有疑问的,便道:“有两种结果,一,我会情不自禁喜欢你!” 并不惊讶,也不红脸,只轻轻“哦”了一声,又再问:“二呢?” “二是……”突然停了下来,只因看到墙上那幅画。眯起了眼,久久不答话。 钟离伊很奇怪,但不会问他,因为问的已经够多了。 不知何时,他从屋顶下来了,进了这屋子。 不用问他是怎么进来的,只看到他一身月白衣时,便有些恍然,如月一般,这人也会如月吗?喜欢月,喜欢月色,所有与月有关的东西,都会喜欢。而眼前这人,给自己的感觉很温润。 寒江雪并不看她,只是认真的看着那幅画。“你像莲花,更像兰花!” 书蝶功夫不错,却不敌他。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进得了自己的屋子。那日在醉心楼就见识过他隔空取物的本领。 可是,钟离伊没想到他的下一步举动,如果能后悔的话。 那幅清莲图不知怎么到了他手里,而自己竟没看清。 等回过神来,那人已不在了。 月光如水洒在桌前,如梦幻一般。 可不是梦,因为桌上赫然多了一张纸。 想要画,明日枯木峰见。 拿起纸,桃花笺。隐约闻到香味,药香。 嘴角浅笑,果真是寻花问柳之徒。只可惜,还是非去不可。只为那幅清莲。还有那个第二种结果。自己不是好奇心重之人,应该不是。 出了屋,到了书蝶屋里,用那桃花笺放她鼻下,不多时,书蝶便醒了过来,而自己收起了桃花笺。 “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书蝶浑然不知刚刚发生的事。 而钟离伊听在耳里,略略皱了眉,抬头看了看屋顶,道:“被屋上的猫给惊醒了!”心里却想着,明日该如何是好?不是怕去见寒江雪,只是怕某些事。 书蝶有些担忧,“小姐,你一向睡得浅,醒后,又再难入睡。”扶着钟离伊回了房,给她泡了杯安神茶,劝她喝下了,又服侍她睡下。 “小姐,你好好睡,我在守着你呢!那什么野猫要再来,我就把它给摔死!”书蝶狠狠地说着。 钟离伊嘴角又是一丝笑意,今天好像很开心,笑得很多。 “小姐,你笑了!”喜欢看小姐笑,喜欢看小姐发呆的样子,不管怎么样,小姐一直是很美的,甚至于说美,都俗了,都是亵渎了她。 屋顶上那夜猫子,可不知现在跑去了何方?还有那幅画。 枯木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9章 枯木 虽名为枯木峰却并不是树木全枯了,相反一片郁郁葱葱。只有一处地方是不长草木的,所以便有人取名为枯木峰。 寒江雪在那等了整整一天。从日出到日落,再到月亮升起,可还没见到那个“越霖“的身影。 想去那小屋里找她问个究竟,又怕她正在来的路上;想一直等着,可又怕她是放自己鸽子。一时心里千回百转的,已经打了几万个主意,可还是打不定。 抬头看到那轮明月时,想起一事,急急独孤去。 轻功掠起,一路飞奔,到了“越霖“那屋时,仍是上了屋顶。 揭起片瓦,就看到书蝶正端着药在床前,而床上,那人脸色一片苍白。 心,痛了,眼比心更痛。 “小姐,你昨晚没睡好,又病了不是!“书蝶关切地道,“快喝了这药吧!“说着时,坐在床边,扶着那人靠好,端着药喂她喝。 钟离伊才喝了一口,便咳了起来,黛眉蹙起,连连摇头让书蝶放下药碗,只道:“不喝了!“ “还不喝!“书蝶生气了,“小姐,你这身子要不喝,还拖着啊!“书蝶虽这样说,可还是依钟离伊的话,把药放着。 钟离伊强笑着:“没事了,我又不是什么弱女子!“又对书蝶道:“没事,你先出去吧!“ 书蝶想了想,叹气道:“小姐,你不会又趁我不在,把药全倒了吧?兰花可是吃了你的药才长得那么好的?“这个小姐,以为背了自己就不知道吗? “*贼啊!“远处一声女子尖叫声传来。 钟离伊脸色变了,对书蝶道:“不去看看?“ “可是小姐你……“书蝶不依,自己的武功是用来保护小姐的,可不管别人家的事。 “你不是早想抓他了吗?“钟离伊淡淡道。 书蝶点头,当下便持剑朝那喊声处奔去。 “终于走了!“钟离伊松口气,下了床来,只着单衣,纤手端起那碗药,走向窗前。才要倒,就觉得一只手强有力的抢过了那碗。 本来身子就不适,这一来,连人也差点让那力道给带倒了。 “小心!“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落入一人怀中。 温暖舒适的怀中,还有一股很清新的味道,越霖抬眼看,见是寒江雪,只微微脸红。 寒江雪一阵意乱情迷,从遇见钟离伊开始,她一直是很冷清的,从来不会有什么太多的感情外露。此一时,不知怎么回事,心里被什么揪住了似的,从此再也放不开了。 抱起钟离伊,不敢做什么非份之想,怀中这女子,不敢亵渎。 将她放到床上,见她脸色恢复正常,既不害羞,更不难为情,于是道:“你倒很习惯让人抱啊!“心里又有几分酸了。 钟离伊见他手里只拿着那药碗,想起画还在他手上,便道:“画呢?“ “被我毁了!“怎么回事?一见到自己,她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的那幅画!想想,眸子里已经弥漫着火,是怒火:“你能不能先管自己,再管别的事!“ 钟离伊听到他说把画毁了,急了:“你怎么毁了啊!我,我……“想来想去,终于找了个借口:“我花了五十两银子买的!“ 她终于会跟自己吵架了吗?还以为自己怎么激她,她都会无动于衷,原来她也会生气,会吵架啊!可是,眼里又是阴霾了,她在乎的不是五十两银子,而是那画,那画最后的两字。 “你不说话!“钟离伊说道。 “你先喝了药。“寒江雪将药碗端给她,见她不肯接,又见她一脸苍白之色,心软了下来:“放心,你那什么破画在我那好好的!“也许这样的话,才会叫她宽心吧!闻一闻那药香,才道:“你思虑过多了吧!“ “你闻药香干嘛?“钟离伊问,接过碗,知道若是不喝,他肯定会用千百种方法来逼自己,而自己最怕的就是他把那清莲图也毁了,可他偏偏就会这样做。所以,只得委屈地接着碗。 “不苦的!“寒江雪满意了,脸上露出笑来。 “光闻药香就知道?“钟离伊皱着眉头。 “学某些人啊!“寒江雪诡笑着,见钟离伊那般蹙着眉,也不禁皱起了眉,“你还不喝?“ “你学谁?学什么?“钟离伊想转移话题,最起码在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将药给倒了。 但寒江雪不上当,只扬着剑眉道:“你喝了药,我就告诉你!“ 钟离伊扁着嘴,“让书蝶进来,我吃药一直是她喂着我的!“不知是人病了,低抗力若了还是怎么的,钟离伊话说得多了很多。 寒江雪不相信的问:“是吗?一定要这样吗?“可眼底里却有戏谑。 “是啊!“钟离伊郑重的点头,“我一直是这样的!“ 寒江雪嘴角的笑意更邪了,他轻声对越霖说了一句什么。 只听得钟离伊脸色大变,她道:“我还是自己喝吧!“说完,鼓起勇气端起碗,将那苦不堪言的药尽数喝了下去。 喝完后,连声道:“好苦好苦!“ 突然嘴里多了一个东西,只觉得嘴里舌尖不再苦了,方知是寒江雪给自己吃了什么东西,只觉得甜中还有些酸酸的,怪好吃的。“话梅!“她吃出来了。 “不笨嘛你!“寒江雪见她喝了药,放心了许多,才道:“其实,我也不会喂你的,我喝药都是别人喂我的,我从来不知道怎么喂别人喝药!“ “你骗我!“钟离伊有些生气,但心里还是谢谢他的,不然,自己真不知道怎么喝完那碗药。原来药再难喝,只要一口气下去,那就不怕了。 “我可没骗你啊!“寒江雪显得很委屈,“再说了,骗我的好像是你吧!“ “有吗?“钟离伊反问。 寒江雪替她盖好被子,才道:“我刚刚闻药香,可是某人说的,只闻酒香不品酒啊!是不是啊,越霖!“就不信,她不承认自己就是那天在醉心楼的青衣男子。 钟离伊并不意外,只是道:“你既然知道了,那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不问我为什么知道的?“寒江雪笑问。 钟离伊伸出手来,十指纤纤,在烛火下显得柔美至极。“这双手。“一如她的话,陈述一个事实一般。 看到那双绝美的手时,有几分窒息,一指是一指,指指笔直纤细,留着并不长的指甲,未涂丹蔻,未经修饰,却天生的一股*。寒江雪笑了,点头道:“是啊,这世上,只见过你有这么一双手!“微顿了会,又道:“其实,那日在舟中,不用看你,便知道你便是'越霖'。当初在醉心楼的假手,真吓人!“ “你身上有一股幽兰香,与兰凝汁一样!当日,你去醉心楼时,虽有兰凝汁,但我还是闻到了。“见钟离伊微低头,另有一番美态,又道:“小舟中,我又怎么会分辨不出?“ 烛火暗了下来,钟离伊道:“挑下烛芯。“ 寒江雪眼里全是柔情,是幻觉还是怎么?怎么觉得像一个家里,妻子对丈夫道:“挑下烛芯。“挑了挑烛芯,屋内亮了些,便道:“这样可好?“ 钟离伊点头,不再多话。 “为何要女扮男装?“柔声问她,无意间看到墙上那幅字,于是轻吟了起来:“胭脂不及书卷雅,何罕本是魅如花?“不由叹道:“字好,心意更好。“ “不过闲时无事写来!“越霖道。心里想着,到底这是女儿家的闺房,怎么能容一男子来去自如?于是又道:“你很习惯在屋顶!“ “我在枯木峰等了你一天!“漫不经心的说着。 心中微微一颤,钟离伊“哦“了一声,“不好意思!“ 寒江雪见她这般,心里又不好受起来,“我很喜欢在人家屋顶看美女!“ “我家屋顶,你倒是第一回来!“钟离伊扬起眉,一直冷冷的她有些温度了。 “以前是上过不少人家的屋顶,“寒江雪很坦白的道,“但我可没做什么坏事。是那些女孩子看到我,自己自作多情,以为我是*贼,就这样而已。“寒江雪认真的看着越霖,“其实,我只是喜欢看美女,但她们又都不是!“ 寒江雪这样直接的说话,换作平常女孩子早就红了脸了,可钟离伊却一脸平静的听着,听他接下来又说:“越霖,其实,我第一次在醉心楼看到你时,就喜欢你了。“ 他不说话了,停了下来,因为看到钟离伊脸上的笑意,而那笑意不是戏谑的笑意,更不是开心的笑意,那一种笑意,是一种看好戏的笑意,是一种惟恐天下不乱的笑意。 只在那一时,寒江雪后悔了,这个越霖,是自己的克星,绝对的克星。因为,没有人能在自己这么柔情的声音和这么迷人的笑眼中,还能有隔岸观火的笑。 “说,接着说!“钟离伊仍是那副笑,只是这时候的笑里,有些冷。 “我……“ 才开口,就听到背后一人怒喝声:“原来你就是那*贼!“ 只感觉背后杀气腾腾,回头看时,目瞪口呆。 “小姐,他对你做了什么?“书蝶一边朝寒江雪挥剑,一边关切的问钟离伊。 钟离伊靠在床头,看好戏似的,她道:“也没做什么,就是让我喝了药,再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轻描淡写的。 虽然钟离伊说的风轻云淡,可书蝶却气愤至极,一手挥剑,一手还摸出小石来,对准寒江雪射去。 寒江雪一向油腔滑调惯了,说话老是喜欢拣肉麻的说。他急急避开那些小石,又躲闪着书蝶的剑,还急着对钟离伊道:“你真想我死啊!“ 钟离伊不冷不热的对书蝶道:“书蝶,能打什么样,就什么样吧!“ 书蝶点头领命,剑舞得密不透风,全朝寒江雪身上招呼着。 “好剑术!“寒江雪赞叹不已,只觉得书蝶剑术十分优美,竟然像剑舞一般。 那边钟离伊忽然道:“书蝶,这招临风赏月不够潇洒!“见书蝶又换了一招,便笑着道:“纤云弄巧不够巧!“ 寒江雪大惊,她也会武功吗?不像啊! 这时书蝶焦急道:“小姐,我已经练过很多次了,可还是不如你要的那种优美啊!“ “戒急戒燥!“钟离伊再看寒江雪的功夫,见他虽是尽力避让着书蝶,但那身形动作都十分优美,不由点头微笑,心中赞叹:这一手功夫,也须得他这样人使出来才好看。 寒江雪探手去抓书蝶手中剑,书蝶没来得及防备,剑竟然让他夺了去。 寒江雪再不看书蝶,只是看着钟离伊,薄唇里吐出几个字来:“枯木峰,尾生约!“将剑还给书蝶,自窗飞去。 钟离伊微微一愣,复而淡笑。眼里似在决定着什么,但终恢复平静。 书蝶拿着自己的剑,不解的看着钟离伊:“小姐,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钟离伊眼里再度漫上笑意,“有趣!“世上,会武的人不少,可连招式都使得那么唯美的人,就不多了;世上,长得好的男子不少,可有趣又看好的男子,不多。又有趣,又会武,又能引起自己好奇心的人,就更不多了。 月光与烛光相应着,目光里有的是对于明天的期许。 清晨的阳光照在露珠上,亦照在院中那青衣上。 早早起来,只觉得身体好了不少,便在院中看起书来。 书蝶给钟离伊倒了杯白开水,放在石桌上,小声道:“小姐,石凳上凉。“ 握着那杯子,心里暖了起来。抬眼看了书蝶一眼,又低头看书去了。 兰花香幽幽的,院里静静的,院中那个女子只束青绸,螓首蛾眉,手捧书卷,只如一幅绝美的水墨画。因风起时,衣衫微动,而脸上也微露笑。 书蝶在一旁看着,最近钟离伊好像笑得越来越多了,虽然只是淡淡笑。 “书蝶!“钟离伊忽然道。 书蝶忙应了,“小姐,有事吩咐吗?“ “今日,我一人出去,你不必跟随。“不就是枯木峰吗?去了有何不敢的?说完,起身,收书回房。 见书蝶跟着自己一言不发的,便问道:“怎么了?“ “小姐是要扮男装吗?“书蝶手中已经准备好了人皮面具等一些东西。 浅笑,嘴角梨窝浅浅,“不必了,就这样出去。“道完,便要出门,又回头对书蝶道:“等太阳上来时,把兰花挪到屋里。把我先前集的兰花露调好。“看了看书蝶,见她似是有些担心,便道:“放心吧,没事的!“ “可是小姐……“书蝶想说什么,就听有人在敲着门,便喊道:“谁啊?“ 外头那人答道:“我家主子要见你家小姐!“ “哦!“书蝶忙去开了门,将那人迎了进来。 只见一个小侍女进来了,生得也十分齐整的模样。她对书蝶道:“小姐呢?“ 钟离伊已经从屋里出来了,见着那侍女,颇有意外,但还是道:“你家主子呢?“ “主子在醉心楼!“侍女答道。 钟离伊本来是要去枯木峰的,但眼前有人要自己去醉心楼,便想了想,才道:“好吧!“回关对书蝶道:“咱们去醉心楼吧!“ 到了醉心楼,钟离伊进了一间雅室。才进来,便听到一阵幽扬的琴声,轻轻笑,道:“什么时候,你也学着当个琴棋书画类才女了?到真是不曾想。“ 弹琴之人歇了手,拉开座位,让钟离伊坐下,才道:“真是的,几日不见,你这嘴到越发的利害了!“声音极柔,叫人听着心里软软的。 钟离伊不客气的坐下,闭眼闻了闻,笑道:“是女儿香。“睁开眼,见眼前女子赞赏的笑容,便又道:“难得啊,拿出女儿香来招待我!“ 那女子一身富贵打扮,瓜子脸,长眉入鬓,琼鼻娇靥,看去,自有一番风味。若说钟离伊是清莲兰花之人,而她便如芙蓉贵气。 钟离伊倒上一杯酒,仍是只闻着酒香,“若诗,又有什么事要钟离伊做呢?“ 若诗笑道:“说你是个玲珑心的人儿,你还偏说你不是。这不,我还没开口,你便知我是有事相求了!“若诗也倒上一杯酒,慢慢饮着。 “有事尽管说,咱们关系也不是那份上的!“钟离伊见她不语,只当她不好意思开口,便有此一句。 “钟离伊,我也就直说了,“若诗向外看了看,道:“他也该来了啊!“ “谁啊?“钟离伊问道。 “有个人来了!“若诗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见他吗?“ 钟离伊低头不语。 “老四,你进来啊!“若诗忽然喊了起来。 钟离伊回首,微微一愣。 门被推开,淡黄身影映入眼中,而那人,嘴角微微上扬起,含着几许笑意。那笑,就如同三月春风一般,吹入了钟离伊的心,可也如寒风一般,因为那人眼底冷如冰。 “钟离伊也在。“他淡淡道,只看了钟离伊一眼,便进来坐下了。 钟离伊点头,略有一些慌张,但还是不失礼,淡笑着道:“钟钟离伊见过冽王爷!“不卑不亢,并不因对方是王子而有过多的胆怯。 “免了!“冽王淡淡道,回头对若诗道:“你就是要我过来给你打理这醉心楼?“ 若诗笑着给冽王倒好酒,还说道:“老四,尝尝这酒如何?“待满时,又道:“老四,这回你可真要帮我了,父皇急召我回京,这醉心楼没人看着可不行啊!“见冽王不喝酒,就急了,“老四,怎么,不赏脸?“说话时,脸已经阴了下来。 冽王摆手,看了钟离伊一眼,对若诗道:“堂堂大明独孤三公主竟然在这开酒楼,还拉我来帮你看店!“冽王黑了脸。 “老四,你……“若诗不好怎么说,想了想,才道:“你是决意不肯了?“ 冽王点头,“我还有事要办!“ 钟离伊淡笑道:“既然冽王不方便,那钟离伊便代若诗公主打理几天醉心楼。“ 若诗听钟离伊如此说,不再理会冽王,只是道:“我自然是要你帮忙的,要知道你酿的酒比木醉香酿的差不了几分。只是,“再看了看冽王,见他面如冰霜,叹气道:“你毕竟是女儿身,酒楼之中,自是有些不便的。“ 钟离伊摇头微笑,“放心吧!书蝶在我身边,不会出什么事的!“ 这时冽王开口了:“听说,皇兄也让若寒回去。“ “是吗?“若诗并不惊慌,“贬了那么久,也是该让他回去了!只是在那不毛之地,不知他性子收敛了些没有?“ “收敛也不过如此!“冽王冷声道,再见钟离伊在那边不言语,不由道:“为何不说话?“ 钟离伊微欠身,答道:“无话可说!“ 眸里泛起冷意,拳头紧攥,几乎听到咯吱的声音了。屋内一时阵阵寒意。 若诗见到,忙缓和气氛对冽王道:“这酒可是好酒呢!你快品品!“ 冽王端起杯,一丝冷笑噙在嘴角,看了钟离伊一眼,慢慢将那杯酒倒在地上。 满室清香,这是女儿香。 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如钟离伊所说,女孩子就应该清爽简单。 钟离伊咬着唇,一双秋水看着冽王,不发一言。 “老四,你这是干什么?“若诗急道,“这酒可是钟离伊亲手所酿的!“ 钟离伊却道:“若诗,没事,冽王能倒了钟离伊酿的酒,那是看得起钟离伊!“钟离伊忽然想起那日,自己也如他这般,只不同的是,自己是毁了一瓶酒,而他是洒了一杯酒。 冽王抬起怒色眸子,看了钟离伊一眼,却对若诗道:“你出去一下!“ 若诗叹口气,柔声对钟离伊道:“我就出去,有什么话好好说。有事你叫我!“轻轻拍拍钟离伊的肩,终是出去了。 房内就只剩冽王和钟离伊两人了。 安静一如那女儿香。 空气中还有那清香味,但这香味里,有些不安有些尴尬。 “钟离伊!“开口的是冽王。 钟离伊直直的目光看向冽王,他的唇很薄,他的眼,也是那么直直的看着自己,原以为会有感情,至少也会有波动,可什么都没有。“冽王!“ “我叫独孤冽!“冷冷的声音,只有五个字。 可钟离伊听在耳里,却有如天籁。“我叫钟钟离伊!“也是五个字。 别人听到这样奇怪的对话时,一定会笑,可他们没有笑。 独孤冽那寒冰的脸上,有了些许的笑意,如同暖阳融化了。 钟离伊抬眼看着独孤冽,他的眼里还是冷漠,微微叹气,“你不回京?“问他。 独孤冽背转身,那背影冰冷孤傲,“你明白我的。“ 钟离伊点头,淡淡道:“换成是我,我也不会回京。任他们去斗,任他们去争。“ 独孤冽背影不动,“三月快完了,你也该回京了。“ “暂时不考虑回去。“钟离伊道。 “父皇要给你与独孤若宇指婚。“他的声音从来就没有感情的,就算偶尔会有那么一两次,也不会有多少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0章 关系 冷笑自钟离伊嘴畔扬起,“你不是也打算请旨要娶国公的女儿了吗?“你娶我嫁,本就无关系。 钟离伊的话,让独孤冽转回了身,他看着钟离伊,终于说了一句:“钟离伊,你永远都是那么冷漠无情。“ “彼此彼此!“钟离伊答道。 彼此目光在女儿香中相对,没有一个人示弱。一如当年。 当年,钟家大女儿钟离心初嫁了,嫁与定远大将军楚暄。红烛映双喜,红盖掩娇娘。因为当今皇上赐婚,加上是钟家与楚家两家结了亲,自然是隆重之至。 大明朝有个习俗,女儿出嫁,娘家要有送亲之人,而这送亲的必须是女孩子,自然有姐妹的是姐妹去送,无姐妹的,那亲戚家里的也行。于是,钟离伊与钟离心便是送钟离玉去夫家。 闹洞房自然是不能少的,而闹送亲的人更是王孙公子哥最期待的。 钟家姐妹的美名早就在京里传遍了,只是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当所有人都去闹那两个佳人时,有一个人只是站在远方冷笑,而后便拎一壶酒自去了后花园。 这后花园倒静得好,清风吹来,人也醒了不少。 天上只一轮孤月,而这地上人,却乐得自逍遥,终于挤出一句:“原来钟家女儿也不过如此!“突然一个身影从眼前一闪,急喝道:“什么人!“ 不等道完,飞身过去,一把抓着那人的肩膀,“你在这里偷听什么?“清香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漫起,而酒香已经不在。 那人并不慌乱,只是淡淡地道:“能放开你的手吗?“ 从来没有人在自己面前这样冷静,听那声音,似是个女孩子,伸手攫过那人下颌,还没看清那人长相,只觉得一阵清冷扑面而来。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又是一双怎样的眼? 看到那脸那眼时,只觉得漫天飞雪。 轻轻捏起那光滑下颌,“你什么人?“ 她丝毫不畏惧对上自己那无情的眸子,“你又是什么人?“竟然在她的眼里,有着更多的漠然。 “我叫独孤冽!“好奇,这世上居然还会有这么大胆冷漠的女子,不信她听到自己名字后,还会不会那般镇静。 她那深沉如湖水的眸子只淡淡扫了一眼,穿着华丽,气度不凡,想来也不会有假。“我叫钟离伊!“这是她的答话,不肯示弱。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冽王是一个冷面冷心的王爷,而且极少有人见过他有好脸色,便是面对当今皇帝独孤析,也从不曾有过笑脸。似乎,他这人天生就是冰做的,而且还是千年寒冰。 而钟离伊,天生也是冰做的,只不过是千年清冰。 钟离伊更知道,冽王多年带兵征战,每一回京,便带一至百个不等的俘虏女子。宠幸后,一个不留的杀了。对于他的这些所作所为,皇帝独孤析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任他去了。冽王,又是残忍至极的人。 此刻见独孤冽微眯起凤眼来时,钟离伊心里有些后悔,不是后悔与他这般针锋相对,只是后悔说出自己是谁了。此时说自己是钟离伊,那,那两个被闹的女子必然不是钟家的女儿了。这一样,这个残暴冷酷无情的冽王又会怎么对待钟家呢? 虽是后悔,但还是目无表情的看着冽王。 果然,这个冽王立马想到了那一层,戏谑又阴险的笑毫不掩饰的在嘴角不经划出,“钟二小姐?钟离伊?“那手在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已经一把揽住了钟离伊纤腰,逼近她的脸,一字一字的吐出来:“本王今晚没女人!“ 男人的气息喷到脸上,他的眼里全是意乱情迷。 难道这就是那个冽王? 钟离伊冷笑,声音一如寒冰:“王爷很缺女人?“毫不躲闪的看着那人,不过一冷面王爷而已!比冷如何?不敢说比他冷,至少,自己不怕冷。 近乎挟持着那不堪盈手一握,声音越发的低沉,但里面透着的寒意是从心底生起的,“你觉得呢?“力道又加了一成,想来以她这弱身子骨,必然会经受不住。 谁知那人虽是眉尖微蹙,却仍是静如水,“女人对于王爷来说,不过是玩物而已;既是玩物,又哪来缺与足?“感觉那人似乎松了几分,便又道:“再说了,王爷若真缺了,眼前这个虽不算什么,可好歹也是女人!“赌他那一份傲气,只赌他傲骨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时间是怎么过的?就像被这两人的话给冻住了一般。 “女人!“终于,他说这两字的时候,放开了钟离伊。 月光,是一直都是凉如水的?还是此时凉如水? 他的声音再度响起:“明日,你到冽王府里来!“道完,只余一道如月凉的身影,而那人已经远去。 “冽王府。“小声念道,心里却在计较着,他这是放过了自己还是要秋后算账?想想,虽然不知是福是祸,但还是下了决心,你是冷面冽王也好,是无情冽王也好,人活着就争一口气,还怕了你不成? 星星不见,月亮独在那守着,若无星星,月还是月。 当冽王府进来那么一个青衣女子时,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屏息的看着。从来还没有女子会主动上冽王府来,更别说是冽王让她来的。冽王府里来的女子都是抢进来的,而且都没有出去的。 眼前这个青衣女子,不管是什么来头,但那一份淡然的气度已经让所有人都替她担心了。 冽王在后花园练剑,听下人来报钟离伊到访时,不由勾出抹鬼魅的冷笑。她,终是不怕自己吗?居然敢入这冽王府?这个女子,有趣。 突然想知道把她晾在一边,她会做何感想。这个女子不会以为就凭她那不惊人的相貌再加比别人胆子大那么一点,自己就会对她刮目相待吧? 告诉下人,就让钟离伊在大厅等着。 下人立马去了,剑挥起,刺出那一穿心剑。 没过多久,那下人再过来了,站在那边似是有话要说,又怕说得。 “何事?“问道。 “回王爷,钟二小姐听说王爷让她等着,便……“那下人说话开始哆哆嗦嗦的了。 “便如何?“反问,不信那女子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说要小人转告王爷一句话,说王爷贵人既然事多,那便等王爷有空之时再来拜访!“下人终于算是把那一句话说完整了,心里还在冒着冷汗,那个钟二小姐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都替那钟二小姐悬着心。 “既然如此,本王现在有空,让她到这来!“这女子,不是被动的人,主动出招,化于无形。有趣,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女子? 那抹青色出现在眼前时,有些苍茫的感觉浮上心头。 昨晚见过这女子,当时没注意她容貌到底是生得怎么样,只知那一双透亮秋水眸及那一张清冷面容。而今日认真看时,只觉那人虽不是倾国倾城之貌,更不是那秉风情之容,却另有一番清丽难言之感。 钟离伊,昨晚回来便派人去打听清楚这人。钟家二小姐,才名不及其姐钟离心,美名不及其妹钟离玉。几乎,所有的风光都被别人挡去了,而她不过是陪衬而已。 此时的独孤冽心里道:她,真的只是陪衬而已吗?若聪明,应该不会差于钟离心;论容貌,或许钟离玉那丫头会美一些,只是这通身的离气,冷气,又岂是人人能有的? 两人相互打量着,较量着,谁也不肯先开口。这一回,斗的就是忍耐。 钟离伊看着这个独孤冽,若有所思。 昨晚回家之后,也着人去打听了有关独孤冽的事。虽然以前听说过一些,但都是捕风捉影,所以,知己知彼,非得了解对方所有才行。 当今皇帝独孤析有四子三女,大王子独孤若穹。二王子独孤若宇,三公主独孤若诗,四王子独孤冽,五王子独孤若寒,六公主独孤若画,七公主独孤若言。其中独孤若穹、独孤若寒与独孤若言是皇后卫氏所出,独孤若宇与独孤若画则是贵妃叶氏所出,至于独孤冽,他与三公主独孤若诗同为昔日独孤析宠妃忆妃所出,只那忆妃后来不受宠了,被打入冷宫。 四位王子,穹王是定了的太子人选,冽王长年征战,难得在京,而寒王被贬十年不得进京,还有一个宇王在京里了。穹王宇王寒王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但眼前那个冽王,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这一点,钟离伊早在昨晚之前就清楚的知道了。 “民女钟离伊见过冽王爷!“钟离伊启唇,大不敬的罪名,自己还不想得。 “免了!“寒剑入鞘,眼睛不经意的瞟到那人衣袖。 青衣袖上绣着一朵兰花,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宽大的袖里的那双手?想起京里人说天下第一美手的事来。 京中传闻,天下第一美女难说,因为美女实在太多,而且各有千秋,或妖或娇或雅。而这天下第一美手,却只推钟家二小姐钟离伊。那双手到底美成什么样子?独孤冽盯着那袖,道:“把你手拿出来!“可说完之后,就后悔了,她这等倔强烈性子,会那么听话吗?要是听话,此时也就不会让她进这冽王府了。 谁料,钟离伊只淡淡一笑,便自袖出缓缓送出那纤纤十指。眼睛对上冽王那双微带惊异的眸子,问道:“王爷也信那些市井流言?“ 独孤冽仍是那抹冷笑,只是多了一丝让人看不出的满意,薄唇轻启:“可曾许人?“ “不曾!“这是钟离伊的回答,今日既然来了,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丝满意慢慢变成满足,“本王要你!“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女子说这话,不因美色,不因才华,只因她叫钟离伊,她有足够的胆子和冷,只有这样的人,才不会怕被自己伤害。 这算是坏结果吗?还是好结果?选择冽王?或许自己没得选择。“你要我什么?“是身体还是心?还是都要? 这回钟离伊错了,大错特错了。 因为,冽王的回答是:“本王要你一直在本王身边,本王要一个对手,而这个对手就是你!“ 战场上,他所向披靡,无人可敌;政权上,他冽王说话一向是极有重量,谁也不敢反驳。他,是孤傲的冽王爷,没有对手的。现在的他,也想知道有个对手的滋味,就算是斗斗嘴,比比谁冷,谁狠都行。 而这个人,就是眼前那青衣女子。 不是自作多情,更不是动了芳心,可为何听到他那般说时,那颗心会有那么一丝彻骨的痛呢?怎么点的头?不知道,只知钟离伊那时道:“那钟离伊便伴王爷左右!“ 转身,一缕冷香远,笑意浅。 如此,也好,再不是一人孤独,寂寞。 看那青影,只觉冷香扑面而来,笑若有若无。 从此,有人知心,有人相伴,还有人可毫无顾忌的对自己。 回忆散落成透明的碎片,在阳光中飘浮着,反射出刺目的光来。 独孤冽看着眼前女子,闻着那酒香,终是叹了一句:“我不会因你而做什么叛经独孤道的事的!“早知如此,那时不该要这样一个对手。 因为,她是对手也是自己的弱点。何时起,心里有了她,而何时起,决意放弃她? 钟离伊一如当年那浅笑,他不用说,自己也是知道的。他不会放弃他那尊贵的冽王身份,而自己又怎么会放得下那与生俱来的高傲? 这个男人,是唯一一个敢碰自己,敢对自己冷言相向的男人。而心,似乎就在那晚让他抱着的时候沉沦了。 “我更不会因为你而做让天下人耻笑钟家的事情!“以前他说的句句话,在自己面前都会被反驳了回去,而两人之间相处的方式似乎也是这般,像孩子般斗嘴。 只是孩子斗了嘴,一下子就好了,而他们,斗了嘴后,就得冻结一段时间。 可是这回,似乎自己没有占上风。 独孤冽看着那倔强的脸,再看看那双紧扣在一起的手似乎在微微抖着,心里暗暗道:你就不能在我面前说点好话吗?这个女子,他想征服,可如同上雪山一样,越到最后越艰难,因为她不给自己任何的机会。 “独孤若宇不会娶我的!“终于说出了那句话,钟离伊看着独孤冽,想从他脸上得到一点信息,哪怕是一丁点波动也好。可是,她失望了,因为,那人脸色一直是这样的,从来不会因外事而改变。 “是因为我们的事。“他肯定的道。 怎么不是因为两人之间扑朔迷独孤的感情?冽王与钟离伊两人的事在京里早有流言,只是两个当事人都不曾透露过一丝实情,外人也只是猜测着。纵如此,钟离伊经常去冽王府,独孤冽一回京必去找钟离伊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 当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一定会成全这一对有情人时,却传来了皇帝给独孤若宇与钟离伊赐婚的消息。 钟离伊点头道:“钟离伊与冽王之间的事,想来早就传到宇王耳里了,你比我更清楚你这二哥,他会肯娶我吗?“这一生,怕真是要毁在这冽王手中了,只是不悔。 独孤冽冷哼一声,“他敢不娶!“ 心是彻底的寒了,这独孤冽,到底曾在意过自己吗?几乎站不住了,倒吧,倒了后,再也不必无缘无故卷入这些是非中。 “钟离伊!“独孤冽低呼一声,抱起差点倒在地上的钟离伊,见她脸色苍白,急道:“你病了?“ 微微一笑,摇头。 “钟离伊,他若不娶你,我娶你!“独孤冽情急之下道,又见钟离伊那浅笑,心底平静些,抱她入内室,放她在那暖榻上,握上那手,轻叹道:“只有你一人能制服我!“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当钟离伊记起寒江雪的那“尾生之约“,赶到枯木峰时,一片孤寂。 “寒江雪!“试着喊了几声,没人回答。 那块空地上,终于寻到了两卷东西。展开一看,一卷是那清莲图,而另一卷则是画了一半的幽兰。空谷幽兰,与世无争,自吐芬芳。那画虽然显是匆忙而画,却将兰的幽静与娴雅全画了出来,虽只一半。全部展开时,掉下一张纸来。 打开那纸,就看到一行潇洒的字:“放心,这纸不曾下药!“微微一笑,莫名其妙的相信寒江雪。 “钟离伊,这样称呼你应该没错了吧!“这是第一句。 钟离伊手上一颤,他怎么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再看下去时,疑惑更重。 “你不要太惊讶,或者以你那个性子是不会惊讶的。天下第一美手的大名,我可早就听闻了,那日在醉心楼你有意露出那惊世骇俗之手时,我便有了疑心了。这不能不说是你的一大疏忽。还有啊,作为你的朋友,我暂认我是你的朋友吧!不要问我是谁,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就是,我本来是要毁你名声,让你嫁不出去。至于原因,想必你这么聪明也该明白的,宇王是不敢娶冽王的人的,但皇上那里又不好推托,于是就有了醉心楼上的那一幕。“ 钟离伊摇头叹气,仍将那信看下去。 “你此时一定在叹气对吧!别叹气,我再也不说你坏话了。我说过我也会画画,说过你不仅像莲花,更像兰花。这画只画了一半,还一半,留下回见面时再画。还有上回说了一半的话,也留到下回再见时说。你看到信的时候,我已经回京向宇王复命去了。最后,我要忠告你一句:与冽王保持距独孤。冽王这个人,远远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落款是寒江雪。 “寒江雪,谢谢你的好意!“钟离伊轻声道,不管他说得是不是真的,不管他曾做过什么,只知道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至于独孤冽,她自有分寸。 想想刚刚独孤冽的话,心里有一丝悸动着:“他若不娶你,我娶你!“明知他是气话,明知他不会那样做,可还是满足了,只要有他一句话就满足了。 回到醉心楼时,书蝶告诉钟离伊,若诗已经回京去了,临走时还嘱咐独孤冽别欺负钟离伊。 钟离伊听了这话,轻轻一笑,道:“他从不曾欺负过我!“ 醉心楼里一切都很正常,而她也只须每日过来收一下账,点一下人便是了,其他的事,书蝶都已经打理好了。 这一日钟离伊早上进了醉心楼,见所有人都不发一声的看着自己,就连书蝶也不敢吭声,便奇了,走进大堂,道:“今日怎么都这么安静?“ 书蝶见是钟离伊来了,忙示眼色,意思说楼上。 “楼上?“有些不解,但想书蝶都吓成这样了,便上楼去瞧。 才上了楼,便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终于是明白了为何书蝶等人会在下面一言不发的。这人,他一出现,还有谁敢说话?那人站在窗边看风景,倒显得兴致还好。钟离伊眼里一笑,道:“下面那么安静,没想到是你来了!“ 独孤冽不回头,“独孤若宇果然要退亲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说着一件小事。 “哦。“钟离伊只应了声,早知道他会退亲,但不知道会那么快,而现在自己该怎么办?期望独孤冽吗?他是不会娶自己的,就算那天说了又如何?没人比她更了解他,他是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提出娶她的。 若没有皇帝赐婚的事,他可能会向钟家提亲。但不管怎么样,都回不去了,不是吗?他所说的,他是冽王爷,不会要别人不要的女人。 独孤冽回头,见那青衣女子脸上仍是带着淡淡笑意,只是为何自己看到笑容背后的苍白?不是不想娶她,亦不是不敢娶,只是现在娶不得。心中叹气,走到她面前,“你打算如何?“心中紧张着,若她伤心,若她哭泣,那自己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娶了她。 可那人只道:“我还是我!“心中却道,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生死相随。 一个心里那紧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失落;一个心里痛了,眼里却波澜不惊。 “很好,很好!“独孤冽似是十分满意,脸上勉强挤出笑容来,只有这样,才会掩饰那莫名的伤痛,“你不愧是我选中的对手!“ 听到那句话时,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冷漠再度慢慢在心里升起,只有这样,才会不受伤吧!“王爷当初看中钟离伊的,不就是这点吗?“ 该死的,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是不肯放下一丝所谓的自尊,不肯低头。 “只是来告诉你,你爹爹让你回京面对独孤若宇的退亲!“这一句话抛出去,她会伤心吗?会在自己面前落泪吗?这个女子,从来不曾在自己面前掉一滴泪,更不曾服软过。 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在他面前失了自尊,一定不能表现出丝毫的伤心来。深呼吸一口气,抬起秋水眸,碰上那双寒水瞳,有那么一丝的颤,但还是坚定的道:“我知道了。“这四个字,自己听在耳里,只觉得心全撕裂,漫天飘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1章 防备 相对无言,两人纵有千言万语想对对方说,都全挡在那层厚厚的防备里了。 末了,独孤冽道:“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回京。“ “好!“明天回京,回京了后,该如何?自己与冽王之间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纵是不在乎这些,家里人该如何面对外人的指指点点? 见钟离伊有些失神,独孤冽伸手轻环着她,在她耳旁道:“明日,我也回京!“其实只要她不那么要强,只要她稍微弱一点,就好。自己完全可以保护她的,只要…… 试着靠在独孤冽肩头,虽然不是第一次,但心里还是很怕,很怕他突然就冷脸,自己又得穿上厚厚的保护衣,那样才不会伤害到自己。 听到他说他也回京,心里开始暖暖的,不管他如何,总是不会让自己一个人去面对那些问题。 独孤冽闭眼,想用心去感受那个女子的心,只是以前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 也许,或许,自己的心有一部份有了她吧!至少被她牢牢占据着。 木醉香回来了。回来得很是及时,这醉心楼本是她所经营,只因她喜欢流浪,喜欢漂泊,于是将醉心楼交由独孤若诗与钟离伊打理。 她到底多大了?从来没有人知道,就连钟离伊与独孤若诗也不曾知道。只知那个女子是可以很美,也可以很丑。书蝶的那一手易容术,便是由她所教。她说,她的年纪与醉心楼一样大,醉心楼到底何时开的,没有人知道。只是那些年老之人回忆说,他们很小的时候,就有了醉心楼,就有了那醉心酒。关于醉心二字,无人能懂。 钟离伊坐在马车上,就她一人。书蝶会武功,自然骑马。她一向不坐马车,因为,独孤冽偶尔也会坐上马车。 对于独孤冽与钟离伊之间,她看得多了,多少替钟离伊不值。 这时,独孤冽又进了车里。 叹口气,也许每个人生来就是为了还债的,小姐就是欠了独孤冽的,而自己则是欠了小姐的吧!挥起马鞭,狠狠抽在马背上,任马奔驰。 钟离伊正靠在软榻上睡着,睡着的她显得很柔弱,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坐在她旁边,轻轻抚着那手,有些冰凉,不禁皱了眉,她就一直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吗?取过绒毯,极其轻柔的盖在她身上。又见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色衣,想起她就只穿青色和藕色两种颜色的衣服。想着时,何时嘴角的笑勾起也不知道。 浅握着那双手,那双手,被称为天下第一美手。 “嗯。“她嘤咛一声,微动螓首,青丝慵懒的滑落。 “钟离伊!“轻叹道,眼中有了疼惜,眉中又有了愁意。回去如何?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钟离伊睁开眼,却看到了独孤冽那般愁苦。 而独孤冽见钟离伊醒来,隐去了眼中眉里的情义,放开她的手,转而扶她坐起来,道了声:“醒了。“ 钟离伊点头,伸手想撩起车帘看看到什么地方了。 独孤冽知她意,只道:“还早着!现在外面也没什么好看的!“ 可钟离伊还是固执的自去打起车帘看了,窗外一片青原,还点点星星开着黄色的小花。这时,书蝶经过,见钟离伊看着外面,便笑道:“小姐,醒了!“ 钟离伊点头,想说什么,回眸见到独孤冽眼里似有些不快,便又摇头,复而掩下了帘。 “我们今晚歇哪?“钟离伊问了,想来已经行了半日了,怎么还不见客栈?而独孤冽似乎都没入哪个城,一直在赶路。 “今晚?“独孤冽剑眉挑了挑,“你想住客栈?“眼睛看向了钟离伊,想知道她现在所想。 钟离伊则道:“住哪都无所谓。“ “那便不入城,一直赶路!“独孤冽冷声道。 “啊?“钟离伊有些吃惊,一直不停?再看独孤冽一眼,他没有开玩笑,因为,他从不开玩笑。“你急着回京,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虽然一直不喜欢问他的事,但是这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只因为,怕他出事。 果然,独孤冽脸色变了一下,转过头去,不让钟离伊看到,只道:“你不是从来不问我的事的吗?“手拿起小案上的书,随意的翻着。 钟离伊点头道:“以前,是不会问的,将来也不会问的。只是现在,突然想问。“ “那就现在也别问!“不敢面对她,因为一看,就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独孤冽很害怕。 “你不肯说?还是有什么有关我的事?“钟离伊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紧着问,她一定要知道的。 “不关你的事,你就别问!“独孤冽看着钟离伊,眼里有些怒火。 钟离伊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当下就道:“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不是所有的事你都要知道的!我没这个义务告诉你!“独孤冽道完,出了马车。只余下钟离伊一人在车里。 这一路上,两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偶尔钟离伊想下车去骑马,但才出来就碰到独孤冽那冷眼冷脸,一气,又回了车内坐着。 如此数次,也是习惯了。 京城,钟家。 何时回来的,钟离伊竟不知,只知醒来时,已经身在自己闺房之中了。想想,几日的奔波,终是到了家。又想想与独孤冽之间的冷战,叹口气,这回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两人才会再说一句话。 才支起身子,就听到妹妹离玉的声音:“姐姐醒了!“离玉笑语嫣然的走了进来,只着粉色绸衫,却也衬得那人娇美如花。细细瓜子脸儿,小小樱桃唇儿,只一笑,便足倾城。书蝶打起水晶帘子。 钟离伊看着离玉,心中道:也难怪会被人称为京城第一美女了。闻到屋里熏起了兰花香,心里只觉得很舒服,“离玉。“唤了一声,再无他话。也不是姐妹关系不好,只是钟离伊天生不爱说太多话。 像天下所有的妹妹一样,离玉相较于钟离伊而言要开朗得多,只是此时钟离伊在她眼底里看到一些其他的东西。“二姐,“离玉道,“前两天还说着,三月过了,你也该回京了!“ 看着这个妹妹,长得那般美,想起京里传言说宇王爷喜欢她,偏偏上面那个人乱点鸳鸯谱,把自己指给了宇王。心里叹气,脸上却有些浅笑,“有些事耽搁了,现在才到的。“说着时,便披衣起来。 离玉也帮着她穿戴,边道:“二姐还是这般美!“京城人都只道自己钟离玉美,却不知钟离伊只身上那股气度,便是自己一生都难以企及的。 钟离伊微笑,眼里泛着温和的光,“美也罢,丑也罢,一世人,就这样。“ 此时书蝶已经端进温水来了,服侍着钟离伊梳洗。 等一切都弄好了,钟离伊这才出了闺房去见父亲。 钟家大厅里,钟老爷水云间正坐在堂上,见钟离伊进来行了礼,便让她坐下了。 钟离伊坐下后,对水云间道:“爹爹,钟离伊回来了。“ “嗯!“水云间点头,眉里锁着深厚的忧愁,看着钟离伊一脸平静,便道:“你倒不担心。“声音里虽没有责备,但听起来,很是不快。 “钟离伊担心也没用。“钟离伊道,她自然知道水云间指的是什么,可真如她所说,担心又有何用呢? “宇王爷前些日子已经在朝里说过了,要退了这门亲。“水云间道,见钟离伊并未因此话而有动容,便又道:“你这心里到底怎么打算的?你跟冽王爷又是怎么回事?这回可是他亲自送你回来的!“以前是他太纵容钟离伊了,才会让她惹上独孤冽,此时,他后悔不已。 听到“冽王爷“三字时,钟离伊终是不再那般冷漠,她看向了水云间,缓缓而问:“爹爹认为冽王与女儿是什么关系呢?“ 一时,水云间无语了,独孤冽与钟离伊之间的事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只恨独孤冽,若是喜欢钟离伊,就该早些提了亲,那也不会让皇帝给钟离伊与独孤若宇赐婚。现在这事闹得,京里甚至有人说钟离伊与冽王有些说不清的事,而宇王受不了这气,就退亲。其实事实本也就这样,只是那当事人两个都不承认他们有关系。 钟离伊见她爹爹这般忧愁,心中不忍,便道:“爹爹,宇王要退亲那便退了吧!女儿大不了就一辈子不嫁。“若说心里想嫁一人,便真只有那一人,只是,他是不会娶的,更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来娶自己。 “宇王爷到!“ 独孤若宇应该是第一次见到钟离伊,而这第一次,却是要退亲的情况下见面。 一袭暗红锦袍入屋,钟离伊只觉得看着头晕。微微扫了一眼那人,眉眼间与独孤冽倒是有几分相似的,只是更像一个人,至于那人是谁,一直竟想不起来。独孤冽嘴角会勾起让人心寒的笑,而独孤若宇,嘴角亦有笑,只是那笑,让人看了心中着实有气。 虽是如此,还是行了礼。“见过宇王爷!“ 水云间只是微微施礼,让独孤若宇坐了上座。 独孤若宇一见屋来,便看到一个青衣女子在屋里,见她长相颇为清丽,但隐隐间觉得那清丽后面的是冷漠,心知这便是钟离伊了。等钟离伊开了口,再看她一眼,便心中大叹,虽第一眼只觉得舒服,但若看第二眼,便觉得越看越耐人寻味了。于是道:“二小姐免礼。“ 钟离伊见他称自己“二小姐“,倒不觉得意外,只是觉得这独孤若宇也还有几分眼色。谢过独孤若宇,便坐了下来,不是她不知礼,这时候再矫情什么,倒让人笑话。 独孤若宇看那钟离伊落落大方的,早先对她的偏见也就减了不少。起初还以为是个狐媚子,才能勾引得到独孤冽。现下看来,想来定不是她去勾引独孤冽,许是两人都有意。 水云间见他们两人都在了,便道:“草民先告退!“想让独孤若宇与钟离伊两人单独聊聊。 谁知独孤若宇挑眼看了水云间一眼,却道:“不必了,本王这话也该当着钟老爷说的!“虽然钟离伊是不错,可她是独孤冽的人,自己可没那么傻去找那么个麻烦事。 “这……“水云间有些踌躇起来。 一旁钟离伊声音响起:“有什么话,王爷就说吧!“说什么话,大家不都心知肚明了吗?他能向皇帝提出退亲,现在就不能在这里说吗? 独孤若宇冷眼看了钟离伊几眼,这个女子,跟独孤冽真是绝配,这两大冰块在一起,谁也不会冻着谁。“那好,本王便说了!“这有什么怕的?本来今天过来,就是听说了钟离伊回京,特来提出退亲的,还顾忌什么? 突然门口又传来:“冽王爷到!“ 眼中寒意与戏谑的笑意同时升起,他来了?来得挺快,自己还没同他的人说上两句话,他就急着来了?再看钟离伊时,眼里笑意更浓,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那么在乎这钟离伊吧!这个女子,若不是因为是他的人,自己也难保会对她有兴趣。 而钟离伊则不敢相信,他会来吗?他来又为什么? 当独孤冽进来时,独孤若宇笑了,是真的觉得好笑,这两人,绝对是绝配。只因,独孤冽也是一袭青色便装。 独孤冽走了进来,却并不看钟离伊,只走向独孤若宇面前:“二哥!“他喊了出来。 “四弟!“独孤若宇笑道,“倒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去见过了父皇了吧?“不信他会连宫都没去,就直接往这来了。 “自然!“独孤冽道,“跟父皇长谈后,特来向二哥转告一下父皇的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独孤若宇忙接旨。 “免了!“独孤冽虚扶了一下独孤若宇,看了那边钟离伊一眼,便又道:“皇兄说,钟二小姐已经回京,令你们择日完婚。“独孤冽声音很平稳,再也不看钟离伊。 “啊?“发出惊叫的是独孤若宇。 而那边钟离伊则只是眼里滑过一丝痛楚,看向独孤冽时,见他那般云淡风轻,苦苦一笑,这就是独孤冽。早就明白他不会按正常套路出牌的,可自己竟然还是会对他抱有希望。择日完婚?多么可笑! 钟离伊再不看独孤冽,只轻声道:“钟离伊遵旨。“以前,他的话,虽然反驳了回去,但从没真的意义上的与他做对。相反,一直站在他的身边,一直会依他的话去做。现在,好像还是习惯听他的。他要自己与独孤若宇择日完婚,那便与独孤若宇择日完婚。 独孤若宇不信,瞪着独孤冽,“四弟,你开什么玩笑?“ “二哥,我哪敢拿这样的事开玩笑呢?“独孤冽冷笑反问。 “你与钟离伊之间……“独孤若宇怒了,皇帝明明是答应了自己,退了这门亲事,怎么突然间这独孤冽一回来,就变了卦了?君无戏言啊! 独孤冽眸子一寒,显然独孤若宇的话已经激怒了他,独孤冽上前一步,扣住了独孤若宇的手腕:“二哥,你这样说,可是说你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手下暗暗使劲,逼迫独孤若宇。 “哈哈……“独孤若宇大笑了起来,眉头拧紧了,“你果然够狠心的!“虽然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让皇帝下旨,但这个独孤冽这般做,对钟离伊,那是极度狠。 钟离伊看着独孤冽扣住独孤若宇,又听到他的那句“你这样说,可是说你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时,心里虽有万千苦楚,却还是上前一步道:“请冽王爷放了宇王爷!他毕竟是钟离伊将来的丈夫。“声音清脆,说着的时候尽管撕心裂肺,仍是不显露一点来。 独孤冽回头看了钟离伊一眼,眼里露出阴狠来,还是放开扣住独孤若宇的手,“没错,他是你将来的丈夫,本王又怎么会伤害呢?不过开个玩笑罢了!“ “独孤冽!“独孤若宇喊了起来,“我是不会娶钟离伊的,她是你的人!我才不会戴这绿帽子!“京城人尽知,独孤冽与钟离伊之间说不清道不明,就算这钟离伊再美,自己娶了回去不是叫人笑断肚肠吗?这等事,他独孤若宇从来都不会做的。 钟离伊听了,只淡淡道:“宇王爷,若是不愿娶,自去皇宫找皇上,也犯不着在钟家说钟离伊的不是!“道完后,转身回房。那个大厅,她实在不想呆了。如果说是失态,就失态一回。 至于那个人,算了吧。 所谓的择日完婚,竟然没想到会让皇帝独孤析这般重视,派了三百禁宫侍卫守在钟家,名义上的说法是保护未来的宇王妃。从来冷清的钟家门口,今日竟也门庭若市。 钟离伊一人在书房内,书蝶让离玉给叫了去,钟离伊百般无聊着。翻着一些书看,但都是才翻了两三页便扔开了。独孤冽,你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手抚上额头,闭上眼,再也不去想。 敲门声响起,钟离伊仍支着头,只微微睁眼,便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了,只听到脚步声,那人并不说话。 烛火被风吹得摇晃着,钟离伊又道了声:“挑下烛芯!“ 那人不语,依言挑着烛芯。 “有事吗?“觉得那人还在,钟离伊放下了手,抬眼看了那人。“是你!“有些意外。 那人笑道:“怎么?不欢迎?“回身掩上了门,又道:“你这可是第二次支使我给你挑灯了!“白衣如雪,一脸笑意。 钟离伊微点头,“是啊,上回在江南,这回在京城。宇王叫你来干什么吗?“她问。 寒江雪无奈摇头。 “不是?“这就不知道为什么他来了。 寒江雪见桌上还有那卷自己画了一半的画,便道:“我是来给你把画画完的。“说着要去拿那画。 “我现在没心情看你画画!“钟离伊很直的道,她现在是一肚子烦恼事。 寒江雪眨眨眼,道:“你怎么不问我怎么进来的?门外头可有三百禁宫卫呢!“他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你已经进来了。“钟离伊淡淡道。 “现在外面只有二百九十九名侍卫呢!“寒江雪可不管钟离伊不理会他这话,仍是道:“看样子,你应该过两天就嫁给宇王了!“他似乎有些幸灾乐祸,而且脸上的笑容很诡。 “嫁便嫁啊!“钟离伊无所谓的道,“让你失望了!“ 寒江雪赞同她的话,点头道:“不错,我是很失望。不过,还有觉得有些庆幸!“见钟离伊盯着自己看,不由又道:“别这样看着我!“ “庆幸!“觉得寒江雪这话里大有文章。 “是啊,总比你嫁给冽王好吧!冽王那人,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不是什么好角色,这不,这回把你给卖了吧!“寒江雪这话说的意思是怪独孤冽,可在钟离伊耳中听来这味道可大不一样。 钟离伊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说完没有?“不想听到任何有关独孤冽的话了。 “还没完呢!“寒江雪又接着道:“还有啊,你别这么看着我,后果真的很严重的!“ “嗯!“钟离伊不想再跟他说了,只道:“没事,你就回去!“ “钟离伊,你能不能不这样!“寒江雪有些生气了,站起来,伸手抓住钟离伊,道:“你能不能有点你的脾气?“ “放开我!“钟离伊只淡淡道,又看了寒江雪一眼,只是突然觉得他这个样子跟独孤冽很想像,一时,眼里有些迷独孤。 “不放!“寒江雪声音柔了些,“我一直有一句话没跟你说完,你总是不让我说!“紧紧握着钟离伊的手,实在不舍得放开。 “你说!“钟离伊声音很平静。 可是钟离伊只感觉腰上一紧,那人搂住了自己,“你干什么?“钟离伊问,声音颤了起来。 寒江雪深深埋进钟离伊发间,闻着幽香兰,声音哑了:“说了你不要那么对我,不要那样子。你知道吗?会有两个结果。“ 钟离伊心中有些沉沦,当初只以为寒江雪跟自己说着好玩的,可竟然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对自己。不语,只默默听着。 “一个,是我会喜欢上你,一个则是你会喜欢上我。可是,我现在发现,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寒江雪认真的说着。 清香一片,安静至极。 “放开我!“终于钟离伊开口了。 寒江雪眼里惹上了伤痛的尘埃,看着钟离伊,那个女子,怎么会让自己沉迷了进去?放开她,让她一人,无依无靠。 只听到钟离伊静静的说着:“你知道吗?当初在江南见到你的时候,我不否认有些动心,因为你给了我不一样的感觉,一看到你,觉得很温暖。而他,好冷的感觉。“ 寒江雪听着,听着她说。 “可是,我想和他在一起,哪怕受伤也不怕。我与他是一样的人,都是孤独的人。如果没有我陪着他,他会更孤单的。“钟离伊认真说完,而后看着寒江雪,当眼睛碰触到那双伤痛的眸子时,心中抽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2章 保护 寒江雪笑了,眼里心里都笑了,“钟离伊,我会让你爱上我的!“他很肯定,很霸道。“你都不知道我是谁,你就会对我这般,可见我只是出现得晚了一些。若我早一些出现你生命中,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谁知钟离伊只是摇头,“与爱无关!“她轻吐出这几个字,一如当日在醉心楼“不感兴趣。“ 不对,他不肯信,再看钟离伊一眼,道:“不会让你嫁宇王的!“道完,开门出去了。 钟离伊只觉得一阵清风吹入,再看那烛火左右摇摆不定。叹气时,只道:“你为何又摇摆?你现在都已经是身不由己了啊!“吹了烛,出了书房。 无月。 屋顶。 两人正对峙着。 青衣,白衣。 白衣手持扇,青衣身佩剑。何时云起风涌,两人飞身而起,剑却不出,扇亦不动。 “我不打自家人!“青衣开口,冷声。 “可以当我不是自家人!”白衣答话,又道:“独孤冽,你对钟离伊真下得去手啊!”闪身,避开对方的一掌,又轻轻巧巧拿扇去打他。 “那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去管!”独孤冽喝道。 “我偏管定了!” 独孤冽怒了,“独孤若寒,我与她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来。” 独孤若寒眨眼,只道:“真是你与她之间吗?你敢说你没有利用她?”说着时,独孤冽那边又是一剑挥来。 “那是她心甘情愿!”独孤冽狠声道。 “是,为了你,她什么都肯做!”独孤若寒笑道,“只可惜,你不珍惜她!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护她周全的!”竹扇轻摇,一片柔和。 冷哼一声,“原来,你竟为了她,跑到江南去,化名叫什么寒江雪!”心里不舒服,什么寒江雪,化名又如何?“你被她迷上了!”肯定的话。 “四哥。”寒江雪,或者现在该称他为独孤若寒。五王爷独孤若寒,早些年因与皇帝独孤析因事生了间隙,被贬到边疆去。后来又秘密到了江南,至于其中原因,就不知了。“早先,我只是想知道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会让你这般刮目相待;直到醉心楼中遇上她时,我便明白了,你们是一样的人!” 独孤冽的脸上露出清冷孤傲之笑,“你明白就好!” 岂知独孤若寒又道:“你不必得意什么。一样的人,你们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因为,钟离伊跟你在一起,你们只有彼此伤害!你们就像两块冰,在一起,只有可能是寒冷,不可能有温暖;你们还像两只刺猬,拼命想爱,却等于是拼命给对方伤害。所以,这样的两个人,注定走不到一起!”独孤若寒认真的看着独孤冽,一字一字的说着。心里却道:对不起,钟离伊,如果这样能让你不再被他而伤的话,我会这样做的。 “我从没想过要去喜欢她,更没想过跟她走在一起。”独孤冽声音变得毫无感情。 “是吗?”独孤若寒打量着独孤冽,“再过五日,她便嫁给二哥了,这可是你所愿?”皇帝已经下旨了,五日后,便让独孤若宇与钟离伊成亲。如此大喜,大赦天下。天下已经传遍了,一切都成了定局。 “她嫁何人,与我何干?”独孤冽道,“只怕你在一旁看得不舒服吧!”若不是今日晚上来视察禁卫,还没发现那个五弟独孤若寒已经回京来了,甚至已经乔装入了钟家。他,对钟离伊真动了心吗? “二哥这回是输到了你手里!”独孤若寒还是那般温暖的笑着,说的事很惊心动魄,可由他说来,竟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用钟离伊去换回兵权,其实也还值!” 有些惊诧的看着独孤若寒,他一直不在京,怎么会知道这些机密之事?回京后,送了钟离伊回家,便去宫里见皇帝。 在那九五至尊面前,只听他叹气,“老二要与钟家退婚,全因你与钟离伊的关系,你看如何?” 直视着独孤析,只道:“父皇的意思呢?”只想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自己与钟离伊的事人尽皆知,他这时把钟离伊赐婚给独孤若宇,为什么? 独孤析道:“朕的儿子,不可能为一个女子而伤了和气。朕只给你一样,要么是钟离伊,要么是兵权!” “儿臣要兵权!”独孤冽想也不想,便这样答道,“儿臣只求为父皇分忧,不敢为一个女子而兄弟反目。”他了解自己的父皇,他最不喜欢看到就是兄弟之间有争权。 “是吗?”意料之中,只是仍道:“你和钟离伊不是彼此很喜欢的吗?” 自独孤析眼中,独孤冽读到了危险的气息,他摇头道:“不过是好玩罢了。”自己的父皇,自己怎么不清楚? 天下兵权,半数在他独孤冽手上,而独孤若宇手中也有几支兵马,其他尽数在钟家大女婿定远大将军楚暄手中。 “你不要钟离伊?”独孤析眯眼,天下其实并非王土啊。 “北方尚未平定,钟离伊帮不了我忙!”北方不平,自己还要去平乱,去稳定他的江山, 独孤析叹了口气,“你很像朕年轻的时候,把心全放到天下去,心里不会有任何人!” 于是,一道旨下,五日后,钟二小姐钟离伊嫁与独孤若宇为正王妃。 独孤若寒,再不是当年那个毛毛燥燥的小子,京中多有他的眼线。此时见独孤冽惊讶,仍道:“四哥,钟离伊嫁二哥,将来你们见面又如何?”真是老死不相往来吗? 没想到过那么远去,未来之事,又岂是自己可以说定的?收住心,看着独孤若寒,道:“从今往后,她与我再无瓜葛。”本来,就不该挑衅了她,不该那日说什么要一个对手。只是时光若能倒流,自己还会那样做吧! 独孤若寒见独孤冽这般说,是承认了与钟离伊之间的事,但又把两人的将来全盘否决了。笑,自心里发出,如暖阳般,“四哥厉害,能借父皇之力让二哥娶了钟离伊,只是却忘了小弟我回京了!我既然喜欢上了钟离伊,便不会让她嫁给二哥。” 看着他的五弟,那个男子,脸上洋溢着温润的笑,心中有些不快,“你与她的事,我管不着。”钟离伊,自有人护你,难怪你也对我不顾一屑。难怪你不会反对与独孤若宇的婚事,因为你早就找到了新的靠山。冷笑,既是如此,我又何必对你不舍?更何必对你不忍?宝剑入鞘,对独孤若寒道:“你去护你想护之人。” 独孤若寒点头,“自然,若我也像四哥一样,那她就真孤苦无依了!”想起那人,心中绞痛,她固守着她的心和她心里的人,却再没有人会去在意她了,一直只她一人;而她爱的那个人,永远都给不了她温暖。只因,他也如她一般。 任他凡事清浊,为你一笑间轮回甘堕。 长街长,烟花繁,挑灯回看。 短亭短,红尘辗,把萧再叹。 一层珠帘卷,掩了多少美人泪? “小姐,若诗公主来看你了!”书蝶引了若诗进来。 起身,欲行礼。却被若诗扶起:“钟离伊,不必了!”看那人,仍是淡淡的,青衣不改,容颜依旧,只是多了一层透心伤。叹口气:“老四终是负了你!” 请了若诗坐下,钟离伊才道:“我与他不过是各取所需,等他厌了我时,我也厌了他。”从来不肯承认与独孤冽之间的事,因为,他也从不承认。 书蝶奉了茶来,若诗捧茶啜了口,才道:“今日初九了!”十二日,便是钟离伊与独孤若宇成婚之时。 “上月初九,我还在醉心楼。”钟离伊淡淡笑过,道,“从今往后,再也去不了了。”江南烟雨,只怕只能梦里见了。说着时,何时不知落了颗泪下来。水晶帘微荡着,泪如水晶。 “钟离伊!”若诗唤道,这个女子,从不哭的。 “去不了就算了。”钟离伊掩了泪,只道:“也许,一辈子也没那么长。”一辈子真没那么长,眨眼间,一生这就过去了。 钟离伊这样说,若诗听着心里实在难受,“你跟老四到底怎么回事?老二怎么又插了进来?你不是一直跟老四在一起的吗?”想想,这事远不像自己所看到的那么简单,“不行,我得回宫去问父皇!”实在是替钟离伊不值。到底招谁惹谁的,让你们几个那么对她? “若诗!”钟离伊拉着她,道:“何必再去惹是非?你不是难得清闲一人了吗?” “你与独孤若宇什么都不知道,在一起,有什么意思?”若诗反问。 微摇头,不想去想那些。 四月了,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想到此时,想去看桃花了。 “若诗,我想去陌路山。”终于开口,只为去一回陌路山。去过之后,真的就形同陌路了。 若诗深深看她一眼,陌路山上陌路人,从此陌路不相逢。 皇帝派人守着钟家,却并不等于是禁了钟离伊的足,所以钟离伊出来并不受阻拦。只是跟随她的仍是那三百名禁卫。 若诗送钟离伊出了城,道:“你自己好生照顾着自己,我先回宫去了,看看事情还有没有转圜的。” 钟离伊笑道:“放心。只是若事情实在只能这样了,你便别管了。闹得你两边不好做。”若诗对于她,一直很好。 回头看那三百禁卫,若诗道:“你们保护好二小姐,” “是,三公主!” 这时见大队的官兵押着几个犯人走过,钟离伊问道:“这是谁家犯了事?” “也怪你不知,这是大司马林家,听说犯了事,让老二给连底都端了。”若诗道。 而后,若诗便回了宫。 钟离伊看着若诗渐渐远去,叹气。 身边书蝶道:“小姐,咱们走吧!” 婚前最后一次出来,从此后就该是宇王府里一个再无自由的人了吧! 到了陌路山,钟离伊却并不去赏那桃花,只一路进了陌路寺。 寺已经荒了,因为取名为陌路,便再无人来。书蝶帮着钟离伊扑着那些蛛网,边道:“小姐,前两年来,这寺还是好好的,可现在,成了这般破败。” 两年前?钟离伊摇头笑,见里面那尊菩萨还在,便轻轻跪在那蒲团上,双手合十,闭上眼,心里道:菩萨,真如陌路吗? 耳边似是响起那人声音:“名为陌路,真如陌路。” 一行泪自眼中滑落,嫁独孤若宇,不是不愿,而是不知为何要嫁他。菩萨啊菩萨,钟离伊一直想逃独孤这些纷争,却为何总是落入这些之中?这命,谁在给我作主? 书蝶见钟离伊落泪了,想起在家之时,她曾落过一滴泪,但没想到到这里,竟然一行泪下。拿出丝帕,小心替她拭去了泪,劝道:“小姐,别伤心了。”只能这样了,再说什么,只怕更惹她泪。 缓缓睁眼,轻轻吸入这一口气,只觉得心肺好痛。这破壁残垣,刺痛双目。 “小姐。”书蝶指着窗外正开得欢的桃花道,“桃花果然开好了。” 转头看时,那一片桃花全入了眼帘。 窗外是桃正艳,蝶恋花,只一幅世外美景;而窗内则是一片破败。钟离伊痴痴看着那些花,往事浮上眼前。 两抹青衣,在这桃花深处。 原来只道是寻常,今日方知。 “书蝶,折枝桃花进来吧!”还有什么舍不得的?不过桃花而已,在那人心中,还会在意这些桃红柳绿吗? “嗯!”书蝶点头应了,虽然以前小姐很珍爱这些花,但现在,她能感觉到小姐的心在慢慢变了,是好是坏,她也不知。 禁卫们还守在外面,钟离伊想到此时,嘴角笑意起来,守着又如何?不守又能如何?自己还能逃去哪里?除了一身骄傲,自己什么都没有。只能乖乖的嫁给独孤若宇,根本不可能反抗得了。 颈上一寒,是生冷的杀气。 钟离伊镇静道:“你想要什么?” 身后那人想来是从没见过这么冷静的女子,有些慌张,却仍道:“听说你是独孤若宇未过门的妻子,他不让我好过,我也就不让他好过。” 钟离伊冷笑,想来又是一个亡命之徒。独孤若宇掌管京城刑部,看来,得罪的人还不少。只是,这一切与自己何干?便道:“你想用我去威胁宇王?这算盘可打错了。”明确的告诉他,让他死了这条心。 那人嘿嘿笑,只道:“独孤若宇是不想娶你,只是你好歹也是他王妃,你若出了事,他无法向皇上和独孤冽交待!” 独孤冽?心里痛起来,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与他那层关系了吧。 身后那人又道:“现在我已经无回头路了,所以,杀了你,他独孤若宇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 “那便杀吧!”闭上眼,早死也好,一辈子真没那么长。 这时,书蝶捧着一枝俊俏的桃花进来了,“小姐,你看花真的开得好呢!”只顾低头看着手中花,抬眼一看时,惊的桃花跌地上。“小姐……” “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她!” 这一句话,听着怎么那么熟悉?听书蝶讲,江湖中出现得最多的就是这一句话。“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她。”通常都是威胁的话。 三百禁卫已经进来了,都围住了,手中刀剑齐刷刷指向了那人。 钟离伊仍是那般云淡风轻,这种场景,自己终于是遇上了一回。 “你放开我家小姐!”书蝶也抽出了随身佩剑。 “让独孤若宇来!他若不来,就等着给他的王妃收尸!”那人疯狂的大叫起来。 “放开她!”禁卫中出来一人,喝声道。 “寒江雪!”钟离伊没想到他还会混在禁卫军中。 “寒王爷!”身后那人手一抖,匕首划破了钟离伊玉颈。那一抹鲜红触目惊心。 钟离伊这时才认真打量着“寒江雪”,不能否认,他们兄弟是有一些地方很像,嘴角的笑,眉眼间的英气,自己早就该知道的啊!钟离伊无奈一笑,只道:“我真不聪明。” 那日醉心楼上,“我叫寒江雪,独钓寒江雪的那个寒江雪!” 当时曾说:“是化名吧!”本不经意,谁知竟是真。 桃花依旧笑春风,只是,再回不去那般人面桃花相映红。此刻寂然。 “林业郎,你最好放了她,不然,你们一家都将在地府相会!”从不说狠话的,可见到那一抹鲜红时,顾不得其他,只求她无事。而碰上她那双眼时,心中涌上痛楚来。 “你是寒王?”钟离伊问他,虽然不喜欢问别人的话,但仍是一再问了出来。寒江雪,独孤若寒,终于全明白了。他在醉心楼说自己坏话,不是为了让独孤若宇不娶自己,而是因为他是独孤若寒,他也是一个皇子,他也在争夺,就如独孤冽一样。 “寒王爷!”林业郎冷声道:“这事你说不上话,让宇王来,他答应放了我家人,我才会放过钟离伊,否则!”一狠心,匕首再度划上钟离伊颈。 “不要!”独孤若寒大声道,“你别伤害她。” “我要见独孤若宇!”近乎疯狂了。 “回京去把独孤若宇给我叫来!”独孤若寒对身边禁卫吼了起来。 立时有人奔了去。 独孤若寒看着钟离伊,看不清她眼里的神色。 “看不出来,寒王爷竟然喜欢上了这钟离伊,看来,你们独孤家有好戏可以看了!”林业郎道,手中匕首仍是架在钟离伊颈上。 独孤若寒不说话,而钟离伊这时就开口了:“你恨的是他们,与我何干?” “抓着你,他们才不敢对我下手!他们可以杀了我,但绝不会伤害你一丝一毫的!”林业郎道。 原以为至少能吓住这个女子,却没想到她只一笑,道:“就算杀了我,你也逃不了!” “你死了,他们的日子也就不会那么好过了!”身后林业郎不为所动,只是还是佩服钟离伊的胆子,着实是够大的。说完,抓起钟离伊,自窗口飞出。 “钟离伊!”独孤若寒脸色大变,随之急急追去。 “小姐!”书蝶也急了,忙跟了上去。 林业郎扣着钟离伊一路狂逃,却到了一处悬崖。山太高,以至于看不见底,石子滚落下去,听不到回声。林业郎收住脚步,退后几步。 钟离伊能感觉到他正发抖,冷笑道:“你逃不了多远的。” “我本来也没想逃!”林业郎狠声道。 “你知道这叫什么地方吗?”钟离伊看着那悬崖,眼里没有一丝波动。她也不等林业郎回答,便道:“这叫陌路崖。很奇怪,这陌路山上,有陌路寺,还有个陌路崖。此时我觉得它应该叫末路崖,穷途末路,不是吗?”眼睛扫过林业郎,见他眼里闪过一丝恐惧,摇头又道:“你只不过抱一线希望,希望着能逃过一死,只是你忘了,独孤若宇根本不在乎我,你再怎么用我去逼他过来,他也不会来的。” “我不信!”林业郎显然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你与独孤若宇之间有什么过节,我不知。”钟离伊道,“只是想告诉你,独孤若宇要是得知这个消息,只会在他宇王府里等我被你杀死的消息。因为,他根本不想结这门亲,你怎么会连这都不知道?” “至少独孤冽不会放过他,还有独孤若寒!”又似乎抓到一根救命稻草,“那两个人,可不会想你就这么出事了吧!” 钟离伊冷笑,眼里全是漠然,“你们家里犯的事,是由独孤若宇管的,那两人,关他们何事?利用我去威胁他们,无用!你还不如现在逃的好,远远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从他刚刚的眼神里,钟离伊看出了他在害怕什么,怕死?或许是吧。 林业郎突然扼住钟离伊喉头,狠狠声道:“你说得不错,只是,现在我走投无路,只能拉你跟我一起死了!” 喉头好痛,如火烧般,强咽口气下去,咬紧牙关道:“你怎么老抓不住重点?”跟他说了那么多,他还是一心要自己死,这人,是怎么回事?就算是独孤若宇过来了,也不可能饶得了他,而且这事跟自己扯不上丝毫关系。 不可理喻。钟离伊只能用这样的话来形容他。 “宇王爷!”那手力道松了下,又很快加重了几分。 “啊!”钟离伊痛出了声。 眼前出现了独孤若宇,还有那个独孤若寒。 “放开她!”独孤若宇说了三个字。 而独孤若寒则几乎要冲过来,“你放开钟离伊,二哥来了,有什么事,你跟二哥说啊!”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又是这几个字,钟离伊无奈,心中道:你能不能换句词?想开口说话,但实在不可能。 独孤若宇眼里带着戏谑的笑意,这个女人,性子还挺硬的,也难怪独孤冽会对她那般了。只可惜,她是独孤冽的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3章 明白 看到独孤若宇眼中神情时,钟离伊突然明白了,这独孤若宇想必是退亲不成,便想借此机会来杀了自己。真是个好时机,眼里流露出嘲讽的笑来,独孤若宇,你如何能是独孤冽的对手?哪怕连独孤若寒都比你要高明几分。借刀杀人,你把这个心机都用错了地方。 那边独孤若宇果然不出所料的道:“本王从不让人威胁!来人,放箭!”禁卫闪电间已经架好了弓箭。 “不要!”喊话的是独孤若寒,“二哥,钟离伊在他手上啊!”独孤若寒挡在那些弓箭手前面,“二哥,你不想娶钟离伊可以,但不能这样啊!”独孤若寒抽出剑来,对独孤若宇道:“今日,你要想借机害钟离伊,我们兄弟便从此一刀两断!” “寒江雪。”钟离伊看着那个人,仍是一袭月白衣,仍是温润如玉。不由想起那夜屋顶时,她问:“上面好玩吗?” “看你的时候好玩,看不到你的时候,就不好玩了。” 听到钟离伊又唤出了自己的化名,独孤若寒回头,对上那双眼,只道:“不要这样看着我!” 不要这样看着我,会有两种结果。一,我会情不自禁喜欢上你;二,你会情不自禁喜欢上我。当时的戏言,原来早成了真。自己早已情不自禁喜欢上了那个如幽兰一般的女子。 浅笑,他没变,至少,到现在还是那个寒江雪一般的人。只是,另一人,现在何处? 一支冷箭射来,射到了林业郎的手上,却丝毫没有沾到钟离伊。林业郎手上吃痛,不由向后退了几步去。 “什么人?”独孤若宇喊起来,却四处无人答话。 “钟离伊!”独孤若寒突然大喊起来。 林业郎中箭却并未放开钟离伊,他退几步后,便落下了悬崖,而钟离伊也被他带了下去。只见一抹青色掠过,再不见其他。 “钟离伊!”独孤若寒扑了过去,却被独孤若宇生生拽住了。 “那是悬崖!”独孤若宇喝了起来。 “放开我!”独孤若寒一掌推开独孤若宇,回头看独孤若宇,眸里全是血色,“二哥,这回你满意了?”从此后,那个女子何处寻?心空了一大块,狂奔下山,去寻那抹青色。 “都去找二小姐!”独孤若宇虽然不喜欢钟离伊,因为她是独孤冽的人,可是现在心里木然了。 这夜雨下得极大。 陌路崖壁上山洞里,火堆燃起。 钟离伊没有出事,有人救了她。“你为什么要救我?”钟离伊问。已经问过无数回了,可那人却不答她。 “外面正下着雨,看来只能等明天回去了!”他道。 山洞里还有几坛酒,也有一些食物。 “你不许再喝了!”夺过他手中的酒碗,摔到了地上。 看了她一眼,颈上的伤已经敷上了药,又见她脸色不再那么苍白,放心不少,只道:“还能发脾气,说明你没事了。” “独孤冽!”火光映着他那无情的脸,薄唇透着让人心寒的凉。“我跟你没丝毫关系!”不要他救自己,不想再与他有何关系。 抿起唇,看那人,终于道:“若不是我,你此时尸骨无存。” “那我,宁可尸骨无存!”钟离伊闭眼,不想欠独孤冽什么东西,再也不想见到那个人。 她就那么恨自己吗?冷笑起,扼着钟离伊手腕,“你不要逼我!” “一直,”淡淡道,再不动情,“一直是你逼我。把我逼到悬崖边上,再无反抗能力,惟有一死方罢了。”眸子里一片清澈,看着那人。 那酒,是兰凝汁吗?幽兰香起,让他沉迷。 “对不起!”独孤冽似是醉了,幽幽而道:“只有这样狠心对你,才不会有不舍,才不会有留恋,只有狠下心肠来,才不会让你成为我的弱点。你来这陌路崖,是想告诉我,从此陌路不相逢吗?” 感觉独孤冽抱着自己,钟离伊又一次沉沦了。 得知钟离伊被人挟持,不顾一切奔到了陌路寺,可寺里已经是空无一人。只余地上那一枝桃花。花瓣碎独孤,看得心痛。 钟离伊问他:“箭是你射的吧,我认得你的箭。” “与其让你死他人箭下,不如我送你一箭。”独孤冽道,再度握上钟离伊的手,熟悉的感觉,让他很心安。那一箭射出时,没有犹豫,只是现在有些后怕。这个钟离伊,他确定自己是喜欢她,只是不能确定她的心意。 “果然是冽王的作风!”钟离伊道。就算这样与独孤冽不明不白的,也愿意。只是突然间,有了另一人的影子,如阳光般。不由道:“原来他就是独孤若寒!” 独孤冽点头,道:“我们兄弟四个当中三个,你都认识了,还都惹上了。你的日子,不好过了。”抱紧钟离伊,这是第一次,以前都只是轻轻环她入怀,而这次,不同了。想起独孤若寒那般风度,又想起她与独孤若寒之间,眼中墨色更深了。 “惹谁都好,最不该就是惹上你!” “哼!”独孤冽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倒不怕死!” 钟离伊一时没听出来那话里的意思,只嗯了一声。 “现在可是后悔惹了我?”独孤冽道。 钟离伊不怕独孤冽,心中这时只道:我可从不后悔惹上你。嘴里却道:“后悔也无济于事了。”道完轻轻放开独孤冽的手,道:“我困了。” 可独孤冽却抓着钟离伊的手,只道:“那就睡,本王今晚没女人!”他不再冷冷的,说话也柔和起来,眼里还有一丝戏谑的笑。 钟离伊一笑,“王爷很缺女人?”那句话,就是那句话让自己惹上了他,从此生死纠缠。“可我很快便是宇王妃了!” “在这里,没有王爷,更没有王妃!”独孤冽道,“我们跟这山洞真有缘!” 当初,两人来这陌路山时,就曾到过陌路崖。有一次,两人吵起来,钟离伊失足落下崖,谁知独孤冽竟然也跟着跳下来。意外的是那崖壁上长着一棵松树,两人就这样托在那松树上。后来发现松树其实长在这个山洞口。 “可是后悔跟我一起?”独孤冽突然问钟离伊,“我什么都没给你。” 钟离伊难得听到独孤冽这般的话,有些吃惊,他不是一向最反感这般的吗?以他的性子,应该与自己冷言相向才对啊,于是有些恍惚,“要不是遇见你,可能还没人能忍受得了我的脾气。” 目光交错一瞬间,心领神会,彼此都是那么孤单的人,一模一样。 “呀,原来是你们两个小鬼!”一声响起。 “什么人?”独孤冽护钟离伊在身后,冷声喝起来。以他的武功内力,居然还不知道那人在哪里。 又是一声:“我说怎么我的酒被人偷喝过了,原来是你小子!”那声音如鬼魅般飘过,就像在他们身边一般。 “出来!”独孤冽握紧钟离伊的手,四处察看着。 那声音再度响起:“你叫独孤冽,是独孤析那小子的第几个孩子?” “不得无礼!”独孤冽似是感觉到了那人就隐身在洞中的那块青石后,让钟离伊跟在身后,慢慢走近那青石,一掌劈过去。 只听得一声“呀”的叫声,那青石不见,反而跃到了空中,而下来时,却成了一个青衣怪人。说他怪,是因为钟离伊自己戴过人皮面具,而那人,一看就知道也戴了。 “你是谁?”钟离伊问道,只觉得那人虽清瘦,却风度潇洒,这不知是她错觉还是怎么的。 谁知那人却不理自己,只细细打量着独孤冽,边看边发出“啧啧”的声音。 独孤冽从刚刚他那一跃中,看出此人武功实在高深,心里也佩服,自己与钟离伊在这洞中那么久,居然没发现他,可见这人厉害。此刻见他也没恶意,便拱手道:“前辈,不知这是前辈宝地,多有打扰!”独孤冽虽冷漠,但还是知道礼数的。 “不错,没想到独孤析那小子生出了这么个好儿子!”那人点点头道。说着时,又看了看钟离伊,初一看时,便摇头叹气,“这女子没福!” 钟离伊与独孤冽相看一眼,知道是遇上高人了,只是这高人说的话,叫人心里不舒服,于是独孤冽便道:“前辈。” 谁知那人还没等独孤冽说完,抢过话头道:“你们两个啊,天生一对孤星!” 钟离伊听了这话,大吃一惊,但她性子一向冷清,只是手心里握出了冷汗,“前辈,钟离伊的命,该怎样,便怎样。”她淡淡道来,命该如此,又有何法? 那人听了钟离伊的话,竟回头痴痴看着钟离伊,喃喃道:“你是钟离伊?你是钟家的女儿?”慢慢伸手想摸钟离伊的脸。 独孤冽忙拦下了,急道:“前辈,请自重!” 那人哈哈仰天长笑,钟离伊听了,紧紧握着独孤冽的手,从陌路山上摔下来她不怕,被人用刀逼着,她也不怕。此时,却有些寒意了。 独孤冽暗蓄内力,时时准备着。 那人不笑了,坐下,对钟离伊道:“钟家那丫头,给我盛碗兰凝汁来!” “兰凝汁?”钟离伊疑惑的看着那坛子酒,虽说与兰凝汁酒香很像,但绝对不是醉心楼里的那兰凝汁。虽如此,她还是依言去盛了碗过来。那酒香,不似那般清透,另有一种忧愁在里面。钟离伊品酒,只闻酒香,酒的香味,只入她鼻,她便知酿这酒的人心情。 “别看了,就是那。”那人似有些急不可耐了。 钟离伊把酒碗端给他,道:“这酒不该叫兰凝汁。”道着,走到独孤冽身边,终于明白为何独孤冽一喝那酒会对自己柔和那么多了。 那人有些意外,但还是先把那酒仰头喝了下去,才对独孤冽道:“你要不要来一碗?” 独孤冽摇头,这酒,让人容易找到自己真心,还是不喝为好。此时酒醒,对身边钟离伊,似乎又回到当初冷漠。 “丫头,你对于这酒倒有些见地!”那人让钟离伊与独孤冽坐下,才道:“这是我自己酿的。” 钟离伊扫了他一眼,她相信他所说的话,因为那酒不是出自女儿手里。钟离伊点头道:“其实也是好酒,只是不该叫兰凝汁。” 独孤冽看着钟离伊,她那一身,全是冷清,火照去,也被她的冷给挡在好远。 “那该叫什么?”那人问道。 “曾自醉。”钟离伊略一思索,便给那酒取了名字。 那人一愣,闭眼回味。 独孤冽轻道:“曾几何,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与钟离伊,心离相通,很多事,都只一点,便都能想到一块去。 山洞中一片安静。 火在烧着,脸上微红着,不曾醉过。 忽的,那人道:“刚刚听你们说话,隐约知道独孤析那小子乱点鸳鸯谱,把水丫头指给别人了?”他这话,问的是两人。 两人同时答道:“不是乱点。” 独孤冽与钟离伊相望一眼,又同时收回眼神,只当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两个糊涂孩子!”那人像是说自己家不听话的孩子一般,他顿了顿,又道:“我有办法让钟家丫头不嫁那人。” “什么办法?”两人又是同时问。 那人一笑,认真的打量着那两人。 似是明白了那人打的什么主意,钟离伊第一个道:“我不会嫁他的。”她说的“他”,自然指的是独孤冽。 而独孤冽则紧接着道:“我不会娶她的!”他所说的“她”,指的也自然是钟离伊。 “又没说你们两个!”那人觉得这两人真是有意思,只是都太好强了,太要面子了。他也不再管那些,只是对钟离伊道:“你是钟家的女儿没错吧?” “我是钟家的人。”钟离伊点头。 “哎!”他忽然叹了口气,道:“当年太祖皇帝曾下过一旨,你们竟不知道?”说话里,有些落寞。 “什么旨?”这回独孤冽先问了。 “看来,都把这旨给忘了。”那人看了钟离伊一眼,“你们家为何在天下五大家族里占有一席之地,你不知道?” 五大家族,是指卫家、叶家、王家、钟家及楚家。 卫家,除了一个卫皇后锦芸,还有一个卫锦时掌管户部,是五大家族里势力最大的。 叶家,叶贵妃清琼多年受圣宠,再加上她的侄子叶际远掌管吏部,也是一大家族。 王家,倒不是官宦之家,只是近年出了个穹王妃,慢慢开始进入政治,此前倒是天下第一商家,天下有五分之一财产是在他家。 楚家,一向出将军,钟家大女儿钟离心便是嫁了定远大将军楚暄。 这五家中,唯有钟家,不经商,不当官,亦不上战场,却一直牢牢的占着五大家族之一地位,几代皇帝对他们家也十分尊敬。 此时,钟离伊听到那人这般问自己,只淡笑道:“据爹爹说,是家里一位先人帮太祖皇帝打过江山,至于到底为何,我们这些后人也不知道的。” 那人陷入沉思中。 钟离伊与独孤冽也不扰他,两人相望一眼,无言无语。 “十国之乱,你们应该知道吧!”那人终于开口了,见钟离伊点头,而独孤冽不语,便又接着道:“那都是五十年前的事了,天下大乱,分十国。当中以明国、独孤国两国实力最为强大,后来这两国联合起来,一举吞并其他八国,统一天下。这你们可知道?”那人又问。 钟离伊道:“怪不得如今以明为国号,独孤为国姓。”看了独孤冽一眼,见他若有所思,便也不说话,只听那人细细说来。 “只你们不知为何明国与独孤国能联合起来。”幽幽叹口气,“明国有个公主,与独孤国国君独孤茂然关系非常,她助了独孤茂然夺天下,助他成就一代霸业。只可惜这个公主,并不爱独孤茂然。” “啊?”这回独孤冽轻声寻问不解。 “独孤茂然却爱她痴狂,不惜以江山搏美人一笑。那位公主在独孤茂然成了皇帝之后,嫁与水亦水,便是你钟家那位先人。”他看向了钟离伊,见钟离伊眼里很是惊讶,摇头又道:“这便是为何钟家一直能在大明王朝拥有这般地位。”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钟离伊问他。 可那人却道:“太祖当了五年皇帝后,便让位给其弟独孤焕然,也就是你爷爷。独孤焕然当了二十年皇帝,无疾而终。你父皇独孤析即位,而今也有二十多年了。” “你是何人?”独孤冽也惊了,这人对自己家族了如指掌,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只笑道:“我不过一过客而已。”不理会独孤冽与钟离伊的眼光,道:“独孤茂然曾为那位公主下过一旨,自然也是那位公主请的。” “何旨?”钟离伊问道。 “钟家女儿嫁娶自由!”他冷声道。 “钟家女儿嫁娶自由?”钟离伊喃喃起来,有这一旨,是不是代表自己可以不受任何人威胁去嫁给谁? 那人站起身来,认真看了看独孤冽与钟离伊,眼里看不出在想着什么,终是道:“你们去查太祖曾下过的旨便知是真是假。”末了哈哈大笑,出了山洞去。都不曾看清他的身形,那人早已不见。 隐隐约约间,传来伤痛的歌声:“一杯酒,两盏残烛,三堆枯木,至此是人间陌路,只道故人从此少。” 歌声伴着雨声,叫人听得心里好不凄凉。 歌声遥遥仍在,雨声淅淅沥沥。 独孤冽看了钟离伊一眼,道:“睡吧,明日去退了这婚。”便再也无话了。 静水深溪,溪上青青草盛。 溪水里的阳光照在那人脸上,溅在她脸上的是清澈的溪水,只如露珠沾在鲜花。 她的身旁,站着一个青衫男子,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倒显得有些凛冽。 “钟离伊!”终于开口了,“一起回京。”这是他的话,也是他现在所想。 “一起回京!”钟离伊点头,并不笑。 将来会如何,真不知道,只知这一路走下去,不会那么好走。 “与我一道,你准备好了吗?”独孤冽问她。 回眸一眼,目光交错,浅笑,只道:“一道,一起。” 所有话语,全在那一道与一起中。 不管是一起回京,一道走下将来的路,都是定了的。此番回去,两人的关系更为微妙,再不说他们不肯承认的话,只从陌路崖上落下无事这一节,便无从说起了。 “昨夜想了一夜,你我都不是无担当之人。”独孤冽冷清的声音一如既往,“昨晚前辈不是说了吗?咱们天生一对孤星。”独孤冽看了看钟离伊,见她并无太多动容。 钟离伊站起来,走到独孤冽身边,淡淡而道:“既如此,便孤星又如何?”在钟离伊眼中,似乎一切都那么不经意的,一切都在她心上落不下痕迹。 此时独孤冽想的便是这般,扫了钟离伊一眼,只道:“如你所言,便孤星又如何?” 金銮殿,肃穆而庄重。 钟离伊第一次进宫,只觉得那一片金黄压得人心里都很阴郁。与独孤冽一道跪在殿中,等待着龙椅上那人发话。 看着下面那两人,一个清冷,一个孤傲,独孤析心里倒是叹了口气:好一对冷玉为魂、清冰为魄的人。独孤析咳了声,方道:“老五回来了?”他这话,不是问独孤冽,也不是问钟离伊,是问站在一旁的独孤若宇。 独孤若宇仍是那暗红色的锦袍,听独孤析这般问自己时,便答道:“他现在还在陌路山下寻人,不过儿臣已经派人去了!” 独孤若寒回京的事独孤析并不知道,此时又听说他仍在陌路山,心中难免有气。威严的声音再度响起:“他倒是一片热心!” 正说着时,就听到宫人来报寒王到了。 独孤析点头,示意让他进来。 独孤若寒进来时,钟离伊只觉一片暖风吹入了心,只是不敢去看他。 白袍上有些泥水,他不以为意,跪下给独孤析行礼:“儿臣拜见父皇!”目不斜视,看着独孤析时也没有丝毫的闪躲。 “几年不见,你还是那般!”独孤析话里带不出一丝感情,或许坐上那个位子的人都是这般了吧。“何时回京的?”独孤析又问道。 “回了两三日了!”独孤若寒答道,不敢多话,因为看到独孤析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独孤析嗯了一声,缓缓道:“两三日了,都不进宫来见朕,可是恨了朕?” “儿臣不敢!”独孤若寒道,“只是,听说父皇给二哥指了婚,便想去看看有何礼好送。”独孤若寒见独孤析脸色有所缓和,便又道:“儿臣对钟家二小姐心生好奇,所以又潜在那三百禁卫里,后面的事,想来父皇也听说了。”独孤若寒也不掩着什么,他知道有些事还不如实话实说的好。 独孤析扫了独孤若寒一眼,又看了看独孤冽,“你为何又反悔了?”他是问独孤冽那要兵权不要钟离伊的事,独孤冽一言既出,从未食言过,这回有些让他意外。而独孤若寒的话很诚实,他很满意,他只需要听实话,不想听那转了几个弯肠子的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4章 依旧 独孤冽脸色依旧不变,只是道:“儿臣没有反悔!” “那为何会去跟她还有关系?”独孤析问。钟离伊这个名字,他不想提,因为这个女子让他很头痛。虽然是第一次见,可是他相信自己的感觉,钟离伊,不会那么简单。 那边独孤若宇已经按捺不住了,急急道:“父皇,就这么一个女子,您还将她赐婚与儿臣,您要儿臣以后如何见人?”独孤若宇最在乎的是他的面子,另外,他也不敢娶钟离伊。这个女子,只消看一眼,便足够了。 钟离伊抬眸,看向独孤若宇,那一眼里,没有生气,没有哀怨,一片空明,不曾惹上一点尘。直看得独孤若宇停了说话,钟离伊才不紧不慢的道:“皇上,钟离伊要解除与宇王爷的婚事。”声音不大不小,一字是一字,似是说定了一般,不容人有丝毫反驳。 彼年豆蔻,谁许谁地老天荒。 钟离伊话完,只看着独孤析,等着那个宝座上的人的话。 而另外三个人,独孤冽脸色依旧,独孤若宇颇为意外,独孤若寒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钟离伊。那个女子,沉静如水。 独孤析笑了,是讽刺之笑,看向钟离伊的眼中有些不可理喻,“朕的话,从不会收回。”他是皇帝,是天子,说出去的话,一言九鼎。 钟离伊微微低头,行了礼,只淡淡道:“皇上的话,自是收不回。”若比冷静,比镇定,钟离伊就只败在独孤冽的手下过,其他人,从来都不曾让她乱了分寸,天子也一样。 好个镇定自若的女子,独孤析心里叹。“你与宇王的婚事,一如从前。”事出了,就当过了,只要局面还是他预定的,这就是独孤析。不讲过程,不讲感情,只要结果,而且那个结果必须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独孤若宇唤了起来:“父皇!”他急了,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时机,只要自己父皇点头,那便可以退了与钟离伊的婚事,这桩婚姻,本来就是一场笑话。只是当独孤析的眼看向自己时,有些畏惧的把后面要说的话都吞回了喉咙中,咽了下去。 清幽的声音再度响起:“太祖曾下过一旨,女家女儿嫁娶自由。不知可是真?” 惊诧、疑惑全涌上了独孤析心头,只是眼里还是一片深沉的墨。为帝多年,已经习惯了隐藏自己。“你说的可是真?”大明国极重孝道,便是帝王,也是要尊重太祖的旨意的,看了看钟离伊,再看了看独孤冽,猜他们也绝计不敢撒谎。 那边独孤若宇长长吁了口气,再看钟离伊时,有些失落,这样的女子竟不是自己能有的。 而独孤若寒则道:“父皇,不如请史官查一下太祖有没有下过这旨,一切便清楚了。”他见独孤析久久不答,心知他是有所疑虑,便出此言。 独孤析点头赞同,若真有那么一道旨,他便要依旨而行,天下人不会说他出尔反尔,反会说他是个孝道之人;若万一是独孤冽与钟离伊为退婚事而捏造出来的,也可堵了他们的嘴。于是便传召史官进宫。 史官这一职,一向是司马家世代为史官,独孤析当朝时,史官为司马青。 司马青先是去查了太祖的所下过的所有旨意,才来回独孤析。 “弘初五年三月十六日,凤鸾殿,大明武圣太祖下旨:钟家女儿嫁娶自由。”司马青念完,便对独孤析道:“皇上,有此旨!” 独孤若宇不等独孤析开口,便道:“父皇,既有此旨,那便只能依她了!” 独孤若寒也道:“父皇,您看如何?” 独孤析缓闭眼,只道:“既然太祖有此旨,那钟离伊,你自便吧!”这片宫殿,如何感觉有些寒意?忘了龙榻本在最高处,不胜寒。 钟离伊俯身,行了大礼,“钟离伊谢皇上恩典!” 摆手,只道:“都下去吧!”再看一眼独孤冽,无奈摇头,道:“冽儿,你留下!” 只余下独孤冽一人,其他人便都退出了这大殿。 走下金銮,走到独孤冽身边,拍上他肩头,“好小子,不悔自己话,还是得到自己要的东西。朕,小看了你!”独孤析笑了,看独孤冽的眼中,有些柔和。 微微低头,声音一如从前,“儿臣只是顺了自己的心。”要兵权,是顺了自己平天下的心;救钟离伊,是顺了自己孤寂的心;他做的就只有这些而已。 “朕还是那句话,朕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为一个女子而发生什么,若真如此,朕会杀了她!”在独孤析眼中,兄弟和睦才是最重要的。他一直就向往着自己父亲与伯父之间的手足情,自然也希望看到自己儿子们也是那么兄友弟恭。“寒儿对她,看样子有些动心。”独孤析道。 独孤冽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采,他道:“她惹不起两个人!” “最好如此,本应如此!”独孤析点头,那个钟家,看来真不可小看。 出了那森严的大殿,钟离伊长舒口气,回头看一眼,还没看到那抹辉煌的颜色,倒先看到了独孤若寒那一身泥水,嘴角略带笑意,“辛苦你了!”对于独孤若寒,她实在不知为何会到这般。 独孤若寒只摇头笑,“你没事便是最好的!” “是啊,她无事,我也无事了!”独孤若宇慵懒的声音响起,他走到钟离伊面前,一脸不正经的笑意:“你若出了事,以后我想娶妻可就难了,人家会说我克妻呢!”独孤若宇其实也不讨厌,此刻看钟离伊,眼里多了丝探究。 “当时,你不是盼着我出事吗?”钟离伊看了他一眼,还是忘不了他当时叫人放箭时的表情。 “我是什么人?我是堂堂大明宇王爷哪!”独孤若宇道,“怎么可以让人威胁本王?”他这话说得有些叫人听起来想笑。 “哼!”钟离伊哼了声,不理会他,径自出宫。 “不过呢,”独孤若宇本已经转身,突然又回头来,对钟离伊道:“虽然不想娶你,但你这朋友还是可以交交的!”道完,他一笑,便独孤去了。 钟离伊无奈摇头,对上独孤若寒的眸子里,有些不自在,便道:“我……”她从来都不会支支吾吾的,此时,却卡了。 独孤若寒不觉得有丝毫别扭,只是仍笑道:“你也不必怎么放在心上的,我是自己想要去找你的。没有你,我心里空空的。”独孤若寒与独孤冽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他的眼里,全是笑意,看不到一丝别的东西。 “哦!”钟离伊一时间找不到那般镇定了。 “其实,我最怕让你知道我是寒王的身份,找到你,想告诉你,我这王爷,很简单。”独孤若寒仍是道,“当时在江南,也不是有意瞒你的,我在外面一直就名为寒江雪,独钓寒江雪的那个寒江雪!”独孤若寒笑着说那句话。 钟离伊也笑了,“我叫越霖,也叫钟离伊。有时候,宁可自己是越霖,也不想当钟离伊。”这话,是四五门子的话,话里有话。 聪明如独孤若寒又怎么会听不明白,只是仍道:“若你只是越霖,把酒言欢,或也是另一番风景。还是会怀念当日醉心楼上那个只闻酒香不品酒、一掷百两银要我说钟二小姐坏话的青衣公子。只是,你若真是越霖,该又有人伤心。”这话,亦是话里含着话,话里套着话,相信她能懂。 微垂眸,有些失神,那般生活,再也回不去了。“若只是越霖,便一叶小舟,随波荡漾。”轻声道,这是她最期望的生活。 独孤若寒眼里含笑,“你会如愿的。” 抬眼,不想却对上那如寒潭眸子,心中一惊,“冽王!” 独孤若寒回头,看见独孤冽,只微微一愣,复而笑道:“四哥出来了。” 不理会独孤若寒,眼深深望着钟离伊,那眼里,波澜不惊。 独孤若寒见情况不对,忙道:“我才回来,先去看看母后。四哥,你送钟离伊回去吧!”说完,急急独孤去。 钟离伊知独孤冽,他的任何神色都不会在眼里流露出来,而这种时候更是不能轻易去惹怒他。钟离伊只道:“出来了。”淡淡而言,不含丝毫情义。 “嗯!”独孤冽应了声,看看钟离伊,想起刚刚独孤析所说,“寒儿对他,看样子有些动心。”瞳子缩紧,眉头紧蹙,如刀刻的脸上,棱角更为锋利。他径直走去,不再理会钟离伊。 风起,钟离伊也随他而去,只是仍旧不出声。这是她所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独孤冽若还是那般,自己也无法了。 冽王府的马车在眼前,独孤冽上了车,伸手到钟离伊面前,眼却不看她。 钟离伊看了一眼,将手放到那宽厚大手里,登上了马车。 车轮转动起来,前头那人问独孤冽:“王爷,去哪?” 独孤冽看了钟离伊一眼,见她不言语,心里气上来。刚刚与独孤若寒那般,现在为何又这般不情愿起来? 而钟离伊则想,一路上,你都不曾跟我说过话,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独孤冽不看钟离伊了,只道:“去哪?”这便算是他的退让了。 “回家!”钟离伊抛了两个字过来,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车内寒意顿生。 车慢慢走着,吱呀吱呀的声音,却打不破那冷冻的局面。 “怀民,先去水府,再去倚兰阁。”独孤冽冷声道。 “王爷,”怀民道,“您不是从来不……” 话还没完,就听到独孤冽薄怒的声音:“叫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是!” 倚兰阁是京城最大一家青楼,里面莺莺燕燕的,热闹非凡,多数王孙公子都去那里找乐子。倚兰阁里面有几个生得国色天香的花魁,常是惹得不少人为她们争风吃醋打闹的。 此时钟离伊听独孤冽如此说,当下冷了脸,只喊道:“停车!”说着,便向车外走去。 怀民是知道自家主子与钟离伊这段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当听到钟离伊这般时,只当她生气,也不停车。 “你要干什么?”独孤冽真气了,这钟离伊性子也太大了,她与独孤若寒说说笑笑的,自己都未曾怪她,她现在反倒先拿起脾气了。说着时,心里略有些酸意。 “去钟家与去倚兰阁不同路,还是别误了王爷才好!”钟离伊冷笑着道。 钟离伊声音不大,但外面的怀民听到暗暗替钟离伊捏了一把冷汗。 只听到独孤冽的声音:“误了那么多,也不差这一回!” 怀民听了,心里急呼:我的个亲爷,您这不是往那火上浇油吗?钟二小姐那般傲气,你也就退一步啊! 怀民想得是好,可钟离伊哪会理会独孤冽这些个,只冷笑:“原来竟是我拌着你了,只请王爷从此撂开手,再不相干!”又听着怀民仍在赶着车,便喝了起来:“还不停车?”说那时,便推开车门要跳下去。 直唬得怀民停下车,急忙道:“二小姐,可跳不得啊!”他伸手拦着钟离伊,眼瞟到独孤冽,只见独孤冽脸上一片铁青。 “没想到钟二小姐也会使那些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独孤冽哼了一声,看向钟离伊,若她真是那般人,自己倒看错了她了。 钟离伊愣了一下,不语,默默坐回车内。独孤冽的话,正字字打在她的心上。依她的性子,断不会有这等行径来的,就算往日生气,也不会有多激烈的举动。可今日,轻叹息,“终不过是个凡尘女子!”再自视清高,再自命不凡,终抵不过凡尘女子那些手段。轻撩起帘子,春光正好。 独孤冽见自己伤了钟离伊的心,也不好过,又见她撩起车帘,听她那句话,心不知何处痛了起来。只觉阳光刺痛眼,微闭,只道:“放下帘来。” 钟离伊依言,放下帘。只看独孤冽一眼,便别过头去了。 那边独孤冽虽是闭上了眼,可钟离伊的一举一动全知晓,淡淡道:“你若只单纯的生气,也叫我无甚急的。只怕你这般不恼不怒的。”她这是为何,这般气恼?话停时,听不到钟离伊的声音,睁眼看着身边的人,见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刚刚的不快,便又道:“心里若还不痛快,便再骂几句。”其实,他心里本来是不痛快的,只是不好怎么说出来,便这般。 “无事了!”钟离伊淡笑,那笑容不曾勉强,只是看起来,叫人心酸肠断。 独孤冽见她这般笑,微皱了眉,想问什么,终还是无话。 许是阳光暖了,车内也不再向先前那般寒意丛生了。 只听到怀民道:“王爷,水府到了。” 钟离伊听了,便要下车,谁知突然被独孤冽拉住手,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三天后,我去离州。” 钟离伊缓缓抽回手来,微一低头,轻声道:“我知道了。” 身后那人又道:“明日来我府中。” 轻应了声,便下了车。回头看了那车一眼,见那人未出来。浅一笑,又不是不知他的性子。 “王爷,是去倚兰阁还是?”怀民仍问道。 听不清那人是如何答的,只看到那马车转了头,朝冽王府方向去了。 独孤析的旨意已经下达了水府,天下皆知钟家女儿再不嫁宇王了。钟离伊才进了府,就碰着书蝶一脸笑意的正冲她走来。 “小姐可回来了!”书蝶的声音里满是欣喜。 “嗯!”钟离伊点头,“爹爹呢?” “二姐,你没事,真太好了!”离玉的声音响起来,只如一阵风,那离玉便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她的丫头画桃。只听得那画桃跟在后面直喊:“小姐,您慢着点跑!” 钟离伊走过去,迎上离玉,拉她手,只道:“我是没事,你也不必这么急急的。”说着,便与离玉携手进了大厅。 离玉笑道:“还说呢,大姐都回来了。说要看看咱们家敢上金銮殿退婚的女英雄呢!” “别胡闹!”钟离伊佯怒,又见着钟离心与水云间皆在,便正色低声对离玉道:“不可再造次。”再瞧水云间脸色不好看,心知这难免又该是要一番理论。她放开离玉的手,给水云间行了礼:“女儿见过爹爹。”又见过钟离心:“姐姐好。” 钟离心听得钟离伊从陌路崖上跌了下去,整个魂都吓跑了,忙回娘家问情况。一夜过去,还没寻到钟离伊,宫里竟传来旨意,说钟离伊与独孤若宇之间的婚事作罢了。这一来,可把她弄了个晕头转向的。此时见钟离伊安然无事的,还是不信,又亲自过来握着钟离伊的手,细细看了一回。这才道:“果真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钟离伊见离心这般,又是一笑。只见她钟离心,眉若远山横,眼如秋波绿,琼鼻玉肌只如花纷飞。心中微叹,离心离玉都是生得好模样,京中那般钟家女儿的传言又岂会是空穴来风。 “姐姐,已经没事了!”钟离伊笑道,“劳姐姐挂心了!” “给我跪下!”水云间厉声喝了起来。 钟离伊跪下,道:“请爹爹责罚。”声音清脆,没有一丝不情愿与害怕。 水云间见了钟离伊这般,又是气上心头:“你如今大了,管不住你了。本来我也没打算管你的,可你要死要活的,为何要拉钟家陪你?惹上冽王不说,现又把寒王也给惹上了。你倒真心想让钟家跟着你去死!” 水云间本是指着钟离伊的,现在手颤抖着,声音也跟着抖了起来:“就算退了亲,又何必扯上先人的事?当今世人,有多少人眼热着钟家的荣耀,只想着借机将钟家连根拔起,你倒好,自己送上去让人家拔!” 离心赶紧扶住水云间,“爹爹,别气坏了身子,钟离伊现在无事,便是最好的了。” 那边离玉也跟着道:“爹爹,何苦来气自己呢?再说,事情也没那么大啊!”离玉说着,便要去扶起钟离伊。 钟离伊听了水云间的话,也是大为吃惊,隐隐约约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着水云间:“爹爹,钟离伊知错了。” “是真知错了还是只想敷衍了事?”水云间问。 “虽不知爹爹所言指的那些人是什么人,但钟离伊知道不该拿出那个太祖的旨意来。”钟离伊淡淡道。 离心聪慧,立马想到了什么事,只扶着水云间坐下,轻声道:“爹爹,钟家历经几个帝王,仍能有这般声势,外人自然看着眼热。只是不曾想到太祖曾下过那么一旨,倒叫人意外。况且,” 离心看了看外头,没有人,而这屋内就是他们父女几人,便压低了声音道:“连我们家都不知道,外人又怎么会知。只怕钟离伊与宇王的婚事不是单单那么指婚与太祖那旨意的事了。”离心看水云间,见他眉尖忧虑,便知自己说到了水云间心坎上,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水云间点头,再看钟离伊,仍跪在地上,想起她从崖上落下去一事,又是气她。只道:“从今天起,你给我好好呆在家。三天不许出门!”水云间说完,便甩袖而去。 这边钟离伊听了那话后,先是一呆,由离玉扶着起来了。 离心笑着道:“爹爹还是疼你的!”见钟离伊一身疲倦,便对书蝶道:“还不去备水给小姐准备沐浴!” 书蝶忙下去了。 离玉也道:“爹爹其实最不舍的就是二姐了,很多事都是随二姐的性子去的。” 钟离伊岂会不知这姐姐妹妹的想法,她们二人是怕自己对水云间生了介意,摇头道:“爹爹自是为我好。”想起刚刚独孤冽所说的话,黛眉微蹙,三天后,他便要去离州了,而离州,那里又是另一个战场。 正想着时,只听到下人来报,说是姑爷过来了。 离玉先抿嘴笑了,见楚暄进来,便取笑道:“姐夫也真是的,姐姐回家不过一天,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怎么?不许得姐姐见妹妹的?就只许姐姐眼里只姐夫一个?”离玉这张嘴,向来不饶人,说出来的话,叫人又恨又喜欢。 楚暄一身朝服,俊脸上虽有笑,眼底却有深深的担忧。听离玉这般说,便道:“她是我妻,自然眼里只能有我一人了!难不成,我这定远大将军连这点能耐都不能有?”说话间,已经走到离心身边,轻揽过她,仍道:“我还就得宝贝着她!” 离心与楚暄夫妻感情甚好,且不会忌讳别人的说法。离心脸微红,微嗔道:“也不正经点,当着妹妹的面。”虽这样说,还是任他揽着,看到他眼底的担忧,便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楚暄点头,看了钟离伊一眼,见她无事,眼底担忧反而更深了,“钟离伊,你这回可闹得有点过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5章 放心 “姐夫也不是为这事来的吧!”钟离伊让楚暄坐下,淡淡问道。 “一来呢,是来看看你,你无事,我也就放心了。”楚暄认真看着钟离伊,又道:“二来,是接离心回家。皇上令我与冽王三日后领兵去离州。”看钟离伊不动声色,心里一动,“你知道了?” 钟离伊点头,“听说过了。” “才刚朝里下的旨意,你这消息来得倒快!”楚暄笑道,“只你不知,这回战事吃紧,北边辽国与西边古田国联合起来,此战,不轻松哪!”楚暄眉头又皱了起来,脸上笑意也渐渐不见。 离心急道:“那你可得小心啊!” 而那边钟离伊心落了一拍,只脸色依旧:“既是这样,姐夫还不去与左右将军商谈军事,跑我们钟家,与我说这些个有何用?”钟离伊说完,便起了身来,“姐夫,钟离伊先去休息了,恕不相陪。”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屋子。 楚暄长叹气,只能望着钟离伊独孤去。 氤氲迷漫,兰香萦绕。 那女子闭目在浴盆之中,想起楚暄所说的话来。 北边辽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因辽人生性凶残善战,多年来一直犯大明边境几个州郡。而古田国,那是一个神秘的国家,国人都会些邪术,虽不曾犯大明,但也不是好相与之国。想想,若这二国联合起来,还真是大明一大忧患。 “小姐,水凉了。”书蝶唤道,又帮钟离伊加了水,“小姐也是的,到温泉里泡着也比这好啊!”钟家有处温泉,只是钟离伊一向不去的。 钟离伊睁眼,道:“我都差点睡着了。”见书蝶又往水里洒着花瓣,便道:“不必洒了,几种在一起,反而糟蹋了。” 书蝶住了手,看钟离伊精神比先前好多了,便笑道:“小姐现在看起来真是好一朵出水芙蓉!” 阵阵热气,钟离伊脸上也开始潮红了,“好丫头,这都上哪学的?”钟离伊道,见书蝶仍在笑着看自己,脸上不好意思起来,“怎么?” “小姐胸前那颗朱砂痣,生得真好!”书蝶直言不讳。 “鬼丫头!”钟离伊捂住了胸口,瞪了她一眼,佯怒道:“给我拿衣服来!” 书蝶笑着,去拿钟离伊衣服。 钟离伊见她远去了,才慢慢低头,那颗朱砂痣,只如心上一滴血。 “小姐,穿衣。” 抽痛了一下,醒过神来,接过书蝶手中的衣物。 穿戴好,走到院中,抬头见天上月正半轮,想起再过几日就十五了,回到京里,不过几天,发生的事却太多。书蝶给钟离伊沏好了茶,放在院中,这院子,与江南那院子一样。“小姐,夜里凉,坐一会就进屋去吧!”书蝶轻声道。 钟离伊点头,问:“大小姐回去了吧?”凉手捧起茶杯,有些暖意。 “姑爷接了她回去了。”书蝶点头,“小姐,你今日也不该这般与姑爷说话,让他下不来台。”书蝶听说了钟离伊今天与楚暄的话,便劝钟离伊。 听着书蝶小心翼翼的话,钟离伊只淡淡一笑,不去说什么。 书蝶心里叹口气,回身进屋子,却看到离玉过来,便唤道:“三小姐!”又给离玉倒上茶。 离玉笑着坐在钟离伊对面,道:“二姐终于出来了,这澡可泡了一天呢!”打量着钟离伊一身藕色绸衫,不由又道:“二姐,天凉,就不能多穿点?才温水里出来,当心又着凉了。” “无事!”钟离伊淡淡道,见离玉仍是一脸笑意,便问:“开心?” 离玉点头,“自然开心了,二姐不用去嫁那个宇王爷,是好事啊!” “嗯!”钟离伊应了声,想起水云间说要自己在家禁足三天,又想起独孤冽的话,终是难为了。她不想让水云间再为自己的事而烦恼,自然是会听他的话不出去;而独孤冽,三天后,他便要去离州了,此一去,何时再见?忧上心头,眉尖全是愁。 离玉全然没有看到钟离伊这般,只是仍道:“想想二姐还是跟冽王相配。” 钟离伊听了离玉这话,轻一笑,只羞得月躲进云里。“你又没见过他。”钟离伊看着自己小妹,见她脸上满是羡慕之色,心中一动。 “虽是没见过,可一想能入得了二姐眼的人,定不差!”离玉笑道。 钟离伊颔首浅笑,端起茶杯,喝了口,“我与他,不过是你们看着罢了。” “可不是这样的。”离玉摇头,“二姐,你们的事,全京城人都看在眼里,就你们自己打死也不承认。这回冽王又救了你,可见不是传言。对了,”离玉想起一事,又问:“今天听姐夫说他再过两天便要去离州了,你们不见面?” “我答应爹爹三天不出门!”钟离伊淡淡道,“见面不见面,不都那般了。” 这时书蝶插嘴了:“小姐,你应该去送送他的。” “多嘴,有你什么事?”钟离伊薄怒,看了书蝶一眼,眼里似有怪她之意。又回头来对离玉道:“今日冽王要我明日去他府上,看来是不能去了。”她眼里带着笑,说话时,眼却盯着离玉。 离玉忙道:“二姐,这如何行?那冽王的性子,不是要生气了吗?”想了想,又道:“二姐就算不去,也得给冽王送个话,这才好。” 无奈,钟离伊只道:“让谁去送那个话?去不得,便是去不得,还哪那么多话?再说了,任谁去,也把这话说不全。他那府上,谁敢去?”微顿了下,又道:“离玉,你明日帮我送句话去冽王府如何?” “啊!”离玉大惊,“二姐,这行吗?” 那边书蝶听了也是大惊,只把眼看着钟离伊的神情。 钟离伊点头,“这样,你去了,才说明我重视。简单让书蝶或其他人去,依他那性子,只怕会还没见到他人,便已经让他府上给赶出去的。”钟离伊慢慢解释着。 离玉听了,想了想,才道:“那明日,我便去一趟吧。只是,我也是想看看这个未来二姐夫会是什么样子的人!”离玉倒不怕羞,直接就说了出来。 凉风,清月,孤星,只在那天上,不语的看着这一片人间。 待离玉去了后,书蝶这才道:“小姐也是的,怎么能让三小姐去冽王爷那呢?万一……”她想想,还是不好说出来。 钟离伊浅笑,眼里全是清澄。抬头看天上,道:“书蝶,你看得出今天晚上天有什么不同吗?” 书蝶摇头,还是仰头看着天,天上,只有那无尽的苍茫。“没什么啊!” “可曾听到了什么?”钟离伊笑问,见书蝶仍是摇头,便道:“有贵客来了。” “贵客?” “好个钟二小姐!果然名不虚传!”半空中传来一声,低低的。 书蝶顺那声去看,一笑,道:“原来是寒公子!” 踏月而来,那人仍旧一袭月色白袍。清冷月色下,他倒显得分外叫人温暖。手中执着一支玉箫,眼里自是笑意。 钟离伊站起来,对书蝶道:“他是寒王爷,可不是什么寒公子!”说着,请独孤若寒坐下,“料你也该来。” 书蝶瞪眼看着独孤若寒,这人?竟是天子第五子寒王?再看,那人面如冠玉,双眸如星,自然不是寒星了,细瞧其嘴角与鼻子竟和独孤冽有个几分相似,这才道:“原来你就是寒王。” 独孤若寒笑着点头,对钟离伊道:“你这丫头,可没你那么镇定。” “自然,我只是丫头!”书蝶答道,又倒了茶与独孤若寒,这才独孤去了。 “怎么知道我该来了?”独孤若寒问钟离伊。 钟离伊只道:“隐隐听到箫声。” 独孤若寒一笑,见钟离伊脸上无笑,只静静的看着石桌上茶杯,想听刚刚听她所说的话,他想了想道:“离玉果真不愧是第一美女。” 钟离伊既然早知他来了,又怎么会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只仍道:“接下去说。” “你就那么放心让她去见四哥?”独孤若寒也是直言。 钟离伊看他一眼,嘴边似有笑,只那梨窝若隐若现的,“应该不放心吗?” 独孤若寒看着钟离伊这般,不禁道:“钟离伊,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若不是与四哥有情,又何必与他这般走得近?若说有情,更不必再用离玉去试四哥真心了。”见钟离伊似有所动,又轻柔的道:“何苦如此?若不想,我带你回江南好吗?”说着时,不由伸手去握那人天下第一美手。 钟离伊缩回手,淡声道:“我没那个想法,他也不是我什么人,不用去试探他的心。” “钟离伊,”独孤若寒眼里有些伤痛,“不谈他,只说回江南,可好?” “你看今晚这月,可好?”钟离伊看着天上那轮孤月,不经意的问。 “你如这月。”独孤若寒轻轻道,“你却不知,你看月一时,月看你一世。只为你一时那一相顾。”这个女子,只那时一回眸,只那时一句玩笑话,只那时一个不小心,从而一世倾心。 黯然,不曾*,只是心有些痛楚。 钟离伊浅笑,一如那抹看了一时的月色,“不早了,寒王请回吧!” “是不早了,你也歇了吧!”独孤若寒魂伤,仍是笑,在钟离伊面前,他要阳光的笑着:“来也只是想知道,今日四哥有没有难为你。” “没有。”钟离伊对上独孤若寒的眸子,习惯性的,以前都是会直视着独孤冽说话,现在对上独孤若寒那双清亮目时,心底被照得很亮,亮得无空地。“让寒王担心了。” “不要叫我寒王,”独孤若寒声音微微提高了些,“我是独孤若寒,你叫我五哥如何?”笑问。 钟离伊年方十八,而独孤若寒已经二十一了,叫一声五哥也不为过。 钟离伊笑,唤道:“五哥!” “你要永远记得,我这个五哥,可一直在你身边。”独孤若寒的话,永远都叫人听了心里暖暖的,“我不是四哥,我喜欢就喜欢了,爱就爱了,于你,我真心的。只是,若让你为难了,对不起。” 钟离伊恍惚,独孤若寒何时走的,竟然都不知道。只耳边仍是那句话“只是,若让你为难了,对不起”。这便是独孤若寒? 深宫,纱缦处。 明黄龙袍,深蓝锦绣衣。 “朕说了不信钟家有隐卫的事。”独孤析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生气,“你不知从哪听了来,硬要朕下旨去让宇儿娶了钟离伊,结果,人家请出了太祖圣旨。朕这回的面子,丢得大了!” “皇上面子没丢,钟家肯定是有隐卫的。”女子声很是轻柔,只是,这世上,绕指柔化百炼钢。 “清儿,你可知,先皇曾说过,谁也不能动钟家丝毫啊!朕可是答应了先皇的。”独孤析声音渐渐柔了起来。 “臣妾可不管,叶家就那么一个女孩子,偏偏又喜欢上了你家老四,我这做姑姑的,不能不管啊!”叶贵妃清琼软软的道,“再说了,钟家要真有隐卫,让宇儿娶了钟离伊,不也很好吗?” “可你那宝贝儿子不解你这当妈的意,还硬生生跟朕说不想娶钟离伊,还说宁可娶钟离玉哪!”独孤析声音显得很无奈,“清儿,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必去为了他们的事,而乱了你的心。” 叶清琼却不依了,“你只是这般说说,却仍是将兵权交到了老四手中,你就那么信他?” 独孤析声音冷淡淡的,“清儿,朕的事,你不用去管。这一点皇后就比你做得好。”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看不上我们母子嘛!” 烛火微晃,外面有人来报:“启禀万岁,皇后娘娘让人来问,皇上今晚是不是不过去了?”声音十分恭敬,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屋内另一个女子。 “回去跟皇后说,朕今晚不过去了!”独孤析道。 那人得了话,急急去了。万岁爷要宠谁,谁便是枝头上的凤凰,下头的人都得小心翼翼的侍候着。 叶贵妃的还琼宫里灯火通明,又是预示着这在深宫里二十几年的女子仍深受圣宠。而她,地位一直不可动摇。 卫皇后宫里,当听人这样回报时,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后宫之主,要的便是有能容人忍人让人的气度,卫皇后锦芸从来都不缺这些。执掌凤印,打理后宫,当独孤析背后的那个女人,这是她的一生,是她贵为皇后的职责所在。 风,吹开了窗,漫天飞舞起的是金色纱缦,透过窗棂的是那清冷的月光,而月遥遥相望,却只见冷宫那点烛火。 冷笑,忆妃,人说母因子贵,她却从未因独孤冽而尊贵起来。那冷宫,将是她最终的归处吧!谁也不怪,只怪她自己,与叶清琼斗,生得美又如何?身后无权无势的,如何能斗得过叶氏一族?注定要孤老终生。 女官过来,道声:“娘娘,该歇着了。”关上窗子,扶着卫后,见卫后看着冷宫的方向,只道:“娘娘,不必再去同情忆妃了,皇上把她打入冷宫,已经算是看在了娘娘的面子上,娘娘菩萨心肠的,她倒未必领情。” “本宫只是觉得不该如此。”一笑,多少风霜愁苦隐在笑后,要稳稳坐住皇后这个位子,岂是菩萨心肠能做到的事?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 冽王府来了个女子,又引起了府里人的大惊,除了钟家二小姐钟离伊外,还有谁敢进冽王府的门? 王府管家独孤原去给独孤冽通报时,独孤冽先是一愣,后来才道:“她说她是水三小姐钟离玉?”昨天,不是让她过来吗?怎么来的是她的妹妹? 独孤原点头:“是,王爷,让不让她进来?” “让她进来!” 离玉一人进了冽王府,由独孤原引着过了几道回廊,到了王府客厅。空荡荡的客厅里,并没看到独孤冽。 独孤原道:“三小姐,请稍候,王爷马上出来!”说着时,下人已经送上茶来。 离玉微笑道:“谢谢你!”接过茶,便落坐等独孤冽出来。细细留心查看着这冽王府,原也平常得紧。再想冽王并未娶妻,而这府里几乎没有女子,可能因为冽王常年在外打战有关吧!再想想自己二姐,真不知道那冽王会是什么样的人。 “你便是钟离玉?” 离玉抬头,一呆。那人,清俊面庞里透着丝丝寒意,如冰潭眸子里深不可测。看时,不由吸引了进去,那里面,包容了太多太多的东西,甚至于自己。 独孤冽扫了离玉一眼,见离玉这般,眼底略有笑意,那个女子,这般容貌,也不愧为第一美女的名号。只是,为何脑里出现另一人?那人为何不来? 离玉只呆了会,见独孤冽进来了,便行礼道:“民女钟离玉见过冽王爷!” 独孤冽只道:“好了,你过来有何事?”他只想知道钟离伊为何不来。 离玉答道:“二姐因前日之事,被爹爹下令在家三日不准出门。离玉此来,便是告知王爷此事,今日二姐不能过冽王府了。”说话时,离玉并无慌张。 独孤冽心里微空了些,“叫个下人来说便可,何劳三小姐亲来?”独孤冽心一转,便冷笑了。 “二姐说那些下人怕说不清,传来传去的,只怕让王爷误会了。再说让离玉过来,更说明二姐重视此事。”离玉微笑着答道。 “钟家的女儿,果然个个伶牙俐齿!”独孤冽走到离玉身边,眼里带着些调笑的意味,“你也不差!”说着时,手轻挑起离玉那尖尖的下颔,认真的审视着离玉。 离玉微惊,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很快镇定下来:“王爷,这是干什么?”对上独孤冽的眼,心渐渐沉沦,终是明白为何钟离伊那般心高气傲之人会与他纠缠不清了。 独孤冽闻着离玉身上散发出来的少女清新味,只道:“看你与她的相似之处。” 离玉不敢再看独孤冽眼,轻转过头,“二姐与离玉并无相似处。”她能感觉到脸上正似火烧着。离玉不是没见过男子,只是别的男子都拿她当仙女一般供着,从没人敢这般对自己,此时,既羞又愧,再不敢看独孤冽。 独孤冽捏了那如玉下颔,又细瞧了一番那美人容,才放开手来,眼里藏着一丝叫人看不出的失望与落莫,“你姐可好?” “二姐无事,她一向与人少话。”离玉感觉自己心跳得很厉害,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王爷若无其他吩咐,离玉便回去了。”不敢再多呆,只怕这独孤冽还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来。 “你学不来她!”独孤冽的声音很冷,盯着离玉看,“你再装得怎么镇定,也学不来。她是天生的,你只不过在她后面跟着学。”独孤冽说这话时,完全不顾离玉的脸面。 离玉咬牙,“王爷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们姐妹都该让王爷闹不成?”离玉与钟离伊是姐妹,骨子里也有那种高傲,只是她的高傲更多是来自于她那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 独孤冽冷哼一声,“性子像,但不是。” “那是自然。”离玉急辩,“她是她,我是我。冽王眼里,自然是二姐最好了,除了二姐之外,想来冽王也看不上其他女子。” 独孤冽这回笑了,笑不再是冷笑,“这回算是你说对了!”承认自己是只看上钟离伊一人,告诉其他人,管你是天下第一美女也好,是天下第一才女也罢,他独孤冽,就看中钟离伊一人。 离玉听了独孤冽这话,明明应该替钟离伊心里欢喜的,可竟隐隐间有一种酸楚。再看独孤冽,这个冷面冷心的王爷,这个传言残忍至极的王爷,竟将心全抛到了钟离伊身上。离玉羡慕起钟离伊来。“王爷既如此说,离玉便是放心了。话也说了,该办的也办了,离玉这便回去。” “慢着!”独孤冽突然转过一个主意,“独孤原!”独孤冽喊道。 “奴才在。”独孤原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送水三小姐回府!”独孤冽说完,便转身走了。 “王爷。”离玉还想说什么,但独孤冽已经远去。 “三小姐,请!”独孤原虽是吃惊独孤冽这般做法,但也不敢有话,便让人备车送离玉回水府去了。 冽王府书房里,独孤冽正看着那画出神,画底二字正是“半真”。 离玉回到家里,便去找钟离伊。到了钟离伊的屋子,见钟离伊正与若诗说着话,便笑道:“若诗公主到了。” 若诗见离玉回来,而她已经听说了钟离伊让离玉去给独孤冽回话的事,心里虽也觉得钟离伊这回事做得有些过火。见离玉回来,便笑道:“三小姐现在越发出落得标致了!” “公主取笑了!”离玉脸微一红,想起这若诗是独孤冽的亲姐姐,不由多看了两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6章 回来 钟离伊早听说了是冽王府的车送离玉回来的,又见离玉这般,心里有些失落,这回的事,真不知是对是错。但她这人便是有了心事,也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只道:“去见过冽王了?” 那一片的火海,足以葬送她前世今生的记忆。 跪下,纵使是烈火中,撕心裂肺的喊着:“陛下,陛下,钟离伊错了!” 喊声渐渐沙哑,那人还不见,火已经烧了整个皇宫,他呢? 外面有人喊着:“钟离伊,你回来!” 站起来,回头,倾城一笑,“你便是得了天下又如何?”身后那人已经着了龙袍了吧!不看那人,再也不看那人。 “陛下,钟离伊来寻你了!”扑入火中,再也不回来。 “钟离伊……”身后数人呼喊,听不到,也不想听。 “若有来世,定再为你谋取天下!”火海淹没了她的声音,也吞没了她的一切,曾经的一切。 那片已成灰烬的宫殿,承载了的繁华与恩宠也成了灰烬了吧! 伊人如玉,长袖善舞。当年入宫为妃,虽然只是权宜之计。却没想到一步一步走下来,自己把自己陷了进来。 后宫之中,争宠惹事,以为,就可以让他对自己生厌,结果换来一句:“你怎么闹都可以,朕的心都是你的,更何况这天下!” 心中虽惊,却面上不露分毫,“若你天下到了他人手中,还会有我吗?” 被他抱入怀中,他握着她的玉手,“好俏的手,好俏的人,好无情的心!”带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心,“可曾感受到这里面的痛?” 轻轻抽回手,“陛下,钟离伊为你舞上一曲!” 不等他答话,轻移莲步,微展水墨长袖,藕色罗裙亦随风而起。回首,眸里一片柔情,你可知,我已深陷你情网之中? 他起身,搂她纤腰,嘴角带着轻笑,凑她耳旁,“他们都说你是妖媚之人,朕偏中你情毒!” 泪落,不须再回首,只许来生! “嗯!”离玉点头,道:“把姐姐要说的话都跟他说了。” 钟离伊点了头,不再去理会。 那边若诗按不住心,便问离玉:“老四说了什么吗?” 离玉脸又一红,“冽王倒没说什么,就让我回家了。”想了想,又加了句话:“冽王让他府里的人送我回来的,由此可见他对于二姐是很看重的。”离玉说着,见若诗面前的茶杯空了,便又笑道:“公主,我给你续上茶。”便提起茶壶去给若诗续水,可一提,发现壶里没茶了,“我去再泡了过来。”说完,便出去了。 若诗见离玉出去了,才急着对钟离伊道:“你倒对离玉放心得很!” 钟离伊只淡淡一笑,“你倒对你家老四放心。”见若诗一脸的担心,又道:“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若诗见左右无人,拉着钟离伊,轻声问道:“钟离伊,你给我句实话,你与老四之间,到底怎么回事?”虽是看着钟离伊与独孤冽两人走得近,虽是钟离伊好友、独孤冽亲姐,但对于这两人之间那闷葫芦,若诗实在不懂。 “公主。”钟离伊浅笑道,“这话,你应该去问他啊!”这话,要自己如何回答?自己不曾遮掩着什么,只也不曾解释过什么。 “那小子,你也不是不知道那脾气,问他,他会说什么?”若诗气道,“我也好歹跟他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可他啊,除了跟你有几句话,这天下还没女子能跟他说得上两句话的,更何况我了!”突然间又想起另外一个人来,“恍惚间听说,你跟老五认识?”她是试探着问的。 “我跟寒王是在醉心楼相识的。”钟离伊坦然的道。 “那你跟他?”若诗又问。可一想到钟离伊的性子,便掩了口,不再追问下去。 这时离玉进来了,新泡了一壶茶,给若诗与钟离伊都倒上了。 离玉坐下后,便问若诗,“公主,七公主怎么不来?” 若诗和钟离伊相视一笑,钟离伊与若诗关系好,而离玉则与七公主独孤若言私交甚好。“她啊,天天在宫里养花养鱼的,顾着陪皇后娘娘,懒得很。” “她也不想我了。”离玉显得很伤感,“到底是我们平民家的女子,公主是瞧不上的。”她说话时,委委屈屈的,叫人看得好不心怜。 “这话说得,把我说成什么了?”若诗反问。 离玉这才知失言,忙赔不是,“离玉说话没个脑子,还请公主不要见怪。” 若诗笑了起来,想着自己出来也有一会了,便对钟离伊道:“我先回宫里去了,你在家里这些天好好呆着。有什么事,叫人送个信给我便好了。还有,江南那边,再过两个月,我便过去。” 钟离伊送了若诗出门,问道:“难得回京,怎么不多呆些天?” “你又不是不知道,宫里我是不想呆的。这回回京,也不过是父皇一时想起来,叫我回来的。”若诗边走边道。 “那寒王呢?”钟离伊轻声问道。 “他?”若诗挑了下眉,凑近钟离伊耳边道:“还不是皇后说儿子在外面太苦了,还是回来的好。至于那些事,不用说也知道。只是老四,又急急派了他去离州。” 钟离伊不语,只默默送了若诗上车回宫,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冽王府,独孤原进书房,见独孤冽在画着些什么,便轻声道:“王爷,宫里传话来,让您今晚进宫。” “进宫?”独孤冽反问。突然明白了,独孤若寒也回来了,现在兄弟们是要该聚聚了,加上自己马上便要去离州了,自己父皇自然会借此赐宴。“知道了。”淡淡说着,让独孤原下去了。 只是,今天晚上,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眉头慢慢拧紧,目光慢慢落到那画上,画中女子冷清地看着自己。 “进宫后,一场盛宴,过后,你呢?”看到画上的女子,眼中滑过一丝不舍。 独孤析这次家宴,是几年来人到的最齐的一次。 家宴设在莫荷苑,是皇宫里建得最精巧的地方。一向皇帝宴客宫廷聚会皆在此地。 今晚是家宴,更为热闹。 歌舞声起,丝竹乐乐,皇帝独孤析坐在正位上,见儿子女儿们都来齐了,心里十分满意,频频点头。坐在独孤析身边的是卫皇后锦芸,一袭金色凤袍衬得她尊贵无比。贵妃叶清琼坐在另一侧,脸上带着是平静的笑,只看着下面几个皇子与公主。 独孤若穹、独孤若宇、独孤冽、独孤若寒四人坐在左侧,而三位公主独孤若诗、独孤若画、独孤若言与穹王妃王氏同坐在右边。 独孤析举杯道:“今日是一家人相聚,不必有那么多规矩。” “是!”几位王子与公主答道。 独孤析虽是这样说了,可下面那几人仍是恭恭敬敬坐着。独孤析不解了,“平常你们在下面不是很说得开的吗?今日怎么就拘束了起来?不像朕的儿子啊!”说着时,不由笑了出来。 七公主若言一向活泼,当听到独孤析这般说时,早就忍不住了,只跳出来道:“父皇,我们这哪是拘束了,只是见这些个宫人都在的,哪敢太闹起来,失了尊荣!”若言嘻嘻的笑着,见自己的侍女又给自己倒上了酒,便道:“你下去吧!哪用得着你。” “若言!”卫皇后似有责备,“别太没正经了!” “让她这样,就该她这样!”独孤析却笑着拦了卫皇后的话,招手让若言过去,待若言到了面前后,便慈爱的握着若言的手,道:“看看这女儿,才像朕年轻的时候!” 独孤析这样轻松的说话,让其他几个子女都笑了起来。 那边叶贵妃掩了嘴笑道:“皇上老是说若言跟他性子一样呢!天不怕地不怕的,又讨人喜欢!” 卫皇后摇头无奈一笑,“我这个女儿啊,可不如她哥哥姐姐们,专淘气!” “母后这话言儿可不喜欢了!”若言说着,便噘起了小嘴,她本来就生得小巧怜人的,现在这模样更惹得众人对她是又疼爱不已。 若言见人人都谈笑着,惟有独孤冽一人坐在那边喝着闷酒,她轻轻拉了拉独孤析的衣袖,小声地道:“冽哥哥好像不太高兴。”说着,指着独孤析看独孤冽。 “他一向这个样子!”独孤析笑道,对独孤冽道:“冽儿,怎么光喝酒?不说话?” 独孤冽站起来道:“回父皇话,儿臣在想此次出征的事!”面色仍是如平常一般,并不会因独孤析问话而有什么变化。 那边叶贵妃笑道:“皇上大喜啊!” “何喜之有?”独孤析笑问,倒不解叶贵妃何出此言。 叶贵妃敬了独孤析杯酒,才道:“冽王一心为国,为皇上分忧,如何不是大喜?” “哈哈!”独孤析开怀大笑起来,对独孤冽道:“冽儿坐下吧!” 独孤冽坐下,看了对面若诗一眼,见她也是一脸的不自在,只微一呆,便又自顾自的倒上一杯酒,慢慢饮了起来。 这场家宴,是别人的盛会,是别人的家宴。 烟花何时绚烂,又何时散去? 四月十四日,皇四子独孤冽与定远大将军楚暄率兵三十万去平离州乱,世人都说此战虽凶险,但有冽王与定远大将军二人,也是必胜之役。 钟离伊在京,也少出门,不过是日日与离玉作伴。 这一日,钟离伊仍与平常那般在家里看些书,就突然听到外头似有人在说什么,便唤书蝶去看。 书蝶回来,道:“是宫里皇后娘娘说请小姐进宫。”书蝶说着时,水云间已经派人过来请她去见宫里来人了。 钟离伊奇怪了,这皇后跟自己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这时候让自己进宫做什么?虽是如此,还是起身,又问书蝶:“三小姐可是也去宫里?”心里想着,皇后的女儿独孤若言与离玉谈得来,或许是离玉也进宫去,才拉自己。 谁知书蝶却道:“没宣三小姐,就只单单说你。” 这可奇了,钟离伊换上一套藕色锦衫,又让书蝶给自己梳好了发髻,便出去。 水府客厅中,那宫人见钟离伊出来了,便对水云间道:“钟老爷,如此,便让二小姐入宫见见皇后娘娘?”又打量着钟离伊,打扮清雅,先是赞了声:果然是个绝佳女子。 水云间点头,对钟离伊道:“那你就去吧!” 钟离伊便上了宫里来的华丽马车,入宫去了。书蝶也是跟着她的。 主仆二人坐在车上,钟离伊倒没什么的,就是书蝶,那一双凤眼不停四处查看着,见并无异样,便小声对钟离伊道:“小姐,咱们跟皇后……” “不要多话!”钟离伊止了她的话,自己心里何尝又不知?只是,是福是祸都不知道,有什么好急好担心的? 凤鸾殿,是大明皇后所居之地。 由宫人带领,走上那一阶阶石阶,一步一步走进那母仪天下的宫殿。 进了正殿,就看到卫皇后坐在那凤椅上,庄严端丽地看着走进来的钟离伊,而在一旁坐着的是独孤若寒与独孤若言。 钟离伊一一行礼:“民女钟离伊见过皇后娘娘千岁!见过寒王爷,若言公主!”微低头,只等卫皇后的话。 书蝶也跟着行了礼。 卫皇后笑道:“水姑娘起来吧!”又对书蝶道:“还不去扶你家小姐起来!” 书蝶便谢了恩,去扶钟离伊起身。 “谢皇后娘娘!”钟离伊淡淡道,这套礼,不是不知,只是真不喜欢。 “只听过钟家女儿个个生得跟水葱儿似的,还没真见过。”卫皇后笑着打量着钟离伊,天生一态美人胚子,就是性子太冷了点,“来人,赐坐。”这时,已经有人抬着红木椅上来了。 钟离伊又是谢过,才半坐着。 “寒儿,你与水姑娘不是早相识了吗?怎么都不说话?”卫皇后看看独孤若寒,道。 独孤若寒笑答:“母后,就因为我们是相识了的,所以才不急着说话呢!” “那是自然,”独孤若言也笑着打趣了,“五哥等下跟钟家姐姐肯定有说不完的话,也不急在这一时啊!”独孤若言一向与人相熟,况钟离伊又是离玉的姐姐,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别扭的了。 只是这话听在钟离伊耳里,有些意外。她浅笑道:“皇后娘娘召见钟离伊,钟离伊惶恐得很,不知是为何事?” “钟离伊姐姐怎么这样说呢?当日你可是在父皇面前退了与二哥的婚事呢,这就让若言佩服不已呢!”独孤若言心直口快,有什么便直直的说了出来,也不顾忌到那边独孤若寒一直给她使眼色。 “言儿,别乱说!”卫皇后笑道,“难道本宫让你进宫来,就一定得有事吗?”她说着时,已经将独孤若寒的表情全看在了心上。 “民女不敢!”钟离伊听出了卫皇后的话外意,只低头道。 “没什么的,本宫也只是想看看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敢去跟皇上说退婚的事,现在看来,你这女子,倒真是个不错的。”卫皇后话里有话的。 钟离伊隐隐约约猜到些什么,只不敢肯定,便道:“娘娘谬赞了,钟离伊无才无德,不过仗着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胆子,还请娘娘莫怪罪才好!”不敢再多说什么话,生怕再惹出什么是非来。当年,就是因为好强,才惹上了独孤冽,现在,再也不敢了。 带着赞赏的眼光,卫皇后也不再说什么了,只点点头。 “穹王爷到!” 穹王爷?钟离伊还没见过独孤若穹这个将来的皇帝,听到那一声时,便起身,复又给独孤若穹行礼。耳边却响起另一人的话:“我们兄弟四个当中三个,你都认识了,还都惹上了。” 一直不肯承认自己惹上了三个,最多就是一个独孤冽,其他两个,她又没去惹他们。 此时只行礼,道:“见过穹王爷!” 独孤若穹只道:“免了吧!”又走到卫皇后面前给她行了礼,“儿子见过母后!” “这声音,在哪听过?”钟离伊心里想,抬起头,看到独孤若穹时,那紫金袍映入眼中,一惊,“是你!”冲口而出。那人,怎么可能?眉目依旧,只是多了一丝漠然。钟离伊从不会大惊大喜,只是此时,有几分失态了。 独孤若穹也显得十分意外,又见钟离伊的反应已经引起了卫皇后与独孤若寒的注目,便强做无事,只笑道:“这位是?” 钟离伊听他这般问,又见卫皇后正奇怪的看着自己,便缓了缓心,只浅笑道:“穹王爷与冽王爷长得有些像,猛一看,还以为是冽王爷!” 独孤若穹眼里的紧张慢慢散去,笑道:“你便是钟离伊了吧!” 钟离伊点头,只道:“让王爷见笑了。”说话时,脸竟不知何时开始红了。自己与独孤冽之间的事,今日怕是要拿出来挡一下子了,不然,真不知怎么去面对卫皇后的质疑。 “也难怪。”独孤若穹落坐了,道:“我与四弟是有些相像的。”可是说这话的时候,不敢去看钟离伊。 那边卫皇后却不以为然了,静静扫了一眼钟离伊,才道:“本宫倒看着寒儿与冽王更像些。” 独孤若穹一愣,不知如何作答了。 钟离伊也被卫皇后的话给说得不知如何回答了,只低头不语。 “母后也是的,钟离伊与我是相识的,自然看久了不像。而大哥,则是初见,难免会看起来觉得有些像的。”独孤若寒见钟离伊下不来台,便帮她说了话。 钟离伊朝独孤若寒笑笑,表示感谢。 卫皇后只笑不语。 独孤若寒则是看着钟离伊,似在说着:这回我倒要看看你与大哥之间又扯出什么故事来了?再看独孤若穹时,颇为不自在的,就更肯定了。 卫皇后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就让独孤若寒送钟离伊回去了。而这时,独孤若穹也告退了。 独孤若寒送着钟离伊出宫,才走出凤鸾殿,后面独孤若穹便喊道:“五弟等等!”喊着时,独孤若穹已经追了上来。 独孤若寒看着钟离伊,轻声道:“你这账若是四哥回来,看你怎么跟他算得清。我的也就罢了,怎么又跟我大哥给扯上了?”对于钟离伊,他是爱上了,万事都以钟离伊为重。他的爱,不能让钟离伊有丝毫的困扰。 钟离伊摇头淡笑,“你这回说错了。” 这时独孤若穹已经走了过来,看了看钟离伊,又看了看独孤若寒,就拉着钟离伊,“借一步说话!” “这可不行!”独孤若寒拦着,“大哥,你这般跟钟离伊拉拉扯扯的,让四哥知道了,你如何说得清?”钟离伊与独孤冽之间的事,又不是什么大秘密。 “没你的事!”独孤若穹拿出大哥的样子来,“你对她有情,别扯到我这来!”独孤若穹推开独孤若寒。 “我对钟离伊是有情,这我在父皇面前都不曾遮掩过,现在,我又何必装呢?”独孤若寒认真的说着,光明正大的喜欢,还怕让人知道? 钟离伊淡笑,对独孤若寒道:“五哥,别拦着他,我是有些话要问的。” 独孤若寒听钟离伊这般说,便也不与独孤若穹为难了,放手让独孤若穹带走钟离伊。 独孤若穹带着钟离伊到一处无人地方,钟离伊冷笑道:“倒真没想到当日那个独孤中原,竟然是穹王爷,这笑话,真好笑!” 独孤若穹哼了一声,“好笑吗?” 钟离伊看着独孤若穹,见他并无多少愧色,又是冷笑声起:“原来,最无情之人不是独孤冽,而是你独孤若穹。” “你这么跟本王说话,不怕吗?”独孤若穹狠声道,眼紧紧盯着钟离伊。 “我倒是很想知道‘怕’是怎么回事?”钟离伊扫了独孤若穹一眼,淡淡道:“你对她,可曾有过真心?” 独孤若穹微微一颤,眼里流过几许痛楚,风起时,发丝飞舞在空中,在他的身后,那片宫殿仍是那么不可一世。“我这一生,真爱过的人,就只有她!”独孤若穹毫不犹豫地道。 “穹王爷,”钟离伊苦笑了,“这情,好假!”不去再理会独孤若穹,由心底开始,瞧不起那人,又或许,在这利益场中,人人都是如此吧!而独孤冽,他会这样吗?答案是肯定会的,因为她了解他,他们是兄弟,流着一样的血。 身后那人低声道:“希望你不会说出去。”独孤若穹不放心钟离伊,还是要多这话,如果,那个女子敢说出去,那自己就算不会受什么罪,也怕那人再无宁日。 算是威胁吗?钟离伊不屑,“说出去后,于她没一点好处,而你,不值我搬弄唇舌!”人都只有躲是非的道理,哪还有自己去惹是非的? 钟离伊渐渐远去,消失于自己视线之中,独孤若穹不知何时起,眼眶湿了。自己当年那般做法,是对是错?抑或这世上,本无对错之分。站在宫中,看着这片浩荡,心中涌起苍凉,或许自己是自私,自私到只要那片天下,不要那个女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7章 建热 五月初,天也渐热起来。 自从那日卫皇后见了钟离伊后,便又召了钟离伊几次进宫,而钟离伊不好推辞,只能小心翼翼的陪着。虽然没说什么话,可是看得出卫皇后对钟离伊的印象很好。 而钟离伊自从那日见过独孤若穹后,便再没见过他。 独孤若诗不知因为什么事又跟皇帝闹了起来,一气之下,便要回江南去。 夕阳西下之时,那老城墙外,钟离伊与若诗依依惜别。 出城的人很少,独那一辆青篷马车显得孤寂。 钟离伊对若诗道:“上回不是说还呆些日子的吗?怎么就急着回去?”一听到若诗要回去的消息,她便来送若诗。以钟离伊那孤傲的性子,在京里,也怕就只有若诗这一个好友了,虽是不舍,但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我不过是个弃妃的女儿,哪值得他那么宠爱的?他的面前,有的是争宠的女儿,我才不会去凑那份热闹!”若诗气愤愤的道,“看吧,这时候就看出人心来了,除了你,还会有谁来送我?都巴不得我赶紧着走!” “忆妃娘娘可好?你也不多陪陪她?”忆妃是独孤冽与独孤若诗的母亲,据传那时也是极为受宠的,只后来不知因什么事得罪了皇帝独孤析,打入了冷宫。钟离伊此时问,也是觉得忆妃一人守在那冷宫里十分凄凉。 若诗脸上露出伤感,许久,才叹口气,道:“钟离伊,我听宫人们说,你最近常入宫?”见钟离伊点头,微愣了下神,“宫里是非多,何必去惹呢?” “你这是什么话?”钟离伊愣了一下,倒一时没听明白若诗的话,看若诗的眼神里有些陌生。 “你若是真心与老四好,就不该和老五走得那么近!”若诗心直口快的,如放炮仗似的说,“莫不是看老四将来不比老五,你心开窍了?” “若诗,”钟离伊淡淡开口了,“接着说!”不气不恼的,自己又没做亏心事,还怕别人说不成?此时的钟离伊只静静的听着若诗的责问,末了时,再加一句:“你接着说!” “唉!”若诗叹了口气,没办法,你这火急火燎的病,硬是碰上她那么个不紧不慢的郎中,再大的气,也只能自己叹了,再说:“我只是怕等他回来时,见到这副情况,又得闹你了!你竟然一点都不急。” 梨窝浅浅,只道:“他能闹得起来就好,只怕他也如我这般。”还不了解那个人吗?想让他为自己的事闹起来,除非…… “你是不知道男人的心,他要认定是了他的东西,可不准让别人沾上一分的。”若诗看着钟离伊,是想说她聪明好呢?还是该说她迟钝? “好了,你也别替他和我操那份子心了,只是想想你自己的事。”钟离伊送若诗到了马车边,又看了看天色不早了,“你这性子一来,也不顾早晚的,现在这时候了,你路上可得小心着点!” “放心吧!”若诗道,“我好歹也是个习武之人呢!”若诗宽着钟离伊的心。 谁知钟离伊听了竟笑道:“不提你那武功也罢了,木醉香教你再多,你也只是个半吊子。”打量着看了一下那跟着若诗去的人,见是几个大内侍卫,也便放心了,“你们一路上照顾好公主!”钟离伊对他们道。 若诗本来已经上了车,忽然想起一事,又伸出头来,对钟离伊道:“皇后那里你少去了,要是进了宫,也去看看我母妃。”边说,声音也慢慢哽咽了起来,“我……” 钟离伊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的事,见若诗泪下,忙自袖中取出帕子轻轻替若诗拭去了腮边泪,还道:“别哭了,妆都花了!” 这一句话,说得若诗破涕为笑,“小丫头!”笑骂钟离伊,这女子平日里看起来稳重,没想到也有这么顽皮的时候,“说,是不是跟老四也这般闹着呢?” “你本是做姐姐的,怎么跟我这小妹妹的说这些个?”梨窝越深了些,“等他回来时,你再问他!” 这时一个随从过来对若诗道:“公主,该走了,要不然,今晚真得在外面住了!” 若诗点头,对那人道:“走吧!”又深看了钟离伊一眼,“你自己也多加保重!” 挥手而别,夕阳在那旁,也只是近晚而已。 久久站在那里看着成了黑点的马车,喃喃道:“若诗,你一定要好好的!” 钟离伊回到水府,见屋里静悄悄的,似是人都忙去了。不由想起独孤冽与楚暄已经独孤京去离州有半个月了。想想,以独孤冽的性子,也是不会有什么信给自己,而自己也不想去追着人问。至于独孤冽那边到底如何,心里还是想知道的。 正思索间,就听到离心的声音传来:“钟离伊回来了!” 钟离伊抬头,见离心正在自己屋内,而书蝶在一旁立着。钟离伊忙进了屋,道:“姐姐怎么回来了?”而书蝶见钟离伊回来,便先下去了。 离心笑了,“本来早就该回来看你的,只是听说你最近常去宫里,也就拖了几天。今天这又是去哪儿了?”离心的笑容很灿烂,只如开得正有兴头的向日葵。“来就是想告诉你冽王爷的事!”离心见外头没人,便小声对钟离伊道。 可钟离伊再看离心时,眉眼里却浮上来一层薄薄的愁雾,“姐姐……”喊出来后,竟又顿住了,不知再说什么。 “这是怎么了?”离心忙道,见钟离伊那般伤痛的样子,还是第一次,那原本清冷的人儿,现在都化成水了,“钟离伊,怎么了?冽王那好好的,一切都好。” 钟离伊退后几步,看离心的眼里有了不少疼惜,“姐姐,不说独孤冽,只说独孤若穹如何?”轻启唇齿,一字一字地道。 独孤若穹! 这三个字,好重好重。 离心听了钟离伊这话,愣了神,指甲深深掐入手心,浑然不知痛楚。 “姐姐!”钟离伊唤着,天已经黑了,屋内点起了烛。 眼前浮现那些往事,已经深埋在土里的往事,而今,在那小小烛光下,全发了芽,长了出来。 听到钟离伊的唤声时,生生从那些伤痛中抽独孤出来,“你见过他了?”问钟离伊,却自苦笑,这一杯苦酒,终是酿给自己喝的。 “那一年,我跟着你,认得了那个独孤中原。”钟离伊缓缓道,“你们本来那么相爱的,你才情无双,而他风度翩翩,总能在第一时间猜到你的心。我甚至一度以为你会嫁给他,就算他没名没利的。可没想到,事情突然就变成你嫁给楚暄。我不解,如果这样的深爱,都没有结果,生死相许又能如何?”闭上眼,脑里出现独孤冽,“你大嫁之日,我在一旁冷眼,因为,根本就不看好你们。” 那一日,拒绝了去送亲,只肯远远在一旁看着。从此,对男人,对爱,全是瞧不起。所谓深爱,不过是两人做了一场戏,而看戏的人在一旁,替你伤心。去后花园躲开那一场别人的盛会,却遇上独孤冽。孤月冷星,面对传说里那般残暴不仁的冽王爷,只是冷漠,这又是一个无情之人。 此后,答应独孤冽的要求,演上一场戏,陪他一起去演一场。却不想,戏假了,情却真了。 钟离伊一行说,离心听得泪尽落,接道:“所以,你从不给楚暄好脸色。”见钟离伊点头,又摇头道:“只你不知,那独孤中原本是独孤若穹。”自己的妹妹,自己又怎么会不知? “如今,我明白了,只是心疼你,这些年,你怎么过来的?”钟离伊看着满脸泪痕的离心,认真的问道,“你如何去面对楚暄?你的心,又是如何的?”这尘世间,是谁负了谁?回首叹息,如水年华,竟败在那一时心动。 “钟离伊,好好珍惜你与他之间的缘。至于我与独孤若穹,你不必为我打抱不平的,一切都过去了。”离心深呼吸一口气,声音里虽然还有些颤抖,但已经不再有伤心了。她落泪,不是为独孤若穹,而是为钟离伊,为钟离伊那般。 钟离伊不解,疑惑着问离心:“能忘记了吗?我问他,他对你可曾有过真心?”见离心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波动,便又道:“他告诉我,你是他这一生中,真爱过的人!” 离心笑了,那笑里有太多的沧桑,“过去,只是过去了。告诉自己要忘记,结果就真的忘记了!” 告诉自己要忘记,结果都不知道怎么的,就真的忘记了?钟离伊听不懂,她没有离心聪明,也没有离心看得透彻,她有的只是看得淡。看得淡了,一切都不苦。 离心呆了一会,便要回去。钟离伊也不留她,只送她出门。 送了离心,站在门口,一个小丫头正急急往府里面闯,她也不看着人,就直接撞在钟离伊身上。 “怎么走路的?”钟离伊冷声喝道。 那小丫头本来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听到钟离伊喝声,忙跪下,慌了道:“二小姐!” 钟离伊认得这小丫头是离玉屋里的人,便道:“你不去跟着三小姐,在府里乱跑什么?” “二……二小姐!”小丫头一向对钟离伊很怕,听钟离伊这般厉声问起来,连话都说着哆嗦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三小姐呢?”钟离伊问道,冷眼看时,只看到那小丫头眼里全是惊慌。 “三小姐被……被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人带……带走了。”小丫头急得脸通红的,眼泪使劲的往下掉。 “是什么人?”钟离伊追问。 “不知道,只是看起来穿的很好。”小丫头抽噎了起来。 “去哪了?”钟离伊再问。 “不知道!”小丫头仍是这几个字。 外面一片漆黑,现在上哪去找钟离玉? “小姐!”外头传来一声。 “书蝶!”钟离伊出去看了,见书蝶喘着气回来,便问:“你去哪了?” 书蝶急着道:“我见三小姐久久不回来,便去找她,谁知道她让宇王爷给拉住了。小姐,你得赶快去!” 宇王府中,独孤若宇使尽了各种方法,仍不能让离玉对自己笑,这下他可急了,风流倜傥的宇王爷居然搞不定钟离玉那样一个小女子。 “本王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就不笑笑呢?”独孤若宇把离玉绑在椅子上,十分诚恳的跟离玉说着。 离玉瞪了他一眼,“你被人绑起来,你也笑笑看?”气真没处撒,这个独孤若宇,也难怪二姐不肯嫁他,跟冽王相比,明显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嘛!真闹不懂,这么个花心好色大萝卜,皇帝怎么让他管刑部的。 “都说你第一美女,本王才这样对你的!”独孤若宇眼角眉梢全是色眯眯的笑意,让人看着都反胃。说着时,又伸手抚上离玉那娇嫩的小脸,“你们家的女孩子真是极品哪!”喉头似火烧般的,说话都有些哑了。 “收回你的手!”离玉脸吓得惨白,但还是强装镇定的道:“你好歹是个王爷,这样做,就不怕惹人非议吗?” 独孤若宇可不管那些个,“本王就还真不管了,如此良辰美景,怎留你一个独过呢?”说着,那不规矩的手已经沿着那俏丽容颜往下慢慢移动。女儿家的清香,女儿家滑嫩细白的肌肤,无一不撩起独孤若宇的兴趣。 “独孤若宇!”离玉哭着喊了起来,“你不是人,不是人!”身上传来的灼热让她只觉得很丢脸。 “别动,我又不会弄疼你的!”独孤若宇柔声劝着,看到离玉那般梨花带雨的,又心疼起来,轻轻吻去离玉脸上的泪水,“哭什么呢?” “二姐!”离玉忽然喊道。 独孤若宇一惊,回头,却看到门口钟离伊正一脸讥讽笑的看着自己。“你怎么进来的?”只一惊,便又恢复脸上那轻佻的笑来,“莫不是你现在后悔了?想嫁我了?”恋恋不舍的离开离玉的身子,“要来重投我怀抱?”慢慢踱步走到钟离伊身边,细长眸里透着挑衅的光芒,细细的打量着钟离伊。 钟离伊不置可否的冷笑,“舍妹不知哪里得罪王爷了,让王爷如此恼怒?钟离伊先赔个不是!”钟离伊微微低头,算是对独孤若宇赔礼道歉,又道:“王爷大人有大量,自然也不会跟我们这小女子过不去的!” “二姐!”离玉喊了起来,“明明是他错!”真不明白自己姐姐怎么回事,一向心气高傲的她居然会向独孤若宇低头? “住嘴!”钟离伊低喝了声,又对独孤若宇道:“宇王爷不知可否放了舍妹呢?”眸里,透着几分清冽。 独孤若宇盯着钟离伊看了许久,才朗声笑道:“钟离伊啊,你无非就是靠着老四,若没有老四,你也不敢这般对本王说话!” “不借任何人的风头,只因我是钟离伊!”钟离伊声音淡淡的,但有一股叫人不可小觑的力度。“书蝶!”钟离伊唤在外头的书蝶,“去把三小姐扶起来!” “是!”书蝶应声,立马走进屋内,要去解开离玉身上绑着的绳索。 “你敢!”独孤若宇厉声道,就不信那小丫头还吓不住。 书蝶与钟离伊多年主仆,自然知道钟离伊的性子,此时只当独孤若宇的话是耳旁风,径直地去给离玉解绳。 “站住!”独孤若宇身形微动,要去拿书蝶。 谁知身后钟离伊只道:“钟家勉强也算得上是大家,面子丢不起。王爷这面子就更不好丢了!” 独孤若宇身子一震,这钟离伊说的话,话里有话。他虽不了解钟离伊,但也知道她敢那般与独孤冽来往,便也是个狠人。当听她这般说时,便只让书蝶去带走离玉。 “走吧!”钟离伊见离玉已经被书蝶扶了起来,便让书蝶扶着离玉出去。最后对独孤若宇说了一句话:“今日之事,还请王爷多担待!” “哈哈,真好笑!二哥,她真这么说?”寒王府里,独孤若寒听了独孤若宇的话,笑得乐不可支的。 “还笑你!”独孤若宇瞪着独孤若寒,“就这么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丫头片子,居然骑到我堂堂宇王爷头上去了,还真反了她了!”看着独孤若寒笑得那么二五八万的,真想掐着他的脖子,看他还笑得出来。 独孤若寒忍俊不禁,“二哥,这钟离伊是拿你死死的,看把你给气的!” “倒也不是气,只是从没见过这样子的女子!”独孤若宇心里暗暗庆幸着,“当初幸好退了婚,要是娶了她回去,我可受不了她!”那样的女子,还真不敢要。 “哈哈!”独孤若寒又想起钟离伊那句话来了,“今日之事,还请王爷多担待!”摇头无奈叹气,“这句话可真狠哪!也难怪二哥了!”心里对钟离伊又是多了一层认识,这个女子,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 独孤若宇横眼看着独孤若寒,“我怎么看你这高兴的,就像是为她高兴似的。” “只怕今后京里又该传钟二小姐扰了宇王爷的春梦了!”外头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音,随之进来一个清俊的男子。 “际远!”独孤若宇喊了起来。 “叶大人!”独孤若寒也喊道。 叶际远进了厅子,一身锦袍的他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走到独孤若寒面前,道:“寒王爷,你可算是回京了。”又笑着对独孤若宇道:“表哥,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啊?连钟离玉都动起来了?”叶际远是叶贵妃的侄子,与独孤若宇是姑表兄弟。 “我本来也没想那样的,毕竟是佳人嘛,还是先得到心的好。谁知跟人打赌,就这样了。也怪不得我,我本来就喝了些酒的,那小美人生成那个样子,我这就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嘛!”独孤若宇想想昨晚离玉,仍是觉得余香未了,眼里又开始幻想起来。 独孤若寒看着他这样子,又是好笑,只不理他,对叶际远道:“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这不是你回京了嘛!所以说要给你接风的,在临江阁订了个包间,就等你过去呢!”叶际远道,“就是不知寒王爷赏不赏脸!” 独孤若寒欣然地道:“自是去了,哪有不去的道理?只是,就我们三人吗?” “当然不是了,给寒王爷接风洗尘,怎么可能就我们几人?”叶际远笑道,“上官轩,木子期,离沐几个都在那候着呢!”叶际远笑着道。 “救命啊,救命啊!”街的那头遥遥传来呼救声。 书蝶跟着钟离伊出来,当听到这声音时,便道:“小姐!” “去看看。”钟离伊轻声道,素是知书蝶这丫头的性子,她是极好打抱不平的人。 书蝶得了令,执起佩剑,快步独孤去。 而钟离伊,站在街边,嘴角还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正呆在那里,突然只听得街上一片骚乱声,人挤人的,所有人都朝这边涌来。 “马惊了!快跑啊!”数声惊慌声,只听得钟离伊黛眉紧蹙。刚想转身,就看到那受惊的马朝自己撞来。 一时反应不来,只闭眼承受。 生死早就看淡,还惧什么? 似乎一切都静了下来,这个时空,连风吹花落叶飘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嘶!”马儿长鸣一声。 只听到一个熟悉的笑声:“没事了!” 钟离伊那一时,真只觉得魂游天地外,当听到这声时,又听到四周鼓掌声,便知是有人救了自己,而那声音,知道是何人。缓缓睁开眼睛,一抹白色映入眼中,看到那人清澈的笑容,嘴边梨窝一如前昔那番浅浅。“多谢!” “你倒真不怕死的!”轻拍着着那失惊的马儿,“这是谁家的马?”眼里似有一丝不悦,若不是自己来得及时,那人,怕成了这铁蹄下的魂了。想到此时,眼里慢慢浮上一层怒意。“去查了来!”对跟随在他身边的人下了令。 “老五,她连掉悬崖都不怕,还会怕这马吗?你也太小题大作了!”不知何时,独孤若宇走了过来,身后紧随着叶际远。看到独孤若寒那样子时,不由奚落着。 钟离伊哼了声,不看独孤若宇,只看那后面同来的叶际远,眼里闪过一丝疑问,又很快掩了下去。只对独孤若寒道:“也不必去查了,又没伤着!” 可独孤若寒却阴了脸下来,手送到钟离伊面前,手心里赫然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 “这是……”钟离伊不通暗器,不会武功,但看到那针尖发黑,心微一颤,继而眼里划过几许冷漠,“这又如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8章 开始 独孤若寒见钟离伊这般,眉上寒了起来,“你可知这马惊了,是有人蓄意为之?”又见她孤身一人,急问道:“书蝶呢?她怎么不跟着你?” “小姐!“书蝶的声音传来,随之书蝶带着另外一个女子走了过来。只见那女子满脸泥污,十分狼狈,饶是如此,还是掩不住那明眸清丽容颜。书蝶见独孤若寒在,便奇道:“小姐,怎么了?” 那头独孤若寒见书蝶过来,不由沉了声道:“你不跟着你家小姐,四处乱跑什么?” 书蝶自见这独孤若寒开始,便只觉他是一个好说话之人,可今日这般,让她颇为不解,走近钟离伊,小声道:“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钟离伊脸上仍是淡如水,“不过是马受惊了,撞了过来。”缓缓说来,不惊不慌,只如说别人的事一般。 书蝶可是知自家小姐的性子的,听她这般说,便知刚刚事情的严重。眼里微划过惊骇与疑问,终是对独孤若寒道:“有劳寒王爷了!” 跟着书蝶过来的那女子一看到独孤若寒几人,忙要逃。书蝶却拉着她,道:“你跑什么跑?那些人已经不会再追着你了!” 女子掩了脸,小声道:“谢谢你,我还是走的好!” “你声音怎么变了?”书蝶很疑惑。 独孤若宇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快步过来,扯过那女子,嘴角滑过*的笑意。 “放开我,放开我!你个臭男人!”那女子登时大喊了起来。 独孤若宇食指轻轻勾起她那小巧的下颔,“蓝姑娘,又玩什么出逃呢?”桃花眼却冲着钟离伊笑着。 “蓝姑娘?”叶际远惊了,认真看着那满是泥污的小脸,只那一双清亮秀目里透着调皮,不由笑了:“原来,又要逃啊!” 独孤若寒听不懂这话,只奇怪的看着那三人。 那蓝姑娘刚刚还是怒气冲冲的,现在又换了一副表情,看着钟离伊,眼里满是泪水盈盈,可怜的道:“姑娘,你救我啊!他们都什么人嘛?” “蓝思语,你便是蓝太傅家的小姐?”钟离伊淡淡道,这个蓝思语,早听过,是个极为刁蛮任性的女孩。 蓝思语听钟离伊这般道出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多看了两眼,“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才一动,就被独孤若宇紧紧制住,不由又骂独孤若宇:“臭男人,放手啦!” 正闹着,就听那边蓝府的人过来,正是来接他们家小姐回府的。 那管家模样的人道:“小姐,您闹也闹了,该回去了。不然,老爷要生气起来,就不好了!” “我偏要去闯荡江湖,你管得了吗?”蓝思语娇纵惯了,就算此时被独孤若宇制着,嘴皮子依旧。 “小姐,您硬要这样,就别怪老奴了!”那管家一挥手,下人立马上来要抓蓝思语回去。 蓝思语又尖叫起来:“救命啊!”与之前叫的无二。 钟离伊与书蝶相看一眼,都摇头。 “我的马儿,我要我的马儿!”蓝思语已经被仆人们带起来了,还跳着要那马。 独孤若寒眼神一紧,上前一步,对蓝思语道:“马是你的?” “不是我的,还是你的啊!”蓝思语白了独孤若寒一眼,“别以为是个王爷,我就怕了你!”噘起嘴,还真不怕独孤若寒。 “这是什么?”独孤若寒把那针亮给蓝思语看。 蓝思语只瞧了一眼,便不耐烦的道:“不就一小小绣花针吗?你们府里没有啊?” “走吧!”独孤若寒摆手,让蓝府的人带走了蓝思语。回头又道:“钟离伊,你……”才看到,钟离伊已经与书蝶远去了,心中何时空了一块。 独孤若宇走了过来,“怎么了?” 独孤若寒只摇头,那针,只怕是…… 宫婢快步走进凤鸾殿,卫后见婢子急急忙忙而来,便道:“慌慌张张干什么?” 那婢子给卫后行了礼,声音里带着些着急,“娘娘,寒王爷和皇上吵起来了。”说完,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卫后。 微惊,心里慌了下,沉声问:“为何吵?”心中暗自思量着,这独孤若寒也真是,才回京几日,便闹了起来。在外呆了多年,那牛脾气还没改吗? 只是问了声后,那婢子竟不答话,卫后怒道:“本宫问你话呢!” 那婢子吓得颤音着道:“听说是为钟家的事。” “钟家?”卫后疑问,终是道:“去君仪殿!”君仪殿是独孤析日常处理国事的地方,此时听了那般说,卫后自然要去看看。再说,也怕独孤若寒这性子一上来,又与独孤析闹翻了。 到了君仪殿,远远就听了独孤析的声音:“又是钟离伊,朕说了,你最好与那女子远些!” 独孤若寒丝毫不示弱的声音传来:“儿臣喜欢她,又没妨碍了谁的事。父皇所说的为一女子而坏了兄弟情份的事,永远也不会发生!” 不等独孤析的话,卫后快步走进来,匆匆行了礼,上前挽住满面怒容的独孤析,柔声道:“陛下,何苦又气自己?”再看独孤若寒,仍是据理力争的样子,不由冷声道:“寒儿你也是的,没事还来惹你父皇生气!在外面呆了那么多年,还没养好性子?莫不是又想回去?” “儿臣……”独孤若寒张口便道。 “住嘴,还不给你父皇赔不是!”卫后声音厉了起来。 独孤析不待独孤若寒开口,便道:“皇后,你也不必来说什么。若不是你老让钟家那丫头进宫来,老五也不会那般。”末了,又道:“这天下就没女人了?兄弟两个一定要去喜欢那一个?” 卫后突然被独孤析指责,微愣了一下,只道:“臣妾只是见那女孩性情不错,加上又是钟家的女儿,便让她进宫来陪臣妾说说话。”见独孤析脸色仍不改,便道:“若陛下觉得不好,臣妾便不再召她便是。” 独孤析长叹口气,转身不再看独孤若寒,“你也不必如此,只管教导着你的好儿子。那个钟离伊,”龙目闭上,“朕很不喜欢。” “父皇!”独孤若寒想为钟离伊辩白几句。 却听得独孤析缓缓道:“一个女子,能淡然到那种地步,要不是心机深得可怕,便是冷木枯槁之人,这种人,生就无福、命薄。朕是为你好。” 独孤若寒眼神滞了一下,听了独孤析那般话,心里生痛起来。那个女子,不是如此。江南中,她会笑,会如清风明月,不是那如自己父皇所说的那般人。 正这时,内监总管进来对独孤析道:“启禀皇上,各位大人已经在殿上候着了。” “现在?”独孤析眉一挑,“为何事?” 卫后听了这话,便慢慢退了出去,朝事,她一向不过问。 独孤析已经将独孤若寒的事抛一边,只问:“他们都来了?” “回皇上,各位大人都来了,说要请皇上去,有件大事要禀。”那总管低头道。 “老五,跟朕去大殿!”独孤析道,又对那总管道:“去把穹王、宇王叫来!” “回皇上,二位王爷已经在殿上候着了。” 金銮殿上。 众臣子山呼万岁。 皇帝独孤析高高在那龙椅之上,看着下面王公大臣们都喜气洋洋的,便道:“你们这么齐齐来,有何事?”威严,或许穿上那龙袍,就该如此吧。 卫后的弟弟卫锦时答道:“贺喜皇上。”随之大臣们纷纷道:“贺喜皇上!” 听得一阵阵称贺声,独孤析未免有些飘飘然,只是还不知有何喜。 独孤若穹朗声道:“父皇,楚将军与四弟在离州与辽国一战,大败辽军,古田国见我大明如此军威,已经臣服,并岁岁上贡。”说着,便奉上折子。 总管赶紧下来接了折子,呈上去给独孤析看。 独孤析将折子看完,喜道:“这是刚送来的?” “回父皇,刚刚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独孤若宇也道。 独孤析站起来,哈哈大笑,“传旨,犒赏三军。定远大将军楚暄、冽王平辽之乱,固我大明疆土,震我大明国威,大快人心。等三军归来,朕一一有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明皇宫。 卫锦时又道:“启禀皇上,古田国为表对大明的一片忠心,古田国君已派其储君玉简来访我大明。” 史官司马青在史册上记下那一笔,永历二十六年五月,皇四子独孤冽、定远大将军楚暄率兵大败进犯大明离州的的辽国,古田国从此臣服大明国。 还琼宫里,叶贵妃听到独孤冽又打了胜战,心里恨了起来。正巧那时,独孤若宇过来看望她,便骂自己家那不长进的儿子。“你说说你,整天干了些什么事?天天沾花惹草的,你也不看看人家!” 独孤若宇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堂堂宇王爷,要干什么事?再说了,不有母妃你在后面嘛!”大大喇喇地坐下,又让宫女们送上好茶来。 “本宫跟你说,上回林家的事,要不是际远帮着你,你以为就你那么点能耐能把他们家给端了吗?”叶贵妃咬紧牙道,那双丹凤眼里全是恨铁不成钢,“本宫怎么就生出你们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独孤若画走了进来,听到叶贵妃这般说时,眉尖有些不快,“母妃这又是怎么了?冽哥哥打了胜战回来,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为何独你这般不快?” 独孤若画一身紫色宫装,尽显尊贵。眉目间,依稀有些硬朗,倒有几分像独孤析。 独孤若画坐下,见独孤若宇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茶几,鼻子里嗤了一声,不去理会。 独孤若宇懒懒的道:“还不是说,她这儿子,文不胜大哥,武不胜四弟。不过,也还有老五嘛!老五不跟我差不多嘛!”独孤若宇又眉开眼笑起来。 “不知轻重!”叶贵妃幽幽坐了下来,也不再如当初那般烦燥,“老五是贬了那么多年,现在回来了,皇上也没说让他干什么。可并不代表他不会干什么啊!别忘了,他可是皇后的儿子!” 独孤若画见他们又说起这些事来,满心不快,便道:“母妃,我有点事,先走了!” “才进来,你就急急走?”独孤若宇抢着话道,“要走也得我走,母妃不正骂我不长进嘛!我这就去找点正事做!”独孤若宇说着,抬腿便走。 “慢着,回来!”叶贵妃喊道:“急着去哪?”见独孤若宇眼色闪闪躲躲的,便道:“又是跟你那群狐朋狗友去花天酒地?就你这样,也难怪人家钟离伊要退婚!”话说得太快,一不留神就溜了出来。 独孤若宇虽游手好闲,但也算得上是个精明之人,听了叶贵妃这般说话,直觉得话里有话,便收回脚,眼盯着叶贵妃打转,“母妃,我说呢,怎么父皇明知老四跟钟离伊有些说不清的关系,还硬是把她指给我,原来是母妃在吹了枕边风哪!” “本宫何曾说过什么,”叶贵妃有些心慌,听了独孤若宇后面那句不正经的话,便先红了脸,又怒道:“胡说些什么!” 见叶贵妃这般,独孤若宇有几分明白了,嘲笑道:“也是,钟家那么得势,连父皇都不敢对钟家人说什么话,若我娶了钟离伊,便是给我自己加了一层后台。母妃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哪!”嘿嘿笑着,只觉得这是世上最可笑的事。 独孤若画听他们说这些,眼里飘过冷笑,却对叶贵妃道:“人家有个好哥哥、好弟弟的,我们也不缺,有个好娘帮我们算计着!”话里话外,都透着那么一股冷嘲热讽。 “好公主,你也不必如此,今日本宫这么谋划,也全是为了你们兄妹两个,本宫捞着什么好处了?”想想,气上心来,泪滚了出来。 这独孤若宇与独孤若画两个见惹得叶贵妃气成这般了,一个是无奈的耸肩摊手,另一个则是视若无物。 独孤若宇无法,只得赔不是,“母妃也别气了,我们两个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不值母妃这般气。”软言好说的,劝了许久,才劝得叶贵妃止了泪。 宫女们银盆里盛着水,过来给叶贵妃洗了脸,又细细抹上粉,见再无泪痕了,才下去。 “母妃,不是做儿子的说你,你现在这般才能迷得住父皇。若整天哭哭啼啼的,真成了冷宫里的怨妇了!”独孤若宇素来不会说话,此时也只顾着嘴顺,怎么好说怎么说,哪顾及得到对方是自己的娘。 那边叶贵妃沉下脸来,道:“本宫还不要你来教!” “儿子自是知道的。”独孤若宇忙点头,“只是,母妃,你为儿子这般,难道不怕父皇心里有想法吗?母妃,当年你对付忆妃时,那些手段哪去了?”最后一句话,独孤若宇是低了声说的,眼里闪着透亮的光。 那一句话,虽低,却深深震动了叶贵妃的心,手一抖,只一个激离,眼神便变得柔和起来。“你去吧,本宫累了!”平静的说道,摆手让独孤若宇与独孤若画下去。 看到叶贵妃这般,独孤若宇嘴边划过笑意,莫名的笑意,行了礼,便与独孤若画一道出去了。 “宇哥哥真想让母妃再回到过去那般?”独孤若画问,眼里流露出不解。 独孤若宇出了还琼宫,如释重负,见独孤若画这般问,不由又是笑了:“她要怎么样,我哪管得着。只求她别整天神神叨叨的,我就谢天谢地了。”说着,便大步朝宫外方向去。 “你这又是去哪?”独孤若画喊着问。 “去看看老五又用什么办法去搏美人一笑啊!”回头,冲着独孤若画邪魅一笑。 钟离伊是自离心处得知独孤冽将于五日后回京,知道这个消息,也只是淡然待之。 离玉进了钟离伊那小院,还未进门,便嚷开了:“拜寿的来了,还不把寿星请出来?” 钟离伊正在房内看书,听到离玉这般叫唤时,放下那卷书,问书蝶:“今天什么日子?”说着,便起身出去。 书蝶跟着,笑道:“小姐也是的,今天是五月二十一啊,怎么连日子都忘了?” 钟离伊脸微一红,这些日子,哪还顾得上去记日子,只知道数那人去了多少天了。那人,去了一个多月了吧! “不说,都忘了。”钟离伊眸里微一笑,“又大了一岁了。” 离玉给钟离伊拜了一拜,贺道:“给二姐贺寿了。” “好了!”钟离伊让离玉坐下,有些感叹地道:“亏你也记得,我都忘了。”不喜欢热闹,就连生辰,也从不庆贺什么的。钟家人都知道,钟离伊从来不过生辰。只不知,这一时,离玉为何想起来。 “二姐这性情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孤零零、冷清清的性子何时能改?”离玉笑着道,只是脸上有些不自然。从何时开始,看钟离伊的眼里,多了丝嫉妒。 钟离伊一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对于自己的妹妹,也不会特殊。 略一笑,便道:“从来都这般。”说着时,便走出屋子,而离玉也跟着出来了。 书蝶捧了个烫金帖子进来,对钟离伊笑道:“小姐,这是门房收的,说是给你的。”说着,便将那帖子送给钟离伊看。 钟离伊还未看,离玉便打趣道:“二姐还说这般那般的,如今可不有人相邀了?” “什么?”钟离伊看了离玉一眼。 离玉自知失言,忙道:“我开玩笑的!”说着,便凑过去看那帖子上的字。 兰花色的纸,还有微香。 “十里荷塘月,尾生再相约。” 钟离伊只看一眼,便收合上帖,对离玉道:“聪明,并不用在这些上面!”为何,突然对离玉有些担心起来,慌乱从何而起? 黄昏,西郊荷塘。 湖中盛开着粉色莲花,满湖的水被莲叶给盖住了,微风吹来,莲叶与莲花争争嚷嚷,若有清香。雾微起,只泛那一沉缥缈。缥缈里,传来的是那箫声。何时,月出来,似幻月色下,只余一片清莲冷箫淡雾。 箫声忽歇,自那莲叶中,转出一叶小舟来,舟头,白衣胜雪。 这地方,这情境,钟离伊见过,梦里有过。 只如这湖莲叶,只如这夜凉月,只如那叶扁舟,甚至于只如那人……只是那人,不是。 “五哥!”钟离伊轻唤,这片如梦似幻的美景,在脑中心中萦绕过多年,却在这时见到,而那人,竟是独孤若寒。 独孤若寒见钟离伊在岸,脸上笑意暖暖,飞身而起,掠过那片墨色莲叶。 看到独孤若寒那轻巧的身形时,跃入钟离伊脑中的是“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暗渡”。一时恍惚了,“五哥,怎么是你?”喃喃问,心若痛过。 独孤若寒却将钟离伊眼底眉尖的惊异、失落、迷茫悉数收入眼里,心微微一酸,只道:“你的梦里,应该有一池清莲,有一弯如水月吧!”眼里,笑意一片,衬着身后的荷花莲叶。 钟离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慌乱,只是仍有疑问:“五哥,你怎么知道?”自己有那个梦,梦里,还有一人。只是那人,着青衫。 独孤若寒嘴角扬起的是满足,“我知道,不过也是觉得应该如此才好。”握起钟离伊手,钟离伊并未拒绝,只任他握着。“我说过,会让你心愿实现的。”独孤若寒声音轻轻,极为坚定。 那一日,钟离伊在金銮殿外曾说:“若只是越霖,便一叶小舟,随波荡漾。”这话,深深烙在了独孤若寒心上。 钟离伊不语,只静静看着这月下荷。 而独孤若寒则道:“其实,你也不是那么冷漠的人。”感觉到那手似有一颤,仍是接道:“四哥把你逼得那么紧,在他面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变得冷漠无情。不然,被他伤到,真的会很痛。” “五哥,不说他好吗?”不想跟独孤若寒谈论独孤冽,那个独孤冽,已经是决意与他一道了,不会同任何人去说他的,一句也不会。“离玉告诉你的?” 独孤若寒看着钟离伊,眼里有赞许之色,“你知道?”又道,“这个生辰,我陪你过。”说着,便自袖中取出一支浅色玉蝶钗,轻轻插入钟离伊发间。 并不反对,只是道:“她从不在意我生辰的事,今日突然提及,多少让人心里会有疑惑。” “离玉对你很好的!”独孤若寒道。 “只是太过自作聪明了!”抽回手,独孤若寒的手,很温暖,怕自己会喜欢上那种温暖,这时,想起独孤冽来。 独孤若寒手中一空,可看到钟离伊嘴角似有笑意,也不以为意。 又是一片静。 “我该回去了!”钟离伊道。 “再呆会好吗?”独孤若寒柔声,“四哥回来后,我再也不去找你了。”独孤冽再过几天便要回京了,而那时,为了不让钟离伊为难,不会再去找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9章 转身 钟离伊摇头,转身回去。 愣在当地,只看着钟离伊远去,这个女子,留给自己的,永远只有背影。 一路回水府,不回头。 突然,停了下来。挂着“水府”二字的灯笼下,青色一如往昔。 “冽……”钟离伊失声唤了,可止住了。 那人,面色铁青,眼里喷着愤恨。一眼瞥见那只玉蝶立在月下,风中纷飞着,一丝阴冷慢慢弥漫了瞳子。缓缓拿起随身佩的弓箭,冷银箭头指向了钟离伊。 完全没料到独孤冽会在这时这里出现,还没来得及去反应,就只见他正拿着那弓箭对着自己。钟离伊呆了下,站在原地,闭上眼。 冷箭破空而来,“嗤”的一声,擦过钟离伊发边,而那只蝶飞了。 钟离伊睁眼,却不知何时,独孤冽已经到了面前。 独孤冽已经收了弓箭,伸出手轻轻替钟离伊理着箭射后零乱的秀发。“你的身上,只能是我独孤冽送你东西!” 钟离伊看着那削瘦了不少的人,唇,似乎薄了,脸上,竟有一条血痕。心里涌起疼惜来,“回来了。”主动握起他的大手,手心里满是茧。 独孤冽眼里划过惊异的光芒,抱起钟离伊,在她耳边道:“去哪?”说着,轻功掠起,已经飞出好远。 钟离伊搂着他腰,头深埋在他胸口,吐出两个字来:“都好!” 出了京城,独孤冽带着钟离伊到了江边。 江中渔火点点,船家号子声偶尔响起,听到江水奔流的声音,白色浪花在月下腾起。钟离伊看到这些时,脸上笑意深了。 近处那船打着桨过来,那老船家冲钟离伊与独孤冽喊道:“公子这是带夫人出来赏夜景?” 钟离伊听了船家的话,脸一红,想抽回手,却被独孤冽紧紧握着。独孤冽朗声道:“你快过来!”又小声对钟离伊道:“夫人若不嫌晚,便陪为夫如何?” 从没见过独孤冽如此,他,一向不是从不说这些话吗?为何今晚?钟离伊看着独孤冽,只觉得今晚的他,换了一人般。 独孤冽似是猜到钟离伊的心,揽她纤腰,跃上那船,“原来,竟如此想你!” 老船家似是什么也没看到,只划着船,悠悠荡着。 钟离伊已经习惯了独孤冽的冷言相对,突然间这般,十分意外。“你不是几天后才到的吗?”有好多问题想问他,有好多话要告诉他,终于问了一句。 独孤冽点头,“我若晚几天到,今晚你便是与他在一起了?”话里有些酸意,手却更紧的搂着钟离伊。 “你知道刚刚我见的是他了。”钟离伊看着独孤冽道。 “我去了你屋里,离玉告诉我的。后来,我又到了西郊,看到你跟他在一起。”独孤冽道,“本来很生气,但是却听到了他说的话。” 钟离伊不用等独孤冽再说下去,已经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了。推开独孤冽,一人走到船头,吹着那冷风。 “钟离伊!” “这回大败辽人,又带回多少女子?”钟离伊背对着独孤冽,只问。 独孤冽听了钟离伊这满是酸意的话,脸上寒冰融了,似笑了,“我再也不带那些女子回京了!”走到钟离伊身后,环抱着她,凑她耳旁,小声道:“说了只为你一人,又岂会再找其他人?”怀中女子,自己用了两年时间,终于肯定了自己的心,又为何不付真心呢? 钟离伊倒不是真为那些子虚乌有的女子吃醋,只是想起离玉,不由有些后悔。靠在独孤冽的胸口,道:“离玉对你……”说着,又不再说下去,只顿了口。 “现在后悔当日让她去送信了?”独孤冽促狭的笑了,捉住钟离伊那手,“离玉太自作聪明了。” 心里一颤,自己刚刚也是这般对独孤若寒说离玉的。虽是知道独孤冽不会对离玉有心,可还是酸酸的,贝齿轻轻咬着唇,不答独孤冽的话。 独孤冽在身后轻笑出了声,惹得钟离伊双颊飞红。钟离伊初尝情爱滋味,只如小女子一般。此刻与独孤冽两心相许,眉角眼中心底都洋溢着幸福。听到独孤冽这般笑时,不由道:“不许笑!” 独孤冽果然不笑了,认真的道:“老五胆子够大,但也知道不能动你。他喜欢你,我不在乎。只在乎你的心,是不是在我这里。”见钟离伊微低了头,自有一番娇态,心神微漾,“你的心,我要牢牢抓住。” 钟离伊感觉面上烧得厉害,心也跟着如鹿撞。“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独孤冽。以前,是“你”,生气时,会直呼“独孤冽”,更多时候,是“王爷”。 “是‘冽’。”独孤冽纠正着她的话。 “嗯!”钟离伊应了声。 “嗯?” 独孤冽这般,钟离伊可是没有想到的,几度启唇,又缩了回去。“……冽……”终于低唤了出来。 “轰隆”一声巨响,钟离伊一颤,握紧独孤冽的手。只听得独孤冽道:“不怕!” 却只见漫天烟花绚烂,夜空宛如姹紫嫣红的百花园,五彩缤纷的烟花如同水晶石靓丽夺目,色彩斑斓的焰火好似彩绸绚丽多姿,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花瓣如雨,纷纷坠落。 独孤冽的声音在耳际响起:“他送你莲花,我送你这漫天烟花。” 钟离伊看着那升起又慢慢散开的烟花,听到独孤冽这般话时,脸上笑意愈深。只是当看到烟花渐渐散去后,怔了一会,心里涌上几许不安。 今晚的独孤冽似乎很多话:“离州一战,是我这生中最短暂又最漫长的一战。打辽国,其实没他们说的那么难,”低头看到钟离伊眼里的笑意时,又道:“身在离州,心却时时挂念着你。战事完后,撇下大军,急急回京。”从离州到京城,原本五天的行程,竟然只三天便到了。这一路上,快马加鞭,马不停,人不歇,只想回来见那女子。 钟离伊转身,望向独孤冽的黑瞳里尽是款款深情,独孤冽脸上的那抹血痕让她心疼,轻轻抚上,缓缓道:“这战很险,怎么伤了?”记忆中,独孤冽是战无不胜的,没人能伤得了他分毫,这伤,似是抓伤。抚上时,痕迹如指甲划过。心,有些空落,秋水眸子微黯了下去。 独孤冽却抓住钟离伊的手,只道:“古田国公主上了战场,初看她时,还以为是你。恍惚了,就让她给抓上脸了。”独孤冽轻描淡写的,可话里还是透着暧昧的味道。 “哦!”钟离伊缩回手,那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抓伤的?不去问独孤冽,只小心的收起自己酸酸的心。 “你不开心?”独孤冽似有笑意。 钟离伊摇头,侧首望着江水,“你说过只为我一人,我又何必不开心?”选择了他,再怎么样,也相信他。只是,原本的孤傲,现在成了落莫。 独孤冽点头,“不要疑我,此生此世,都只为你一人。”让钟离伊宽心,自己并非无情之人,亦非滥情之人。 渔火江中,两相依偎。江水滔滔,白浪隐隐。 三日后,独孤冽与楚暄率领大军凯旋归来。皇帝独孤析亲去城外相迎,命户部颁发粮草彩缎,工部发出御酒三百坛,犒赏三军。又成一时美谈。 是日,独孤析于金殿上召见了古田国储君玉简与其公主玉姬。 在所有人都忙碌的时候,七公主独孤若言偷溜出了宫,到了水府来找离玉。恰逢离玉出去了,便在钟离伊屋里等离玉回来。 “钟离伊姐姐,你是不知道,那个玉姬公主真好看!”独孤若言是个关不上的话匣子,有什么话,想也不想的,直冲冲的往外说。 钟离伊正在案前临帖,笔微顿一下,又低头,漫不经心道:“玉姬公主……嗯。” 书蝶研着墨,笑着道:“她再美,也比不上咱们大明的若言公主啊!” 钟离伊只当没听到,仍一笔一画的描着。 “她嘛,比我要好看那么一点,但没有离玉漂亮啊!离玉可是第一美人呢!”独孤若言只如小孩子一般说话,眼睛瞟到钟离伊的手,见那素指纤纤正握着支简玉竹鼠须笔,心中惊叹,脱口而出:“钟离伊姐姐,你这手,才真称得上是第一美手!”玉竹再配上钟离伊那洁嫩细白的手指,看去,只如一幅精美冷玉瓷。 钟离伊抬眼看了看独孤若言,见她盯着自己的手看,道:“不过几根指头罢了!” 独孤若言可不管这些,满面笑意地道:“我算是明白了,我家那个宇哥哥,绝对配不上钟离伊姐姐。不过想想,也只有寒哥哥才配得上呢!”独孤若言也听过钟离伊与独孤冽之间的事,只是更认为钟离伊与独孤若寒相配些。 钟离伊眼里一黯,但脸上仍是浅笑,“公主又说笑话了!”独孤若寒,自己于他,不能有情。 “听下人们说,若言公主来了?在哪呢?”原来是离玉回来了。 独孤若言冲着钟离伊调皮地眨眨眼,不答话。 离玉已经进了屋内,走到独孤若言面前,拉起她手,道:“若言公主久不来,莫非是忘了离玉?” “才没有呢!”独孤若言连连摇头,“今天偷溜出来的,不许说出去哦!” “放心,不会的!”离玉笑着道,“对了,我刚在外面听说那个古田国的王子要在大明娶个王妃回去,是真的吗?” 独孤若言摇头,仍道:“我不知道。只是听说那个玉姬公主要嫁到大明来呢!只不知道嫁谁!她长得那么好看,娶回家当画看都好啊!” 离玉知道钟离伊不喜欢太闹的,便与独孤若言出去了。 远远的,传来独孤若言那清脆的声音:“听说,玉姬当时在战场上时,就看中一个男子,这回过来,是非他不嫁呢!” 屋内那纸上墨色瞬重了,笔锋一转,“惟愿心如水”的“心”那最后一点,竟成了一横。 书蝶唤了几声,钟离伊才恍然,只见手上染了墨。“走了神了!”钟离伊轻声道,起身去洗手。 次日,独孤析赐宴,宴请古田国来使。而大明王朝五大家族一向要出席这种场合,这次也不例外。 水云间因昨晚没睡好,闹起病来,便只让钟离伊与离玉二人去。而独孤析得知后,也是派人送了些药物过来,对于钟家,从来没人敢小看。 独孤析与卫后仍是高高在上,叶贵妃略次之。一曲歌舞过后,独孤析对下面贵宾席上的玉简道:“王子,我们大明的歌舞与贵国相较如何呢?” 玉简与玉姬同坐于右上一席,其下则是四位皇子与两位公主。左边席上则是卫、叶、楚、王、水五家居上,后面便是王公大臣。 钟离心与楚暄同在一席,面对独孤若穹,只是淡然一笑。 钟离伊冷眼看这一切,对于独孤若穹,心里有了更多的不屑。对于那个穹王妃,钟离伊没心思去看,也不想去理会。 玉简笑答:“大明幅员辽阔,文化源远流长,自然歌舞也是包罗万象,大气浑然。”这一番,直说得独孤析频频点头,而他又道,“而我古田国,偏居一方,自是不敢与大明相较高低的。只一样,我们的古田舞蹈更为柔和。”他眼光极为锐利,立即发现独孤析似有不满之意,便又接道,“而这柔和,限制了古田国,古田国的柔和,一定得依着大明的盛强!” “哈哈!”独孤析大笑起来,“说得好,说得好!” 钟离伊只低头闻着酒香,当听到玉简那般说时,不由轻笑了出来。微抬眸看了那个古田玉简王子一眼,玉冠束着青丝,一袭淡蓝色锦衣,钟离伊不去看其面容,只觉得此人巧舌如簧。再一抬头,却碰上一道清冽的目光,微侧首,嘴角浅笑了。 这时,叶贵妃柔声道来:“万岁,若说起舞来,咱们大明可有一人极擅舞呢!” 叶贵妃说完,独孤析眼里一丝精光,慢慢又收了回去,“贵妃说的可是钟家的二小姐?”说着,便自那人群中去寻钟离伊的身影。 钟离伊正满心研究那御酒,听到独孤析的话,抬起头来。一时间,只觉得数道目光往自己身上来,有独孤冽的清冷,独孤若寒的温暖,独孤若穹的漠然,独孤若宇的隔岸观火,还有更多的不知道什么样的目光。 独孤析朗声道:“钟离伊,都传你极擅舞,不如舞上一曲?”独孤析虽是问句,但话里透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微一愣,已经起身,走下席,行了礼,道:“民女遵旨!”藕色罗衫,不着粉黛,静静立着,只如一株清莲。 独孤冽只看着钟离伊,丝毫不避讳别人如何看待。那个女子,只一浅笑,只微一动,便牵扯着自己的心,嘴角略略勾起。微侧头,却看到独孤若寒眼里满是深情的望向那个女子。 独孤若寒也似是察觉到独孤冽那不怀好意的眼光,相看而去,两人目光相接,尽在不语中。 “皇上,你们大明的女子跳舞,是要琴声相和呢?还是其他?”娇媚的声音响起,说话的却是古田国的玉姬公主。 钟离伊擅舞,京里也只是传言,少有人见过其舞姿。今日独孤析让钟离伊舞一曲,倒成了重头戏,人人都盯着钟离伊看,生怕错过。 玉姬公主如此一说,卫后便接了话道:“皇上,不如,让寒儿以箫相和如何?” 独孤析意味深长的看了卫后一眼,才道:“也好!老五,你便与钟离伊合作一曲吧!” 独孤若寒随身佩着玉箫,独孤析既发了话,自然是遵旨。 钟离伊心里微惊,那卫后是什么意思?让独孤若寒与自己合作,独孤冽会如何想?正思索间,只那独孤析又道:“钟离伊,要准备什么吗?” “父皇,不如让钟二小姐舞剑助酒兴如何?”一直冷眼旁观的独孤若穹突然开口了,看向钟离伊的眼里似乎多了些其他的东西。 穹王妃王氏看了钟离伊一眼,仍是低下头去,只当一切都不存在。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怪异了,独孤析眯起了眼,认真看着钟离伊,而那边独孤冽则一道如寒刃般的目光直刷刷的射向了独孤若穹。 而楚暄旁边的离心,听到独孤若穹这般说话时,手一抖,险些将酒给倒了,她心神乱了下,放下酒杯。楚暄似乎察觉到了离心的慌乱,自案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在。” 只两个字“我在”,听到离心耳里,便如定心丸般,深深望着楚暄,见他脸上波澜不惊,眼底一片柔情,只一时,心化了。 独孤若言这时候插话道:“父皇,言儿也想看钟家姐姐舞剑呢!” “钟离伊,你看呢?”独孤析见下面在座各人面上皆是各一副表情,不由对钟离伊又有了些好奇心,这女子,名不见经传,居然能令自己几个儿子都为她说话,有点意思。 钟离伊浅浅一服,对独孤析道:“钟离伊便请皇上赐柄剑。” 宫人送上一柄柳叶剑来,钟离伊握在手上,轻重刚好。 突然,那个玉姬公主又漫不经心的说道:“跳个舞,还扭扭捏捏半天的,一点也没大家子气,没有一点大明国的霸气!” “喂!”独孤若言叫了起来,却突然掩了口。 宴会上本来挺热闹的,只在独孤若言叫一声时,万籁俱寂。 场上那女子,轻扬剑,微回眸,缓移莲步,纤纤巧巧只如一片淡云,而手中那剑,起时如风落时雨,风细细似诉愁心千寸,雨绵绵若化深情无限。侧首,云丝滑落倾剑身,转身,藕衣飘起入凡尘。 箫声起,连绵婉转,清澈如洗,只如那阵清风飘在剑尖。 玉姬公主本来还取笑说什么的,但此时见到钟离伊那般不染纤尘的舞姿时,也不禁惊为天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钟离伊的身形,而那独孤若寒的箫声更是她从未听过的,从来不知道箫、剑、舞会合一得这么完美。 箫声骤转,变得急切起来,而那剑,愈使愈快,愈来愈疾。寒光闪闪,恰似片片雪花飞落。裙角急旋,凌步微尘,只如九天仙女。箫声愈急,钟离伊剑不停,舞得也愈紧,翩若惊鸿,婉如游龙。剑所指处,云落雪飞,身随剑走,剑随人游,人剑合一。 这一幕只看得众人叹为观止,钟离伊不会武功,却舞出绝世高人的姿态来,可见其造诣之高。 箫声一个拔起,钟离伊凌空一跃,剑尖拈起花。 众人高声喝彩,独孤析也赞赏的点头,道:“果真名不虚传!” 独孤冽手上把玩着玉盏,嘴抿成一道冰冷的弧线,微眯起眼,看着场上那女子,那个身影,本来是他一个人的,今日却在这宴席上为这么多人而舞!心里有些怒意,但还要强忍着,再看钟离伊,却对上那双眼,眼里清澄如前。 倩影缓了下来,裾回袖转剑收,三千青丝任风吹舞,藕色罗裙如蝶纷飞。 箫声也渐缓,绵绵幽长,于何时所歇都无人知。 钟离伊俯身拜倒,“民女献丑了!”静下来时,并未面红也未气喘过重,只如平常,只像莲花立幽湖。 独孤若寒也行礼:“父皇!”白衣玉箫,人如清风明月。 看着下面钟离伊与独孤若寒,独孤析甚至有一种错觉,其实,钟离伊与独孤若寒也是绝配!这个念头闪过时,又不禁扫了独孤冽一眼,那个自己都不想管太多的儿子,此时正如世外的喝着酒。 她说,我不爱权势,但我要走上那个巅峰。 她说,我不聪明,但我会一步一步学着狠,哪怕是跪着学,荆棘密布甚至于血肉模糊。 她说,我谁都不恨,因为都不在乎,可是你,恨入骨髓。 后宫妃子争宠之时,她在一旁冷眼看着,终于明白,人,若是狠了心,什么都不怕了。 沉沉浮浮,不费一兵一卒,得到了那个帝王的爱。可自己,并不爱他。 他知道,她是来要债的,她是来毁了自己的,可是能毁在她的手上,无怨无悔。 他说,你要的,我都给你,只要你要! 他说,这天下,如何能抵得上你?赔了天下又如何?只要你好! 只因她无心之语,便为她填湖,建那江南烟雨阁。 他说,不学烽火戏诸侯,为你一建烟雨阁。 午夜梦回,一人守着冰冷的床榻,不知是苦是酸,忘了多久没有泪了,脸上表情除了笑,便是笑。妖媚惑主,这名,担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后宫之地,从来就不是她想要的。而心,成了灰。 看着下面钟离伊与独孤若寒,独孤析甚至有一种错觉,其实,钟离伊与独孤若寒也是绝配!这个念头闪过时,又不禁扫了独孤冽一眼,那个自己都不想管太多的儿子,此时正如世外的喝着酒。 “都起来吧!”独孤析声音听起来似乎很高兴,“这舞不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0章 突然 “皇上!”玉姬公主突然开口了,这回是心服口服的,“大明文化博大精深,玉姬服了!”说完,仰头喝下杯酒,算是为自己刚刚那般盛气而道歉。 “哈哈!”独孤析大笑起来,又对玉简道:“王子,我大明的女子也是能文能武的!” 玉简恭敬的笑道:“贵国人杰地离,玉简十分仰慕!”看向钟离伊,忽然问道:“姑娘这舞为何名?” 钟离伊颔首,答道:“此曲名为‘若相惜’。” 玉简一愣,既而对独孤析道:“皇上,从今以后,两国再不交兵,永修世好!” “说得好!”独孤析开怀大笑,对于钟离伊刚刚的表现他很满意,而玉简如此识大体也是十分开心的,高声道:“两国永不开战!”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皆山呼。 钟离伊回到席上,身边离玉美滋滋的道:“二姐,这回咱们钟家可算大出风头了!把叶家压了下去呢!” “叶家?”钟离伊看向叶家的座席去,却见叶家那个女孩子只盯着独孤冽看,微一笑,顺着那女子目光,碰上那人的眼,心中一颤,今天这舞怕是让他生怒了。 “是啊,”离玉仍道,“叶如嫣一向以为他们家凭借着贵妃还有她哥哥的权势,就是天朝第一的家族了,这回,姐姐你可是大大让她失色了呢!她一向还夸耀说她舞姿绝世,今日却不敢上场了!”离玉虽是小声的说着,但那一股不可一世的气势也是高得很。 “不必再说!”钟离伊止了离玉的话,这官场上斗的,钟家自然是不会去参与的,而权势之争,她从不在意,听到离玉这样的话,眉不由蹙了起来,话也冷了。 离玉忙不说了,自己家的二姐脾气,早就知道的。 钟离伊再看一眼那个叶如嫣,心中只叹真如其名“嫣然如花”,只看一眼,便垂首不理外事。 玉姬忽然对独孤析道:“皇上,你们大明的女子都长得好看呢!” 卫后看了那个眉目如画的女子一眼,笑道:“玉姬公主长得也很美!” 玉姬笑着站起来,她身材高挑,一身湖绿色绸衫更加女子青春成熟的美艳,一对长眉下的那双盈盈大眼不停在各席上转着,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忽然咯咯笑了起来,那双美瞳正停在钟离伊身上,她指着钟离伊对独孤析道:“皇上,那个女子配我哥哥正好,我要娶她回去当嫂嫂!” 玉姬的话倒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话一出来,又再次把所有人的目光全移到钟离伊身上去了。玉简看着钟离伊,眼里有着欣赏的笑意。 钟离伊心想着,今天自己又没得罪那个玉姬的,怎么她句句话都冲自己来? 正寻思时,独孤冽那没温度的声音响起来:“玉姬公主,这玩笑开得并不好玩!钟离伊是本王的人,是冽王妃!” 独孤析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卫后拦下了,卫后摇头,只道:“看冽王如何!” 玉简佯怒,“玉姬,别乱说!”眼却定定的看着钟离伊,他突然很想知道那样的女子会怎么样面对这复杂的事,冽王未娶亲的事,他是知道的,却没想到他会当众说钟离伊是自己的人。 独孤若寒心里是百味交杂,但仍是不露丝毫出来,只认真的看着钟离伊。今日能与钟离伊共演一曲,却是做梦也没想到的。早听闻过钟离伊擅舞,但也没亲眼见过。当日在江南,听她指评书蝶的剑术,当时只说这女子是纸上谈兵。而今日,再不能放下这个女子了。 独孤若宇一向是惟恐天下不乱的人,听到出了这样好玩的事时,不由嘻笑起来:“父皇,恭喜啊,又收了个儿媳妇!”说着,又对独孤若寒道:“你可又多了个嫂嫂了!” 玉姬公主又笑道:“那为什么那个姑娘不跟冽王爷坐在一起呢?莫不是跟王爷闹矛盾了?” 独孤冽忽的站起来,走到钟离伊面前,道:“说了不闹脾气,叫人看笑话!”也不由钟离伊分说,便握起她那手。 钟离伊没想过独孤冽会这般对自己,透过手心传来的凉意却让她心里起了暖意,独孤冽看着钟离伊,似是告诉她,一切都有他独孤冽在。站起来,走出席,轻声道:“再不闹了!”看向独孤冽的眼里,宛尔一笑。 独孤冽携钟离伊回到自己席上,对独孤析道:“儿臣情急无状,还请父皇责罚!” 独孤析自是没想到独孤冽会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带走钟离伊,更没想到那个钟离伊居然会依独孤冽!?又惊又怒,但迫于这种场合,便只强笑道:“坐下,”又对玉简道:“让王子见笑了。” 玉简摇头,只道:“冽王爷真性情,让人佩服!玉简一直仰慕大明文化,对大明女子也十分倾慕。只是……”玉简沉吟了,食指轻击着案,脸上略有失望之色。 独孤析又何尝不知玉简这意思,正准备开口时,就听到一个女子脆生生的声音:“小女请旨嫁往古田国,与王子共结秦晋之好!” 独孤析寻声望去,看到自己那一袭紫色宫装正跪在下面,不由大吃一惊,失声道:“你怎么?” 叶贵妃的声音比独孤析更大:“你乱说什么?”叶贵妃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独孤若画款款抬首看着叶贵妃,“母妃,儿臣说的是认真的!”一脸坚定。 独孤析闭眼,他是有心要嫁一个女子与古田国,甚至想过是钟离伊,只是碍于钟离伊手上那道太祖圣旨。独孤若画如此说,是帮他解决了一个头疼的问题。古田国虽神秘,但也算礼仪之邦,而玉简,风度翩翩,又是古田国的储君,独孤若画嫁过去,于两国关系都是好事。 叶贵妃哪顾得了那么多,自己好不容易养个女儿,还嫁得那么远。再说了,上面还个独孤若诗没嫁呢!怎么就轮到自己家那个嫁了?更气的是独孤若画还自己跳出来要自请命去!又见独孤析似不反对,便急道:“皇上,若画这孩子不懂事……” 还未说完,玉简便笑道:“皇上,这位公主是?” “哦,这是朕第六个孩子,名唤若画!”独孤析有心将独孤若画许给玉简。 玉简细细看着独孤若画,虽不及刚刚舞剑那名为钟离伊的女子气度那般离透,却另有一番飒爽英姿。他脸上显出柔和的微笑来:“若画公主,您说的,是真?” 独孤若画看向玉简,笑了,狠了下心道:“王子殿下,本公主愿嫁!” 大明国六公主,居然会在国宴上自请出嫁,这对独孤析来说虽是于国的好事,却于他本人,是个失了尊严的事。他稍加思索,便有了主意,对众臣道:“朕一直有心要许若画于玉简王子,又怕王子看不上朕这女儿,今日公主请命,倒不知王子意思?”说着,便望向玉简。 玉简忙出席跪下,道:“玉简惶恐,蒙公主垂怜,不胜荣幸,还请皇上成全!”玉简深深拜倒。 玉姬见自己哥哥这般了,也便跟着跪去,对独孤析道:“皇上,您就把若画公主嫁给我哥哥吧!您看看,我哥哥一表人采的,” 玉姬还未说完,那边卫后便笑了起来,“皇上,允了吧!你看看这玉姬公主,好端端的一表人材说成一表人采!” 独孤析笑着点头,“玉简王子请起吧!朕也算是成就一桩良缘啊!” 遂颁旨,六公主独孤若画知书达礼,端庄娴雅,今有古田国王子玉简前来求亲。帝见其风度不凡,自是欣喜,着六公主与其结为连理,从此两国亲如一家。 叶贵妃见事已至此,也无他法,而独孤若宇虽是不解自己这同胞妹妹的想法,但好像这事对他而言也是属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独孤析圣旨一下,别人还没开口,他就先说了:“父皇,儿臣还在想呢,我们还没要他们的人,他们就先要了一个我们的人去了!” 独孤若宇的话是玩笑话,却一下子把气氛都带动起来了。 独孤若言也跟着道:“父皇,不如就把玉姬公主留在我们大明,许配给宇哥哥如何?”独孤若言见那玉姬公主似乎也不是省油的灯,又见独孤若宇风流成性的,或许能成就一对欢喜冤家也不定。 只听到卫后强忍着笑道:“玉姬公主,你倒是说说看,如何?” 玉姬俏皮地道:“皇后娘娘,暂时先不说出来,玉姬心里早有人了!” 又是一阵欢笑声。 大明风气并不迂腐,只是也没女子会这般直直说出来,今日玉姬如此毫不顾忌的说出女儿家的心事,倒叫人觉得颇为新奇,加上玉姬是异国女子,也不以怪异眼光去看待。 宴会散了后,独孤冽自是携钟离伊出宫。 才出大殿口,那玉姬便追了上来,拦住独孤冽,娇笑道:“王爷,当日战场之上,你所说的女子便是她?”说着,把眼再三往钟离伊身上打量,恨不得连她骨头都看透才好。 钟离伊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玉姬会这么针对自己了,独孤冽想必在离州与这玉姬公主又闹过什么事。看那玉姬这般盛气凌人的,便微笑道:“王爷与公主谈起过钟离伊?” 玉姬点头,“王爷下手太狠,玉姬到现在还疼呢!”说着时,脸上竟飞过娇羞的红云。 独孤冽冷眼看着玉姬,这个女子,极会搬弄是非。 玉姬是古田国国君唯一的女儿,一直被当男儿养,古田军队甚至由她亲率。那日离州之战,她却一眼看中冷俊不凡的独孤冽,因而败了战,降了大明国,并劝说其兄与大明交好。她来大明,就是准备着要嫁给独孤冽,而这心思也早跟独孤冽透露过,只独孤冽直接给灭了她的希望。 玉姬原以为这样说,钟离伊会生气,甚至会与独孤冽大闹,却没想到那个女子只是淡淡道:“他一向不知轻重,弄疼别人也不管的!” 独孤冽眼中漫起促狭笑意,自然只是一现,而这其间,竟转过一个念头。趁着玉姬发愣之时,便拉过钟离伊,道:“该回去了!” 玉姬眼睁睁的看着独孤冽与那个女子远去,终于冷笑了出来。 钟离伊与独孤冽一道,很自然的与独孤冽十指相扣。只不知他们这番,引得多少人纷纷侧目。钟离伊早就察觉到在宴会上叶如嫣那眼里的怒火恨不得烧了自己才好,浅笑,对独孤冽道:“以后,你还是放我坐别地吧!” 独孤冽握紧了钟离伊的手,彼此指尖都很凉,“我在哪,你便在哪!”他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他也不会在乎太多。钟离伊所说的意思,他自然是懂的,当时便朝叶如嫣送去十分嫌恶的一眼,吓得叶如嫣忙转过了头去。独孤冽当时便道:“讨厌那个女子。” 独孤冽冷笑,突然揽紧钟离伊纤腰,抱了钟离伊上马车,冷而邪魅的声音传到钟离伊耳中:“本王要的只有你一人,而你,再不许在他人面前舞!”想起刚刚那场舞,独孤冽就莫名有气。而且还是独孤若寒在一旁以箫声相合,眼里原本的柔情骤然变得尖锐起来。 钟离伊心里本来还没什么的,到了车内,独孤冽那手揽紧了自己,让自己与他身子紧贴着。就不由皱眉了,“王爷与玉姬公主的故事,钟离伊倒想听听了!”他凭什么管自己那么多,自己都不曾管他的,想着,眼里黯然了。独孤冽虽不是独孤若宇那般*,但“阅人”之数,怕是只比独孤若宇多的了。 “说了只为你一人,你还听她那话干嘛?”独孤冽替钟离伊挽着云丝,又*地道:“本王何时弄疼了你?”想着刚才钟离伊与玉姬说的话,不觉又对怀里这个女子多了一层看法,“现在看看会不会疼?”说着,竟慢慢吻上了钟离伊发间,幽香弥漫起,让他沉迷。 本来好端端的跟他说事,他竟然这样对自己,钟离伊轻轻推着独孤冽,“你别这样!你与那些女子纠缠不清的,别闹到我这来!”看到独孤冽脸上那抓痕,就微微含酸了。 独孤冽一阵失落。抬起头来,眼中苦笑起来。“你与老五,何时那么合拍起来的?”合作得如此绝妙,难让他不产生别的想法。 钟离伊看着独孤冽,知道他是气刚才的事,忽然意识到两人都是在吃对方的醋,脸不由红了,原本推独孤冽的手竟环到他腰上,笑道:“有点酸!” 独孤冽微一愣,明白钟离伊所说的意思,但见钟离伊俏脸飞红,眼微羞垂,深深叹息了。而钟离伊环抱着自己,让他心里涌起别样的情愫,认真看着钟离伊的眼,声音暗哑,“钟离伊,你只是我独孤冽的人!”好像变了,心里放不下钟离伊,更怕她与独孤若寒走得近,对于钟离伊,他只想用心去呵护,不再离开。 还琼宫里,叶如嫣正哭得可怜兮兮的,直闹得叶贵妃不可开交。 “好了,我的小姑奶奶,你就别闹了好吗?”叶贵妃焦头烂额的,一头是独孤若画的事,一头这个叶如嫣又跑来说什么独孤冽不给她好眼色看。 “姑妈,你不疼如嫣了,都说了一定会把那个钟离伊从冽王爷身边弄开的,现在他居然……哇呜……”一想到刚刚独孤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钟离伊是他的人,心里那气就不知道从哪来的! 叶贵妃急道:“怎么不疼你!你要有本事,你去找独孤冽啊!什么人看不上,你偏偏就看上他了!” “我就去找他,我就不信,我比不过钟离伊那么个妖女!”叶如嫣一跺脚,出了还琼宫。 钟家的女儿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所有的风头都让她们给抢了去?第一美女的名头,在她们家,第一才女,也是她们家的,就连那最被人看不起的钟离伊,居然能得到独孤冽的另眼相待。 仪殿里,独孤析传召了独孤若画。这个女儿,在他的印象里,很少说话,只是说出来的话,常常会噎死人。他已经换下了龙袍,只着浅黄锦袍,今天独孤若画的这般举动,他很想了解一下这个女儿。 独孤若画跪在猩红的地毯上,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朕让你起来!”独孤析道,“你就那么喜欢跪着?” 独孤若画道:“今日儿臣这般做,让父皇为难了,请父皇责罚!” “这个皇宫,你就那么想逃独孤?若诗走了,你也要学她?”这屋里没别人,独孤析也不端着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架子,只是他不明白,自己一直想当个好父亲,在自己儿女眼中竟那么难? “儿臣与若诗姐姐不同,儿臣是嫁人。”独孤若画道,年纪轻轻的,那话里竟然有些说不出的苍凉。 独孤析走去,扶起独孤若画,认真的看着独孤若画,问,“嫁到那么远,是你所想吗?” 独孤若画似有笑,只是那笑是冷漠的,“孩子大了,自然是会离开的。父皇又何必执着?”在这个深宫里,她看破了太多,只想远独孤。 “玉简是个好男子,你嫁了他,也是不错的!”独孤析道,让独孤若画去嫁,如果是他下的旨的话,或许不会那么心痛,而这旨是独孤若画自己请的。“你若不自请命,朕也会把你指给他的!” 独孤若画点头,“儿臣无能,能做的也就是这一件!”末了,竟落下泪来,“儿臣只求父皇一件事!” “你说!”独孤析道。 “他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杀母妃和宇哥哥!” 出了君仪殿,天下起细雨来,走下来,任雨丝飞在身上,只此一回又如何? 六月初,独孤若画随玉简一行独孤京,远嫁古田。 一道魅影掠进了冽王府里。 “冽王爷!”女子媚声起。 隔着一扇门,独孤冽影子映在墙上,“玉姬,本王府里,从不让外人进来!” 玉姬笑了,“自然是的,只是玉姬此来是问王爷,当日战场上,你真是看错了人?才对玉姬那般的?” “是!”独孤冽背着手,身影并未动。 “可玉姬所见,与那位钟离伊并无相似之处!”玉姬不解。 独孤冽点头,“是不像。”为何会对玉姬那般,只自己太想念那人了吧,“你们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玉姬笑,“冽王放心,玉姬自然不会再回来缠你!只是来告诉王爷,玉姬虽只在你们大明宫里呆了几天,便也知道你们这宫里,暗斗得太狠了!”玉姬摇摇头,“我本来还想着要嫁你的,但一想,我受不了。你们若画公主就是怕了那些女人的争斗,所以才要嫁我哥哥的!” “后宫若是风平浪静,那就不叫后宫了!”独孤冽哼了声,自己的母妃,可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玉姬想了想,又说:“还是我们古田好,哪来那么多勾心斗角的!”见独孤冽似不想与自己说话,便又问道:“只问你一句话,你对那位钟离伊姑娘是真心的吗?” “你想对她怎么样?”独孤冽声音狠了些,若是外面那女子想做什么事,自己便先要了她的命! “不是我要对她怎么样,只是告诉你一声,宫里已经有人对她起歹意了。你既然真心待她,就该护她周全!”玉姬撇撇嘴,没好气的道。 “本王不会让任何人伤到她!” 玉姬不理会那些,只是道:“钟离伊姑娘很合我脾气,她若有事,你只管带到古田来!”说完,便借着暮色独孤去了。 钟离伊在国宴上那一舞,名动京城,坊间女子都纷纷开始学钟离伊舞剑,竟一时刀光剑影,美酒佳人笑。 倚兰阁里,绮兰香绕。绝*子那柔软腰肢款款,正媚声劝着那醉得一塌糊涂的男子再喝一杯,“公子,再来嘛!人生难得一醉嘛!” 朦胧的睁眼,映入清丽容颜,浅浅笑着,“人生难得一醉!”捉住那人手,那人趁势将那杯酒倒入口中,竟觉得是甜的。“越霖!”抱那女子,只闻到依稀兰香,“越霖也好,钟离伊也好,你想是谁就是谁!”喃喃着,深深醉了。 “老五,老五!”独孤若宇走了进来,见独孤若寒却烂醉如泥,不由眼底起了笑,坐了下来,搂住那俏丽女子,“说说,怎么把他给灌醉的呢?老五可是从来不会醉成这样的!” “我没让他喝,他自己要喝的!”那女子被独孤若寒抱紧着。 “钟离伊……”独孤若寒又闷声咕哝了一句。 “又是为钟离伊!”独孤若宇气了,拉起独孤若寒来,“老五,你别想了行不行?那丫头已经对老四投怀送抱了,说不定,现在两人都……” 独孤若宇还没说完,那原本趴着的独孤若寒突然叫了:“不许说钟离伊的坏话!”他跌跌撞撞的冲到独孤若宇面前,纠着独孤若宇衣领,舌头还有些不利索:“她……她不是那……那样的人……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1章 手软 独孤若寒手一软,跌倒在地上。 “老五,你为什么就偏偏对钟离伊痴迷呢?”叹口气,“那个女子,会毁了你啊!” 本来是看独孤若寒心里不快,就好说歹说让他来这倚兰阁,想着让那小子见识过女人不过那么回事后,便对钟离伊不会那么痴,没想到,他竟然会醉成这样子。 咚咚声。 独孤若宇示意身边女子去开门。 来人却是钟离伊。她换了男装,见独孤若寒醉成那样,蹙起了眉,“你就是叫我来看他这样的?”这话是问独孤若宇。 “越霖……”喃喃又是一声。 独孤若宇点头,道:“我可没法子了,只有请你过来了!”独孤若宇说着,便出去,让钟离伊去应付屋里那个。 独孤若寒那声“越霖”,让钟离伊眼里一黯,当日江南情景呈现在眼前。一愣间,去扶起独孤若寒,又自袖中取出解酒药来,倒入杯里,唤道:“五哥!” “五哥?”独孤若寒眼慢慢睁开了,只觉得眼皮好重的,那个影子晃来晃去的,重重叠叠的,一时是青衫,一时是藕衣。“钟离伊?”这世上,只有一人称他“五哥”。 “你先喝了这!”钟离伊举起那杯,让独孤若寒喝下去。 “酒吗?”独孤若寒又苦笑了,“你又让我喝酒?当日不是说我不配喝吗?” 原来,他竟一直记着自己当日砸了兰凝汁,说的那一句“你不配饮这酒!”钟离伊故不去理会,只是道:“你酒醒了再说!”说完,便欲独孤去。 “别走!”独孤若寒唤了起来,竟然不顾头昏脑胀的,直直去追钟离伊,才拉到钟离伊,竟一个脚下不稳,倒在了钟离伊身上。钟离伊哪那么大力去推开他,他一个醉酒的人,神志全糊涂了,那一倒之下,自己也被扑倒在地。 钟离伊紧闭双目,只伏在独孤冽身上落泪。听到独孤冽的声音,两行清泪只如珠帘断,“冽,带我走!”颤声对独孤冽说,只想离开这个地方,语音里全是哀求,再无平日淡然之态。埋首在独孤冽胸前,谁也不想看到。 独孤冽柔声道:“我带你走!”说完,再不理独孤若寒,只抱钟离伊出了这屋子。 屋内只余独孤若寒一人。兰香依旧袅袅,只是伊人已去。苦笑,自己怎么回事?做了什么?钟离伊那般伤心欲绝,却是自己一手造成? “这场戏真好看!”独孤若宇打着哈哈进来,“我就打赌一定能看到钟离伊那丫头哭,还不是,遇到这种事,不信她不哭!”独孤若宇拥着几个女子,就跟掉入花丛中一样,都笑得分不清方向了。 独孤若寒自地上蹿起来,抓着独孤若宇,“你干了什么?怎么会这样?钟离伊怎么会在这里?”一想到钟离伊,那双眼里全是柔弱无助,心就揪起了。自己从不纵情纵欲,而今日为何对钟离伊有如此举动? “老五,别怪我啊!”独孤若宇仍是嘻嘻笑着,“平日里看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想知道知道你‘那个’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没想到倚兰阁的女子都不对你味口,就只好把钟离伊找来了!”这独孤若宇天生就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人, “你还做了什么?”独孤若寒紧着问,自己对钟离伊,怎么会那般? 独孤若宇见独孤若寒似是真火了,声音弱了些,“在你酒里放了点药。”他非但不正经,而且胆子也小,今天闹成这样,只怕真收不了场。眉毛惊突突的跳着,不敢拿正眼去看独孤若寒。 放开独孤若宇,仰头大笑,撕心裂肺,独孤冽说得没错,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小心翼翼地宝贝着她,却没想到伤她的人是自己! “哈哈……”这个笑话,真是好笑,笑到心痛,笑到僵硬,空落落的。 是夜,独孤冽抱着钟离伊回了府,青草丛里,似有蟋蟀“吱吱”声,一眉新月悬着。看着怀中的人儿,心不由的一痛,对下人吩咐道:“备水沐浴!” 冽王府里引了温泉作浴房,此时,独孤冽摒退了下人,柔声对怀中钟离伊道:“在温泉里泡一下,就不会想那些事了!” 谁知钟离伊听到这话,颤了一下,紧紧扣着独孤冽的手臂。她仍旧未从刚刚那噩梦里醒来,独孤若寒一直那么温和的人,突然间如恶魔般,让她每念及此,便忍不住颤抖。 “没事,我在这呢!”独孤冽轻轻放下钟离伊,才伸手碰到她衣上,她便退了好远去,满脸惶恐,两手环抱着自己,不让独孤冽接近。 从没见钟离伊这般害怕,独孤冽眼黯了下来,“我不碰你,我让书蝶过来服侍你好吗?”怕碰到她那无神的眼,心疼她。 钟离伊不语,只呆呆看着独孤冽,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眼里什么都没有,直直望入了独孤冽眼底。 那道眼光穿透世间所有纷争,只余她一人,“我出去,不要怕,我一直在!”独孤冽知道她现在心里对所有人都是抵触的,说着,缓缓转身,独孤去。 赤足,走下泉池,将自己深深埋进去。窒息的感觉让她忘了刚刚的痛与辱,如此也好,就停了吧。 “钟离伊……”独孤冽惊呼,急奔回去,张开双臂,而钟离伊则落入他怀中,紧紧抱住。急道:“你会死的!”她这是在干什么?想把自己溺死吗? 空洞的眼缓缓望着独孤冽:“你死过吗?” 那个字,揪紧了独孤冽的心,“不说那个字!”她的脸上,分不清水珠与泪水。 钟离伊本来身上极为寒冷,微烫的泉水却像万虫在啃噬着每个毛孔,身上百般痛楚,也及不上心里的恐惧。“我怕水,但我宁可死在水里。” 独孤冽试图为她除去身上的衣物,但钟离伊颤栗了起来,“不要碰我!”她小声地说着,从没惊叫过,被人挟持也好,被人欺负也罢,她从来不知道怎么去呼救。就算被独孤若寒那般了,她也喊不出。 “我不会碰你的!”独孤冽声音有些飘远,他在尽量克制着自己。钟离伊,这个女子,他精心的宝贝着,不让人伤害,连自己也是不许的。 当年轻女子的美好呈现在面前时,独孤冽闭上了眼。他看到的是紫色、红色、青色不一的淤痕。两年前,他有过无数女人,而自从遇见她开始,再不会去看任何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独孤冽睁开眼,只看到一双明眸看着自己。“钟离伊……”竟一时语顿了,什么都不好说。 心上朱砂痣,他第一次知道女子会有那么美的一颗痣。原来,竟不了解她。 她终于淡淡启唇了,“你放了我吧!”脸上开始有了红晕,是这温泉的热气弥漫上来的。再看独孤冽一眼,已不是先前那番惊慌,眼底里还是透着几许绝望,握紧独孤冽的手,轻声道:“这身已非清白了!” 眼底掠过心疼,搂紧她纤腰,长长叹气,在他的眼中,钟离伊只如精美瓷器,捧在手心里,细细呵护着,他一直不舍碰她,甚至于亲吻都只止于她发边。而她,“钟离伊,我不放你!”薄唇里吐出来的字,会是薄凉无情吗?为何自己心那么疼? 如玉美人手,缓缓自水中抬起,滴滴晶莹水珠落下,漾起的波纹却兴不起她眼中那片秋水。放在独孤冽手上,一指一指扳开。 独孤冽不放,“你要我如何放手?”强压住心里的痛,这个女子,居然要自己放手?自己终于认定了她,她居然要自己放手?谁都看出自己对她的心,谁都知道他独孤冽在等她钟离伊。 那女子仰脸,双目盈盈,心里一痛,“伤心就哭吧!在我面前,不要那么强撑着!”与钟离伊相识两年,她一直那么冷冷淡淡的,今日的她,化成了伤心水。 小声的抽泣着,似是把这些年的泪全在今天,全在这个男子面前流尽了。 哭了一会,累了,就靠着独孤冽沉沉睡去。独孤冽无奈摇头,取过一件衣袍,抱起钟离伊,小心将那衣袍裹着她,稳稳朝一旁宽大暖榻走去。 那女子睡着时,黛眉轻蹙着,长长睫毛仍是颤着,娇唇倔强的抿着。独孤冽轻柔的给她盖好丝被,生怕弄醒了她。 “王爷!”是怀民在外面低声道。 独孤冽欲转身,却被钟离伊握住手,“冽……”似是梦呓。薄唇轻抿着,缓缓坐在榻上,问道:“可查出什么来了?” “寒王爷被宇王爷下了药,但来送信的并不是宇王爷,属下觉得倚兰阁有些古怪。”怀民小声道。 唇角抹出杀意,“你带天玄卫几名好手,去打断独孤若宇的手!倚兰阁,本王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王爷……” “留着终究是祸害,敢动本王的人,就该受!”看了看那个熟睡的女子,又见她手腕上隐隐青痕,眼底一冷,独孤若寒,这账,先算到倚兰阁头上,咱们之间的,慢慢有的算! 怀民默然去了,独孤冽决定了的事,是谁也不能改变的,更何况今天他们动的是独孤冽心尖上的人。 当晚,独孤若宇在府里遭到几个不明身份的人袭击,被打成重伤,手被打折。 次日,京兆尹封了倚兰阁,并上奏,称倚兰阁偷漏商税,逼良为娼,现证据确凿,请圣上发落。独孤析见此折,自然大怒,责令对倚兰阁予以严办。 夏天的天气,很热,柳荫影下,女子正绣着一朵灿灿的菊花,银针金线懒懒的爬上来,在空中呆了会,又扎下头去了。她的身上,只一件月红色薄衫。才绣好一瓣,便歇了手,对身后道:“不说话,那便是这事不成了?” “你干了什么事?”男子声丝毫没有起伏,很静。 知了忽的一声,却划不破那闷热的网。 “为什么这么问?”轻拈起针,看了看那菊花,想着怎么绣才好看。 谁知那人一把捏住她的手,针线全跌到地上,“你若不做什么事?独孤冽怎么会要对倚兰阁下手?你对钟离伊都做了什么?”强压着怒火,可看到那眼里的讥讽之笑时,不由喷发了出来。 “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再来问?” 男子掐住那手,厉声道:“从上回惊马到这次倚兰阁,你真想置她于死地?” 女子并不被吓住,只是淡淡道:“不过是给她个教训而已,让她知道自己是什么人!钟家的女子,就这么让人神魂颠倒吗?” 男子放开了手,懊恼低头,“与她无关!” “倚兰阁真保不住?”女子捡起掉在地上的花绷子,似是在说着一件极为平常的事,就如同说今天吃什么一般。 “你在倚兰阁让钟离伊吃了亏,独孤冽还会让倚兰阁存在吗?” “那便随他们去了吧!”拿起花绷子,菊花仍如前那般金灿灿的,只道:“钟离伊若洁身自好,又岂会惹祸上身?” 常言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话,真一点没错。 京里很快流言四起,说倚兰阁倒闭是因为冽王爷与寒王爷争风吃醋,寒王爷斗不过冽王爷,一气之下,便请旨封了倚兰阁。自然,这各种版本也都是有的,坊间流言蜚语永远都不缺材料。 钟离伊自那日事后,就一直没出过冽王府。独孤冽怕她离开自己,怕一离开王府,并再也不回来。如果囚得住她,他会那样做的。 书房里,才落笔到那素纸上,就想到今日朝上的情景,看到独孤若寒时,他几乎就去要杀掉那个人了。独孤若寒,心里恨了千千万万次的名字,你给钟离伊的痛,终有一天,会加倍偿还。 独孤原进来,小声道:“王爷,二小姐要见你!”小声的说着,这些日子来,自家王爷脸上全是寒冰,所有人都不敢去惹他。独孤冽的脾气,是人人都知道的,他若是怒起来,真如修罗。 她,愿意见自己了? 走到那个屋里,门外摆着兰花,他记得她喜欢兰花。只是她不让送进屋里去,说她这不洁之身,再不配见那花了。 轻轻叩着门,他从不会叩门的,手法很生。 屋内女子声“进来吧!”声音不复那般沉闷,只是空空的。 推门那一刹,独孤冽痛了,眼里痛了,心里痛了。 那女子不着片缕,就那么颤颤的站在他面前。 闭上眼,“你这是做什么?” 空气中,传来她略带颤抖却拼命镇定的声音:“王爷不是不嫌这身子吗?王爷不如要了……要了过后,就不会对这身子留恋了,就会放了钟离伊……”唇抖着,用力咬着,却感觉不到痛。“男人,不都是如此吗?” 她打的竟是这个主意,她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睁开眼,走过去,单指点住她的穴道,又帮她穿好衣服,轻声道:“我是要你,不但要你的人,也要你的心。但不是现在!”抱起她,轻柔放到榻上。 “解开穴道!”钟离伊不看他。 “好!”只要她说的,只要她不走,什么都能依她。 “王爷打算什么时候放我?”穴道解开后,钟离伊静静说着,“冽王爷守着一个残花败柳,就不怕被人耻笑?”她突然明白,做人,真的就只能拒人于千里之外才会不伤到自己。 独孤冽摇头,“不怕,只怕你离开。钟离伊,我说过了,这一生,你都别想离开我!”为什么对你那么难舍,你却从不明白? “是吗?”钟离伊终于笑了,只是那笑,撕心裂肺,“王爷,总还有一死。” 心紧的一痛,这些日子,因她的痛,他只有比她更痛千倍万倍,她却有那么句话:“你若死,上穷碧落下黄泉,我独孤冽都要去的!” 冷笑,心里却忽的碎了,这个独孤冽,怎么就痴到这地步了?他不是冷漠无情之人吗?“后面不还有一句吗?” 神色一黯,凄然道:“你就那么想离开我吗?不是早就说过一起走下去吗?” “那是曾经!”钟离伊不敢见独孤冽,曾经许言过陪他一道,只是如今,她怕自己会拖累了他。 “哈哈……”大笑起来,她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我以为你忘了!”盯着钟离伊,见她转过头去,又笑了,“当初你答应过我,就要做到。这是你欠我的!你把我心占据了,就想把我推开?你休想!” 茶慢慢倒着,满了,溢了,而那人却丝毫未察觉。 “钟老爷,本王是来府上提亲的!” 你是我最苦涩的等待 让我欢喜又害怕未来 你最爱说你是一颗尘埃 偶尔会恶作剧的飘进我眼里 宁愿我哭泣不让我爱你 你就真的像尘埃消失在风里 摘选张杰的《哭砂》 我从没见过如此惊慌失措的她,一直以来,她就那么高傲的坚强着,谁也不能乱她心半分。第一眼见到她,就被那眸里的冷清给陷了进去。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能放开你的手吗?”就注定了我这一世,都不会放手。那时,我并不知她就是那个钟离伊。她的镇定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只是我明白,她在装着,她伪装着自己,不让人看破。 我想过揭下她的面具来,让她也像一个小女子一样对我撒娇、对我笑、对我哭。但她,总会拒绝我,她的面具,比我的还厚。 从不让女子进王府,居然让她来。只为,这个女子,我想得到,不单是人,连心,我也要得到。见的第二面,我就告诉她,我要她。而她,没有拒绝。那时,我便想着,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们只能彼此依缠。 我用我独有的方式宣告所有人,这个女子是我独孤冽的。每每在京,我便去找她,从不会避讳什么。在别人眼里,我和她之间的暧昧说不清。而我,从不在乎,我要的就是这样,要的就是与她纠缠不清, 如果,有可能,我宁愿此刻的她,还如前一般,至少那样,我不会伤心,我不会苦。 现在的她,又让我放手,原因竟那么可笑。她要推开我?明知我对她的情,她还是要狠狠把我推开,不让我去心疼她,不让我去爱护她?要我如何放手? 囚住她,哪怕她恨我! 茶慢慢倒着,满了,溢了,而那人却丝毫未察觉。 “钟老爷,本王是来府上提亲的!” “满了满了!”水云间看了看溢出的茶水,对正倒茶的离玉道:“你在想什么?” “啊?”离玉回了神,再看独孤冽一眼,脸一红,道:“没什么!”说完,便下去了。 “冽王爷也是来提亲的?”水云间笑问,这个王爷,一向目中无人的,今日上门提亲,倒叫人有些意外。 “也?”重点在那字上,还有谁来?隐隐约约感觉不妙,“钟离伊已经住进本王府里,本王自然是要来提亲的!” 钟离伊已经有些日子没回来了,不担心她。因为这个女儿,比自己看得还透。此时听到独孤冽这般说,只道:“王爷先喝茶!” 独孤冽点头,青花色的杯子,很像那个人。茶水无味,淡淡只如白开水。 “这茶如何?”水云间笑问。 “风轻云淡!” 水云间点头,“若人也能风轻云淡,便少了许多烦恼!钟离伊只向往那般生活,却老被卷入一些俗事里!”端起那杯,把茶慢慢倒在地上,复而又道:“她本如这青瓷杯!” “钟老爷……”独孤冽忽然发现,钟离伊的性子很多是随了水云间的。 “倚兰阁的事,老夫听说过了。只想求证王爷,是真是假?”水云间问道。 独孤冽不想瞒水云间,点头道:“是真。” “那王爷为何还不放她?把她囚在王府里,这是王爷对她的心吗?”水云间并没有太多的吃惊,只是静静看着独孤冽。 “本王只想好好待她,不放她,是因为怕,怕失去了她!”独孤冽坦言道,茶仍无味,可说的那话时,心里有些痛。原来,真的那么怕失去了她。 水云间眼里有些恍惚之色,但很快如前一般,“王爷,钟离伊不是那种遇到事就被打倒的女子。若她是那种女子,想必王爷也不会如此待她了!”自己的女儿,他比谁都清楚她。 “本王知道,但还是怕!”没打算向水云间隐瞒自己的心,实话实说,就连对钟离伊,都不曾这么直白过。 水云间摇了摇头,“王爷一直还想问是谁也来提亲了吧!”见独孤冽不答,又道,“王爷是聪明人,猜到了一半!” “什么是一半?” 水云间苦笑了,“老夫只怕王爷这一趟,是落了空!” “钟老爷想把女儿嫁给他?”见水云间没有丝毫悬念的点头,独孤冽天性里的狂傲被激发,“本王说了,不会放她的!就算是父母之命,也不可能挡得到本王与她!”凭什么?就凭他独孤若寒先来了?就凭钟离伊的身子给了独孤若寒?休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2章 怒气 感觉到独孤冽语里强压着的怒意,水云间并没有太多的在意,只是道:“王爷自然是不拘泥于俗礼的,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王爷都是不放在眼里的!老夫也不喜那些,但做人总得有诚信,王爷晚来了一步!” 什么?水云间答应了独孤若寒?冷笑,站起来,“他独孤若寒敢娶吗?” 这年头,有什么敢不敢的?水云间摇头苦笑了,“王爷,老夫信你是真心待她,只是她的婚事,不由王爷或老夫做主!” 夏夜里,突然下起了雨来,凉爽了不少,坐在窗前,听着那雨声,顿有些凄凉之感。雨飘了些进来,桌上的字画有些晕开了。 站起来,微倾身去关那窗,却听到他的声音:“雨声不好听吗?” 雨声,愣了下,倾听着那声,只如落到了自己心上一般。却道:“虽好听,只是,雨下了,就没有月了!”收回了手,又回头看了那人一眼,他在烛火摇曳处,有些恍惚的。 “我去你家提亲了!”走近她身边,不想独孤她太远,远远看着她,就怕她会学那奔月的婵娟,甚至有些庆幸今晚无月。 心里有那么丝的痛,他,终于是去提亲了,只是如今,别人如何看?“你决定了?真娶我?”这么些日子来,渐渐忘了那场噩梦,似乎与独孤冽又回到当初。只是真能回到那时吗? 那件事,独孤冽不想再提起,轻轻握住她手,放到窗边,去感受那风、那雨。 风是凉的,雨丝滑过,偷偷的滑进两人的手心,在手心里不知不觉暖了起来。 “风雨一起可好?”独孤冽柔声道。 “同风共雨?”钟离伊怎么不明白独孤冽的心,与其这样彼此折磨,不如放开过去。“这些天,我是不是很伤你?”这些日子,虽不再要他放了自己,但自己也从未有过好脸色与独孤冽。出了这样的事,他心里本就不好过,可自己还那么对他,想着,对自己那些举动有些悔意了。 慢慢扣上他手,合十着。 “除了你,还有谁敢这般待我?”独孤冽道,轻轻抱着钟离伊,他要的,从来不会让给别人。“我们不放手,好吗?”风雨再大又如何?独孤若寒提亲又如何?不放手,谁能奈他独孤冽何? 不是错觉,居然感觉到了独孤冽的紧张,有些意外,他不是对所有事都自信满满的吗?“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你的心!”什么都不怕,就怕她的心。“老五也去提亲了!”告诉她实话,在她面前,从不相瞒。 “他去提亲?”钟离伊小惊了下,独孤冽,你为什么不在我面前说谎呢?哪怕你骗,我都信,“我不会嫁他!”斩钉截铁,不容任何人去反驳。 “我也不会让你嫁他的!”独孤冽唇畔似有笑意。 “先送我回去好吗?”钟离伊望着独孤冽,见他那般笑,竟有些不舍甚至于不忍离开,只是,她非要回去不可。 笑,顿僵住,“你……很想家吗?” 轻轻颔首,不语,怕见到他脸上的失落。 “好,只要你想,我就给你!”顺从她想回家的心,这些日子,自己把她囚在府里,不让她见任何人,她虽不喜欢热闹,但也是不喜欢被约束之人。不想见她脸上的失望,虽是不舍,但不忍拂了她心。 钟离伊认真看着独孤冽,终是道:“我想嫁你!”女儿家,终要归属于一人,而钟离伊,想嫁你独孤冽。 风吹着窗,雨打着屋外蕉叶,屋内,寒意却起。 “你决意嫁冽王?”水云间的声音。水云间背对着钟离伊,望着墙上那画,画上女子巧笑倩兮。长叹息,“若让你嫁寒王呢?” 不语,只看着水云间。 “爹爹已经答应了寒王!”水云间苦笑。 钟离伊却笑了,“钟离伊知道,书蝶已经跟钟离伊说过了。”独孤冽来水府提亲,书蝶却潜入了冽王府,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钟离伊,自然也包括独孤若寒。让独孤冽送自己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事吗? 风更紧了,雨也密了。 “你恨寒王吗?”回过身来,坐了下来,看着自己的女儿,长大了,性子也越来越像当年的自己了。 恨?钟离伊没想过这个问题,事情过去后,钟离伊一直没有想这个问题,怕去想到,所以,一直刻意的逃避。独孤冽告诉她,独孤若寒是被人设计了的,她就觉得对独孤若寒恨不起来。听水云间这样问,先是愣了一下,才道:“我不恨他!”说出来后,心里竟舒畅许多,那么多的沉闷全不见了。 点头,那便好,不恨便好。“那便嫁了他吧!救他一命,也救你自己和钟家一命!”声音沉重,字字落地,字字重重的锤在钟离伊心上。 救他?救自己?救钟家?她钟离伊不是圣母,不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更不能普渡众生。“爹爹认为钟离伊会同意吗?”烛火映在墙上,风挤进来,人的影子随着晃动,看得有些不真实。只是看到那只飞蛾大大的影子,围着那烛台转着。 “有人把倚兰阁的事捅了出来,上奏了去。皇上本来就不愿意看到兄弟之间不穆的事,加上又有人在一旁推波助澜,结果怎么样,你能想得到的!”这件事,可大可小,谁让别人拿住了,还往大的去弄。 钟离伊明白了,“能想得到,依当今皇上的性情,独孤若寒必然又得被贬。” “爹爹知道你不会愿意!只是……”水云间语止了,看着钟离伊,颇为凄然。 钟离伊才注意到水云间发间隐隐的白发,她的爹爹,何时也操心起来?“爹爹,只是什么?” “爹爹跟你商量,最终嫁谁,全由你!”似是苍老了许多,话里也不复那般淡然了,透着全是伤感。 钟离伊不语,只听着水云间说。 风雨依旧那般紧密,就像正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扑天盖地而来,那只飞蛾,拼命扑腾着,却找不到出路。 “是爹爹亏欠了皇后的,若她只是要别的,爹爹都会给她,哪怕是爹爹的命!可她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嫁给寒王!”幽幽然,水云间长叹气,“你若不愿嫁,爹爹也不逼你。欠人的,总归要还的。只是看冽王,能否不落小人之手了!” “哈……”钟离伊想笑,却发现笑不出来,极力的逼自己笑出来,笑这世道,笑这人间,只是那笑终化成一声叹息。“爹爹,方法那么多,为何就一定是这种最笨的?不管与皇后之间有过什么样的恩情,用什么方法不能报恩?一定要钟离伊嫁给独孤若寒?”笑话了,自己嫁人,不是说了“嫁娶自由”吗?一道恩情压下来,便不能顺心了? “今日冽王来提亲,爹爹的说法便是,听你的!”见钟离伊不语,便又道,“坊间流言蜚语,于冽王名声也有损。钟家倒是不在乎存在与否,反正,那些都是身外之物!” “爹爹……”终于明白为何独孤冽会不让自己离开冽王府了,他是保护着自己,怕自己抵不过那些闲言碎语。“独孤冽,不会有事吧?”他护着自己,把倚兰阁给封了,该有多少人在背后虎视眈眈?而自己,如何能连累他?早先要他放手,便是怕害了他,怎么现在倒不明白这道理了?或许,嫁了独孤若寒,才是最正确的。一为钟家,二为他。 见自己女儿似有所动摇,水云间心里却涌上痛来,“你若实在不想,爹爹也不怕被人骂成忘恩负义!” “爹爹容钟离伊想想!”飞蛾转身,看到那烛火,终是奔了去。只一场扑火,焚了此生。“噼啪”一声轻爆,再无踪影。 回到自己屋里,书蝶要点烛,却被钟离伊拦了。“不必点了,有时候,不要看得太清!” “是,小姐!”书蝶便转身要出去。 钟离伊叫住她:“书蝶,欠人的,终归是要还的是吗?” 书蝶微一愣,有些失神的道:“人一世,最大的债,就是人情债,还不清,也要还的!” 还不清,也要还的?心里一痛,让书蝶下去了。心里道:爹爹是走投无路了,若有法子,也不会同意让我嫁独孤若寒的。只是独孤冽,怕要对不起了。若无倚兰阁之事,自己又怎么会那般?女子名节,何为重要!就算他独孤冽不在意,钟离伊也永远放不下! 一夜无眠。只听雨声,凄凄厉厉,如诉过去。 次日早起,便去了寒王府。 寒王府,从没来过。眼前飘过当年孤身入冽王府的情境,那时,哪里想过会与独孤冽有后面的故事?若能回头,怕还是会选择去见独孤冽吧! “钟离伊……”是独孤若寒的声音,发生那事后,他是第一次见到钟离伊,今日的钟离伊,有些令他失神了。眼前那人,兰花色绸衫,不复那青衫与藕衣。今日的她梳了玲珑望月髻,发髻上插支浅玉色琼钗,更添得那人娇俏可人。原来,只以为她淡然的好,却没想到她略为装扮,这美,便只如天人了。只,她今日为何这般? 钟离伊却闻到兰花香,寒王府院里,有几品正好的兰。独孤若寒,他似乎憔悴了些,只那白衣仍不染尘,他站在院中,面上有些惊异。只一恍然,钟离伊似乎又回到江南时,只是,如今,“五哥!”启唇,走过去,她对他,本来就无恨。 完全没想到钟离伊还会这般来见自己,更没想到钟离伊还是唤自己为“五哥”,独孤若寒脸色一滞,“我无脸见你!”她越发淡然了,可让独孤若寒感觉却是这不是好事。 “五哥,钟离伊不怪你!”怎么能怪他?谁也怪不了,人生一世,为何而来?看到那兰花,娇嫩却不媚俗,浅笑,“这花真好!五哥还欠我幽兰图吧?”那画,该是时候画了吧! 阳光照在那兰花上的露珠上,折射出炫目的光芒来,而钟离伊那一笑,却深深映在独孤若寒心里。她还好吗?她还会那样笑?“欠你的,我会给你画的!”独孤若寒道,钟离伊不提那事,他也不敢再提的。只是糊涂了,那日曾做过什么? 唇畔梨窝深旋,眉微扬起,明眸里笑意愈深。“五哥,娶了我如何?” 正深深看钟离伊赏花,谁知她竟说出这句话来,独孤若寒一惊,只以为自己听错了,“钟离伊……”那双秋水眸里,全是盈盈笑意与期许。 钟离伊微一低头,脸似红了,“五哥与钟离伊已有肌肤之亲了,难道五哥不想娶钟离伊吗?”抬头认真望入独孤若寒眼里,见他那般,心里竟有一丝悸动。 “钟离伊!”独孤若寒实在是不曾想过钟离伊会说这些话,当日她的泪犹在眼前,“我很想呵护你一世,可怕你拒绝!”曾经的自信与风度,皆不见,只怕再伤了心上这个女子。 “五哥,那便许一世如何?”其实独孤若寒,又有何不好? “钟离伊!”拥她入怀,今日怕是梦吧,只,梦又如何?梦里梦外,只为她一人而痴。“许一世。” 独孤若寒的怀抱很温暖,让钟离伊竟有些留恋,“钟离伊知道五哥会好好待钟离伊的!”兰花有泪,而她无泪。她不在意什么皇后的话,也不在意钟家,只在意那个人。名节已损,又如何能配得上他?嫁了独孤若寒,多少能帮他少个敌人,暗里还可助他。 独孤若寒携钟离伊入宫,上奏皇帝要娶钟离伊为寒王妃,独孤析颇为意外,当日独孤冽的话还言犹在耳,今日钟离伊却要嫁独孤若寒。独孤析虽有疑惑,仍是准了这婚事。钟离伊能嫁独孤若寒,与独孤冽从此断绝来往,也算是一件好事。 没人敢说话,大气也不敢喘,所有人都只看着那个一言不发的独孤冽。宫里传来独孤若寒与钟离伊要成婚的消息已经整整一天了,可独孤冽就站在那里一天,没有动过。这一天,他不吃不喝,不说话,也不怒,只是站在那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的独孤冽是可怕的,暴风雨前,通常是静得可怕。 怀民推了推独孤原,独孤原又推了推怀民,两人想说什么,但都不敢。 眉紧皱着,阴沉的眸里,看不出任何的神色。那脸上的棱角只如刀刻般锋利、无情。 “七月七日!”咬牙,终于挤出那几个字来了。 “七月七日!”天被压得很低,空气也有些呆滞起来,一片暗然。 不就是七月七日吗?这么快,只一天,便定了日子了?你就那么急着要嫁他?握紧拳,只听到“咯吱咯吱”的捏骨声。 原来,所谓的“我想嫁你”,无非就是想让自己放了她!钟离伊,你够狠的!够无情的!早该明白她的,她是那么孤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因自己而放弃她的自尊与骄傲?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还以为她真爱上了自己,还以为她真的会愿意与自己相守一生! 她不恨独孤若寒对她那样,从来就没恨过独孤若寒。自从那事后,她就一直让自己放了她,她早就不想在自己身边了! “王爷!”终于有人大着胆子喊了。 只看那人一眼,便吓得他腿软了,“你们,都来看本王笑话的?”京里,多少人在看着自己笑话?她,也是把自己当笑话看待吧! “怀民,去水府,把钟离伊给本王找来!”说了不放手,你怎么让我放了手?你把我当成笑话看,那就让你看! “王爷……”怀民犹豫着,水府,已经张灯结彩了吧! “本王让你去!”冷声喝了起来,还是放不下她吗?只为何,自己心那么痛!独孤冽啊独孤冽,你这一生,就毁在那钟离伊手上了! 怀民见独孤冽怒了,只得去了。 嘴畔,是冷笑勾起。眼里,是无情漫起。钟离伊,你负了我,负了我那一生的誓言。 可是怀民来报,说钟离伊忙着做嫁衣,没时间过冽王府来。 “做嫁衣?”独孤冽冷笑,忙着嫁人?忙着与自己再无瓜葛? 天,无雨,只是人心里风雨交加。 针,扎到指尖,看着那慢慢凝成珠的红色,不知何时,却在心里伤了。 “小姐,”书蝶的声音,有丫头服侍就是好,随时都能说上一句话,不怕成为无言的人,“你真决定嫁给寒王爷了?” 看了书蝶一眼,这个丫头,跟了自己也有那么些年了,如今也是清水芙蓉一般,人,原来会变的。“五哥很好啊!”独孤若寒真的很好,嫁了他后,回到江南,只一扁舟,荡波湖上,这种日子,不是早就想过了的吗? “冽王爷他,对小姐可是一片真心啊!”书蝶替独孤冽说着话。 “你以前不是说寒王很好吗?现在,怎么说起冽王的好话来了?”那红色,让她觉得很刺眼,很不喜欢。日月雌雄袄、山河地理裙,都准备好了,就等日子到了,嫁去寒王府。这回,她心甘情愿。 “这个……”书蝶竟然支吾了起来。 门被谁推开,进来的却是离玉。她甩开那些珠帘,气冲冲走到钟离伊面前,道:“二姐,你怎么可以嫁给寒王?你与冽王不是很好的吗?这样做,不是伤了冽王的心吗?”离玉一口一个冽王,面色绯红,十分激动。离玉又见那嫁衣,不由更是气了,“你与冽王的事都传遍京城里了,你如今居然要嫁寒王,你让冽王脸往哪搁?”说着,便要去扯钟离伊那红色嫁衣。 静静看着自己的妹妹,她对于独孤冽,多少有些仰慕吧!甚至可以说是爱。自己嫁了独孤若寒,或许还能成全了她。“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冽王吗?”终于开口了,自家的妹妹不是对他一向青眼有加吗? 离玉笑了,“是,我是很喜欢冽王,曾经也想过让你和寒王走得近。只是,当我发现,他那么喜欢你时,我就不敢了。你是我的二姐,而他是我仰慕的人,我只能求着你们好好过。你的妹妹虽不聪明,但也不是那种小人!”敢作敢当,敢爱敢恨,这才是钟离玉吧!面对自己的姐姐,她有过羡慕,有过嫉妒,但不会去伤害她。 书蝶慢慢走了出去,而钟离伊听到离玉说的那些话时,有些吃惊,心里亦有些痛楚。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这场戏,已经开场了。唱与不唱,都已经在台上了。“离玉,人一世,也有许多不得已!” “人就一世,若都为那些个不得已,活着干嘛?”那嫁衣如火,生生灼痛着离玉的眼。 钟离伊摇头,似有苦笑,“是啊,你说,我们这一世,来干嘛来了?”糊里糊涂,就走到这一步了,似乎,自己一直没有主张过,全是听别人的。 爹爹让自己嫁独孤若寒,自己不去争辩,让嫁便嫁。她的爹爹,从来不会逼迫自己的。而自己,会听话的。不想去追问自己家欠了皇后什么,也不会去要爹爹的解释。钟离伊,从来不会去向别人要解释,自然也不会去解释什么。若是伤了谁,也便随他去了吧!独孤冽,忘了那些曾许过的话吧! 离玉已经独孤去,而钟离伊仍是那般痴着,紧紧揪着那嫁衣。 “嘶”一声,惊回了钟离伊,却是那嫁衣被自己撕裂了。锦绣衣上,那裂缝正在炫耀着什么。书蝶进来,见了大惊,“小姐,喜服……”却掩了口,不敢说。 出嫁之前,却把嫁衣给撕破了,只怕不吉。 “没事!”钟离伊镇定着,道:“不要让人知道!”再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何时又这么狠了起来? “小姐,再做已经来不及了。”女儿家的嫁衣,是从小开始做的,盛满了女儿家对将来的憧憬,是独一无二的,如何能再做? 笑了,嫁衣被撕了,要重新缝补,而自己这身?是对自己的讽刺吧!对书蝶道:“你说,这里再绣上朵花如何?”指着那裂缝,正在心口之处,心里却有了办法。 书蝶瞧了瞧,道:“虽是好,只是……”但还是不说别的,“只是没那个金线了,明天我便去买来!” 云裳庄,京里最大的绸缎庄,书蝶陪钟离伊来做衣服。掌柜认真的给钟离伊说着,都知道这位是将来的寒王妃,得罪不得。“这是最新的款式,您看看这面料,这架式,京里无二的!” 钟离伊看了一眼,并没有多在意,只是道:“也不必什么的,简单就好!” 正说着时,就听到一声:“钟离伊?” “穹王爷?”独孤若穹,他怎么到这来了?转念一想,是了,这云裳庄是王家的,他穹王过来也很正常。当下只道:“钟离伊见过王爷!” 独孤若穹忙道:“不必行礼了,你马上就嫁老五了,恭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3章 感谢 有些恍惚,这些日子,忙这忙那的,也不知道是为何而忙。“谢谢你!”钟离伊笑,尽量笑得很幸福,只是心里是苦的。 旁人走开了,独孤若穹才低声道:“你嫁老五,是真心吗?”这是独孤若穹最关心的问题,他的眼里说着不信。 钟离伊见书蝶与那掌柜的交待得差不多了,便转身出去,而独孤若穹则跟了出来。她道:“嫁他,才是最好吧!”却突然顿足了,茫茫人海间,这也可以遇上?忘了本是在同一天空下,忘了本就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忘了本来两心相许过。 默默间,四目相接,遗忘了世间万物。 寒剑起,眸里全是杀意。 身旁独孤若穹急道:“老四……” 清清然,笑意只如初见那般浅,缓缓闭上眼。从没怕过他这般的,他射过自己两箭,一箭在陌路崖,为救自己,结果两人掉下山崖;一箭是生辰那日,因为自己戴了独孤若寒送的钗,当时他一箭射飞了那钗,并说,自己的身上,只能有他独孤冽的东西。今日,怎么不用箭了?换成剑? “不许闭眼!”独孤冽喝道,“本王要你看着这剑!” “冽王爷!”终于开口了,“王爷也学钟离伊舞剑?”说着虽是笑话,却透着伤人心肺的寒意,她只能如此,若不然,还哭哭啼啼说什么吗?那不是钟离伊。 寒光一闪,刺到钟离伊面前,钟离伊并不眨眼,只深深望入独孤冽眼底。他的眼里,藏着那么巨大的恨意。恨吧,只有恨了,才不会痛。“不够力道!”评着他的剑,来势很猛,却生生在自己面前收住了,剑,还是比箭好些!钟离伊摇头,“开弓哪有回头箭!剑尚能悔,还好!” “老四,钟离伊已经……”独孤若穹急忙拉开独孤冽,生怕独孤冽一个沉不住气,而伤了钟离伊。 “大哥,你放心,她,还不配我动手!”独孤冽冷声道,“我找她,只是来让她把话说清楚!”说着,便推开独孤若穹,拉过钟离伊,拽着她手,“你总该给我一个说法吧!”放开王爷的尊贵,放下高傲的架子,就只要她给一个说法。 手被抓得生疼,脸上却仍不改那笑意,“王爷,没有那么多说法!”说什么,解释什么?钟离伊从来不会解释的,就算被人说成妖女,也不曾解释过。 手上不由加了道力度,而眉紧紧皱住,盯住钟离伊的脸,多日不见,她那冷清性子并没改。面对自己时,她从不肯服软,只有变本加厉!“你那日跟我说的,是假?”只要她说一句是假,独孤冽就放手,再不纠缠。 “请王爷放手!”钟离伊笑道,温和的笑里,谁也看不出她的痛楚,钟离伊,又是最好的演员。伪装得多了,就以为自己是那样了。 “哈哈……”她要自己放手?自己便会放手吗?休想!你给我的伤痛,一一会还给你的!独孤冽打横抱起钟离伊,对一旁独孤若穹道:“大哥,我跟她之间的账还没算完!若大哥无事,就请回府!若不然,四弟这账怕算错人!”独孤若穹,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是储君,他独孤冽也不怕! 书蝶冲了上来,拦住独孤冽:“放开我家小姐!”说着,便朝独孤冽一掌挥去。 “滚开!”独孤冽抱着钟离伊,冲书蝶当胸一掌,推开书蝶,飞身而去。 临江阁里,独孤冽放开钟离伊,让她坐下,这包间里早摆好了一桌酒菜。独孤冽给钟离伊倒上酒,那酒香,很清新。 是女儿香。钟离伊知道。当日在醉心楼,便是这酒。浅笑,却不看独孤冽,只看着这满桌山珍海味,“王爷这是要做什么?”菜很精致,该有的都有了。 独孤冽不语,走到窗边,看着江水,江水滚滚,心却停在那一晚。江渔火中,自己对她说了真心,而今日,她竟这般待自己。清风徐来,江波兴起,空气里夹杂着的那些,让他分辨不出是什么,只知道呼吸入心里,很不好受。 钟离伊见独孤冽不说话,便道:“王爷若无话,还请放了钟离伊。毕竟钟离伊马上要嫁五哥了,让人传出去,不好听!”闻着酒香,一如昨日那般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只,再不能心软。 “除了那一句让我放了你,你再无他话吗?”青衫随着风微动着,他的声音没有波澜。 有些心痛,只是仍那般,素手执起那盏酒,“酒都洒了,再满上,也不是那原来的了!”那背影,似是颤了,杯里酒随之一颤,声音却更冷而无情了,“钟离伊年幼无知,昔日与王爷说的话,都可当玩笑话!若非五哥,钟离伊又怎么知道人间情爱?况如今,五哥待钟离伊那般好,钟离伊也是知足了!” “不要提独孤若寒!”听了那样的话,让他怒从心起,只是,话说出来,却平静得异常,只如湖平如镜,没有一丝涟漪。 “可以不提,可钟离伊,已经是他的人了!”她了解他,就像了解自己一样。越是平静,越是轻描淡写,后果越严重。强压着的,终会被爆发。火山,不就那般吗? “那日,你所说的,你想嫁我,你愿意与我同风共雨,原来……”顿住了,原来是那般吗? “只不过是为了王爷能放钟离伊而已,钟离伊对五哥,早已动情!可王爷却不肯放手,无奈,只得如此!”钟离伊笑了,一切,都归于平静吧。 那青衫影却闪到面前,那手捏住下颔,狠狠捏着,眼深深望着那静如秋水的眸子,“就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独孤冽手里!” “那王爷便权当钟离伊死了吧!”伤了你吗?对不起。与其别人伤你,不如我来伤。 冷声喝道:“进来!”放开钟离伊,心里居然还会有不舍?还会怕弄疼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还没看清楚来人的样子,就一阵脂粉香漫天扑来,那香,争先恐后的涌了过来,刺鼻的很。钟离伊皱眉,轻轻摸了摸琼鼻。 独孤冽搂住那进来的女子,轻笑着在她身上下动着手:“你可知我是谁?”一手抬起女子光滑的手,叹道:“天下女子的手,其实都很美!”说着,便凑上去,绵绵的吻着那玉手。 “哈哈……”独孤冽满意的笑了起来,眼却紧紧盯着桌那边的女子。 男女间那暧昧的气氛,只如夏日午后那腻人的阳光。 而钟离伊,只闻着那酒香,只有那香,才能定住她的心。那边动静很大,男人女人含糊不清的话语,飘入耳中来。 “都说女子无情,本王想知道你有情没情?” “偏这世上,就有人无情!” “咯咯!”女子细细说了句什么,只惹得那男子朗声大笑,“是女人,都逃不过吗?” “那是自然的!”女子的话,像浸在温水里,“但凡女子,台上装装面子,一旦动了真格来,又有几个能不乱心怀呢?”突然又嗔声叫起来,“王爷,别……别动那……”还未说完,便喘着气媚声起来。 实在呆不下去,钟离伊起身,便往外走。 “站住!”独孤冽一直看着她,直到那嘴畔冷笑起,“你去哪?” “王爷有事,钟离伊不便打扰了!”说着,步也不停。 独孤冽却扬声道:“本王要你看着,亲眼看着本王与别人欢好!” 那么冷然的声音,一字一字全落入钟离伊耳里,跌入她心底。独孤冽,你是伤我,还是伤你自己?果然站在那里不动,心里却反问:钟离伊,这就是你所愿看到的?你保他名声,保他在皇上心中不失份量,难道错了吗? 钟离伊黯然,正要转身,却听到独孤若寒的声音:“四哥,好兴致!” 门被推开,进来的独孤若寒走到钟离伊身边,牵起她手,柔声道:“四哥不过跟你开个玩笑,别往心里去啊!”又是笑着对独孤冽道:“四哥,你这弟妹就是性子不太好,别见怪!” 独孤冽冷哼一声,对怀中那个女子,道:“也太不会见人眼色了,寒王爷来了,你怎么不去服侍着?”那女子娇笑着,又起来,弱柳似的往独孤若寒身上倒去。 独孤若寒忙一闪身,手却仍紧紧握着钟离伊,笑道:“钟离伊,咱们还是别不识趣了吧!” 钟离伊点头,道:“五哥,走吧!”说着,又往外走去。 “钟离伊!”独孤冽站了起来,看着那萦绕于心头多年的背影,脸上没有表情,只是道:“你还未嫁他,我便不会放手!” 独孤若寒能感觉到钟离伊手微有一颤,却只听到钟离伊如水的声音:“五哥,走吧!” 点头,带着钟离伊出去了。 身后只传来痛彻心扉的大笑声,可钟离伊再也不听见,也不愿再听到。走的每一步,都如刀尖一般,眉尖隐隐全是痛楚,眼底深深埋着不舍。 “给本王出去!”独孤冽甩开那个女子,“出去……” 看着女子连滚带爬的出去了,独孤冽才慢慢走到钟离伊坐的那位子坐下,缓缓端起那盏酒。酒,忽然不香了,再无那清香。 冷笑,“钟离伊,你酿的酒,从来如你心。”仰头,饮下那盏酒,却心下痛了。那酒,是苦的,有泪的味道。 出了临江阁,独孤若寒携着钟离伊,沿江散步。钟离伊随他漫步着,任他指点着江上风景。 “你在想什么?”独孤若寒笑着问,无论何时何地,他的脸上,都是暖暖的笑意。 “想他!”钟离伊答道,她不想骗独孤若寒,对于独孤若寒,骗不起来。抬眼,看到独孤若寒那笑,心里有些酸楚,“对不起,五哥,给我一些时间。”时间,会遗忘许多的,姐姐离心不是说了吗?说着忘记,慢慢就忘记了。自己对于独孤冽,也会是那般的。 独孤若寒却笑着拥着钟离伊,认真在她耳旁道:“我会等你的,你与四哥之间,是很难忘的。若真忘不了,不要强迫自己。我们一世,还长着呢!”细雨起,慢慢迷上了钟离伊发丝,微湿的,有些凉意。 独孤若寒忙解下外袍来,要替钟离伊挡了那些细雨,谁知钟离伊摇头,似笑了,道:“这雨,淋着,让人心里透彻。”突然间,发现下雨,也好,脸上可以全是雨水。 “钟离伊……”独孤若寒几近叹息,她放弃了独孤冽,选择与自己一道,虽不知什么原因,但只想好好护她。 “五哥,谢谢你!”仰脸,笑道。虽然那笑里埋着多少苦涩,但不会让独孤若寒看出的。 江上那船中,女子笑看着那岸上二人,身边人细声道:“主子,已经把她推向了寒王爷了,就好了吧?” 摇头,命船夫划开去,却道:“好了?还没够呢!戏,才开场!用一钟离伊,就足挑起冽寒二人的纷争!钟离伊以为嫁给独孤若寒,就能避免?左右她保不住,哈哈……”笑声起,却湮灭于那烟雨江中,又有谁知? 身边那人微一惊,江上风大,心一凉。 楚暄与离心去了水府,楚暄与独孤冽同在战场多年,知道独孤冽的心事。突然听到钟离伊要嫁独孤若寒,就十分不解了。而离心更是知道钟离伊与独孤冽之间的关系,想着,便回娘家去问个清楚。 水云间与这夫妇二人在书房里谈话着。 离心一脸不信的,“钟离伊本来与冽王是有情的,怎么可能就嫁了寒王?” “还是寒王性子好,若是冽王,阴晴不定的,再加上你二妹那雷打不惊的,没过上两天好日子,便闹开了。爹爹也是看寒王温和谦谦,虽说是贬了那么些年,但毕竟是皇后所出,又是穹王爷的亲弟弟,想着,让钟离伊嫁了寒王,才好!”水云间脸上有些笑意,尽量是堆着的。 “爹爹!”离心急道,“爹爹,你是知道钟离伊那丫头的,她虽自小性子古怪,但从不会忤逆了爹爹的意思。爹爹让她嫁谁,她想也不想的,就会答应。可爹爹,钟离伊这样,并不表示她心里也是这样的!爹爹又何苦逼她?”离心情急,哪会顾及到水云间此刻脸上的表情? “逼?”水云间一愣,“你说爹爹逼?你用了‘逼’这个字?”水云间有些失神,自己是逼了钟离伊吗?再看离心,转过了头,怕自己这个女儿会看破自己的心事。“那便算是逼了吧,让她嫁寒王,也是为她好!” “岳父!”楚暄站起来,走到水云间面前,“岳父,事情真没有转圜的余地吗?”从心底,楚暄还是希望钟离伊能嫁冽王。 打量了楚暄一眼,摇头。 外头人来传说是钟离伊回来了,于是屋内三人都掩口不提那事。 出来后,见钟离伊仍如平常那般,既没有伤心,也没有即将嫁人的喜悦。钟离伊早听下人说离心回来了,一想,也知道是为什么事。又见几人自书房里出来,心里微一苦。但还是笑道:“姐姐和姐夫来了!” 钟离伊这一说,别人还没怎么的,就那楚暄有些意外了,一向,钟离伊对他是直呼其名,今日破天荒的唤起“姐夫”来,倒叫他一时没适应过来。“哎,哎。”应了两声。 离心笑着,扶着水云间,只道:“钟离伊,恭喜你啊!” “谢谢姐姐!”钟离伊浅笑,只不见唇畔那梨窝。 “日子不远了,若没什么事,你就呆在家里不要出去走动了。有些事,让你姐姐教你,寒王性情好,但也不能由着你性子来!”水云间轻推开离心,又对钟离伊道:“以后,你的性子也得收着点!” 钟离伊点头,“女儿知道!” 离心知道水云间的意思,便走过来,道:“钟离伊,带姐姐去看看你的嫁衣!”说话间,便握着钟离伊手,出了这屋子。 到了钟离伊屋里,书蝶捧出钟离伊那件喜服来,原来让钟离伊撕裂的地方,已经绣上一朵十分喜庆的牡丹。离心一看,不由赞道:“好!好鲜亮的活计!钟离伊,看来,你手也巧的!” 钟离伊让书蝶拿了下去,又让了离心坐下,只道:“巧也好,不巧也好,就这一件。” “姐姐眼里,你一向是不爱动的,什么事都只动嘴皮子让别人做。”离心打量着钟离伊,却看不透那如水的面庞。 钟离伊点头,却叹气,“甚至,姐姐是想说钟离伊懒惰,不爱做事吧!”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离心笑了,走到书案边,见钟离伊正看着一幅清莲图,便道:“你不是一向喜欢兰花的吗?怎么收起这清莲画来了?”又见那“半真”,不由又问:“半真?是何人?” “哦!”钟离伊忙收那画,道:“江南一个画师!” 离心看了钟离伊一眼,不再提那事,只是道:“钟离伊,不管什么事,姐姐都支持你的选择!你就不能跟姐姐说句真话吗?” “什么真话?”钟离伊故作不解,手微一动,眼里却是笑意起。 离心却将她这小动作看在眼里,走到她身边,抚上她发丝,“你从小到大,一说谎,手指便会微微动,会用笑来掩饰。还想瞒姐姐吗?”听到钟离伊叹气,又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去嫁寒王?”离心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钟离伊的心思,她是最懂的。 钟离伊转头,不看离心,她的这个姐姐,历来心重,一个不小心,就会让她看破自己的心事。“我与冽王之间,再回不去了。” 离心见她不说,也不再追问,只是轻声道:“只怕冽王不会就这样让你嫁的,他那性情,你应当了解的啊!” 钟离伊不语,独孤冽的性格,又怎么不会知道。 “姐姐只告诉你,万事要问问自己的心。冽王不是穹王,寒王也不是楚暄。”离心认真的道。 “难道姐姐与楚暄不好吗?”反问,楚暄待离心,一向是宠溺的。 轻摇首,“冽王不会负你,而你,对寒王又有几分真心?” 真心?钟离伊讽刺的笑了,自己何曾问过自己的真心?而自己的心,又在哪? 离心见钟离伊什么都不肯说,便也只是随便说了些话,便与楚暄回去了。 马车上,楚暄一脸的凝重,倒让离心有些担心了,“你为什么烦忧?朝里最近都没什么事啊!” 楚暄摇头,揽过离心,让她靠着自己肩膀,“钟离伊嫁寒王,只怕是不好的预兆啊!” 离心急了,抬头望着他,“会有什么事吗?会威胁到钟离伊吗?” 轻轻拍着离心的手,让她宽心,“钟离伊不会有事!只是,你的夫君难办了!”钟离伊嫁了寒王,与自己做了连襟,这不是什么好事啊!“我只是觉得上头有人让钟离伊嫁寒王,这目的不一般哪!” 马车吱吱呀呀的走着,离心静静听着楚暄的分析,“冽王是皇上之子,手握重兵,又有天玄卫在手,自然有人怕他拥兵自重。而我又与冽王私交甚好,如果再让钟离伊嫁了他,我与他关系更进一步,后果会怎么样,你也想得到的!” “可是,”离心想了想,道,“独孤若穹已经是储君了,他应该放得下心的!而爹爹也不会在他的逼迫下让钟离伊嫁寒王的!他就不怕寒王与你联手?” “寒王是他亲弟弟,他自然能把握得住。再说,你看那个寒王,完全是个甩手王爷,他根本不用去操心的!至于你爹爹那头,才是我最想不透的地方!他一向不过问那些事,居然也会让钟离伊去嫁寒王?若说是为钟离伊好,怕钟离伊卷入一些事间,只怕说不过去。”楚暄仍是有些迷惑。又道,“钟离伊与你说了什么?” “她什么都不肯说!你也是知道她那性子的,从小到大,哪一件事,她不是任别人推着走的?她一向是从不肯多走一步路的!人世对她而言,根本无关紧要。而这两年跟冽王闹得,性情越发怪癖了!”又要叹气,却被楚暄轻掩上唇。 “不要叹气!”楚暄劝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推钟离伊一把!”脸上终于有些笑意,只是忧虑更甚了。 “你是想……” “有人想借钟离伊来做文章,咱们就陪他们做做!”说着,对外头驾车人道,“去冽王府!” “是!”马车改道,朝冽王府驾去。 冽王府外,将军府的马车停着,府内,却只有一盏烛火。 黑,成了一片。 冽王舞剑,全是愤恨。剑光闪过,寒意顿生。 “王爷,好剑法!”楚暄鼓掌赞叹,“钟离伊也是多得王爷指点,才有那一曲‘若相惜’!”他故意说出钟离伊那日与独孤若寒合作的曲来,好激怒独孤冽。 独孤冽若是这么容易就被人激怒了,那就不叫独孤冽。只是,今日的他,却意外的怒了,一剑刺到楚暄喉头,牙缝里吐出几个字,“不要在本王面前提起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4章 留情 离心一惊,呼道:“王爷,剑下留情!”脸色微变,眼里还有些慌乱。虽然知道独孤冽不会伤害楚暄,可是看到那剑时,还是心里颤了下。 盯着离心看了许久,终于收回了剑,“你们钟家的女子,彼此很像!”怎么从离心的身上看到了那人的影子?浅浅笑,还有那漫天的飞雪。只是离心是离心,远不是那人。 那人见到自己时,眼里通常都是古井无波的。直到他向她说出真心时,他记得她是笑过的,唇畔的梨窝那么甜美的笑着。一恍然,才发现,自己那么迷恋她。 “本王不想见到钟家任何人!”独孤冽狠心,说了这一句话,再不想见到那个人了。 离心笑了,她道:“王爷若是真喜欢钟离伊,就不会那么轻易的放手!”今日过来,全当为自己那傻妹妹了。 独孤冽脱口而出:“本王何曾放手?是她要离开的!”说完后,才发现这等于是向楚暄与离心透露出了自己对钟离伊的心,于是又冷笑着道:“本王又不缺女人。何必死守着她?没了她,更好!” 欲盖弥彰,独孤冽不是神,也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有情却又无情的凡人。 楚暄与离心相视一笑,看来,这事也不是没有转机的,关键在于钟离伊那头。楚暄点头赞同独孤冽的话:“王爷这话说得好!就不该惯她那脾气!让寒王去自讨没趣!钟离伊,也不过如此!” 独孤冽却冷看了楚暄一眼,“本王怎么觉得,你们夫妇两个恨不得看到本王跟老五为这事大打出手?如今京里多少人看着,就等着看这场戏!你们也迫不及待起来?”走入屋内,扬手让下人点上烛,屋里亮了起来,而那个冷面冽王,又恢复他独有的深沉睿智。 楚暄笑着点头,冽王就是冽王,这点小把戏,还真是上不了台面。 “那王爷,是舍钟离伊还是……?”楚暄又问。 “本王,只有得,从没有舍!”独孤冽森冷道,“他们既然想看戏,本王又何乐而不为?想唱的话,自然把他们全拉上台一起唱了!动了钟离伊,本王也不再容他们!”话完时,犀利如刀的一道目光射向离心,“钟离伊如何?” 离心笑答:“她的性情,王爷又不是不知道。她嫁寒王,我猜一半是为爹爹所逼,二则,是因为倚兰阁之事!” “倚兰阁的事?”独孤冽摇头,黯然叹气。钟离伊啊钟离伊,你心里,就真放不下吗?还是……你对他,在江南……便……已有情?不敢再想下去,怕想到最后,自己真会去做出什么事来。 “请问王爷,江南有个画师叫‘半真’吗?”离心漫不经心的问着。 “半真”?这两字,让独孤冽几乎跌了手中剑,但很快又恢复平常,“你问这干嘛?” “哦!”离心却将独孤冽的反应全看在眼中了,只是道:“我看钟离伊在屋里只看着那半真的画,嗯……”偏头回想了一下,才道:“就是那幅清莲图!” “就是那幅清莲图!” “我看钟离伊在屋里只看着那半真的画!” 楚暄与离心已经走了好久了,可是独孤冽耳际还是离心的话。 “钟离伊一向心高气傲,却不知那半真是何方高人,会让钟离伊去潜心细赏那画!”离心似有意,又似无意,说着那句话。 这些日子,独孤冽过得很痛苦。不是因为独孤若寒娶钟离伊的事,也不是因为倚兰阁的事。而是钟离伊推开他,把两人之间全否决了。一直以来,他就是一个人,直到遇见钟离伊。 想喝酒,但不敢喝。 从怀中取出那玉瓷瓶,这是钟离伊酿的酒,单为他独孤冽所酿的酒。这世上独一无二的。 “钟离伊,你其实心里是有我的。”闭上眼,闻着酒香。 钟离伊说过,酒,酿得好时,闻香便知酿酒之人的心情。 而这香,似乎很远,远得像在天边,可偏偏又隐隐暗香传来。 望向天上,今日初三了吧!七月七,鹊桥会。而今,他独孤冽的鹊桥那头,还有等待之人吗?埋首,想起那时钟离伊赐婚嫁独孤若宇时,自己也未有今日这般心痛。那时的钟离伊,他有自信占据她的心。而今日的钟离伊,却让他心底生寒。 食指压住那深锁的眉头,却愈加皱得紧了。起身,只披青色大衣,出了王府,朝心中那地方而去。今夜无月,依稀有几点星子。 钟离伊屋内还亮着烛火,心陡生一念,这么晚了,她还不歇息,莫非是在等待自己?心上涌过一暖,快步过去。 才迈出几步,却怔的停了下来,全身僵住。重重的脚步,是狠狠的踩在自己心上,而那心,碎了。 窗户纸上,映着两个依偎着的人影! 似乎,看见一种幸福在那两人间。 原来,是自己在自作多情!钟离伊与他,才是真正的一对璧人。想起那日那一曲“若相惜”,才明白过来,他们早就有了情!若不然,怎么会合作得那么天衣无缝?“若相惜”啊“若相惜”,早就告诉你独孤冽了,只是你一直霸占着钟离伊不肯放手罢了!钟离伊不早让你放开她了吗?可你不肯!如今可好,要自己亲眼见他们两情相悦! 还有何话?钟离伊性情淡泊,与独孤若寒很是相配的,不是吗? 久久站在那院中,无泪。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他独孤冽? 屋内,那熟悉的声音响起:“当日醉心楼上,初见,你是寒江雪。一直想着,若你只是寒江雪该多好!” “我只是寒江雪!不是寒王爷!”这是独孤若寒的声音,两个相依偎的身影终于不舍的分开了,“成婚后,你想去哪,我便与你去哪!说过,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 再呆不下去,亏自己今日还在临江阁那般,以为会让她心有所动,原来,全是自己一人作戏而已!咬牙,手上青筋暴起,可仍抑不住心底的苦痛。仰头,天上星,似都在笑话着自己。 终于,独孤去。只如天际那一孤星,消失了,谁也没在意到。 独孤冽若是留下,或许不会那么痛。只是他,走了。 屋内,独孤若寒在画着那未完的幽兰图,而钟离伊在一旁看着,声音有些颤抖,“钟离伊嫁五哥,与爱无关!” 笔微一顿,独孤若寒仍是笑道:“你一直跟我说,与爱无关!” “五哥让我很心安,什么都不用去怕!”钟离伊研着墨,见独孤若寒顿了笔,也不在意,只是道:“很奇怪,在五哥面前,不用装什么!” 放下笔,看向身边女子,她伪装着那么冷漠,强逼着自己淡然,不由心疼起来,轻轻握她手,而她没有退缩,“钟离伊……”突然不好怎么开口,怕问,如果问了,会真失去她吧! 钟离伊却看出了独孤若寒的心思,“五哥是想问,如果没有倚兰阁的事,钟离伊会不会这样做吧?”不看独孤若寒的眼,转过头去,道:“若没有的话,还真不会嫁!” 钟离伊就是这么一个女子,伤人的时候,毫不留情。 话像刀子,慢慢割着独孤若寒的心。而独孤若寒,似乎不怕这痛。 接下来的两天,寒王府与水府都是一派喜象,大红喜字贴起来,大红灯笼高高挂着,京里又是传着钟家女儿嫁寒王的佳话。 水府里门庭若市,而钟离伊那院里,也终于不复平常那般安静,今日是宫里的教导姑姑来教钟离伊当王妃的一些规矩。 教导姑姑才进来时,看到钟离伊穿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就惊得叫了起来:“唉哟哟,我的王妃娘娘,您这姑娘家家的,怎么素成这样子了?”又看到钟离伊那屋里,青一色的简朴家俱,一点也不见喜色的,便道:“您这可是新娘子啊!这屋里,也不图个喜庆的?”说着,便往外要叫人来。 钟离伊一手执黑子,只顾着那盘棋局,眼也不抬的道:“姑姑不必叫人了!这屋子,不过就住今天!” 教导姑姑走到钟离伊面前,这样的女孩子,还从没见过。她是宫里的老人了,却也不知道钟离伊这性子,只是对书蝶道:“你去把王妃那些喜庆的衣服首饰都拿来,这明天就嫁人了,怎么还不会打扮自己!” 书蝶笑道:“您老人家先歇着,喝口茶啊!”书蝶便端上茶来。待那教导姑姑无话了,书蝶便对钟离伊道:“小姐,换什么衣服好呢?” 钟离伊落下一枚棋子,却对那教导姑姑道:“姑姑,换不换衣服,都那么回事!” “王妃……”教导姑姑想说什么。 “还没成婚,请姑姑还是叫我钟离伊吧!”不习惯听人叫自己为王妃,从来,她就只把自己当钟离伊。 教导姑姑调教过多少女子?听钟离伊这说话,又见她这行事,便知这个女子不是寻常。于是笑道:“既然如此,二小姐,我们开始吧!”对她的手下人道:“把热水端进来!” 热水放到了内室里,门被关上了,外面书蝶守着。 钟离伊疑惑的看着那教导姑姑,她这是要干什么? 教导姑姑对钟离伊道:“把衣服脱了吧!” 突然明白了,这是皇家的规矩,嫁入皇家的女儿,都要经过层层检查的。钟离伊脸瞬白了,自己这身? 衣裳解开,慢慢滑落到了地上时,钟离伊苦笑了。这该是第几个看她身子的人?褪尽这一身,又还有何物? 教导姑姑的手在她身上反复按着、认真检查着。而钟离伊甚至能听到她那赞叹不已的“啧啧”声。任她如何,钟离伊全然不顾。 心,却不由想到另一人。他见过自己身子,而他,疼惜自己,不会对自己动手动脚,就算偶尔,会开玩笑,也不会真的去逼自己做什么事。 离心说:“万事要问问自己的心!” 钟离伊不知道问心有何用,只知道,不能给独孤冽带来任何名声上的伤害,也不能让独孤冽因为这件事,而得罪了皇后。所以,就算对寒王没心,也会选择去嫁他的。谁也别想利用她钟离伊去对付独孤冽。 教导姑姑看到钟离伊心口那点朱砂时,不由道:“守宫砂?”红色的那一点,落在晶莹的心上,很美,透着与生俱来的惊艳与绝美,是遗世孤寂的美。 “守宫砂?”钟离伊惊了,反问。脸上全是不信,这是守宫砂吗?自小,便有那一颗痣,从没有人告诉过她,那便是守宫砂?又是谁帮自己点上的?这些问题,钟离伊都不想知道。守宫砂若在,那自己仍是处子之身?那一日的落红?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守宫砂啊!”姑姑笑道,已经给钟离伊着好衣服,喜不自禁道:“便是没那守宫砂,依老身检查,二小姐自然白璧无瑕……” 还未等她说完,钟离伊摇头,那一日,倚兰阁?自己这身不是让独孤若寒……?任教导姑姑推着出了内室,坐在床上,听着教导姑姑说着那些宫廷礼仪,而她却茫然了。那些三从四德的话,听在耳里,全飞了。而心,也乱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一晚,于她是噩梦,不敢再想,也想不起来。只知道独孤若寒撕了她衣裳后,动了她。而独孤冽到时,自己便已经是…… 这些日子来,钟离伊只顾着去逃避,哪里细想过此事?仍是完璧,又能如何?就算落入人家的局中,又能如何?如了他们的意,也许,独孤冽,才真不会有事吧! 她是何时离开的,钟离伊不知。只知道书蝶进来时,已是黄昏。书蝶被钟离伊那无神的样子给吓着了。书蝶慌着推着钟离伊,“小姐,怎么了?你别吓书蝶啊!” “你打我一耳光!”钟离伊喃喃启唇了,转而望着书蝶,眼里空洞,可脸上却拼命的笑着,笑不出来,泪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小姐!”书蝶轻轻拍着钟离伊的手,那手,像冰,比冰还冷,“小姐,怎么了?那个姑姑说了什么啊?是不是……”不敢说下去,不敢看钟离伊。 “我想睡了!”唇上,全是细细碎碎的齿痕。 书蝶帮钟离伊铺好床,极其小心的服侍着钟离伊睡下,又轻声道:“小姐,要不要再焚香?” 钟离伊摇头,“出去吧!” 放下素纱帐,书蝶看着钟离伊,眼里涌着数道说不清的神色,只叹气,缓缓走出去了。 书蝶才出来,便碰着离玉,离玉小声问:“二姐睡了?” 轻轻点头,“她好像不太好!”犹豫着,终于还是对离玉说了出来。 “噢!”离玉应着,本来想进去看的,但一想,还是对书蝶道,“好好服侍她!这该是她在这房里睡的最后一夜了!”无话了,转身回去,却忍不住要回头看几眼。她的二姐,明日便出嫁了,女儿家嫁了后,之前的一切,都划上了句号了吧! 寒王府里,人来人往的,贺喜之声不绝于耳。外面那般热闹,而独孤若寒却在后花园里悉心照料着那花。 她喜欢的花,大抵都是这般清离吧!夕阳西照,却想起初识于醉心楼。只明日,成了亲,便和钟离伊回到江南去。 “老五!”独孤若宇进园来,他手上仍是绑着绷带,但看来要好得多了。“人生两大幸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咱们自然是不要去金榜题名的,那洞房花烛却不可少!虽然,你们已经洞房了!但明日才是正经日子啊!”独孤若宇嘻嘻笑着,走过来,另一手重重的拍在独孤若寒的肩头。 “二哥!”独孤若寒抬头望着独孤若宇,本来对他有些气的,但见他那样子,也只得叹气,“你这性子该改了!你这手,就是因为这事被打的。”挪开独孤若宇的手,又道:“四哥这回是真恨上你了!” “他恨我?”独孤若宇满不在意的道,“他自己喜欢钟离伊,却因为兵权,想也不想,就把钟离伊推给我!现在,我也学他的,把钟离伊推给你了!只是,老五,我就闹不明白了,这钟离伊有什么好的?你们哥俩个都怎么那么痴迷她?” 痴迷?也许是吧!唇边划出温暖的笑来,于钟离伊,何时爱上了?只因那醉心楼钟离伊摔了兰凝汁?还只因湖心舟里一相见?他知道钟离伊是因为那日的事后才选择嫁他的,于此,独孤若寒心里既是有愧,更是想着日后要好好待钟离伊。钟离伊在独孤冽那里,得不到的温暖,他独孤若寒要给她! “不过,老四这回是自作自受了,没想到钟离伊会要嫁你!”独孤若宇顿了顿,又小声对独孤若寒道:“可告诉你,老四去东州了!你也不要担心他会来闹了!” “东州?” “东州瘟疫横行,百姓病死无数,老四请旨代天巡视!”独孤若宇笑着,全没发现独孤若寒脸色已经变了。 “四哥去东州?那里正是疫区?二哥!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东州瘟疫,自己竟一无所知,而能挺身而出者,为父皇担任者,只有自己的四哥独孤冽!“很严重吗?”问独孤若宇,突然又不想问了,这个独孤若宇,他只是摆着王爷的架子,要真办起事来,只能是办一件错两件。 “父皇已经派了太医院几位太医去了,应该没事!”独孤若宇轻描淡写着,“你也不必担心老四,他是自己在京里呆不下去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自然要躲开了!这一去东州,又是一个邀功的事!” 横了独孤若宇一眼,若是邀功,怎么不见你独孤若宇去? “今晚上,这女鬼,又不知将去何方?” 原本睡着的钟离伊被这声音给惊醒了,“女鬼?”她仍是闭着眼,只听着外面那细细对话声。 “是啊!这女鬼,也不尽是鬼魂!她本是一缕情思,因在人间游荡得久了,便慢慢有了几道魂,成了孤魂野鬼!”这声音与之前那又有不同,颇为低沉,而前面那声,有些沙哑。 沙哑声起,“一缕情思?这也算不得什么鬼魂的!这世间之人啊,有的竟没那情思呢!或有情的,偏故作无情!” “于是乎,这缕情思,会寻到那故作无情之人身边,让其有情啊!”低沉声却传来笑声,“只不知今晚又该去何方了!” “去该去的,寻该寻的!” 歌声起,“大屋套小屋,门前恶鬼哭。他哭归他哭,我享我的福!金钩帐,素纱缦,来来往往几处痴魂怨魄因情散?但求世人多情,偏奈自身无情……” 钟离伊起身,挽起素纱帐,趿鞋,慢慢走出去。珠帘微荡着,有些迷独孤的光彩。轻推开门,满院月辉洒入,心里疑惑着,今日不是月初吗?如何来这清亮月光?眼所及处,却见一高一矮两人,认真看去,却辨不出那二人是男是女,也看不出那二人身着何物。只是一片清亮月色。 “怎么?就是这无情人?”说话的是那高个子,而他的声音,就是那低沉音。他指着钟离伊对那矮个道,“这人是有情反无情了啊!” “回去罢……”矮个一扬手,一阵不知从哪来的阴风涌起,钟离伊便不由自主的被风送进了屋内。 屋外隐隐还传来声:“这人的情事,怕是全是自己误了。误一回,误两回,这一世,都是自己误自己啊!” 门,不知是谁拉开了。而钟离伊,清楚的记得出门前,自己是开着门的,又何时被关上了? 去关门,那一扇门慢慢掩上,而门后,独站着一个女子。 手一颤,那女子冲着自己一笑,而自己,竟看不清她什么样子。 心突然跌到无底洞中,一直跌着,跌下去时,一片黑暗。 指甲狠狠掐入手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痛。身上似乎飞出一层魂魄去了,脱独孤了她的身子。 这是梦!钟离伊的脑里闪过这几个字,缓缓睁眼,入眼的只是黑暗,却脑中一片空明。那女子,门后那女子,是谁?为何自己看不清她的面目? 指甲还掐着,仍是不痛,心微诧异,手上有了知觉,手中却握上了另一双手。 身子轻颤,放开了那手。 那手却环上钟离伊纤腰,“醒了?”声音低低,却是独孤冽。 又是梦罢!钟离伊苦笑,“连梦里,也逃不过!”说着,便欲转身。 谁知他竟牢牢禁锢着钟离伊,声音里强压着无边的苦痛,“不要回头。回头看到我,你又会要我放手!”他的手,有些凉意,却不肯松一分。 不是梦?钟离伊意识到这是真实的,而身后环抱着那人,正是自己痴心所许的独孤冽。只是,他为何还来找自己?以他那般狂傲自负,又如何会来。“我不回头!”钟离伊想闭眼,却浮现出门后那个女子来,心中一空,手不自觉得移到独孤冽手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5章 颤抖 那手,如自己一般冰凉,独孤冽心里亦随之一痛,十指相扣。“你明日便嫁他了,你决定的事,我不拦你!只要你想要的,我独孤冽都给你!”声音黯哑了,顿了一会,感觉那人似颤抖着,又道:“你做噩梦了?” 钟离伊浅应了声,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独孤冽。“我是不是掐到你手了?”轻声问他,背对着他,也许,可以不要那么强装冷漠吧!说着,松开那相扣的十指,去看独孤冽手心的指甲痕。 身后独孤冽却紧握着那手,不容挣出半分,“就一夜,我就放手了!明日后,你就是他的人了,与我,再无牵扯。”细细说着,不复平常那般冷酷无情。手上,不疼,若是她伤了自己的手,自己该是如何的疼? 如何是好?还能回到最初吗?几度启唇,想告诉他,自己其实……终是摇头叹气:“误了……”是误了他?还是误了自己?还是都误了? “以后,你跟他在一起,就不会那么强绷着自己了,他也不会让你做噩梦了。”或许,一直以来,自己才是她的噩梦吧!怀中的人儿,那么冰凉的身子,让他实在不舍。如今,是她的选择,自己不想逼她什么。 “对不起!”眼角滑落的那颗,不是泪罢!慢慢转身,埋入他胸间,“我曾经追着你跑,满世界里,就只你一个独占着我心。只是,现在,我累了,不想了!他很好,我会爱他的!好好爱的!”笑着,眼里全是笑意,却不敢看他眼。若伤了你,对不起。就此一回,从此后,你也不会再伤了。让时间化成蚀心虫,终有一天,把我心蚀空去了。 默然,这才是独孤冽现在的痛,可无痛。凄然一笑,原来,如此。 不语的拥着钟离伊,不是第一次抱她,为何会有一种心被撕裂的感觉?他的珍宝,终于要独孤他而去了。原来,没有舍与不舍,原来,一切早结束了。 钟离伊似是睡去了,而自己,独望着怀中的她。 一如昨昔,黛眉轻蹙。 俯下身去,吻上她眉心,轻轻吻着。如何,才能让你舒展愁眉?如何,才能让你不再伤怀? 得知东州瘟疫后,自请旨去那地。别人都称他心怀苍生的慈悲王爷,而他却知,他是不想见到她那凤冠霞帔的样子。他知道,她是美的,若穿起来,一定会惊艳天下。只是,他不想看。因为,那不是为他独孤冽而穿的,她身边会站着另外一个如玉的人物,不是他独孤冽。 凉的,凉透到了他心底。浅浅吻着,每一次都心都如刀割。两年来,这是自己第一次吻她吧!从来,都不舍得碰她。原来宝贝着,就是要让给别人的! 月,在窗外浅浅一轮着,而月边,有颗孤星。 他们总那么遥遥相望着,距独孤有远过,也有近过,却从没在一起过。那个距独孤,是永远的永远。月凉如水,而星孤寂一颗。 天边,微亮起来,独孤冽凝神望着怀中那个女子,睡着时,她不再那么冷漠。握起她那柔弱无骨的美玉手,放到嘴边,轻轻摩挲着。“钟离伊,我放手了!”缓缓阂眸,放下她手,帮她盖好薄被,不敢睁眼,不敢看她脸,怕自己会不舍。 撩起帐帘,下了床,却忍不住再三回头看那人。那人,正睡得熟了,羽睫轻颤着,或许在做着什么梦吧!只是从此后,她的梦里,再没有自己。而自己这一去,若能回来,你也是他人妇了!从此,说起你时,要加上“他人的”!想起你时,也要加上“他人的”!一狠心,转身,独孤去。 那人独孤去后,床上人缓缓睁开了眸子,支坐了起来,她的眼,是红的。手里空了,左手握上右手,却找不到他手的厚重。手抚上脸,却寻不到他的味道。拥着薄被,似还有他的气息。一夜共枕,醒时各走东西。 “你若说一句要我的话,我便是让天下人笑话我,也跟你去!”泪落不下,因为眼痛,“我不要你给我什么,只要你要我!” 门外侍女轻轻叩着门,“二小姐,起来了没有?” “进来吧!” “二小姐大喜!”侍女们笑容满面的端着贵气钗环与吉祥如意物进来了。 钟离伊强笑着点头,“都放那吧!”说着,便下床。 侍女忙过来服侍,当见到钟离伊那红肿跟桃似的双眼时,不由惊了:“二小姐,您这眼睛……” 钟离伊摇头,只轻描淡写的:“昨晚没睡好!” 女儿家出嫁前,也有紧张得彻夜不眠的,侍女也是知道,便不再问。只是道:“二小姐,放心,等下红盖头一盖,外面谁也瞧不见的!” “嗯!”钟离伊看了她一眼,这个侍女,不是自己家的,看来是王府过来的。侍女们服侍了钟离伊起床、洗漱,又要帮钟离伊穿戴好。 钟离伊任她们摆弄着,只是不见书蝶,便问:“书蝶呢?” 侍女拿那件喜服在钟离伊身上比划着,听钟离伊这样问,便笑道:“书蝶姑娘一大早就没看到人,可能有些事去了吧!”又对钟离伊道:“二小姐,现在就穿上吧!” 红色,今天满府里都是红色吧,而寒王府,也该都是。 凤冠霞帔,女儿家一生最美的时候,大抵也不过如此吧! “你叫什么?”这个侍女,很伶俐的样子。 “回二小姐,奴婢叫浅清!是皇后娘娘派来服侍的!” “浅清?”钟离伊反复着,这名字,好听。看来,这个女子将来就是在寒王府的大丫头了。 “二小姐,真是最美的新娘子!”浅清笑着道。 伊人坐在铜镜前,阳光照着,古铜镜微微泛起晕黄的光来。而镜中那女子,竟让人看得有些痴了。 云髻弃了那珠花流苏,只用一支雕工细致的镂空兰花珠簪将那三千青丝绾起。轻描眉,黛眉开娇横远岫;淡上铅华,玉肌淳浓染春烟。唇若含丹珠,只不见那畔上浅浅意。金色的阳光洒在她大红的喜服上,炫起一阵夺目的光芒。 听着身边人赞不绝口的声音,钟离伊并不觉得有何难为情。胭脂,摆在面前,轻轻用指甲挑起来,问道:“女儿家,都爱胭脂吧!”醉心于这胭脂红,世上人有几个逃得出? 浅清笑答:“有哪个能不喜欢呢?” 兰香蔓起,吹散了那些,看飞舞在阳光下,却是别有一番情趣。 “你们先下去吧!”钟离伊对浅清等人道,她想一个人看看这房子,就一个人就好。 “是!”浅清笑着应声,便带着其他侍女们一道出去了,还不忘给钟离伊关上门。 坐了有多久,也不知道。站起来时,腿有些麻了。想移步去床边,可始终停在原地。仅隔一层珠帘,却像是万水千山。她知道,她的枕边,有那人留下的味道。她的心,被他带走了。 “冽,不管身在何方,不管身份如何,钟离伊心中只为你!”默默合起双手,只求他一世安好。 仰脸,这样泪不会落下,让泪回去,却看到漫屋飞着那胭脂。 抬起手,想去接住。“你们,放了也会飞。为何,放不了我?” 门,被谁撞开。而那些飞舞着的胭脂纷纷向外奔去,全落在来人身上,胭脂红成了血色。这情景,有些怪异。 “书蝶……”钟离伊惊起,快步走到书蝶身边,扶住她,急道:“怎么了?”目所及处,却是书蝶胸口那惊心的红色。书蝶一身白衣,染上那血,只如开了一朵绝世的寒梅。 血慢慢滴到钟离伊身上,红衣如血。 书蝶咬牙,抓紧钟离伊手,急道:“小姐,王爷要出事了!” 手臂上传来生疼,才知道被掐住是这般痛,似乎书蝶的指甲全嵌入肉。微皱眉,听了书蝶这般话,有些糊涂。“王爷不是在府里好好的吗?今日大喜,怎么会有事?” 书蝶摇头,“不是寒王爷!是冽王爷!是独孤冽啊!”书蝶苍白的脸上,吐出那几个字来。 似乎那一时忘了手臂上的痛,只在乎他,他怎么了?强装着镇定,却忽略了指尖的颤抖,轻睫垂着,拼命掩饰着她的担忧,“你胡说什么?” 书蝶跪下,急道:“冽王爷去了东州啊!” 东州?他竟去了那么远的地方,看来,真是放下了。钟离伊给书蝶止了血,浅浅笑着,“去了也好!眼不见,心不烦!”或许,等他回来时,自己就忘了他吧! 书蝶伤口不深,敷上药,以她的武功,过些日子就该没事了吧!就会好了,大家都好了。 “东州正闹瘟疫!”书蝶看着钟离伊,一字一字的说出来,她的动作那么熟练,想必以前给冽王爷包扎时,也是如此吧! “嘶……”书蝶倒抽寒气,伤口一痛。 钟离伊忙轻了些,“弄疼你了吧!”东州闹瘟疫?他一向以天下为己任的,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低头帮书蝶上了药,满脑子都是“东州瘟疫“这几个字。她知道,他会没事的。只是,仍放心不下。“天灾……”轻叹息,又能如何? 书蝶摇头,再度抓上钟离伊手,“若只是天灾,书蝶又如何会挨这伤?小姐可知东州瘟疫事小,有人想借冽王爷独孤京,在去东州的路上对他动手?”声音虽细,但信钟离伊听得到。 “你说什么?”钟离伊,最大的本事,就是遇到再大的事,也会镇定的。只是,听到说有人要在去东州的路上对独孤冽动手时,有些担心了。 “书蝶刚刚从穹王府逃出来,他们已经埋下埋伏了,就是让冽王爷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独孤若穹?他要对独孤冽下手? 钟离伊相信书蝶的话,因为跟独孤冽在一起两年,她知道独孤冽与这个储君面和心不和的事。而她的姐姐跟独孤若穹当年生死相许,而独孤若穹最后竟因为要娶到天下第一商家的女儿,而背弃了离心,所以她更清楚独孤若穹是个自私至极的人。 “小姐,小姐!”书蝶摇着她手,见她不语,又急道:“小姐,冽王爷已经动身去东州了!” 他去了东州,那一定要落入独孤若穹的圈套中。独孤若穹啊独孤若穹,你已经是储君了,这天下,迟早要交到你手中,你还有什么放不下心的? 冷笑起,不管是皇后也好,穹王也好,甚至是皇上都好!他们要怎么利用我,我任他们去!只是,若是对独孤冽动心思,大家便可翻脸!如果,自己嫁了独孤若寒,还是不能保独孤冽的话,那自己嫁有何用? 推开书蝶的手,拔下头上兰花簪,青丝倾泻若瀑。这红妆,本来就不是她要的! “小姐……”书蝶急唤,“您这是?” 除下那大红喜服,换上青衫,听到书蝶这般问时,回看她一眼,只问:“从京里快马去东州,最快要几天?” 书蝶明白了,钟离伊这是要去东州。“小姐,您去东州?那正闹……” 未等书蝶说完,钟离伊已经出了这房子。闹瘟疫又如何?她钟离伊从来就没怕过什么,只是,当听书蝶说他们要让独孤冽有去无回时,不知从哪涌上来的惧意已经随血液流遍了全身。她只知道,自己要去找独孤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去找到他。 水府内人来人往的,道喜声不绝于耳,却没有人注意到新娘已经出了府。 城门下,青衣女子一手持剑,一手牵着马,正等着出城门。东州瘟疫,虽独孤京尚远,但京城里进出仍是很森严。 “那个,你!”守城卫拦住她,“出城?”一双眼直往钟离伊身上溜着。 钟离伊笑着点头,“是,差大哥!”若是以前,依她那性子,如何会肯如此低三下四的对人说话。 “最近不太平,你一个孤身女子的,也不怕?”看到钟离伊这瘦弱女子,这人倒是好心起来。 “差大哥,都发生什么事了?”钟离伊故作不知状。 “东州瘟疫,又起了山贼,你一个女人家,还是小心点好!”说着,便要放钟离伊出城。 “谢差大哥!”钟离伊牵马,便往城外去。 眼看着就出了城了,却听到后面传来一声:“站住!” 手一紧,握紧了那剑,却仍不停步。 “那个青衣服的女的!就是你!” 喊着时,身后便冲上来十来人,将钟离伊团团围住。 钟离伊低头,声音略为沉了些:“这是干什么?” “抬起头来!”来人狠声道。 这么快就有人追来了?钟离伊冷笑,抬头看着那人,却并不认识,“怎么?仗势,还不让人出城了?”心里已经转过念头,他们不是来抓自己的。要知道自己好歹是将过门的寒王妃,要真来人,也不会有敢这么粗声大气跟自己说话的。 果然,那人只看了钟离伊一眼,便挥手让钟离伊走同“走走走,不是你!” 钟离伊冷哼一声,便自出城。 已是出了城门,跃上马,狠一扬鞭,马儿长嘶声,撒开铁蹄,朝东州方向奔去。 青丝扬尘,青衫若飞,只将那皇城远远抛在后面。而心,全飞到独孤冽身上去了。 却不知,那城楼之上,另一人正遥遥望着。守卫上了城楼,低声道:“王妃,已经放了她去了!” 笑里透着肃冷的杀意,“去了就好!就让他们两个葬身泠水!去地府做一对鸳鸯!”阴冷的狠,与钟离伊那天生的与世无争的狠不同。仍是绣花,仍是银针金线,花开得越发娇媚。 “王爷!”守卫低声道,忙下去了。 女子并不回头,只是道:“怎么?穹王心疼了?” 独孤若穹一身紫金袍,“你故意让书蝶偷听,就是要让钟离伊去追独孤冽?你就那么不肯放过钟离伊?”城楼上,就只他们夫妻二人。 “不是我不放过她,是你!”穹王妃王苑之笑了,“你若不是舍不得钟离伊,我又岂会这样!这女子,天生就是祸水!”嘴里说着狠话,却不停手下那绣得正艳的花。 独孤若穹只冷笑,并不争辩什么。“泠水就是他的葬身之地?”望着远方那隐隐青影,心里却在说着:钟离伊,对不起!我不能伤害你姐姐,你就代离心受了吧! “是他们的葬身之地!”王苑之转身过来,见独孤若穹若有所失,眼里一黯,很快又如前一般阴狠,“现在,就看钟家隐卫怎么去护钟家了!” “你为何也信钟家有隐卫之事?”独孤若穹却是不信的,他与离心相爱过,却从未听离心说起钟家隐卫的事。 “钟家,当年辅助太祖开国,又岂会没有隐卫?你若为帝,有着这隐卫始终是隐患,想逼钟家隐卫出来,惟有让钟家出事。” “所以,你不惜一次又一次对钟离伊下手!”独孤若穹叹息,“你是为我?还是害我?” “你娶我,不就是想借王家财力吗?”说破了,大家目的一样,就算没有感情,也可是绝妙的合作伙伴。 有人上来,对独孤若穹说了几句话,不由得独孤若穹脸色大变。 “怎么了?”王苑之问,“出什么事了?” “水府花轿到了寒王府!” 我以为,二姐就算要逃婚,也不会等到这时候逃。可我,错了。我家二姐,永远做事都不会照你所想的去做,你永远都猜不到她下一步要干什么,就像现在。 我到了她房里,却只见满身是血的书蝶与那在地的嫁衣。而她,已经走了。嫁衣心口那牡丹,似是笑话着,笑话这人间的无知之人。水晶帘仍在那晃晃悠悠的,只不理会这些凡事。如她一般。我的二姐,从来如此。 书蝶告诉我,二姐是去找冽王了。我听了,真想笑。书蝶却在一边说:“三小姐,您别哭啊!” 我有哭吗?二姐去找冽王爷,我拦得住吗?就算是隐瞒了冽王去东州的事情又如何?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只是如今,寒王府的花轿已经到了水府,水府与寒王府都是宾客如潮了吧!这事,闹大了,钟家的面子就算不要了,皇家呢?一而再的如此事情,皇上面子过得去吗?皇上能放过钟家吗? 二姐,你是什么都不在乎,只要别人别去伤害到你的独孤冽,却把这个烂摊子扔给谁?我坐在她梳妆的那面铜镜前,却看到我的爹爹,看到爹爹头上的白发,他走过来,看着镜内的我,几乎是颤手抚上了我的脸,“玉儿,你姐姐逃婚了!” 是啊,我姐姐逃婚了,钟家被她这么一闹,就完了。可是,我不能让钟家完啊! 吉时快到了吧! 爹爹对书蝶道:“你走吧!钟家是时候结束了!”又对我说,“你也快走!”说着,爹爹便往外走,那背影颤颤微微。 “爹爹……”这是进了这屋子后的第一句话。 “爹爹去请罪,请皇上赐死!”爹爹背对着我,可我,似乎看到他老泪纵横的样子。 一狠心,却笑了,“爹爹请什么罪?这大喜的日子,说什么不吉的话!”我捡起那嫁衣,认真看了看,真好看,二姐的针线活其实很好。 在书蝶惊愕的眼神中,我穿上了二姐的嫁衣,很合身,甚至都觉得这本该是我的。二姐,你若能与冽王双宿双飞,妹妹也就满足了。看了看镜里的自己,很好,如花一般。我自负我的美丽,就如二姐和冽王自负他们的冷漠与无情一般。 我本就生得好,不用那些胭脂水粉,也是京城第一美人。只是,我喜欢胭脂,喜欢那淡淡的香味。我的二姐,从不用胭脂。我知道她是美的,她的美,遗世独美,不用任何的衬托,所有的东西,在她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我对爹爹道:“爹爹,女儿可美?” 爹爹转身,看到我时,我看见他眼里的痛,“你代你姐姐出嫁?”这是爹爹的话,他居然不说我美不美,只说我代嫁的事。 红盖头到了手上,是百年好合的花样,我笑了,“爹爹说,是二姐美,还是玉儿美?”到了这时,我突然发现,我真的是很好的妹妹,而我的二姐,却不是好姐姐。这一点,我比她好多了。 爹爹抱住我,哽咽声:“自然是玉儿美了!玉儿是最美的!” 我对书蝶道:“二姐不是逃婚,她是去找她爱的人去了!” 爹爹摇头,“玉儿,你若不愿,就说了啊!爹爹不逼你嫁!” 扶着爹爹坐下,拼命笑着:“玉儿愿意的!寒王爷风度翩翩的,玉儿早就动心了。若能嫁他,便是玉儿的福分呢!嫁了过去,便是寒王正妃了,这福,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三小姐!”书蝶跪下。 我自盖上红盖头,因为我怕我会想哭,可我发现,我没有哭。我看不到爹爹的泪,我也不想看到。二姐,那句话是真的,你的妹妹从来就不是自私的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6章 嫉妒 虽然,嫉妒过冽王喜欢你,但更多的是希望你们能在一起。冽王不喜欢我,那我就为你们做一件事,也许这样,你们就是欠我的!也许这样,在冽王心中,我会有点位子。而你们,再见我时,必然会愧疚。 终于有一回,我做了保护钟家的人,你和大姐,都不如我呢!钟家的女儿,从来都不输于任何人,我也不输于任何人。 鞭炮声起,我知道,我就要离开这个家了。被喜娘扶着自二姐房里出来,我听到人们的赞美与祝福声,一片喧哗。上了花轿,我拧紧了手中的锦帕,才发现,我做这个决定,有多么的荒唐!只是,我还能怎么办?寒王爱的是我的二姐,冽王爱的也是我的二姐,而我,他们没有一个正眼看过。 我想下轿,可是,轿已经悠悠抬起朝另一方向去了。 到了寒王府,寒王踢过轿门,我便由喜娘扶着出了轿,手中握着红绸。我尽量把手笼在衣袖里,因为,我的手不是那天下第一美手。我感觉到红绸那头,似有些颤。 进了寒王府内,才要拜天地,就听到有人在一旁说:“老五啊,要不要看看新娘子,别娶错人了啊!”心一跌,一手不住的揉搓着那红绸,我知道,若是揭了红盖头,一切都没得救了。 还没等寒王开口,又有人笑着起哄:“是啊,老五,就让我们看看新娘子如何?” “看看新娘子!” “看看新娘子!” 我知道我脸色一定很苍白,因为,体内血液全凝住了。 “新娘子怎么发抖啊?”又一个不怀好意思的声音响起。 “我……”嗫喃着。 却听到寒王温和的声音:“几位哥哥,小弟还未拜堂呢!要闹,也得让先拜了天地再闹吧!”他的声音,让我那心慢慢平静下来,传说寒王性情极好,看来是真的。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这三拜,就决定了我是他寒王妃。三拜后,他想反悔都不可能。 送入了洞房,外面仍旧闹哄哄的,而这闹声中,我却又听到寒王那声音:“不闹王妃,她面皮薄。” “王爷,这可不对了!怎么就不能闹了?洞房洞房嘛,闹闹才有意思嘛!” “本王的王妃,自然得本王一人看了!” “那可不行!” 外面怎么闹的,我不知道。我只坐在那房中,我知道还有对红烛陪着我。夜深之时,寒王终于进来了。喜娘声音起:“请王爷用喜秤挑起王妃喜帕!从此称心如意!”这话,真好听,称心如意。 他一进来,那酒气就弥漫了整个屋子,我不喜欢酒香,不由向后缩了缩。 红盖头突然被挑起,我惶然了,我想我的眼神一定很无辜,因为他说,我学不会二姐的镇定。我以为,他会有吃惊,甚至会有怒意,谁知,他竟当没事一般,只笑道:“王妃真美!” 喜娘端上两杯酒来,喜盈盈的笑道:“请王爷王妃共饮合卺酒,从此恩爱长久!” 我不知所措,合卺酒,只瞪眼看着寒王,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做,若又是一个独孤冽,那该如何是好? 他笑着,就那么如玉一般的冲我笑着,端过酒来,放我手中一杯,凑我耳旁轻声道:“王妃,别发呆了!” 是怎么跟他喝的那杯酒?只觉得那酒苦得要命!喜娘又说了一些吉祥话,寒王便让她下去了。他坐在床边,独孤我很近,但没有对我做什么。 我能听到那对红烛小爆的声音,只是不敢看他。而一旁的寒王认真的看着我,我却只能埋头,手不住的在衣上揉搓着。 “离玉!”他终于开口了,“我知道她走了,但没想到会是你!” 我惊了,望向他,他的眼里,那片平和有些伤感,我心竟会随之一痛,“你知道二姐走了?”他早就知道了吗?问完后,我失笑了,是啊,堂堂寒王爷,会连新婚妻子不见了都不知道吗? 可他却说,“你一下花轿,我便知道不是她了!你试图把手掩起来,在他们闹的时候,你会发抖,这都不是钟离伊会有的举动。而刚刚我一进来,你便往后退,你不喜欢酒香。”寒王不再看我,只是慢慢站起来,他似乎喝了很多酒,站起来时,身形一晃。 我赶忙去扶着他,道:“王爷!”他,与冽王完全不同的人,若是冽王,此刻一定是怒火三丈了,说不定都去水府兴师问罪了。而他,自从揭下盖头起,我便只看到他的笑,他的笑容如最清洌的山泉,又如最暖的春风。 突然觉得二姐应该要喜欢上他才对,应该只有他才能包容得了二姐,才能温暖得了二姐。可二姐,却选择了与冽王,哪怕是伤得彼此血肉模糊也还是冽王。 走到那对花烛前,一滴一滴的烛泪淌下,我伸手,去接下一滴来,那热烛泪就落到了我手心。而我的泪,只能在心里了。玉壶里盛着的该是琼浆玉液吧!我缓缓倒满两杯酒,背对着他,只道:“王爷,今晚若是她,你或许不是这般了!”自衣袖里取出那包药,是书蝶帮我弄来的,狠下心,终于洒入了两杯酒中。 寒王坐在床边,我听到他说:“不是她,也好!” 手微颤,杯里酒险着洒了出来。转身,将酒送到他面前,强笑着:“王爷,请喝!” 他接过那盏酒,却盯着我胸前那牡丹看,看了许久,我不敢动,他终于道:“原来,我这兰花,不是她想要的!”一仰头,喝下了那杯酒。而我,未有犹豫,也一饮而尽。 “寒王爷,既然嫁了你,离玉就该为自己做一点事!”当褪去那身红衣时,有些微凉,而看到寒王眼里渐起的情欲之色时,我笑了,书蝶说过,那是最好的药。 “你在酒里……”他强按着自己的欲望,转头不敢看我。 我不美吗?为何你看不到我?他也看不到我?似乎你们的眼里,就只容得下我二姐!盈盈一笑,“王爷……”说出话来,才发现自己声音如此娇媚。 他回头看我,眼里迷独孤起来,却一把揽我入怀,脚下一软,与他一同倒在床上。 他说了好多话,他说了他的苦,说了他的乐,还有他的坚强,还有他是如何如何喜欢我那个冷冰块似的二姐。在我身上,他喊出来的全是“钟离伊”,忘了痛楚,只听到一声一声“钟离伊”,似刀在剜着我心。这个男人,只是把我当她的替身。 二姐,我真的很嫉妒你,你拥有了那么优秀的两个男人的爱。一冷一暖的两个男人,居然全都爱上了你!而我,只能做你的影子。 回头看,那人睡得正熟,喃喃语着:“钟离伊……那一日,我其实没有碰你。只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想跟你说实情,但怕你会因此而不嫁我!可终究,你不嫁我……” 风起,夕阳西下,马儿缓了下来。青衫女子下了马,站在那家客栈门口,正思量着什么。望向天边那抹斜阳,暮色渐上来,心里微叹。马不停蹄奔了一天,却仍没追上独孤冽,看来,今晚是要连夜赶路了。 “哟,客倌,您这是打尖还是住店呢?”小二跑了出来。 才要开口,就听到一个娇骂声:“你们放了我!姑奶奶可不是好惹的!” 微一皱眉,这声音,在哪听过。让小二牵了马去,只道:“只是打尖!”说着,便进了那客栈。 进门,就见那蓝衣女子被几个地痞按着动弹不得,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却低头不看她,只自己拣张边上的桌坐了。小二过来,问:“姑娘要吃点什么?” “就上两个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吧!”淡淡道,眼却转着,见四周除了那几个地痞外,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虽是如此,手还是紧紧握着那剑。 “小丫头,别闹啊!好好陪哥哥玩玩啊!” “呸!你滚远点!”话音里已经有了哭声,“滚哪你!” “就是要你这样的才好玩哪!”那边的声音愈发的不堪入耳。 钟离伊心里一紧,那日的事又浮现在眼前,裂锦时那每道寒风如刀一般刺入她每寸肌肤。那时,只如一场噩梦,虽然,自己并不曾失身于独孤若寒,但那一时开始,已经在她心里有了阴影了。 “姑娘,姑娘!”小二一连声唤道。 原来小二已经上了菜来,钟离伊点头,让小二下去。忽然又想起一事来,便唤那小二回来,问道:“那是怎么回事?”说着,使着眼色向蓝衣女子那边。 小二摇头不敢说,只对钟离伊低声道:“姑娘还是不管为妙,这几个是镇上有名的地痞,惹不得!那姑娘也是自讨苦吃的!”说着,连连摆手着去了。 钟离伊也不再理会,只草草吃了些东西,便结账后离开。从那蓝衣女子身边过时,就听到她求救的声音:“是你,我认得你,上回我的马惊了,就差点撞着你了!你救我啊!”原来,她便是当日京里那个娇蛮小姐蓝思语。 停下,认真看着她,钟离伊能感觉到另外几人不怀好意的眼神全往自己身上来了。甚至有人还道:“这丫头也有些姿色的!”说着,便有黏乎乎的手朝自己身上摸来。 钟离伊忙闪身,只淡淡看了那人一眼。 眼神犀利如刀,吓得那人不敢再动,但那人仍是道:“你是哪条道上的?”他见钟离伊一手持剑,气度不凡,心料必是个高手,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钟离伊不理他,只是冷声对蓝思语道,“对不起!你认错人了!”自己只想去追独孤冽,可不想惹什么麻烦。 “你什么人嘛!我明明就记得是你的!”蓝思语急了起来。 可钟离伊哪会理她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走了出去,如若无事一般,只是本也无事,与她钟离伊无关,钟离伊,从来就只关心独孤冽。 “你这个女人,不是人!你居然不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居然会落井下石!”里面蓝思语发了疯似的骂了起来,“我要是回到京里,一定把你全家都灭了!” 出了这客栈,仍听到那女子咒骂声,钟离伊不以为意,独牵了马,朝东州方向追去。 客栈内,女子哭泣声起,钟离伊只是充耳不闻! 今晚的月色,有些朦胧,镇外那破庙里传来女子声声求救声,映着苍茫孤寂的月色,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风卷起那庙里的破纱残缦,已是冷香无烛。 “放了她!”不知何时,青衫女子进了那庙,站在那几个小地痞面前,手中的剑,慢慢扬起,脸上全是冷然之色。 蓝思语没料到这时候会有人来,她的衣服已经被撕裂大半,但见到救星时,便管不了那么多,笑起来叫道:“我就知道你会救我的!” 钟离伊无奈,这是什么女子?想来这天下,除了她,也没别人会在这种情况下还笑得出来。 当头一人道:“早看中了你这丫头,现在送上门来了!”说着,便使眼色给其他人。 钟离伊冷笑,“话,我只说一遍!”褪下剑鞘,夺下几步,刺向那当头之人。 其他人见钟离伊这招,都一拥而上,钟离伊身微转,步急旋,手中剑生起寒风,全招呼那些人身上去。剑舞得紧了,身形也随之加快,只看得眼花缭乱。 那头蓝思语站了起来,拍手大喊起来:“好剑法,好身手!”还不忘跳起来给钟离伊加油打气的。 钟离伊瞪她一眼,只唬得她掩口不语,又小声道:“本来就很好嘛!”只见钟离伊身形一晃,凌空跃起,而月光在那寒剑上冷冷闪过,晃了下她眼,就听到一声痛叫声,随之,又是数声惨叫声。 而后,就只看么那些家伙不是捂着手臂,便是捂着脸的哀嚎着。 “哇!哇哇!”蓝思语鼓掌起来,跳了过来,抱住钟离伊,狂喊道:“你真厉害啊!” “这是什么剑法?”也不过是些小地痞子,哪见过这样的阵势的,当下全慌了,都只顾着东逃西蹿。 待那些人都逃了后,钟离伊喘着气,又见那蓝思语老抱着自己,便对蓝思语道:“你放开我!”被一个女的抱着,实在让她心里别扭。 蓝思语听话的松开了抱着钟离伊的手,但还是一脸敬佩的看着钟离伊,“你好厉害哦!就那么‘刷刷’几下,就把他们都打跑了!你太牛了!”蓝思语浑然没发现钟离伊的异样,只是一个劲的赞美,还学着钟离伊那几个动作。 蓝思语一松手,钟离伊便一手捂住胸口,尽力平缓呼吸,唇泛着白,许久才道:“你还那么多话?还不走?”眉蹙紧,这个蓝思语脑里都装了些什么? 蓝思语不解,“我干嘛要走啊?” “你家里人到处在找你,你还是快回去吧!”钟离伊已经缓过劲来,看了那蓝思语一眼,见她衣裳褴褛,眼里微微一动,便收好剑,径自走出这破庙。 蓝思语快步追上去,也顾不得自己身上,只是喊着:“你叫什么?我们已经见过一面了,上回你丫头救了我,这回又是你救了我,我欠你的呢!” “给!”钟离伊自包袱里扔件衣服给她,不再说话,只是牵马走着。 蓝思语忙接着那衣服,胡乱着穿上,见钟离伊牵马走得远了,拔腿就追,嘴里还喊着:“喂,你等等我啊!”郊外,只回荡着她那喊声。 钟离伊停下,回头看她一眼,见她把那衣服前后都穿反着,微一摇头,便道:“你还是回京去吧!” 蓝思语跑得极快,却没料到钟离伊会突然转身,一下子没收住脚,撞到马身上,马一惊,长嘶一声,退后一步,把她撞倒在地。 “哎哟哟!”蓝思语摔到地上,闹了个四脚朝天,疼得她掉下泪来。 钟离伊忙拉住马,“风儿,风儿不闹!”这马名为风儿,是独孤冽送她的,她一向出行少骑马,这回追独孤冽,便牵了这马来了。轻轻摸着马儿,让它慢慢温驯起来。 蓝思语听了钟离伊这话,不由气了,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那马对钟离伊道:“你也是,这东西把我撞到,你不问我有没有事,也不扶我起来,你就问这马!” 钟离伊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不是没事吗?” 风儿鼻里喷出热气来,全喷到蓝思语脸上,蓝思语连连骂道:“臭马!死马!”说着,就要打风儿。 钟离伊心里有事,不想跟这蓝思语多做纠缠,只是道:“我还有事,你自己走你的吧!”说着,便要上马。 蓝思语急了,又抱住钟离伊,“你不能把我抛下!我们做个交易如何?”说着,眼里渐起的是算计。 钟离伊挑眉,“什么交易?” “你想想啊,你那么好的武功,我又那么聪明,咱们两个联手闯荡江湖,一定能闯出名堂来的!我们自成一派,名叫蓝……”突然停语了,看着钟离伊,很好奇又很无辜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钟离伊也不隐瞒,“钟离伊!”轻吐出这个名字时,才知道这才是自己。 “天哪!”蓝思语再度跳起来,指着钟离伊,一脸的不敢相信,“见过骗子,没见过你这种骗子!钟离伊今天嫁寒王,怎么可能跑到这来?”要让她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想骗我,也不想想我蓝思语十岁,哦不,是五岁开始就闯荡江湖的,从来就只有我骗人,还没人能骗得到我!”说着,又一脸鄙夷神色的看着钟离伊,“我看你也算是个拿得出手的人物,怎么就用别人的名字呢?” “信不信在你!”钟离伊看了她一眼,又道:“你就是趁着这时机,逃出来的吧!”说着话,但脚下却不停步。 “是啊!”蓝思语脱口而出,又突然发现说错了,便跑着追着钟离伊,“不是,我哪是逃出来的!我是光明正大的出来的!” 说着时,已经赶上了钟离伊,认真看了看那个女子,月色照在她的脸上,另有一番人月和一的美,但那美态里又透着说不出来的凉意,心里涌上怀疑,“你不会真是钟离伊吧?”见钟离伊不答话,又大惊起来,“你逃婚啦!” 她把那声音喊得特别大,就只听见那回音。 “你逃婚啦!” “你逃婚啦!” 钟离伊沉下脸来,“逃婚”这两个字,像两把刀,刺在钟离伊心上。自从家里出来后,她没想过这两个字,也不认为自己是逃婚。听蓝思语这样说,不由反问:“这算是逃婚吗?” “这还不算?”蓝思语白了钟离伊一眼,“不过,我很佩服你!你真是我心中的神哪!”她握着双手,满脸上全是对钟离伊的无限敬佩。 走了一段路,钟离伊道:“你去哪里?”身后跟着这么个麻雀似的人,实在不喜欢。 蓝思语跑到钟离伊前头,眨巴着那水汪汪的眼问:“你去哪里?我们两个一起闯江湖好不好!你那么好的武功,我又那么聪明!就叫蓝钟二侠!”食指轻轻勾着下巴,若有所思。 钟离伊再度挑眉,“不好意思,我不会武功,而你,也不够聪明!”实话实说,这个蓝思语,本来就不聪明。钟离伊跃上马,看了她一眼,见她嘟着那小嘴,便又道:“我去东州!你还是回京里去吧!别跟着了!”说着,正欲扬鞭。 “等等!”蓝思语叫了起来,“你去东州!那时闹瘟疫呢!”脸上流露出不解,更多的是对钟离伊的担心,“你说你不会武功,我就信你不会武功了!高人嘛,通常都是深藏不露的!只是东州……” “东州如何?”钟离伊反问。 “冽王爷在东州,你是逃婚出来的,就不怕?”蓝思语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就是去找他的!”钟离伊不知为何,面对这个蓝思语,就不会说谎了。 可以想像得到,蓝思语又惊叫起来:“你和冽王爷之间的事是真的?!”抬头看钟离伊,只是不语的看着自己,“天哪,我真是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你太厉害了!太……太……太牛了!”说着,冲钟离伊竖起大拇指,“你可是让我蓝思语惟一一个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人哪!我就跟着你去东州了!” 钟离伊不语,算是默许了。这个蓝思语,虽说与自己没有多大的交情,但她一个人在外,也是怕她再出什么事,便让她上了马。 蓝思语一上马,便高喊着:“我们一道闯江湖啦!” “抓紧!”钟离伊喝声,也不管蓝思语反应,便挥鞭起来。今晚为救这个蓝思语,耽搁了不少时间,不知道独孤冽此时到了哪里。 身后蓝思语惊叫一声,身子向后摔去,好在她反应快,抱紧了钟离伊,她天生是个闹性子,才刚刚一惊,又马上兴奋起来:“好玩,好玩,再快点,风儿再快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7章 九州 大明天下划分九州,分为东、徐、荆、扬、青、离、冀、幽、梁,而每州下又划九郡,郡下又划九县。东州地处大明朝东部,而京城处于梁州,与东州相距千里之遥。 此去东州,必经并城与泠水。而钟离伊明白,独孤冽也一定会走这条路。凭她对独孤冽的了解,她绝对有自信能追上他。 虽如此,可马上那人却是愁眉不展,念及东州是个颇为荒凉的地方,穷乡僻壤的,一出现瘟疫,只怕那里百姓生活更为疾苦。又念及书蝶所说的独孤若穹要在半路对独孤冽下手,心里更为急躁。 天上那孤星望着地上飞奔的马儿,望着马上那人儿,却不知从来在原地的那月慢慢靠近了他。慢慢近了吧,终有一天,人月两团圆。 并城南市,集石轩。掌柜的正与那青衫女子说着什么,外头那蓝衣女子等得不耐烦了,急急闯了进来,指着那掌柜的道:“都问了你,你怎么还是说不知道?”边说时,放下手中包袱,只拿自己那纤纤小掌朝那掌柜招呼着,嘴里还道:“姑奶奶要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把自己当块下酒菜了!” 掌柜连连向后退,“二位姑娘,我们这南北往来生意的,哪会去知道什么王爷的事?”说着,摊开手,一脸的无可奈何。 “掌柜的,咱们当着明人不说暗说!”钟离伊拦开蓝思语,又道,“冽王爷南北东西各有一号集石轩,你这处是东,所掌管的事情,也不必我细说!现今,你只消说得,冽王还在不在并城!”钟离伊沉声,面对那个精干的掌柜,她也只有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他是不会跟自己说真话的。 掌柜眯起眼,只一瞬,便又哈哈笑道:“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天大地大,有几个相同的店名也很平常!若真如姑娘所说,是冽王爷名下的,那姑娘说得头头是道,又怎么不知集石轩的那句话呢?”再看钟离伊时,眼里已经起了怀疑之色。 钟离伊摇头,喃喃着:“他没告诉我!”但这话是不会让掌柜听到的,的确,独孤冽没有告诉过她集石轩的暗号。想了一会,才对那掌柜道:“只请掌柜告诉我,他还在不在并城!”放下她的孤傲,只恳切地追问,只想知道那人现在在哪。 掌柜想了想,才道:“姑娘,实话跟你说,王爷他已经离开并城了!” 钟离伊不信,那头蓝思语抢话了,“你这老头,废什么话?他走了,你就早说啊!”蓝思语柳眉倒扬着,走过来拉回钟离伊,道:“既然不在这里,还愣着干什么?咱们得去追啊!”急拉着钟离伊出去。 钟离伊又问那掌柜,“他走了多久了?带了多少人?” “就今天早上走的,带的人不多,就几个近卫!”掌柜的想了想,又道:“还有几个宫里来的太医!” 望着那青蓝二女出了门,掌柜对其他人道:“看着,别让人再来!”说完,转身进了后院。 后院里,落红成阵,而那花树下,青影如一道孤魂。 “王爷!”掌柜轻声唤道。 那人背对着自己,听到掌柜来时,“怎么了?又来人问本王在哪里?”伸手,去接住那落花,花落何人惜?只瞧一眼,便扔下。 “是!王爷妙算,集石轩是王爷所有,这消息放出去,自然有不少人到这来寻问王爷!”掌柜笑答,见独孤冽仍不动身,便又道:“只是刚刚来的,是两个女子!” “女子?”似有一动,想回身,但仍冷声起:“你如何跟她们说的?” “自然是说王爷早独孤城了!”掌柜答道,“只是那女子,好像不会武功,虽是步履轻盈,却没半点内功底子的!不像是穹王爷手下的人!”想起刚刚那个女子,一脸倦容,却眼里透着无比坚毅的神色。 微一滞,步履轻盈,曾往昔,某人也是如此。只是如今,她已为他人妇数日了吧!独孤若寒是真心待她的,相信以独孤若寒那般柔情与温暖,他们会过得很好的。那一日,她不是说了吗?她会好好的去爱独孤若寒的! 胸口有些痛,眉隐隐皱起,“爱”,那个字,她从未对自己说过。原来,还是放不下,就算是失去了,也不曾放下过!一挥手,让他下去,并道:“仍照旧解决!” “是!”虽有些迟疑,但还是朗声应道。照旧解决,王爷怎么说,就怎么做。又问一句:“属下这就派人去解决了这两人!”才转身独孤去,又回头,道:“王爷,太医们要的药草已经备齐了!随时可去东州了!” 点头不语,只望着那漫天飞花,片片都如她舞。风微起时,似又出现她那浅笑,又听到她那淡然声说:“既如此,便孤星又如何?” 缓缓闭眼,不敢再见,耳里也不敢再听到。可口里却道:“钟离伊,不喜欢别人像你,哪怕也同你一般步履轻盈都不许!”这世上,就只一个钟离伊,其他人若像她,非死不可! 出了集石轩,蓝思语见钟离伊牵着马一言不发的,便也不敢多话,跟着钟离伊两天了,她也算是摸清了这个女子的脾气。什么事,她该跟你说的,她会跟你说。但是她不会跟你说的事,你也别想问到。 钟离伊叹气,轻抚着马,“风儿,你那个王爷,太自负了!” 那个冽王爷,只带了几名近卫还有几位太医去东州,就连皇帝派给他的天玄卫都扔在京里,他就那么自信无人能敌? 马儿摇头,似是听懂了钟离伊的话,这风儿,独孤冽说的,很有离性。 蓝思语见钟离伊同马说话,都不跟自己说话,有些吃味了,“喂,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这里,你不跟我说话,跟这马说,它能回答你吗?”边说,边拍拍马背,“还风儿,叫得跟什么似的!你就盼着它化成风,把你带到独孤冽身边去也不可能!” “嘶……”马儿很不待见蓝思语。 “你个臭马!”蓝思语扁嘴,跟着钟离伊出城,又道:“就半天的功夫了,我们歇一会,再赶路也行啊!”一路来,就没见钟离伊歇过,真不知道她这薄弱的身子里装着什么东西,会有这么强大的意志撑着。而她自己可累惨了,现在心里都有些后悔跟着钟离伊了。 “要歇你歇!”钟离伊再度上马,可是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那个掌柜,那个集石轩,总有些奇怪,可就是说不上来。 “喂!喂喂!”蓝思语拍拍钟离伊,“发什么呆?你最近怎么天天发呆了?”这个钟离伊,在她脑里不是个发呆的人。 “上马!”钟离伊对蓝思语抛出两个字,待蓝思语上了马,又道:“再往前走,绕过冀北,再经过泠水,就是东州了!”这一路,风平浪静的,没有什么事。愈近东州,心里愈是不安。前路未知有什么在等待着她。 突然,蓝思语惊叫一声,“天哪!” 钟离伊不回头,这一路上蓝思语惊惊讶讶的事多了去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听到她在自己身后传来一声“天哪!”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扯着马缰,淡淡道:“又是什么事了?” “回去,回去!”蓝思语一叠声催道,“快转头回去!” “回哪去?”钟离伊反问,“你若是想回京了,就自己回去!” “不是啊!”蓝思语急道,“是我忘了我们的包袱了,都丢在集石轩了!”说着,硬是跳下马,对钟离伊道:“你等着我,我这就回去拿了来!” “你骑马去!”钟离伊不想再进并城,从来就不想走回头路,下了马,让蓝思语骑了,又道:“快去快回!不要惹事!” “好!你放心!”蓝思语点头,一扬鞭,便回马往并城去了,遥遥还传来她的声音:“你小心点!我很快就回来!” 钟离伊见路旁有棵树,而这时候日头又正烈着,便走到那树下休息着,等蓝思语回来。阳光透过那密密的叶里洒下来,偶尔在这闷天里,风懒懒有过,而地上那许多斑驳的影子,微微摇晃着。 靠着那树,数着树上的叶子,这树叫什么,钟离伊不知。望着那叶子,似是渐渐变了颜色、改了形状,看着,眼里有些模糊起来。眸子有些倦意,也发沉了,缓缓合眸,也许眯一会也好。 杀气来,猛然睁眼,瞳影里印上那逼近的凌厉冷剑! 心下一紧,急抓起剑,身一偏,躲过了那剑只往后退去,却撞到了那树上,后背撞得生疼。回头看,那剑步步紧逼,竟是要制自己于死地!来不及多做思索,只忙拔剑相抵。 来人见钟离伊那一招,眼里微闪过怀疑,但手下仍不减狠杀之意。 钟离伊只拿剑划去,还没碰到对方剑时,便被对方那剑气给震开,连人带剑摔出去好远。摔到地上时,浑身骨都散了架般的疼,支手撑起来,才一动,喉头一股甜腥上来。咬紧牙关,硬是咽了下去。 又是几个如他这般的人从天而降,人人都各持剑,指向钟离伊,道:“王爷说了,不留活口!”话一停,那数剑都朝钟离伊刺来。 握紧手中剑,却发现手里一点力也使不出来。而脑中却飞快转着,“王爷”?这就是独孤若穹的人了吗?想开口说什么,才启唇,后背一痛,眼前一黑,再不知外事了。 再说蓝思语,骑着快马回并城,却在半路上遇见那集石轩的掌柜一行人追出城,最前头那个面如千年寒冰,正是独孤冽。蓝思语不认得独孤冽,只是见到那掌柜,当下就大喊了起来:“那破掌柜的,我包袱丢你那了,你不会是来送还包袱的吧!” 掌柜见蓝思语,忙对独孤冽道:“王爷,就是她落下的!” 独孤冽一眼瞥见蓝思语骑的马,急喝道:“风儿!” 马是认得主人的,听到独孤冽的急唤,也不管背上的蓝思语,直朝独孤冽奔来。只急得蓝思语大叫起来:“风儿哪是你叫的,你别乱叫啊!”又见马不听自己使唤了,狠命的打着,“死马,臭马!什么人叫你都听啊!” 马已经到了独孤冽面前,独孤冽闪电般钳住蓝思语的手,“她呢?”原来蓝思语把包袱落在集石轩,那掌柜的就把包袱呈给独孤冽看。包袱才一打开,独孤冽便惊了,那青衫、那藕衣,还有那自己亲为钟离伊画的清莲图…… 这天下,只有一人会有这些东西,而这人应该远在京城,应该是寒王妃了。 不问任何人,心里隐隐预感那人是…… 想起集石轩已经派人去灭口了,心一紧,追了出来。那个女子,他信是她!除了她,这天下不会有人明知自己不会武功,只会那几个招式就提着剑出来。他甚至后悔了,自己当初干嘛要教她那些剑招?若是遇上不懂的人还好,碰上会武功的人,一眼就瞧破了她是个虚架子!难怪掌柜要说,她虽是步履轻盈,却是没丝毫内功! 心里起了恨意,自己那么蠢! 此刻只见蓝思语一人奔回城,心里更感不安!“你把钟离伊扔哪了?”手下暗暗使劲,他是自己也不知道的。 蓝思语疼歪了脸,“你放手好不好!你是谁啊你!我干嘛要告诉你啊!”这个男的,也太粗鲁了,再斜眼看了看独孤冽,长得也不差啊,干嘛把自己弄得跟个地府修罗似的! “钟离伊呢?你骑了她的马,她人呢?”独孤冽不松手,反而更加力道。 “啊!”蓝思语最大的本事就是叫,当初她遇上钟离伊时,就是靠那叫的功夫。只是这回叫到一半时,那声音慢慢吞回了肚子里,“你怎么知道钟离伊的?你怎么知道这是她的马的?”这回,她蓝思语不笨了,脑子在吃痛的情况下,转得格外快。 掌柜见独孤冽眉心里全是怒意,忙对蓝思语道:“这是冽王爷啊!” “哦,冽王爷啊!”蓝思语没反应过来,却道:“钟离伊在前面等我,我拿了包袱就跟她去找你呢!” 独孤冽一把拽过蓝思语,自己则飞身骑上了钟离伊那马,动作之快,连蓝思语自己都没看清。只听到独孤冽一声,“风儿,快!”而后,就只见一骑飞尘。 “他……”蓝思语抓着脑袋,想了半天,才道:“他就是独孤冽?” 那棵树下,只余残剑空。那人,却不知何处去了。独孤冽赶到之时,就只有自己的那几个部下低头不敢吭声。该说的,他们已经说了,他们没有杀了那个青衫女子,但重伤了她。那个女子被一个神秘人带走了,那人丢下一句话,“跟你们王爷说,三日后,这人会在泠水等着!” 独孤冽拾起那截残剑,这剑,是她的。 眼前浮现那时,她说,你教我几招剑法如何?这样,就可以自保了! 摇头,除了我,还有谁会敢动你? 虽是如此,还是教了她几招。 原来,真是,除了自己,还有谁会敢动她?苦笑,钟离伊,你在哪里? “冽王爷!”蓝思语也到那了,却没看到钟离伊,只独孤冽在那拿着半截剑不语着,便小声问道:“我走的时候,她就在这里啊!” 空气里弥漫的是不安的躁动,还有随时可能爆发的怒意,甚至还有些许的伤悔。 “你们说……”独孤冽开口了,话,总觉得有千斤重,“这是怎么回事?”自己还是来晚了吗?总以为自己能及时出现的,却不知自己下那解决的命令时,自己的手下人是绝对可以做到让自己满意的。 掌柜先跪在地上,“属下不知她就是二小姐啊!属下误了王爷大事,请王爷责罚!”那个二小姐,几乎所有独孤冽手下的人都知道,她就是独孤冽的女人,可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 独孤冽又怎么不明白,“她伤得重吗?”能怪谁?全怪他独孤冽自己。 “属下那一剑虽没刺到她,只是剑气已经伤了她五脏!”不敢大声说话,不是怕死,是怕独孤冽,怕见他那黯然不语。 蓝思语再笨也猜到了是独孤冽的人伤了钟离伊,抓着独孤冽的手,愣头骂去:“你有病啊!她逃了婚来找你,你就派人杀她?你知不知道,这些天,生怕会追不到你,所以她从京城出来,就一直没歇过!” 反掌推开蓝思语,语声陡寒了,“本王与她的事,轮不上你插嘴!” 她,逃婚了?就为了自己?钟离伊啊钟离伊,东州之行,有多少艰难,我心里有底,你跟着追来做什么?若知你心,我那一日,便带了你出来了。你何苦呢? 泠水,冷笑,独孤若穹吗?这么急急要跟自己在泠水决死战吗?“去泠水!”抛出这几个字来,全然不顾身边人的反应。 怀民第一个道:“王爷,不能上当啊!” “钟离伊在他们手上,就是逼我去的!如何能让他们失望?”丝毫不容他人有异议,“怀民,你护送太医去东州!季风,”看向那个掌柜,道,“这事,本王不希望走露任何风声!” “王爷……”季风急道,“穹王一定在泠水埋了不少精兵,天玄卫又远在京里,您这一去……” “本王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指划?”威严的眼扫向季风,季风不敢再说话,只推着怀民,让怀民劝独孤冽,怀民摇头,这个王爷的脾气,自己是清楚的。 “怀民,把这丫头带回并城!”独孤冽是说蓝思语,这女子一看就是败事的人,也不知道钟离伊怎么就带了她来。由不得蓝思语说话,便领了几人朝泠水奔去。此去泠水,便是快马不停,也得三天。看来对方是算定了时间的,不容独孤冽有丝毫准备。 三日后,泠水之上。 泠水流经冀、东二州,以南为冀,之北是东。 黄昏之时,独孤冽带着几个贴身侍卫到了泠水。青玄色披风下,独孤冽脸色格外凝重,望着那江水,却不见有任何异样。可他心里明白,越是这样平静下,就越是隐藏着惊涛骇浪。 江水声涛涛起,滚滚向东逝去。夕阳只映着江水如火,却也挡不住日落月升。 仰头看,天边悬着轮月,才想起今日又到月半了,七月半,中元节――鬼节!看来,今日对手会有装神弄鬼了!对身边人低声道:“切莫大意!”各人握紧手中兵器,都与独孤冽上过战场,自是不怕这小小场面的。 “冽王爷,好久不见!”破空而来的冷箭,伴随着那带有几分魅惑的声音。 独孤冽哈哈一笑,扬剑挡开那箭,“看来,我那个大哥真是没用,全靠你们王家人撑着!” 江水里飞出数百人来,能潜在水下那么久,看来个个都是高手! 嗖嗖数箭飞来,独孤冽凌空一跃,手中寒剑出鞘,一一将那些箭击落。独孤冽喝道:“王道之,就凭你这些雕虫小计的,就能困得住本王?” 箭如雨下,而夜色也渐上,独孤冽身边的人或有中箭身亡,或有轻微擦伤的。而那箭似乎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冽王爷!”那头传来一声,“你若也学独孤若宇、独孤若寒那样,当个不管政事的王爷,又怎么会有今天呢?要怪就怪你管的事太多了!” “独孤若穹若有能耐,本王又何必如此?”独孤冽冷笑,“若不是你姐弟二人帮着他,他这储君之位早就易主了!还会轮得到他来说话!”独孤若穹,若不是因为是长子,就凭他,怎么可能会被立为储君? 王道之闪身出来,只一袭银衣,他长得很妖娆,只那眉,便如女子一般远山青黛,眼里全是数不尽的风情迷独孤。见独孤冽这功夫,也不禁点头,“冽王爷武功很好!”兰花指拈起银弓枪,似飘起来,“若与道之过招,不知道王爷能走几个回合?”一手轻拂过身上的江水,怕脏了自己那银衣。 独孤冽挑起剑眉,千年冰瞳里却有另一道光芒,“钟离伊呢?”这是他现在最关心的事,钟离伊在他手中吗? “钟离伊?”微一疑,脸上又媚笑起来,“王爷对这妖女真是有心啊!难怪姐姐说,只要把钟离伊引了来,就不怕王爷不来!”说着,一挥手,江上飘来一叶小舟,那舟上隐隐可见绑着一个青衫女子。 “钟离伊!”独孤冽生生把那两字压了下去,只看了一眼,便对王道之道:“你放了她!” 王道之摇头,“放了钟离伊,那道之就不好向上头交待了!”眉弯起,竟如女子一般笑着,“钟离伊,真是个叫人欲罢不能的妖女!”舌尖微微舔唇,很离活的转一圈,又回去。见到独孤冽眼里喷着的怒火,又笑道,“也难怪王爷会如此恋恋不舍,心里全是她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8章 危险 “你对她做了什么?”牙缝里挤出来的字,眼渐渐眯起。 读到了独孤冽那正发出危险的信号,王道之非但不怕,反而说得更有兴头起来,“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能做什么事?”火光照起,映着他的脸,却只见那脸如雪般白,他的唇,是妖艳的红。 独孤冽应该很怒的,只是他没有一丝怒意露出来,盯着王道之,说出来的话,越发狠了起来,“你知道动本王的人会有什么结果!”随身所佩的弓箭,箭尖指向了王道之。 “王爷这是干什么?”王道之丹凤眼一转,“忘了告诉王爷,钟离伊的处子之身没给独孤若寒!当日不过是道之动了点手脚而已!只消一点红,便可让王爷与寒王爷反目!这买卖挺划得来的!”说着,又叹气,“可惜,王爷居然会放手!可惜了,那样一个如花女子!啧啧,真是让人欲仙欲死,*哪!” 乍听得钟离伊与独孤若寒并没有发生什么,独孤冽心里一阵惊,惊过后,又漫起苦涩,那片苦涩慢慢侵入他眼里,“王道之,你该死!” “嗖”一声,箭独孤弦,却往江心疾速射去。一箭,正中舟头那女子,江涛声大,却掩不住那一声痛苦。 独孤冽那箭本是指着王道之的,却没料到怎么改了方向。“钟离伊……”那一箭,就像在自己心头一般,心被扯裂,撕碎。回眼看着王道之,眼里一片血红,“你……”却不知道能再说什么。 飞身急往那江中,只想救了那女子出来。那一箭,是自己放出的! “道之兄,小弟这一手你可还满意?”何时,何地,出现这么一个人物,月色照在江水上,而他却自那江上踏歌而来。 “无情,你这功夫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王道之含情脉脉地望着江上那男子,赞叹道,“无情,道之真是对你越来越佩服了!”他对莫无情说那话时,完全不像对独孤冽说话那般阴寒,似乎如小女子一般。 江上男子飞身上岸,只见他身着墨色长袍,头发以竹簪束起,脸上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轻扇摇着,飘忽不定的眼神望着江上那男子,“冽王果真痴情!” 王道之走过来,抚上莫无情后背,话里无不透着暧昧,“许久未见,一如昨昔!”修长手指玩弄着莫无情的长发,唇畔勾出媚笑。 莫无情微微一笑,“道之兄相请,无情焉能不来?”再看一眼独孤冽,“况这冽王,与无情早年有些恩怨也该了了!” “放箭!”王道之下令,独孤冽,纵你有三头六臂,也难逃出生天了!泠水,便是你葬身之处! 王道之喊完,莫无情竟摇头,“道之,不必放箭了!那船上有的是火药,只如此……”说着,接过弓箭,在箭头点上火,轻一拉弓,划出一道如流星火光朝那江上小舟而去。 那箭只擦着船身,便腾的着了火,火势迅猛,只一瞬,便燃了那小舟。 “钟离伊……”只听到独孤冽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 船裂了,火势却愈大,江上风大,助那火势。在岸上,似也能感觉到那热浪扑面而来。突然见火中一人抱起那个女子,似要冲出这火的包围。王道之冷笑,飞箭而去,正中那人后背心,那人挣扎了几下,跌入江中。 “独孤冽,说了会让你死的!”眼里笑,不复那媚笑,而是阴狠毒辣,回头看莫无情,却又是媚态生,“无情,你说道之这箭法是生了还是熟了呢?” 莫无情嘴边一道极为冷艳的弧线,“你不是说了让独孤冽死在我的手下吗?怎么又你亲自动手了?”不经意的,挽起衣袖,那袖口是金色的菊花。 “哈哈……”狂傲笑声起,握上莫无情的手,道:“无情兄,我动手,与你动手,有何区别!”眼望着莫无情,深深打探着他眼底的神色,余光又落到江上。 “哈哈!”同样朗声大笑,携起王道之那手,二人相视一笑,飞身独孤去。而王道之所带的人马也撤退了。 万籁俱寂。 江上,还有些烧焦的味道。 江那边飘来小船,女子打着桨,朝那残船缓缓而去。 “独孤冽!” “独孤冽!” 声音里有些哭音,有些颤抖。渐渐近了,却不见那人身影。“独孤冽!”再度唤出来,回应她的只有那江涛拍船声。发被江风吹起,裙衫也随风飞舞,如一只断翼蝶。“独孤冽!你出来啊!”喉头哽咽着,那话,只如千斤重,一个字一个字,那么痛。 她的身后,站着另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子,听到那般话时,不禁道:“你哭有何用?” 回头,脸上无泪,看着那个女子,“莫无心!你们既是要他死,为何又把我换了下来?”那个女子,有着与莫无情无二的相貌,“你们兄妹两个,跟独孤若穹狼狈为奸,当年江湖赫赫有名的莫家堡如今却败在你们手里!”心系那个人,他在哪里? “莫家堡的事,与外人无关!救你,是答应了前辈!可我们并没答应要救独孤冽!”莫无心夺过钟离伊手中桨,“你看到了,这样的火中,谁能逃生?该回去了!”说着,便要把船往回划。 “你放手!我要去找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钟离伊说出这话来时,身子微颤,只是话仍是尽力保持着平静,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失了分寸,自乱了阵脚。 可那江上,除了那几片未烧烬的残木块,就无他物了,哪还有独孤冽? 莫无心在一旁看着钟离伊,忽然笑了,“你哭啊!你不是从来不哭的吗?你哭啊!你一哭,独孤冽说不定就活了!” 话里尽是讽刺意味,句句都要刺入钟离伊心上,“你千里迢迢从京城追来,不就是为了独孤冽吗?你对独孤冽那么有情,又为什么要一次一次伤他心呢?这回好了,他终于为了你死了,而你,却连他尸骨都寻不到!” 话一句比一句狠,干脆利落,“你再也寻不到他了,他连死都不会让你见到他的!你该满足了吧!” 他连死,都不让自己见一面吗?是在气自己伤了他心吗?轻摇螓首,眉头蹙着,指尖微颤着,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望那江面,又如前一般,风平浪静。可自己的心,却再回不去那以往的淡然了。 莫无心见钟离伊如此,说得更狠了,“独孤冽明知是个死,可还是要来赴这泠水之约!他对你的心,你早该明白,可你呢?” 钟离伊身子慢慢蹲下,头深深埋在膝盖,“独孤冽!”他何必如此?想哭,却落不下泪来,她的泪,一向少。 “无情人就是无情人!”莫无心冷笑着,“哪怕他为你而死!不过,死了也好!死了干净!” 他死了吗?他真没有了?“独孤冽……”如泣若诉,“冽……”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到了伤心处,泪却还无。 似乎听到心碎的声音,如那千年清冰原是成湖,却一时寸寸尽裂。那如镜的湖面化作千片、万片,照见了自己,却只见自己一片苍白。 夜里,似有些冷了,可心更冷。天上孤月,那星何在?当日生辰之时,是你相伴,而今日,你去了哪里?“独孤冽,你怎么舍下了我?你在哪啊?”心里一片空白,原来,没了你,钟离伊什么都不是了。 “若我死,你也不会落泪,那我便不死了!”落入熟悉的怀抱中,熟稔的声音轻轻响起。 似是梦里! 不敢抬头看,怕失望,再受不了那有希望又失去成空的感觉了。 那人笑起,小心捏起钟离伊下颔,“还是要我放手?” 几分如梦,又几分是真,钟离伊试着缓缓抬起眼眸,对上那几度梦里见,几生印在心上的孤傲冰冷瞳仁,似乎见到他眼底的疼惜。颤着启唇,那个字却滑进了心底。 见钟离伊如此,独孤冽故作放手,叹气着道:“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说着,轻轻放开手,眼却深深望入钟离伊。 他没事!钟离伊确定了!是他!而他要放手了吗? 扑入他怀中,紧紧抱着他,“你不能放手!你不能推开我!”忘了自己原本的样子,只知道,他没事,他就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自己不能失去他。 “冽……”在他胸口寻找他的温暖,“不要推开我!也不要赶我走!” 搂住她,心里一酸,她这一路吃了多少苦?为何会清减到如此?眼里一黯,紧紧拥着她,自己何曾舍得放手? “钟离伊,再不会有那些事了!”在她耳旁,柔声道,这些日子,想她念她,没有一刻不是为她。 “我从京里出来,他们都说我是逃婚了,其实不是,我是来找你的。那个婚事,我不认!”钟离伊仰脸,却是一脸泪水,江上那一轮月影,衬得那泪如清清珍珠。刚刚心里那么痛,都没有落泪,被莫无心那么狠狠的说,都能忍住。可现在见到他无事,却再也撑不住了。 “我只凭着你教我的那些剑招,什么也管不了,就想找到你,怕你出事。到了集石轩,他们又说你早离开了,我又急急追去。半路上又被人追杀,幸而莫无情出手相救,谁知道他又利用我来引你!”泪又簌簌落下,顾不得其他,想到后面的事,就说不下去了,只抱着独孤冽,任泪水滑落。 “没事了,没事了!”独孤冽劝道,小心翼翼地抬起钟离伊那满是泪痕的脸,心涌上痛楚来,慢慢吻去她脸上的泪,咸入口中,却感觉到甜蜜。这个钟离伊,终于不再那么强撑着自己了,终于在自己面前卸下了武装。可这一路,两人走得多苦! “要是早知我一出现便能看到你的泪,就不会让无心说这么多废话了!”吻着她的眼,小声说着,怕惊了她,又怕惹她生气。终于移唇,眼望着那个紧紧揪着自己心的女子。 慢慢收拾起泪水,剪水双瞳认真看着独孤冽,似是第一次见一般,“冽!”深深唤出,唤入他心,告诉他,自己的心。只要他没事,自己便不在乎那么多。只是,他早知道那小舟的女子不是自己吗? 见钟离伊有疑问,独孤冽摇头,“一开始,真以为是你!”说着,打横抱起钟离伊,道:“外面风大!” 才进船舱,就碰上莫无心,独孤冽狠狠瞪了莫无心一眼,谁让她说那么多伤钟离伊的话的! 莫无心很无奈的道:“我承认,我是真很想看她哭!但是我说那么多话,还不及你一出现,看来,我是输了!”又指着里面,道:“你们该卿卿我我的就去卿卿我我,我还得去救我那被王道之缠着的哥哥!” 待莫无心出去了,钟离伊已经猜到了大半,“你早就知道独孤若穹的打的什么主意?” 独孤冽只道了句:“独孤冽要是那么容易就被人算计了去的,又怎么能让你钟离伊这般情重相待?” 原来,自己竟是关心则乱,脸微红,“莫家堡其实是你暗中安插在独孤若穹身边的?”小声问道,以前从不过问他的事,只是现在明知是这样的,还是想问。 “各取所需!” “那我出京的事,你也知道的?”钟离伊再问,若他知道,那是不是连自己也是他的棋子呢? 握上钟离伊手,却不料钟离伊眉心一紧,急翻那手一看,只见那嫩滑手心里磨出了不少血泡,那些血泡,只如根根尖针,全扎在眼里,眼里有些湿润,声音有些哑,“疼吗?” 再看钟离伊时,想起她刚刚问的话,无奈摇头,烙下一吻于她那光洁美玉额,认真道:“我不知道你来了,更不知道你是被无情给带走的!若是知道集石轩那天来的人是你,这一切都不会是这样的!” 钟离伊信他,指扣上他的手,“所以,来杀我的人,是冽王爷的人!而莫无情却将我救下,好向独孤若穹表示忠心,而后来的一切,就该是冽王爷与莫无情在演一场戏了!” 钟离伊把这一节想通了,所有的关键就在莫无情根本就是独孤冽的人这一点上。只是这细节问题,她不想一一说了,也不想在独孤冽面前展示自己有多么聪明。 独孤冽赞赏的看着钟离伊,“若是独孤若穹有你一半的聪明,就不会这么容易被王氏姐弟利用了!”轻轻放钟离伊坐着,又道:“有一件事,你可说错了!冽王爷已经死了!” 冽王爷已经死了?钟离伊稍一凝眸,叹气不语,垂眸不看独孤冽。 独孤冽见钟离伊长眉入鬓,三分有嗔,七分是忧,不觉痴了,揽她入怀,柔声道:“那些事,你不要去担心!我的目的只是王家,至于独孤若穹,我没那个心思!” 这话,是真心而出,怀中那人轻倚肩头,眼底全是温柔,又道:“独孤若穹还只是储君,便让王氏姐弟拿得死死的,若让他们得了势,那外戚大权在握,后果怎么样,你知道的!” “王家不过是富商而已,又怎么有那么大能耐?”钟离伊寻问,那个王苑之,她是见过的,那样一个温和女子,会有这么凌厉的手段吗?而那个王道之,想起他与莫无情之间那些暧昧时,不禁觉得有些鄙弃神色。 “这就是我诈死的原因!王家不是那么简单的!”凑近她唇畔,小声说着,“不要去想他们了!”话慢慢低了,后面的话却淹没于与她的浅吻中,“可愿与我一道在这凡尘飘泊?” “唔……”钟离伊欲移开,却不知何时独孤冽紧紧相随,不肯放她独孤自己一分一毫。身子微退,就让独孤冽牢牢禁锢着。脸上不知何时,已经绯红成霞了。 钟离伊快要窒息了,那条鱼怎么还不放过自己?明明已经被他戏弄得够惨了,轻摇着他手,示意他可以停下了。独孤冽似是听到了钟离伊的话,慢慢往后退着。 泠江水轻拍着船,如同美妙而深情的曲子,款款而来,曼曼而起,深深不舍。 江水,如被那缕轻烟环上;而月,则被笼上了一层薄纱。迷蒙中,仿佛回到那年初识。漫天冷月若飞雪,皆敌不过她那眼中一片清澄。 看到独孤冽如此无微不至的,钟离伊似是触到了幸福,这一生,就如此与他相伴,也足了。 “想什么?”独孤冽倒了水进来,见钟离伊斜倚在那,浅笑着,那眉眼仿若新月般。见到她这般,心里多日阴霾一扫而去,只如清风拂过晓月。 如花娇唇边那梨涡绽着,“你变了!”他真的变了,不复以前那么目中无人,也不复以前那般话出伤人了。 伸手去握钟离伊的手,而钟离伊也很有默契的握上他手。独孤冽无奈笑道:“你这人,也只我独孤冽才敢要!”拂弄着那纤纤柔荑,见她星眸微嗔,心里笑了,“看来,是我把你逼成那副冷冰冰的了!”念及她这些天都没有休息,便又道:“睡吧!我在这!”说着,让她枕在自己身上,握着她手,让她好好睡。 听他的话,成了习惯了。窝在他怀中,缓缓阂眸,却问:“我们去哪里?”她问的是“我们”,而非以往那“你”。 “任这小舟去哪,我们便去哪!” 笑了,连梦里都是笑,只一叶扁舟,泛尽红尘,赏遍风月,这才是她钟离伊的梦,而梦里,应该有他青衫相伴。 当朝冽王爷葬身泠水,钟家二小姐钟离伊殉情,噩耗传入京里,满朝文武皆惊伤。都知冽王爷虽冷面无情,但常年领兵护国卫疆,可谓是大明王朝的一道长城。而他与钟离伊之间的情事更为扑朔迷独孤,如今,钟离伊为他殉情,让天下人都唏嘘不已。 独孤析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伤痛难抑,终于病倒。下旨由独孤若穹监国,独孤若宇、独孤若寒及一干重臣相辅佐,大有让位独孤若穹之意。 凤鸾殿里,卫后服侍着独孤析睡下。 独孤析握住卫后的手,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有长长一声叹息。 金色帐缦无力的垂着,偌大的殿里,灯火通明。 “不是派人去泠水寻了吗?没找到,就说明还有希望啊!”卫后宽着独孤析的心,“冽王或许还活着也不一定啊!皇上如此,不是自己把希望都灭了吗?” “你也骗朕!”独孤析摇头,“朕的儿子里,就只有冽儿和寒儿朕最满意!”轻拉着卫后,让她坐在榻上,又道:“寒儿看着温和,其实很要强。而冽儿,外人只看着他这个王爷,是个狠心王爷,却不知,他只是把自己伪装起来!那两个,你也知道的!老大是没什么大能耐,还有老二,却是没担当的!” 卫后低头,“穹儿,臣妾也是知道的,他这心太窄……” “罢了,你我夫妻这么些年,你也是知道朕心的!朕只是想着忆妃,她知道冽儿这事,该如何?”目光移向冷宫那方向。 卫后手微一抖,凤冠亦轻轻颤动着,看独孤析的眼中,多了一丝无奈。 独孤析有些倦意了,似是无意道:“钟家那女子,先退了跟宇儿的婚事,又悔了跟寒儿的婚事,全只为冽儿,这两人……唉!” 多久后,殿内静静了,独孤析似睡着了,听到他绵长的呼吸声。柔声道,“皇上,睡吧!” 给独孤析盖好锦被,却殿外似有轻响,眼底流过莫名的苦笑,放下纱缦,走了出去,低声道:“什么事?” “回娘娘,寒王妃到了!”外头宫人恭敬答。 “皇后娘娘!”离玉行礼,烛光里,她一如昨昔那般明**人,只是眉深处,有些落莫。 看着面前站着的那个代姐出嫁的钟离玉,卫后道了声:“跟本宫来!”走出凤鸾殿,而钟离玉忙跟上。 “你和王爷可好?”卫后问,独孤若寒想娶的是钟离伊,她看中的也是钟离伊。 离玉微一迟疑,“回娘娘,王爷待离玉很好!”心里仍在想着,这么晚了,卫后还让自己进宫来干嘛?而这条路,这是去哪的? “本宫说过了,你也随王爷一般称呼本宫便是!既然嫁了过来,就是一家人了!”回头看着那个女子,心里叹口气,终不是她姐姐。“你姐姐的事,让你爹爹很伤心吧?” “回母后话,爹爹还好,他看得开!”轻声答道,不敢多说话。 “这是去冷宫的路!”看到离玉眼里的疑惑,卫后漫不经心的道,“陪本宫去看看忆妃吧!”那个冷宫,也该去看看了。嘴边泛起冷笑,忆妃,还是那么美吗?还是那么惹人怜吗? 忆妃?就是冽王的生母? 冷宫地上,生着厚厚的青苔,一个不留神,便会滑倒在地。后宫,也是如此,你永远都不知道你会怎么摔下去,摔成什么样子。要想不摔,惟有一步一步稳稳的走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9章 扶着 身后跟着的离玉小声道:“母后,小心滑!”说着,便要过来扶着卫后。 “是得当心脚下,多少人,只顾着头上的繁华,却忽略了脚下,怎么摔的都不知道!”看了一眼离玉,这个女子,不是那种贪慕荣华之人,除了不够聪明之外,其他地方,都应该满意的。 只一盏冷烛,那女子在烛下看着书。 屋外声起“多年前,伴你是的东海夜明珠,而今,只这冷灯残烛相伴。忆妃,你再回不去了!” 抬头只看了一眼,“卫锦芸,冷宫这地方,怕污了你皇后的身份!”又自去看书。 那忆妃素衣长发,虽微抬头,也见是副倾城容,虽是已到中年,可让人感觉时间在她这里停住了一般,她看来远比卫后要年轻,谁能想到这便是冷宫里的女子? 卫后坐在忆妃对面,似笑非笑道:“你心倒平和,什么都不在意。” “有事就直说!”忆妃淡淡道,“那么些年,你还没看开?” “离玉,来给忆妃娘娘请安!”唤着离玉,眼却盯着忆妃看。 离玉听话的走到忆妃面前,行了礼,“见过忆妃娘娘!”抬眼看着忆妃,心中不禁惊叹,这世上竟有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子!女人看女人,通常眼很挑剔,更别说自负绝色的离玉了。 书翻过一页,在那不经意的时候,微抬眸看着面前那个如花娇女,“这就是寒王妃?”转头看着卫后,云丝悄然滑入书页间。 让离玉出去,卫后笑点头,“如何?” “空有一副好皮囊!”这是忆妃对离玉的评价,“你眼光一向不差的,怎么就挑了她?” “水云间第二个女儿,钟离伊。”卫后盯着忆妃认真说着,“你儿子跟我儿子被她迷得晕头转向!” 烛晃了一下,“哦?钟家?钟离伊?就是那个追着冽儿去的女子?” “他们一同葬身泠水,你不伤心?”终于问了,这该是卫后的来意吧! 忆妃苦笑了一下,却不答卫后这话,只道:“一个冷,一个暖的,看中同一个女子,只怕……”那个女子,只怕不简单哪! “再怎么样,还是死了!”卫后读到了忆妃未说完的话,“本来寒儿是要娶钟离伊的,却因为你儿子,才娶了离玉!忆妃啊!”笑了,却见那飞蛾扑入火中,“我输在你手里,我儿子又输在你儿子手上!真好笑啊!” 忆妃似是听到那飞蛾扑腾的声音,看了一眼,却看到卫后拔下玉钗轻轻挑起那烛火中的飞蛾。“看不破生死,就如你!” “人一世,有太多看不破的!你能说你看破了?面对你儿子的死讯,你还能如此泰然自若?”弹去那已死飞蛾,飞蛾跌到了忆妃手中那书上,只如一字。 “请回吧!”合起书,全当那飞蛾不在,她卫锦芸不过是想看自己笑话,可只怕让她失望了!冷宫多年,早把生死看破。 “皇上还是爱你的!”出门之时,卫后说了这样一句话。 可屋内那人似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吹灭了那烛,一片黑暗。 离玉回到寒王府,独孤若寒还在看着书,书房外侍女端着莲子粥,但不敢进去。离玉接过莲子粥,让侍女下去了,而自己进了书房。 放那碗莲子粥在案上,见他眉头紧锁着,便走到他身后,极轻柔的帮他按着肩。“我随母后去看了忆妃。”告诉独孤若寒进宫所为何事。 忆妃?微一愣,“不,你不要忙了!”独孤若寒推开离玉的手,全然不顾离玉的面子,“你去歇着吧!”对于离玉,这个女子,新婚那夜的举动,使他对她再不可能有好感。也许,钟离伊说得对,她就是自作聪明了。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离玉小声道,“哪怕我再怎么尽力做,你就是不肯原谅我?或者说,你心里真是只有二姐一个?”试探着问他,生怕他会点头。 “离玉,你嫁给我,为我圆面子,我很感激你!这一生,我都会对你好的,只是,这不是爱!而你,也不要爱我!”放下笔,很认真告诉离玉,虽然这话很伤人。 “二姐已经死了!”离玉冲着独孤若寒喊,他该醒醒了!自己已经是他的妻子了,还抵不过那个已经独孤去的二姐吗? “说话不要那么大声!”话仍是不温不火的,站起来,“你回房去吧!”端起那碗莲子粥,又道:“我晚上不喜欢吃东西的!你以后不要费心了!” 离玉冲过来,抢过那碗,仰头,咕噜咕噜的一股脑儿喝了下去,用衣袖擦了嘴,也不顾及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再下什么药了!”说着,径直出了这书房。独孤若寒,他不是很温柔的人吗?怎么会如此?为什么自己认了,嫁了他,好好待他,一心都可以只有他了,还是不能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呢? “?”一声,门被离玉狠狠关上了。独孤若寒无奈摇头,却自袖中取出那小笺来。 “月与冽安好”。 她还好,便好。 碧波江上,那叶小舟翩然荡着,船内,那人睡得正香。十指紧扣着,似诉着此生不变,眷眷情深,拥她一世。 船外水声轻响一声,警觉睁眼,听到外面人低声道:“爷,一切都安排好了!” “嗯!”应了声,不多话,怕惊醒怀中的女子。 “京里一切都不出爷所料,穹王已经掌了大权!” 怀中人微微动了下,更深的缩进了自己怀里,心一动,随之暖了起来,“一切都照原定计划!”水声听不见了,想是人已去远了。 清晨的阳光照了进来,深深浅浅的落在她的脸上,而那人皱眉不满的嘤咛一声,埋进了那宽厚胸口。 晨光映在那冷峻脸上,有些笑意,抚上那蹙眉,细细描绘着。唇抿起,却不经意的扬起。她睡了多久了,已经忘了,只知道这一睡,已经不是泠水了。 眉头一动,羽睫轻扇,“你醒了……”未睁眼,先启唇。因为脸上感觉到了那冰瞳里灼灼的情意。缓开眼眸,清眸里尽是笑意浅浅。 “睡够了?”见她那笑意,也将心里许多事都化作了轻烟一缕,仍是描着她眉,指尖传来丝丝暖意。 想抬手去拦他举动,却被他紧紧握着,“眉生如此好,怕我描了去?”这个钟离伊,从来不知道她的美,若当年不是撞见的是自己,就怕错过了。 “王爷描眉,就不怕人笑话了?”钟离伊笑问,眉轻挑起,想绕过他指尖。 “不许再叫王爷了!”滑落下来,点着她鼻尖,“记着了!” 小皱了一下鼻子,忽略了独孤冽眼中的戏谑笑意,朝外头看了看,只见青山隐隐,不由问道:“这是在哪了?” “已经到了青州了!”独孤冽抱钟离伊起来,走出船舱,外面风光正好。 “放我下来!”钟离伊道,脑中却想着,才一觉的功夫,就到了青州? 独孤冽却摇头,“脚上还没好!”不肯放下钟离伊,能抱着她,哪能放手? “冽……”自己没那么娇弱的,这一路不都过来了吗?“都没事了……” 独孤冽不等钟离伊说完,截住了她的话,“听我的话!” 钟离伊不说话,只望着江面。 见钟离伊垂了眸子,独孤冽知道她想什么,不想让她不开心,“去莫家堡还是去醉心楼?” “醉心楼!”想也不想便答,她想去醉心楼了,想念那江南小院了。 “那就去醉心楼吧!”只要她想去的地方,他都会带她去的,更何况醉心楼本就有些故事。仍是抱着她,眼里那千年冰雪里照进了阳光。 他真是那个独孤冽?钟离伊有些恍了神,那深黑眸里,不复从前。 “看什么?”船飘着,两岸青山伴着那绿水,白云悠悠倒映在水中,徜徉不思归。 “看你!”钟离伊直言,“我总是猜不透你想什么,当初要嫁五哥之时,我以为你会生气得要带我走,结果,你请旨出了京。当独孤若穹对你下狠心时,我以为你会反击他,至少也不会用这种方法。但我还是没想到!”笑了,他想着什么,猜不透就猜不透。只求,他能好,顿了下,又道,“不过,只要你没事,我也不去想那么多!” 轻轻放她到船板上,听到她那般话时,不由道:“你该相信我的!” 素手弄水,清江里鱼儿竟游过来轻轻逗弄着指尖,唇畔梨窝旋陷,浅答他话:“可你却不信我!”忽然闻到阵香味,回头道:“你还让人送来这玲珑酥?” “早备好了,就等你醒来!”独孤冽走近她,手中青玉盘里盛着京里最闻名的玲珑酥,她一向最喜欢的。 手上还沾着水,钟离伊便去接过来,可独孤冽却不给她,道:“张嘴!”而自己轻夹起那软酥放她唇边。 脸上飞红,启唇,轻咬一口,慢慢品尝着。是她喜欢的味道,还带着温热。再看独孤冽,脸上虽仍是不动声色,可眼底里却深深笑。 鱼儿触碰着那如玉纤纤指,痒痒的感觉传来,钟离伊轻笑出声。跟独孤冽在一起,冷淡也好,温馨也罢,都认了。因为心已经许了他,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许了他。清晨阳光照着那江春水,波光粼粼映在那青衫女子如玉面庞上,但见眉目如画。 独孤冽眼中笑意浓郁,捉起钟离伊手,拂去那青葱指尖的水滴,“第一次听你笑!”细滑手指收入掌心,微凉。她的笑,从没今日这般明快、轻松,她喜欢的生活,也许就是这般的吧! “也不曾听你笑过!”回眸笑对他。 揽她入怀,为她撩起滑在脸上的长发,“你要求不要太多!”话说完时,却忍不住笑了出来,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江上。 笑声中,他问:“为何你不怕我?” “你希望我怕你?”手不知何时又偷偷弄到水中,她从来没怕过他,也不知为何要怕他。 “你天生是我的人,天生的!”捉回那不安分的手,抱她入船舱,“外头太阳大了,晒久了不好!” 鱼儿欢快地游玩着,云儿在水中荡漾着,一路青山绵绵,不曾有尽处。 又是醉心楼,曲子一如昨昔。 “一杯邀君饮,春风吹心暖;二杯再相请,君心似蜜甜;三杯君莫饮,心酸杯落泪;四杯无人饮,心痛无处医。” 醉心楼里,迎来送往的都是那些逍遥自在的江湖浪子。仍是那句话,在酒楼里,永远不缺话题。 “听说了吗?京城钟家的三小姐嫁给了当今寒王爷啊!” 青衫微动,顿足在外。离玉嫁了? 身旁那人轻握住她手,低声道:“此事你不知?”话出来,却也明白,她一路追来,哪想过会给钟家带来什么后果!心里柔了,“她现在很好!” 离玉是代她出嫁的吗?那个傻妹妹!念及独孤若寒性情好,想必也不会对她坏的。 进了酒楼,直上二楼包间,外面传来的语声仍不低,“钟家二小姐怎么跟冽王爷扯上了?还为他殉了情!” “这哪知道啊!” 房内钟离伊听到这样的话时,不免多看了独孤冽两眼,眼里既有无奈,又是好笑,“原来她是殉了情!” 外头声音又传来“听说是珠胎暗结了!” 钟离伊双颊火烧,推开了独孤冽,不快的道:“我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因何不喜,也不知道。当初也是在这醉心楼,听到独孤若寒说自己的话时,也没有多少生气,根本就不在乎。而如今,却是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慌乱了。 “我喜欢听!”独孤冽促狭笑,再见钟离伊,俏脸飞红,一态女儿娇羞,便道,“何时起,淡然如你也会有不喜欢的?”拉她坐下,又道:“随他们说去!” “你学我了?”钟离伊看着独孤冽,话柔了些,不复刚刚那般不快。 独孤冽摇头,坐在钟离伊身旁,思索了一下,才道:“一直是你学我!”说着,伸手轻轻捏过钟离伊下颔,幽深瞳里泛起灼火,慢慢近她唇,低声道:“他们都这么说了,咱们该怎么办才好呢?” 钟离伊对于独孤冽从来是不怕的,她也是知道独孤冽不管做什么事,都会顾及到自己的感受的。“那就让他们的话成真?”浅浅一笑,只如平常那般,眼里一片清亮,又像当初初见独孤冽。 独孤冽就是被钟离伊那清眸与淡然之态所深深迷住,见现在她这般,眸里满足笑了,这女子,是自己的。在她唇上浅啄了下,复近她耳旁,声音极尽诱惑,“他们的话,只是提早了点!本来就该如此!” 钟离伊听了独孤冽那话,心里起了一丝甜蜜,涌起别样的情愫来,“你别不正经了!”故作不快,“要让人见到,怎么是好!” 独孤冽哪管这么多,“我何曾怕人知道过?更何况,又没人!” “谁说没人了?”门被人推开,若诗进来,见独孤冽拥着钟离伊正亲昵着,而钟离伊则一脸幸福笑,便满意的道了,“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呢?” 钟离伊忙推开独孤冽,站起来对若诗道:“若诗……”说着,又脸微红了起来,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独孤冽则道:“你进来时,也不会敲门?” “我哪知道你们在干嘛!”若诗握起钟离伊手,不理独孤冽,对钟离伊道:“他的事,我知道了,你们的事,我也猜到了!两个都没事,就太好了!那院子,我给你们打扫好了!只是钟离伊啊,你跟着他,就要受不少苦了!” 拉钟离伊坐在独孤冽身边,又道:“独孤若穹这猪脑子,把老四给害了,他以后为帝,谁来给他带兵!” “好了!”独孤冽不想再说这事,“你身边的人都可靠?”他带着钟离伊到醉心楼来,本来就是极为冒险的事。 “四爷就这么信不过我?”若诗挑眉,“那莫氏兄妹两个你也可不信啊!” 独孤冽听若诗这样说,也只点头,不再说什么。 菜上来,若诗笑称:“今日酒菜可是为你们接风洗尘!今天我请客,你们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呢?”反正见这两人这情,也该是好事将近了。 独孤冽和钟离伊相望一眼,都将彼此眼中情意悉数融入心中。 “这回这酒,”若诗给两人倒上,“还是女儿香!还是钟离伊早些年所酿!” 世事,总是那么奇怪,数月之前,也是这醉心楼,也是这三人,也是这女儿香。只那时,两人不是今日这般。 钟离伊淡笑,执起那清酒,深深嗅着,她喜欢酒香,尤其喜欢这女儿香。 独孤冽与若诗都知道钟离伊不会喝酒,随她而去。 进来两个人,却是莫无情、莫无心两兄妹。 “四爷!” 钟离伊在一旁想着他们有要事相商,而自己在这,多有不便。如此一想,便想出去。谁知独孤冽似是知道了她心里的想法,旁若无人的握起她手,对莫无情道:“坐下吧!”待他二人也落座了,又问:“王道之如何?” 莫无情看了钟离伊一眼,才对独孤冽道:“他自是仍对我不敢全心信任!很多事,都是在试探,这回水姑娘之事,倒是让他放心了不少!” 独孤冽手下人都称钟离伊为二小姐,而莫无情则唤水姑娘,可见他与独孤冽的关系并非上下属。 “说起这事,还未谢你,谢你及时救了钟离伊!”独孤冽把及时二字说得很轻,可他信落在莫无情心中一定会很重。 莫无情还未说话,莫无心便道了,“四爷也不需谢,我们救水姑娘,也刚好是及时!”边说边看向钟离伊,“水姑娘与四爷之间的事,我们兄妹两个可没心思去理会!” 独孤冽眼里很静,静得看不到里面有些什么。 “四爷!”钟离伊轻声唤道,“我去外面看看!”说着,抽出手来,走了出去。他们之间的事,钟离伊不想过问。 而独孤冽也知道钟离伊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他之前的所做只是想告诉钟离伊,自己什么事都不会瞒她的,就算是担心,那也是为自己的。 望着钟离伊出去了,莫无情看了自己妹妹一眼,又对独孤冽道:“四爷放心,王道之那里,无情知道轻重,无情也很想知道王家背后到底有着什么势力在支撑着!” 屋内人说着他们的事,钟离伊在醉心楼内转了一圈,实在无趣,便自回了那小院里。 推开门,院子还是原来一样,兰花依旧,石桌依旧,微微一笑。心里感谢若诗,也只有她才会收拾得这般如自己的意。 沐浴后,换上兰花衫,一切都好,都回到原来。 支起窗子,刚好看到院里青青草,深呼吸着,有些青草香,清新干净。这才是她的家吧!京城那个,虽然也有个小院子,但不是她梦中想要的。 不经意,抬头望向了屋顶,那张不染凡尘的面孔又浮现了。“上面好玩吗?” “看你的时候好玩,看不到你的时候,就不好玩了!” 独孤若寒,他还好吗?离玉,她好吗?自己把那烂摊子扔给了他们,心里有些抱歉。对于独孤若寒,如她自己所说,不用戴任何面具,更不用伪装自己。 心里默默道:五哥,但愿你能与离玉一生共好! 腰上一紧,被人环抱着,微微酒香透入她心肺,“回来也不跟我说声!害我到处找你!”闻着她发里的幽兰香,有些沉醉,可话里还是丝毫不掩的担心。 “你们有话说,我就先走了!又不好去哪,还是回来的好!”握上他手,有些烫,而他的身子更如火烧,不禁道:“酒就不能少喝吗?” “别人的酒,我可以不喝!可是你酿的,怎么能让别人喝了去?”独孤冽亲吻着钟离伊发丝,细细碎碎的,“以后,与我一同回家!”这是她的家,自也是他的家,她所在之处,便是他心之所在。 “先去沐浴了吧!”早已经备好水了,就等他回来。 待独孤冽洗浴了出来,钟离伊已经在院中泡好了茶等他。 幽蓝的天幕上,明月如银盘散发着清冷寒辉,那颗星也不甘寂寞伴在月畔。阵阵凉风拂过了梧桐叶,零零的奏出一曲。 似有所动,回眸望着身后那人,深深陷入他那如墨色瞳里。 就那么一个人,纵是那青色长袍,也难掩他眉目间的意气风发与一丝隐隐霸气。想到霸气时,钟离伊心轻咯吱一下,他终不会与自己长隐于此的。 “怎么了?”见钟离伊似有失落之意,独孤冽急问,坐她对面,茶正好。 从来不会去担心将来的事,只是今晚为何?侧首微笑,“没什么,茶凉了!”送着那青花瓷的杯子到他面前,“喝了我酿的酒,再品品我泡的茶!”茶、酒两家,钟离伊说通不通,说不通,却又让人心服。 独孤冽点头,端那青瓷杯,尝了口,淡,如云烟散入心中,渐慢慢有了缠绵之意,又再啜着,那暖暖的缠绵融入骨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0章 说话 见独孤冽不说话,钟离伊轻问:“怎么样?” “喜欢!”独孤冽评价,不说好,就是喜欢。当日在钟家,喝过水云间泡的茶,那时只觉得淡,而今日,这茶水里竟有另一种情意。 “爹爹对茶颇有研究,而我生性懒,也不去学,自己没事看着就记着了!”钟离伊浅啜着,放下杯,抬头一望月,思绪又飘出一句“你如这月,你却不知你望月一时,月看你一世!”,心中滑过酸意,“五哥对离玉真的好吗?”问独孤冽,虽然知道独孤冽不想提及独孤若寒,但还是问了。 神情一滞,空气也有些微妙起来,有自己陪着她,她还会想起独孤若寒?有些不快,但看到那双清眸里尽是浓浓的情意时,终是放下那事,“京里来的消息,离玉与他相处得还好!” “那便好!”放下心头大石,这或许也是人生的另一种安排吧! “你满心想着他们,把我置于何地?”独孤冽轻敲着石桌,眼望着那如水月下的女子。 钟离伊脱口而出,“你便在我身旁啊!”话才说完,身子便到了半空中,被独孤冽抱入了怀中,“干什么?茶还没喝完呢!”钟离伊忙抓紧独孤冽臂弯,幸亏自己有够大胆,不然,谁能受得了独孤冽这突然的举动。 “睡前喝茶不好!” 钟离伊哪会依他,只道:“现在又还早!”这些天,天天被独孤冽逼着早早睡,睡觉都成了苦差事了。 独孤冽放钟离伊在榻上,而后自己脱了外衣便也躺在她身边。两人虽是情定终生,但一直没做过出格的事。 “你睡那边房里去!”钟离伊推着独孤冽,“天正热着,你在这边我睡不着!”七八月间的天,也不算很热,但钟离伊一碰着独孤冽那如火的身子,便想逃。 感觉到那人躲着,独孤冽闪过捉弄她的念头,反身搂住她,认真地道:“若是热,便脱了衣服!”手移到胸前,作势要去帮她解衣。 钟离伊羞了,心里也慌了,忙去打着独孤冽的手,“手拿回去,都当我什么人了?”想起他以前那些事,知道他虽于那些女子无心,但心里就难免有酸意。打他手时,都重了些。 “真打啊?”独孤冽哪里知道钟离伊心里想的什么,见她这般,也不愿让她不开心,便收回手,却仍取笑道:“你就这么怕我碰你?” “你碰的人还少?”钟离伊反问。 原来,她是恼这个,独孤冽笑出了声,捉住那手,“吃醋了?”往她耳边吹着风,而听到钟离伊似是叹气了,便道:“你这醋吃得也太远了,那时候,我又没遇上你!你再想想,这两年里,我跟谁走近过?而我那府里,更是没有一个女子,从来都只为你的啊!” 温热的气息弥漫在自己耳后,有些轻痒。钟离伊转过身子,只听着独孤冽说。 让她睡在自己怀中,再道:“我是认定了你,你呢?”虽是问她,却指轻掩上她唇,眼里盛满了期许,“只需点头便可!”怕她说什么话,虽知她心,但还只要她轻轻点头。 他的手指有些凉意,可钟离伊的唇,却灼热着。听他如此问话,不由笑了,握上他手,“我若不是认了你,又哪会这般!”吃醋也好,伤心也好,就是为他。 “既有了你这话!”独孤冽见钟离伊笑了,便道:“那便挑个日子,我们成亲吧!”怀中抱着的是自己痴心所爱的女子,相许了一生,就想给她名分,让她成为自己的妻。正如今日若诗所言,该是请她喝喜酒了。 钟离伊怔了半晌,独孤冽刚刚说的是“成亲”? “这就吓着你了?”独孤冽轻刮着钟离伊琼鼻,“还是不愿?那雨夜里,我可记得你说过你想嫁我的!”说后,眼里有些黯淡,那晚她说想嫁自己,而后,却要嫁给独孤若寒。亲吻着她脸颊,声音虽柔,却无比坚定,“你想嫁的人是我,而我想娶的人只有你!” 钟离伊信他的话,环上他腰,认真问:“你的婚事,没有皇上的旨意?” “你都为我殉情了,还在乎那么多?” 甚至于自己都怀疑,是何时起,习惯于他?是何时起,爱上了他? 如若爱,便深爱。 月照进来,漾起迷独孤的光,让人不忍移目。 钟离伊垂眸不语,只埋首靠着独孤冽。其实,对于独孤冽,她知道自己心许了他,身也会给他的。早在那年冽王府时,不是便许了他了吗?默然着,听着他心跳声。 “听心,听到了什么吗?”独孤冽柔声问她,钟离伊不答,只更近的贴着他心房,独孤冽无可奈何地道,“要累了,就睡吧!我习惯抱着你睡了,就不要赶我去那边了吧!” “嗯!”钟离伊应了声,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抬头深望了他一眼,他的眼,看着能让自己安心。终于,浅阂眸,入他暖怀里沉沉睡去。 见她睡得香了,独孤冽眼里才有些放心的笑意,“钟离伊,你也要习惯被我抱着入睡!这天下,就我们两人一样,我们要在一起!” 这天下,就我们两个孤星,若彼此不给彼此温暖,我们就真孤苦一世了。 醒来时,身边空落落的,那人已经出去了。 对镜梳妆,却见着玉颈上细密的吻痕,想起昨晚两人亲昵举动,耳根都红透。她知道他是去忙他的事了,但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镜中出现一个人,却是莫无情。钟离伊淡淡一笑,并不回头,“有事吗?” 走近她,拈起镜前那素色钗,斜斜插入钟离伊发间,自镜里端详着,终于一笑,“水姑娘很美!”修长手指拂过钟离伊眉间,似有所动。 “莫堡主这么早来,就为说这话?”钟离伊坐着,问莫无情话时,没有丝毫惊慌。 顿了手,收回来,“你决意跟着他?”他说的“他”,自然指的独孤冽。 “我自然是跟随他的!”起身,转向莫无情,“我不知道你与他达成了什么交易,但是希望你不要想害他。他这人,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得了的!因为,他没有弱点!” 先点头,后摇头,莫无情却如此说:“我目的不是他!他以前是没有弱点,因为他无情!可现在,他的弱点就是你!”食指轻轻刮过他那笔挺的鼻梁,他很美,如女子一般的美,又有几分潇洒。 莫无情以为钟离伊会有所动,可他错了。钟离伊笑了,那笑却是几分狠意的冷笑,“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弱点!谁也别想利用我去伤害他!”自己不聪明,也不会武功,但绝不会给独孤冽带来任何麻烦。她与独孤冽是一样的人,谁想利用他们,他们就先利用谁。 “你选择他,就带来一生的痛苦!”莫无情冷看着那个女子,她的脸上始终如水,却是如冰寒水。 “痛苦也是一生,快乐也是一生!我要的只是与他一生,哪管痛苦与快乐?”只要伴他一生,便好!痛苦也是他,快乐也是他! 这就是钟离伊异于常人的地方吧!这也就是为何他们彼此明知会狠狠伤害,还是会执着相爱的原因!看着钟离伊,像从没见过这种人一般,微微惊愕,终于苦笑,“你与他的确是天生一对!” 笑问:“莫堡主是受谁之托来护钟离伊的呢?”独孤冽并不知道莫无情救了自己,而以独孤冽的性格,不会要任何人暗中保护自己的。此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只是还想得到证实。 莫无情却道:“水姑娘心里也该猜到了!”若聪明离透如她,又怎么会猜不到! 果然是!钟离伊黯然,如果自己猜不到该有多好!只是这本不用猜。这世上,除了独孤冽,便是他真心待自己了。自己出京,他如何能放心?自然会暗中让人护着自己。 见钟离伊默然不语,莫无情道:“你已经决意跟随他了,就不要再念着他了!”他说了两个“他”。 心里清楚,只是对独孤若寒仍是抱歉。突然双目闪过一丝怀疑,“你游走于他们几个人之间,所为何事?”莫家堡也扯入那纷争之中,而他们究竟是坐山观虎斗还是共分一杯羹?只是钟离伊直觉告诉自己,莫家堡应该不是这两种。 莫无情鼻子深深一嗅,屋里是兰花香,而这香味,源自眼前女子,“于寒,只是护你之请!于穹,全是因冽之事!而冽,却是另有所谋!”定定望着钟离伊,“水姑娘可信?” 钟离伊摇头,复而又点头,“信也如此,不信也如此!但愿你的另有所谋,能不辱你莫家堡之名!”莫家堡在江湖上享有盛名,虽不是武林领袖,却也算是说得上话的。若他们也趟这浑水,只怕天下从此多事。只是钟离伊信独孤冽,独孤冽不会给自己养虎的。 镜里空了,莫无情已经独孤去。他说了一句话:“只请水姑娘放心!” 钟离伊从不轻易相信别人,独孤冽是一个,独孤若寒也是一个,而这莫无情,她相信他。没有来由的,莫无情应该是个君子,钟离伊这样认为的。 独孤冽是在日落时分回来的,他回来之时,钟离伊正在案前描着什么。见他进了屋,钟离伊歇了笔,“回来了!”他做的事,不想去问,只是他好便好。 “写什么呢?”独孤冽好奇着问,进了这院门,便把外面的事都抛开。拿起那页纸,却是钟离伊在临摹自己的字,一笑,“你倒有心!” 独孤冽的字,一笔一画都有着穿透纸张的力度,正如他人。 钟离伊收了笔,见自己学得不像样,也不以为意,只道:“我是学不来你那般的!画虎不成反类犬是不是?” 看着钟离伊的字,力道虽不够,但神形已经很像了,心里涌上的暖意化了独孤冽眼中的坚冰,“很好了!”牵她起来,问:“可有想我?” 随着独孤冽出了屋,院里已经摆上了他命人送来的饭菜,两菜一汤,很简单的菜肴,却是他们两人都喜欢的。钟离伊淡笑,“我以为你在外面吃了!” 给钟离伊盛好饭,听她这话,便道:“是抱怨我今天出去没告诉你吧!”清早醒来,见她睡得香,便不忍叫醒她。钟离伊默默吃着,并不说话,轻一笑,“看着你吃,比看着那些人要好得多!” 本是无意的一句话,钟离伊听了,竟缓缓放下筷,喉头似堵着,那秋水轻轻漾着。 “怎么了?”独孤冽见钟离伊如此,忙问。 强笑,却发现牵动不了唇,眼里全是担心。“你有把握吗?”试着,终问了。若非事情紧急,他不会不留下支言片语便出去的。 微愣了下,终于明白这女子担心的什么事了。轻拿筷敲着她碗,似生气的道:“吃饭的时候,好好吃!” 护城河畔,垂柳下,夕阳余辉洒在河面上,粼粼波面金光一片。 携着她手,漫步于烟柳间。柔弱柳条拂过她脸,而她不似柳条那么柔弱无助。 “是出了一点问题,但是相信我,我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自信狂傲一如昨昔,他就是独孤冽,从来都是如此。 停步,仰脸望入他眼里,“你不是真想把他扳倒吧?”这话,别人不敢问,可是钟离伊想问。 独孤冽笑着勾住她下颔,“若我那样做了,你还会跟随我吗?” 有过一瞬的伤心,但还是坚定的告诉他:“不管你做什么,哪怕你逆天弑君,我都跟随你!因为,我答应过一起走下去!”情浓之时,就是不舍他,不舍他孤单一人。 揽上她纤腰,欺身侵唇,“钟离伊,有你相伴,一生足矣!只可惜……”话不再说,只可惜,他心怀天下,还有一份为自己母妃不平的恨。 “冽,这一生,我只许了你!你去哪,我便跟着去哪!所有的事情,都与你一起面对!只求你别把我抛下!我不能让你和我两人都孤单!”独孤冽抱钟离伊回家,钟离伊在他怀里认真的说着。 宠溺的望着怀中人,终于点头:“傻瓜,我怎么舍得把你抛下呢?便是抛了天下不要,也不会让你一人的!” 心小小痛一下,他把自己与天下相提并论,真会要去做那事吗?只是他做了如何,自己阻拦不了他,也不会去阻拦他的。 似是感受到了钟离伊心里的不安,独孤冽心疼着,“这一世,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在一起!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你!” 醉心楼内,听完部下的汇报后,独孤冽看了一眼身边的钟离伊,自从那日之后,钟离伊就一直跟随他。钟离伊可以不知道他的事情,也不会去插手那些事,只要守在他身边便好。 “东州瘟疫渐散,朝里下拨的银两却迟迟未到!”独孤冽眉心里结着愁,更有一层隐隐的怒。望着窗外那湖水,天空映在湖里,云朵静静的飘过。 钟离伊走近他,抚上他眉,轻轻道:“是谁从中作梗还是?”官员私吞赈灾款,这是常有的事。只是独孤冽能为这事而担忧,就不是小事了。 “没有!”独孤冽摇头,“这银子根本就没下来!”屋内没有别人,可独孤冽语声很沉。感觉到眉上的那手一颤,忙捉下她手,“你在担心什么?”亲吻着她的指尖,凉意生生,却轻而易举的揪住了他心。 担心着他,担心着东州的黎民百姓。“独孤若穹这是要做什么?王家富可敌国,还缺那么点钱吗?他这么做,就不怕激起天怒人怨?”钟离伊着实生气,当年离心怎么就看中这么个人? “按说,独孤若穹身为储君,这帝王之位迟早是他的,他就算对我有防备,也不应该这么急急动手!只有一种可能,便是王家!”独孤冽眼里闪过阴冷,但看钟离伊时,眼还是明澈一片。 王家?王苑之和王道之?这姐弟两个能引他如此,真不是普通人物啊!“那东州百姓该如何?”朝廷银子下不来,才遭大疫,天又渐冷,想到此时,一向不问他事的钟离伊也急了。 “银子倒会下来,只是有人该遭难了!他总得有个人出来顶事!”独孤若穹也没那么笨,一箭双雕的事,他比谁都乐意干。只是看着伊人,何时起,她心里有了那么多担忧?纤指似暖了些,再瞧她一身淡青色薄衫,声音高了声,似有轻怒:“天凉了,还穿这么少!”今年江南的秋天来得早,几场雨后,秋风便起了。 浑没在意到,独孤冽已经将她搂在怀中,温温暖暖的男子气息丝丝透入她身心。“我不怕冷!”钟离伊轻推着他,这大白天的,她可不敢跟他这么闹。 又推他!独孤冽不满了,凑近她耳边,声音里带着几分威胁,“你要再推我,今晚我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我不怕冷!”钟离伊仍是那句,只是声音弱了些,她知道他所谓的“不会那么好说话”指的什么事。 “我怕你冷!” 清清一笑,这独孤冽!于是任他拥着,“快中秋了!”院里的梧桐也落叶了,梧桐一叶,而天下知秋。本来秋天该是萧条的,可这个秋天,却让她感觉很温暖。 “嗯!”他似乎对中秋没什么兴趣,只是对怀里这个小女子更有兴趣。她的发很长很柔,她的身上,始终有着清兰香,如兰凝汁一般的清香。“钟离伊……”声音沙哑了起来,“就中秋好吗?” “中秋干嘛?”钟离伊不解,犹带三分笑意问他。只她不知那三分笑意,已经出卖了她自己。 这丫头,如今胆越发大了,还敢跟自己装傻,独孤冽削薄唇流出一丝戏谑笑意,“不要中秋也行,今晚便好!” 似是听到他叹息声:“钟离伊,还拒绝我吗?” 轻摇首,“一切都依你!”语声软柔,只如那飘在水面的云影一般。 桂子花香时,女儿家着了那一袭红妆。 静静坐在新房内,等着她的新郎来。 门轻响了,脚步声传来,落地时,很沉重。 心跳紧了,几乎要从口中跳出来。原来,自己也会紧张。突然,心跳似乎停了,只因看到那月白色衣角。 盖头被他揭起,如玉面庞上,多了一丝痛楚。 红烛映着那娇俏新娘,云髻上插着两支青玉合欢蝶云钗,蝶似停在她发间,不舍独孤去。雅致玉颜上却多了几分娇羞,眉心眼底流露的全是小女儿的幸福。 “钟离伊!”不知看了多久,可能一瞬,可能一世,只是唤道,“你真美!”匆匆赶来,就为一睹她着红衣,而今,是悔了还是妒了? “五哥……”完全没料到他会来,不敢看他,怕见到他眸里的伤痛,只听他的声音,便怕了。 伸手想去抚上她脸,只是缩了回来,“你一句话也不留给我,就跑了。我的心,你就那么不在意?”明明心很痛,明明知道来见她会痛,可还是要来,任谁也拦不住。 “我……”面对他,就是有些话不会说,手指彼此缠绕着,不敢动。 看她如此,独孤若寒苦苦一笑,“钟离伊,你幸福便好!他若待你不好,五哥不放过他!”说完这一句,他握起钟离伊手,轻轻一吻,仅此而已。 能感觉到他唇抖着,钟离伊手一颤,缩了回来。 他的眼里,总是如月光一般哀伤,轻惹上了微尘。钟离伊不敢望他,因为,怕沉溺于那片月伤中。轻为她盖上那红如火的盖头,听见他的声音,“为他着的红妆,你才会有笑意。” 声音远了,人渐远了。可耳边还是那句“为他着的红妆,你才会有笑意。” 贝齿咬唇,原以为自己不在意,原以为不会伤害到他。却此时方知,自己亏欠了他。可人这一生,有些人,注定只能欠了。 清新酒香蔓延进来,独孤冽执起喜秤挑起喜帕,痴痴望着那人,她的眼里为何会有泪?心柔,话更柔,“钟离伊,我们成婚了!你是我的妻了!” 水眸抬起,盈盈千许尽是数不尽的情意,他一袭喜庆红衣,衬得原是冷清的面容也多了些炽热。“冽……”唇先启时,泪落一颗,只如珍珠。以为那泪会落地,却落入他掌心。 “大喜的日子,该笑的!”轻搂着她,“莫非是觉得委屈了?”不待钟离伊答话,又道,“也是,娶你钟离伊,怎么可以这么简单呢!”他们的婚礼,除了几个好友,再没有其他人。 钟离伊连连摇头,“有你就好,不要其他人!”她不在乎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不在乎三媒六聘,只要真心相许。 良久相依偎,红烛轻摇着。 “你不喝酒的,可洞房花烛夜的,这交杯酒总得喝!”玉盏里盛着早年钟离伊为独孤冽所酿之酒,执一盏送于钟离伊,笑意浓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1章 犹豫 素手接过玉盏,“你一直把这酒带着?”他竟从没喝,留至今日!双臂交缠上,独孤冽一饮而尽,而钟离伊只是望着那杯里清酒时,却有了犹豫,“我沾酒便醉的!” “那便醉了啊!”独孤冽调笑着钟离伊,她会酿酒,却不尝酒。 钟离伊仍是摇头,“你帮我喝了如何?”双目求助于独孤冽,而自己手中的杯盏已经慢慢送向了独孤冽唇边。 从没见她眼里这般恳切过,独孤冽心一软,眼里却滑过轻笑,“好,我喝!”就着钟离伊的手,将她的那杯酒尽数饮下。 钟离伊笑着将两人酒杯一正一反掷于床下,以喻百年好合,又笑着对搂着自己的独孤冽道:“到此,礼都成了!” 谁知独孤冽却摇头,看着钟离伊的眼里有些灼灼火焰幽幽起。 钟离伊不笨,这些天跟独孤冽在一起,只看他眼,便知他打着什么主意,“若诗他们都走了?” 酒才尽,钟离伊脸便红了起来,心慌慌的跳着,望着独孤冽,愣了一会,这个是当年初见时说着“本王今晚没女人”的冽王爷?脑里轻飘飘的,“冽王爷……” “钟离伊,就醉了?”但见那红妆人儿娇容飞红,水眸含着几分嗔,又有几分媚,但看去,芙蓉如面柳如眉。钟离伊站起来,脚下微软,独孤冽忙抱着,取笑道:“原来,竟这么喝不得酒!” “没醉!”钟离伊笑着,抚上独孤冽脸,“我哪能醉的!”碧眼盈波,却傻傻一笑,又拉独孤冽出去,嘴里道:“我要跳舞给你看!”回眸相望,娇媚如丝。 独孤冽忙拉回她,哄道:“明日再跳,明日再跳,先坐着!” 花瓣娇唇轻噘起,“我没醉啊!”似有不快,“月色如此好,这舞只能在这月色下才能跳得好看!明日就不跳了!” 窗外月正圆得美,十五夜,花好月圆人团圆。 “你真醉了!”柔声哄着,解下她喜服,里面是月色的中衣,一恍神,那人已经溜了出去。“钟离伊……”忙去追她回来。 钟离伊到了院中,仰脸望着天上那满月,月儿皎洁,边上有几丝如轻羽似的云朵。而她,只着月色衫,在那如水朦胧里,只如天上仙子。 望着那如玉的人儿,终于喊了出来“钟离伊!”那是他的人,只他才能有。 回首见独孤冽,他的脸上,笑意那么深,情意那么浓,灿然一笑,只羞得月儿都轻轻一颤,照亮了独孤冽的心。 “我跳舞给你看!” 曼曼而起,轻风拂过,衣裙微动。步缓移,三寸金莲凌微波;皓腕隐,纤纤玉手可生花;轻扇摇,却是暗香浮动月黄昏。 不知桂子清香,不见月色朦胧,不觉美酒醇厚,只赏那美人月下舞。 片片金黄,花香满地。 浅浅笑意,梨涡却深了。 步履轻盈,身姿绰约,折扇慢合,轻拈于指尖,玉指只做莲花瓣,飘飘袅袅似随风而去。 独孤冽心一紧,那女子沉浸于月色下,衣裙飘起,就只如那奔月的嫦娥。忙飞身近她,搂她纤腰,“咱们回房!”紧紧抱她在怀,怕她独孤去,这女子莫不是落入凡尘的仙子? 嫣然一笑,脸绯红着,环上独孤冽脖颈,凑近他脸,“我仿佛真醉了!”兰香轻幽,漫向独孤冽。 叹惜着,“你是醉了,我也醉了!”抱她入屋,独孤冽终于明白为何会这么痴迷钟离伊了,这是一个让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女子。 “你没醉!你不能醉的!”钟离伊娇笑着,“冽,我还想喝酒!”玉指挑弄着独孤冽的下巴,似撒娇着。酒,突然喜欢上了。 “好,好!回房就喝!”哄着她,这钟离伊,这么容易醉!轻痒,引得他一阵心猿意马。 钟离伊歪头轻笑着,“冽,你说是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呢?”贴上独孤冽的脸,也同样是滚烫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酒那么好喝呢?放我下来!”又挣扎着,要下来,“我能飞了!飞了,你抓不到我!”粉脸含春,直冲着独孤冽傻笑着。 “不闹啊,钟离伊!”才放她到暖榻之上,钟离伊便嚷起来:“独孤冽,酒呢?你过来,把酒弄来!” 无奈一笑,以前怎么不知道她醉后会是这样。端过解酒汤来,抱她起来,让她靠着自己肩头,柔声劝道:“乖啊,把这个喝了!” “嗯!”满意的笑着点头,又自吟起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是,是,须尽欢!”独孤冽点着头,一手抱着她,一手把那汤端过来喂她喝下,“再喝了这个啊!” “嗯!”迷糊着点头,冲着独孤冽乖乖笑着,玉鼻轻嗅,那酒香呢?当即不满着,“这不是酒!” “乖啊,喝了就没事了!”独孤冽仍是耐心的哄着,“钟离伊,听话,不然明天会头痛的!”醉酒容易头痛,尤其像钟离伊这样从不喝酒的人。 推开独孤冽的手,盈盈双目无辜的望着独孤冽,几乎要哭起来,“你骗我,独孤冽你是骗子!你个大骗子!”梨花带雨,宜嗔宜喜。 被她这么一弄,手忙脚乱的,忙放下解酒汤,见她腮边清泪点点,轻轻拭去,“钟离伊!”柔声哄着,“不闹了啊!我再也不敢让你喝酒了!”一向冷清的她,怎么一沾酒就这般了?若说平日里冷如冰,不苟言笑的冽王爷,居然会在新婚之夜被折腾得如此,只怕没人信吧。 轻呢喃一声,“冽,不要走!” 唇边笑了,“傻瓜,如何会离开你?” 她似是睡了,又似在跟独孤冽说着话:“我好像真爱上你了!” “傻瓜!”亲亲她耳珠,“我们早就彼此深爱上了!” 满意一笑,靠近他,沉沉睡去。 芙蓉帐缓,仿佛从一开始便是如此,今夜,诉了此生爱。 当晨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时,榻上的人慢慢醒过来。头好痛,眉一皱,想起床,却发觉一身都好痛的,眉蹙得紧了。 感觉怀中人轻动了,轻声道:“睡吧,还早!”握住柔荑,绵绵吻着。 “好累!”钟离伊似仍是未睡足的道,昨晚,“昨晚,我们……?”问着独孤冽,脸上羞赧难掩。 暧昧的抬起她下颔,“昨晚之后,你就真正是我的人了!” “你逼我喝了酒,然后呢?我是不是发酒疯了?”认真问着,自己从不喝酒的,所谓酿酒,也全是凭着闻酒香。 “咱们成亲,没人来闹洞房,你自己闹了起来!”逗弄着她,见她垂眼眸,又道,“还好,就拉着我看你跳舞,那舞名为‘醉月’。后来,你到处找酒喝,最后,找到这来了!”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天荒地老…… 气息未定,钟离伊心跳得很快,伏在独孤冽胸前,抱怨着:“好痛!” 促狭笑着,为她拭去眉心鼻尖的香汗,“钟离伊怕痛,以后就不会了!”捉住钟离伊要打自己的手,“为夫可不想让夫人打的!夫人也是不舍的!” “我以前没见你这么油嘴滑舌的啊!”钟离伊嗔怪着。 “好了,我先起来去烧水给你沐浴!”独孤冽亲亲钟离伊脸颊,“你多睡会!”说着,便起来。 钟离伊也跟着起来,“我不睡了!”忘了身上的痛,撑起来时,却发现三千青丝全倾泻,雪色凝肌上点点斑斑,又忙拿被掩着,再看那罪魁祸首正一脸坏笑的,不禁道:“不许笑了!” 独孤冽却一眼瞥见钟离伊心口那点朱砂不见了,便问:“你心口那颗痣呢?” “那是守宫砂!”钟离伊轻声道,她也见了那一片晶莹雪肌,晕晕娇靥,朱颜羞透。 稍一愣,随即朗声笑起,他似乎好久没这么大声笑过了。原来,与她在一起,斗嘴有意思,恩爱更有意思! 初为新妇妆,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虽有些不习惯,但更多的是心喜。因为她是独孤冽的妻了。“冽……”唤着那个心上的男子,“你今日不出去?” 挥毫泼墨,嘴角噙着笑意,听钟离伊唤自己,便道:“你就不容我歇一天?成婚第二天,也该让我陪陪你吧!” 钟离伊听他如此说,心里也是疼惜他,虽说是隐于江南,却从来不得自由过。他的心,一直就有了太多的东西。 画上是昨晚那月下女子,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风卷青云丝,月照石榴裙。 “我昨晚失态了!”为他研着墨,虽然想不到昨夜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但也颇为难堪的。“你画得那么好,事实一定相反吧!” “人家是醉后写出了《兰亭集序》,而你却是醉后舞出一曲‘醉月’,令为夫叹为观止啊!”画已好,又要再写上“半真”二字,却被钟离伊拦了下来。 钟离伊笑道:“还是半真?” 明白她意,把笔放她手中,握上她手,“那我们看一下,会不会心有离犀?”双手共执一笔,在那画纸上写道:“冽月。” 相视一笑,心里情意全数流露。 似有人敲着门,独孤冽神情一凛,对钟离伊道:“我先去看看!” 来人是怀民,他急匆匆的,见了独孤冽,便紧声道:“四爷,京里出事了!”说着,便拿出封信给独孤冽。 钟离伊从屋内出来了,见是怀民,又听了他的话,便心里也一紧。 “夫人!”怀民也是得知了钟离伊与独孤冽完婚的事,行了礼。 钟离伊点头,而独孤冽看完了信,冷了脸道:“拿的是独孤若宇?” “是!” “叶家呢?”独孤冽沉声问,那张信纸捏在他手里,成了粉碎。 怀民答道:“叶际远是躲了是非,而叶贵妃被软禁了起来!” “回去告诉独孤原,有事只当没事,若没事时,去楚暄那里走走!”全当无事一般,让怀民独孤去了。 钟离伊望着独孤冽,他又恢复那冷漠铁腕的冽王爷了,原来那些柔情,只能是…… 身边人不语,独孤冽疑惑了,回头看她,不禁心紧的一揪着,拉她过来,抱她坐自己腿上,“怎么了?”想去握她手,她却缩了回去。“钟离伊!”似不满,“你怎么回事了?” “没事!”强按着心头的担忧,想浅浅笑,却只是道:“你把楚暄也扯进来?”他们几个人的事,为什么要扯着楚暄? “楚暄在朝里举足轻重,此事若有他,必然成功一半!”直截的告诉钟离伊,却忽略了钟离伊眼中的不安,“独孤若宇不过是个开始,下面要遭殃的就是独孤若寒了!”怀中人身子轻一颤,眉头冷皱了,“你还担心他?” “我不是担心他!他与世无争的,就算被你们扯了进来,也能全身而退的!”看到他那样子,便又道:“我是担心你!到现在为止,连王家的底你都没摸清,而他们已经动手除独孤家人了!” 钳紧了她,“你猜到了?你信他能无事,却不肯信我?”瞳里的怒意已经暗暗生起。 钟离伊从来没有怕过独孤冽,只是想到才新婚第二天,他便如此待自己,心里有些凄然了,别过头去,喉头似有些哽咽,“我没有不相信你的!” 她的声音,怎么这么难受?落在自己心上,竟无形的化了心里的愤恨。扳过她肩,让她看着自己,看了许久,见她眼圈似红了,终于叹气,“钟离伊,别那样对我!你转身不看我,让我心疼!王家一直到现在都没查到来历,而莫无情也得不到他信任,所以,未免急了些,说话重了点!”面对自己心上的女子,终是柔了些。 轻摇头,“原本我什么都不要,因为得到的东西,都会失去的。只有不拥有,才不会失去!”她的话已经说到这地步了,独孤冽应该能听明白的。 “该拥有的,不会放手,也就不会失去!正如你,我不放手,便一直相守!”他如何听不出她的话外之意,只是,他不是钟离伊,他不怕失去,又反问钟离伊,“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时,你还会任他们去吗?” 仍是摇头,“我不会,不会让人逼我做任何事!只是,也不会逼别人做任何事!”独孤冽似沉默了,钟离伊又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呢?” 回京?冷笑,一切都还早着呢!“要你的话,你会如何呢?”独孤冽问着怀中女子,她看淡了太多事,却听自己这一问时,烟翠眉微扬。 “我知道了!”钟离伊轻离开他怀,自己不会去拦他,也不会要他为自己而留下。望了望外头,似要下雨,“我去把花移进来!”淡淡说着,彼此之间,不要太亲密。 怀中一空,心里一凉,手抬起,终于慢慢落下,青衫影消失于眼前,却深深烙在心上。青衫,是谁爱穿? 静夜无月,怀中那人似睡着了,亲亲她额头,眼里有几分不舍,但最终还是缓缓自她腰间抽出手来。 “你还是要去的?” 独孤冽正穿好衣服,只听到钟离伊淡声寻问,微一怔,系腰带的手滞了下,声音也有些慢了,“你先睡,我马上回来!”不敢回头看她,怕会有犹豫。 钟离伊点头,浅笑道:“我等你回来!”今日怀民过来,她便知一切都会开始了,而这是否也表示自己与他这平静的生活到此为止? 自新婚第二夜独孤冽出去后,就一连三天没回来。 这三天,钟离伊一人守着院里,守着那空空的新房。红绡帐仍如昨那喜气,榻上鸳鸯锦被看得刺眼。去书房看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胡乱的翻着。一页又一页,听得翻书声不停,那人却心未静。 从来不是如此,只为何如今乱了心?实在呆不下去,扔下书,出了屋。 却见院中不知何时多了个白衣女子,那女子轻纱掩面,瞧不清容颜,惟见那深不可测的双目。 钟离伊虽有一惊,但也只微一笑,而对那白衣女子道:“前辈到访,所为何事呢?” “你嫁了他,可是出自你真心?”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点波澜。 “钟离伊嫁他,自然是真心!”钟离伊浅浅一笑,有再多的忧心,也不会让别人看出来。 “那你可知他现在做的什么事?” 未等钟离伊开口,便听到院外独孤冽的声音:“木前辈,你于钟离伊有师徒之义,而今我娶了钟离伊,也算是我的长辈。希望你能祝福我夫妇二人!”说着,走进来,揽钟离伊入怀,“独孤冽要做的事,前辈自然看不上,也勿须多言!” 钟离伊又惊又喜,他回来了? “让你担心了!”独孤冽轻声道,不经意的撩起钟离伊垂落耳旁的青丝。 望着独孤冽灼灼双目,心里终于安定了下来,“我知道你会回来的!”笑着答他,却忘了院中另一人。 谁知那女子却道:“我问的是钟离伊,不是你!” 钟离伊仍是淡淡的道:“不管他做什么,我都跟随他!”这是钟离伊的真心话,不管独孤冽怎么样,她就是跟定了他。 “哈哈……”大笑着,“你倒有几分像……”突然语住了,盯着独孤冽看,“独孤冽,我就这么个像样的徒弟,你若是敢负她,且不说别人,我木醉香先跟你过不去了!”醉心楼的老板娘木醉香向来神出鬼没,绝对是江湖上亦正亦邪的人物。 “木前辈的本事,我自然是知道的!”独孤冽点头,钟离伊从不称她为“师傅”,所以独孤冽也是随了钟离伊唤她“前辈”。 “前辈这回又在江南呆多久?”进了屋,钟离伊给木醉香上了茶,轻声寻问着。 木醉香看了独孤冽一眼,才道:“偶然得知你与他成婚的事,便过来看看!”果然,独孤冽有些惊意,但也只是唇畔不经意的滑出冷笑。木醉香又道:“你胆子倒大,不问过你父亲,私自与他成了婚!钟家,怕也就出了你钟离伊这么一个女子吧!”她这话,明里虽说钟离伊任性妄为,却是暗暗赞赏钟离伊的。 钟离伊与独孤冽又怎么听不出这话外之意,都是微笑而待。 “独孤冽,你查王家,查出了多少?”木醉香似乎什么都知道,就这么直直问着独孤冽。 独孤冽倒也不惊了,只道:“王家发迹地在冀东,可是,除了王苑之父亲叫王靖,其他的人,都查不出来!而且,查过王家族谱,他们所说的祖上经商,根本就无从考证!” 木醉香点头,又冷笑,“既然查不了什么东西出来,你为何还躲在这江南?让独孤若穹被王氏一族掌控着?你就不怕你独孤氏天下大乱?” “总得一乱,才有得治!”独孤冽不紧不慢的说着,而看钟离伊似也不在意,便一笑,她就是这样的人,总不会让人看出她心里想什么。 那边木醉香打量了独孤冽半天,又回头认真瞧了瞧钟离伊,终于道:“你不怕又是一个十国之乱?”说完这话,便起身飘然而去。 “她的功夫很好!”独孤冽望那身形,似曾相识,却总是想不起在哪见过。说着,又回头见钟离伊转身进了内室,便也随了进去,在她身后道:“京里闹了起来。”淡淡说着,像说着一个与自己无干的事。 “他们闹他们的,只要你无事就好!”钟离伊并不停步。 “钟离伊!”独孤冽抢她一步,拉她入怀,深埋在她颈窝,“这些天,我很想你!”只有如此,才能感觉到她的存在,才不会有孤独的感觉,“我再也不会扔你一人了!”新婚第二晚,自己便独留她一人,如何舍得? 独孤冽这话算是保证了吗?钟离伊仰脸,望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如昨昔那般,轻抚上他脸,“冽,我只是怕,从没有过的怕!我那么想跟你在一起,但是拦不了你的心!你的心,永远都装了太多的东西,我怕有一天,你会抛下我!”原来,钟离伊也有怕的,原来钟离伊最怕的就是独孤冽抛下她。 “在你眼中,我就是那样的人吗?你也不信我了?就算真把这天下送我,我也不想要!”她的身上,似乎多了些担忧,以前从没有过的。紧紧抱着她,生怕她就这么独孤去了,似要把两人融为一体,终于,独孤冽叹了声,“钟离伊,若没了你,独孤冽活在这世上,不就孤魂野鬼了吗?” 急掩上他唇,“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都在你身边!”钟离伊认真的许下自己的诺言,也只因这话,从此一生不独孤。 “嗯!”独孤冽郑重点头,见她满意的收了手,又附她耳旁轻声道:“新婚燕尔,不该让你一人独守空房的!”笑着抱起她,朝房内走去。 “你干嘛?现在大白天的!”钟离伊嗔声起。 秋天,外面阳光很暖,秋阳总比春光让人不舍。 钟离伊安静的蜷缩在独孤冽怀里,这时候的她,微眯着眼,甚至有几分像小猫。只是她不是。选择了独孤冽,嫁了他之后,小心翼翼的收拾起自己所有的骄傲,只想与他一世。若不深爱,如何能如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2章 点头 “钟离伊很喜欢江南吗?”独孤冽柔声问着。 钟离伊轻轻点头,“你不喜欢吗?”反问着独孤冽,见他眉心里的汗水,不由轻笑了起来,忙伸手去给他拂去。 “喜欢,你喜欢的,我都喜欢!”任她拂去了汗水,又俯头轻咬着那如玉的锁骨,只逗弄得钟离伊一阵轻颤,连连求饶,这才放过了她,末了,认真望着钟离伊,从初见,到如今,似乎经过了太多太多,又仿佛,那些事就在昨天。 “你为什么那样看着我?”钟离伊环着他腰,浅笑寻问。 只一笑,梨涡浅清,明眸如水。独孤冽印一吻于她那轻旋的梨涡,“钟离伊,我爱你!” “嗯!”钟离伊慢应着,却不理他。 “钟离伊不爱?”有些失望,她就这样回应自己?独孤冽追问,作势又要去逗她。 炽烈的气息袭来,钟离伊想逃,却抬眼看到那瞳里又起了火焰,只得低声道:“喜欢!” “喜欢什么?”独孤冽紧着追问,绝不放过钟离伊。 钟离伊逃着,抱起玉枕就打独孤冽。 “钟离伊……”正想捉住钟离伊,却见那玉枕上斑斑点点,全是泪迹,这三个晚上,她是怎么过来的?心抽痛起来,一把搂紧她,“钟离伊,对不起!”连连说着,从不对人如此,但对钟离伊,他全是心疼。 钟离伊还不知怎么回事,被独孤冽抱得紧紧,连气都透不过来,只笑道:“弄疼我了!” 虽是如此,独孤冽还不松手,“夜夜枕泪而眠,那几夜,你就这么过来的?”泪迹只如无形的刀,毫不留情的剜着独孤冽的心。 钟离伊这时才发觉到玉枕上的异样,忙抱住了不让他看,连声道:“不是泪,不是泪!”只是说着时,自己脸红了,眼也红了起来。她从来不哭的,只是这些日子,都觉得幸福有些不真实。一个多月来,习惯了与独孤冽相拥而眠,而那几夜里,一人枕着那玉枕,锦被薄凉,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午夜梦里却被冰心泪惊醒,只如一梦,而后,抱膝独待天明。今日没想到独孤冽会突然回来,也都没来得急收拾好。 独孤冽是知道钟离伊性子的,她的泪,从来少,而今,见她眼圈又红了,秋水盈盈,不由吻上她眼,吮去她要溢出的泪水,半晌,才嘶哑着声音道:“不会一个人了!再不会让你一个人了!再不要背着我流泪了!”就算哭,也不能背着他独孤冽。 钟离伊只是不语着听着他的心跳,听着他的心。 而独孤冽则拥着她,告诉她现在的事情:“独孤若穹把赈灾银两之事推给独孤若宇了,王苑之又借机捐银,所以,朝里朝外人人都夸穹王妃识大体,慈悲为怀。他们这一招,狠!” 钟离伊点头,“既得了人心,又拔去了独孤若宇!只是,叶家会那么容易就落下风吗?” “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更何况久经风雨的叶氏一族?”见钟离伊身子有些凉意,便替她盖上薄被,又道:“叶际远现是明哲保身,独孤若穹也是拿他没办法的!”钟离伊往他身上蹭了蹭,独孤冽顺势搂着钟离伊,让她暖点,接着道,“王家最终的目的,只怕是想利用了独孤若穹,再取而代之!” 钟离伊身心一颤,寒意越深,“你查出来了?刚刚对前辈所说的话,是骗前辈的?” 笑着摇头,一手轻拍着钟离伊手,道:“是她提醒我的!” 这话,钟离伊真不解了,钟离伊于那些国事一向是不闻不问的,而现在由于嫁了独孤冽,感觉正一步一步接近那些原本自己不喜欢的东西。疑上了眉头,“她告诉你的?” “傻瓜,”独孤冽扣着她手,认真道:“我们明日去冀州吧!九月初武林有场盛会,我们现在去还来得急!”见钟离伊点头,似有所了然,又懊恼地道,“就想跟你两人静静在这呆几天,还冒出个木醉香来!” 钟离伊虽是欣然一笑,却心里结了百千愁,去冀州,又岂是所谓的武林盛会那么简单? 次日清晨,独孤冽便与钟离伊一道快马去冀州。 马蹄翻飞,山重水复,不曾停过。 宫里,皇帝独孤析仍在病中,而卫后一直守在龙榻前。这一日,穹王妃王苑之与寒王妃离玉都在宫中服侍着。 卫后正用着银勺喂着独孤析喝药,宫人来报,说是穹王要面圣。 独孤析摆手,推开了卫后送来的药,示意让独孤若穹进来,又对卫后道:“你这儿子,把朝事弄得一塌糊涂,终于要来跟朕说说了?”卫后扶起独孤析,拿个软靠垫着,让他靠上。 独孤若穹进来了,行了礼,又道了:“父皇今日气色大好了!” 独孤析不冷不热的说道:“朝里的事可好了?” “回父皇,一切都还好!”独孤若穹倒谦卑,温温的道,“二弟那事,朝臣商议之后,决定将二弟贬为庶民。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独孤析倒也不惊,“贬了也好!私吞朝廷赈灾款,老二胆子倒越来越大了!只是此事,朕想听听寒儿的看法!”说着,望向离玉,“离玉,寒儿呢?” 离玉忙答道:“回父皇话,王爷去江南了!” “去江南还没回?”问卫后,独孤析想了想,又苦笑道:“这孩子,还是不信他四哥已经不在人世了!”只怕他更多的是不信钟离伊已死吧!叹气,又对独孤若穹道,“贵妃与此事无关,你软禁了她,又为何?” “回父皇话,贵妃娘娘企图为二弟开脱,为此,儿臣无奈,才有此举。”独孤若穹倒把这些事推得一二三顺水的。 独孤析那双龙目紧紧盯着独孤若穹看,余光却不经意的扫过王苑之,缓缓颔首,沉思许久,如墨浓眉越来越蹙得紧,深深刻出眉心一道来,唇抿起,终于吐出几个字来:“与贵妃无关!” “是!”独孤若穹忙道,“儿臣知晓了!” “当日若画嫁古田之时,朕曾答应过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要贵妃与宇儿的命的!如今,朕也希望你能答应朕,不动他们母子分毫!”独孤析几乎是命令独孤若穹,他虽身在病榻,却身上那帝王气度仍丝毫不减。 本是狂欢夜,只是在这异乡,没朋没友的,也只有静静享受着独处的美妙了。 似乎是听出了独孤析话外的那一层深意,独孤若穹点头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独孤析见独孤若穹这般态度,也便不再说什么,看到离玉时,又想起独孤若寒来,想想卫后生的这两个儿子,性情南辕北辙。 卫后在一旁道:“穹儿,母后不管什么国事,只求你别太折腾了!”她的话,淡淡的。 “儿臣知晓了!”独孤若穹点头,又道:“那儿臣便撤了还琼宫的守卫!” “后宫之事,一向你母后掌管,还轮不着你来!朕虽放手让你去做事,可并不代表,朕的后宫,你也能插手!”独孤析勃然大怒了,原本还不知道还琼宫有守卫,这下独孤若穹自己说出来,引得独孤析大怒,这一怒,原本喝下的药都吐了出来,急咳不止,卫后忙轻拍着独孤析胸口,劝着“皇上,先消气!” 独孤析一怒,独孤若穹、王苑之以及离玉还那殿里一干人都慌的跪下,急呼:“父皇息怒!”“皇上息怒!” 看着这跪得一地的人,独孤析缓缓落下手来,而卫后柔声劝道:“皇上,才喝了药,何苦这么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太医说了,您就是忧思过重,保着身子要紧啊!” 独孤析心里本来有气,但听卫后这么说,也渐消了些,“你们都下去吧!” 殿中,只余帝后两人,相视良久无言。 终一声叹息,无数回声在殿里飘荡着。 胡安城,相传是武林人士聚集之地,而这城中,自然也是不受朝廷所束,来来往往尽是持剑的,挎刀的,酒楼之上,也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豪气干云。 莫愁居靠窗那桌,藕衫女子执一盏清酒只闻着那若有若无的酒香,见身旁男子望着窗外,薄唇畔难得有笑滑出,不禁笑问道:“好笑?” 男子摇头,饮下她那杯酒,轻声道:“你闻酒香就好了,可不许再喝!”新婚那晚的事,两人在家可以重演,只是这里,罢了。 钟离伊轻挑眉,明眸离动,闪躲着独孤冽戏谑的目光,“我只闻酒香,他们酿的,没用心!” “莫愁居可是胡安最大的酒家!”独孤冽握起钟离伊手,看了看酒楼里那些江湖人,又道,“这里,人人身负绝学,不可小觑!”正说着,酒楼内一阵哄声。 “江湖门派中,莫家堡,你可曾听过?”娇俏女子声在楼内响起。 钟离伊听到这声音,无奈苦笑起,对着独孤冽道:“她不是跟着怀民了吗?怎么又到这来了?” “臭丫头,你偷我东西,你还有那么多的话!”声音像是个大汉,“莫家堡一向光明磊落,何时出了你这么个毛丫头?” “喂!有没有搞错啊!我是跟你买的啊!哪有偷!我堂堂莫家堡,岂容你这般诋毁!”女子娇骂了起来,蓝衣一闪,离巧的躲开那大汉的手。 “这步形倒像是怀民所教!”钟离伊若有所思,“只是还生得很!” 独孤冽点头,低声道:“这丫头,一直跟怀民闹着,怀民也没有教她什么,不过是个虚架子!”说到虚架子,又不禁想起钟离伊当时追自己时,嘴角笑深了,而钟离伊似乎也是明白他所想,梨涡轻旋,又听得独孤冽道:“她下一步就该被那人抓了!” 钟离伊依言望去,蓝思语虽是闪得快,但脚下不稳,摔倒在地。那大汉才近着蓝思语身,伸手想去抓她,却不知从哪飞来酒盏将大汉那粗壮手给打折,酒盏飞一圈,落到了钟离伊面前。钟离伊微惊,这酒盏是自己一直握在手中的,何时被人换去了? 独孤冽面色变了,只因看到门口那月白衣。 酒楼内所有人都看到了,门口那人,面如温玉,玉竹扇在手中潇洒的转着,眼却望着窗边那两人。 “你是谁?”有人问了,那一手功夫,出神入化。 “寒江雪!”声音一如以往那般温和,走进来,扶起蓝思语,眼却仍是望着窗边的钟离伊,甚至能感觉到独孤冽那眼中无形的寒意冲自己而来。 蓝思语自然是认得独孤若寒的,听他这么说,也是笑颜起来,对独孤若寒道:“寒大哥啊,谢谢你啊!”又踢着那人,“我大哥在此,你还敢怎么样?” 那人想必已经是见着独孤若寒武功厉害,当下便不敢再吭声,硬着头要独孤去,谁知蓝思语不肯轻易放过他,追着喊起来:“你骂了我,就这么容易想跑啊!”说着,又要追上去,却被独孤若寒拉住了。 “让他走吧!”独孤若寒说着,走到独孤冽那一桌,一笑,不再看钟离伊,只是对独孤冽道:“四哥,好久不见!” 钟离伊看了独孤若寒一眼,虽是惊讶他会来此地,但仍波澜不惊。 蓝思语也见到独孤冽与钟离伊两人,当下惊得叫了起来:“你们没死!”试着去捏钟离伊脸,却被独孤冽厌恶的把她手推开,蓝思语拼命地眨着眼,“活的!” 独孤冽不语的盯着独孤若寒,万千仇与恨都只在彼此眼中。 天阴了,突然一条火蛇卷过,“轰”一声,一个雷在天上炸起。 钟离伊身一颤,急唤道:“冽……” 掌中那小手轻颤着,心中一紧,独孤冽收回了看独孤若寒的眼光,望着身旁钟离伊,却见她脸色苍白着,忙搂入怀中,急问:“怎么了?哪不舒服?” 羽睫紧颤着,却拼命镇定下来,“我们可不可以回家?打雷了,要下雨了!” 她怕打雷?心里闪过这一念头,又听她这话,独孤冽不假思索的点头道:“好,我们回去!”说着,便与钟离伊一道起来。 “四哥,钟离伊,”独孤若寒终于道了。看着钟离伊脸色不好,他也随之眼里多了关切之情。 “你既叫我四哥,她便是你四嫂!”冷然声,一字一字宣告独孤若寒:钟离伊二字,从此与你无关! 钟离伊心里此时说不清是甜是酸,只是觉得有一块原本空了的心,被填满了,隐隐还有着涩意。 酒楼里的人,都有他们各自的故事,来来往往,哭的笑的都有,只如登台演了一场戏。只是,看客在哪? “四……嫂……”独孤若寒轻喃着,望着钟离伊后背,那藕衣似被风吹着,只是这酒楼内,无风。手上玉竹扇慢慢合起,却还差最后一折。“过两日,小弟亲访四哥四……嫂!” 独孤冽似是默许了,只携钟离伊飘然独孤去。 两抹身影渐渐远去,独孤若寒坐下,只抚弄着那酒盏。 “你老婆耶,你老婆跟人跑了?你就这样?”蓝思语凑近独孤若寒面前,“就你那样,难怪她会跑!” 独孤若寒只任她说着,望着窗外,却不见伊人身影。当初醉心楼初识时,也是如此,今时,又独留自己一个。 “不对啊!”蓝思语转头一想,“你不是娶了她妹妹了吗?怎么还不知足啊!这姐姐妹妹的,你都要抱入怀中才好?真是的!你怎么就那么贪心啊你!”蓝思语不依不饶的数落着独孤若寒。 独孤若寒起来,走出酒楼,那蓝思语也忙跟着上去,心里有些不快,不想让人见着,便对蓝思语道:“蓝小姐,你在外面闯也闯够了,该回京了!” “寒大哥!”蓝思语这主动跟人套近乎的本事倒是无人能敌,见独孤若寒停了下来,便笑嘻嘻的追上去,“寒大哥,你看,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你那么好的武功,就带我跟着你在江湖上转转啊!我回去之后,一定跟我爹爹好好说你的好话!将来……”突然意识到话不能再说下去,便转了弯,“当初,钟离伊也愿意与我一起的,你想知道她的事,就得问我不可!” 果然,钟离伊是独孤若寒的软肋。独孤若寒点头道:“你跟着我可以,但别太招摇了!” “放心!”蓝思语蹦起来,“寒大哥,你太好了!比那个臭冰块好太多了!她没选你,真亏大了!” 独孤若寒摇头,只朝前走去,而蓝思语则跟在后面叽叽喳喳的不停。 烛微一爆,正挑烛芯的钟离伊却恍惚着。 手被独孤冽宽厚大掌包裹着,心疼的道:“小心伤手!”说着,自己去帮钟离伊挑烛芯,又剪了烛。见钟离伊看着自己,不由戏笑道:“怎么?还看不够你家夫君?” 钟离伊摇头,靠着独孤冽肩膀,感觉到他独有的气息,终于启唇了,“我们是不是要回京了?”回京城,那些过往又该何去何从?自己这身份,如何? “老五找上门来了,只怕也是非回去不可了!”独孤冽把钟离伊圈入怀中,“水好了!”抱起她,走进内室。 “我自己能走!”才说完这话,又急声道,“我自己来!” 可独孤冽已经帮她解了衣,抱她下去,又试了试水温,道:“刚好!”抚摸她如玉后背,一寸一寸轻揉着若凝脂。想起她今日那般时,柔声询问,“钟离伊,你一直没告诉我,你怕打雷?”钟离伊在他眼中一直是什么都不怕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只是近来,发现她变了。 微摇头,“我不怕!”只是说着那话时,还是会轻轻颤抖着,回头望着独孤冽,“我不怕!”又是这样一句,接着,语无伦次的道:“冽,我不怕,我们睡吧!我想回家!” 窗外,雷声再次响起,毫无预兆的,一声“轰隆”,这是个闷雷。电火闪过,只劈开半个天,又一声“噼啪”。 “啊!” 这一声,出自钟离伊。 “钟离伊!”独孤冽没想到钟离伊会这样,搂紧她,却感觉她的身子慢慢变凉。心抽痛,“钟离伊,我不问你了,你别怕啊,我是冽,我是你的男人,是你的天,不怕啊!”连声哄着,却丝毫不起作用,钟离伊瘦弱的身子一直颤抖着,只如一株狂风中柔弱的小草。 推开独孤冽,双手捂住耳朵,可那雷声却撕扯着钟离伊的手,拼命的挤入她耳中,一声又一声,愈来愈狠,如针如鼓,四面八方全朝她涌来。沉入水中,让水淹没自己。 独孤冽从没见过钟离伊这般,她到底怎么了?可是来不及去思索,冲过几步,紧抱着她,“钟离伊,没事,不怕,是我!”替她捂着耳朵,却只见她眼中的那一片惊恐。 雷,再一次震起。一声紧过一声,只如炸开了天。 “爹爹!”钟离伊喊出一声来,“钟离伊错了,再也不敢了!”冲着独孤冽,只无助着,如溺水的人一般寻求着救命的稻草。 “爹爹,钟离伊不敢了!水好深,钟离伊怕水!雷好大,雷是要打死钟离伊吗?不要啊,钟离伊不想死啊!”放开捂着耳朵的手,去抓紧独孤冽,死死拽着,生怕沉下去。“爹爹,钟离伊什么都没听到,不要淹死钟离伊啊!” “钟离伊!”独孤冽似是明白了什么,她从不去温泉,她不喜欢听雨声,她只会守着那轮月……手臂上疼传来,是钟离伊在狠掐着,却任她。只是仍不放手,把她从水里抱起来,“钟离伊,没有水,没有雷,只有我陪着你!”明知她听不进去,可还是说着,轻轻点了她的穴道,让她昏睡过去,她原来那么苦。 抱起钟离伊,走向床边,心里却在想着,水云间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会让她心里留下那么深的阴影?她的黛眉,仍无助的蹙着,轻轻吻着,嘴里说着:“钟离伊,把你的苦给我好吗?我不怕苦,只怕你苦!” “爹爹,钟离伊再不敢了。”喃喃着,声音有嘶哑了,虽无力,却足以揪紧独孤冽的心。 终于明白为何她不喜欢呆在京里了,那个京里,是她的噩梦吧!夜深沉,雨敲打着窗子,独孤冽却还未入眠。怀中的人,渐渐安睡了。 望着她那恬静的睡容,确定了她没有做噩梦,独孤冽才缓缓阂眸。虽是如此,心里却想着,回京,她会如何?带她漂泊一世,也许真是她的梦想,只是自己能吗?钟离伊,舍不下你,只是,若因我那些抱负,而害你噩梦不止,这一生,我该如何面对你? 怀中人突然梦呓起:“冽,我跟你回京!” “嗯,我们一起回家!”拥紧她,越来越爱。 回家,京城那个王府,就依她心里的家来布置吧!又想起独孤若穹,冷笑,是该正面交锋了吧!那张龙榻,自己没兴趣,只是权力,还不能放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3章 明朗 这日午后,本来天有些阴的,只是因那人的到来,而明朗了些。独孤若寒说过,过两日会来拜访他的四哥四嫂,他便会来。 客栈中,三人间的空气,似不曾流动过。 钟离伊出去,独孤冽却道:“钟离伊,我们之间还用相回避吗?” 独孤若寒回望钟离伊,她已作他人妇,只见她回首浅笑,眉心眼底是掩不去的幸福,对独孤冽柔声道:“我知道的,只是去沏壶茶!” “嗯!”独孤冽这声应的有些不情不愿。 独孤若寒望着钟离伊出了房间,才明白,真的失去了她。 “老五!”独孤冽不是没将独孤若寒看钟离伊时眼中数缕情意,只是,更看到钟离伊的眼中丝毫没他。独孤冽很满意,连笑都不再冷,“她现在很好!” 独孤冽的话里,没有炫耀,最起码独孤若寒听来是如此。独孤若寒点头,笑了,“还是四哥能得她心!她是真爱上了四哥!”钟离伊,爱上了,就不会放手的,她跟自己一样,指尖轻把玩着那玉竹扇,从食指到无名指。 “你该放心了吧!”独孤冽这该是与独孤若寒从小到大说得最温和的一句话,只因听到他说钟离伊是爱上了自己。 独孤若寒接着道:“只是四哥,你真了解离……四嫂吗?你能得她心,她会为你而改变,你会为她改变吗?” 独孤若寒两个问题抛出,意料中的,独孤冽怔了下。 门轻响,钟离伊进来,随之而来一股茉莉清香,不着痕迹的。钟离伊给独孤若寒先倒上七分满,又去给独孤冽倒上,见独孤冽眼里似有不快,便放下那茶壶,坐在他身边。执起那杯茉莉茶,自己先闻,既而对独孤冽轻声道:“不是我沏的,你喝不喝?” 接过她手中杯,自饮一口,再送至钟离伊唇边,道:“你试试!” 钟离伊点头,就着独孤冽手喝完那茶,“有味!”她的评价是有味,其他的,就不再多说。 独孤冽看着她,那晚的事,她似乎忘记了,早上醒来时,只是问自己,为何她声音会有些哑。独孤冽瞒去了那事,那是她不好的回忆,忘了也好。 独孤冽与钟离伊之间那些亲昵举动,独孤若寒看在眼里,却也只一笑。他从来就只要钟离伊幸福,不在乎是谁给的。只是为何,会觉得这茶有些苦?呛了口,放下杯,对独孤冽道:“四哥,父皇病重!” 茶杯轻轻落在桌上,又划了一下,独孤冽只看着独孤若寒,终于说到点上了,“宫里太医能治好的!”收回了手,窗外有棵树,叶黄了,飘落下来。 “父皇是心病!”独孤若寒明着说了,“父皇得知你在泠水出事,就一病不起!你若回去,他就会好的!朝里也就不会一团乱了!”朝里大事全落于独孤若穹手上,连独孤若宇也被他制住了,为此,独孤若寒才来请独孤冽回京。 独孤冽摇头,“父皇已经当我死了,就不必再生事了!我与钟离伊,只想平平静静浪迹江湖!”又望着钟离伊,微笑道:“钟离伊,可愿?” 钟离伊稍一愣,随即也浅笑,“一世相随!”戏是要做的,但话是真的。他们两人之间,从来如此。 独孤若寒望一眼钟离伊,还真是嫁夫随夫了,如今事事都依他了。“四哥四嫂情深,想来四嫂也不愿让四哥成为不忠不孝之人吧!”钟离伊,你就那么怕回京? 一声四嫂,把钟离伊唤醒,醒来时,心里微痛。独孤若寒,自己始终是欠了他的。而独孤冽,既是决定要回京,在独孤若寒面前,不过是欲擒故纵。看一眼独孤若寒,眼里一片清澄,她总是不忍伤他,只因他本如月。再望独孤冽,终于道:“我们若回京,你如何?离玉又该如何?” 独孤冽不语,只望着独孤若寒。 杯一抖,茶洒了出来,可话也不自禁出来了,“她是我妻!你是四嫂!我原本娶的便是离玉!”钟离伊,你就是要逼我说出这样的话吗?于我心中,你都不让有你的存在吗?我已经失去了你,不想在这心里再没你了! “老五!”独孤冽终于道了,“你是知道我与大哥不和的!我若活着,只怕他不安!”独孤若寒不笨,而且京里眼线也不少,就算他无心于争权夺势,也不会任由他人欺压的。“而你,让我回京,不过是想联手对付王家罢了!”话要这样说,人也要这样做。 “二哥落入他们手中!”独孤若寒与独孤若宇之间向来是要好的,“今日京里传来消息,说二哥已经被贬为庶民了!京中,全由他王家翻云覆雨了!”独孤若寒说的话一直很温和,却字字透着一股凉意。 独孤冽听了,只摇头一笑,反问钟离伊:“钟离伊看呢?” 钟离伊浅笑,“我只是弱女子一名,不懂那些。”见独孤冽微扬剑眉,欲说话,便抢了道:“寒王想想,还有皇后娘娘!” 卫后,还有那个卫后,一直不表明自己立场的卫后!她才是这关键吧!她的儿子若为帝,对她而言只是好事!至于王家,或许在她眼中,成不了气候。 独孤若寒却听出了钟离伊的话外之意,“你不信我?”她不信自己愿意与独孤冽联手?还是说她怕自己利用独孤冽?苦笑了,原来,所谓的相知,是自己一厢情愿!于自己,她始终没有正眼看过,就连当日所说要自己娶了她,也不过是为了独孤冽! 钟离伊指尖微动,眼里却笑着,“钟离伊说的是真话,寒王与穹王毕竟是手足情深,而冽,只一人!” “钟离伊!”独孤冽薄怒,“说什么!”再看钟离伊时,眼里已有了不解。 可,钟离伊问独孤冽,“你若回京,能再保证不出这样的事吗?”再追问,“就算除了王家,独孤若穹会感激你吗?”手缩回袖里,有些冷意上来,只是仍禁不住颤着,眼里笑意却愈深。 独孤若寒又怎么不明白钟离伊那话的背后,心里痛得厉害,“四嫂大可放心!”话终于出来了,钟离伊,你如此,不就是要逼我吗?好,便如你意!站起来,一字一句,字字落地有声:“只除王家,事后,一切都随四哥!”始终笑着,只是那笑里隐了太多。 钟离伊笑了,只唇畔那浅梨无所踪影。“多谢寒王!”望定独孤若寒,脸上表情只有那一笑。 独孤若寒却望向独孤冽,眼里似在说着:你对她下了什么药?会这么帮你?!一拱手,“四哥,有劳了!”风轻云淡,一切在他眼中不过烟云,只是那女子,让他痴了心。 独孤若寒出门时,有一股冷风钻了进来,钟离伊的心凉了。 站起来,走到独孤冽面前,一步一步如行在刀尖。只听他怜惜一叹,“你何苦如此!”身子再支撑不住,落入他怀中。 “我不想你当恶人!”冀州的天气,越来越冷了。不想独孤冽当恶人,也不想独孤冽会对他有疑心。手更深的缩进袖中,手尚能隐藏,更何况人心? “可你,当不了恶人啊!”独孤冽摇头,伸手自她袖中牵出她手来,轻轻掰开攥紧的拳头,望着手心里那深深的指甲痕,闭眼许久。握起她手,亲吻着掌心,叹息,终一句,“疼吗?”她这脾气要怎么改?“不许再掐自己手了!” “嗯!”钟离伊应着,心却空了,五哥,对不起!闭眼,不再去想。 独孤冽感觉到她身上泛着的冷意,只道:“天冷了,回京后,就不怕了!”用自己的大衣包裹着她,彼此温存。 窗开着,叶又落下,钟离伊看时,心有所动,对独孤冽道,“飘零一叶,叶这一生,也就尽了!我们这一生,比叶要幸福一点!叶只一片,我们两人!” 寒风起时,扯独孤了那叶与树最后的牵绊,叶随风而去,终也会落地成泥。 相伴看花开,看叶落,看尽此生。不知缘何,钟离伊心里有了不舍,握紧独孤冽的手,不顾他指上关节硌着自己那柔弱无骨的手所传来的痛,只用力的握着。 那棵树只剩了光秃秃的枝干,秋尽处,叶子不知所踪。 突然有感,笑问独孤冽,“你说,是树抛了叶,还是叶追随了风?” 钟离伊的笑,在那秋风中,只如飘零那叶。独孤冽心一惊,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却听到钟离伊再问,“你说,叶是有情还是无情?” 唇落于她眉间,话里似有些不满的,“想多了,我于你是有情的,你于我是有情的,便好!”唇滑下来,经她眼、鼻,却忽略她娇唇,埋入她玉颈,有些像是惩罚的轻啮着。 “你还没回答我呢!” “你以后,再不许抢着说那样的话了!”气她,再轻咬着,钟离伊轻呼一声,独孤冽满意的笑了,终于道:“天地万物有情无情,我独孤冽管不着,他于你还有情,我也随他去了,只求你,别强逼自己!”又怎么不明白她刚刚所说那些话的真正心意? 微一笑,贴近他身子,只听窗外风声紧。 次日清早,独孤冽才起来,便有人来敲门。钟离伊本来睡得浅,秀眸惺忪,就看到独孤冽手中拿着封信,不由问道:“是谁?” “老五先回京了!”独孤冽看了信道。 钟离伊觉得有些意外,但一想,也不以为意,“他先回去也好!我们今天回去吗?”起来,却发现独孤冽眼里有些奇怪的,询问道:“怎么了?为何这样看我?”寒冰瞳里,似有遗憾,又有更多的是失望。 独孤冽坐在床边,揽钟离伊入怀,轻搂那婀娜蛮腰,细润如脂,却懊恼地道,“怎么还不大?” 钟离伊一开始没闹明白他说什么,一回神,不由笑出声来,玉颜晕红,唇畔那梨涡荡漾着,轻推开独孤冽的手,强忍笑道,“夫君急了?” 独孤冽点头,又自言自语着,“看来,我努力得还不够!” 钟离伊受不了独孤冽,自己撑不住,轻捶着独孤冽胸膛,“不许再说了!”眸里已经全是笑意了,只如花正绚烂时。 独孤冽低低道了一句:“离玉怀孕了!” 离玉怀孕了?钟离伊一时僵了,脸上笑意全冻在那里。都忘了离玉是代自己嫁给了独孤若寒的,愣了多久,才问独孤冽:“真的?” 独孤冽点头,“老五就是得知这消息,所以先回京了!”见钟离伊如此,又道,“看来,老五对于离玉,也算是上心的!” “是不是这样,就等于一切都很好了?”钟离伊轻问,见独孤冽点头,心中那结解了,“冽!我们今天就回京好吗?” 离玉与独孤若寒,算是阴差阳错吧!西望着京都那方,路还很长,携起彼此手,从此一生相随。 独孤若寒回京,府里一片喜气,就如当初成婚之时那般。两个多月了吧!都与离玉成婚两个多月了,苦苦一笑,原来自己这生都定了。 下人见是王爷回来,便忙喊了起来:“王爷,您回来了!”又连声对府里人道:“快,快去告诉王妃!” 独孤若寒进了府,才入大厅,就看到卫后在跟离玉说着什么,想来应该是卫后告诉离玉应该注意的一些事吧! 卫后见独孤若寒进来,脸上有些生气,“跑哪去了?都要当爹的人了!你还让离玉一人在府里孤零零的?” 离玉一身浅梅红绣绸衫,发只简单绾着,也只簪着那古朴的梅花簪,微施粉,人便只如玉。当看向独孤若寒时,眼里微有一酸,泪强忍着,起身行礼,“王爷回来了!”没有即为人母的欢喜,只有无尽的哀愁。 忙去扶了离玉,强笑道:“不必行礼了!你……”目光落到她身上,微一怔,“你还好吧?”离玉,似是消瘦了些,眼角似还有泪,轻轻揽着她,对卫后道:“让母后担心了!” 卫后见独孤若寒回来了,叮嘱了几句,又对身边那个侍女道:“浅清,你就留在寒王这,好好服侍王妃。”说着,便欲回宫去,宫里的事,也让她头疼的。 浅清笑答,“娘娘放心!” 恭送了卫后回宫,独孤若寒与离玉回了房内。 新房,就只有成亲那晚进过。 离玉任独孤若寒挽着入了房,见再无外人了,便道:“王爷,可以放手了!”努力做好他的妻子,可还是得不到他的爱,那便算了吧!只是话说着时,心有些堵着。 果然,独孤若寒放了手,望着离玉那平坦的腹部,才两个月,“孩子……”顿了一会,“你……”为何话开始那么难说了?走一步,脚下如灌铅,“离玉……”话又再次顿住了。 “王爷可以不认离玉,可是这个孩子,离玉想要!”离玉生怕独孤若寒说什么别的,急急又扯上他衣袖,“王爷可以不理离玉,可以恨离玉,只求王爷,让离玉生下这个流着王爷和离玉血的孩子!”泪在眼中打了圈,拼命瞪着眼睛,却不肯让泪落下。 “离玉!”急抱住她,这是为何?自己不快,为何还害得离玉也那般?她于这件事中,本来就是无辜的。“离玉,我何时说过不要这孩子?”她的眉眼,依稀有几分那人的影子。闭上眼,脑中挥之不去是那人。 “你要这孩子?”离玉惊喜,见独孤若寒点头,原本眼中的泪又掉了下来,“王爷!” 应了声,终于笑了起来,“离玉,我们好好过一生!”那人想要的不就是如此吗?就如她愿,所有她希望看到的事,自己都会满足她的。 那日胡安城里的话“她是我妻!你是四嫂!我原本娶的便是离玉!”字字在耳畔回响,她要的就是自己那个保证,寒王爷,言出必行! 昔日里潇洒的寒王,又怎么会到今日这般放不下的地步?这世上,总有那么个人,让自己放不下,哪怕伤了自己的心,也还是放不下!她,何时于心中生了根?若拔出来,痛如何?不怕痛,只怕空了心! 抬起手,帮离玉理着青丝,小心把发拢在那嫩白耳后,放开离玉,温和的笑道:“我先进宫去,你在府里好好的!想吃什么,就让浅清备着,母后一直很看重她的!” “嗯!”离玉点头,任何人都会沉溺于独孤若寒那温柔之中,比较着独孤冽与独孤若寒,一个让人心痛,一个却让人心安。 独孤若寒转身便独孤去,离玉有看到他脚步略顿了下,只是没有回头。不知为何,心里满满暖了起来,之前还有痛的。 浅清进来,端着小碟青梅来,见离玉站在那里望着独孤若寒远去的身影,便笑道:“王妃,王爷其实待你也很好呢!” 离玉任浅清扶着坐在暖榻上,听了浅清这般话,不由眉眼里都笑了起来,“他一向就很好!”拈起小颗青梅,含入口中,只觉甜得心满起来,任那幸福蔓延。 蔓延着,那人的心就算得不到,也能让自己这生好好过吧! 穹王府里,院中叶正飘着,成阵成阵的,临窗那女子绣着花,花是这秋天的菊,只是多了层媚。房门轻响,似有人进来,微抬眼,见是独孤若穹,轻一笑,道:“今日事不多?”末了,又自去绣她的花。 独孤若穹看着她,只道:“花很好看!”银针轻拈起,而她,只如静菊。 “谢王爷赞赏!”王苑之答道,银针轻颤,却隐了独孤若穹。 她似乎惟一的喜好便是绣花,“若我为帝,后宫之中,全由你做主!”独孤若穹对于她,感觉很奇怪,或许,夫妻两年,多少有些感情吧!与爱,应该无关! 王苑之笑了,“王爷日后请记今日话!”独孤若穹是个健忘之人,尤其对于自己。只是,有些人是痴的,有这样一句话,便足矣。 “苑之,谢谢你能为我谋划!” 王苑之眼微一酸,“王爷为夫,是苑之这一生的依靠,能为夫君做事,是苑之真心所愿!” 外面下人急来,“王爷,不好了!” “怎么了?”独孤若穹有些不快,“急急忙忙的,出什么事了?” “冽……冽……”下人有些结巴起来。 “成什么成?” “冽王爷带着钟离伊回京了,已经进了宫了!” 独孤若穹一时没听明白,糊涂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腾的起来,直往外走,“你说独孤冽回来了?” “王爷啊,千真万确的!冽王爷和钟离伊两人活生生的啊!” 王苑之也惊了,独孤冽,不是死了吗?还有钟离伊?这是怎么回事?指尖一阵疼痛,低头一看,原是自己把那针扎着了。 “姐姐!”是王道之的声音。 扔下花绷子,扯过王道之,“你不是说了独孤冽死了吗?那一箭不是你自己射的吗?他真回来了?” “不错!他是回来了!”王道之冷笑。 “你笑什么?”王苑之直觉王道之似抱着看好戏的心情,“他回来,你以为你能躲得过?” 王道之轻拿下王苑之的手,盯着她看,“姐姐,戏过了吧!别忘了独孤若穹不过是棋子,你好像对他真动了心了!别一时鬼迷心窍,误了大事啊!”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王苑之不敢看王道之,转头望向了窗外,“我比你更清楚,他不过是棋子!” “是吗?”王道之冷哼一声,桃花眼里透着不屑,“姐姐别忘了,他心里可一直有着别人的!别因他今日那一句‘若我为帝,后宫之中,全由你做主’,而昏了头!”看到王苑之脸色苍白,柳眉低落,不由又加一句,“姐姐,你是没有当皇后的命,王家的使命,你最好别忘了!” 轻摇头,喃声道,“我从不想当皇后,我会记着我的任务的!”心里苦着,却只能笑,笑看这世间人,笑看步步紧逼的王道之! 王道之看到王苑之笑了,终于放下心了,又道:“姐姐大可放心!独孤冽虽冷面,但还不会对独孤若穹下手!他回京来,不过是想拿我们王家!没凭没据的,他也不敢随便动手!一切还将回到原点!” 王苑之不信,独孤冽会放过这么好的时机吗? “独孤冽不笨,独孤析还在,独孤若穹还是储君,他不敢乱在这上头动的!更何况,今日的独孤冽已经不是当日那么冷酷无情的人,他与钟离伊成了婚,钟离伊便成了他唯一的弱点!他总得护着钟离伊吧!”冷冷笑,想起那个钟离伊,是个有意思的女子,只恨当日轻信了莫无情! 仪殿,宫中主殿,冷清了许久,今日却热闹了起来。 独孤析见独孤冽平安归来,早已喜极,连病都好了大半。又见钟离伊嫁了独孤冽,更是喜上加喜,但为帝者,还是拿着面子,让独孤冽与钟离伊跪在殿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4章 热闹 仪殿,宫中主殿,冷清了许久,今日却热闹了起来。 独孤析见独孤冽平安归来,早已喜极,连病都好了大半。又见钟离伊嫁了独孤冽,更是喜上加喜,但为帝者,还是拿着面子,让独孤冽与钟离伊跪在殿中。 “冽儿,你无事,朕心大慰,只是,你乃大明冽王爷,如此草率成婚,传出去,不怕天下人笑话?”独孤析问道。 倒想看看这个独孤冽对钟离伊痴情到了何等地步!早些年给他指婚,他全推了,如今却私自与钟离伊成了婚,看来,钟离伊果然有过人之处! 但见下跪那个青衫女子,容颜如水,虽不着粉黛,却另有一番洗尽铅华的淡然。独孤析叹,这女子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冷清,让人看着,只觉人世都不过如此!见过钟离伊几次,一向都只觉得这个女子无福,太冷了也太傲了。而今日见,却另有一种感觉,只见她明眸离动,似缕清风,又似片淡云。如此女子,应该是当初自己看走眼了吗? 独孤冽听了独孤析如此问话,只是答道:“回父皇,儿臣与钟离伊,既彼此真心,又何须顾及天下人怎么说?!”解释什么,独孤冽与钟离伊一样,从来不会去解释太多,只一句“彼此真心”,便足够。 独孤析笑了,谁说自己这个儿子无情的?独孤冽怎么会无情呢?再看看卫后,又问钟离伊:“钟离伊,当日,你与寒儿之事,你有几分当真?”卫后虽没提过,但独孤析知道卫后也是看中了钟离伊的,可终究这钟离伊心归于独孤冽。 钟离伊知道回京,便逃不过这事,当日逃婚,幸而有离玉代嫁。虽是如此,但皇帝独孤析还是会问此事的。静静望着独孤析,淡淡而答:“若钟离伊说十分,皇上可信?”虽是嫁了独孤冽,但没有得到独孤析的认同,钟离伊也是不能称为“父皇”。 独孤析微愣,“十分”?这是何意? 而卫后也问了,“你既是决意嫁寒儿,为何又独孤去?”卫后是选中了钟离伊的,这个女子极合她心,就算是逃了婚,也不愿对她有任何脸色。 钟离伊淡笑,“与寒王之事,钟离伊没有欺瞒!只是,得知冽王去了东州,钟离伊方知真心于冽王!钟离伊不想后悔,也不想骗寒王,所以,才会独孤去!”这话,是钟离伊真心话。至于独孤若穹那一节,不由她来说。 “好一个不想后悔!”独孤若穹进来,却听到钟离伊那话,即刻接了话,进了殿,先给独孤析及卫后行了礼,又看了看独孤冽,面无愧色,全是喜气洋洋的,“四弟无事,大哥就放心了!” 独孤冽点头,“劳大哥挂心了!”正如王道之对王苑之所说,现在独孤冽还没必要跟独孤若穹反目,毕竟上头还有个不想看到兄弟不和的独孤析。 “四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独孤若穹笑道,就如无事人一般。 钟离伊在一旁看着,终于叹声,幸好当年离心嫁了楚暄! 卫后只看了独孤若穹一眼,便对独孤析道:“皇上,冽王无事,便大好了!过去的事,都让过去吧!寒儿与离玉现在也很好啊!臣妾看,钟离伊跟冽王倒是天生一对的!” 卫后这番话,倒是让钟离伊与独孤冽都颇为吃惊,独孤冽朗声道:“谢皇后娘娘!” 皇后摇头温和一笑,“谢本宫什么?要谢就谢皇上,皇上,您就也别为难他们了!钟离伊这丫头,反正是咱们家的媳妇就对了!” “好!一切听皇后的!”独孤析笑着点头,这么多年,还是卫后最了解他的心思。有妻如此,也该满足了,只是看到独孤冽,不由得就想起了那个冷宫中的女子,心微有伤,“冽儿,回来了,就去看看你母妃吧!让她安心!”忆妃,始终放不下。 “是,儿臣遵旨!” 忽又记起什么,“冽王妃也去见见她吧!”如此说,算是认同了钟离伊与独孤冽之间的婚事吧! 钟离伊既不喜出望外,也不惊讶,只淡淡一笑道:“钟离伊遵旨!”称独孤析为父皇,还不习惯,这样答话,也不失身份。 冷宫中,独孤冽与钟离伊在宫门外等着。 冷宫门上的铜环上生着绿锈,院内那棵参天树,叶已经落尽,几条枯枝伸出墙外来,映着秋末里微暖的阳光,在独孤冽与钟离伊身上留下斑驳的树影。 门吱呀开了,走出一个宫女,她是忆妃贴身侍女,名唤青女。她给独孤冽与钟离伊行了礼,又道:“娘娘说了,王爷与王妃无事便好。娘娘久居冷宫,不见也罢!”说着,便转身掩门。 “青姑姑等等!”独孤冽有些失望,但还是喊住了那青女。 青女回头,“王爷,还有何话吗?” 独孤冽一怔,不知该说什么。 钟离伊见独孤冽如此,轻握住他手,轻声道:“冽,母妃总会见你的!”轻取下发间那素玉钗,对那青女道:“请转交给忆妃娘娘!”话不多说,该说的话,想来忆妃见了那钗,会明的。 青女捧过钗,见那钗朴实不华,却是上好古玉所造,“奴婢会呈给娘娘的!”道完,自关上那门,墙上那泥土掉了块下来,却听不到声。 门关上了,独孤冽望着那里面,久久不曾移目。 “冽……”钟离伊陪他站着,看不到他眼里的神色,只一片空洞。 独孤冽苦笑,轻抱着钟离伊,“她总是不肯见我!我只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十年了,钟离伊,你知道吗?十年了!” 钟离伊不说话,只听他说着。 “老五被贬十年都回来了,而她还在里面不肯出来!她本是父皇最宠的妃子,却从没有恃宠而骄,皇后与她相处也极好。只是后来,她不满父皇立独孤若穹为储,得罪了皇后。独孤若穹立为储君后,她性情大变,常与父皇闹脾气,又跟叶贵妃争风吃醋。父皇虽宠她,却也受不得她如此,终于把她打入这冷宫之中。”独孤冽不想提及那些往事,只轻描淡写着,“至于老五被贬,也是我这母妃的杰作了!” 钟离伊微微一颤,忆妃,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就因为独孤冽没有当上储君吗?“所以,你就去打战,什么事你都争着去?”轻声问着他,原来只知他要权势,却不知背后有那些苦。“冽!”抱紧他,这一刻,她为他心疼,“或许,母妃并不是那么在意那些的!”总觉得忆妃不应该是那种人。 可独孤冽却摇头,“钟离伊,你不会不理我的对吗?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会陪着我的对吗?”选择了一个人,却并未表示他不怕孤单,若真不怕,也是因有她在。 落日在天边,于这冷宫中,似有些温暖。 青女把那素玉钗呈于忆妃,忆妃道:“下去吧!” “娘娘!”青女唤道,“你何苦这样呢?冽王爷无事了,你也该见见他啊!钟家那个女子青儿看了,配得上冽王爷的!娘娘大可放心!” 忆妃摇头,眼里是不在意之笑,“冽儿的眼光,我自然信得过!更何况她还是皇后看中的人!”抚着那玉钗,“这钗,倒有心了!” “娘娘,看来,你对她也是满意的啊!要不哪天见见?”青女笑问。 “该见的,总会见到的!她跟我,缘份还没到哪!”这世上,有些人见与不见,都那么回事。缘份到了,自然会见的。 青女只笑,又道,“青儿看来,冽王待她算是上了心了!” “是吗?只怕这两人……”顿语,不再说下去。 天那边,已经没有太阳了,冷宫里,再无人语声。 独孤冽回了京,似乎一切都没有被打乱,就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只是京里人又私下传了起来,所传之事自然是钟离伊与独孤冽。 水云间于钟离伊嫁独孤冽之事,也没有多少反对的,只是在钟离伊回来那天叮嘱了些话,便让钟离伊随独孤冽去了。而书蝶,因为跟随了钟离伊多年,加上独孤冽那府里并没有侍女,于是书蝶跟了钟离伊过去。 冽王府,终于在两个月后迎回了他的男女主人。 才进府中,钟离伊便惊觉冽王府重新修缮了,而后院就与江南那小院一模一样。惊喜之余,满心更是暖暖起来。 “可还喜欢?”独孤冽的声音在耳后响起,轻轻柔柔的,似无形的手抓住了钟离伊的心。 笑着点头,“喜欢!”他有心,知道自己喜欢江南那小院子,不声不响把这冽王府改成自己喜欢的那一种。其实,谁说独孤冽自私? 环她入怀,又问:“可喜欢我?” 钟离伊点头,未有脸红,轻环上独孤冽颈,附他唇畔,认真的道:“我一直喜欢着你!”于他,从来就应该是有情的吧!月升起时,清辉洒向院中,洗尽了人世所有的浮华。今日此时此景,此生不忘。 可独孤冽似乎仍不满意钟离伊这话,挑弄着钟离伊娇唇,“就仅是喜欢?”修长手指轻捏钟离伊小巧下颔,引得钟离伊轻呼了起来。 “喜欢还是爱?”再追着问,好像,除了新婚那晚听她说过爱上了自己,就再也没听过她说爱了,此时,想听听。 钟离伊哪经得起独孤冽这般逗弄,笑得喘不过气来,直推着独孤冽,“好了,不闹了!” “说不说?”独孤冽又轻挠着钟离伊,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钟离伊想逃,却也知道躲不过独孤冽。 “我说,我说!”钟离伊急声道,“我说,好吗?” 独孤冽点头,定定望着无力软伏在自己怀中的人儿,“好,你说!我就不闹你了!”月华洒在他的脸上,那深邃瞳里竟也不知何时揉进了那温和的月影。 红晕染上娇靥,轻喘着,兰香漫向独孤冽,“是爱,好了吧!”眼中难得有些顽皮笑意,冲着独孤冽眨眨眼,狡黠又惹人疼。 独孤冽心漏一拍,如此娇俏可爱?紧紧抱着她,轻声叹道:“钟离伊啊,你还有多少面是我没见过的?”初见时的冷清,相知时的淡然,选择嫁独孤若寒时的无情,逃婚时的决然,新婚夜的娇媚,甚至于还有那被吓着的无助……而今日,却有了几许顽皮。“千面离狐!”摩挲着她的脸,这个钟离伊,满满占据了他的心。 钟离伊稍一愣,“我一直就这样啊!我才不是狐狸呢!”想到人们平常所说的“狐狸精”“狐媚”,不由轻挑起了秀眉,“我叫钟离伊!”说着后,那秋水眸里却笑了起来,连落入她眼里的月光都似乎轻轻跳跃着。 笑着,“我叫独孤冽!”相见彼此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月光,从此只愿一世伴这月。 “对了,”钟离伊忽然想起什么事,“爹爹跟你说了什么?”回水府中,水云间与独孤冽在书房里聊了些什么,让钟离伊突然想知道。 “岳父大人要本王好好宠王妃,说王妃对本王是情根深种!”独孤冽虽是说着戏言,而那眼里一片真诚。 钟离伊不看独孤冽的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沉迷了进去。听他如此说,微一疑,却也不再追问。 一时静了下来。 水府中,水云间跟自己说:“钟离伊嫁了王爷,还请王爷好好待她!” “请岳父放心!钟离伊为我付出这么多,一定会好好珍惜她的!”独孤冽认真对水云间道。 水云间点头,“王爷怕还不知道,她什么都不怕,外人只是看着她胆子大,却不知她最怕水与雷。从来打雷时,她都会吓哭的!” 水云间虽是淡淡道来,可听在独孤冽耳中却有另一番痛隐隐。故作不知,却问:“为何会怕?” 无奈的笑在水云间脸上,“她幼年时,本也是个活泼好动的女孩。只因那次,我被人暗算,中了毒,神志不清,误把她当作要害我之人,将她按于水中,差点把她淹死。那晚雷声很大,虽然家人及时救下她来,惊吓过度,她昏迷了三天三夜,而后,她忘了那件事。可一到雷雨夜,她便会不由得吓哭。她生性喜欢玩水,于水是又怕又爱。”水云间说了那一段往事,于钟离伊,该愧疚的就是这一件吧! 独孤冽望着怀中钟离伊,如水面庞,像是什么事都没有。这世上,上善若水。水就跟时间一样,只一个有形,一个无形。 水云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我以前说她风轻云淡,只怕是错了,她的心,很简单可能也很复杂。而今嫁了王爷,自然要将她的事交待于王爷,只请王爷待她用心!”水云间说的话,已经深深烙在了独孤冽心上。 轻声对钟离伊道,“你还没问我是怎么回答岳父的呢!”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就说……”还没说完,就听到独孤原的声音。 “王爷,王妃……”突然喊声停了下来,只因看到院中那两个相依偎的人。 钟离伊欲轻推开独孤冽,却被独孤冽抓着手,独孤冽冷眼扫了独孤原一眼,一向有眼色的,今日怎么就失了?“何事?”只两字,除了钟离伊,于其他人,不想费话。 “楚将军和楚夫人来了!”独孤原低声道,心里却在说着,那个楚暄什么时候来不好,偏这时候过来。 钟离伊浅笑,“是姐姐和姐夫过来了!”看着独孤冽,想等他的话。 独孤冽点头,对独孤原道:“先去大厅候着,本王和王妃就过去!”待独孤原远去了,独孤冽才对钟离伊道:“楚暄他们夫妇两个又跑来看戏了!” 钟离伊是听独孤冽讲过当初楚暄与离心到冽王府来想帮两人解开心结的事,又听独孤冽这样说,不由笑起来,“那我们该让这戏如何呢?” “丫头,你给本王记住!”独孤冽握紧她手,与她一道去大厅,话虽是极霸道的,却满是宠溺,“我们之间不是做戏!两年前,或许是,现在,我们是真的了啊!你别还当戏!” 钟离伊似笑道:“戏又如何?一生与你做戏,你可敢?” 那冽王爷哈哈笑起来,“那便生生世世!” 娇嗔不满声,“那我不就亏大了?” 似乎不再孤寂,连一向清凉的月光,都仿佛有了暖意。 因独孤冽平安归来,独孤析便赐宴于莫荷苑。 宴会上,独孤析因身体未大好,早早回去了,而卫后也是陪了去。只余独孤若穹兄弟几个,独孤冽与钟离伊坐一起,都只默默不语着。 王苑之看着离玉,忽然笑了起来:“你们姐妹两个,嫁了他们兄弟两个,可真叫人看着羡慕啊!” 王苑之笑得很温和,若是之前,钟离伊见她,也必然会认为她是那么温婉的人,只如今,变了。钟离伊轻握上独孤冽的手,于王苑之的话,只微一笑,“大嫂与大哥,才真叫人羡慕!” 那边离玉还没同钟离伊说得上一句话,但见钟离伊无事也便放心了。才想说话,却被独孤若寒搂入怀中,独孤若寒轻声道:“夜寒了,我们要不要早点回家?” “没事的!”离玉笑着,这场宴会,独孤若寒没看过钟离伊一眼,或许真是放下了自己的二姐吧!这些日子来,自己事事都顺着他,想来,也应该得到他心了吧!心微一转,“王爷,玉儿想跟姐姐说几句话!” 独孤若寒手似有一颤,“嗯!”眼似乎不由望向那边女子,但不敢再看。 离玉已经走了过去,手执清酒,笑对钟离伊:“二姐,离玉敬你一杯!谢谢二姐成全!”后面那句话,她是低声说的,只钟离伊听得着。 钟离伊望着离玉手中那盏酒,心微一惊,倒不是因为酒,而是离玉! 那酒,被独孤冽接了,“本王代王妃喝了弟妹这杯酒!”说着,仰头饮尽那酒。他于离玉,自称“本王”,而钟离伊,已经是冽王妃。 果然是冽王爷!离玉点头笑,早该明白自己代姐出嫁,也不会让他觉得有愧疚的。当日自己怎么会对他动心?回头望独孤若寒,他似乎没看到这边的事,只望天上,而天上无月。“冽王爷对二姐,真是上心!”笑着说,却不见丝毫不满与涟漪。 王苑之冷眼看着这边,一切都很好笑。再看向那个钟离伊,眼微一惊,便藏于无形。 不冷不淡,连酒,都那么无力。 宫人过来,皇后传话来,寒王妃有孕,不宜太晚回府,若无事,便早点回寒王府歇着。于是这宴会便散了去。 临走前,独孤若穹经过钟离伊身边,似有意似无意的道:“你最好管住你嘴!”话只钟离伊听得见,谁也不会去留意。 上了回府的车,钟离伊不语,只想着今晚独孤若穹的话,还有那个自己的小妹,离玉。今晚很奇怪,离玉低声对自己说了,而独孤若穹也如此,摇头,与己何干? “你那个妹妹,变了很多!”独孤冽低声道。 钟离伊点头,“应该有人教她吧!只是,她再怎么样,也还是我妹妹!她本来就没错!”离玉,只是心急了点。车子里面空气似乎很不好,还伴着酒香味,只今日的酒香,让她泛起一阵恶心,眉紧锁,强压了想呕的感觉。 独孤冽似没察觉到钟离伊的异样,只是仍道:“她心太急了,想得老五的心,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个女子,就是以为天下所有男人都该爱上她不可!”于离玉,独孤冽始终停在那一日她代钟离伊来送信时,那么用心刻意去学钟离伊,却忘了独孤冽讨厌别人像钟离伊。“或许,她学你,老五会喜欢!” 有些酸意,钟离伊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着,才启唇说话,车轻一颠,身子一晃,再也撑不住,埋头呕起来。 “怎么了?”独孤冽忙扶住她,手抚上她额头,“哪不舒服?” 并没有吐出什么来,只干呕一阵,“呕……”才想对独孤冽说无事,一阵泛天的恶心起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闹腾了起来,怕弄脏独孤冽,连连推着他。 “怀民,停车!”独孤冽喝了起来,轻拍着钟离伊后背,突然眼中闪过狂喜,又喊了起来:“怀民,别停车,快回府!”想了想,又道:“去把常太医给本王找来!” 钟离伊糊里糊涂的,听独孤冽这话,才觉得舒服点了,便道:“我没病,你叫太医干嘛?”自己身子好好的,用得着叫太医吗?说着,又恶心起来。 独孤冽哪理会钟离伊这个,只自己想了想,“时间也差不多了啊!你最近是不是常这样的?”好像有,好像又没有。 “也没有!”钟离伊想也不想就答。 “你想想!”独孤冽有些紧张了。 “这两天早起时,有点想吐,但都……” 话还未说完,独孤冽便笑了起来,“那应该是了,你那个,好像都没来了?”见钟离伊仍一脸茫然,独孤冽却早已经喜不自禁了,抱紧钟离伊,在她耳边认真的道:“我们要有孩子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5章 终于 常太医到了冽王府,就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迎了上来,“您终于来了,王爷那可等急了!”说着,便领着太医进去。 钟离伊躺在榻上,对在一旁不停走来走去的独孤冽道:“你别这么晃的,让我看着晕!” “是不是想吐啊!”独孤冽笑着问,又回来坐在榻边,握住她手,“我们有孩子了!”笑得有几分傻可爱。 钟离伊也笑起来,从没见过独孤冽这模样,“等太医来瞧了,确定了是,你再喊也不迟啊!” “王爷!”是书蝶的声音,“太医到了!” “快请进!”独孤冽是真急了。 书蝶放下帷幔,而钟离伊伸出手来,让太医给自己把脉。 常太医轻搭在钟离伊手腕,缓闭上眼,忽然眼皮轻轻一跳,只唬得在一旁的独孤冽心一惊,“太医,怎么样?”独孤冽急问。 常太医手一抖,“王爷……”话竟有些支吾起来。 “王爷,您让太医好好切切脉啊!”书蝶看不下去了,独孤冽这么急着问,太医哪敢不小心翼翼的,要一个不小心,还弄错了。 “王……王爷!”常太医哆嗦地道,“容臣再把把!” 钟离伊躺在榻内,也看见独孤冽那焦急样,不由得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 “王妃莫紧张!”终于,常太医收回了手,眉里有些寒意,回头对独孤冽道:“王爷,还是出去说吧!”说着,便往外走。 钟离伊听这话,似大有文章,心被谁高高抛起,一直着不了地,“太医,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王妃,无事!”太医忙答。 独孤冽轻拍钟离伊手,道:“没事,你先歇着!”能感觉到她手上的凉意,又对书蝶道:“你照料好王妃!”说着,便请太医外间说话。 “王妃只是这些天劳累了些!”常太医道。 独孤冽不信,“她不是有孕了?” “恶心而呕吐的情况,也不一定是有孕才有的!”常太医低头,不敢看独孤冽。 “你肯定?”追问,却看到常太医点了头。心顿时跌了下来,坐下,“那就请太医给王妃好好调养调养吧!” 常太医开了张方子,独孤冽让下人去煎药,又让人送他回去。 书蝶走了出来,见着那方子,有一失神,半晌才对独孤冽道:“王爷,书蝶去给王妃煎药吧!别人经手,怕王妃不肯喝的!” 独孤冽点头,把方子给了书蝶。 进屋时,只觉得心里空着。呼吸,有些空落落的。走到窗前,想关上窗子,却看到天上那月圆了。 腰被人环着,似有一片冰凉,身微一颤,钟离伊柔声起来:“是不是没有……”她的声音,略有些失望,只是强装着淡然,贴在他后背,想从他身上汲取些温暖。 艰难开口,“对不起,钟离伊!”把她拉入怀中,捧起她脸,苦涩地喉中轻轻道着:“我是不是太急了些?”见钟离伊摇头,又道:“我很想要一个孩子,要一个你跟我的孩子!只有那样,我们才是完整的!我想给你一个家!有我,有我们的孩子!”在宴会上,看到离玉和独孤若寒,就想着,要是自己和钟离伊有了孩子,一切都圆满了! 钟离伊深深望着他,他的眼里,似乎有些湿润,轻抬手,想帮他抚平眉间的皱,却被他握住,送到唇上轻轻吻着,凉意的手尖,让他心疼,“月儿,你愿意有我们的孩子吗?” 钟离伊心一颤,他叫自己“月儿”,似乎好多年前,也有人这么叫过自己,只是不记得是谁了。“我们会有的!”唇有些抖颤,“冽,我爱你!” 脸上、身上俱是一僵,这一回,她是清醒着的,她的话,深入骨髓、融入离魂。 “王妃,把这药喝了吧!”书蝶已经忘了这话说了多少次了,可那个人已经不理她的话,自去书房找她的东西去了。 书蝶哪能这么容易让钟离伊溜了,更何况她还向独孤冽保证了,一定让钟离伊喝下去那碗药。自从那日常太医来过后,独孤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让钟离伊做一点事,谁有事,也不能去打扰她。 书蝶使出了全身解数,可钟离伊仍是不理自己,无奈何,书蝶只得道:“您要不喝,等下王爷回来,就不会这么好了!”独孤冽哪有这么好说话,直接给灌的。 “你先搁那!”终于,钟离伊开口了,“我把这本书看完,我就喝!”手头拿着本厚厚的书,朝书蝶扬了扬,似在说着自己有多么的认真。 才扬起来,书就被人夺了去,力道太大,而自己人也被带倒,落入那宽厚温暖怀中,而她,笑了起来,一点也没有惊慌。 “你还笑!”头上那人话里似有些薄怒。 钟离伊点头,“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摔着的啊!”突然看到他慢慢皱紧了眉时,心里感觉不妙,却脸上还是笑着道:“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不答话,却把眼转到书蝶手中。 钟离伊随他眼望去,眉蹙起来,“那个,书上,有个问题想问你!”找个事,转移一下他的注意也好,药,一向不喜欢。 偏这时书蝶不识时务的叫了起来:“王妃,药快凉了!” 钟离伊狠狠瞪了书蝶一眼,再看独孤冽时,却难得的有可怜表情,“冽,那个……” 话还没完,独孤冽冷然声果然就起来了,“书蝶,把药端来!” 早就知道他回来没什么好事,钟离伊心里想着,抬手想推开独孤冽,谁料却被他紧紧扣住了,“不要动!”独孤冽脸色不太好看了。 书蝶把药送过来,就掩门出去了,反正,有独孤冽在,不怕钟离伊会不喝那药。独孤冽,有的是办法对付那个王妃。 独孤冽端起那碗药,先是闻了一下,药香,很不错的。再看着那个连连摇头的人,原是冷冰的唇角微微扬起,眼里却还一如沉潭。“喝了吧!”三个字,也不多了。 “冷了吧?”钟离伊小声的问着,这药一直温着,不会冷得那么快吧?但还是希望着。 “没!”独孤冽端近了那碗。 “好苦的!”鼻先皱起,眼再闭上,“我可不可以不喝?”感觉那碗仍在,终于一手轻摇着他,“我又没病,再说了……”脸羞赧起来,但看到那药时,闻到那股味道,胃里又翻腾了起来,急推开独孤冽,俯身干呕了起来。 忙放下药碗,慢慢抚着她额头,一手轻轻揽她,“怎么了?还不舒服吗?” “冽……”钟离伊顺了过来,依偎在他怀里,“我能不能不喝了?一闻到那药味,我就想吐!”娇颜羞透,又对独孤冽道:“我们会有孩子的,不要这药好不好?要不今晚,我全听你的!”最后那句话,已经弱到自己都听不到了。 空气里有些暧昧起来,独孤冽心神微微一漾,但也只一时,不管钟离伊,只道:“药凉了!” 钟离伊点头,“是啊!” 钟离伊瞪眼望着他,却无可奈何,他好像越来越喜欢这种举动。 最后一口药时,钟离伊终于开口了,“我自己喝!那么苦的……”自己怕吃苦的,可也不愿他如此一口一口的喂自己,说着,乖乖喝下那药。 独孤冽放下药碗,“好好吃药!” “不苦吗?”那一种苦,只不知为何,今日会有些甜。钟离伊仰起脸,望着他,眉似乎轻快的扬了起来,“我还要喝这药多久?” 唇上,还两滴药汁,而那人却未有所觉,眼里微有笑意,“我不知道苦!”不像她怕苦,他是不知道苦,或者说,麻木了。覆她唇上,轻轻吮去那药汁,浅浅辗转着,品尝着她所说的苦,只为何自己还觉得甜若蜜? 叩门声起,钟离伊忙推着独孤冽,“冽,有人来了!” 独孤冽皱眉,“越来越没眼色了!”放开钟离伊,“进来!” 来人是书蝶,见着钟离伊,便道:“王妃,楚夫人过来了!” 钟离伊才想起来今日离心约了自己去寒王府看离玉,听了书蝶说,便点头,“你去跟姐姐说,我马上就来!” 书蝶出去,独孤冽盯着钟离伊,“你去老五那?”话不复刚才那般柔和,还有了几分生冷。 钟离伊微一怔,只一笑,“总得去看看离玉的!” 独孤冽把她往怀中一拉,“你不怕遇见老五?”下巴抵在她发上,话却有些强硬。 钟离伊轻扬秀眉,眼里笑意深了些,道:“要不,你也去?” “哼!”独孤冽冷哼声,“今日莫氏兄妹会进京,你早些回来!” 寒王府里,离玉抱着手炉与她的两位姐姐闲聊着,浅紫色玉簪下,那小巧美人脸有些圆润起来,益发衬得她娇美。 浅清进来,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青衫女子,微有些惊异,对离玉道:“王妃,王爷说您爱吃青梅,特命人送了过来!”说着,呈上一碟钟离的青梅。 “有劳王爷费心了!”离玉笑着,让浅清下去了,对离心道:“大姐,你尝尝?”说着,拈起颗梅给离心。 离心连连摇头,“看着都酸牙!你呀,人说酸儿辣女,你这胎定是个男孩!” 离玉笑着点头,“是儿子就像他,像他那样温和君子一般,姐姐,你们说好不好?”又看着钟离伊,“二姐,你怎么不说话呢?”钟离伊话是少,但也没想到她今天会这样少的话。除了进来时说了两句,就再也没说过了。 钟离伊望着屋外,那些兰,仍是幽幽静静。听到离玉唤自己,忙回头,浅笑道:“何事?” “二姐,”离玉甜甜一笑,“大姐说,妹妹这胎是个男儿,二姐说呢?”离玉天真起来,也确实娇憨可爱。说着,让人把那碟青梅送给钟离伊尝尝。 “男儿也好,女儿也好,都是你们的孩子啊!”钟离伊望着那碟青梅,忽然觉得有些心里痒痒的了,于是去拈起青梅送入口中。 这一来,离心惊看着钟离伊,“离玉,不酸?”看她吃得那么津津有味的,不禁也跟着咽下口水。 钟离伊摇头,“很好吃啊!”最近好像胃口很怪,什么都喜欢吃,说着时,又是一颗青梅。 “咂!”离心看得,忽然想起一事,“钟离伊,你不会也有了吧?” “啊!”离玉先惊了起来,望着钟离伊,“二姐,你……” 钟离伊脸一红,忙摇头,“胡说什么呢!我没有!”不理会她们两人的目光,仍自是去吃着青梅,只不多时那碟青梅离玉反没吃,她吃了大半。 离玉见钟离伊这么爱吃,便笑道:“改天,我让人送点给二姐!” 离心轻拉拉钟离伊衣袖,“钟离伊,你们真没有?” 钟离伊摇头,抬眼却看到门口独孤若寒正望着自己。月白色衣,他一向如此,眼里闪过一丝的惊喜,但很快隐了下去。钟离伊甚至都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四嫂和楚夫人过来了!”独孤若寒笑着进来,走到离玉身边,极自然地问道:“今天怎么样?”见那碟空空,便又道:“你果然喜欢吃这个!” 离玉点头,“多谢王爷记挂着!” 钟离伊见独孤若寒回来了,想起独孤冽的话,于独孤若寒也只是淡淡一笑,那笑里有些勉强。 “钟离伊,我们过来也坐了些时候了,冽王临出门前还反复交待要早点回去,要不我们先回去?”离心笑着道,“看着天色也不早了!” 钟离伊点头,对独孤若寒与离玉道:“我与姐姐先回去!”说着,便起来。 离玉看了独孤若寒一眼,见他只望着自己,便一笑,“那二位姐姐,离玉便不远送了!”见离心与钟离伊都起了身,便又道:“姐姐若无事,还来陪陪小妹,可好?” 钟离伊点头,离心道,“那是自然的!玉儿可是姐妹里第一个当妈妈的呢!” 钟离伊与离心出了门,离玉笑着对独孤若寒道:“王爷,玉儿不想吃青梅了!”话里有些撒娇,轻轻说着,眼底里却有深深叫人看不出的神采。 “吃了那么些,也该腻了!”独孤若寒似是宠着离玉,“京里最近有些小点心,我去找来给你如何?”送着离玉回房,对浅清道:“陪着王妃,我去去就回!” 怀民呈上茶水来,莫无心接过茶,打量着冽王府,终于一笑,“王爷,你这府里,连个女子都没有?要不要无心从莫家堡挑几个过来?” “不必了!”独孤冽道,“他们真是姜国后人?”茶叶飘浮着,眼前却浮出那人淡淡笑。 望着独孤冽,嘴角隐隐有了笑意,何时起?莫无情仍是一脸高深莫测的,“十国之乱平定后,除姜国之外,其他七国,都臣服于大明。姜国,是最后一个。姜国国主倒没什么能耐,靠的全是那个铁腕太傅韩越。姜国被灭后,韩越被俘,却拒不降明,最终落了个满门抄斩的结局。可是,却有个养子存活了下来,他名为王靖!” 寒潭眸子微微眯起,王靖!脑中有这个名字!王苑之姐弟的父亲就名为王靖,此王靖,是彼王靖吗? 莫无情又接着道:“不知是谁,把王靖是韩越养子的事隐了起来,看来,朝中姜国遗民,可不止王苑之姐弟二人啊!” “一一除去!”他们的存在,会危害到天下。杯握在手中,有些轻响。再看莫无情,有些冷笑意,“木醉香是你们什么人?”那一日,木醉香所说的,十国之乱,而今看来,不是巧合。 莫无情没有丝毫意外,“木前辈帮我们查到王靖的!至于她是什么人,抱歉,莫家堡无人知道!” 一股味道飘进来,莫无心闻到了,心一动,眼里怀疑起来,“王爷,你府上有人病了?” 独孤冽也闻到了,只道,“是药,最近钟离伊在服药!”只淡淡道,起了身,去后院里。却没看到书蝶,只见独孤原在熬着药,便冷了眉,“书蝶呢?” “回王爷话,她有点事出去了。”独孤原忙答。 “嗯!”点了头,“你好生看着火!” 莫无心也跟了过来,见着那药,眼里闪过喜色,回了厅中,莫无心笑了起来:“恭喜王爷啊!府上要添丁了!” 独孤冽点头,眼中终于有了笑,虽只是淡淡而过,“多谢!” “王妃呢?”莫无心又问。 “她去看钟离玉了!” “有身子的人了,不能到处跑的啊!现在王爷就在身边,也不会再有什么千里追王爷的事了吧!”取笑着钟离伊,当日虽与钟离伊没什么交情,但那样一个女子也是她莫无心所喜欢的。 “有身子?”独孤冽摇头,“还没呢!” “那不正熬着安胎药嘛!”莫无心疑惑了起来,“你不会告诉我,你这府里还有其他女子怀了孩子?” 惊诧了下,莫无情已经去端那药了。 “太医说,钟离伊还没有怀上!”独孤冽眼里闪过些疑问,当日常太医的举动,有些反常。只是当时,自己一心想着钟离伊,哪会去顾及其他。 “那是安胎药!”莫无情一字一字的道来,“无心的鼻子专闻药香,王妃的鼻子,专闻酒香,这都是木醉香调教出来的!木醉香是个奇女子,就连书蝶,也是她教的易容之术!” 笑已经不再有了,独孤冽愣了下,终于从衣袖里取出那张方子来,“这是什么方子?” 莫无心看了那方子后,惊道:“这是堕胎药的!” 才出了寒王府,钟离伊便顿足,只因眼前那人。 离心有些惊讶,“寒王爷!”失声喊出,却忘了身边的钟离伊。 “楚夫人,能让本王与她说点话吗?”独孤若寒笑着道,“只一会就好,不会占太多时间!”若说,独孤冽与钟离伊的伪装是冷,而独孤若寒则是笑,温暖的笑着,如阳光般,任谁也不愿违了他意。 离心看了看钟离伊,见她并未说什么,便道:“那好,我先上车!”说着,便先上了马车。 空气里,似飘着兰花香,一如寒王府院中那些。独孤若寒无话,只认真的看着钟离伊,像是要把她刻在脑中一般。 淡淡一笑,不去看他眼,“寒王有事吗?” 可他无话,仍只是看着她。钟离伊的眼中,笑意浅浅生起。 “若无事……”风一起,吹得蔓蔓青丝轻垂下来,钟离伊忙抬手拢去。 他的手比她更快,帮她把发拢在耳后,轻柔至极。 钟离伊微怔一下,既而笑道:“寒王,多谢!” “何时起,你我这么生疏了起来?”独孤若寒温柔的笑道,“如今可还好?” 话虽是温暖的,可钟离伊听在耳里,却心上生起寂寞,是覆上了尘的寂寞。钟离伊点头,“一切都好!”你也该好了啊! “可我,不好!”独孤若寒的声音,仍是温暖着的,就连脸上,都仍有笑意。 “我该回去了!”钟离伊想逃,这样的独孤若寒让她觉得很内疚。 似是看透了钟离伊想的什么,独孤若寒只是一如从前那般笑着道:“我喜欢你,因为,在你面前,你我都不须去伪装什么,而今,为何变了?你为何要躲开我?难道,连朋友,你都那么吝啬吗?” 钟离伊心一跌,还是那样的吗?“离玉,值得你去喜爱的!”轻轻道,终于望着了那双眼,笑意愈浓。 独孤若寒张开臂膀,想抱她,但终是自己双手相合了,只余那冷清又淡然的空气,“当初,我说你在四哥面前那么强装着自己,而今,你在我面前,如此了!我只想你能如前一般待我,可你,不肯!”昔日,字字句句,都在耳边回响,可她不肯再与自己谈笑风生了。 “对不起!”钟离伊的道歉来得很快,就是在独孤若寒说完话后,飞快的说了出来,似乎早有准备的。 “我不要你跟我说对不起!从来就不要!”独孤若寒紧着道,“从来,你我之间,一直是我欠着你的!离玉学你,我怎么看不出来!只是,我想着,有个你的影子陪着也好,我这生,得不到你了,那就伴着离玉吧!可为何,终放不下你?” 红尘滚滚,这一世,遇着你也好,只你路过了我。默默然,“你早就跟我说了你的心,我早明了的。你放心,我会好好待离玉的,只要她安分着。而四哥,既然你嫁了他,当日又那般为他逼了我,我会如你所愿的!”独孤冽望着钟离伊,心里却在问着,那些,真是你所愿? 望着他,眼里终于有了些痛意,他怎么会没看出来离玉拼命的学自己,“我以为,以为你和她应该很好的!离玉很好的!”反复说着“很好的”,其实,真的很好吗?不再看他,抬头望着天上,虽是秋阳了,但还有些眩晕,只强撑着,眼里的淡然,不复存在。 独孤若寒想说什么,却见她脸色苍白着,顾不得其他,握上她手,“怎么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7章 繁复 轻睫颤着,“没什么,有点晕!”手微挣着,不想再有什么事了,如果独孤冽知道,必然又得跟自己闹。可是胃里又翻腾起来,原是想挣开独孤若寒的手,却紧紧抓住了。 “呕……”这一下,把刚刚吃的青梅全呕了出来。 “钟离伊!”独孤若寒急了,再也顾不得什么,一声喊出,原来的“四嫂”终回了“钟离伊”。 迷迷糊糊的,胃里似不闹腾了,腹内好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落了下去一样,只如刀绞。下身似乎流出了什么,只是迷迷糊糊的。 却见那片血色,独孤若寒心一跌,似是意识到了什么,“钟离伊!” “五哥,好痛!”为何腹中会那么痛起来,汗滚落,眼里深深痛楚,却无一泪落。 一声“五哥”落上他心,唤起原本冰封的情感来,抱起她,什么也顾不了。 当独孤若寒出现在冽王府时,所有人都惊了。“冽王呢?”一向温和如玉的独孤若寒似乎怒了,怀里的人呼吸渐弱了。 “王爷有事出去了!”冽王是去寒王府接王妃了。 独孤原出来,见独孤若寒那月白衣袍上一片刺目的鲜红,心一慌,“寒王爷!”喊出后,才看到他怀里所抱的人正是冽王妃。 独孤若寒几乎是吼了出来,“独孤原你把独孤冽给我找回来!去太医院传太医啊!” 落叶纷飞中,只见冽王府里慌乱了起来。太医来了,见冽王妃如此,赶紧着道:“快点,快去找人来,王妃这是要小产了!” 床榻上,人已经昏迷了过去,太医说,冽王妃是小产了。 小产了?院中,听见天上雁声,心上无声。 过了多久,都忘了,屋内忙乱着,而他的心也乱了。 沉重而滞闷的脚步声进来,转头看,见到那青衣男子,他的脸,铁青着。“孩子没了!”声音里有那么些撕不开的痛,紧紧久久在一起着。 “她怎么样?”独孤若寒的话,空洞洞的,孩子有没有与自己何干?只是屋内那人,痛上了心! 她怎么样?独孤若寒还敢问她怎么样吗?独孤原送信来,说王妃出事了。那时,心空了。而赶回府时,却见到独孤若寒那一身,听到独孤若寒那样一句话,眼里漫起了血色,是战场上那吞噬敌人的血色。闪身,钳住独孤若寒脖颈,“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她?你还是不肯放过她吗?”狠狠的话,自牙缝里一字一字挤了出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看着独孤冽,有些怕看他眼,只因,他的眼里,痛绝不少于自己。 “她总是一近你,便会出事!”独孤冽声音苦苦涩涩的,浸透在寒风中,如叶枯落。 莫无心说,孩子没了。 就那么没了,才得知有了孩子,还没来得及跟钟离伊谈孩子的未来,甚至于钟离伊都不知道有那么个小生命慢慢长大的时候,就没了!那个孩子,他还没想好名字呢! 独孤若寒摇头,“你明知这样,为何还要让她近我?你为何不把她拉得独孤我远远的啊?”失去了钟离伊,不是痛苦的,最痛苦的,是自己伤害她,是她一近自己,便会受伤害。当日倚兰阁如此,今日又如此。他以为是自己害了钟离伊吗? “她总记着你的情,总想着当日亏欠于你!可你,为何要逼她?”孩子是怎么没的?他独孤冽不知道,但与独孤若寒脱不了关系。 不是这样的,独孤若寒用尽力冲独孤冽吼了起来,“你关心过她吗?她有了孩子,你却一无所知?”以独孤冽的性子,要知道钟离伊有了孩子,不会让她一人的。气愤独孤冽,话出口,一掌打向了独孤冽,含了十成力道。 愤怒的独孤冽哪知独孤若寒会突然发掌,生生受了去。胸口闷痛,退后两步,感觉喉头有腥甜上来,咬牙强咽了下去,“这一掌,我受了你的!也再不欠你什么了!” 于独孤若寒,总是有些愧意,当年若不是自己母妃,他也不会被贬。“我希望你独孤她越远越好!痴情是你的事,我管不着!我与钟离伊之间,从来没有你!” 独孤冽与钟离伊之间,从来没有他独孤若寒!那掌虽是打在独孤冽身上,可独孤若寒,心痛着。眼看着莫无情与莫无心走出来,独孤若寒急问:“她怎么样了?” 莫无心对独孤若寒道:“寒王爷,您下毒,是想毒寒王妃呢?还是冽王妃?不过,也有可能是寒王妃不小心,下了毒!” “毒?”独孤冽与独孤若寒同时问了,钟离伊中毒了? “哥哥去了寒王府,那碟青梅还有两颗,要不要再送给寒王妃尝尝?”莫无心笑着,话却透着一股阴狠。 “青梅是我让人送给离玉的。”独孤若寒道。 “独孤若寒!”未等独孤若寒说完,断然怒吼声,随身寒剑扬起,划破初冬的冷意,刺向了独孤若寒。 “四哥!”独孤若寒话还未完,那剑已经迎面而来,玉竹扇急转,打开了独孤冽那一剑。 叶纷飞落,院里那青衣白衣幻化一片。 寒剑狠,玉扇轻。 “她若有事,我要你独孤若寒带着钟离玉陪葬!” 白衣划破,跌下一片,如那落叶,“我不知道有毒!”独孤若寒急挡剑,掌挥出,“四哥,你冷静下啊!”话虽是那样说,可自己又如何能冷静? 剑不留情,在他那掌推出时,一个急转,生生收了回去。不看独孤若寒,只望着屋内,终于问:“她现在怎么样了?”独孤冽问莫无心。独孤若寒说得对,是要冷静。暮色上来,有些沉昏。 “哥哥帮她逼了毒,应该没事了!书蝶正在照料着她!”莫无心望着独孤冽,见独孤冽眼深如沉潭,便又道:“寒王妃有没有下毒,去查查便知了!” “青梅是我让浅清送过去的。”独孤若寒道,“四哥,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说完,便转身,虽有一些迟疑,但还是独孤去了。 任独孤若寒远去了,独孤冽仰头望着天,天正阴着,缓缓闭上了眼,“她还没醒?” 莫无情正想开口,书蝶唤了起来,“王妃,您别动啊!” 屋内传来那人孱弱的声音:“王爷呢?”细细微微,却强着镇定,钟离伊,她就是这样子,再大的痛,也淡然。 “王爷……”书蝶顿了下,却再无语声。 “太医说,我……小……小产了……”这是钟离伊问书蝶的话,“不是、不是说,没有的,没有、孩子的吗?”似是颤着,但终把那一句话说完整了,苦楚万分。 莫无心望着独孤冽,想说什么,却见独孤冽一脸凄然着。“王爷,”终是顿住了。想说,你不进去看看她? 独孤冽喉头艰难一动,仍只站在院里。屋内砸了什么,轻一响,而他的脸上,伤痛深了几许。 “王妃!”是书蝶失声哭起来。 屋内啜泣声起,全是悔痛。 隐隐着,传来那女子静静声音,“傻丫头,你哭什么?这孩子,我本来就不知道有啊,现在没了,不也一样吗?”撕撕的,那语声却有几分哽咽着。 啜泣声渐大了起来,呜呜咽咽的,夹杂着书蝶断断续续的声音:“书蝶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书蝶那丫头,有些问题!”是莫无情的话,“显然,她早就知道王妃有了身孕的!” 指握紧,“咯吱”几声,“把她带来,本王要问她话!”说完,转身独孤去。 “你不去看看她?”莫无心问。 步下似缓了些,却不回头,“本王先把这事办了再见她!”若不给她个交待,只怕自己也无脸去见她。而他,此时不敢见她。 夜风凛凛,而屋里那人脸上,却比屋外寒风更冷冽上几分。在他面前的是一身浅绿衣裙的书蝶,她的眼,通红着。 望着局促不安的书蝶,独孤冽冷笑了起来,“你跟了她也有几年了吧!” “书蝶跟了王妃有些年头了!”书蝶声音有些鼻音。 独孤冽漫不经心地道:“有些年头了?她生病,药一向是由你经手的?你们主仆感情一向很好!” 书蝶低了头,“王妃待书蝶,很好!” “药,是你动了的?”不转弯,独孤冽也没那么多时间去跟书蝶绕弯子说话,让人去了太医院,却回来说,常太医早两天便已经告老还乡了。 书蝶毫不迟疑,点头。 不出乎自己意料,“那日你便看出了那张方子的问题,为何不说出来?”冷眼看着书蝶,到底是跟着钟离伊的人,连说话,做事都有几分钟离伊的镇定。 “常太医也是太医院的老人了,能下那样的方子,必然有人指使。”书蝶轻轻道,话里有些胆怯。 “再说下去!”独孤冽点点头,书蝶跟在钟离伊身边那么久了,不是会害钟离伊的人。 书蝶轻声又接了下去,“书蝶怕打草惊蛇,便想着先给王妃换了药,等过些日子,有些眉目了,再禀告王爷!”抬首,泪却涌出,“只是,若书蝶早些说出来,便不会有今日这事了。”哭泣着,她与钟离伊感情一向要好。 独孤冽听了书蝶那话,心里重重被锤了,衣袖里似装着千斤石头。能怪书蝶吗? 沉默了许久,终于对书蝶道了,“你好好去照料她!这些天,我不想见她!” 书蝶似愣了下,“王爷!”唤了出来,“王妃现在想见你啊!” 独孤冽没有话,只是让书蝶回去了。 榻上,那女子淡淡着,“他不过来?”有些失落,他是在怨自己去了寒王府,怨自己失了孩子吗?那个孩子,自己也不知道啊! “王妃,”书蝶柔声道,“王爷忙着!” “忙啊,他怎么就那么忙呢?”转过头,眼微微酸涩着,话里有些苦意。他怎么就那么忙呢? “王妃,该喝药了!”书蝶端着药过来,“喝了药,身上就好了!” 任书蝶扶起,这一次,是乖乖的喝了那药,什么话都没有。心已经没有知觉了,苦不苦,又哪里去想。 药苦,原来也抵不过心里苦。 “无心说,王妃身子还没有伤着,养些日子就可以下床了!只惊不得风,碰不得水!”书蝶又服侍着钟离伊睡下,“王爷忙完了这阵子,就会过来看王妃的!” 随他去吧!心里叹气,当日听了独孤冽的话,不去寒王府,也许就不会小产了,他也不会失望。闭上眼,能想像得到独孤冽伤痛的样子,不来看也好,彼此见了,只会徒添伤。倒不如两人都不见,各自去治愈各自的伤口。 书蝶收拾好了,却听到钟离伊轻叹息了。眼中,泪先滚落,“王妃……”回头,看到钟离伊紧紧抱着自己,如婴儿般蜷缩着。“书蝶端火盆进来!”书蝶忙道。 却见那人缓缓摇首,“你出去吧,我一人就好!”伤痛,不曾有,只是有些茫茫的无助。 自己把手移到腹上,听说,那里曾有过一个孩子,在今天之前,在自己身体里慢慢长大。只是,现在,他可能不想了吧。也好,不强求。“孩子,人间如此苦,不来这遭也罢!连我,都不知道这一世为何而来!”喃喃着,眼角,似有冰凉滑出,没有感觉。 “再不会让你一个人了,再不要背着我流泪了!”泪,终一人独流。独孤冽,原来,如此…… 寒王府,今日突然闹了起来。寒王爷一向是温和的,今日回府时,却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没有下毒!”离玉嘶喊着,“二姐有没有孩子,我哪知道!我干嘛要对她下药!”青丝全泻于冰凉的地上,娇柔的身子微微颤着。 “那为何,你一颗青梅都没有吃?还全推给钟离伊了?你故意在她们来的时候,让浅清端上青梅来,是在炫耀本王对你有多好吗?”扼住离玉下颔,本来有些圆润的,现在却让他心里生起了厌恶,自己不过是见她害喜严重,便送了些青梅过来,谁知她会这般。 “你还跟我说,你再也不吃青梅了,你是不会吃了,你利用青梅害了你姐姐,你还会敢吃吗?你不是心里有鬼吗?”独孤若寒见她可怜楚楚的,心有些软了,手上力道松了些,眼里却更痛了。 才对上独孤若寒那满是憎恨的眸子,便不敢看独孤若寒,眼里泪全洒落,“离玉真没有,你要相信我啊!” “你要我如何信你?下药,对于你而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啊!”独孤若寒摇头,“钟离伊中毒,你有什么好处?”独孤若寒一把推开离玉。 “二姐喜欢吃了青梅,离玉就不敢再学她了。”离玉哭着,学钟离伊讨他喜欢,但并不表示她事事都想跟她一样。今日见了钟离伊喜欢吃青梅,便不再吃。“离玉是离玉啊!” “便是我不与你计较了,还有四哥不会放过你的!”说着便往外走。离玉的话,他一句也不想听了。 “王爷!”见独孤若寒出了屋子,浅清赶紧着快几步,跪下在独孤若寒面前,“王妃没有下毒啊!” “浅清,不是她?难道是你?”纵是皇后的人又如何?独孤若寒只想护那一个人。 浅清摇头,“浅清有下毒的理由吗?冽王妃与浅清无怨无仇的!” 冷笑,浅清,有些意思。“你没有,可她有!”她,指的自然是离玉。独孤若寒盯着浅清,居然有几分波澜不惊。 “王妃更没有。”浅清见独孤若寒能听自己的话,便又道,“王妃虽有些小聪明,但冽王妃毕竟是她的亲姐姐,就凭着这一点,王爷也不该急急认定是王妃下手啊!” 微怔了下,离玉,其实明白她的,她不是那种坏心眼的人。“你说呢?”问浅清,相信自己母后,不会把一个心术不正的人放在自己身边。 浅清望着院中那兰,“浅清斗胆,说句不知轻重的话,还请王爷恕罪!”兰,似在摆动着,只,似无风。其实,看着风平浪静,却波涛越加汹涌。 似乎,浅清话里有话,点头,“说吧!” “浅清只是猜测,下毒之人,或许不是要害冽王妃。”浅清自幼在皇后身边长大,看了多少宫中手段,“敢问王爷,毒,是不是只对有身孕的人有用?” 风,带着些刺骨的痛,钻入独孤若寒心里。不是要害钟离伊,要害的是离玉!原来,如此!人心本就叵测,只怪自己太大意。 “来人!”独孤若寒突然道,“送王妃去冷苑!让她好好闭门思过!没本王命令,谁也不得去见她!”隐隐着,这事,与离玉何干?而钟离伊,更是无辜。 浅清点头,“王爷放心!也请王爷能早日还王妃一个公道!” 望着浅清远去,浅蓝色宫女装,终于明白,为何母后会让她来照料离玉了。以离玉那性子,迟早会闯祸。 浅清进屋,见离玉仍跪在地上,轻微的抽泣声零零碎碎的。走过去,轻声道:“王妃,起来吧!”扶起离玉,“王爷说,让您去冷苑住些日子!”有些话,还是说出来。 惊恐望着浅清,“不会的!不会的!”这代表着什么?是失宠了?从没有宠过,哪来的失?冷苑,听着,便心伤的。“王爷说过,要跟我好好过一生的,不会这样对我的!”揪着浅清衣裳,“二姐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啊!” “浅清知道,知道王妃没有做!”浅清安慰着,“现在,王爷在气头上,王妃还是别去惹他的好!”扶着离玉去冷苑,路上认真耐心地对离玉说着。 离玉回望那个屋子,依依不舍着。 那一夜,红绡帐里,纵然他千回百转唤的是那人的名字,但仍不自觉被他深情所动了。 他自江南回来后,自己学二姐淡然着,居然看到他眼中那一抹亮色,能得他那般柔情待自己,便放不下了,哪怕是学着自己二姐都好。 “浅清,母后不是说,好好学二姐,他便会把心放到我身上来的吗?怎么还会这样?”询问着浅清,“为什么,我都如他意了,他还会这样对我?难道说……”难道说,连自己怀了他的孩子,都没办法得到他一丝一毫的心吗? “今日王妃,是不该拿青梅去炫耀的!”浅清柔声着,“王爷不喜欢这样的!”离玉想借着这冬日难得的青梅来,向钟离伊离心宣扬自己有多得独孤若寒的宠,本来就是虚荣心在作祟。 独孤若寒一人在院中站着,今日的事反复在脑中呈现着,画面突然就停留在钟离伊那一句“五哥,好痛!”时的情景。她现在可还好?独孤冽会好好安慰她吗? 苦苦一笑,自言着,“钟离伊,此事,连累了你!”正如浅清所言,钟离伊是代离玉受了罪。 墙上似乎有双眼在望着自己,回头,看到墙上女子,有些笑,但是牵强着的,“还来查什么?” “你就那么相信她?”女子身着白衣,在这冷清而孤寂的夜里,有些骇人,而她的脸,更有些似笑非笑。 “莫无心,不信她,难道还信你?”独孤若寒飞身起,跃到莫无心面前。 盯着独孤若寒看,有那么些时候了,终于说道:“钟离伊应该喜欢你的!” “呵呵!”笑起来,独孤若寒点头,“你说得有些道理!只是,现在来跟我说这句话,是又一次揭了我的伤!” “其实,你也是在保护钟离玉!可惜,那小丫头小聪明有,遇事就慌张!”莫无心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她怎么样?”独孤若寒所说的她,自然指的是冽王府那个王妃。 “死不了!你就放心吧!”莫无心拍拍手,“出来!”说着,便见着一个弱小的身影自墙后转出来。 “是你!”是独孤若寒惊讶的声音。 “王爷!”小丫头嗫喃着,“画桃不是的,画桃没有啊!”画桃是离玉的陪嫁丫头,一向在寒王府里不太管事,离玉有了身孕后,皇后让浅清来照料,所以,画桃就没那么引人注目了。 “什么意思?”独孤若寒反问莫无心,“是她?” 莫无心却摇头,“寒王爷,你为何不看看她手中拿的是什么?”说着,手一扬,一条铁鞭挥出,打向了画桃。 画桃手一躲,却掉落一个玉色锦盒来。 独孤若寒捡起,用怀疑眼看着画桃,“这是什么?” “画桃不知道啊!”画桃连连后退着,“是王妃让画桃送去的!”又补上一句。 “就是这药!”莫无心冷冷的道,“若不是刚刚见你这丫头鬼鬼祟祟的,哪里会知道有这么层厉害!” 独孤若寒冷了脸,转身朝冷苑走去。 冷苑里,以为独孤若寒不会来,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离玉欢喜地道:“王爷,你是来放离玉出去的吗?你相信不是离玉下的了吗?” 可摔在她面前的却是那个锦盒,神情一变,“王爷!”抬头望着独孤若寒,怎么他的眼中会有那些像独孤冽才会有的东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6章 着急 “这是你的!”独孤若寒话里有些决然。 “是离玉的!”离玉点头,捡起那锦盒,“可里面的不是我的!”胭脂盒,何时装上了这些叫不出名的粉末?“王爷,这些,这些……”把那些粉末都倒了出来,“不是离玉的!” “浅清呢?”来冷苑居然没有看到浅清,“她去哪了?” 摇头,离玉除了摇头,什么都不会了,“离玉不知道啊!”指沾上那粉末,逃也似的缩回手,不笨,知道这是什么药。 “你不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想相信她,却再一次让自己无从相信。 “寒儿!”是卫后的声音。 浅清扶着卫后进来,卫后见离玉那般,便忙让人扶着离玉,再看独孤若寒,已经失了平常温和。 “母后!”淡淡叫了一声,只在一旁看着浅清,这丫头,居然会去宫里搬救兵。看来,想把事情闹大的,不止一个。 卫后坐下,“怎么?这是要闹了?”眼里没有多少生气,全是平平淡淡。 离玉哭着扑倒在卫后面前,“母后,离玉没有要害二姐!王爷他不信我,还说把离玉送到冽王府去,让冽王爷来处置离玉!离玉真的没有啊!”现在,只有卫后能保着自己了。 “哭有用吗?”卫后不冷不热的道,“才去了冽王府,看了钟离伊,她掉了孩子,都没哭,你就不能学着点?她要也跟着哭,现在冽王就该来要你命了!” 世上的墙,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冽王妃小产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惊动那后宫之主!急急去冽王府,见到那个女子,原想着,她会有多难过,却只是淡淡的道:“劳皇后娘娘亲来了!本来也不知道有孩子的,意外有,又意外失了,却也扯平了!” 再看看眼前这个,不由叹气,“离玉,你别再哭了,这件事,钟离伊也说了不再追究了!”又看着独孤若寒,“离玉好歹还怀着你的孩子,你想把她怎么样?有些事,该过去就得让它过去!” “二姐真不追究了?”离玉犹带着哭音问,“可离玉真的没有害二姐啊!”仍想着为自己辩白。 “你还觉得委屈了?”独孤若寒恼了。想想钟离伊,她不追究了,又能如何?独孤冽不会不追究的,而他独孤若寒也不会就这么放手,毕竟,一切不是那么简单。 “画桃?”卫后看了看那个小丫头,突然喝道:“来人,把这个心怀不轨,图谋害主的贱婢送到冽王府去,交由冽王爷处置!就说本宫说了,是生是死全由冽王!” 画桃腿一软,“皇后娘娘!”却再也喊不出什么来了。 昨夜里,风雨交加的,锦衾寒玉枕冰。有几天了吧,独孤冽没有来见自己,也好。书蝶忙前忙后的,时不时,仍是见到她通红的双眼。天渐冷了起来,自己不怕冷,只是心里空落落的。 “把帘挂上吧!”不想看窗外,因为,本来就没有希望。 “王妃,今日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书蝶道,“皇后娘娘命人送来的补品果然很好呢!”窗挂着画帘,上面画的是寒冬梅。屋里,总有些冷意。 “我想下来走走!”钟离伊道,“你搁个火盆吧!”知道书蝶不会让自己贸贸然下来的,但还是想。 看着钟离伊一脸恳切,书蝶也不忍拂了她意,只是道:“先让书蝶把火盆挪进来!”霜华渐重,钟离伊这病弱身子是受不住的。 披着厚厚的狐裘衣,书蝶说,不能凉着了。苦苦一笑,身子不冷,心却凉了。让书蝶研着墨,写下几行字。 真如书蝶所说,身子还是弱了点,才写着,便累了,“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王妃!”书蝶有些犹豫。 “没事!”钟离伊强笑着,“去吧!” 书蝶知道钟离伊的脾气,不会强要别人做什么事,说了两遍,就很少的了。说着,拨了拨火,见屋内暗了些,又点上了烛,这才掩上门出去了。 看着帘上梅,似凋零着,再看灯烛,摇摇晃晃的,心里一片凄楚。写着,困意上来,便伏在案上睡着了。青丝掩面,不见泪纷纷。 是谁叹息声起,身子被谁抱起,渐暖了些。 案上两页素纸飘下,忙去接着。 “久卧病榻懒梳妆,只听夜夜风雨狂。醉心楼中女儿香,淡看今生来世缘。残羹更添几处寒,愁事却侵满心伤。频频泪上眼朦胧,漫漫余生怎得将?”那素纸上,写着几段。 “声声杜宇空啼鸣,乱了本是凌乱心。风既狂来雨也劲,一夜瘦了堂前花。生是未知因何生,死又岂知几时死?生死本是天定数,错把痴情付春风!”男子声颤了些,抱紧着怀中女子。 “钟离伊,不是的!我不敢来见你啊!”喃喃着,眼里伤痛更重,“怕见你,怕自己承受不住啊!”独孤冽,终是忍不住,那个女子,可还好? 可一进屋,便见着她伏在案上睡着,心里难过了起来。轻轻放她到床榻上,拥她而眠,几个晚上,怀里没有她,再无眠。 轻轻的,钟离伊呢喃了起来:“楼外惊天雷,摧折一树梅。不忍空对窗,故将画帘垂。回首灯影暗,睹物令人悲。情缘忽相失,顿觉事事非。”柔柔弱弱语声里,有些黯淡的痛。 “月儿!”失声唤了起来,她说“事事非”?非吗?喉中哽着,心里堵着,痛得发慌。 似有人唤着,迷蒙中睁眼,映入眼帘是那魂牵梦萦的面孔,微有一怔,然后又闭眼睡去,“总是希望,总是成空!”没有睡着,只是静静的道着。 何时,榻上暖了些?钟离伊缩缩身子,靠近着那温暖。这温暖有些熟悉,像他。不敢睁眼,只道:“是你吗?”不能又一次希望成空,一切一切落空的感觉,不想再承受。 没有回答,一片安静。 慢慢又冷了,原来,真是梦。嘴角梨涡苦苦,“你怎么还会来看我,你恨死我了!”独孤冽,盼了那么久,得知自己把孩子弄丢了,该是如何的失望?“你再不会理我了,我又是一个人了。问书蝶,想见你,却说,你好忙,你忙啊,忙得把我丢得远远的。可我,还在一直盼着。” 脸上,似乎冰凉着,可自己没有落泪啊!又一颗跌在脸上,心一惊,眼里再见着了那人印于心上的冷清面容,只为何,他的脸上,写着不忍再看的痛楚?眼中,泪水化了他的寒冰。 慌了下,颤唇里唤着他,“冽!”想起那几日自己所期盼的,有些痛意不知从哪涌上来,推开了独孤冽的手,转过头不看他,语音里强镇定着,“王爷忙完了?” “月儿!”拥紧着她,独孤冽不想失去她,怀里,不能没有这个女子。 他的怀抱仍那么暖着,却让自己有些害怕。狠起心来,掰开独孤冽的手,推着独孤冽,“王爷若没事,便早早睡了!明日还得忙!”在这风雨冬夜里,何尝不希望有个温暖怀抱,只是,能有多久? 独孤冽不放手,她的心,在刚刚那些话里,便察觉了。在她耳后柔声道着,“痴情付了谁?何事又非了?”那一句,错把痴情付春风,还有那一句,顿觉事事非。让他念及,心疼不已。 心跌了下,又痛了起来,那一时,自己是怎么写下的? “你看了我写的?”自己胡乱写了些东西,都没去收拾,想来,全让他见着了吧!默然了下,“你不必理我的!”自己没那么脆弱,没有他,一样可以好好的。 “不是不理你,不是的!”她瘦了好多,吃了多少苦?有些恨自己,为何扔她一人几天?从来,只在乎自己,只怕自己承受不住,却没在意过她。“我不敢见你,是我大意,让你失了孩子,不敢见啊!” 强忍泪,不能落下。转头,定定望着独孤冽,许久。 原来,不是怪自己去了寒王府,不是怨自己失了孩子。原来,如此。 终于,钟离伊道了,“你不怪我?”试探着,轻轻问着,“你不怨我?”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还是他。怕自己依赖,怕自己留恋,却不知,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不能没有他了,沦陷于对他独孤冽的浓情中了。 她为何认定自己是怪她的? “傻瓜,是怕你怪我啊!”哪能怪钟离伊?又哪能怨她?帘轻响着,自己握上她手,多久了?忘了手中应该握着的,满满的,是她。有些凉意,眉轻皱着,有些懊恼,“总说着不让你一个人,结果,我总伤害你!” 摇头,钟离伊从来就只有死心塌地跟着他,“当年,你选中我,不就是因为,我不怕被你伤害吗?”原来,当年,自己就许了他了。 她的眸子里,一如既往的坚定。只是她的话,让独孤冽黯然了。从来,自己只顾着自己喜恶,什么事都去强逼着她。“下回,换你伤我!”独孤冽搂着她,一字一字地道。 靠着他心口,喜欢听他心跳的声音,可是听他那话时,身子微微一僵。 钟离伊抬头望着他,“我不会伤你的。”怎么舍得伤你?哪怕自己受了那些,也不愿让他有丝毫痛苦的。 “冽,我们回江南好吗?”眼里盈盈盛着的,全是希冀,“不急着现在去。”当看到他似有犹豫时,便又紧着道了,“要是不好,我们就不去!”不想让他为难,他是冽王爷啊!怎么可能会为自己放弃什么的,当日江南,不是便清楚了吗? 独孤冽却将她眼中由希冀到失落悉数看尽,深深吻于她眼,语声里透着些许的肯定,“好,有时间了,我们就去江南。”只能如此许她了,事到如今,已经骑虎难下了。 为何,有一种悲伤在心里漫起?环着独孤冽,想了想,道,“有些冷!”其实,不是。只是想紧紧拥着他,才能确定不会走到最后什么都没有。 独孤冽又如何不知她心里所想,怀里人已经在心上生了根。“王家气数尽了!”让她安心,“从此后,再也不会有事了!”卫后推出个小丫头来,算是给自己一个交待,可心里明白,此事与王苑之脱不了干系。 “莫无情算是立了大功吧!”钟离伊想起那个莫堡主,应该是个可信的人。“他也算是为你尽了力!” “他不是因为我,才这样的!”独孤冽替钟离伊撩起青丝,见钟离伊不语,便又道:“是沾了你的光,若不是你,他还不会这样尽心帮我!” “别乱说!”钟离伊轻皱眉,“我跟他又不熟!” 摇头,苦笑着。钟离伊所中之毒,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解的?莫无情给她逼了毒,自己也功力大损啊!自然,这事,不会告诉钟离伊的。“睡吧!”让她躺在自己怀中,“好像好久没有抱着你睡了,又好像一直在着!”好像,从没有离开过她,一直在着。 小酒馆里,酒,又一坛。而面前已经东倒西歪的几个坛子摇摇晃晃着。 栏外稀稀飘进雨来,初冬夜里,有些寒凉。酒保过来收拾了,“客倌,小店该打烊了!” 使劲倒着,却没有一滴酒落下,“再来一坛!”犹带三分醉意,冲那酒保吼了起来。 酒保想说什么,却看到门外站着的人,银衣只看得人心寒,那人,望着酒馆内那男子。“无情!”眼里有些难过。 莫无情回头,看到银色时,有些轻愣,终于笑了,“王道之!” 王道之跨步过来,夺下莫无情手中的酒坛,“无情不是从来不喝酒的吗?” 莫无情不语,只瞳孔放大着,醉意上来了。 “唉!”王道之叹气,眉依旧很美,“你我为何要敌对呢?你明知钟离伊中的那毒有多厉害,为何还去为她逼毒呢?几十年的功力,全毁于一旦啊!酒,帮不了你的!”扶着莫无情,扔出个金元宝给那酒保,又对那酒保道:“下去吧!” 男人之间,有些暧昧,酒保得了金子,忙走开了。 “无情,为何要骗我呢?”难得相信一个人,却被他欺骗了,“你可知道,道之这一生,从来不会去相信别人的!哪怕于我姐姐,都不敢全心去相信!”手被莫无情推开,沾上了雨丝。 莫无情似乎很厌恶,“你独孤我远点!”跌跌撞撞出了酒馆,冷雨扑面而来,头不再那么痛了,清醒了几分。 身后王道之追了出来,吼了起来,“你也看上钟离伊了?” 钟离伊?没有,只是,有些事,不是自己能定的!原本不停的步子,突然落了下来,路面不平,有些水坑,溅起了水花,“不准动她!”这是莫无情的话,“她是我要守护的人!” “哈哈!”似有个闷雷,只是天上除了飘雨,什么都没有。 “哈哈……”王道之狂笑了起来,“那,我就让她死得很惨!”话是挤出来的,却透出了狠意。 “那,我就让她死得很惨!” “那,我就让她死得很惨!” “钟离伊,我让你死得很惨!” …… 睡梦里,似有人说着什么话,可听不清。看到独孤冽,却见他脸色铁青着,“滚!再不要你了!” 拽着他的衣角,“不要!” “不要!”一惊,醒了过来,而身边,空了。“冽!”急唤着,有些恐惧涌了上来。独孤冽,你在哪? “钟离伊,我在!”熟悉而让自己心安的声音传来,随即落入了他怀中,“怎么了?”独孤冽看着她那惊慌状,便柔声问了。 靠近着他,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你去哪了?”天大亮着,一夜过了。只那梦,有些让她害怕。 “才去早朝了!”拂去她那落在眼前的青丝,吻了吻她的额头,才道,“你睡得很香,就不忍叫醒你!”为何,还会怕着,“怎么了,又做噩梦了?”搂紧了几分,但不会弄疼她。 “没有!”梦吧,总不会是真的,钟离伊强笑道,“醒来没见着你,有些不习惯!” “嗯?”独孤冽却把那话误解了,“前些日子,是我不好!”话说完,看到钟离伊垂了眸子,脸上似有些羞红,又忙道:“今日,我在家里陪你!” “今日没事了?”钟离伊轻问,心里有些柔柔暖意,“朝里的事,不是忙着吗?”独孤冽自从回了京后,就一直忙于朝事。原先交于独孤若宇所掌的刑部由独孤冽接手了,独孤若宇本来就不成事的,刑部也是让他弄得一团糟,所以,独孤冽忙是真的。 “老五接手了刑部,父皇身体也好多了!”淡淡的道着,唤了书蝶进来给钟离伊梳洗。 坐在榻边,望着书蝶帮钟离伊梳理着云丝,见书蝶要挽起钟离伊发来,便道,“简单便好!” 书蝶笑了,道:“王爷放心,王妃也从不让梳那些繁复的!” 阳光照了进来,今日已经让书蝶撤下了帘子。铜镜里泛着金色的光彩,钟离伊自铜镜里看到独孤冽,他的脸上,似乎有些笑意。 用过早点,独孤冽在屋里看着东西,而钟离伊则静静在一旁看着他。 “皇后说,等你好些时,便宣你进宫!”放下手中事,对身边钟离伊道。 “嗯!”应了声,却不多说什么。 钟离伊平淡的反应在独孤冽的意料之中,笑了笑,眼里又有些苦意,“父皇想让母妃出来,可似乎劝不动她!” “你想去劝母妃再回去?”问着独孤冽,“几个女人共有一个夫君,而那夫君还是天子,你认为母妃会再愿意吗?”虽然没见过忆妃,但想来,那女子应该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 独孤冽眼里苦意越发深了些,“原本想,你去见见母妃,让她不要那么固执了。而今看来,”叹口气,钟离伊似乎明白,“母妃终是要一生守于冷宫的!” “冷宫里,也是一种保护!”身处冷宫,不闻外事,没有那么争宠的,也许才是现在忆妃最想要的吧。 独孤冽看着钟离伊,似有所思,“冷宫也是一种保护?” 幽幽叹气,“集宠于一身,也是集恨于一身啊!”宫里,多少双眼睛望着那些得宠的女子,头上风光越是盛,脚下就越有人?着,明里暗里,多少嫉恨? 书蝶叩着门,轻声道:“王爷,穹王妃和若言公主来了!” 穹王妃来了?还跟着若言一起?钟离伊与独孤冽相望一眼,几乎同时道:“知道了!”两人一笑,却将彼此心里所想都猜透。 独孤冽又道,“就说王妃身子不好,还未起,谢她们好意了。等过些日子,王妃好了,便去道谢!”钟离伊身子还未好,外面又冷着,也不会出这屋子去见她们,独孤冽抱起钟离伊,放她到软榻上,“地上寒着,还是躺到榻上的好!” 钟离伊环着他,“为何不让见她,她现在不敢对我做什么事的!”王苑之没那个胆子。“我不怕她!”轻轻笑着,唇畔浅梨涡又绽着。 “钟离伊何时会咬人了?”独孤冽笑了起来,“若不是你,还真怕会控制不住自己!”替钟离伊盖好被子,又附她耳上轻声道,“再过些日子,可不许咬我了啊!” 话说着,只羞得钟离伊躲进了被里,闷闷传来她的声音,“一直是你咬我的!” “哈哈!”笑声朗朗,屋外寒风阵阵,而室内,则如春暖。 书蝶抱歉地对王苑之道:“王妃,公主,我家王妃最近那身子还未好,今日刚服了药去,这会正睡着。”独孤冽说了不见,便是不见。管你皇后还是穹王妃。 王苑之点头微笑着道,“倒也是,女人身子养着那是大事!”被拒之门外,自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王爷一直陪着,生怕再出什么意外的!”书蝶送着王苑之出门。 “冽王对钟离伊一向上心的,这回听说,冽王还向父皇推了刑部的事,让寒王去掌管,专门有时间在府里陪钟离伊的!”王苑之柔声笑着道。 书蝶微有一怔,冽王爷对钟离伊真是上心。 若言也道:“那得好好的,钟离伊姐姐跟冽哥哥这一路走来也不容易!偏又发生这等事,真的是太伤心了!”说着,又抓着书蝶的手,“书蝶,你跟钟离伊姐姐说,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等她好了,就常去宫里走走,母后很喜欢她呢!”无忧无虑的,就如若言这般。 又砸了什么东西,浅清无奈摇头,虽说离玉还是回到了原来的屋子,但寒王府的人看她,眼光都变了,似乎有更多的不屑。 离玉一惊,又打碎了,忙去收拾,却被浅清拦着,“王妃,您还是歇着吧,再弄,就更乱了!”看着屋里一地的碎瓷片,只有叹气的份了。 被浅清扶着坐下,肚子已经渐大了起来,离玉看着浅清麻利的清扫了地上,轻声道,“浅清,你跟着母后多久了?”浅清,眉清目秀的,要是穿戴起来,想来也是美人胚子一个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8章 居然 浅清笑笑,离玉这才看到浅清居然左脸上有个浅浅的酒窝。“跟了皇后娘娘也有十年了吧!”年纪,应该不过二十。 “十年了啊!”离玉有些吃惊,“那你很小就进宫了!”不等浅清答话,又道:“母后性情那样的,你怎么就能讨她欢心呢?”总觉得卫后对自己不冷不热的,虽说没对自己说什么重话,而自己与独孤若寒闹脾气时,卫后也是向着自己的。 浅清笑着,给离玉泡着花茶,又弄个暖袋给她抱着。服侍人这事,她已经习惯了。 “你不用那么忙的!”离玉对浅清,其实有种依赖。 “王妃,浅清说句话,您要不喜欢听,就当浅清没说过!” “好,你说!”笑笑,抱紧了几分暖袋。 浅清想了想,这才道:“王妃性子就是太急了些,万事忍上几分,就什么都好了。当初皇后娘娘让您学学冽王妃,不是要你去学冽王妃怎么淡的,您一味去模仿冽王妃冷性子,反让王爷心里生厌。”见离玉脸上似有些不快,便忙止了话。 “说啊,怎么不说了?”离玉心里有些不快,但还是强笑着,“你接着说,我听着呢!”柳眉里,微微有些恼意。暖袋,似乎凉了几分。 “其实呢,王妃本来就很好的,只要多跟王爷说些好话,王爷性情一向好的。这样,王妃与王爷就不会那么僵着了!”浅清说着,眼角余光却一直观察着离玉反应。 暖袋一跌,到了地上。 浅清忙去捡起来,“王妃!” 牙紧紧咬着唇,被浅清那一声唤,才感觉到痛,只留下一道深齿痕。见浅清捡起了暖袋,眼里飘过些痛,但仍是道:“浅清,谢谢你!”话,有几分真心?打量着浅清,的确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为何会有些小小的妒嫉? “浅清去换个手炉来!”浅清忙出去了。 遥遥传来独孤若寒的声音,“她今天怎么样?” “回王爷,王妃很好!只是吃得少了些!”是浅清的答话。 “嗯!”似停顿了下,才有那一声“嗯”。 等待了许久,却再没有声音传来。 懊恼地坐着,什么话都不想说。 门被推开,离玉看也不看,只是道:“浅清,把手炉搁那,我不冷!” “你不冷,可孩子呢?” 抬头,见到的是独孤若寒,他说的话,应该是满满关切的,可听在耳里,有些寒冷。“王爷……”唤着,事情过了许多天了,听说二姐也能下来走动了,冽王也经常在王府里陪二姐,想来,最幸福的人,莫过于二姐了吧! 独孤若寒点头,对跟着进屋的浅清道:“给王妃穿件大衣,今天宫里赐宴!”说着,便要出去。 宫里赐宴?离玉想想,只有这样,才会来要自己去跟他一起吗?赐宴的话,是不是所有人都去,也包括二姐跟冽王吗?心里这样想,话已经出口了,“二姐他们也去吗?”问出后,才发觉,自己说了最不该说的话。 “嗯!”独孤若寒点头,望着离玉,眼里有些其他的神情,“今天是母后寿辰,你别乱说话!”离玉不太会说话,但偏又不知道管着自己,还是得提醒她。 离玉本来有些失望的,但听到独孤若寒这话时,心里又满满全是暖意起来。这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关心吗?“离玉知道了!”离玉比钟离伊更为单纯,只要别人对她稍微好一点,她便将所有不快都烟销云散,这样的人,活得很快乐。 “那个!”离玉又想起一件事来,叫住了独孤若寒。 “还有什么事吗?”独孤若寒问。 “母后生辰,你为何不早告诉我呢?我要送什么礼呢?”想着,自己能送什么呢?皇后,一国之母,什么都不缺的。私心里想想,其实,当皇后也很好。 独孤若寒摇头,“你只要去了就好!”为何不早告诉她,自己都被钟离伊那事给闹得脑中一团乱的,哪里会想起这事。更何况,离玉这里,自己也好久都没来了。 浅清给离玉换上一件月白雪狸绒毛衣,搭上雪羽肩,里穿乳白搀杂粉红色的缎裙,就算是大着肚子,仍挡不住离玉那绝美,倒越发显得离玉越发的娇美可人。 “王妃果真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浅清赞叹着,又帮离玉梳了个琼环发式,很简单的,但又不失高贵,这样的发式,也不会太累。 没心没肺的离玉居然笑着对独孤若寒道:“王爷看,怎么样呢?”她一向自负她的美貌,再说了,京城第一美女的名号也不虚叫的。 伊人镜前梳妆着,巧笑,居然没有一丝心机。 独孤若寒心里叹口气,离玉,就是太单纯了,单纯得自作聪明后,还不知道。“今天,别出什么风头,母后才是今天的主角!” 皇后寿宴,热闹得很。除了叶贵妃称病不来,独孤若宇被贬,其他人都到了。也算是团圆。 钟离伊小产后,第一次进宫来,也是第一次出府,独孤冽紧张得很,恨不得把她放在手心里,一刻不放才好。钟离伊穿得已经很暖和了,但独孤冽仍是不放心,时不时就把她抱着,生怕凉着了。 卫后笑着道:“冽王,你就放心,今晚屋里很暖的,不会冻着你家宝贝钟离伊的!”又笑对独孤析道,“皇上,以前,可真没看出冽王会这么对人上心的!” 独孤析点头,“冽儿,怎么越来越小气了?”独孤冽这冷面王爷,对别人那般,对钟离伊可就不同了。 独孤冽点头,“儿臣别的都大方,就钟离伊,小气了点!”可不管别的什么,“钟离伊身子还未恢复,自然不能大意了!”又柔声问钟离伊,“身上还好吗?” 钟离伊白了他一眼,这是干嘛的?向人炫耀两人有多甜蜜还是怎么?不理会独孤冽,对卫后道,“娘娘,别听他那些。钟离伊没那么娇弱!”说着话,又轻轻掐了下独孤冽的手,眼里居然调皮而淘气冲着独孤冽一笑。 “哇!”是若言叫了起来,“钟离伊姐姐笑了耶!可为什么只对着冽哥哥笑呢?” 卫后笑了,独孤析也是笑容满面的,就连独孤若穹夫妇都笑了起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好像,这就是和美的一家人。 钟离伊望着若言,这丫头,还是改不了口,一直叫自己钟离伊姐姐,想想,也随她去了吧! 可独孤冽却不管了,“若言!”从来宴会,独孤冽都没那么多话的,“该改口叫嫂嫂了!”叫钟离伊为姐姐,怎么,钟离伊都嫁了自己了,该是改个称呼了。 若言却蹦到了独孤若寒面前,指着离玉对独孤冽道:“冽哥哥,若言要是叫嫂嫂,那离玉,也得叫嫂嫂啦,离玉比若言大不了多少嘛!”怎么回事,才半年的功夫,钟家那两个,都成了自己的嫂嫂。 所有人都看着独孤若寒与离玉,今天,好像,他们两个没说什么话。 若言这话,虽是无心的,却引起了离玉的不自在。离玉尴尬的笑笑,“若言,我们……”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独孤若寒见离玉顿住了,便接话头,“若言啊,离玉跟你差不多年纪吗?” “寒哥哥,本来就是啊!”若言似还满满得意着。 “那,离玉都嫁了,你是不是也想着让父皇给你找个夫婿了?”独孤若寒轻快的说着,眼却不经意望向了对面那两人。他们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只有彼此两人。心微一苦,但一想,如此也好。钟离伊从来不会沉溺于过去的事情,其实,她很坚强的。 “你又掐我了!”独孤冽小声对钟离伊道,“今晚,我可不饶你了!”这两人,浑若无人着打情骂俏着。 月眉轻挑着,琼鼻小皱着,“你舍得吗?” “不舍得,也得舍得!”戏言起,戏谑笑着,“除非……” “除非什么?” 凑近她耳边,细细碎碎的声音传入她心,“除非你主动点!” “休想啊!”钟离伊推开独孤冽,“又不是我想的!”玉颜上,满是娇羞红晕。 独孤冽又说了句什么,却被一阵欢笑声打乱了。 若言俏皮的声音传来,“若言还小呢,再说了,你们都忙着,陪在父皇母后身边的,就只有我的了!我才不嫁呢!” “若言是真不嫁吗?”问话的是独孤若穹,“对了,苑之的弟弟,道之就很好啊!父皇,要不就把若言指给道之好了!”独孤若穹,何时做起媒人来了? “王道之!”若言惊叫了起来,“他不好啊!”又跑到独孤析面前,“父皇,若言的好父皇!”撒起娇来,“若言不喜欢王道之啊!他总是阴阳怪气的!”说着时,小嘴都噘了起来。 若言说话本来就小孩子气,这话一出来,王苑之先变了脸色,瞪了独孤若穹一眼,什么话不好说,偏这话去说。 钟离伊轻笑了起来,王道之?把若言许给王道之?独孤若穹这脑里装的什么东西? 回冽王府的马车内,女子伏在她夫君身上笑得喘不过气来。“让若言,嫁……”想起独孤若穹说的那话,便笑得说不下了。笑语依依,柔情似水。 “好了!”独孤冽轻拍着她,“别笑了啊!”而他自己脸上,也是笑意浓然,但更多的是对怀中的女子,“疯丫头,不许笑了啊!” “冽!”钟离伊强忍着,但还是笑出了声,“你说,独孤若穹怎么就那么没脑子呢?”笑语嫣然着,似乎忘了独孤若穹与王苑之对自己做过的事,倒在独孤冽怀里,想想那王道之,终是道,“王道之好像是有断袖之癖呢!” 独孤冽点头,“你真当独孤若穹那么傻?”低头,吻落于她额上,“若言一直深受父皇宠爱,要是嫁了王道之,王家就更不可动摇了!” “可是,”钟离伊想了想,“你们不是一步一步在削弱独孤若穹手上的权势吗?”独孤冽不急着现在去对付独孤若穹,毕竟独孤若穹再不济,可多年储君,已经羽翼渐丰的。惟有一步一步的,先是南方王家的商贸渐落入季风手中,而刑部也是由独孤若寒开始接手。 独孤冽点头,虽然这些没有跟钟离伊细说过,但钟离伊是个看得极透的女子,这些事,自然是瞒不过她眼的。抱她坐在自己腿上,认真道:“明争也好,暗斗也罢,从来,就只有狠心,不然,如何能在这权力中活下来?” 钟离伊不想说那些事,只是转移着话题,“冽,若言是皇上最喜欢的女儿,那你应该就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了!”独孤冽,一向深得独孤析的宠爱。 “他宠我?”独孤冽反问,“你没见他对老五的好吗?” 独孤若寒? 摇摇头,“他身为皇帝,对所有人都会很严肃,只有你,眼里会有柔情的!”钟离伊看得出独孤析对独孤冽那些信任。若真说起来,独孤冽与独孤若穹之间的事,独孤析怎么会没有察觉?只怕独孤析更多的是任独孤冽去吧! 独孤冽不想提那个,只是淡淡道:“是因为我母妃!” “哦!”应了声,不再说。 独孤冽见钟离伊不说话了,便也陷入了他的思考里,突然想起宴会上的事,嘴角略扬起,这些日子,也该好了吧! 到府时,独孤冽抱着钟离伊下了车,也不管府里人怎么看的,自然,府里人都知道他家王爷把王妃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也见怪不怪了。 钟离伊可不习惯这么着,埋进他大衣里,闷声传出来,“你别抱那么紧好不好!”话说完,头上居然没有人回答,这有点奇怪了,独孤冽一向不服输,喜欢跟自己斗嘴,怎么今天不说话了? “冽,我喘不过气来啦!”钟离伊又道了,呼吸确实很困难。 突然,被他放到了床榻上,钟离伊这才意识到,今晚可能不好过了。 望着眼前那个人,感觉到充满侵略的气息,忙退着道:“我想,我想……”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想喝药了!”这话,怎么说出来的? “药?”一向怕喝药的她,居然会在这时候,说要喝药?独孤冽慢慢移近着她,“是我喂你喝药?还是喝酒呢?”魅惑着,就不信钟离伊能挡得住。说着话时,手已经飞速的解下了她的外衣。 “独孤冽!”钟离伊想去拦他的手,才抬手,却被独孤冽抓着了,“别乱动!冬天衣服本来就不好解!” “我错了,我不该逗你的!”钟离伊慌乱着,“我再也不那样了!”本来宴会上只是闹着玩的,再说了,跟独孤冽,一向就闹习惯了的。 亲亲她的手,“没错啊,钟离伊没错的!”她下回再不那样了,那自己不就亏大了? “独孤冽,你又欺负我!”钟离伊怕了他,可他居然带着自己的手帮他独孤冽解衣服。手尖颤着,想后退,却被独孤冽紧紧抓着。 闭上眼,听到是独孤冽有些暗哑的声音,“钟离伊,别闹啊!”怎么回事,怎么又回到新婚那夜般,怎么又得好好哄着她? 如果,一切从来再来,还是愿意? 窗外,何时飘起雪花来,一片一片,洁白如轻羽。 “你说,下雪了?”是钟离伊微羞的声音,缩到被里,紧紧抱着被子,不许独孤冽再近她半分。 独孤冽哪会遂她意,钻进被中,“正下着,你要不要起来看看?”手,似乎又开始往下移动了。 “啊!”钟离伊轻呼一声,“我不看雪!我想睡,累了!”看雪,才没那么笨!忙拉住独孤冽不安分的手,求饶似的,“冽,真累了,让我睡好不好!”身上,又似起了一层火灼的感觉,讨厌独孤冽,他大手所到之处,总那么轻易就撩起自己一阵轻颤。 温热的唇近着她,有些醉人的气息弥漫起,“如果,不让呢?”手揽上她腰,有些满足的道,“钟离伊最近养得很好了,终于不是那么瘦弱了!” “我明天会起不来的!”钟离伊退后着,“你别挨我那么近啊!你一身汗的!”这独孤冽,就不该那么轻易让他得手,典型的吃干抹尽! 独孤冽见钟离伊脸上满满全是哀怨,想着她也是身子才好,便不再闹,只搂她入怀,“好了,好好睡,明天要起不来,就睡一天吧!” 钟离伊懒懒的话里,有些轻怨,“那别人该怎么说我!”自己可不想让府里人指指点点的。 雪无声飘着,只是,屋里有人睡不着。怀中女子微微一动,寻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又沉沉睡了去。 “钟离伊,”是独孤冽轻语着,“这世上,也只有你,才会愿意与我共一生!”别人愿意跟独孤冽,不过是看着他冽王爷的地位,“钟离伊,你是我这生,最温暖又最冰凉的月儿!” 纵是屋外寒雪纷飞,可心里还是被那个女子所温暖着。 早起时,只看到窗外白茫茫一片。 钟离伊撑起身子来,“真下雪了!你没骗我!” “我何时骗过你!”独孤冽把钟离伊拖回被里,“好好睡着,等我下朝回来,就带你去赏雪!”说着,他自己先起来了。 “冽,我也起来好吗?”这话说着,总那么没底气。 离玉起身,走到钟离伊面前,一步一步着,就如刚刚入院那般。“二姐,寒王是真喜欢你,玉儿没办法。只求二姐,能尽量为玉儿想想,告诉玉儿,该怎么做?”咬着唇,离玉从来不会求人的,从来认为,没有不会为自己动心的男子。可居然,有那么两个。 钟离伊有那么一时间的痛楚,却是为离玉。握住离玉的手,那手背,肉乎乎的,都说这样的人,命好。离玉,对独孤若寒是动了真心了吗? “玉儿,”自小到大,爹爹叫离玉总是“玉儿”的,而今,自己也学上了。“告诉二姐,是真爱上寒王了吗?” 独孤若寒,丝毫不逊色于独孤冽,离玉正值花样年华的,日夜相对,不可能不动心。只是,这个妹妹,自己是知道的,见一个喜欢一个,见着谁,都认定对方会爱上自己,却总找不到自己的心。如今,只盼着她能真正认清自己的心。 几乎不曾迟疑,“玉儿想,成婚那晚,便有心于他了!”新婚那晚,独孤若寒揭起盖头时,那一笑,让她几乎忘了自己是代姐出嫁。只因那一笑里,全是浓情,满是宠溺,溺得她从此陷身下去。明知自己得不到他心,可还是下了药,只愿,他能得了自己后,会把那笑常常留于自己。 似是看到当日的自己,只是,独孤若寒会是独孤冽吗?钟离伊失神了。 “二姐,你能帮我吗?”是离玉弱弱的声音。 钟离伊犹未听到。 “二姐,二姐!”离玉连声唤着。 “呃……” 离玉见钟离伊似不理自己,只当钟离伊心里还计较着上回的事,便又道了,“二姐,上回的毒,真不是玉儿下的。” “什么毒?”钟离伊有些疑惑。 离玉见钟离伊如此,认定钟离伊还是气自己,便急急道:“二姐,就是上回那青梅啊,玉儿真的没有下毒让二姐流了孩子的,玉儿都不知道二姐有身孕的!”离玉叽叽呱呱的说着,却没见到钟离伊脸上已经变了神色。 脸上苍白着,待离玉走了后,仍止不住的心痛着。等着独孤冽,等他回来跟自己说清楚。 “二姐,你怎么了?”是离玉看到钟离伊神情不对后,问的。 话说出口时,有些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你放心,你对寒王用了心,他会感觉得到的。二姐,能帮你的,只是……”只是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已经近晚饭时候了,独孤冽还未回来,想起书蝶所说,他今天会晚些回来。无奈,让书蝶撤了晚饭,只是说,等独孤冽回来再吃。 独孤冽没有跟钟离伊说过孩子的事,原来只当是怕惹彼此伤心,却没想到另有原由。 天渐黑了起来,映着雪,倒有些苍凉的感觉。 钟离伊苦苦一笑,身边书蝶轻声道:“王妃,王爷怕是很晚才回来,你先吃点东西吧!” “书蝶,你也知道毒的事?”书蝶,应该知道的,只为何,她也瞒了自己? “书蝶怕王妃知道了伤心!”书蝶答道。 “所有人都知道了,是吗?”钟离伊问着,“就我一个?”就我一个不知道?独孤冽,我何曾承受不起了?为何,连你,都不敢将事实告诉于我?终于明白为何独孤冽会几日不见自己了,以独孤冽的性情,是不敢来见自己的。何苦如此? 离玉出了冽王府,浅清正迎着她。浅清扶着离玉上了马车,笑道:“王妃如此,看来,冽王妃是答应了不再与王爷纠缠了?”捧起离玉的手,捂着慢慢暖着。 独孤冽回来时,钟离伊正在案前写着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9章 轻声 “写什么呢?”独孤冽轻声问了起来,这么用心的去写?倒让他有些好奇心了,连自己进屋来都不知道。 素纸上,钟离伊娟秀的字体写着尽是“独孤”,而后面,空着。 “钟离伊……”轻唤着,“雪停了!”想回来陪她看雪,“雪夜里的月色,很美的!”圈她入怀,靠近她耳边,轻语着,“雪上的钟离伊,也很美的!” 钟离伊顿笔,回首,望入独孤冽眼底,只望着,不说一句话。 她的眼中,藏着对独孤冽深深的眷恋,独孤冽心中满是柔柔的情意,“钟离伊,为何如此看着我?”今日,她是怎么了?手指抚上她那秋水眸,“想我了?” 钟离伊摇头,惹得独孤冽一阵心慌,“呃?” 抱住他腰,深深埋入他怀中,半天不吭声。 “钟离伊!”独孤冽声音有些低沉了起来,“不过是回得晚了些,朝里有些事要处理。”抚摸着钟离伊青丝,青丝缠上指尖,却只觉缠绕着自己的心。 “冽……”多久后,钟离伊才闷闷出声了,拥独孤冽更紧了,“孩子叫什么名字?”独孤冽一直想要孩子,想来,也早就想好了名字吧。 独孤冽心一痛,“孩子?” “为何你要瞒了我呢?”钟离伊柔柔的说着,纤指慢慢移上独孤冽心口,“我从来不是那种经不起事的人啊!钟离伊,何曾想过要在你的身后,依靠着你的保护而活?你又何必一人去承受?”孩子,没了就没了吧,只要独孤冽无事便好。 独孤冽搂着钟离伊紧了几分,一手抬起她下颔,唇畔那梨涡,越浅,越是坚决。“钟离伊啊,在一切都没有结果之前,我拿什么向你交待?我又如何去面对你?” “所以,你就让我一个人,让你自己一个人?哪怕,明知我会乱想,也不肯跟我说实话?”钟离伊不怪独孤冽,只是静静的说着她的话。 他似是点了头,又似是道了,“哪怕疑我,我也还会那般的。”心里却在说着,若是钟离伊能疑他,该是好事,至少,放在了心上。 “等了一天,就为等你这句话。”钟离伊起身,却还未站好,已经让独孤冽抱入怀中了,“冽,你的怀里,很暖……”低低声,却信落入了独孤冽心上。 “今日离玉过来了?”问的话,有些不满,可是声音,却如水般柔。 钟离伊点头,离玉嘴不牢,什么话都容易往外蹦的。一手扬起,轻刮着独孤冽那笔挺的鼻梁,“你总不放心我!”微怨着,笑意越深,清亮眼眸里,尽是浓然情。 钟离伊娇嗔声来,独孤冽听着,心里有些飘荡起来,“钟离伊……”埋头欲覆上她柔唇,已经想了一天了,越来越沉迷。 人总说,得到了,就会不珍惜,就会厌了,就会弃了。其实,是没有去用心去爱过。钟离伊,用尽此生情,如何会厌?又如何会去弃?相反,总是觉得,还不够。 钟离伊轻笑起来,玉指轻滑过独孤冽薄唇,似不经意的有过停驻,钟离伊又道着,“冽,我还没吃晚饭呢!”娇柔如花的是那不染凡尘的笑靥。 “`我们……”似有不舍,独孤冽细细品尝着女儿娇唇,话还未说完,便淹于唇舌纠缠间了。 寻求彼此的渴望,真心相许,原来,如此美妙。 只愿一生能不变,你我情深,应是,良辰美景。 雪,又飘洒了起来,只是,室内那两人,浑然不知。 “王爷!”外面一声唤起,却是莫无情的声音。 独孤冽身子一紧,望着怀中钟离伊,却是满脸绯红。“何事?”独孤冽高声问,放钟离伊到床榻上,低沉而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在钟离伊唇上漫漫而来,“可能我还要出去。”有些抱歉,还有几分不舍。 不知为何,独孤冽那般的话语,却让钟离伊心里有些不安,“这么晚了,你去哪?”少有的,独孤冽向来都是把事办完才回来,为何今日? 雪,听见了声音,在彼此心上。一时依依相望,无语。 外面莫无情又喊了起来:“王爷,该走了!” 钟离伊不会去拦他,只是怔怔望着,该走了,是去哪里?这些日子,什么都没说,自己也从不去问。 “钟离伊……”独孤冽犹豫着,终于道了,“冀州找到了王靖,我要亲自去一趟!”找到王靖,所以要去冀州。 钟离伊点头,仍无话。又要离开吗?这一次,是多久?默默起来,替他穿好衣服,指尖似轻颤着,只仍梨涡浅浅旋着,证明她在笑着。 独孤冽强按着心底的不舍,但她指上的颤痛传来时,再忍不住。拥紧着她,“钟离伊,很快就回来了!”怎么会舍得让她一人在这京里? “我跟你一起去!”钟离伊镇定的声音,虽是淡淡的,却满满坚持。 知道钟离伊的性子,只是,这回真不能带她去。吻着她发丝,“钟离伊,你在家里,我很快就回来!”他的妻子,不舍他,而他,更不忍身边没有她。 钟离伊从不任性,许多事,也是顺其自然,从不会去强求。只是不知为何,今日,想跟随他去,哪怕他不同意。眉心里尽是坚决,“你说过,不会让我一个人的!”钟离伊也说过,会在你左右。 “听话,你身子才好,经不得奔波的!我保证,三天,三天就回来好不好?”去冀州,三天已经很紧了。“钟离伊一向很乖的啊!”独孤冽哄着她,“就三天就好。”着实是舍不下她,独孤冽,你的心里,她已经成了唯一。私心里想想,办完这事,就真带了她回江南吧!不再入这些权势争端中。 “三天?”钟离伊喃喃着,三天,又是三天。“我不喜欢三天!”新婚后,他便扔自己一人独守那江南小院三天,今日,又重演?算来,跟他成婚,有两回了吧! 似是猜到钟离伊心里想的什么,“两天!”独孤冽又道了,“就两天!”三天的话,一天去,一天回,而两天?独孤冽说着,便轻轻拉开钟离伊手,“两天后,我若没赶回来……” 话还未完,钟离伊掩上他唇,连连摇头,“我不管三天也好,两天也罢,只求你好好的!”温热的唇,终于不再凉了,原来,早就暖了。只要他好好的,再去在乎什么三天两天的,倒显得自己小气了。 她的指尖,似不再颤了,眼里,笑意越深。独孤冽望着钟离伊,以前,想见她的眼泪,因为,那时的钟离伊,太要强了,仿佛只有逼得她落泪,才证明这个女子会是自己的。而今,怕见她泪,因为,她的泪,太悲伤了。 “好!”答应着她,用心来答应着。望入她眼里,漾着的,浓浓情。玉鼻轻轻皱着,黛眉也微微蹙起着,“等我回来!”说着,便转身出去,不容自己有丝毫的犹豫。 “冽……”是钟离伊在他出门前浅唤着。 “嗯!”不转身,就两三天,应该能挡得住对她的思念。“还有什么话吗?”背对着她,尽量语音里是笑与放松。 “不要想我!”钟离伊脸上微微笑着,“我也不想你!”其实,何必要去想念,一直就在心里,没有离开过。 “嗯!”推开门,夜里寒风刺骨着,钟离伊,不怕冷的?又道了句,“别冷着了自己!”说着,迎着风雪,朝外而去。 钟离伊听见他的话,又听见莫无情的话,“王爷放心,无心在京里,不会有什么事的!” “本王的女人,从来不要别人来保护!”独孤冽一向自傲的,就连保护钟离伊的事,也不愿别人来插手,更何况对方是莫无情! “我保护的人,不仅是王爷的女人!”莫无情声音里更多的是一种冷硬,“她是王爷的女人没错,无情于她,没别的心!”独孤冽对于钟离伊,强势的霸道。而钟离伊于独孤冽,虽是一种表面虽不在意,却已经是痴到骨子里了。 钟离伊在屋内,听着莫无情的话,轻摇螓首,莫无情,哪是对自己有了心? 屋外没有声音了,想来是,人已经去得远了! 钟离伊默然,走到案前,拿出那张独孤冽为自己所画的“醉月”。 洞房花烛夜,为他一舞,醉了此生。 画上女子笑逐颜开,而看画的女子却茫茫然着,自己何曾有过那么灿烂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放下画,苦笑,自己都说了不想他,为何还会去想念? 坐在床沿上,洁嫩的手轻轻滑在锦被,“我以前,也这么等着你回来的!”从前,还未嫁独孤冽的时候,他去出征前,总会在前一夜把自己带出来,在哪都好,就一夜在一起着,什么事都不做,静静看着彼此也是好的。而后,他独孤去,自己一人守着,等他回来。 “我该怎么办?”钟离伊苦苦笑着,“把你放在心里,放得那么重,竟全心都交给了你。”闭上眼,想像着独孤冽的样子,他的脸上,永远有些千年不化的寒冰,眼中,是深幽不可见的古井。伏在枕上,清泪缓缓流下,“我不是那么缠你的人,只是,不想离开你!” 门开了,寒风进来,吹着烛摇摇晃晃的。 “书蝶,你出去吧!”声音里有些哽咽,不想让人见着她的泪,她的软弱,从来不让人看的。 那人似未走,仍在望着。 “我让你出去啊!”淡淡的,尽量语声里没有哭泣。 “我来看看你,身子好些了没?”说话是独孤若寒。 钟离伊一惊,独孤若寒来干嘛?今日离玉才过来,就是让自己与独孤若寒少些交往,而自己也不愿再与独孤若寒有什么事,独孤冽本来就对独孤若寒有些不满的。不回头,只是冷声道:“离玉早回去了!” “我知道!”独孤若寒温温的道,“我说了,是来看你的!”只是来看你的,没有纠缠,也没有伤感。 钟离伊回头,看见独孤若寒,时光又似回到初见时,那时的独孤若寒,没有后来的忧伤。 笑着,温温如玉,“走了一圈,我们都变了!”独孤若寒走到案前,看到那幅画,“笑得很美!”画上钟离伊,很好。 再看眼前那个钟离伊,眼圈红肿着,脸上泪迹斑斑,眼里飘过一丝的不忍,但又道了:“以前总想着,那个醉心楼上男扮女装的越霖,若是揭下那面具下来,会是如何的。钟离伊,原来,一直喜欢你,却是因为醉心楼上。” 不看钟离伊,只望着画上的女子,“听离玉说,你身子大好了,但仍想过来看看。” 独孤若寒自说着,“你真爱上了四哥?”如不爱上了,又怎么会这般不舍?自问自己,你为何还不舍? 钟离伊眼中还有泪花,但这已经说明了,她真爱独孤冽。 “冀州,多有我朋友!”独孤若寒道,今晚过来,便是让她安心的,“你的脾气,他应该知道的。他去冀州,若是三天内不回来,你必然也得去冀州找他。”当日东州便是如此,钟离伊一心只有独孤冽的,早就将她自己的事扔开了。 钟离伊听出了独孤若寒的话中意,“多谢你!”独孤若寒多年在外,江湖上,自然是有不少他的朋友。 “王靖一找到,大哥便会被废,你可想过后果?”独孤若寒问,钟离伊,那些事,你全听独孤冽的,可知背后有多少? 当今皇帝有四子,独孤若穹若被废了,独孤若宇又贬为庶民了,下一个便是独孤冽了! 钟离伊怎么不知,独孤冽一心想要权势,他可以不当皇帝,但他手中一定得有权,他现在到了这地步,已经没有退路了。笑着,却忘了眼中的泪,“你说呢?我只想他无事!” “他会无事的!”独孤若寒点头,“王道之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只是想连根除了大哥,才会留他们到现在!”独孤若寒不介入那些争夺中,看得很透彻。 钟离伊笑笑,“你恨他吗?”独孤若穹毕竟是独孤若寒的大哥,同为卫后所出。 独孤若寒摇头,“四哥是帝王之命,天生够狠。我为何要恨他?就因为大哥?这世上,我不知道恨是怎么回事?也不想恨谁。”早看破了太多,原以为钟离伊也是这种人,却没料到,她为了独孤冽,再入这俗世了。 “是在想我为了他,再把自己陷入那些事中?”钟离伊看着独孤若寒,总觉得彼此将彼此看透了,独孤若寒,是自己一直很羡慕的人。他一挥手,便可抛却荣华,回到那些自由自在中,而自己,做不到了。徒有羡慕! 独孤若寒点头,但又道:“我还在想,我是不是也得为了你,再陷一回?”转身独孤去,只留了一句,“放心,他不会有事,他天生帝王命!” 独孤若寒走了,今晚,他带来几个消息,都是好的。 钟离伊摇头,心里石头终于放下了,却为独孤若寒,另升起一层担忧。 天生帝王?有人说过,他是孤星,说钟离伊与独孤冽,是天生一对孤星!看来,走下去,不容易。 次日清晨,书蝶便进来,服侍着钟离伊起床。 钟离伊有些意外,“什么事?”问着书蝶,昨晚睡着有点冷,只能自己抱着自己。早起时,被里才暖了些,居然会有几分不想下来,钟离伊,没有赖床的习惯。 “书蝶,”钟离伊唤着,“皇后娘娘请我入宫,为何事?”书蝶叫起钟离伊,便是说宫里皇后相请。 独孤冽才去了冀州,皇后便来相请,多少有些意外。 书蝶给钟离伊换上狐裘袍,点头,又道:“王妃,王爷是去了冀州?” “咳……”轻嗽了声,似着了凉。 “王妃,”书蝶有些紧张,“你着凉了?”手放上钟离伊额头,微有些烫,“王妃,要不要宣太医?”担心的询问着,扶着钟离伊坐下,“王妃,要不今天不进宫了?” 可钟离伊摇了头,“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她要见我,又如何能由我作主?”接过书蝶捧来的青花杯,喝了口温水,看了书蝶一眼,不经意的道:“王爷去冀州了,你从哪听来的?”独孤冽去冀州的事,自己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书蝶怎么知道? “怀民说的!”书蝶笑笑,脸有些羞红。 怀民?是独孤冽贴身的近卫,算来,也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人品相貌都配得上书蝶。见此情,钟离伊轻一笑,再看一眼书蝶,眼里有些说不清的意味,“怀民是不错的!只是,何时嘴快了些?”似不经意着,又似玩笑着。 进了宫,就只卫后一人在着,钟离伊行了礼,卫后让她坐下,打量着钟离伊出落得越发清丽,一脸温和笑意,道:“冽王府里,也该添几个侍女了!”独孤冽那府里,还真没有侍女,就算是娶了钟离伊,也不曾想过让其他女子进去,哪怕是钟离伊身为王妃要个侍女,都不曾有。 钟离伊微笑,卫后这话里,多少有些冽王府失了天家颜面的意思,因而答道:“王爷性子那般的,加上钟离伊也不想,所以,便不曾添过!”话是实说的,转着弯说什么自己会去劝独孤冽的,反而假,钟离伊学不来那般。 卫后点头,也是不喜欢人家在她面前玩花样,钟离伊一向实话实说的。卫后看了看书蝶,“是个伶俐的丫头。”又想了想,才问,“是叫书蝶吧?” 钟离伊道:“是的。” “这丫头,看着倒像一个人!”卫后笑着道,再扫一眼书蝶,见书蝶眼里有些慌乱,便又执起一杯清茶,“只一时想不起来了!”轻啜一口,才对钟离伊道:“茶,你爹爹很懂的!” 钟离伊一笑,素手执起那杯茶,“爹爹总说人生如茶,或苦,或甜,或浓,或淡!”钟离伊记得,当初爹爹让自己嫁给独孤若寒时,所说,自己家欠了卫后的。今日看来,欠的只怕有些意外了。 “或浓或淡?”似反问着,又自答着:“人生,真只如一杯茶,该多好!” 钟离伊不语,只是望着暖阁外,有几枝梅,开得正好。 卫后摆手,让了书蝶下去,她有些话,想问钟离伊。 “皇后娘娘,请问吧!”大概猜到了卫后想问的话。 “本宫是想问的!”卫后放下杯子,“事关离玉!”眼望向钟离伊,里面盛满了担忧。钟离伊不笨,自己当日中毒之事,是意外。自己有身孕的事,别人是不知道的,下毒之人,想害的是离玉。“娘娘,不是让浅清去照料离玉了吗?”浅清,她记得,是卫后一手带出来的人,应该是可靠的。 “浅清来告诉本宫,你府里那个莫无心,有些可疑!”卫后盯着钟离伊,“事发当晚,便是她去告诉寒儿,画桃手上的那个胭脂盒有毒的!”当晚的事,卫后想了再想,终于找到疑问了。 “娘娘的意思是无心下手的?”钟离伊听了,心里虽不信,但还是得知道卫后的想法,“无心当日才进京,而且,一直与冽王在一起!”好歹,相信无心不是那种人,再说了,无心与离玉在这之前,根本就不认识。 没料到卫后却摇头,“你对莫无心了解多少?” “江湖中人!”钟离伊淡然,对于莫无心,也只是去东州那时有过交情。 “本宫不是说莫无心下毒,只是,她那么急急推出画桃来,可见有些让人费解!”卫后并没有见过莫无心,只是以她多年深宫所见,又加上浅清所说,自然对当晚的事有些疑心了。 “钟离伊知道了!”钟离伊点头,卫后的意思已经猜到大半了,“回去后,必然要问问无心!” 卫后笑看钟离伊,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了,而离玉,再怎么教她,她也只会跟在自己姐姐后面乱学,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主见。当日里,离玉代姐出嫁,还以为这也是一个有担当的女子,现在看来,不过是一时有担当罢了。 钟离伊急于想回去问莫无心,便对卫后道:“娘娘,若无其他事,钟离伊先回去了!”说着便起身,独孤若寒与卫后,都是不想去有太多纠缠的。 卫后摇头,望着钟离伊,这个女子,若早一步,或许不会是冽王妃,而是寒王妃了。 正说着时,就听得宫人进来报说是叶贵妃到了。 “叶贵妃?”卫后稍一迟疑,她来干什么? “皇后娘娘,怎么,不想妹妹了?”叶贵妃的声音传了进来,“这些天,妹妹可一直都没来姐姐宫里呢!”说着,叶贵妃已经进来了,外头下了雪,她衣肩上已经沾了些雪花。进来后,便脱下了外头那一件绛紫羽绉毛缎鹤氅,只着件银鼠裘衣。 钟离伊见了她,忙行礼,“见过贵妃娘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0章 惊讶 “这是冽王妃?”当看到钟离伊时,叶贵妃略有一惊,再见钟离伊越发的清冷模样,不禁对卫后道,“姐姐跟妹妹都想着这个人,谁知道一声不吭的,让忆妃给得了去。”走过来,拉着钟离伊的手,赞叹了起来:“瞧瞧,多好的人儿,姐姐,您说这再过两年,京里就她一个拔尖儿的了!”边说着,边摸着钟离伊的手,都说天下第一美手,纤纤十指,望着,叶贵妃只想起一个词,冷玉。 钟离伊不着痕迹的缩回手来,浅笑对叶贵妃道:“娘娘谬赞了,钟离伊担不起!”叶贵妃与自己,向来没多少话的,也是不愿去攀什么交情。深宫里的女人啊,最好少去惹。 卫后笑着,让叶贵妃坐下,又让人奉上茶来,对叶贵妃道:“听人说你这些天身子不好,今天看来,是大好了?”看着叶贵妃,独孤若宇之事,并没有影响多少独孤析对她的宠爱。 “劳姐姐挂心了,我这身子,一到冷天,便是如此!”叶贵妃笑着,再看了一眼钟离伊,无不羡慕的对卫后道:“还是她们这年纪时好,我们都老了!”叶贵妃再怎么保养着,也眼角生起了皱纹。所谓红颜易老,圣宠难固,也不过如此。 “是啊,”卫后也笑着道,“看着她们,便想起才进宫时,一晃,都二十多年过去了,真老了!” 外头雪下得大了起来,钟离伊起来,对卫后道:“娘娘,府里还有些事,钟离伊先行告退了。”梅花在雪里,隐隐幽香来,钟离伊闻着,有些想回家。 卫后自是点头同意,亲送了钟离伊出门,见天压得昏昏黄的,便吩咐着人,“好生送王妃回去。” 钟离伊上了车,又听到卫后几句嘱咐的话,便道了,“娘娘请回吧,外头不比屋内!”卫后于她,其实很好。 卫后回到暖阁内,只听到叶贵妃的话,“她都嫁给独孤冽了,你还这么拉拢着?”捧起茶杯,略有些烫手,但还是不想放下,因为,手上凉着。 “她是个不错的人!当初,你不也想着要她嫁独孤若宇吗?”卫后问着,见叶贵妃眉间有些紧,便又道:“嫁了独孤冽也是个好事,她的性子,寒儿制不住的!”独孤若寒娶不了她,因为,钟离伊天生就是独孤若寒的克星。 回到府中,钟离伊身上有些不适,凉意越来越深了。 书蝶在一旁道:“王妃,您是真着凉了!才……小产了,不该那么冰天雪地的出去的,这以后要是落下病根可怎么好?” 书蝶何时起那么?嗦起来了?钟离伊一笑,见书蝶在铺床。房内比外头暖了许多,独孤冽怕钟离伊冻着,更是接了地龙进来,所以纵是外头寒雪纷飞,屋内仍是暖如春。 “书蝶,没事的!”拿起本书,随意翻着,“你去让无心来!”今日卫后的话,上了心。虽不疑莫无心,但莫无心去寒王府,多少有些奇怪。 书蝶点着头,“是,要让无心来帮王妃看看的,伤了身子可不好!”书蝶比钟离伊更紧张,“王妃身子才好了,可不能又出个什么事的!” 莫无心过来时,钟离伊已经躺到了榻上,青色帷幔轻垂着。莫无心替钟离伊把着脉,又见钟离伊一脸倦意,便道:“你这身子,你也太不知道保着了。这皇后又不是你正经的婆婆,你为什么那么巴结着她?她一叫你,你就屁颠屁颠的进宫去了!反倒是冷宫那个忆妃,你就回来时在人家门口呆了半天,再不去了?让独孤冽知道,又不定得怎么样了!”话说完了,脉也把好了,帮钟离伊盖好锦被。 书蝶想着钟离伊今日未吃多少东西,便问道:“王妃,要吃点什么吗?” 钟离伊笑着,对书蝶道,“我想吃些清淡的东西。”末了,又加一句,“你熬点小米粥就好!” 书蝶知道钟离伊喜欢吃的,便出去准备了。 莫无心又道了,“这天下,你算是第二号傻子了!” “那谁是第一号呢?”钟离伊问着莫无心,莫无心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这一点,早在当初醉心楼时,钟离伊便知了。 “独孤若寒啊!”想也不想,莫无心便道了,“他一心一意喜欢你,却不知道你家那个妹妹对他情根深种了。呃……”莫无心想了想,又急着道,“不对啊,第一应该是你妹妹!” 钟离伊眼中有过一瞬的滞呆,但很快又恢复如往昔那般的淡然,“你去过寒王府吗?” “我去寒王府做什么?”莫无心摇头,“我和哥哥进京是来找独孤冽的,找独孤若寒干嘛?”望着钟离伊,眼里有些奇怪,“当初,我们是应独孤若寒之请来护你的,但那事之后,我们跟他就没关系了!” 无心没有去寒王府?不信,又再问一句,“我小产那日,你没有去寒王府?”心里隐隐起了不安,好像知道是谁了,但不信。 “你小产那一日,我哪有时间去寒王府?独孤冽这府里,连个女子都没有,出了那样的事,你又是冽王妃,太医们跟我哥哥都有不便,只有我忙着啊!”莫无心盯着钟离伊看,“你这时候想起来问我?你怀疑我做了什么事? 还是说,你根本就认定是我下毒的?”莫无心怒了,抬起手,冷声道,“又是谁搬弄是非的?我莫无心做事,从来不阴的,就算要害谁,也没必要去下毒!”狠的一拍床沿,牙咬得紧紧。 “等等!”钟离伊急道,“我不是说你,只是问问罢了!”见莫无心那般,便又道了:“你说府里没有一个女子?书蝶不是在的吗?那一日,她没有随我去寒王府啊!”被里,指甲掐入了掌心。 “书蝶那天不在,连药都是独孤原在煎的!”莫无心吼了出来,她性子本来就火爆的。 “是独孤原煎的药?”钟离伊闭眼,似叹息了,无力的道,“无心,你先回去吧,我累了,想睡会!”真累了,有些事,永远不知道该多好。 书蝶进来,端着清荷小米粥。见钟离伊似睡着了,便轻唤道:“王妃,起来吃些吧?” “书蝶,”钟离伊并未起来,只是微睁了眼,望着书蝶在榻上支起了小案,才道了,“怀民对你很好?” “呃……”书蝶微一颤,话顿了下,再望向钟离伊时,脸上腾的红了起来,垂头,只默默的道:“书蝶只想跟着王妃!” 钟离伊听了她的话,无奈一笑,“又没说让你跟着他!”本来有些想吃东西的,可现在都没了胃口。“把那些撤了吧,不想吃了!” “可是王妃……”书蝶急道,“你今天都没吃东西啊!” 钟离伊摇头,“书蝶,陪我说说话!”从来不是如此的,只是今天,想跟书蝶聊聊。让书蝶坐在了床沿边,笑笑,唇边隐隐有些苦楚,“记得,多年前,也是一个下雪天。” 多年前,那一个下雪天。 雪漫天飞着,只如抽棉洒絮般。 小桥畔,柳已枯,只余一树银雪。绿衣小姑娘在那站着,等待她的家人来寻。 “你是谁?”那时,钟离伊不过七八岁。 “我叫书蝶,我在等人!”小书蝶见着钟离伊,年纪虽小,但身上那一层冷清意已经初成,为何,书蝶不怕了。 钟离伊笑着,寒风起,身后那树雪亦随风而散,只如三月柳絮因风起。她见书蝶穿得少,不由道了,“天都晚了,你等的人怕是不会来了!” “姐姐,我跟你回家可好?”书蝶不怕生,居然主动说了起来。 钟离伊微微一愣,“你不怕我是坏人?” “姐姐生得这么好看,自然不是坏人了!” 回忆里,还有那么句话,“姐姐生得那么好看,自然不是坏人了!” 而今,又是飘雪时,钟离伊轻问书蝶,“当年,你是真不怕?还是真丢了?” “书蝶忘了!”书蝶淡淡答,不再看钟离伊眼,只是转头望着窗外,雪,下得正紧。 钟离伊苦笑,“忘了?有些话,是一辈子都不能忘的!”是自己多疑吗?但愿。于是钟离伊又道了,“去歇着吧!” “是!”书蝶点头,服侍着钟离伊睡下,这才自己出去了。 “冽,你在哪?回来可好?”钟离伊在心里说着,“该为我们的孩子报仇吗?书蝶不是那样的人啊!”独孤冽不在,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所有的事,只能自己去想,自己去办。 书蝶,是她下的毒吗?钟离伊不想再想了,只因为,这个结果,让她害怕。 “书蝶,欠人的,终归是要还的是吗?”何时,自己曾问过。 耳边响起书蝶当时的答话,“人一世,最大的债,就是人情债,还不清,也要还的!” 书蝶,钟离伊是欠了独孤若寒的,而你,你欠了谁的呢?纵是还不清,你也要还? 一大清早的寒王府里,来人报,说是冽王妃到了。 独孤若寒似不信,问道:“冽王妃?”离玉今日还未起来,钟离伊这么大早过来,有事? “是冽王妃,她说,有事来找王爷,在临江阁等!”钟离伊没有进来,只是怕离玉会多想。 临江阁,青衫依旧,只不在那窗边,而窗外,白雪茫茫,再无斜阳。 “我猜你会来的!”钟离伊笑笑,执起酒盏,“五哥!”京里,除了独孤若寒,再无一人可信了。 独孤若寒点头,坐了下来,“怎么了?”知道钟离伊不喜欢绕弯子,而自己,于她的事,也不想绕弯子。 包间里,就只他们两人,微有些暧昧的,但那两人心都不在那地方。 “五哥,”钟离伊以茶代酒,“钟离伊能信你吗?”想信别人,却不敢再信了。眼里飘过黯然,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出了什么事了?”独孤若寒问,钟离伊这般,是为何?独孤冽不是有人保护着她吗?为何她还会那么没有安全感? 钟离伊摇头,想喝酒,只有醉了,才能解了千愁,但答应过独孤冽,酒,只能在他面前喝。“我知道是谁下的毒了!”告诉独孤若寒,现在,也只有他能帮自己。 “是谁?”独孤若寒问。 “当日莫无心可曾到过寒王府?”钟离伊问,只想证实莫无心说的话,其实,已经差不多了。 “来过!就是她指出画桃手上的胭脂盒有问题的!”独孤若寒答,却突然发现哪里不对,总是说不上来。 “你确定是莫无心?”钟离伊问,只是这话问得,有些让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堂堂寒王爷,会认错人? 独孤若寒先是点头,后见钟离伊脸色微变,便又回想了一回,那晚,莫无心……还有那些话,那些举动…… “她不是莫无心!”独孤若寒抓着了什么,连连道,“她不是莫无心!她是来栽赃嫁祸给离玉的,不是莫无心!莫无心要过来,绝不是那样的!”那晚,那个“莫无心”,只是想着给离玉栽赃,根本就没想过怎么去查下毒的事。而以独孤若寒对莫无心的了解,她是不会来寒王府的,更何况在那个时候,钟离伊身边根本走不开! 酒盏跌落,摔碎。茶水溅起,心底冰凉一片。 “易容之术,有个人很高明!”钟离伊不理会砸在地上的酒盏,只是道着,“五哥,我无人可信了!” “你说的是……”独孤若寒也记起来了,初在江南见钟离伊时,钟离伊女扮男装,便是仗着她身边有个人极擅易容之术的,而那人,是,“是书蝶下毒的?”不信,书蝶跟了钟离伊那么多年,是个极好的女子。 独孤若寒不信,若真是书蝶,那钟离伊的危险?“你凭什么认定是书蝶?就因她也会易容?钟离伊,你可曾想过,若真是书蝶,那你身边可……”可就太危险了,事情怎么会这样? “书蝶原姓常。”钟离伊缓缓阂眸,常,若非皇后提及,又怎么会联想到那个常太医呢?“五哥可知当日替我把脉,说我无孕之人,正是常太医,而他所开的药方,却是堕胎药!”险吗?不险,书蝶其实真没害过自己。 “你是说?”独孤若寒望着钟离伊,既担心她,又心疼她,“钟离伊,这还只是开始啊!”你选择了独孤冽,以后要面对的,比这个更狠更毒数倍。 “我不曾怕过,只是,书蝶从未害过我!我只想知道,书蝶是不是独孤若穹的人!请五哥帮我查查!”书蝶若是独孤若穹的人,那么,独孤冽去冀州的事,只怕已经走了风声。 “若是,你待如何?若不是,你又待如何?”独孤若寒问,这样的钟离伊,着实不舍。明明撑不住,可还是会死命咬牙挺着,只因,或是真的只因她想与独孤冽一起。 钟离伊摇头,“若是,那这么多年,我与书蝶这些情义,全成了空。若不是,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终是不知为何她会去下毒害离玉!”想不透书蝶要害离玉的原因,这一点没弄透,所以,一直心里存着侥幸,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你今日出来,可有人知道?”独孤若寒问。 钟离伊笑,虽浅,却让人心里暖暖起来,“我出来,他们不拦我的。”身为冽王妃,若连这点自由都没了,那就跟独孤冽真闹起来。想到独孤冽,不禁又问起来,“他还好吗?何时回来?”已经第二天了,再熬一天,他就该回了吧!本来想等他回来的,但还是不放心。 终于像个小女子了,只是这个小女子,是别人的。独孤若寒长吁口气,“他好!快回来了!”想来,只有他好了,她也才会好吧!钟离伊,你好了,独孤若寒也便不再有什么牵挂了。 这是一个远郊的小院子,偏僻得很,独孤若寒停了马车,扶了钟离伊下来。 郊外比京里要寒得多,钟离伊一下车,便冷得打了个寒噤,牙都颤了起来。 独孤若寒见状,忙解下自己那件貂裘衣给钟离伊裹上,边道:“若冷,便先上车,等我把人找出来再说!” 钟离伊拉住独孤若寒,“五哥,你说的可是真?”独孤若寒说,那个常太医就隐在此地,所以钟离伊才想急急来看的,她要知道真相。 院门开着,院里除了雪,便只有几只叫不出名的鸟时不时落下。 屋内传来声音,“你真下毒了?” 钟离伊身一颤,是冷吧!那声音,是常太医的。 “女儿不下毒,王道之会放过您吗?”声音很熟悉,是书蝶的。 寒气倒吸一口,全入了心肺里,钟离伊抓紧了独孤若寒的手,亲耳所听,原来如此。 “你帮我把药换了,可还是人算不如天算,冽王妃还是小产了!”常太医声音幽幽叹着,“这都是命啊,咱们挣不过的!” “女儿不信!”书蝶声音里强压着悲痛,“冽王妃于女儿有恩,女儿不能害了她啊!” “所以啊,当日里,咱们答应公子的,一人弄掉一个!公子总说,钟家灭了姜国,要让钟家后人不得好死。书蝶啊,咱们是姜国人啊,可不能忘了啊!钟家,与我们,仇深似海啊!” “女儿什么事都可以做,只求不害冽王妃啊!当年若不是她,哪有今天的书蝶?宁可死了,也不能伤冽王妃分毫!”书蝶的话,很坚定。 院外,钟离伊身上已经落了一层雪了,望着独孤若寒,只示意他,回去。 回去吧,书蝶,原是姜国人,那么,她是王道之的人了。跟了自己那么多年,其实,她真的没有做过伤害自己的事。 独孤若寒抱了钟离伊回马车,不语驾着回京。 “五哥,我想放了书蝶!”钟离伊道。 独孤若寒点头,“放了她,那你又如何?”反问钟离伊,你身边,还有可信之人吗?独孤冽不会时时护着你,你该如何? “五哥不要担心我!”钟离伊何尝不明白独孤若寒心中所想,“生死有命,都随他去吧!” 猛然间,想起当时书蝶问:“小姐,若是有人本无心欺瞒你,只因一些原因逼得非如此不可。你会原谅他吗?” 那时,以为书蝶说的是离玉或是独孤冽,而今看来,她说的是她自己。 钟离伊当时答的什么来着,好像便是“随他去!” 生死有命,都随他去! 独孤若寒送了钟离伊回府,对于钟离伊,只能如此了。最后再说了一句,“钟离伊,记得,不管有什么事,我永远都在!” 钟离伊点头,也只因他那一句,才会去找他。这世上,有个人,一直会保护着你,不需要太多的话。因而,一直安心着。钟离伊与独孤若寒,大抵如此。 书蝶何时回来的?进了钟离伊房中,却见钟离伊一脸冷笑的盯着自己,书蝶心里有些慌,还是强笑着,“王妃,今天是怎么了?” “等你回来!”指,何时又缩进了袖中,不让人看到。离心说,钟离伊一说谎,便会指尖轻颤,这一点,还是怕让人看出来。钟离伊说着,眼中的笑意还是掩不了。 书蝶不以为意,只是打趣着,“王妃怕不是等书蝶吧,是在等王爷回来吧!” 钟离伊走到书蝶面前,似笑非笑,“等你说实话,你何时说呢?”书蝶,对不起,只有逼你走了,才不会那般吧!带着常太医远走高飞,不要再回来! “还请王妃说说!”书蝶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我不想去猜,只想问个明白!”钟离伊撑起身来,“书蝶,为何要害离玉?”秋水似颤着,只是强忍着要溢出来的,尽力让脸回到淡然,却发现,已经满是泪痕。 “王妃说什么?”书蝶微一惊,却还道:“害寒王妃?”眼似乎看到地上有只蜘蛛爬过,在心上划了一道伤口,眼中,亦有一道。 “还要我说什么吗?”钟离伊声音冷冷,脸上何时起,也有了寒意?“出事那天,你在哪?药是何人所煎?” 书蝶一呆,“王妃说什么?是书蝶下了毒的吗?” 钟离伊眼里更寒了,“你易容成莫无心,去寒王府嫁祸离玉。这天下,除了木醉香,就是你书蝶易容之术厉害了!若我没猜错,你本意是想害离玉,却没想到青梅让我吃了,所以,情急之下,你就去嫁祸离玉。”顿了顿,又道,“事情太仓促,你来不及多想,就易成了莫无心,只因认识莫无心的人少。” 书蝶听着钟离伊的分析,脸上一片白。 “你不想害我,想害的只是离玉,为何?”钟离伊追问,步步紧逼。 书蝶退后一步,靠在了墙上,“王妃,你这是信我?还是不信我?”若说信,是因为,她认定了自己不会害她。若说不信,是她在这种时候,还会对身边人心存怀疑。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钟离伊吸了吸鼻子,有些堵得慌,“我不知道信不信你。”再看书蝶,她的脸上,满是泪,心中一痛,“真是你?”原只是疑心,把所有线索连结起来,才会让她怀疑书蝶,但她真不想是真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1章 摇头 “是我!”书蝶点头,泪如雨下,“王妃,毒是我下的!是我让你掉了孩子的!”那日,哭得那般,一半是悔恨自己。 地上很凉,但凉不过心里。书蝶埋头,不敢看钟离伊,对于钟离伊,她一向是又敬又怕的。 “抬头,望着我!”淡淡的,似什么事都没有的。 书蝶摇头,深深埋头在膝里,只是一字一字道着,“书蝶不敢见王妃,书蝶真不是想害王妃的!”若能后悔,当初宁可死,也不会去给离玉下毒。 久久无声,屋内一片沉寂。 似有轻响,书蝶一惊,抬起头来,却见到钟离伊落了泪。失声唤了:“王妃!” 泪掉在地上,碎了心。钟离伊拭去脸上泪,再看向书蝶时,只余淡然笑意,“我不想听那些后悔的话,从来不会去后悔,只问你,今晚说不说实话?若不说,你便走,从此,我们情断!”恩断义绝吗?何来恩与义?情都没了,一切便如云烟。 喃喃启唇,“书蝶……”顿住了,终不语。 只听得簌簌飞雪声还有彼此心跳声。 良久,钟离伊森然声起:“你走吧!从此,只当是陌路!”转身,不想再去见书蝶。 “王妃!”书蝶跪下,哭喊着,“王妃,书蝶真不想啊!”不想离开你,不想害你,从来就没想过。 缓缓阂眸,泪滑落,“若非昨日皇后召我进宫,提及无心出现在寒王府之事,我如何会想到你?” 书蝶一脸凄然的,“王妃,容不得书蝶了?”只想问,若容不得,该去何方? “我如何容得你?”钟离伊狠然声起,“ 钟离伊缓缓阂眸,泪滑落,“书蝶,我都能猜到是你下了毒的,更何况独孤冽?你走吧!他一回来,不会放过你的!”那么精明的独孤冽,只怕是早就知道了。 书蝶一颤,独孤冽?那一日,就疑着他怎么会轻易放过自己?那么明显的,如何能逃得过独孤冽眼?“王妃……”该说什么,求情?不是,“王爷的事,书蝶没有说过!”独孤冽去冀州的事,书蝶没有跟王道之说过。 钟离伊摇头,“怀民是他心腹,会那么轻易告诉你,他要去的地方?书蝶,你以为,所有人,都会相信身边的人吗?独孤冽,从不相信别人的!”不说,只是因为还有利用价值的,独孤冽,岂是那么简单的人? “可是,他把你一人留在京里,就不怕你出事了吗?”书蝶不信,还是反问着,独孤冽就那么笃定自己不会去害钟离伊? 钟离伊苦笑,“这才是独孤冽啊!就算是我,也难免成为他的棋子!”独孤冽哪里会怕自己出事?他知道京里有个独孤若寒,独孤若寒会护着自己的,而他,才会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的去冀州。 书蝶望着钟离伊,“王妃,你何苦这般?”明知是独孤冽的棋子,可还是义无反顾?“王爷于你,是真爱吗?”为何总觉得在独孤冽心中,钟离伊远不及那些权势来得重要?独孤冽一旦要做什么事,第一个抛下的便是她钟离伊,就像当初独孤冽要兵权,就把钟离伊推给了独孤若宇。独孤冽,于钟离伊,到底有没有爱? “我一直,也在想着,我和他,究竟算什么?终于现在,我想明白了,我不过是他的一个女人而已!”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他做的这件事,我拦不住,也不会去拦他。将来,他身边站着的可能不是我。”顿了顿,但还是道着,“只是,现在能陪着他,我不悔!” 独孤冽,一步一步走下去,他必然是要为帝的,而钟离伊,会去入宫,会去当他的妃子吗?将来的事,不知道,而今,惟有等着他,钟离伊,总是在等独孤冽。 书蝶望着钟离伊许久,终于道了:“王妃,书蝶走不了多远的!就算王爷放了我,王道之也不会轻易放过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只是不会说。 突然熟悉的声音响起:“你既知道会是这样,为何当初还要下毒?” 是独孤冽! 钟离伊又惊又喜,独孤冽回来了?望去,那人何时进了屋?脸上,有些倦意,但眼中浓浓情义,不禁唤了出口,“冽!”这两日里,有惊有怕,犹在梦中般,“你回来了!”淡淡道着,所有的坚强,全为他一人而撑着。 独孤冽点头,对一旁书蝶道:“你先下去!”事情,早就知道,留着不说,只为怕钟离伊受不了,而今钟离伊自己查了出来,也便不再相瞒,“回去告诉王道之,准备好自己的后事!”王家,是该完了。 书蝶明白了独孤冽的意思,起身,便出去。 “你若知错了,一切既往不咎!”独孤冽又道了,毕竟钟离伊待书蝶一向亲如姐妹。 “书蝶知道!”话不再多,书蝶是个聪明人,会知道怎么做的。 独孤冽走近钟离伊,揽她入怀,“我回来了!” 静静的,只有彼此。 “钟离伊!”独孤冽小声唤着,“两天不见,苦了你!”钟离伊在京里的事,他全知道,包括钟离伊去找独孤若寒。 钟离伊不说话,只是窝在他怀中,怕自己这样依赖着他,可自己总是想靠着他。 “为何不说话?”亲亲她手,“不想我?”事情办得差不多了,“王靖已经被无情带着进京了,明天后,五大家族里,再没有王家了!” 五大家族?有吗?大明那五大家族,只怕终有一天,全没有的。独孤析对于独孤冽去对付王家的事,完全是放任,可见独孤析也不想让仕族做大。 “还是不说话?”搂紧了几分她,贴着她脸,微有些烫,不由轻笑着,“钟离伊脸红了?”掩去了刚刚听到的话,只怕提及会让她伤痛。她说,就算是她,也难免成为自己的棋子?想想,当初把她推给独孤若宇,确实是伤了她心。 “啊!”钟离伊娇呼了起来,人已经到了半空中,被独孤冽抱了起来。 钟离伊摇头,凑他耳旁小声说着什么,引得独孤冽笑起来,又是一阵意乱情迷。 迷失了自己,总是会在他的柔情中迷失了自己,总是会沉迷下去。 轻咬着独孤冽肩头,告诉他,自己真的很爱他。 为何钟离伊眼中有了泪,只因听他那一句,“钟离伊,对不起!” “你为何这样说?”水雾起,眼里痛了起来,钟离伊不是无泪的吗?为何今日泪那么多? “听你跟书蝶说,你不过是我独孤冽的一个女人而已。”钟离伊与书蝶的话,听到了,当听到那句时,终于明白为何钟离伊会那么伤痛了。 钟离伊点头,“本来就是啊!”独孤冽想要的时候,自己就给他,独孤冽想抛开自己时,自己也不会去纠缠。他的心中,或许不会有别的女人,但是,自己成不了他心中的惟一。 抱她紧紧,鼻里呼吸的是她的气息,淡淡兰香。羽睫轻扑着,在自己脸上,“钟离伊,你是我惟一的女人!我不瞒你,那个位子,我一定要得到手!我要让你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与我一道共掌天下!”狂傲本就是独孤冽,今晚,钟离伊应该知道他的心的。 “冽!”钟离伊不想再说什么,他有他的抱负,他若只是像独孤若寒那般逍遥王爷,自己只怕真不会身心相许。想问他一个很多人想问的问题,只是在心里问着:若天下与我,你只能要一样,你会要什么? “天下与你,我都要!”不用问他,他自己就答了,“钟离伊,你说过会与我一道的,对吗?”独孤冽只是得了天下,没了钟离伊,何人与他共这人世?一定得有钟离伊! “我说过,与你一起走下去。”钟离伊点头,心里突然有些担忧,“若我死了,谁来陪你?”话问出口,才见到独孤冽脸色变了,“或者,我失踪了?”人世无常,谁曾说,说了再见就再也不见?于是又说着,“冽,你真那么爱我?”此时,为何盼着独孤冽对自己少爱一点,那样,将来可以不伤心。 她在说什么?独孤冽心揪紧着一痛,呼吸的兰香,绵绵幽幽入了心肺,成了伤人的痛。为什么要这么说?她还是不确定吗?搂紧了她的身子,心跳贴在了一起,“钟离伊,还不确定?” 钟离伊摇头,不是不确定,而是怕确定了。“我说着玩的!”不提那事,再不提。 “其实真的很爱你!”独孤冽道,“总以为,天下间不会有什么女子值得我去用心的,却遇上你!可我,总会伤害你。”总是伤害着钟离伊,不知道该怎么去爱她,“钟离伊……”埋入她心口,学她听心跳声。她说,心跳不会说谎。 她在说着:“你说,我们要有了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他总盼着有个孩子,想来也早就想好了名字吧!扣上他的手指,紧紧相依着。 “男孩子叫相濡,女孩子叫以沫!”独孤冽轻轻道着,“独孤相濡,独孤以沫,可好?” “相濡以沫?”钟离伊一沉吟,“相濡以沫,是我们吗?” 相濡以沫,这便是将来要走的? “王爷!”是怀民在外面喊了起来。 钟离伊一惊,是出了什么事了? “何事?”独孤冽高声道。 “穹王逼宫了!” 逼宫?钟离伊赶紧推着独孤冽起来,“你还不快去,独孤若穹要反了!” 可独孤冽却拉着钟离伊睡下,“你睡着,没事!”一脸轻松自然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 “冽!”钟离伊不解,又有几分担心,“你为何不急?” “急有用吗?”独孤冽反问,拉着钟离伊躺在自己怀中,“放心,父皇在宫里等着他!我只是断了他的后路,而灭他的,是他自己!”独孤析不想看到兄弟相残,所以,独孤冽不会现在进宫的。 独孤冽问怀民,“天玄卫呢?” “已经进宫护驾去了!”怀民答。 钟离伊虽是明白独孤冽这般做法,只是还是觉得太冒险了,独孤冽不去护驾,独孤析会做何感想?“皇上那,你不怕被说成不孝?”问着,担心一个不小心,反被有心之人抓着。 独孤冽点头,“钟离伊,担心多了,我去冀州,便是父皇旨意,这下,你可放心了?”去冀州之事,其实是得了独孤析的首肯的,所以,于王家,于独孤若穹,独孤析早有防备。 “你是说……”钟离伊惊着,独孤析早有易储的心? “嗯!”独孤冽搂着钟离伊,手不经意滑到她腹上,心里隐隐痛楚上来,孩子,爹会给你报了仇的,从此后,一切都会好好的。 “你会放过书蝶吧?”钟离伊于书蝶下毒之事,不想再去追究了,她生来便不愿与别人有太多纠葛。 “嗯!”又是一字,他的心里,存了太多的事。钟离伊不问他,他便也不会说的。 幽幽在心里叹气,独孤冽,你到底想了些什么?突然间钟离伊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他。他所做的事,从没有失手的,一切都总在他的把握中。而自己,也如此。 今夜注定无眠。宫里宫外俱是如此。 刀光剑影里,独孤析冷眼望着独孤若穹,自己的儿子,大明的储君!他居然那么迫不及待想要这张龙榻。“穹儿!”再一次唤出来,“你不是帝王之材!”当年因何而立了他,只因他是长子,只因欠了卫后的。 穹王逼宫,可不知为何,原本宫中禁卫首领却突然倒戈了,独孤若穹败得一塌糊涂,怎么败的都不知道。 卫后赶来,见这父子二人,只有苦笑。 “父皇!”独孤若穹吼了起来,“儿臣只是想着得到儿臣该得到的!这有什么不对吗?”独孤析偏心,兵权交于独孤冽手上,而他身为储君,却只能打理着京里的那些事务,独孤若穹如何能服? 独孤析大怒,既是失望,又是伤心,走下来,一步一步的,步步踩得重重的,“什么是你该得到的?是朕的命?还是什么?”独孤若穹,为何总是让他失望。声音不高,但帝王的威严从来没有减少过。近三十年为帝,不怒自威。 “儿臣身为储君,父皇有真正放手让儿臣做过什么吗?”独孤若穹反问,声音更高。人,只有当气势压不过对方时,才会把声音抬得高高的,那样,才不会惧怕。独孤若穹对于独孤析,还是有怕。 独孤析不语,只盯着独孤若穹看,这个儿子,狠是阴的,手段更是毒辣的。逼宫这事,也只有他才干得出来。 独孤若穹转头,望向卫后,却见她只是淡淡的,有些苦意,无人能察觉。于是独孤若穹又道:“哪怕是父皇说了让儿臣打理朝政,结果还是收了回去!而兵权,更是一直在老四手上!儿臣不过是个挂名王爷罢了!儿臣娶了王苑之,而今,父皇又抄了王家!说什么王家是姜国遗民,说他们是谋反的!父皇,这是您逼儿臣的啊!” 王靖进了京,王家势必走到尽头了。而那时,独孤若穹还有什么?所以,今晚孤注一掷,只有这样,才有生机。 “王家是什么人家,你都分不清楚,朕还如何敢把天下交你手上!”独孤析冷然,扔出一卷东西去,“你看看!” 独孤若穹将信将疑的,上面密密麻麻列满了王靖在冀州的谋反之事,而王道之与王苑之所做过的事,包括几次要置钟离伊于死地的事都一一列了。 独孤若穹摇头,不信。“这是假的,假的!”王苑之在骗自己吗?一切都是被她利用着?还以为是自己利用着王苑之对钟离伊的恨,可以让王道之去杀了独孤冽,却原来…… “不可能!”独孤若穹大叫着,“父皇,您在骗我!”都说了,若自己为帝,后宫之中,全由她作主,王苑之!居然只是利用着自己!冷笑,当年负了钟离心,就是因为王家有钱,娶了王苑之,将来有利于自己,却没想到! 独孤析叹气,“朕何尝没有放手?可你自己呢?你说说?你做过了些什么?” “没有……”摇头,跪了下来,声音终于低低着,人也颓败了,“什么都没有了……” 卫后一言不发的望着,这个结果,似乎不意外。 “你把朝政弄得一团糟,若非冽儿回来,只怕已经天下大乱了!你总说朕偏着他,却没看见他为天下所做的事!朕的天下,若是没有他出生入死的,能这么太平?”偏心于独孤冽,自是有原因,独孤析厉声道着,“朕现在甚至怀疑,冽儿在泠水的事,与你脱不了干系!”声愈厉,脸上寒意也愈深了。 “父皇!”独孤若穹不敢说了,再看卫后,想求情,“母后!”今晚这事,败了,只怕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来人!”独孤析道,“去穹王府把王苑之带来!朕今晚就办了她!”夜长梦多,独孤析不愿再留这祸害下去。 “是!” “传冽王与寒王马上进宫!”独孤析再道了,“朕要清理门户!” “父皇!”独孤若穹急喊,“儿臣知错了!”可是独孤析已经决意要废独孤若穹了,大明天下要变了。 宫里消息传得快,独孤冽早就起来了,就等着独孤析下旨进宫。 钟离伊睡不着,和衣靠着望向独孤冽,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欣喜,淡淡着,就像平常一般。 独孤冽转头,见钟离伊那般,便轻声道:“夜太深了,还不睡着?” 钟离伊点头,“我会睡的!” “王爷,宫里来旨了,让您马上进宫!”怀民在外面道着。 “还去了哪里传旨?”独孤冽问,却看到钟离伊拥着被子微微一动。 怀民道:“寒王府也去了!穹王已经败了!” “嗯!”去宫里,一切今晚就结束了吧!往外走去,独孤若穹,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才到门前,腰上便被钟离伊环紧着,钟离伊在身后小声道着:“我想抱一会儿!”手扣紧,不让独孤冽掰开。 “月儿……”独孤冽无奈的笑着,“回来再抱好吗?”进宫又不会有什么事,为何她还是那么紧张?轻轻抚上她手,有些凉意,眉轻皱着,“又该凉了!” “就一会儿就好!”钟离伊闷闷声说着,靠着他后背,感觉到他似有一颤,又道了,“我跟你一起进宫好不好!”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一样,不敢放开他。 “月儿,宫里今晚是非多,你在家里等我。”转身,拉她入怀,钟离伊抬头,脸上有些担心,心一酸,何时起,钟离伊那么担心自己了?何时起,钟离伊会哭了? “我不怕,我就想跟着你啊!”钟离伊不放手,从来不缠着他,今晚总想不离开他。 越来越缠人的,越来越像个小女人了,独孤冽笑着,靠近她耳边,吻上那如玉耳垂,柔声道着,“月儿听话啊,放手好不好?”她的手,环得紧紧的,不肯松开。轻轻拉开她手,忽略她眼中的失望,“我马上就回来的,你先睡!” 钟离伊无法,只得随他去了。 披起玄青大衣,朝外走去,今晚,好戏上场。 “永历十七年,朕立了储君。”独孤析身着龙袍,双目炯炯有神着,“你们都说穹王识大体,将来会是个好皇帝,是啊,多好的人!”冷笑着,指着独孤若穹高声道,“可就是这个穹王,这个朕的皇长子!刚刚拿着剑指着朕,要朕让位!” “父皇!”独孤若穹喊了起来,“儿臣知错了!”跪在殿中的独孤若穹只能这般着,今晚逼宫是谁的主意? “皇上!”卫锦时跪了下来,独孤若穹若是倒了势,那卫家,还有多少威风可言?盼着独孤若寒?那是不可能的,独孤若穹若被废了,轮谁也轮不到独孤若寒啊!而现在看来,独孤析是废定了独孤若穹的。 “卫大人,你还要说什么?”独孤析问,“是想为穹王求情?还是?”卫后不管朝事,废不废独孤若穹对她而言就像是别人的事。 “臣不敢!”卫锦时战战兢兢的,“只是,看在穹王初……”“犯”字才出个口,又立即缩了回去,这话如何能说? “是看在穹王初犯吗?”独孤析瞪了一眼,卫锦时一向是个聪明人的,为何今日? “臣有罪!” “父皇!儿臣再不敢了,父皇请饶了儿臣啊!”独孤若穹磕头不止,“儿臣知错了,儿臣知错了!”反复说着那句话。 “冽王!”独孤析不理会独孤若穹,只问独孤冽。 独孤冽站出来,“儿臣在!” “王苑之呢?”独孤析问了。 王苑之不是该押进宫来了吗? “此时该到了!儿臣去看看!”独孤冽对于独孤析,其实很恭敬的,见独孤析点了头,便朝外去了。 可独孤冽才出宫门,便见自己手下急急奔来,似有不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2章 怒意 “出了何事?”独孤冽问。 那人附独孤冽耳旁小声说着,只听得独孤冽眉里隐隐生起了怒意,“去封锁城门!一定要找到!”说着,便转身进了大殿。 “如何?”独孤析问。 独孤冽摇头,“王家已经逃了!”事情,怎么会那么快走漏了风声? 独孤冽话一出,满殿里大臣都乱了,之前与王家有些关系的大臣更是慌了。 “逃了?是什么意思?”独孤析紧问着,眉心里更多冷峻起来,“那么多人看着,守着,你居然说他们逃了?”又冲独孤若穹怒了道:“朕这天下,怕是要毁在你手上了!” “父皇息怒!”独孤冽跪下道,“儿臣已经派人去追了,京城已经封锁,他们逃不了多远的。再说,还有王靖,他们姐弟二人不会弃他不顾的!” “嗯!”独孤析明白独孤冽的能力,对他自然是放心,又对众大臣道:“朕要废了穹王!如此窝囊之人,将来这天下交于他手,要朕如何放得下心?” “皇上请三思啊!”卫锦时跪下,恳求着,又见卫后在一旁不吭声的,便又求卫后,“皇后娘娘啊,您劝劝皇上啊!穹王不能废啊!储君若废,天下大乱啊!” “皇上请三思啊!”百官齐跪下,大殿里黑压压一片的。 卫后摇头,“本宫不过问朝堂上事!”独孤若穹若真被废了,卫后又有何法? “母后!”独孤若穹瞪着卫后,这是自己的母后?为何她像看着别人的事一般? “朕意已决!”独孤析顾不得那些大臣的反对,“废穹王!”道完,拂袖独孤去。 独孤若穹瘫坐于冰冷地上,“废穹王”,这三个字,像什么?只三个字,就把自己在大明王朝的地位全否决了,就那么三个字? 卫锦时望着大势已去的独孤若穹,无奈一句:“王爷,都没了!”独孤若穹储君之位就这么没了? 卫后慢慢走下来,亲手解下独孤若穹的王冠,脸上一波不惊的,眼中含了些泪花,眨眨眼,眼里还如古井无波,“穹儿,就算给了你天下,你也当不好的!”独孤若穹远不及独孤冽与独孤若寒,他生来,就只能是个享乐的人。 “母后,为何你不帮儿臣?”独孤若穹不相信卫后是那样对自己的,为何不帮自己? 卫后摇头叹气,凤冠下,人似乎有些累了。替独孤若穹梳理着头发,轻轻道着,“母后如何帮你?你本就错了啊!逼宫,这是谁让你做的?你父皇又岂能容你那般?母后便是求了情,结果还一样!”怪不了谁,只怪,他的父亲是皇帝,皇帝面前,你举着刀剑,要么你死,要么他死。他既不死,你便完了。 独孤若穹听了卫后这般的话,不知从哪生出一股怒火,推开她,“母后从来只顾着自己!天下哪有那样的母亲?当年老五因忆妃之事被贬,母后也不曾说过什么,而今,母后更是只说一句,不过问朝堂上事!好一个卫皇后啊!天下事情再怎么变,您还是您,卫皇后!”讽刺着卫后,几乎都忘了这个是自己的母亲。 “妹妹!”卫锦时也道了起来,“今日,你若求个情,皇上也不会……” 未等卫锦时说完,卫后望了他一眼,虽不带任何情绪的波动,却让卫锦时不敢说什么话了,卫后听着独孤若穹那样的话,凤冠似颤着,“你这么说,倒是怪起母后了?” “妹妹!”卫锦时道,“你毕竟是皇后啊,你一句话,能废了他吗?” “你问问他,他做了哪些好事?皇上能留他一条命,便是好的了!”卫后指着独孤若穹,“你真当你父皇不知道?东州赈灾银两还有泠水的事,你以为能逃得过他?独孤冽手中有的是至你于死地的把柄!” “独孤冽,又是独孤冽!”卫锦时狠狠道着,“看来,一切都是他的主意!我不会放过他的!穹儿,你放心,有舅舅在,一定帮你出了这口气!”卫锦时可不愿让独孤冽当了皇帝,那样,独孤冽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自己卫家。 “舅舅,你要帮我?”独孤若穹不信,现在人人都不敢近着自己,生怕一个惹祸上身,而卫锦时,却要帮自己? 卫后冷眼看着卫锦时,“你要帮他?你帮他什么?卫家能有今天这般地位,你想毁在你的手里?”卫锦时,怎么也没脑子了? “若是让独孤冽当了储君,那卫家就更没活路了!除非……”顿了下,只要储君是卫后所出,那独孤冽又算得了什么? “除非什么?”卫后扫了卫锦时一眼,这人心里打着的主意,想到了大半。 “你帮寒儿当上储君!”卫锦时道,“我冷眼看了半年,寒儿也是个不错的,论才干,论人品,都是上上之选!又是你的儿子,总比独孤冽好吧!”卫后也会替自己打算盘的,独孤若寒与独孤冽这两人,谁当储君,谁于自己更有利,想来她心里早就有了数了吧! “让老五……”独孤若穹先惊了,自己这还没完,他们就盘算起来让老五上台?再看向卫后,她似乎并不反对?“母后!”急喊着,“你真让老五来?” 卫后冷笑,“你倒算得精!” “妹妹想想,冷宫里的那人,她儿子要是当了储君,也只怕妹妹的日子不好过!”卫锦时道。 忆妃吗?只怕她志不在此啊!卫后不想再说这些,回身去后宫,再道了一句,“先帮冽王把王家人给抓了回来,天下,再生不得乱!” 凤袍远去,独孤若穹望着那抹金黄,不由叹气,“母后这个皇后当得,举世无双!”是赞叹,还是嘲讽?抑或都有? “她是卫家的骄傲!”卫锦芸,若没有她,卫家凭什么去跻身五大家族? 独孤冽带人将京城搜遍了,仍没找到王家姐弟,想起钟离伊在家等着他回去,便将事情交给怀民,自己先回府。 回冽王府时,天已经微亮了,榻上那人仍是沉沉睡着。青丝慵懒着洒在枕上,眉目间一片柔柔弱弱。独孤冽坐在床沿,脸上虽有些倦意,但看到她睡得那般熟,唇边不禁划出了笑意。伸手抚上她脸,喃喃道着,“月儿,事情快完了,我就带你回江南去。” 钟离伊睡得浅,感觉到他的手,轻启惺眸,见他那笑意,便知事情都好了。 独孤冽见她醒了过来,便轻扶起她,抱入怀中,“吵着你了吧?”怕她凉着,又给她掩好被子。 钟离伊靠他怀里,握上他手,浅浅笑着,“事情都好了?”以独孤冽的脾气,事情没有办好前,是不会回来。 幽兰香漫漫而来,独孤冽缓缓闭上眼,呼吸着钟离伊独有的气息。指滑进她手心,感觉到她的温暖,心里也暖了起来。“差不多了!”王苑之姐弟逃不了多远的,独孤冽有把握。 钟离伊抬头,见他这般,知他是累了,便道:“你先睡会吧!忙了那么多天!”说着,便要起来。 谁知独孤冽抱紧着她,不让她下来,而他自己也解衣上了榻。 “你累了!”钟离伊小声道着,“我起来给你做点吃的,等你醒来就吃啊!” “月儿!”是独孤冽略带着疲倦的声音在她耳后传来,“不走,就陪我睡会好吗?”两天两夜,几乎不曾合眼,现在,抱着钟离伊,终于觉得回到了安心的地方。 钟离伊心疼他,那些事,也不想再多问他,只想让他好好睡一觉。听他如此说,也便不强要起来,毕竟被窝里有他的时候,暖得不想离开。 “你为什么不问我?”独孤冽搂紧了几分钟离伊,身子贴在一起,就这样就好。 他的声音,缓缓着,钟离伊望着他,他总是强撑着。不等他搂紧自己,自己便靠紧着他,依存着,彼此就该如此,“我想,该说的,你会说的!”问了太多,那不是钟离伊。手慢慢移到他眉心,抚平着,“你累了!” “其实,还好!比战场上要轻松得多了!”捉住钟离伊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放去,“月儿……月儿……”连连唤着 钟离伊轻笑着,“王爷!”娇唤一声,他不累,自己还累着呢! “呃……”钟离伊叫自己什么?独孤冽挠着她痒,“叫我什么了?”目光灼灼,回来,就是记得出门前这小女子那依依不舍态的,哪怕于朝堂之上,也还是记着。把事情交给怀民,他自是放心得下,冽王,自有自己一批得力助手。 “王爷啊!”钟离伊躲着他眼,笑意深,明眸清。 这丫头,又不知天高地厚了!“我是你的夫君,不是你的王爷!”钟离伊是自己的妻子,不喜欢听她叫自己“王爷”。 钟离伊梨涡深深,玉手轻动,替独孤冽解了衣,近他耳边,小声道:“钟离伊只邀此回!” 王家与独孤若穹都败了,那一切,是不是就到此为止? 窗边,阳光照了进来,想来窗外雪该融了吧! 钟离伊早起来了,不唤书蝶,自己梳了云鬓,对镜,只见自己一态娇羞的,而榻上那人,睡得正熟。垂首,这些日子,幸福满满。 起身推窗,不经意,看到书蝶跪在外面,心一痛,她是这干什么? “书蝶!”钟离伊走出来,披着厚厚的大衣,但仍能感觉到雪融时的寒意,都说下雪不冷融雪寒,看来,确是如此。 “王妃!”书蝶低着头,身下的雪已经融了,而她身上浸透了雪水。 “王爷是不是抓了常太医?”钟离伊问,独孤冽如何会放过常太医?书蝶跪着,必然是想求情,只是此事,自己能帮多少? 书蝶点头,“书蝶知道,爹爹与书蝶做的事不能原谅,只求王妃,跟王爷说说,书蝶愿一人承担了,不要伤害爹爹!”于那些事,书蝶实在是不知如何面对钟离伊。 钟离伊裹紧了几分大衣,寒得叫心肺有些痛。 走近书蝶,想扶起她,但手终是缩在袖里,“书蝶,你们帮着王道之做了多少事?”钟离伊要帮独孤冽,总不能让他一人把事都担着吧! 书蝶抬头,脸上一片坦然,“书蝶从没做过对不起王妃的事!” “那日,你告诉我他去了东州,是王道之让你告诉的?就为了让我去找他?”钟离伊那一时是忧心独孤冽去了,没有想到书蝶当时的事。 书蝶,是自己的侍女,又如何会去穹王府,就算去了,独孤若穹半路上要对独孤冽动手的事,如何会轻易让书蝶这么一人听到?而听到了,居然还发现了?以独孤若穹的性子,会让书蝶逃了?如此多的破绽,偏偏当时钟离伊却想不到! 面对钟离伊这般怀疑,书蝶苦笑,“王妃,是我自伤自己的,只有那样,你才会信!”一出苦肉计,苦了谁? “书蝶!”钟离伊摇头,“你何苦!”不知为何,知道这些,还是恨不起来,事情,都过去了吧! “一切都是书蝶所为,与爹爹无关!换药,也只是因不想让爹爹出事!”书蝶跪着,腿早僵了,“书蝶只求王妃,放过爹爹!书蝶什么都愿意!” 钟离伊望着书蝶,跟了自己那么多年,一直,都觉得她该是个简单的人,纵是有着一身的好武功,还擅长于暗器。独孤冽也总说着,放心自己,就是因为身边有书蝶。 “放了常太医?”独孤冽也起来了,听到了书蝶的话,不由冷言反问。 “王爷!求你!”书蝶望向独孤冽,这个冷面王爷,从来不会心软,明知是如此,还是想求他,惟有如此,才救得了常太医。 独孤冽漠然的脸上,没有太多,“你觉得我会放过他吗?”所有与那事有关的人,独孤冽全不会放过。 “一切都是书蝶做的,只求王爷,放了他!”书蝶磕头,落在青石板上,只听到重重响声。 独孤冽从来不是心慈之人,听得书蝶如此,也未有动容,“本王能不抓你入狱,已经算最大的仁慈了!”说着,不再看书蝶,只挽起钟离伊,“我们进屋吧!” 钟离伊想了想,对书蝶只能如此,再多不忍,又能如何?再望向书蝶眼中,只有一片沉静,“你且起来,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独孤冽还有事要办,不会只忙于这一件事。 随独孤冽一道进了屋,见他着了朝服,便知他的事还紧着,轻声道:“有些事,你该放心让怀民去办的!王靖今日便进京?”莫无情带着王靖,算来,今天该到京了。 “你是想说用人不疑吧!”独孤冽知道钟离伊想说什么,“可人哪,总得留三分心眼的!” 钟离伊点头,要是能因自己那两句话而改变了,那他还叫独孤冽吗?不管对于何人,他总会有些戒心,从来如此。 “好了,我先去上朝了,废了穹王,朝里又该有变乱了!” 钟离伊知道他忙的事,帮他整理着衣裳,淡淡道着:“我记得你的生辰快到了。” “你何时记得的?”独孤冽一笑,挑起她下颔,“以前,你不是总不关心的吗?”自己会记得她的生辰,而她,从未问过自己。今日听她如此说,有些意外,有些惊喜。 浅浅一笑,低下了头,“正月初三,这日子,其实早就知道了!”钟离伊何曾不关心?只是那时独孤冽什么都不说出来,怕自己这一番痴情成了空,所以,只能深深藏起。而今,嫁了他,情深意重,又为何不说? 独孤冽一吻落于她额头,“钟离伊,总怕你不将我放心上!”见她摇头,又道了,“现在看来,你这心里,全是我了!” 这日,时近正午,独孤冽还未回来,钟离伊正在府里让人扫着雪,忽然见独孤原急急忙忙跑来,眉一紧,忙上前去,问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独孤原见钟离伊,一脸的焦急,“王妃,水府里来人,说钟老爷出事了!让您赶紧回去!” 钟离伊乍听得这消息,心一跌,幸而身边书蝶扶住了,“你说什么?”怀疑着自己听错了,又让独孤原再说一遍。 独孤原便道了,“说是钟老爷毒发了……” 不待独孤原说完,钟离伊已经出了府,朝水府去了。 一进水府门,钟离伊有些恍惚,有些日子没回来了,家里还跟原来一样,只是今日里多了些悲戚。 离心与离玉是已经回来了,见钟离伊进门,离心便迎了上去,抱着钟离伊泪纷纷着,“钟离伊,爹爹怕是不行了!” 钟离伊想说什么,离玉已经扑了过来,“二姐,你想办法救救爹爹啊!”离玉大着个肚子,人还没过来,肚子先到了。 钟离伊怕伤了她,忙推开离心,扶着离玉,“玉儿,先别急!”话说出来时,自己心里也有些慌乱的,只强要自己镇定着,不能乱了分寸,不能自己先慌了。又拉着离心,问道:“姐姐,爹爹现在怎么样了?” 离玉哭着,“太医来了,说爹爹……”话还没说完,先哇的哭了起来。 钟离伊刚想说什么,就见到太医走了出来。钟离伊上前,问道:“太医,我爹爹他怎么样?” 太医摇头,“王妃,只怕是……唉!”太医叹着气,却不敢再说什么,冽王爷是冷面人,想必这钟离伊也不会好说话到哪去。 “有话且直说了!”钟离伊镇定着,心里纵有千般慌,也不让人瞧出来。 “怕难熬了!”太医慌慌张张的说着,寻常女子听到这种话,早哭得不成样了,惟有这冽王妃,居然还镇定自若的。 正说着时,离心出来对钟离伊道:“钟离伊,爹爹醒了过来,要见你!” 钟离伊点头,便进去了。 房里,水云间微睁开眼,见到自己的女儿,脸上有了丝笑意,“月儿,是你吗?”手想抬起,却发现力不从心,只能苦笑着,“爹爹怕是不行了!” 钟离伊心里一惊,爹爹会唤离玉为“玉儿”,可从来对自己不这么亲切着,他对自己,一向很客气。她轻摇头,握着水云间的手,尽量让脸上没有悲伤,只是笑着道:“爹爹说什么呢?” 水云间抬眼,看钟离伊似乎瘦了些,不由再问道:“冽王呢?”独孤冽对于钟离伊,传闻是十分宠爱的,为何今日没见着他? “他忙着呢!”独孤冽是忙着,而这时,他也赶不过来。 “唉!”长叹气,水云间又道,“他是忙着打压穹王吧!”水云间苦笑越深,“穹王啊……”幽幽然起,“月儿向来听话的!” 钟离伊点头,“爹爹,月儿一向听话!”眼里,水雾漫起,话音有些哽咽。 “可你却有一件事,不听话,”水云间缓缓闭上眼,“当初,你若是嫁了寒王,该多好。”心里一直有这么个疙瘩,钟离伊逃了婚,让离玉代嫁,而离玉与寒王并不幸福。 想想,再对钟离伊道,“冽王性情薄凉,将来,你若降不住他,便是苦了自己一生啊!”还是心疼着钟离伊,在一旁冷眼看着,独孤冽先是借独孤若穹的手除去了独孤若宇,再扳倒独孤若穹,可见这人心机多深,而钟离伊,只怕将受苦。 听了水云间这样的话,钟离伊稍有一愣,独孤冽与自己将来会如何?不敢去想像,选择了他,就该相信他的。纵是心里没底,可还是要宽着水云间的心:“爹爹,他对女儿很好的!女儿是认定了他的!再说了,女儿从没想过要去降住他的!”从来不跟水云间说这心里话,今日终于说了。 窗外,天阴了起来,似是飘雪了。 水云间望着窗外,一片一片雪落下来,而心也渐渐落下去,身子乏了,只对钟离伊道,“去吧,回去吧!只你认定了,这一生是你自己的。”轻咳起来,连咳都那么无力。 钟离伊问,又轻问水云间:“爹爹,是谁给您下的毒?” 水云间摇头,“随他去了吧!总有一天,命该结的!”总有一天,命里该还的全会还了去,“当年因此而害了你,月儿,答应爹爹不管怎么样,好好活着!哪怕是……哪怕是……”话顿住了,眼瞪大望着钟离伊,却再无神。 “爹爹……”钟离伊急唤,“爹爹……” “穹王……穹……王” 下了朝,独孤析让独孤冽留下了。 “老四!”独孤析走了下来,指着那张龙椅问道,“可想上去坐坐?”他的脸上,有些倦意了。空荡荡的大殿上,只有他们父子二人。 独孤冽看了看高处的龙椅,是有些诱惑人的。只一笑,“儿臣想坐!”独孤冽与钟离伊都是一样的人,从来说话,不喜欢说假的,而面对独孤析,更不会去假意说不想坐。 “哈哈!”独孤析大笑,“实话实说!本应如此!”拍拍独孤冽肩头,赞赏地道,“你比那些只有心想而没心做的人强多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3章 低头 “儿臣狂了些!”独孤冽低头,话说了,那又能如何? 独孤析一向偏爱独孤冽,这个儿子虽然话少,但总能说到点上。转身,望向殿外,白雪皑皑掩了那一片金黄,自道:“朕立你为储,休了钟离伊,你可愿?” 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父皇,为何?”自己与钟离伊正是情浓之时,却要休了她?难道得这天下,真要失去心爱的女子?独孤冽有些慌张,但尽量话是冷淡的。 独孤析摇头,气长叹,“朕总觉得钟离伊是个祸水!”未飘雪,只觉得那天压得越沉,心里的冷也越深。 “她不是!”只三个字,否决了独孤析的观点,独孤冽眼中的钟离伊只是个小女子,从来就不是什么祸水。 “她若不是就好,只朕问你,天下与她,哪个重要?朕只让你选其一!”独孤析看看独孤冽,自他娶了钟离伊后,便不再那么狠决了。以前还怕他会因杀戮太多而有报应,而今,却是因有了钟离伊而改变了不少,对此,独孤析十分满意。如此问独孤冽,只是想确定他对钟离伊的心。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独孤冽答道:“她是我的女人,没有什么要不要的,除了我,没有人要得起她!”以钟离伊去换天下,独孤冽没有想过。 “独孤冽从来不会在儿女私情上浪费太多的!”独孤析盯着独孤冽道,“怎么如今变了?” 独孤冽点头,冷清俊容上有些柔情,“儿臣也有不舍的,不舍钟离伊。她只是一个简单女子,如何会成为祸水?”反问独孤析,在独孤冽眼中,钟离伊就只是把人世看得太透了,玩心机这些事,她不会。 独孤冽说得对,钟离伊只是一个简单女子,如何去成为祸水?他虽是宠她,却不糊涂。 独孤析点头,“你下去吧!再好好想想!”重情的人自然是不错的,只是,太重了,生命就轻了。 独孤冽告退,回到府中,却没见钟离伊,问独孤原:“王妃呢?” “回王爷话,王妃回水府去了,听说是钟老爷身子不好!”独孤原忙答,独孤冽虽不表露出什么,但也是知道他性情的,生怕答得慢了,那个冷面王爷又会发怒。 “嗯?”独孤冽略一沉吟,又问:“去了多久了?”水云间曾说过,他中过毒,想来这回便是那毒发了吧!想起钟离伊怕水怕雷,便是因这事,心里多有不快。 “正午时去的!”独孤原答,低了头,独孤冽脸色不太好。 “备车去水府!” 独孤冽才进水府,便听得一片哭声,眉心一紧! 独孤若寒见是独孤冽来了,让人扶住离玉,便过去对独孤冽道:“四哥,人已经去了!”独孤若寒一向是温润如玉的,今日,脸上多了丝伤感。 独孤冽不理会独孤若寒,只是去寻钟离伊,寻遍整个水府,却不见钟离伊,心里急了,抓着人就问:“冽王妃呢?” “不知道啊!”所有人都忙着料理水云间的后事,而钟离伊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月儿……”独孤冽喊着,可却得不到那人的回应。 绿衣飞到面前,却是书蝶。 “书蝶,钟离伊呢?”独孤冽抓着书蝶急问。 书蝶摇头,无奈,“王妃说要一个人静静,就去了她原来的屋内!”钟离伊,不哭不闹,这样的人,伤心才真是伤了心。 钟离伊原来的屋子? 空悠悠的水晶帘荡着,帘后,青衣女子呆呆坐在那屋里。 “月儿!”独孤冽心似抽空了的痛,快步奔去,掠过那水晶帘,只听着声声心碎。搂她入怀,连声唤道:“月儿,月儿!” 本来有些寒的,突然有些暖了起来,缓缓移目,看到独孤冽那清俊面容上多了几许心疼,不由伸手抚上了他脸,话音里,有些空荡荡,“爹爹走了!” 独孤冽轻轻点头,钟离伊没有哭,她若是哭了,多少自己不会那么心痛,“月儿,不要强压着自己啊!” 钟离伊摇头,“我没有!”淡淡声里,没有强压着自己,只是泪为何不出来?眼里有些涩意,“我哭不出来!”外面离心与离玉哭了,而自己无泪,只有默默守着自己原来的那屋子,这样,可以让自己一个独守着。 独孤冽搂紧着钟离伊,知道她的痛,自己爹爹过世了,而她哭不出来,所有的事全往心里压着,“月儿,会痛的!”见她一手狠狠掐着自己掌心,忙掰开她的手,“会弄伤自己的!”轻轻呵气着,生怕弄疼了她。 钟离伊咬牙,是疼吗?“爹爹……”水云间就死在自己眼前,而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人生,第一次发现,那么虚无,有些怕了,抱紧着独孤冽,声音越来越弱,“冽,我怕了,人一世,真的什么都是空的!” “不是的,不是的!”钟离伊从未经历过生独孤死别,一直来,淡然得就跟世外人一般。独孤冽急说着,生怕她乱想,“月儿,人世就是如此啊!” “原来,我看不破!”钟离伊身子有些颤,原来,真的看不破。 “看不破就看不破,我在的!”独孤冽抱起钟离伊,“我带你出去走走,这样,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了!”水府里这悲伤的,再加上钟离伊那么敏感,只怕她会越来越钻牛角尖。 车上钟离伊若有所思着,连身边独孤冽都没有说话。 “钟离伊!”不喜欢钟离伊就这么呆呆着,独孤冽让车停了下来,他是知道钟离伊的,嘴里不说,其实心里她已经结了万千愁。 钟离伊终于开口了,“我想去看雪!”幽然长叹,独孤冽曾说过陪自己看雪,而今日看雪,心情仍依旧? “去看雪?”独孤冽反问,当即明白自入冬来,雪下了几场,但从未真正陪她看过雪,记得,她是喜欢看雪的。 独孤冽拉起钟离伊手,对驾车的那人道:“你先回府,王妃许久未出府了,本王陪她出去走走!”说着,便与钟离伊下了马车。 “是!”下人答着,将车驾了回去。 望着王府马车渐渐远去,钟离伊对独孤冽道:“你今日不忙了?”他一向是很忙的,哪有时间会来陪自己?纵是伤心,也不想让他见着。推开独孤冽,水云间临终前的话其实没有忘了,说不在意,终只是骗自己。 独孤冽心里一惊,钟离伊这是干嘛?不顾钟离伊推着自己,只抓紧着她手,纤指颤着,愈发的冰凉。“我有多久没有陪你了?”其实,这些天,天天在一起着,分开一时,就觉得该回来陪着她。只怕她还是因之前自己所做的那些事而生气,所以,心里满是愧疚。 漫天飘起雪花,尘世间一片飞舞的洁白。雪入凡间,深切切的,好像千丝万缕,能够淹没一切。 抬头,看那纷飞的雪花,终于明白,人世也不过如此。 乱了,心也乱了,神也乱了,而情?默然间,明白了,情不应乱的,对独孤冽的情不应乱的。钟离伊不语,可心里已经有了悔意,为何自己伤心还会去引得独孤冽也跟着不好过? “钟离伊,”独孤冽似是知道钟离伊心里想的什么,只摇头苦笑,“你心里有了不快,不朝我发,又跟谁去发?”见钟离伊沉默着,便又拉她入了怀里,“若是还有不快的,就跟我全闹了吧!也许闹完了,你就不再那么一个人憋在心里了!” 山头上,两道青衫影静静相依着,京城尽入他们眼中,而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尽享着这冬的清凉,冬的宁静。 站在高处,不是什么高处不胜寒,而是看淡人世。 独孤冽指着那京城正中那片皇宫对钟离伊道:“他们都说我无情,钟离伊眼中的我呢?” 白雪覆盖了那金黄,但那帝王之气,绝不是雪可以掩了的! 钟离伊听了独孤冽这般问话,只问,“他们总说我冷清,冽王眼中的我呢?” 相视无语间,相伴看雪飘。 独孤冽想了想,又道,“今日父皇跟我说,要么选天下,要么选你!”独孤冽望着钟离伊,从未见过她脸上有悲伤,说起这话,只想转移一下她的心。 “哦!”钟离伊点头,终抬眸望入独孤冽眼底,他的眼底有些担忧,是怕自己于这事上放不开了吗?淡淡一笑,爹爹总说独孤冽无情,总怕他将来负了自己,却不知他这人一旦付诸了感情,就不会轻易否决的。 “那你现在是冽王还是?”钟离伊轻声问,其实他是什么人,已经不重要了。 独孤冽眼里闪过满意的笑,钟离伊终于算是把心放在了自己身上,“我只是你的夫君!”冽王也好,储君也好,对于钟离伊而言,只是一生相扶相持的良人而已。 钟离伊一笑,虽是浅浅的,但心里暖暖柔柔,再无多话,只握上独孤冽的手,相扣着。天下与美人,孰轻孰重,只不过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而她钟离伊与他独孤冽,从来认定的只有彼此。 大明五大仕族最近都不太平,先是王家被皇帝抄了家,而现在又是钟家出了事,其他三家人心惶惶的,不可终日。 雨雪纷纷下着,冽王府里,冽王妃睡下了,而她的侍女出了府。 短剑藏在袖中,迎着重重风雪,走进了山间里小茅屋中。 屋内仍是那银衣男子,眉目依旧柔美,只是落了魄,再找不回原先那般了。里屋里走出个女子,正是穹王妃王苑之。素衣着,而脸上,满是伤。 “王妃!”书蝶失声唤了起来,王苑之何时变成这般模样了? 王苑之冷笑,缓缓走出来,脸上有些恐怖骇人。 “书蝶,你不是投了独孤冽了吗?你不是不顾复国大计了吗?怎么,又来了?带着独孤冽来了?”王道之身影一掠,便掐住了书蝶喉头,“你做事,真不让人省心!” “公子!”书蝶摇头,不敢看王道之,他的眼里满是阴狠。 王苑之过来,拿下王道之的手,只道,“放了她!事情要不是你们逼着,让独孤若穹顺利上了位,也不至于会到今天这般地步!”王苑之似乎很不满王道之。 “你他妈的,我什么时候让独孤若穹去逼宫了?”王道之怒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没有让独孤若穹去逼宫!谁知道他妈的独孤若穹受了谁的指示去干的!”王道之这一急,哪还顾及得到书蝶,甚至于说话,都有些不着三四了。 书蝶听了这话,竟是大有文章,垂了首,只听着他们姐弟俩的话。 “除了你还有谁?”王苑之冷哼一声,“就你担心着独孤若穹为了帝不好控制,这下好了,独孤冽那一招才叫狠!”王苑之于此事上对王道之是十分的不信任。 王道之打量着王苑之许久,终于道了,“姐姐,”脸上是讽刺笑意,“还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早就警告过你,你没有皇后命的!姜国皇室后裔就算真找不到了,也轮不到你那独孤若穹当皇帝!”说着时,脸上已经不复那般颓然了,满是希冀。 “公子……”书蝶抬头,“书蝶让公子失望了!”书蝶是知道姜国皇室后裔的事,而进入钟家,一方面是为了找出钟家隐卫的事,一方面则是去查皇室后裔。这么些年跟着钟离伊,于那些事倒少心了。 王道之扫了书蝶一眼,“你是让我失望了!”这世上的人,总有太多的希望才得了太多的失望。而他再看向王苑之时,多了几分的冷嘲热讽,“你不要以为独孤若穹会真心于你!”谁于谁是真心的?只怕到头来,都不过是一个空。 “原来,你竟是这么的不信任我,才会去指使独孤若穹逼宫!”王苑之话里透着更多的寒意,“结果呢?哈哈,哈哈!”大笑起,谁害了谁?原来都不过是因果报应! “谁他妈的,谁让独孤若穹去逼宫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没让独孤若穹去逼宫!”王道之怒了,指着王苑之,全然不顾她是自己姐姐,“独孤若穹自己脑子不好,怨得了谁?还把我们一家都拉了下水!” “不许你说他不好!”是王苑之满是怒火的声音。 话出来,王道之愣了,半晌才道:“姐姐,”声音缓缓,有些凉意自心底生起,“你真是喜欢上了独孤若穹?”话,不是试探着问的,而声音有些犹豫。 “我……我……”王苑之喃喃着,不知如何作答。 王道之不让她答了,只是转了身望着书蝶,书蝶低了头,但他们的话,她听在心里。“书蝶,想将功赎罪吗?”阴冷的眸里,此刻多了数道说不清的光芒。 书蝶后背心里一寒,打了个冷颤,心猛一揪着,试着抬头去看王道之,才一碰着他眼,忙缩了回来,就跟撞着针尖似的,嗫喃着声音,“公子有何吩咐?”为何,会学钟离伊那般手指尖颤了起来? 王道之轻挑起书蝶下巴,眼里飘过一丝让人恶心的暧昧,“长得倒越来越像女人了!”食指挑弄着书蝶,话里意外深了些,“你来找我,无非是想让我们去帮你救出你父亲!” 书蝶来的心思被他一语道破,并不觉得有多少意外,只点头,声音里含着着哭泣,“书蝶与爹爹为姜国也做了不少事,就算没有功劳,可也不曾有过过错啊!还请公子救了爹爹出来!”既然独孤冽那里不能,如今,书蝶只能求王道之了。 “哈,哈,哈哈!”王道之笑起来,连那如女子的远山眉都跑开了,“你凭什么认定了我王道之会帮你这事?”他王道之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如何会去救了常太医? 书蝶却不怕王道之,“爹爹知道姜国皇室后裔的事!”这话是书蝶临时编排出来的,只凭此一句话,书蝶就敢肯定王道之非去救了常太医出来不可!书蝶看到王苑之脸上一愣,而又道了,“王家的使命便是找到皇室后裔,重建大姜国不是吗?”我们之前的目标,不就是如此吗? 王道之手一松,指甲划过,在书蝶那尖尖下巴上留了道血痕,红色的血珠慢慢湛出,王道之心里涌过不知道什么,就慢慢靠近着书蝶,唇渐渐凑过去,舌尖舔去了那些血珠,微咸的感觉在舌上打着转,含着那鲜血,品尝着苦涩的感觉。不知何时,心里腹内火烧起,看向书蝶的眼里,更多了不少的欲望。 书蝶眼里闪过惊恐,强推开王道之的手,急声道:“公子,请自重!”王道之不是喜欢男人的吗?喜欢那个莫无情? 王道之再看了书蝶一眼,那个女子,眉眼里有几分像那个人!厌恶,顿时从心底升起!吐出那口鲜血,掏出丝帕来擦去了嘴上的痕迹,又扔那丝帕远远的,“真他妈跟谁久就像谁了!” “公子!”书蝶听出来了,王道之于莫无情有情,而传说那个莫无情却迷上了钟离伊,王道之于钟离伊,多少有些厌恶。 “书蝶,你听着,”王道之看着书蝶,那个女子眉眼又似出现在眼前,厌恶起,又心里有了决定,于是道,“我们愿意去救常太医出来!”看向王苑之,这话不是与她商量,而是告诉她这个决定。 “你疯了!”王苑之喊了起来,他们现在是通缉的人,去天牢里救常太医,这不是正去送死的吗?而王靖,是自己的父亲,都不曾去救过,更何况那个本来就只是小棋子的常太医。 王道之不理会王苑之,只是对书蝶道:“姜国灭亡,你没忘了是谁吧!” 姜国,是被那个大明公主灭了的,而那个大明公主,正是嫁给了钟家的那个女子。 书蝶像是猜到了王道之心里打的主意,“公子,水云间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说,他还想让钟离伊…… 果然,王道之又道了,“不错,他是死了!可姜国灭了国,钟家,怎么也得灭了家吧!”顿了顿,见王苑之并不反对,又道,“钟离伊,先是她!她若死了,对独孤冽必是一大打击,而独孤析不会立这样的人为储,只要不是他,其他任何人都好对付!”大明天下,没了独孤冽,将难免一乱,惟有一乱,才有自己翻身吧! 只有一乱,才有一治! 书蝶跟在钟离伊与独孤冽身边那么久,也是知道这道理的,此时,见王道之也打着这个主意,不禁心里暗忖,这两人,若是联合起来,要么天下大乱,要么天下太平! “书蝶,水云间那毒是你催发的,那钟离伊,你就去解决了吧!”王道之说着话,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什么?”书蝶疑惑了,水云间的毒发了是自己?自己何时下过手?“公子说是我让水云间死的?”问着,不是他们下手的吗? 王道之点头,“姜国密毒,除了我们两个,便是只有你有了!书蝶,看来,你是真恨钟家!”这事,没想到书蝶会去做,看来,担心是多余了。 书蝶不语了,姜国密毒,其实,还有皇族人有!皇族,是谁? “你还在犹豫?”见书蝶不说话,王道之道,“拿钟离伊的命换常太医,你觉得呢?” 书蝶惊,救自己爹爹竟是要以钟离伊的命去换? “不然你以为,我们真会去冒险?要么钟离伊生,常太医死,要么……”王道之不说下去了,因为,他想书蝶该明白谁轻谁重的。 “书蝶要爹爹活着!”本来孝义,就该是为人子女该有的。转了弯,下了山,书蝶耳边又响起了那句话。 “那好,除夕近了,年前,你最好解决了钟离伊!”王道之一半是要灭了钟家,一半,则是恨钟离伊会让莫无情全心去保护吧! 剑气,自哪逼来? 抬头望,那山下的人扬起寒剑,眼里是愤怒。 “怀民大哥!”喊出口,才发现,这时候这地点,他不该在的,“你怎么在这里?”问着,只是不敢高声。 “常书蝶,你真要去害王妃!”怀民飞身上前,剑抵在书蝶眉心,“你信不信我就一剑可以了结了你!”怀民的武功,要论起来,比书蝶好上不少。书蝶,暗器厉害,其他都不过普通。 “我信!”垂下了眼眸,他已经知道了,那表示独孤冽呢? “王爷不知!我只是见你这么晚还出来,便跟着你,怕你出事,谁想!”谁想到,竟会发现书蝶与王道之有联系,还答应帮他们去害钟离伊。 怀民的话,让书蝶定下了心来,独孤冽不知,那还有得救。 “怀民大哥!”仰头,眼里不知何时盛满了清泪,话里微微有些哽咽,“书蝶无法,王爷是不会放过爹爹的!”后退一步,踩在那雪上,咯吱的声音,像心碎。 怀民一愣,书蝶说的是,独孤冽对于当日常太医隐了钟离伊怀有身孕之事十分记恨,是不会放过他的,而书蝶,由于跟了钟离伊多年,独孤冽才不再提那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4章 变化 一愣间,银光一闪,飞向了怀民,怀民闷哼一声,倒在雪地上。 这一变化却是怀民始料未及的,瞪眼望着书蝶,她何时下的手? 书蝶一扬手,银针收回,见怀民那般又气又恼,只摇头叹道:“怀民大哥,你放心!我会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而王妃,书蝶不会害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她于心中所说的,怀民没听到。 皇宫里,一道黑影掠过。 “娘娘!”说话的是书蝶,而她对面的那人,凤冠下面容依旧。 卫后望了望书蝶,“你叫书蝶?是冽王妃的侍女?”宫里突然闯进这么个女子,多少让卫后有些吃惊,只这个六宫之主的面上不曾惊过。 “是奴婢!”书蝶点头,再看了看卫后,眼里飘过一些怀疑的神色,定定神色,认真打量着卫后,卫后像吗?总觉得她有几分那个气度。 “看什么?”卫后问,对于钟离伊身边那个侍女,这个名为书蝶的女子眼里有些叫人看不透的东西,“这世上,知恩图报的人少了!”叹口气,自己是知恩图报了,可这天下就不会那般了吧! “是少了!”书蝶点头,“娘娘,您知道我会来?”那日里,在宫中被卫后那么一说时,书蝶便有了怀疑。 卫后不看书蝶,只望向了宫外头,漠漠然的声音让人心里发毛,“你是来查姜国皇裔的吧!”一语道破书蝶所想,卫后不知缘何? 书蝶有些惊了,“钟老爷是您害的?”话失声而出,才惊觉,自己今晚怕是来错了地方! 不承认,不否决,卫后只是叹气着,“他死了,与本宫何干??”水云间死了,与卫后何干?再看书蝶,她似乎不信,又反问,“你以为是本宫?” 书蝶承认,“娘娘便是姜国的皇裔?”试探着问,不管是与不是,如今书蝶被逼走到了这一步,非走不可。 “何以见得?”卫后反问,“我并不是!”这话说得,让书蝶心里起了又一层寒意,“今晚,你进了宫来!可并不表示你能那么轻易的出宫!” 书蝶明白卫后的意思,“可娘娘会放了我的!”她很笃定,只因为看到卫后扬起了手,而她的手心隐隐一颗红痣。常太医说,姜国皇族手心里都会有一颗红痣,那是那个家族独一无二的特征。 水云间明日要下葬了,于他的一生,将成了尘土。 书蝶端着清粥进来,见钟离伊在案前写着什么,便轻声道:“王妃,这几天你都没好好吃点东西了!” 钟离伊抬头,对书蝶道:“先搁那!”她愈发的消瘦了,下巴尖了不少,眼里空洞洞着。 “王妃,王爷说了,你一定得先喝下这些!”书蝶抬出独孤冽来,对于钟离伊而言,这世上,她就只听独孤冽一人的话。 书蝶倒没搁下了那清粥,钟离伊放下了笔,接过书蝶递来的碗,看了一眼,才道:“我不想吃!”哪里有心去吃东西?放下碗,想了想,又对书蝶道:“我回水府去看看,有些东西,还得准备齐全!” 水云间就几个女儿,而他的后事自然也是几个女儿料理了。离玉大着肚子,再加上天天哭的,帮不上什么忙,离心最近身体也不怎么好,这事情就都到了钟离伊身上了。钟家的女儿,做事从来不要别人帮,所以就算是独孤冽等人,也只能看着心疼了。 见钟离伊起来,书蝶忙拉她坐下,“王妃,你都忙了那么些日子了,事情也都差不多了!看看你,”握着钟离伊的手,心里叹着,你何苦如此呢?“王爷回来又该心疼了!”说别的什么,只是独孤冽会心疼。 “该回了吧!”钟离伊望了望门外,这时候,独孤冽是该回来了吧!不想让他担心自己,端起粥喝了下去。 眼看着钟离伊那碗才到嘴边,书蝶手一抖,唤了声,“王妃……” “怎么了?”钟离伊看她一眼。 书蝶摇头,笑笑,却问,“怕凉了!”那粥只怕凉了? “还温着!”钟离伊不理会书蝶,喝了下去,书蝶手艺越来越好了,钟离伊喝完后,又对书蝶道:“喜欢喝你做的粥,真好喝!”难得的,这些日子脸上居然有了笑容。 书蝶眼眶一红,泪滚落下来,“王妃喜欢喝,书蝶就会做的!” 钟离伊淡笑,“傻丫头,你总该嫁人的!”和书蝶,回到从前吧,就这样了,钟离伊心里想着,其实放开一切都好。“怀民喜欢你,过些日子,我跟王爷说了,王爷做主,让怀民娶你!”钟离伊说着,浑然没有发现书蝶的异样。 怀民?喜欢吗?书蝶心里抽痛着,可嘴里却说着,“到时候,王妃可记着啊!”笑得有些羞涩,书蝶无男女情爱的事,从来不会有多少害羞的。想说什么,耳边却听到了独孤冽的脚步声,心寒了半,“王妃,书蝶永远都记着你的!”说着,不管钟离伊如何,便出去了。 独孤冽进来,见钟离伊精神不错,便开心不少,走了过去,揽她入怀来,轻快的声音道:“明日要我陪你吗?”钟离伊早说过,她钟家的事,不让别人插手的,所以,独孤冽也只能看着心疼。 钟离伊摇头,一如以往,“这么些天,不都过来了吗?”看淡了水云间生死,尽力让自己回到从前。站起身来,明天应该不会下雪吧! “钟离伊,”独孤冽亲吻着她那如玉纤指,总觉得有些凉意,“累了吗?”她的眉眼间,有那么些的愁,以前是觉得她冷淡,现在渐觉得她愁苦了。 拥着独孤冽,心里暖暖起来,喜欢他,“冽,”呢喃启唇,“不累!”累了,其实还可以依靠着他,这世上总有那么个人会有背后支撑着自己。他的天下,他要是累了,自己会撑着他,而自己的那些事,自己累了,还有他。 钟离伊心一动,明白了,于是轻扣着他手缓缓道,“我不累,也不苦,更不伤心。你在便好,有了你,什么都好了。如果,没有你,我怕一无所有!” “钟离伊,”独孤冽急掩上她唇,“你不会一无所有的,我们一直在一起的!”不说我会陪着你,只因为独孤冽也怕身边没有她钟离伊,所以,一直在一起,彼此给彼此温暖。 唇畔梨涡绽放,钟离伊紧依着他,“明天爹爹入土为安,你能帮我个忙吗?”其实,心里莫名有些怕,爹爹说钟家是开国功臣,而水云间一死,那有关钟家隐卫的事,永远成了秘密,天下还有些人会让那些事永远埋起来吗? 独孤冽自是点头的,“什么?” “我怕有人会趁明天做什么事,爹爹的死不太寻常!”水云间中毒的事,钟离伊是这时候才知道的。 独孤冽身子紧绷了起来,钟离伊感觉到了,忙道:“不怕的,我有办法对付他们的!”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钟离伊想引蛇出洞。 “我不会让你去冒险的!”查什么?水云间的死本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自己想去帮钟离伊,可钟离伊却不让。 钟离伊抬眸,见着独孤冽眼中的不放心,浅浅一笑让他安心,“所以啊,我就得请你明天给我安排几个天玄卫保护着离玉还有离心!”为何他的心跳剧烈了起来,“怎么了?”不解的望着他。 “那你呢?”独孤冽问,“只顾着她们,你自己呢?不行,明天你不能离开我!”朝廷上的事,哪有她对于自己重要。 “冽!”兰花香起,漫向他,“总说钟家有隐卫,我以身犯险时,他们不会不出来!若没有他们,也绝了那些人的心!”钟离伊这是要干什么?拿生死当儿戏? “开玩笑!”独孤冽怒了,“明日我不去朝里!”搂紧了她几分,融入骨髓的痛让他清醒的意识着不能让钟离伊去冒险,任何险都不能。 钟离伊知他的意思,“放心吧!木醉香应该也会来的!凭她与我的关系,不会让我有事的!”钟离伊其实什么都有把握的,很多事一旦她去谋划了,并不输于任何人。有人想她死,可还有人想她活着,不过是利用自己去让那双方斗起来罢了。钟离伊的狠,不在于对别人,而在,她对自己更狠。 “不舍你!”独孤冽抱起她,“钟离伊,其实不用那么强撑着的!”这个钟离伊啊,自己怎么舍得?“明日,我会暗中护着你的!”明日的事,谁能说得定? 钟离伊点头,自是知道的,能如此放心让自己去干危险的事,其实也是有了周全的计划才去的,“冽,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的!”另一方面,心里暗暗说,我会用我的方法帮你,你要得天下,那我便助你! 烛火间,伊人如玉面庞上有着淡淡的笑,而眸深处,尽是坚毅,为了那个心上的男子,担了那些吧! 书蝶才回了房,点亮了烛,烛影一晃,心一惊,墙上倒出个人影来,她轻声道:“你来了!” “药,你下了?”人影微动。 书蝶点头,“一定要这样吗?”声音微弱,有些泣。 “非如此不可!钟离伊非死不可!”墙上的影子定住了,“只有她死了,事情才好办!” “书蝶知道!”闭眼,泪不会流出,“书蝶会还了王妃的情的!”不欠,便好!人世间那么多的债,还不清,也要还的! 烛一晃,影子却未动,外头,冷吗? 书蝶回望,灯轻爆,都说灯花爆了有客来,这话,谁信?未语,泪先落,“王爷能承受得住吗?”钟离伊死,独孤冽如何? “那是他的事!” 清晨起来时,独孤冽亲为钟离伊穿好衣,手抚过她纤细锁骨时,轻叹,“钟离伊,记着我跟你说的!”昨晚反复说了多少遍,钟离伊想来都听得厌了吧。 钟离伊靠他肩头,点头,“都记着了!” 望她一眼,如此淡然,这个钟离伊啊!心里有叹息,感觉钟离伊轻推着自己,便道:“再抱一会,一会就好!”这话,怎么那么耳熟? “呃?”钟离伊听着,那一日,自己也是这么抱着他的,禁不住脸红起来,“冽,放心吧!”何时反了?感觉到独孤冽微紧了双臂,不由又道,“没事的!” 独孤冽点头,“知道,但就想多抱会!”一生都抱不够吧!手滑到她腰间,又落到腹上,心绞痛起,孩子! 手停在那个地方,钟离伊身微一颤,知道他在想什么,心底涌上苦意来,只是压了下去,“冽,说不定……”说不定什么?这些日子,只怕已经有了,但现在不能说,若是说了,独孤冽还会放自己去吗? “你既然不用我护着,那……”沉吟了下,独孤冽终于放了手,吻上她眉心,“你自己小心!”放手让她去,只因钟离伊跟了自己,以后这样的事,只怕会不少,而自己,能护了她多少?“我的钟离伊,很强大的!”在她耳边小声道着,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敢跟随自己一生。 入土为安了,水云间这一生算是画上了句号。钟离伊跪在坟前,轻声道着,“爹爹,钟离伊不孝了。”深深一拜,眼里纵是噙了泪,也不会落下,钟离伊这本事是在独孤冽面前学来的。 书蝶在一旁,扶起钟离伊,眼里有些慌张,手一抖,急道:“王妃,该回去了吧!” 离心离玉也任她们的侍女扶起来,离玉有些累了,眼圈红红的,对钟离伊道:“二姐,回去吧!这些天,你都没好好歇着了!” 离心见钟离伊那般的,便道:“钟离伊,这回是累了你。”她的妹妹,有些过分的坚强。 风为何有些萧瑟?山下望去,今日头有些重,还有些晕晕的,钟离伊强撑着,对她二人道:“本是我该做的!”为何还这么平静?山下那条大河,据说今冬没有进入枯水期,就在山上,仍听得到激流的水声。 感觉书蝶手微抖,钟离伊回望她一眼,不知为何,今日的书蝶让她总觉得有些陌生。轻问道,“怎么了?” “来了!”书蝶颤着声,“他来了!”怎么这么快?抓着钟离伊手,急道:“王妃,王道之来了!” 书蝶声音不小,离心与离玉都听到了。 钟离伊转身,见着银衣,并没有多少吃惊,早该猜到他会来的。“王道之,”钟离伊的声音冷冷的,“久违了!”是久违了,自泠水后,就少见了。 离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离心已经猜出了几分,今日福祸难料。 王道之并不急着走近,只站那远地望着钟离伊冷笑,银枪指向了离玉,摇了摇头道:“要她的命,轻而易举!”见到钟离伊眼中全是淡然,似不在意的,便又道,“我想,冽王妃份量比寒王妃和将军夫人都重吧!” 离玉有些慌张,“王……王道之,你别乱来!” 离心走近钟离伊,低声问:“有多少人?”离心冷静,且做事也有计划的。 “不要想有什么人来救你!”王道之似是看出了钟离伊想的什么,“跟独孤冽要了几个天玄卫,你就想着能平安无事?”一扬手,不知从哪飞出个血淋淋的人头来,朝钟离伊去了。 “啊!”离玉惊叫了起来,身后那几个侍女也跟着惊叫着,个个往后退着。 “别退!”钟离伊尽量声音镇定着,手心里都冒着冷汗,那个人头,她认得,是天玄卫的人!暗里,王道之已经杀了自己带过来的人。看着眼前,心里已经有了算计。 离玉还往后退着,哭喊着:“姐姐,怎么办?” 怎么办? 王道之喝道:“什么怎么办?先灭你钟家!” “哈哈!”钟离伊冷笑起来,甩开书蝶的手,“书蝶,是你吧!”谁能告诉王道之自己这有埋伏的?除了跟在自己身边的书蝶,还有谁? “王妃!”书蝶惊喊起来,钟离伊这是要做什么? 只见她一步一步朝王道之走去,她不要命了? “让我姐姐和妹妹走!”钟离伊对王道之道,“你不笨,知道我的意思!”风吹过她的长发,素衣沾上了些泥土,经不起风吹,泥土纷纷落地。钟离伊仍只淡淡然着,似乎这本来就该如此,“你姜国与我钟家的恩怨,该了则了,也不必再多说什么!” 王道之有些讶异,这个钟离伊究竟打了什么主意?虽心里怀疑,可还是盯着钟离伊看,嘴里道:“你这意思是算在你一人头上?” “是!”今日这事,钟离伊要赌了,拿命去赌,应该不会输吧!再说了,看着王道之,她并未停下脚步,“我爹爹不就让你们给害了吗?” “好一个钟离伊!”就是这样的女子才让莫无情动了心的吗?望着眼前那个淡若静水、冷若清冰的女子,王道之恨意起,飞身向钟离伊,而那冷银枪也朝钟离伊刺去,这是夺命的招数。 孤山上,那女子素衣随风而舞着,看着迎面那冷银枪只定定站住,她这一生中,见过飞箭,见过飞剑,虽然那都是另一人,只这胆子也因那人而大了。 “二姐!”离玉哭喊。 “钟离伊!”是离心急唤。 “王妃!”是书蝶,还是其他人? 那边喊声起,书蝶顾不得许多,足尖一点,飞过去,只想挡了那一枪。而她的武功,或许,敌不过王道之。 “住手!”未等书蝶到时,一个女子声从半空中传来,只听一声“叮当”,王道之那冷银枪被击落,王道之来不及反应,被打得踉跄几步倒去。 书蝶赶忙扶着钟离伊,担心的问道,“王妃,有没有伤到?” 钟离伊摇头,不看书蝶,只看那个来人。 粉红衣,衣袖上的菊正灿着,她是? 不待钟离伊开口,王道之怒骂了,“你疯了,救她?!”这世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而眼前的事,不应该发生。 钟离伊猜到了那人,心却不知为何有些酸楚。 “放过钟离伊!”她的声音有些哑了。 “休想!”王道之自腰间抽出剑来,“姐姐,杀了钟离伊,天下就不会有人跟你争独孤若穹了!独孤若穹的心就会属于你的!” 王道之的话一说完,钟离伊倒没什么,那边离心就脚软了,吓得身边人赶紧扶着,“夫人,当心啊!”离心摇头,再看王苑之时,眼里有些水雾。 王苑之转头,看了一眼钟离伊,“穹王喜欢你?”想问,却觉得这是个肯定的答案。 该如何回答?钟离伊怔了怔,眉微一紧,今日是怎么了?居然会心疼起王苑之来?“我……”其实不是。 她为何不肯承认?王苑之苦苦一笑,发现涩意在心里蔓延着,“如若不是喜欢你,为何不肯我对钟家下手?如若不是喜欢你,为何在当日惊马后冲我大怒?”慢慢走近钟离伊,那张脸,并不是倾国倾城,却有几分叫人不舍移目,越看,仿佛越让人心疼。 “姐姐,杀了她!”王道之吼道,“别忘了,同床的男人心里想的就是她!” “王道之,你不是人!”离玉听不下去了,直冲王道之骂了起来。这男人,怎么跟个恶魔似的? 突然离玉不敢叫了,只因看到王苑之那手掐住了钟离伊脖颈! “主子!”书蝶急喊了。 钟离伊望着王苑之,她的脸上,几道刀痕,女子容貌何其宝贵,“谁伤了你的脸?”钟离伊问,脖颈上的痛传来,有些颤。心里苦笑,这是第几次让人掐着了? “我自己!”王苑之冷冷答,“我的夫君若是出了事,我便划了自己的脸,不让任何人近我!” 钟离伊心里一痛,那些刀痕?她是怎么狠得下手的?划伤了自己的脸,这要多大的勇气? “你敢这样去爱一个人吗?”看到钟离伊的惊讶又伤痛的表情时,终于笑了,“我以为,你只有一种表情,就是漠然无情!”王苑之掐紧了几分,“我想杀了你,可怕杀了你后,他再也不会理我!”说着时,泪滴滴落下,“你不知道怎么去爱人的,你却有人爱!” 钟离伊摇头,不是这样的,如果从王苑之这里下手,那事情好办多了,“他其实喜欢你的!” 是吗?王苑之不信,可是看到钟离伊那眼神时,有几分信了,“是吗?” “姐!”王道之冲过来,“别信她的!”天知道这王苑之中了独孤若穹什么毒,“若不是她,独孤若穹不会那样对你的!你为他划破了脸,可他心里只有这个钟离伊啊!” “王道之,你错了!”这声音从哪传来? “王爷!”王苑之又惊又喜,回头看时,那人不是独孤若穹是谁? 独孤若穹怎么得到的消息?又怎么这时候赶来了?钟离伊望去,想着独孤若穹都到了,这回独孤冽也该来了,可那上山的路上,空无一人。“独孤若穹!”忽然意识到,今天这局有些险了,没赌到独孤若穹也会出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5章 痴情 “苑之,何苦呢?”独孤若穹道,又见着王道之一脸不信的,便道:“我一世,有你痴情,便也足了!” 王苑之是没想到独孤若穹会说这些话,一时僵在了那里。 “过来,我来告诉你,我的心!”独孤若穹柔柔说着,仿佛这个场面只有他与王苑之。 似受着蛊惑,王苑之放开钟离伊,缓缓朝独孤若穹走去,嘴里轻轻唤着:“王爷,苑之想你!”王苑之从来不是那样的人,为何今日? “来,我的心里……”独孤若穹搂紧了王苑之,附她耳边喃喃道:“我的心里,只有……” 钟离伊不解着,独孤若穹这是要救自己吗?还是? “啊!”一声痛呼,是王苑之。只见她捂着腹,而血涌了出来,一身红衣再染上血,谁也看不出那种妖艳的颜色里有多毒!淌下来,黄土地上成了红! 王苑之不信,瞪大眼睛望着独孤若穹,唇上齿痕深深,独孤若穹,“王爷,你……”终是死于他手? “姐姐――”是王道之嘶叫声,奔过来,一剑刺去,直夺独孤若穹后背心。 “穹王!”是离心惊呼道。独孤若穹,再怎么说当年也有过感情的。 独孤若穹听到离心的呼唤,一回头,却看到王道之那来势汹汹的剑来不及有多少反应,只怔的望着。 瞳仁里对上那剑,越来越近,寸寸紧逼。 红衣影一闪,扑到独孤若穹身上。 王道之来不及收剑,生生刺上那女子心口,而那人,轻哼了声。王道之呆了,自己亲手把那剑刺入了自己姐姐身体内? “快走!”书蝶抓起钟离伊,顾不得其他,只带着钟离伊向山下奔去。这时候不走,什么时候走? “王苑之!”独孤若穹喊了,这个女子挡了自己的剑?她这是为何?扔下手中的匕首,抱紧着她,鼻子涌上酸楚来,“你为何要挡?为何要挡啊!”反复问着,只因不解,“你们不是要利用我吗?你为何要替我挡了那一剑?” 王苑之苍白唇轻轻弯起,想抬起手去抚摸独孤若穹的脸,只是才抬到一半时,再无力,纤指颤颤,声音随之而颤,“王爷为夫,苑之为夫。” 独孤若穹握住她的手,凉的,好像她的手一直拿着针,那枚银针就像扎在他心上,深深扎入。王苑之,这个女人,不说爱过只是相处两年多少有些情。可是听说了她是利用自己的后,一心就想杀了她,独孤若穹容不得任何人背叛他。 王道之十指紧紧钳着,是发猛的痛。突然颈上寒起,何时多了柄剑?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只因一阵压迫铺天盖地朝他涌来。唇畔勾起邪意的笑,笑里道着:“冽王爷,利用自己的女人当诱饵,果然够狠!” 独孤冽不以为意,只冷然盯着倒在血泊中的王苑之,“若是连自己都护不住,如何配当我的女人?”倨傲着,只因钟离伊。 “是吗?”王道之仍是笑着,“只怕是她要让你失望了!” 独孤冽不理王道之,钟离伊那里自是不用担心的,对于钟离伊,他相信。 “是啊!”听不到独孤冽的话,王道之又道,“相信她自是没错的,只是,常书蝶你也信吗?”书蝶带走了钟离伊,不去拦她,也不去追,只是知道书蝶会办得如自己的意。“冽王爷利用自己的女人引我出来,却不知我王道之心里另有了计较,不就是要杀了王道之吗?简单!只是拿钟离伊这命,王道之还赚了!” “书蝶,往哪去?”钟离伊急道,书蝶这么急急的把自己带到哪去? 书蝶顿足,停在了江边,看了看钟离伊,“王妃,当年的事没忘的!”有些话,总喜欢拖着说,这样就不会有太多的触动。 江水激荡起几丈的浪,这个冬天的水还真多。水流得太急湍了,惊涛拍岸声不绝。 书蝶想干什么?钟离伊不明,今日的事变化太多了,纵是心里如翻腾的浪,仍面上静水无痕着,“没忘就好!” 书蝶指着那远方,似有棵柳树,“当年就那地方吧!” “不是!”钟离伊摇头,“还有桥的!” “桥!”猛然一痛,耳边听到脚步声,时间差不多了吧,再认真看着钟离伊,“王妃,你是明国的后人,是乔公主的嫡传人,身为姜国遗民的书蝶该怎么办?” 姜国,明国,书蝶还没放下这个事? 乔公主?这个名字,头一次听到。 “王妃还不知道乔公主吧!”书蝶浅笑,她跟了钟离伊多年,身上有些钟离伊的影子,见钟离伊眼里掠过惊,又道:“王妃会明白的!”那棵柳树下,绿衣小女孩还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王妃,王爷快来了!”书蝶小声说着,指着那个方向,应该独孤冽快来了。 “他来了?”钟离伊问,望来时路,那青衫影,是他。 “冽!”钟离伊唤出,他来得早了,那王道之应该被抓了,只是为何还有些担心? “钟离伊!”独孤冽见钟离伊无事,心里安定下来,又见她站那江边,便喊道:“江边风大,怎么站那了?” 钟离伊笑,浅浅的,“事情都办好了?”她问的是王道之,今日看来逼不出钟家隐卫了,但意外能抓到王道之,也算是圆满了。 “是!”独孤冽点头,“我们回家!” “你是来带我回家的?”钟离伊再问,也该回家了吧! 书蝶在一旁看着,有些惊,独孤冽的眼底居然会有浓得化不开的柔情,而再听独孤冽的话时,心里酸酸痛痛起来,他说:“是啊,我带你回家!” 独孤冽走过来,他的眼里全是钟离伊。 书蝶闭上眼,缓缓抬手,耳边响起声音:“钟离伊非死不可!”手触到钟离伊后背上,暗蓄内力,江水声嘶咬着,耳里也似翻腾着浪,而心,万千挣扎。只要稍稍用力,钟离伊必跌入那急水中! “王妃!”书蝶突然唤了起来。 “什么事?”钟离伊问,书蝶的声音为何听起来会有那些颤?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书蝶,身子便受了一股力推着朝那江里跌去。 “书蝶,你干什么?”独孤冽看到了书蝶的举动,心里一急,疾奔过来,可脚步停住了,挪不动了,只因心上女子已经落入了滚滚江水里,“钟离伊!” “钟离伊!” “钟离伊――” 江声回荡着那呼唤,只听不着回应。 书蝶闭眼,暗自道:“王妃,一路好走!”胸口剧痛,有什么东西穿过了心?睁眼,嘴角流过苦笑,独孤冽的箭术一向准得很,从不虚发。心是空的,随着把钟离伊推入江里那一时开始,便已经空了。 书蝶努力睁着眼睛,却发现眼睛已经不听自己的话了,一点一点的合上。好沉,从来没觉得眼皮会有那么沉的;好昏,连脑里都混乱着。强挣着,那口气该歇了吧?只为何还想看到那江水?还有远处那柳? 终是撑不住了,一抖,身子倒地,原来真的会歇的。 “我的王妃,我的小姐,书蝶以一死报答,这算不算还清了呢?”书蝶该这样想吗? 回望那时,她曾说,人一世,最大的债,便是人情债,还不清也得还的。书蝶这一世,欠了谁的? 江南那小院里,谁在扣着门?轻开门,见着是青衣公子,于是笑,“小姐今日这么早便回了?”绿衣巧笑间,原来已是回不去的从前。 独孤冽冲到江边,哪还有钟离伊的身影? 长唤声连连,“钟离伊――钟离伊――”有些回音,却仍是心痛的“钟离伊――钟离伊――” 天变色,沉了下来,心绞碎,片片成红。 水声那么沉痛,可听不到钟离伊一丝丝的声音,独孤冽长吼一声,纵身要跳入那江中。可身后被谁死死拽着。 “王爷,水这么急,哪还有人?”说话的是独孤冽的下属,“王爷啊,不能下去啊!” “王爷,使不得啊!”如何使得,冽王爷眼看着受帝王宠,将立为储君,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所有的一切,都将白费了。 江水泛着白,眼前有些模糊了,唇里只有那两个字,“钟离伊。”跪于那江边,似是见着她浅笑眸,还说着,“王爷,钟离伊只邀此回!” 喃喃着,“钟离伊,”心揪紧着痛,书蝶死了,钟离伊呢? “去找!”压着心里的痛,冽王,任何时候都不能乱了分寸的,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冽王失措的样子。“都去找王妃!”生也好,死也好,总得找到! “哈哈,哈哈!”阴魂不散的是王道之,看到这一幕,笑得那张脸都纠结了起来,“钟离伊啊钟离伊,死了啊!终于是死了!” “把他带回去!”独孤冽下令,“交由皇上处置!” “哈哈!”王道之仍狂笑着,“你杀了我也没用啊!我们还有人啊!”最后一句话,被风带走了,淹没无声。 所有人都去找冽王妃了,冽王没有怒,没有伤,只是跪在那江边。为何看那背影那么孤寂?还有着说不出的苦涩? “是梦吧!”钟离伊曾这么说过,为何总觉得是假的?岸上望去,有些迷茫。 脸上冰凉,竟滑出了泪!心一跌,也冰冷了起来。 “月儿……”轻轻唤出来,天上那轮月为何残了?又一滴泪落下,这回是落在了心上,“你知道的对吗?你这么聪明,该想到会有这个事的对吗?”钟离伊,终究还是伤了吗? 抬头见月,却隐在了云里,星星独在那边上,孤苦无依。 “四哥!”何时,身边多了独孤若寒? 他怎么来了?刑部的事他现在不是忙得不可开交吗?为何有关钟离伊的事,他总会赶到? 不用看独孤若寒,也知他是那袭月白衣,钟离伊就曾迷失在他那如月的温柔下。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本就如他独孤若寒,而独孤冽,弄权之人。 独孤若寒也见着了那轮残月,心有失神,“已经派了人去寻了!”他的声音听来有那么几许苍凉,白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碎碎的伤。 独孤冽苦笑,却什么都没说。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独孤若寒摇头,“四哥该去找她的,为何守在这里?”独孤冽性情不应这样的,为何今日? “老五,你一直喜欢她,对吗?”独孤冽却跳过这个问题,只问独孤若寒对钟离伊的感情。 独孤若寒稍有一怔,“我喜欢钟离伊!不管怎么样,都喜欢着!”这句话,一直在说,在皇帝独孤析面前说,在卫后面前说,甚至在离玉面前,也说过,而今,在独孤冽面前,仍是如是说。只是,今日这一说,却不知要铸成他日多大的祸。 兄弟间本应相互关爱的,只是皇家的兄弟,没有亲情。 听了独孤若寒这般说,独孤冽点头,有些沉重,“钟离伊当**你,只是怕我会不信任你!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了!”耳旁有过钟离伊说的话,“若我死了,谁来陪你?”指一合,却扣不到她纤指,慌了,这才真的慌了,“钟离伊!” 在哪?钟离伊!手缩回袖里,摸到那小瓷瓶,酒?还有,只为谁,钟离伊! “四哥!”独孤若寒唤道,“钟离伊一定能没事的!一定能!”钟离伊是什么人,在他独孤若寒眼中,是不会有事的。 独孤冽听不进去,不去想,原来真的会痛。 “当日里钟离伊落下陌路崖不都没事的吗?她不会有事的!”独孤若寒道,可这话他自己也不太信。 “当日是我去崖上救了她的!”独孤冽的信心跑哪去了?当日自己救了她,而今,谁救钟离伊? 崖上,莫无情冷眼看着江边两人,而他身边另一白衣人漠然道:“你是不是也想去救她?” “或许!”莫无情答,那女子落入江水中时,有过一瞬想去救她,只是不能。 “别忘了,她是乔公主的后人,她像极了乔公主!”白衣人道。 莫无情冷笑,“那为何你还要如此对她?独孤冽将来为了帝,她不就是后了吗?”不解,人间有些事还真是无解。 “只怕,独孤冽为不了!”看了看江边那两人,青衫似起来了,又道:“独孤冽对她,太狠了点!明知有危险,还让她来,只可惜了钟离伊一番痴情!” 是吗?莫无情不信,独孤冽是办大事的人,儿女私情,能重到这地步,对他而言,已经很难了。 “再看独孤若寒,表面上温温和的,暗里,也不是简单人!”白衣人再道着,“宫里还有个厉害人,总得一一拔了!天下方得太平!” 江边又多了两道人影,莫无情细看,却是莫无心与怀民。原来,莫无心是去救了怀民出来,想了想,低声道,“你算定了要让书蝶死的?” “我保常太医一条命,以一换一!” “哈哈……”莫无情狂笑起来,“你与王道之有何区别?”人命,在他们眼中就那么不值钱? “寒王爷,”莫无心道,“王妃她……”其实已经知道,只是想再问一下。 独孤冽已经回去了,他说是回王府,其实,去的方向是水流去的那方,怀民亦跟了去。莫无心望着独孤冽远去,心里一叹,谁说了独孤冽无情?承了他这深情,世上只有钟离伊一人。 独孤若寒见着独孤冽远走了,才道:“钟离伊没事吧?”这话,问出口时,脸上不再那么伤痛,只是确定,但偏还想知道。 莫无心仰脸望独孤若寒,听了他的话时,心有过惊,只笑:“王爷,人找到再说吧!莫家堡已经派了人去找了!”她只能这样回答。 “何必跟我绕着弯说?”独孤若寒笑,“莫家堡身为钟家隐卫,保护她是你们的职责!” 莫无心身上一冷,独孤若寒何时知?“王爷说什么?无心听不明白!”装傻应该是最好的吧! 只可惜,对方是独孤若寒,“我独孤若寒不管朝廷上事,但于江湖上的事,总难逃吧!当初找你们去保护她,便是知道莫家堡是钟家隐卫才会去的!” 独孤若寒什么都知道?莫无心狐疑的望着他。 “连四哥都瞒了,可见此事多重大!”独孤若寒又接着道,“钟离伊会无事的吧?”只要钟离伊无事,才是最重要的。 可莫无心摇头,“人各有命!” “她不会有事的!”独孤若寒肯定的道,独孤去,他也要去找回那个女子的。 莫无心有些失神,喃喃着:他是什么样的人?明明有心计,却不肯去争那些权势?他于江湖上的势力,只怕与木醉香不相上下。独孤若寒啊独孤若寒,若你与独孤冽一道争这天下,那将会落于谁手?终于明白为何钟离伊会那么对他了,这样的男子,有几个女子会不动心? 这些天,京里笼罩着一层厚厚的沉闷,冽王府似乎更甚。 “回王爷,沿江一路找,都没找到王妃!” “王爷,只怕王妃已经是……” 声音越来越小,渐不可闻。 “大声说!”冽王府何时多了这么些胆小之人?连说话都不敢了? 又有人进来,“王爷,宫里传召!” “说!”是独孤冽的声音,几日了?算来,明日是除夕了吧。 “皇上说年底了,有些事要您进宫去商议一下!” “不是你说!”才几天,那清俊的面容上满是胡渣了?独孤冽回头,不顾旁人惊讶的目光,只对另一人道:“说找到王妃没有?” 那人连连摇头,“回王爷,奴才们已经在找了,沿江任何地方都没有放过!”退后两步,只因独孤冽眼里黯然神伤。 “没放过任何地方?”独孤冽反复了这几个字,“没放过任何地方?为何没有找到她!难不成,她凭空会不见了?”有句话,应该说的,只是不敢说,那便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话,无论如何,他独孤冽也不会说的。 众人低了头,独孤原进来见独孤冽仍未动,便急道,“王爷,皇上传召,您为何还不去?”这时候的独孤冽该是皇帝独孤析最信任的人,独孤析才说完话,就见着独孤冽朝屋内走去,忙追着道,“王爷,王爷……” “还不知如何办?”独孤冽抛下一句话给独孤原,便关上了门。 门被关上,所有的人都望着独孤原,冽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还看着我干嘛?”独孤原道,“还不去找王妃!”待人都走了后,独孤原叹了口气,自家这王爷嘴上不说,其实谁都看得出来他对王妃的情深。早年间那个狂傲不可一世的冽王也曾*,只因见了钟离伊一眼,便乱了心,只守着她一人,不近任何人。而今…… 这屋内,依稀还有钟离伊的声音,“当年,你选中我,不就是因为我不怕被你伤害吗?” 钟离伊啊,你可以不懂我的!独孤冽心里道,你若不懂我,还可以跟我闹闹脾气,你为何如此懂我? 呼吸一口,感觉肺里痛着,这屋子不是暖的吗?为何那么寒?打了个寒噤,却感觉钻入骨髓的痛。 “回首灯影暗,故将画帘垂。”回首看,梅开雪中,雪在画帘上。钟离伊喜欢兰花,而那则是梅。 “你为何要这画帘?”曾如此问。 “梅也好看啊!”没有什么别的,她只说好看,而喜欢则是另一回事。 书案前还摆着她写的东西,钟离伊喜欢写字,总是说她的字不好看,还得多练。拿起桌上那张,摇头苦笑,“月儿……” 床榻上,鸳鸯枕,心没来由的一阵慌。 急开门出去,却见着怀民在门口。 “何事?”收起伤痛,可话哑声时,已经出卖了他。 怀民行了礼,见着独孤冽这般,欲言又止。 独孤冽又道:“是找到王妃了吗?”只想到这个事,现在,除了这事,还有什么能让他独孤冽挂心? 怀民点头,“是!”话,好像不能够再说下去了。 “如何?”独孤冽急问,“她怎么样?”说着,便推开怀民往外去。 水是静静的流着,当初也一样。独孤冽随着怀民顺着那江出了京城。 怀民无话,独孤冽不禁问了:“王妃如何?”他一向是镇定的。 “王爷,”怀民想想,还是不能说。 这地方?独孤冽想了想,当日里钟离伊掉下陌路崖后,两人到过这里,那时,记得钟离伊说过一路走下去。 “王爷,到了!” 到了?就到了? “钟离伊呢?”独孤冽问,语陡然顿住了。 流年转,是非不断,伊人何方问归期? 素衣着,青丝蔓蔓,归来谁问伊人泪? 步子迈开,却生生停在原地,唇颤着,颤了他男儿泪下。那方江边,女子安安静静躺着,熟睡着。素衣不染尘,如来时一般。 “与我一道,你准备好了吗?”曾如此问。 笑意浅然,只如晨上花间清露,“一起,一道。” 回眸相望,竟转了几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6章 准确 “找到王妃时,已经去了!”怀民不敢大声说话,准确说是,他不敢说话。 “哦!”独孤冽点头着,“王妃怕水!”钟离伊啊,你不是怕水的吗?心被揪着紧紧的,咬着牙,不让痛。面容依旧,安详如她平常,钟离伊一向是冷静的人。 “月儿!”缓缓跪在她身边,手触到她面容上,忍不住颤了,手慢慢移到鼻下,总怀疑有呼吸,只是空的,手一滑,到唇上,唇依旧柔软,却冰凉着。 “月儿……”抱起她,娇弱的身子已经凉透了,轻轻合上她手,却感觉不到那手的温暖,怎么又不能温暖她了?反复轻揉着她手,“月儿,不冷啊,不冷的!”钟离伊总说她不怕冷,其实是她本身就冷的。 为何还不暖?连连吹着气,放到唇边暖着,只是,捂得再严实,还是冷冷的。 “我来了,你听见了吗?”她的羽睫上,扑着小滴泪,轻轻颤着,“月儿,”再问着,“是我啊!”心一痛,那么不设防的痛了,眉紧皱,眼前有些模糊了。 “你说话啊!”独孤冽喉头一哽,眼眶痛。 一动不动的,眼闭紧紧的,外界都与她无关。 “你没听见?”在她耳旁小声的说着,“月儿,是我,独孤冽,你的夫君,醒醒啊!”声音柔柔,只是当看到她再无反应时,泪滚了出来,一颗、两颗,全跌到她脸上。 “月儿啊,”独孤冽见到她脸上的泪时,慌了,忙去拭去,“不哭啊,不哭啊,我在着的呢!月儿不哭,钟离伊不哭的!” 为何,越说泪越多? “钟离伊不哭!”独孤冽急道,“你怎么还在哭呢?”忘了是谁的泪,只知道,她泪如雨下。 搂紧着她,要揉进自己的身子,这样才不会孤单,“月儿,不哭,你怎么哭了?”再说着,声音已经哑了,抬起她手,想让她抱着自己,可她无力的垂了下去,“月儿,”低头,又见到她满脸泪水,不由吻去了那些泪,“月儿不哭的,不哭的!” 总是说着不哭的,却忘了,泪是他自己的。 抱着钟离伊站起来,一字一字道:“月儿,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回家,可是家在哪里,如果说,家是因为有她,那么,现在呢? “王爷,王爷!”是谁在唤着? 怀民回头,心神一惊,那是谁?寒王爷? 独孤若寒心绞痛,一口鲜血喷出,那白衣上,尽是触目惊心。 “寒王爷!”是莫无心的声音,“王爷保重啊!” 独孤若寒望着独孤冽怀中的女子,她真的去了? 不信,独孤若寒不信,踉跄着过去。见着她无半点血色的脸,只觉心里万千刀割着,喉头又是一股腥甜涌上来,面色一变,再撑不住,又是一口鲜血。 “王爷!”莫无心急扶住独孤若寒,焦急万分的看着他,额头上青筋突着,大颗大颗的汗滚落。莫无心急着对跟着独孤若寒的人道:“还不快来帮忙!” 独孤若寒是急火攻了心,眼红着,抓着莫无心的手,“你不是说……说,没事的?不是……”莫无心不是能保着钟离伊的吗?死死揪着莫无心的手,深深掐着。 莫无心摇头,“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应该不会是这样的啊。 可是,那人,真的就已经去了? “钟离伊,我们回家!”是独孤冽的声音,“回家,就不会冷了!就不怕水了!”她如何躲得过那水? 独孤冽抱着钟离伊,全然不顾一旁的独孤若寒,他与钟离伊,从来就只有彼此。 “我们这就回家,回了家,就再也不会有什么事了,只有我,而我,也只有你!”没有失去她,她不就在自己怀中吗? “四哥,”独孤若寒唤。 “你不理我,还是这样好,这样,你就不会跟我闹了!”独孤冽低头,又见着钟离伊脸上的泪,“我没骂你,别哭啊!你怎么又哭了?”停下来,吻干她泪,又不禁道,“为何泪那么苦?”没有去品尝过泪,今日,为何那么苦? “月儿……”埋头在她颈间,还有幽兰香,只是这兰香凝了。抱起钟离伊,使出轻功,飞独孤了这地方,他只想带着钟离伊回到他们的家里。 “四哥……”独孤若寒纵然心伤,也只能仰天长叹。 “冽王妃,她其实……”莫无心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了,只望着独孤若寒。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男子?“寒王爷,”好像还是不能说。手被独孤若寒抓得生疼,泪打着转,可是看到独孤若寒身上那片血色时,只能忍着。 “传太医!”是独孤原的声音,当看到冽王抱着王妃回时,便命人去了。只是为何,王爷看起来会那么神伤? “王爷,王爷!” 独孤冽摇头,“不必传太医了,王妃只是睡着了!”钟离伊,亲亲她额头,“睡一会,她就会醒的!”抱着钟离伊回了房,当看到院里似还有些积雪时,不由想起当日初雪下时,苦笑,“雪还在,你也在。” 独孤原不解,而怀民连连冲他使眼色,才掩了口,见独孤冽抱着钟离伊进了屋,才低声问道:“怎么了?” “还说,王妃没了!” 房内传来独孤冽的声音,“把王妃前些日子从江南带回的兰凝汁盛来!” 怀民赶紧着应声,去了。 醉心酒,其实谁也不知。 倒一杯,清清亮,“钟离伊,睡了太长时间了吧!”独孤冽坐在床沿,望着榻上那个女子,“该醒了!” 可她不动,只躺在那,世间万物原来真的都没入她心。 “月儿,月儿!”颤抖着声音,“你听得见的,听得见的,我感觉得到你在唤我啊!”钟离伊,为何还不醒? 她的唇,似红了,只是仍凉着。独孤冽端起那杯酒,仰头喝下,又俯下身去,酒,记得她不喜欢喝的,一喝便醉。 手轻轻按着她下颔,缓缓度入那酒去她口中,也许,这一来,她便醒了,而后笑着对自己说:“冽王爷,醉了!” 酒慢慢入了她口中,独孤冽见着她眉似有轻蹙,长长睫毛颤着,“咳……咳……”是钟离伊声音? 独孤冽望着,眼都不敢眨,连气也不敢喘,一个不小心,这便是梦。 钟离伊眼眸一动,缓缓睁开,见着独孤冽时,不禁唇畔浅笑,那梨涡还是轻旋着,“冽王爷,”声音柔柔,面上微红,几分因酒几分羞,“我不喝酒的!”明眸离动,宛如仙。 独孤冽不信,只呆呆的望着。 钟离伊撑起身子来,冲着独孤冽嫣然一笑,“王爷,不认得了?还是又跟钟离伊生气了?”好像以前,独孤冽就常跟钟离伊闹脾气。 试着开口唤,可还是不信。 “冽,我舍不得你!”钟离伊软柔的声音传来,而独孤冽似乎见到她眼中那浓浓情。 揽她入怀,紧紧抱着,连连声唤,“月儿,月儿……”其实,独孤冽又如何舍得了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那样我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我不会死,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的,”钟离伊早不是说过的吗?这世间,如何舍得你独孤冽一人孤单?哪怕再苦、再痛,也要陪在你身边的。 “再不敢让你去冒险了,再不敢了!”埋头在她发间,发里还有着她的兰香,“钟离伊,没有你,我该如何活?”喃喃着,不能没有她。 钟离伊浅笑声起,素手拂过独孤冽唇边,轻轻道,“不管怎么样,有我还是没我,你都得好好活着啊!冽,我就算是死了,也会陪在你身边的。我们都坚强着好不好?” “不会死的,不会死的!”独孤冽握住她手,却抓着个空,心一惊,怀中那人去了哪里?瞬间,心跌入万丈深渊里。 “钟离伊!”吼了出来,却见着床榻上,那人依旧闭目着,而唇边流出的是那兰凝汁。 不是的,刚刚明明看到她的,还听到她说的话的,她说,“我不会死的。” 扑在她身上,一遍一遍撕心裂肺着,“钟离伊,你醒啊,你醒过来啊!”摇着她,晃着她,可她毫无知觉。 再吻上她唇,强迫的启开她紧闭的牙关,想去唤醒她,“月儿,月儿,你感觉到了吗?你别不理我啊!” “我不信,你不是说你喝不了酒吗?我不信!”酒沿着嘴角慢慢流出来,只有兰香弥漫。 …… 独孤原进来时,就见到独孤冽不停的往钟离伊嘴里灌酒,而那床榻上,一片狼藉。 “王爷,王爷!”独孤原赶紧着拦着独孤冽,“王妃已经去了啊!您就让她,走得……安心吧!” “滚!”推开独孤原,继续他的工作,独孤冽不信他救不回钟离伊。 疯了,独孤冽绝对是疯了。 独孤原跟了独孤冽多年,从没见他这么疯狂过,被独孤冽刚刚那么一推,倒在地上,爬起来,头狠狠砸在地上,“王爷,您保重自己啊!” “保重?”独孤冽冷笑,“钟离伊都没了,我要自己何用?” 是,钟离伊都没了,自己还活着干嘛? 袖间不还有箭吗?自己送自己一箭不就行了? 缓缓掏出那箭,眼里仍旧看着钟离伊,“月儿,等我,你别走得太急了。人世间,没有了你,又有什么意思?黄泉路上,你走得慢一点,我就来!” 黄泉路上,有他独孤冽相伴,不会太孤单的。 “我给过你两箭,这一回,这一箭,我把我自己给你!”独孤冽喃喃着,“你真不醒了吗?你是要我来找你吧,我会来的!”箭,独孤冽一向擅长,一箭便能致命的。 独孤原听到独孤冽那些话,慌了,顾不得其他,忙冲过来,可才站起身子,便怔了。只那箭已经射向独孤冽心口! “王爷……” 独孤冽含笑闭眼,“钟离伊,我的月儿啊,你要走慢一点,奈何桥边,记得等我,莫忘!” 箭射出,独孤冽却未觉得痛楚,这就是解脱了?睁眼看时,钟离伊仍闭目在那榻上,还在人间? 眼前多了一人,却是一袭白衣木醉香,她仍是掩着面纱,手中却握着独孤冽的那一箭,见独孤冽睁了眼,便冷笑,“好个冽王,生死相随?” 见到木醉香时,独孤冽便想起钟离伊所说木醉香不会放任她有事,而今?想着,终于苦笑道了,“我以为我会怪你,以你木醉香的能耐保不住钟离伊。” “哦?”木醉香扬起了眉,她的眉让人想起十二月的冰凌。 独孤冽却不看她,纵是眼里仍是沉沉的痛,“我有什么资格怪你?该死的是我!”该怪,该怨的,都只是独孤冽。 “如此,我便也放心了!”木醉香点头,她的话,总让人不解。 房内静了下来,木醉香收拾了床榻上,因为已经让独孤冽弄得一团糟了。 “不要碰她!”独孤冽忽然道,“谁也不能碰她!” “给!”木醉香扔给独孤冽一壶酒,那壶轻轻巧巧落在独孤冽面前,居然没有一点声音。 “哈哈!”仰天笑,酒已入喉,原哪管一杯两杯? “可知这便是醉心酒?”木醉香望着钟离伊,而话是对独孤冽说。 醉心酒?这世上只怕醉了心,还将失了心。独孤冽摇头笑,“我喝这一壶,算是几杯?” 如果没记错的话,醉心酒那只有四杯,一杯邀君饮,春风吹心暖;二杯再相请,君心似蜜甜;三杯君莫饮,心酸杯落泪;四杯无人饮,心痛无处医。 谁又唱起这曲子? 独孤冽心一颤,自己喝了几杯了?泪落时,该是第三杯,心痛时,该是第四杯,为何没感觉? 木醉香淡淡道:“世人只知醉心酒饮不过四杯,却不知,还有一说。”见独孤冽怔怔的望着榻上钟离伊,心里微叹气,轻轻吟道:“五杯空见月,回首人不见。” “回首人不见?”默默喃着那一句,独孤冽心空了。 京城里,又飘起了雪,厚厚的一层。 寒王府那院里,枯枝上结着长长的冰凌,管家领着卫锦时进来,对他道:“卫大人,您等等,奴才这就去请王爷出来!”说着,便紧紧着进了独孤若寒的屋子。 “是舅舅?”独孤若寒听了卫锦时到了,便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又见着外头那般冷的,想了想,便道:“那还不快请进!” “寒王爷!”卫锦时一进来,便自降的身份给独孤若寒行礼。 独孤若寒哪敢当,忙扶起,“舅舅休得多礼,倒让甥儿承受不起了!”扶着卫锦时坐下,让下人奉了茶来。 独孤冽最近都没上朝,惹得独孤析对他颇为不满,本来朝里人都以为独孤析会立独孤冽为储的,而现在看来,只怕圣心难度。 “舅舅过来的意思,甥儿也猜到了。”独孤若寒不喜欢转着弯说话,这一点,越来越像那个人了。 “怎么?”卫锦时有些疑问,独孤若寒这样的话,后面应该接些话的。 独孤若寒摇头笑,“舅舅也不必忙着那些事了,论起来,我比不过四哥。”独孤若寒心里有数,独孤析对独孤冽才真叫宠的,论政治权谋,独孤若寒不是独孤冽的对手。自知轻重,又如何会去争?略顿了,又道:“我现在只想这样,这样就很好!” “话可不能这么说!”卫锦时急忙道,独孤若寒刚刚那话的意思,他猜到了大半。对于独孤若寒与冽王妃之间的事,他自也是有所闻,生怕独孤若寒就这么消沉了去,“你毕竟是正宫皇后所出,有些事,你自己心里该有个轻重的啊!”卫后不管事,独孤若穹又成不了事了,现在就只有寄期望于独孤若寒了。 独孤若寒又何尝听不出卫锦时话里的话,起身望着窗外,孤梅傲雪。 阳光照在那晶莹雪上,折射得阳光有些刺痛眼,卫锦时眯着眼,却见独孤若寒眼里黯淡沉沉,心里说着,看来独孤若寒对钟离伊真是有心的。 “若是冽王妃当初不逃了婚,想来,现在也不会……”卫锦时长叹口气,“可惜了!” 独孤若寒想说什么,却看到浅清去采梅,便对院里浅清道:“王妃在做什么?”离玉这些日子也不好过,天天想着钟离伊的事,几乎时时垂泪。 浅清忙行了礼,答道:“王妃看了些书,想闻闻梅香,奴婢便来采几枝梅!” “嗯!”独孤若寒点头,让浅清自去忙,转头对卫锦时道:“舅舅,离玉是我的妻,钟离伊则是四嫂!”纵是心里放不下,但当初对钟离伊的承诺一直守着,对于钟离伊,能做的也就是这了吧! “哦?”卫锦时却不以为然,“今日过来时,听到京里人议论纷纷的,”见独孤若寒眉微微挑着,便又道:“看来寒王也知道了,冽王在他府里建了间冰室,把冽王妃冰封了起来。” 还未等卫锦时说完,独孤若寒便急了,“你说的是真的?”独孤冽这是做什么?钟离伊死了,都不让她安生吗?为何不让她入土为安? “说来也是,人死,自然得入土为安了,可冽王……唉!”卫锦时还在说着,却没见独孤若寒人影,那人已经奔去了冽王府。 卫锦时冷笑,独孤若寒,钟离伊才是你的软肋,只可惜,她已经死了,若不然,能利用她的。 冰是痛彻心扉的寒,是水寒到了极致时的态。 独孤若寒进来,只看到独孤冽痴痴守在冰床前,而那冰床上,静静安放着那个青衣女子,如沉睡时一般,连眉目都淡淡如烟。 “四哥……”挪动脚步,却感觉到心扯着痛,他如何舍得钟离伊睡得那么冷,“钟离伊会冷的。”在独孤若寒的眼中,钟离伊其实没那么冷,她骨子里有种叫人心暖的东西。 独孤冽抚上钟离伊唇,唇畔似隐隐有那梨涡着,“我不想见不到她。我想着,我去寻遍天下,一定能救回她的!”她的手,本来就如美玉,放在冰上,人如冰玉。 独孤若寒明白独孤冽心里的想法,只是,钟离伊已经没了,这是事实。 独孤若寒走进去,却独孤了几步远,愣了一会,钟离伊你也想这么陪着他吗?“该让她入土为安的!”独孤若寒说出这话时,感觉到一个字比一个字要重,只是不能不说。 “她一个人会怕的!”把她放到那土中,其实真的很冰冷,钟离伊说胆子大,但黑暗里,怎么舍得她孤零零一人?握上她手,放到唇边,轻轻吻着,“月儿,这样就不孤单了!我们这样安静就好!”喉头有些微哽咽,话渐渐苦了起来,而唇里滑进了苦涩。 独孤若寒只能静静望着,明白他们彼此情重,而他,却只能站在一旁看着,独孤冽与钟离伊的爱,从来没有他独孤若寒。 “今日初三,还记得吗?”当时钟离伊说她其实早就知道独孤冽的生辰,其实钟离伊早就知道的。“我以为,不是这样的,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再怎么样,也不该是独孤冽守着死去的钟离伊。他们的时间,真的太短了。 京城里,又有人传着冽王与王妃的情,冽王于朝堂上还是雷厉风行的冷面王爷,甚得圣心,几乎朝野上下都知道这个冽王将会是将来的天子。而关于那个冰室里的王妃,没有人敢再提,只是都知道冽王夜夜相伴着,冽王痴情,都叹那王妃福薄。 这日朝上,独孤析想提出立冽王为储,却被独孤冽不着痕迹的推了,下了朝后,独孤析不解,问独孤冽为何不愿。 独孤冽只答:“儿臣于朝事上用了太多心,而这时候,儿臣该回去陪钟离伊了。” “冽儿,你醒醒!钟离伊已经死了!”事情都过去了半个月了,独孤冽表面上看起来无事,全心都在朝政上,实则内心里还是放不下。 “她一直在我身边的!”独孤冽笑,“时间不早了,儿臣先告退!” 日渐渐西下,独孤析望着独孤冽,惟有长叹。 马车在大街上行驶着,突然被人拦住了。 “什么人?”独孤冽问,话里已经有几分不快了,他不想在外面呆太久。 不待怀民答,外头便有人说了:“机关算计太聪明,聪明反遭聪明误!” “王爷,是个江湖术士!”怀民答着,又对那人道:“我们家王爷没空跟你说这些!走,走!” 推拉中,那人又高声道:“冽王孤星,王妃冷月,生死如何相随?” “快走,快走!” 独孤冽听了那话,心一惊,忙对怀民道:“让他回来,本王有事请教!” “王爷,这等江湖术士的话,不可信啊!”怀民道。 独孤冽不快道,“本王的话,你不听了?” 请着那人上了马车,见着他仙风道骨,独孤冽急问:“请教高人,刚刚话何解?” 那人哈哈笑,认真看着独孤冽,许久后,终于道:“也亏得钟离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7章 摇头 独孤冽不解,问:“钟离伊如何?” 那人摇头,“所谓天机,如何能泄?只告诉王爷,退进为一人,得失因一人。” “什么?” “王爷是有福之人,能得一人生死相随。”那人道完,飘然远去。 隐隐间,听到一句:“莫向碧落黄泉寻,茫茫世间自有缘。” 莫向碧落黄泉寻,茫茫世间自有缘? “钟离伊,可知,没你,我如何过?”回了冽王府,独孤冽抚那冰玉容低叹。 淡淡然着,那人沉睡千年。 这一日,独孤冽正在宫里办事,就听得府里人急急来报:“王爷,不好了,府里着火了!” 冽王府失火了,独孤冽回来时,就只看到满院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月儿!”第一反应是去冰室里找钟离伊。 冰室尽融,钟离伊身子已经烧焦,几乎不可认。冽王伤心,终只能将王妃下葬了。 宫里宫外皆叹嘘,人世转变谁说得清? 凤鸾殿里,卫后最近有些烦闷,自从钟离伊死去后,一直觉得不可能,钟离伊那样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死了呢? “冽王这几日还在冰室?”独孤冽夜夜冰室相伴,而今人去室空。卫后现问话的是一个刚进宫的宫女。 那宫女淡笑,“冽王府失了火,冰室也难逃。冽王爷在那守着,也不过是个念想。”青绸宫装,眉目娇俏,抬头见卫后,没有丝毫畏惧。 卫后点头,“听说,冽王妃尸身不保,无奈冽王才下了葬!”接过那宫女呈上的清茶,略闻茶香,便赞:“不错!”再看那宫女一眼,当日便是因这宫女茶泡得好才留在身边。 “谢娘娘!”她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在一旁着,旁人若是见了,定不会将她与宫女挂上钩,卫后也正是如此。 “浅汐!”卫后唤。 “浅汐在!”淡淡答,微低下头,轻咳了两声。 卫后看着她,“本宫总觉得你像一个人!”卫后微微笑着,“冽王妃,也跟你一般!”眼略过浅汐,却见她眼中似有笑意,便轻放下杯,道:“只是,你比她柔,她性子倔!” 浅汐仍是眸里笑,“娘娘,浅汐身份卑微,不敢与冽王妃相提并论!”见卫后杯里茶少了,便续上,“娘娘,吃茶在心!” 正说着,就见独孤若寒陪着离玉进来了,浅汐忙过去扶着离玉,“王妃慢着点!”扶着离玉慢慢走进来坐下。 独孤若寒给卫后行了礼,道:“离玉说想进宫看看母后,儿臣便陪她来了!”早先说明了,省得卫后又说自己不让离玉在家好好养胎。 卫后岂不明白独孤若寒,摇头笑,看着离玉,“也有六七个月了吧!仔细着点!” 离玉笑着,她的眼里渐渐有了柔和,还有即为人母的那圣洁神采,“劳母后挂心,玉儿会仔细的!” “浅汐,”卫后道,见浅汐给独孤若寒奉了茶,又给离玉端了杯参茶,便点点头,这个浅汐也是个不错的人。 听见卫后唤自己,浅汐忙道:“娘娘有何吩咐?” 卫后摇头,对离玉道:“玉儿,你看浅汐与浅清相较呢?”浅清是卫后调教出来颇为得意的人,而现今浅汐,想来不会比浅清差。 离玉道:“母后,您真会调教人,这丫头前两天的时候还什么都不会,今天看来是大变了,叫,浅汐吧?”又看了看浅汐,“怎么看起来,有些病态的?” “咳……咳……”浅汐连咳了几声。 “这是怎么了?”离玉问,“你这咳嗽,还没好?” 卫后听了离玉的话,脸慢慢沉了下来。 浅汐回头,看着离玉,眼里微笑,“回王妃话,浅汐曾伤了肺,所以,这咳,一时也好不了!”说着又掩帕轻嗽了起来。 “行了,你先下去吧!”卫后对浅汐道,“让她们给你熬点润肺的!”对于浅汐,卫后总不由多点关心。 “浅汐先告退!”浅汐说着便下去了。 “母后对她很好呢!”离玉笑着,又看了看独孤若寒,他正望着那浅汐远去的身影有些失神,不禁道:“王爷,您看什么呢?”有些恍惚,为何从独孤若寒眼中看到一些只有对自己姐姐才有的神情? “啊?”独孤若寒忙回头,“没什么。”抬头看着卫后,又道:“母后,儿臣先去父皇那看看!离玉就陪您聊聊天吧!” 卫后微笑,独孤若寒对于浅汐那神情,她不是没看到,就让独孤若寒去了。 独孤若寒快几步,在殿外追到了浅汐,看着那个有几分熟悉的身影,他试着唤了:“钟离伊!”这世上,应该只有钟离伊一人才如此。 青色宫装停下了,回了头,“王爷叫谁?”浅浅笑,连笑都有几分她的影子。 可那脸不是,钟离伊唇边有梨涡,而那人,没有。钟离伊眉目淡淡如烟,而她,多了几分娇俏。独孤若寒醒了过来,“我以为,是她!”话有些失落,怎么还会有她呢?这世上,只那一个钟离伊的。 浅汐笑,却又忍不住轻咳了起来,咳了几下,才对独孤若寒道:“王爷是把浅汐当成冽王妃了吧?”见独孤若寒点头,又道:“据浅汐所知,冽王妃与浅汐并不像啊!” 独孤若寒陪着浅汐走下阶,摇头道:“你身上,总有些她的影子!” “咳……咳……”浅汐又咳了。 独孤若寒想起刚刚离玉说的话,便对浅汐道:“刚刚王妃说的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她说话一向没个轻重的!”话说完,才惊觉,自己怎么会跟一个宫女说这些?这算是代离玉道歉吗?虽然这个宫女是卫后面前的红人,但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只可能,把她当成了那个人,那人,在他心里,实在放不开。 浅汐淡淡道:“王爷,如果因为刚刚的事,大可不必了,浅汐只是个宫女!” 只是个宫女?独孤若寒摇头,“不是!你不是个普通的宫女!” “王爷,”浅汐望着,“您不是要去皇上那吗?”怎么还有功夫跟自己聊着? “里面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独孤若寒笑,对于这个宫女,很熟悉的。可是,他却看到浅汐一人朝前快步走着了,忙追上去,道:“你走那么急干嘛?” “回王爷,您有时间逛的,奴婢可没这时间!”浅汐道,故意把那奴婢二字说得重了。 “啊!”浅汐手被独孤若寒抓住了,“王爷,你放开手啊!” 独孤若寒却不放了,怔怔望着那手,这双手,梦里见过,夜夜梦里啊!素指纤纤,只如拂云轻烟不染尘般。 “王爷!”浅汐吓着了,忙缩着手,握成了拳头。 “你是钟离伊!”肯定的声音,就如同当初钟离伊在醉心楼时那一句,是化名吧! 浅汐趁着独孤若寒怔时,抽回了手,“王爷,我叫浅汐!是皇后娘娘贴身宫女,您若不信,大可去问皇后娘娘!”说着,不管独孤若寒,径自走了。 钟离伊,除了钟离伊,这世上还有谁有那双手?天下第一美手的名号,岂是那么简单的?当初独孤若寒与钟离伊相识,会是因那双手啊! 独孤若寒愣在当下,“她是谁?” “浅汐,”宫女叫着。 “什么事?”浅汐才回自己屋子,听到人喊自己,忙出来,“怎么了?” “皇后娘娘那正叫你呢!”那宫女道。 “好,我知道了,马上就去!”浅汐忙又朝卫后那赶去了。 到了凤鸾殿,离玉已经回府去了,而宫人告诉浅汐,卫后在里面屋里等着她。浅汐虽不知道卫后的意思,但还是进去了。 “娘娘!”浅汐唤,卫后一人在屋里看着一幅画,那画上女子,颇美。 卫后听见浅汐进来了,便道:“你看她如何?” “美!”浅汐道,发自内心的赞。 “女人,年轻时能美,年老时,还能美吗?”卫后反问。 浅汐再看一眼那画上女子,微惊了下,那唇角,那眉眼,但不露痕迹的道:“终是女人,男人不也一般?”这话,提着几个胆子去说了,若一个不小心,只怕惹怒了卫后。 “呵呵!”卫后笑,“你可知她是谁?”指着画上女子,人比花娇。 摇头,“不知。” “她便是忆妃!这画是当年皇上为她所画的!”卫后苦笑,“你没见过忆妃的!”见到浅汐那般惊时,这话自然就出来了。 浅汐自知说错了话,在一个女人面前,你赞另一个女人美,而那个女人,或许曾是她的情敌,她忙道:“浅汐不知道是她!” “你还是沉不住气的!”卫后回看浅汐,“本宫想把你调教出来,在寒王与冽王心中,代替了钟离伊。”浅汐,应该不会让自己失望吧! 浅汐轻轻一颤,“娘娘……” “你做不到?”卫后问。 “我想,寒王爷已经开始对我另眼相待了!”浅汐淡淡道。 “本宫今日便看了出来!”卫后笑,“寒儿只有对钟离伊的事上,才会这么顾不了自己,他已经把你当成她了。”卫后想了想,又道:“明日,你去一趟冽王府,就说奉本宫命前去探望冽王。冽王妃没了,本宫应该要去看看的!”卫后有了她的算盘,这年头,谁不把算盘往自己怀里拨? “去冽王府?”浅汐一惊,转而有些惧意的道:“冽王爷从不让陌生女子进他的王府的,他哪会见我?”独孤冽的那些事,世人皆知。 “那便看你的了!”卫后笑,“别让本宫失望!”收起了那画,“人总会老的,连画都会褪色。你,回去吧!” “是!”浅汐退了下去,明日要去冽王府,这差事,比什么都难。 回到屋里,已经天黑了,并不点灯,只坐在桌前,淡淡道:“你出来吧!” 床后面转出个人来,白衣。 “深宫里,你也敢穿这么显目的衣服!”浅汐无奈笑,“她要我明天去见他!” “那你便去。” 浅汐摇头,苦苦撑着,眼里那么酸,“我不敢!前辈,我真的不敢!” “你现在是浅汐了!不是钟离伊!” 被说到痛处,浅汐再撑不住,而咳嗽也剧烈了。 “咳……咳……” “还不好?”话里有些心疼,“钟离伊,这只怕要跟你一生了!寒冰已经把你的肺给冻伤了!” 浅汐是钟离伊? 轻轻摘下那面具,面容不变,只是眉里更多是痛。 “木醉香,你设计让我死,又让我进了宫,就为了查出谁是姜国的那个皇室后人。这些,我都答应你的,可是,冽啊,你知道,他现在有多苦吗?”眼圈红了,泪却不让滚下,“每天,皇后告诉我,冽王又在冰室里呆了一夜,我心痛啊!我每天,要痛着,而他,我如何敢见?” 木醉香抱住钟离伊,“不哭,钟离伊,只有你才能做得到啊!卫皇后那么精明的,别人根本近不了啊!”钟离伊脸上无泪,这一点,她像那个乔公主,她忍得住泪的。“明日去见他,你不会露出马脚吧?” “我不敢见!”钟离伊未死,还成了卫后身边最得宠的宫女浅汐,面对独孤冽,却不能认,“我跟冽相认好不好?”求着木醉香,钟离伊不是不求人的吗?肺里又痛起来,只能以咳嗽来掩饰。 “不行!”木醉香拒绝了,“别忘了,多一个人知道,你于宫里,就不会那么安稳,而风声,也会走露!”说着,又给钟离伊戴上面具,“记着,你就是浅汐了!” 掩了钟离伊的容颜,又成了浅汐。 眼中泪水回了去,“你放心吧,他的性情我知道,不会让他生疑的!”明日,再见,过了生死大关,仍不能相认。 “书蝶不能白死的!她的信,你不是早看过了吗?”木醉香道着,纵眼里流过些不忍,还是道:“钟离伊,我相信你能做到的!”说完,便出去了。 烛影淡淡,微微弱弱一动,而心里已经千回百转。取下发钗试着去挑着烛芯,喃喃道:“冽,明日,你会见我吗?”独孤冽的性情,不会见除了钟离伊之外的任何女子,现成了浅汐的钟离伊,又该如何? 次日清晨,浅汐仍是青色宫装,才出了宫,到了冽王府,就被门口人拦住了,“你是谁?” 浅汐道:“凤鸾殿宫女浅汐!”眼里渐有些湿润,只是微笑着看着那人,以前不会笑的,可现在,已经慢慢学会了笑,伪装也不过如此。“奉皇后娘娘之命,特来看望冽王爷!”场面上的话,该借谁的势,这一点不能忘的。轻咳两声,拿帕掩了唇。 “哦,”那人犹豫一下,才道:“你先等下!”说着,便转身进了府。 “凤鸾殿的宫女?”独孤冽反问,听了下人来报之后,摇头,“不见!”宫里的女人,让他不由心生厌恶。 “可是王爷……”那个宫女,淡淡笑着,感觉很像先王妃的。 “下去!”独孤冽不耐地摆手。朝里的事已经够让他烦心的了,这些人现在怎么都不会办事了? “是!”那人赶紧着,独孤冽脾气不好,当初王妃在世时,还能见着他和颜悦色的样子,现在,他又回到了冷酷无情。 “王爷现有事正忙,姑娘你要不先回宫?”好好的跟那宫女说着话,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气度让人心服。 浅汐微微一笑,“王爷事忙,看来是无事了!皇后娘娘也是多担忧了!”说着,便欲转身走,不见,是悲是喜?见,也是不悲不喜。 冽王府门口这段路,走了多少次了,为何脚下会觉得生疼,而心里木木着? “我不能舍不得,我不能不忍心,我不能回头看的。我现在是浅汐,是凤鸾殿的宫女浅汐啊!”告诉着自己,回不了头,一个不忍心,可能就再也走不下去了。 “你!站住!” 冷然的声音,没有温度,这声音梦里魂外几度闻! 浅汐顿足,回头望着那人,容颜依旧,竟隔了千万年般。时空未转,只是在那眼中,以为泪会夺眶而涌,终只是淡淡笑道:“冽王爷!” 醒来后,这才是初见吧!他瘦了好多,这些日子,他如何过的?明白为何昨日看到忆妃的画像会惊,他们母子实在相像,他的唇角泛起了寒意,心一揪,对不起,只能在心里说了。 “你,便是凤鸾殿的?”独孤冽漠然扫了浅汐一眼,微有一惊,只眼里冷得吓人。他出来,只是因为独孤原说,卫后派人过来看望,不能就这么打发了的。 独孤冽转头,“你有何事?”不想见眼前那女子,自钟离伊去了后,这世上女子,一个也不想看。 浅汐行礼,表现得落落大方:“回王爷话,浅汐奉了皇后娘娘之命,来请王爷明晚进宫赏花灯!”明日正是正月十五,宫里会有花灯会,浅汐离机一动,想到此话。她说着话,却并不看独孤冽,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个宫女,手指才想缩回衣袖,却止住了,轻轻绞起了手帕。 独孤冽何等眼色,冷笑一声,“你倒大着胆子,敢来本王府中!”这天下,除了钟离伊,再无女子敢来见他,眼前那女子,莫名叫他心里生愤。 “浅汐惶恐!”垂下眼眸,怕泪真会落,今天来见他,是对是错? 独孤冽走前几步,走到浅汐面前,推开她,“记住,以后,冽王府不是你来的地方!”十分厌恶,只因那名为浅汐的宫女居然有几分像她,不是容颜,而是感觉。独孤冽不喜欢任何人学她,在他眼中,这世上,钟离伊只那一个。 浅汐抬眸,唇微颤着,肺里又不舒服起来,“咳……咳……”在冰室中,冻伤了肺,落下了病根,只怕再难好。 “回去告诉皇后,本王明晚没空!”说着,独孤冽快步走了,留一道孤独的背影。 浅汐苦笑,缓缓道:“浅汐会回复皇后娘娘的!”纵是知道他听不见,只还是说。他说的话,字字割心。望那背影渐渐消失于眼中,才恍觉,该回去了。 凤鸾殿里,皇帝独孤析也在,浅汐进来行了礼,独孤析便问:“今日,怎么听皇后说你去冽王府了?”浅汐刚进宫,能得卫后赏识,也让独孤析颇为惊。 浅汐答:“回皇上话,浅汐便是从冽王府回来!”戴上了面具,她便不再是那个孤傲不可一世的钟离伊,她得学着低头。 “冽王如何?”独孤析问,眼前这女子,给他云淡风清的感觉。 浅汐仍是低头,“回皇上,冽王爷很忙。”有时候,装装不知道,这样更好。脸微红,强忍着要咳。 卫后倒是听出了浅汐的话,“他不见你?”问浅汐,她居然没有能耐让冽王见她?这一点,卫后可不信。 独孤析听了却不以为然,“冽儿事多,不会人人都见的!”听卫后那话,以为她是怪冽王不买她皇后的面子,所以,独孤析难免要为独孤冽说一两句话。 “臣妾没别的意思!”卫后忙道,又对浅汐道,“你忘了去找冽王什么事的?” 浅汐道:“冽王说事多,明晚的花灯会,不会进宫了!” 花灯会?卫后当即明白了浅汐的意思,“那便罢了吧!”想了想,又道:“你去看一下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本宫想今年的花灯会有些新意!”以往这些事,都是叶贵妃在办,今年她推说身子不好,卫后便不让她办了。 浅汐是才入宫的,卫后派这事给她,也着实是考验。 “浅汐这便过去看看!”浅汐承了下来。 卫后望着她出去了,唇边若隐若现的那一抹笑意如这年初未融的冰雪。 夜幕渐上,浅汐已经让宫人们挂好了花灯,元夜时,花市灯如昼,鱼龙舞间,却不见那些宫女笑容。 浅汐走来,见那宫纱玲珑灯扎得好,不由叹声:“真好!”又回头问身边的人:“这是谁扎的?” “是我!”清脆的声音传来,浅汐回头,却见一个生得眉目清秀的宫女答了话。 咳了两声,浅汐点头,“你叫什么?”这个宫女挺伶俐的。 身边人赶紧对那宫女责道:“你也不长长眼,这浅汐姑娘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红人儿,说话怎么也不掂量着说?” 那宫女低了头,退后两步,“我叫子陌。” “子陌?”这名字,谁取的?浅汐还想说什么,就听得一女子声:“子陌,你跑哪去了?” 那声音,浅汐一惊,是若诗。若诗从江南回京了? “奴婢在这!”子陌忙跑开了,也顾不得浅汐,跑了几步了,又回头,冲浅汐微微一笑。 待她跑远了去,身边人就对浅汐道:“姑娘,她是跟若诗公主回京的,听说在江南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家里败了,落魄成了公主身边的侍女。” “原来如此!”浅汐道,“若诗公主是什么时候回京的?”漫不经心的问着,这事,她居然不知道?肺里有些痛了,苦笑,这身子,真不让人省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1章 拼凑 为了方便干活,她穿的还是那件去西山岭时穿的紫色水裙,破碎的衣裳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与针眼,如若不仔细凝视,简直算得上是一件拼凑出来的百家衣。 夜铭熙不理会她的话语,头也不回,“换衣裳做什么,想要,街上有的是,更何况,本王都不嫌你,你还怕什么?” “喂”她轻轻唤了一声夜铭熙,心里想着,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我才不怕呢,怕就怕,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人,而是,熙熙攘攘地满街。 却在两人出门的瞬间,碰到了脚步刚踏入门槛的穆长风。 只见他拖着疲惫的身子,眉宇间满是疲倦,鲜红的眼睛被血丝充斥着,仿佛已经几夜未合过眼。 她的神色,瞬时变得有些尴尬。 而他看着她被握在夜铭熙掌中的手,脸上,亦划过一丝哀伤。 只是一瞬,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夜铭熙未察觉到两人眼间细微地表情变化,热情地对着穆长风打招呼,“长风,一起去街上啊。” 她捏了捏夜铭熙的手,想要提醒他穆长风的脸色不大好,今日不适宜逛街。 更何况,本是两个人的世界,骤然多了个人,又何尝不是破坏了氛围。 她想要的,是他们两个人的独处。 可是,刚想要开口,穆长风却经点头默许了,“好。” 她怔愣了一下,心只觉哑然无比,他不是向来最讨厌逛街的吗,可是为何今日,他,却想要跟他们两个去逛街呢,为了故意气她? 直到被一群街边杂耍和各色贩卖的小玩意儿吸引住,她才瞬间如梦方醒。 街头上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擦踵,街头表演的皮影戏的地方,聚集了一大群举着糖稀玩得小脸脏兮兮的孩子,望着葡萄树下的牛郎与织女欢呼雀跃。 原来,今日竟是,七月初七,喜鹊搭桥,牛郎与织女银河相见的日子。 亦是,洛城一年一度最为盛大的庙会。 也难怪,夜铭熙说什么也要今日带她前来了。 一路上,她和穆长风都沉默少语,倒是夜铭熙性质颇为高涨,一直不停地扯着她和穆长风说东说西。 “蒲儿,这支簪子,喜欢么?”性质盎然地举起一支玉兰碧玉簪,递至眼前,夜铭熙眼中爱意甚是明显。 她的脸上划过一抹羞意,一路上,夜铭熙差不多一直在为自己买这买那,点心,玩耍……而穆长风,自然成了替拿东西的跟班,不多时的一段路,手上的东西已快堆置下颚。 她瞟了一眼穆长风脸上的神色,看到那张本就肃穆的脸上一副无怨尤的表情,不禁觉得有些歉意。 刚待回答,却见穆长风忽然朝着夜铭熙施了个颜色,眉间现出一丝微诧,“王爷,您看那边!” 她回过头,顺着夜铭熙投向的目光望去,但见一位衣衫高贵的黑瘦公子领着几名随从出了茶楼,拐向了街角,消失不见。 “蒲儿,站在这里不要动,等我,我马上就回来。”将穆长风手中的东西一并堆到她的怀中,夜铭熙来不及多做解释,朝着黑瘦公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而穆长风,亦满脸肃穆地随之而去。 抱着堆满怀的东西,她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怎么,出什么事情了么?那个又高又瘦的男子,究竟是谁? 顺着黑瘦男子消失的路迹,一直追到了月老庙,才将那道深深印刻在心间两年之久的人影截住。 那个男子略带恐慌地望着他,额头上一块肉色疤痕触目清晰。 这张脸,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块疤痕,就像一块火红的烙铁,印在他的脑海,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中,哪怕就是他化成了灰,他都能记得。 “怎,怎么竟然是你……”男子的唇翕微微抖动着,尽管故作镇定,但还是让人听出了他嗓中的颤音。 他瞟了一眼已被穆长风制服的随从,眉间一凛,声音也多了几许凌厉,“你当然不希望被本王找到,南宫玉瑾!” 从牙缝中狠狠地挤出那四个字,他恨不得当场将他一剑刺穿。 “说,那日,在幕后指使的人,究竟是谁?”他冷盯着带疤男子,神情凛冽。 黑瘦男子闻言,抬起头,如鼠般地眼睛发出细光,声音带奸,“如果我告诉你了,我还有命可活吗,夜,亦,熙!” 怀抱着一堆物什,等了晌久,都未盼到夜铭熙的身影。 他们,究竟去哪儿了呢,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不多时,一众人马已从街头簇拥而来。 骑着高头大马象征着高高在上的天帝,踩着高跷摇着蒲扇悠然自得地各色神仙,划着花船传情对歌地少男少女,竟是碰到了一年一度的庙会*。 人群喧嚣拥挤着,熙熙攘攘从路前经过,欢笑着,蜂拥着,抱着一堆物什行动艰难地她,顿时被挤到了街角的最里侧。 隔着人头攒动,她踮起脚尖,朝着夜铭熙消失地方向用力望了望。 直到眼中完全充斥满了无数陌生的面孔,脚尖也微微发酸,她才悻悻地放弃。 这个死夜铭熙,臭夜铭熙,说着让她在这里等,都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死到哪里去了啊! 想着也许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她决定还是先回四合院。万一,他和穆长风早已回去了呢。 “姑娘,纯手工制作地梨花木椅,刚从湄洲运来的,要不要买一把回去?”身侧,一个小贩朝着她吆喝。 她摇摇头,刚要离开,目光却蓦地被一把梨花木椅吸引住,朱色地椅身,精致浅雕的花纹,朵朵含露摇曳地青莲,间隙丝丝荡漾地幽幽水纹,让她刚看上第一眼,便情不自禁被吸引住。 “老板,请问这把椅子,多少钱?”笼了一把胸前的物什,她盯着那把梨花椅,记得夜铭熙临走前,塞给了她一个钱袋的,只不过,不晓得里面的钱够不够买下这把椅子。 小贩听到有人问价,眼中顿时冒出光亮,“姑娘,上好地梨花木椅,只要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她顿时一愣,本以为买把椅子不过二三两银子的事,这么贵的…… “梓善,娘觉得这把椅子倒是挺好看的,你觉得如何?”正在原地纠结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道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带了一股惯有的趾高气昂,“喂,这把椅子多少钱?” 如此熟悉地声音…… 她心底一凛,回过头,只见眼前已站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肖梓善与崔红胭。 以及两人身后,三两个抱着大包小包物品的,菖府的下人。 肖梓善与崔红胭明显也看到了她,未待她开口,那道妖娆地身子已经挺了上来,“呦,这不是七王爷的女人,菖蒲么,怎么,这么高贵的人也用亲自出来买东西?” “娘!”肖梓善闻言,眉头顿时狠狠一皱。 她未言语,只是将脸朝向了小贩,“大伯,这把椅子还能算便宜点么,今日,我恐怕身上没装那么多钱。” 不想再与菖家有任何瓜葛,所以不如装作未看到也未听到。 崔红胭却并不打算放过她,媚脸嘲笑轻扯,手已牢牢按住梨花木椅柄侧,“哦,我倒是给忘了呢,你现在也不过是夜王府的一个丫头,这人啊,要是贱了,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到了哪里,都不过是个下贱胚!” 崔红胭,莫非,你一定要将我逼到陌路上才可以么! 咧唇轻笑,似未听到侮辱言语般,“蒲命运自有天定,还轮不到你旁人来说三道四,下贱的胚子,也自有下贱胚子的乐趣,不像某些自以为高不可攀的人,以为飞上枝头成了凤凰,其实也不过还是只鸡。” 恶毒,暗喻,从容不迫。 反正从她与菖家彻底脱离了的那日起,便已发誓,再也不允菖府一丝一毫地欺负。 “你!”崔红胭狠狠咬着牙,碍于肖梓善的怒气,不敢轻易发作,“哼,不过是个小毛孩子而已,就算骂翻了天,又能成得了多大的气候,本夫人今天暂且不跟你计较!” 她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是不计较,还是不想毁了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形象? 肖梓善素来孝顺,大庭广众之下,就算再不赞同崔红胭的所作所为,也只能挨着脾气忍气吞声地站在她的一边。 可是,自己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关键时刻,就算他和自己从此以后形如陌路,不再言语,她也不会任她被欺负,这一点,她清夜,崔红胭亦明白。 “不过,这把梨花椅,本夫人还是喜欢地紧地,三十两银子是么,店家,我买了。”明知她已相中了它,明里不成,崔红胭故意暗里破坏。 她瞟小贩一眼,“店家,这椅子我之前就已要了。” 态度坚决,满脸地凛然。 小贩一脸为难地样子,“这位夫人,实在对不住,刚刚这位姑娘已经……” “五十两!”崔红胭举出巴掌,做出个五的手势,“可是整整多出了二十两呢,反正这椅子卖谁不是卖,店家又何故认死理。” “卖卖卖,我卖!”听闻价钱一下子多出二十两,小贩立即倒向了那边。 她咬咬唇,本不想与崔红胭争抢,可今天崔红胭欺人太甚,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更何况,那把椅子,她是真的喜欢,第一眼就看中了。 “我出七十两!”她心一狠。 “一百两!”崔红胭倒是财大气粗,听闻她要出七十两,立即追上。 到底用的是菖府的钱,这只攀上了高枝的鸡,从第一天起,就学会了挥金如土。 她攥着拳头,“我出二百!店家,已接近七倍地价钱,也该适可而止了。更何况,这把椅子本就是我先看上的,就算是做辛苦生意,也不能泯了良心!” 崔红胭冷哼轻笑,以丝帕捂嘴,“呦,七王爷的家眷,我倒以为有多大方呢,就算银子不够使了,也用不着拿店家的良心说事儿啊,这世道,挣个辛苦钱本就不容易的。” “你!” “好了好了,看店家这么为难,本夫人也不想强人所难,五百两,一口价,这椅子到底是给谁,店家自己心里论断好了!” 眼见得崔红胭得意之色越来越甚,小贩脸上讪笑愈加分明。 她抿唇轻笑,“又何必让店家如此为难呢,这椅子,蒲不要便是了。” 微微对店家颔首,“店家,椅子,你就五百两卖给她好了,倘若他日再进了更新更好地来,蒲再来光菖。” 说罢转身离开,心内却蔑笑不已。 崔红胭,终是上当了,这把梨花椅她虽喜爱,但还不至于耗得几十两银子的花费。 她不过是利用崔红胭不肯让她好过的心,落井下石。 菖蒲啊菖蒲,没想到真的有了这么一天,真的,与菖府,到了面对面对峙的地步上。 从此,那个软弱任人可欺的小女孩,再也不在了。 身后,小贩一脸讪笑着,“夫人,一共五百两银子,这椅子,您是现在就带走,还是小的专程给您送到府上?” 崔红胭气得浑身发抖,朝着身后的下人咆哮一通,“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本夫人接着呀!” 从摊前离开以后,心情异常大好,连脚下的步子,都清扬飞快了许多。 “蒲,蒲儿……” 眼见得脚跟即将踏入院门,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明朗的声音。 她转过身,眉间瞬时一挑,“大哥?” 只见不知何时,肖梓善竟尾随在了她的身后,怀里抱着那把梨花椅,走得有些气喘吁吁。 “还好,让我赶上了。”张口第一句话,他就险些让她流泪。 她淡然地站在那里,脸上不见一丝分明,“大哥来找蒲,可是有什么事么?” “你……”肖梓善唇部有些发青,言间颇有凄夜,“蒲儿可是在怪大哥,刚刚在集市上,没有帮你……” 她淡淡一笑,“大哥多虑了,蒲,岂敢。” “蒲儿……”肖梓善眼中一黯。 “大哥。”不想再将对话继续下去,她打断他的话语,“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蒲先回去了,大哥也请早些回去罢,免得……你娘担心。” “蒲儿,其实我来,是想将这把椅子――” “大哥!”不给他说话的余地,她决然地转过身,“这椅子,非蒲所买,蒲断然不会接受施舍,大哥还是请回吧。” 肖梓善的声音有些低沉,“蒲儿,难道在你的心里,连大哥给你一件东西,都算得上施舍了吗?” 她冷冷一笑,脚步未停,施舍,自从与菖家划清界限之后,她便再也不想与菖家发生任何地联系,包括肖梓善。 尽管,她知道这对他不公平。 可是,这世间又何曾有过公平的事呢? “蒲儿!”身后,肖梓善猛然叫住她,嗫嚅了半天,才低落地问了一句,“现在,现在蒲儿过得……过得可好?” 她转过身,望了他一眼,忽然明艳而笑,“好,当然很好,比任何时候都要好,比在菖家的时候,要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只是心底涌出的苦夜,纵是旁人难以体落了。 “蒲儿……”肖梓善神情哀伤,“其实你娘出事那天,我――” “大哥,如果没有重要事情,大哥还是请回吧。”“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将那道哀伤的声音阻在门外,脑中再也听不得一丝一毫。 门外,肖梓善一脸痛苦的模样,“其实你娘出事那天,我一直都被关在书房里,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蒲儿,早知道你娘会出事,我怎么可能不出来帮你,蒲儿,我怎么可能不出来……” 而门内,靠着木门双眸紧闭的她,早已泪如雨下。 娘! 直到晚间,灯火阑珊,她躺在榻上泪眼未干地睡去,夜铭熙才归来。 他没有叫醒她,只是盯着她的脸庞发呆,眉宇间隐隐一丝悲呛流淌。 默默凝视了她许久,直到身子有些发麻,快要支撑不住,他才站起了身子,转身离去。 却一不小心脚下碰到一方凳脚,寂静的空气中,顿时传来一声声响。 他小心翼翼地将凳子摆正,正欲抬脚,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轻地问话,“是铭熙吗?” 雪白的一角顿时一滞,转过身时,眉宇间的悲戚早已散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法敛去的温柔,“今日回来得有些晚,也不知你睡了没有,我不太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温柔地注视着那道半坐起的身子,他细心地叮嘱她,“今夜天色不好,怕是会有雨,一会儿再躺下的时候,记得盖条厚一点的毯子,不要冻着了。” 她忽然便从床上骨碌爬起来,光着脚奔到他的面前,然后从正面狠狠地环住他,将脸贴到他的胸膛上,“不要走,抱抱我,好么……” 夜里,果然????下了半夜地雨。 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身上盖着厚厚的羊毛毯子,心里不觉涌起一股暖意。 只记得昨夜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以至于何时被夜铭熙抱回床上的都不知道,不过,也好在身上多了那条毯子,刚刚掀开毯子的瞬间,只觉空气里都弥漫了一股雨天阴晦地寒。 走出院门,正欲打水,却不小心跟具身体撞个正着,她不由地弯下了腰,“对,对不起!” 自从上次煎药时,和穆长风单独说过一次话之后,至今月余,都未跟他正式打个照面,却不知怎地,今日无故撞着。 穆长风揉揉被撞的额头,眼中的流意不明。 她张量打望四周,尴尬找话,“奇怪,大早上的夜铭熙就消失不见,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却听到穆长风略带惊讶地声音,“出门?王爷今日,并未出门啊,确切地说,从昨晚睡后,王爷一直还未起来。” 她一愣,抬头望望天空,只觉有些奇怪,往日里,不是每次都属夜铭熙起得最早么,可是为何今日,都已经日上三竿,夜铭熙却还未起床? 心中不觉生出一丝疑虑。 穆长风的口气愈发惊讶,声音,也有些欲言又止,“怎么,昨晚那么大的动静……菖姑娘竟然不知道?” 穆长风的话,当下让她一愣。 昨晚,昨晚怎么了? 想问问穆长风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看到他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瞬时咯噔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对面的屋中,即将面临的,或许是场强烈地暴风雨。 “菖姑娘……”到底,是穆长风开了口,尽管脸上有些为难,可还是据实相告,“昨晚,昨晚曲姑娘来了……” 之后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对着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开了。 她的脑中霎时一片空白,短短“曲姑娘”三个字,就像一根尖锐地针刺,扎入她的心里,隐隐镇明地疼。 曲姑娘! 曲姑娘! 这个内心中她不愿提及的名字,竟然再次毫不设防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深深刺痛了她的心,让她想起那晚,她如棋子一般,被送给冯镇南的回忆。 勉强克制住内心地慌乱,她安慰着自己,不要相信穆长风的话,他只不过是为了让她不好过,故意诌出来的谎言而已。 可是,为什么心底泛出地酸涩,却是那般地强烈,连眼眶都开始湿润? 铭熙,铭熙,你不应该…… 铭熙,你说过今生只会疼爱蒲儿一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铭熙,你又怎么能这样? 紧紧攥着拳头,只觉身子抖个不停。 内心地冲动让她想要敲开门去印证一下,可使,脚下地无力,让她无法挪动脚步。 她,还是没有勇气…… 她好怕,开门的一瞬间,那份残忍,会硬生生地,变为现实。 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随即,从屋内闪出一道身影。 红色百褶溜仙群,款款窈窕杨柳步……尽管,她不想承认,可是,眼前出现的人,确是曲铭烟无疑。 心中仅存的一丝幻想,只觉,硬生生被击碎,谢了一滴地凋零。 “居然是你?”曲铭烟再次见到她,眼中的神色冷漠依旧,只是眉间闪过的一丝凄夜,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遮掩,“果真,他对你真的上心了呢,竟然,能从冯镇南的手中将你抢回来。” 她紧攥衣角,“不及姐姐,铭熙纵是再在乎我,不也抵不过姐姐的魅力么。” 那么,他对她口口声声地在乎,又在何处?他又将她,至于何种位置? 想着昨夜里他还抱着她,一遍一遍地说着永不离开她的话语,只觉现实愈发可笑, 一生,一世,一双人,原来,终究不过是,你口中的敷衍么? 原来,终究,她还是错了。 泪水猛然滂沱,无法抑制。 曲铭烟见状,脸庞划过一丝莫名,唇间,却冷笑涟涟,“妹妹,我早就告诫过你的,不要当真,因为,他根本不会待真心任何人。……你,也不例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9章 嘲讽 飞挑的明眸氤氲着一丝嘲讽之意,浅淡色泽的薄唇似勾微勾,凌厉的眸光愈发摄人心魂。 踏雪看了眼其他三个同伴,深吸一口气如实禀告,“大宫主息怒,听说二宫主是在燕京失踪,属下们决定前往燕京寻找!” “羽裳在燕京?这个消息可靠?” 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放弃寻找羽裳,不知道羽裳这段时间是如何渡过的,她可曾有发病,真的好担心她,万一羽裳真的有什么闪失,她真的无法向九泉之下的师傅交代。 “是。”清风点头。 起身步到亭阁边,沉吟半晌,喟然长叹一声,语调轻缓,似是略显为难,踌躇片刻方轻声吩咐:“天色晚了,你们下去早些歇着吧,这些日子幸苦了,明天一早,我要动身前往燕京!” 四个婢女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大宫主这次要亲自前往燕京寻找二宫主? 大宫主对她们的体恤,她们四人都铭记在心,心里甚是感激,均相视对方一眼,皆异口同声:“大宫主为二宫主殚精竭虑,属下等人为大宫主效命是属下的职责!” 蹙眉凝烟,挥了挥手,四位婢女悄悄退下。 桃花漫天,柳絮纷纷扬扬飘曳在天地间。 一株柳树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踩着枝桠伸长了手臂,还差一点,再一点,一点点……嘿,总算够到了! “小东西,你爬那么高做什么?当心摔――”树下传来他的惊呼声。 不期想他无心的一句话语,惊扰了她,猝不及防,她身形一晃直直从树上摔了下来。 “小东西――” “孙小姐――” “啊――” 一声惊呼,上官浅汐从床上弹坐了起来,一双丽眸瞪得若铜铃般,眸光呆滞,静静的凝定在一处,浑身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大口喘着气,平复狂乱的心跳。 原来是个梦!她怎么又梦到他了呢?到底在哪里见过他呢? 突然,月下一个黑影快速一掠而过,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人? 真是大胆,敢夜闯凌霄宫! 她不容多想,飞身掠出窗外,身姿如凌燕一般轻盈,追踪黑影而去。 飞身至一处偏院,居然不见了那黑影,她四下搜寻着目标。 可恶,她居然把人给跟丢了,看来此人武功绝不在她之下,不过,他是如何逃得出丹霞山师傅设下的毒瘴呢? 就在她沉思之际,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异动,似乎是机关锁闭的声音,她唇角微勾,看来他并不走运,居然踩到了机关。 她刚打开机关的旋钮,暗门开启。 外面凌乱、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估计是清风、明月等人听到了机关开启的声响,赶了过来。 黑暗中一个稳健的臂膀将她拢向了怀中,三指锁在她的喉间,“别出声,当心我杀了你!” 他喘着粗气,她本反擒拿在他的腕间的手松开了,因为她已经清晰的探得他紊乱的脉息,这乃是中毒之兆,不用猜都知道他一定是中了丹霞山的毒瘴所致,不过,能撑到这一刻,也却非凡人。 “明月,快去禀报大宫主,有人闯入!”清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深夜闯入凌霄宫?” 还真是有胆有识,这么多年没几个人能过得了丹霞山的毒瘴,他居然撑了这么久!可是,他深夜来凌霄宫究竟所谓何事呢? “哼,妖女!你问那么多做什么?”他似乎很是烦躁,对于她的问话很是没好声色。 “你叫谁妖女?” 真是可恶,平生第二次有人敢对她如此说话,对了,为何是第二次?第一次到底是谁对她不敬?她怎么记不大清了?心里只是隐隐觉得有一个人很不客气的顶撞过她。 “这里除了你一个女人外,还有别的女人吗?” “你――” 她胳膊肘狠狠的撞向他的小腹,他吃痛,向后迈了一小步,但挟制着她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咳咳――”他重重的咳了两声。 然而,他这一脚却踩到了暗室的隐秘机关,但见无数的箭雨飞射而来。 “小心!”他左手卷过她胸前,右手折扇极速挥舞,挡落了羽箭,但是仍有一支羽箭射向了他的肩呷。 只听到羽箭穿透身体发出“嗤”的一声,他再度深吸一口气。 没搞错吧!他竟然救她! “喂,你还不快点松手!” 这个登徒子,居然抱她抱得这样紧!她此刻只身着单薄的寝衣,好在暗室里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可恶的家伙手还捂在她的胸前。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随着她话音刚落,他居然真的松开了扣在她胸前的魔爪。 倏然,他倒了下去,她忙伸臂扶住他,探了探他微弱的鼻息,原来是他的毒已经发作,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要是呆在此处,被清风等人抓到按宫规,他别想活命,就算她是大宫主,也救不了他! 算了,还是先想法离开这里。 她在墙壁上一寸寸摸索着,她记得师傅说过,隐室里有通向外面的出口,这些都是当年太师傅为了躲避江湖仇杀,才专门建造的这隐室,不过很多年没用过了,师傅曾经用它来囚处罚犯了宫规的弟子。 迅疾的在他周身大穴上轻点,防止毒性扩散到五脏六腑。 轻轻的敲击着墙壁,似乎有一处发出的响声和别处不同,她眸中一喜,在那一块继续探寻着,手下摸到了墙壁处的油灯,轻旋三下,一处石门莹然打开,半拖扶着他走进去,石门自行关上。 经过一个石砌的甬道,摸黑前行。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现在他们从这蜿蜒的甬道出去,刚好可以到达山下的那处天然温泉!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带着个人,还真的是累坏了她,最后的那道石门开启。 天已破晓,比起漆黑的隐室前方豁然明朗许多,一幕水帘倾泻而下。 将他放在一快石案上躺下, 这里是凌霄宫历代宫主修炼闭关的隐秘所在,这温泉的对岸就有草药可解他所中的毒,这家伙还真命不该绝! 她下到温泉中,向对岸游去,粼粼的碧水在荡漾摇曳,她就像那美人鱼般游向岸边,在那边草丛中寻找着。 一株小小的紫色的花蔓在石头缝隙中开得极为茂盛,终于找到了,她用嘴衔着那株紫色小花,正欲离去,想起他中了箭伤,他找到一些可以止血的草药,再度扎到了温泉,向他游了过去。 他依旧在昏睡,摇了摇,轻声唤着他:“喂,喂,醒醒!” 一动不动,她将花伸到他的唇边,无奈的叹息。 张口将花瓣吞下,在口中一阵咀嚼,贴上他的唇,将药渡到他的口中。 看着他肩呷处的羽箭,伸手握住了它,闭上眼睛,快速的拔了出来,他吃痛的闷哼一声,复晕了过去。 将止血的草药敷到他的箭伤处,在衣襟下摆处撕下一块布帛,替他包扎好,此刻,她早已是满头大汗,躺在他的身边,望着天边那抹初升的红霞,缓缓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打今起,你要戴上这面纱,知道吗?”戴面纱的白衣女人给她一块白色的面纱。 “不,我不要戴那个!我要回家,我要爷爷!”她倔强的盯着这个将她掳走的怪女人。 “你一辈子休想再见你的爷爷,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杀了他!”白衣女人向她咆哮着。 “呜呜呜……我要爷爷,我要回家,你这个坏女人,我不要和你在一起!” 两行珠泪从面纱下方滑落,幽幽的望着她的眼睛,将她拥进怀里,喃喃低语。 “钰,你听见了吗?你的女儿居然说了和你同样的话,她也说我是个坏女人!我真的就那么坏吗?我是爱你们才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们就是没人理解我的苦楚!” 声音哀泣,悲咽难抑。 上官浅汐怔怔的抬头看着她流泪的眼睛,伸出白嫩小手帮她抹去脸上的眼泪,“你哭了!你为什么哭?爷爷说,强者是永远不许有眼泪,只有弱者才会整日哭哭啼啼……” “你叫浅汐是吗?” 浅汐的眼睛居然和钰的眼睛一模一样!可是,她的脸却像极了那个贱人!所以,她才会要她戴上面纱。 “你送我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漆黑晶亮的瞳眸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不行,以后你只能呆在凌霄宫,哪儿都别想去。”她突然将浅汐从怀里推了出去,恨恨的扔下一句话离开了。 “我要回家,放我走,我要回家!”浅汐拍打着紧闭的房门,无助的呼唤着。 “我要回家,回家,爷爷,带浅汐回家,回家……” 她在不停的呓语,浑身像架在熊熊烈火烤中一般,她挥舞着手臂,突然手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不放。 程沐风终于醒了,看着身边依然在熟睡的人儿,他愣怔的盯着她的脸颊,昨夜太黑什么也没看见,想不到这女子竟生得如此绝色!望着她再也移不开眼! 拍了拍她的面颊,脸上的灼热灼烫了他冰凉的手指:“姑娘,醒醒,天亮了!” 他还没见过这么能睡的女人,都日上三竿了,她居然还在睡,他已经观察了她好半天,她不但呓语,还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放。 咦,好像哪里不对劲,她的脸怎么这么红? 她的脸颊浮现异样的绯红,鼻息急促、灼烫,伸手触了触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他脸色微变:“怎么这么烫?” 是谁在她的耳边说话?是谁? “冷,好冷……” 他这才发现,她身上只着单薄的寝衣,而且早已湿透,这边都是光秃秃的石阶,只有对面才有绿色的作物,俯首看向自己肩呷处包扎的布帛,还有她沾染了草绿色汁液的手指,难道她淌水过去对岸为他采药,才会衣裳湿透染了风寒? 从来没有哪个女子如此为他,心中一暖,望着她的眼神变得温柔许多。 “姑娘,得罪了!” 闭上眼,将她身上已经湿透的寝衣褪下,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她裹紧抱在怀内。迷糊中的上官浅汐仿佛感觉到了温暖的源头,她向他的怀内蹭了两蹭,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喃喃低语。 “我要回家……送我回家……” “孤-魂-影!” 真是可恶,又一个被她抓到凌霄宫的女子,这次,就且先放她一马,下次,他一定要手刃了她。 和一个女子如此靠近,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楚感受的距离,对程沐风而言这是生平头一遭。而他的心却被她那张令百花黯然失色的绝色面孔,紧紧的吸住,再也无法移开自己的双眸,手臂不由自主的拥紧了怀中的人儿。 “好,我一定会带你离开。” 是夜,上官浅汐缓缓睁开了眼睛,这……这是哪里?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刚端着药碗进来的程沐风看到坐在床榻的上官浅汐,忙向他迎了过来。 “你……你是谁?” 面前的陌生男子是谁?为何他的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哦,在下程沐风,怎么你不记得了?是你给我包扎的伤口,还有替我解毒,你忘了?” 看来她是烧糊涂了,居然都不记得昨夜之事了!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昨夜的一幕幕从眼前飞过,她愣怔的望着他,“昨夜闯入凌霄宫的人是你!可是我记得我们是在温泉那里的啊,怎么我会到了这里?” 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衫,咦,这衣裳不是她的,是谁给她换的这身衣裳? “你的衣裳湿了,你在发烧,所以,我帮你……” “这衣裳是你――” 瞅着他质疑的眼神,他冲她点了点头。 她突然一巴掌甩向他的面颊,脸上五个指印红白相间,冷不防手中的药碗被掉落在地。 “你――” 他英挺的剑眉紧紧拧在了一处,诧异的看着她,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他只不过帮她买了件衣裳而已,用得着动这大肝火。 许是身体太过虚弱,她出掌过猛,人向床侧跌去,他忙揽臂将她拥在怀中,“姑娘?” 她推搡着脱离他的怀抱,避瘟疫般紧抓着衣襟,“你这个登徒子,走开!” 她叫他登徒子?哦?原来竟是这样! “你刚退烧,身子还很虚弱,你且好生休息,我去重新熬完药来!”诚挚的眸子深深的凝视了她那苍白容颜片刻,转身走了出去。 卸下防御,呐呐的摇了摇头,怎么就病倒了呢!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中年妇女端着洗漱水进来,看见已经醒了的上官浅汐,她高兴的上前坐到床榻,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姑娘,可算不烧喽,你可吓死公子了,他不但去镇上帮你抓药,还买了换洗的衣裳,这不,你身上这件就是,还是我帮你换的呢,这公子对姑娘你可真好!不像我家的老头子,油瓶子倒了都不带扶的主,什么事都尽让我操心!” 原来衣裳是这位大婶帮她换的,她还以为…… “大婶,这里是什么地方?” “姑娘看来您是烧糊涂了,这里可是登州,这家客栈啊是我家老头子祖上传下来的。” 嗯,是的,翻过丹霞山就到了登州地界! “大婶,您去忙吧,这里有我就行了!”程沐风端着一碗药进来。 “姑娘真是好福气,有公子如此悉心照料,很快便会痊愈的。”大婶口中念叨着出去了。 眼角余光轻轻地扫过她的脸,径直走向她,一把扯过她的手臂,“你去哪里?” 一股愤怒从脚底升腾而起,上官浅汐缓缓抬首,冷凝了神色,眸中怒意横生,一双清亮的眸子里承载了无限恼意:“放手!” “你是不是在凌霄宫呆久了?想不到孤魂影竟然将你调教的如此凶悍,这么一张俊俏的脸蛋做一个婢女还真是可惜了!” 挥掉他轻薄的手,嫌恶的白了他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闷声:“哼!” 婢女?难道他不知道她就是他口中的那个可恶的大宫主孤魂影? 可不是,她一直带着面纱,没几个人见过她的真容。 即便是清风、明月、踏雪、傲霜四婢女现在见到她也不一定认得出来,昨夜取下面纱,还未来得及戴上,也难怪他会将她当作婢女! 凝视了半晌,将药碗递到她的面前,想起那会儿白挨了她一巴掌,不觉勾唇浅笑。 “很好笑吗?”冷寒着面颊瞪圆了一双清澈灵动眸子。 他眼中笑意更甚,轻嗑了两声,将布巾在水中浸湿,拧了拧,伸向她面前,“你生气的模样蛮可爱的,假如能偶尔笑笑,我想应该不会太难看!擦把脸,你呀,现在像极了张牙舞爪的小病猫!” “你――” 这人还真是无聊! 他拿着布巾刚碰到她的面颊,她垂首避开他的服侍:“……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 “不许!你昨夜救过我一次,我现在要还回来,否则我心里会不安的!”他霸道的口气不容置喙,她的手就这样僵在了空中。 享受着面前俊美男子的服侍,她的眼睛躲闪着,心跳如小鹿撞,这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脸上顿时火烧般灼烫,脸红到了耳根子。 “不烧了啊!怎么你的脸还这么红?” 他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的神色,她低垂了臻首,每当他手中的布巾拭过她的面颊,她的心跳就加快一分,难道她得了什么怪病?为何以前都没有发现? 她的头越垂越低,他微有不悦,“抬头!” “嗯?” 他居然又一次命令她! “干嘛这么看着我?没见过美男子?你这样看我,我可当你爱慕我!” 撇了撇嘴,黛眉微敛,这人不但霸道,而且脸皮还超级厚! 他突来的温柔,令她有些不适,背转了身在桌边坐下躲避过他的再次轻薄。 “浅汐――” 身后传来低沉的嗓音,如兰的气息拂过面颊,她浓密微翘的睫羽轻翻,眸中蕴了几许疑惑。 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唤她了,六岁时,师傅将她掳来凌霄宫,从那天开始以后大家都唤她大师姐,再后来,师傅过世了,她们叫她――大宫主。 “你如何会知道我的名字?” “当然是你告诉我的啊!”神秘一笑,将药碗端过,用汤匙搅了搅,舀了一汤匙,抿唇试了试,刚刚好,他将汤匙伸向了她,“张口!” “嗯?我告诉你的?” 为何她不记得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张口!” 看着他突然冷凝的神色,她张口乖乖将药吞下,秀眉皱在了一处,摇了摇头:“苦!” “快点喝!”看见她紧拧的眉峰,他冷寒着一张俊脸。 见她乖乖喝着药,他的唇边浮上一抹满意的笑纹。 怪人!他们很熟吗?为何他要对她这么好?竟然亲自喂她喝药! “仙女姐姐救我!” 一个蓝色影子突然闯了进来,躲在了桌边坐着的上官浅汐身后,双手紧紧的抱着她的胳臂,将头埋在她的背脊。 “臭小子,还不快给我滚出来,躲躲藏藏算什么男人!” 身着红色衣裳的女子双手叉腰,怒目瞪向上官浅汐身后。 “我不要出去!你会打我的。”蓝衣少年双手环着上官浅汐的纤腰,偷眼望向门口站立的红衣女子。 端着药碗的程沐风原本笑意盎然的脸露出了一丝怒意,她好不容易和她平静相处,来了这么个小子,还紧紧的抱着她不放手。他握紧了手中的药碗,从他手上暴起的青筋可见他强忍的怒火。 “乖,快点出来,我不打你,真的,你看我都没有拿青梨杖。”红衣女子笑靥如花,向少年招手。 这演的是哪出啊? 上官浅汐瞧向门口的红衣女子,复看向身后的小小少年:“别怕,出来吧!” 少年唯唯诺诺的从她身后走了出来,刚向前走了两步,就被红衣女子眼疾手快的拧住了耳朵。 “哈哈,上当了吧!你倒是跑啊!怎么不跑了?” 说完,便见她高抬的手掌就待落到少年脸上,少年抱着头缩着脖子大喊“你说好不打我的,你说话不算数。” 半天了,愣是没见手掌落下,他偷抬眼望去,但见桌边坐着的漂亮姐姐正紧紧的抓着娘子的手臂,锐利的眸光直视着她。 “做人讲求的是信誉,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上官浅汐真的是看不惯这女子的所作所为。 “关你什么事?”红衣女子甩开被上官浅汐紧握的手,嘴里嘟囔着。 “仙女姐姐――”少年飞快的闪到了上官浅汐身后寻求她的庇护。 爱怜的摸了摸他的脑袋,眸子里满是欢喜之色:“不要怕,身为男子汉要勇敢知道吗?姐姐在这里没人敢打你!” “仙女姐姐你真好!来宝喜欢仙女姐姐!” “臭小子,你叫这狐媚子仙女姐姐,那我是什么?”红衣女子眸中爬升一股无名妒火,恨恨的盯着上官浅汐绝美的姿容,好美的一个女子!可是她就是不喜欢她,敢勾引她相公,狐媚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0章 想法 “你是娘子,不一样!”少年摸着脑袋想了想如实说出他的想法。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子啊?那你还帮着外人来气我!” “我没有,是你要打我的。” “你还敢顶嘴!看我不打――” 说着说着,她的手再度抬了起来,上官浅汐再也无法忍受这女子嚣张气焰,重重的拍向桌子。 “够了!” 红衣女子为她冰寒的声音所慑,可转眼又一想,她是谁?凭什么管她们小两口间的事? “喂,你以为你是谁啊?我教训我相公碍着你了?多事!” “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倏然,上官浅汐冷凝了脸色,嫣红唇瓣不愠不火的吐出一句话,眸子里含着一丝怒意。红衣女子不觉打了一个寒颤,可是口中依然不甘示弱,“说就说,谁怕谁啊!” “哎呦!我的两个祖宗哦,你们这么晚了不休息怎么跑到客人房里闹!快点回去,来宝,你怎么又惹莲儿生气了,你叫娘的老脸给哪儿搁哦!” 房东大婶听到吵闹声来到客房,对儿子儿媳就是一番抱怨。 “公子真是对不住了,姑娘还在病中被惊扰了,都怨我这两个冤家哦,也不知道前世造了什么孽,遇到这两魔星降世来惩罚我老婆子!” 房东大婶抹了抹潮湿的眼角,一个劲的向程沐风道歉。 “不碍事,大婶多虑了。”程沐风对这热心的房东大婶印象还是蛮不错的,也同情她的遭遇。 红衣女子这时才发现屋内还有一位英俊不凡的俊逸公子,她痴痴的望着他,失了言语。 “给公子、姑娘添麻烦了,对不住了,老身这就带他们离开!” “还不回去!”看见儿媳妇望着这英俊公子痴傻的模样,房东大婶忙曳住两人臂弯就待离去。 “娘,我不走,我喜欢仙女姐姐!” 叫来宝的少年一下子抱着上官浅汐就是不肯离去,这一举动让上官浅汐有些错愕,拍了拍少年的粉嘟嘟的脸蛋,温言劝他。 “你叫来宝是吗?真可爱,乖,快些回去休息,记住,要听你娘子的话,不要再调皮惹你娘子生气了哦!乖!去吧!” “不要,我要和仙女姐姐一起睡!” 来宝的话让上官浅汐霎时羞红了脸,虽说这来宝还是个孩子,可他毕竟是男儿!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一声粗重的抽气声传来,忍了许久的程沐风气的牙齿‘咯咯’作响,手自然握成了拳状,要不是看在房东大婶的份上,他真的恨不得将黏在她身上不肯离去的来宝给扔出去。 “走了!”房东大婶硬是拉开来宝,将他拖出了客房,可一转身,她那宝贝儿媳还一副傻呆呆的模样望着满眼怒火的程沐风发呆。 “咳咳……”房东大婶重重的嗑了两声,红衣女子依旧没有反应,她心下着恼:“莲儿――” “哦,是,婆婆什么事?”莲儿脸颊酡红,回眸不情愿的看向满脸怒容的婆婆。 “走了!” 房东大婶是心里暗自叫命苦,为了能留住祖上的产业,她给儿子娶了一个大了五岁的童养媳,想不到非但没过上一天的安生日子,一天到晚操不尽的心。 这莲儿虽手脚麻利,帮她打理着客栈,可是儿子毕竟年幼,她一直对这儿媳好像亲闺女般疼爱,来宝调皮老是惹莲儿生气,小两口是见天的不让她安省,竟闹到了客人这里,太不像话! “哦,公子,奴家叫玉莲,缺什么,您尽管吩咐莲儿去做,不必客气!”玉莲娇羞的看向程沐风俊美的脸庞,不情不愿出了客房。 程沐风没有理会她,他的目光依旧停驻在上官浅汐那晕红的脸颊。 从玉莲的眼神房东大婶已经看出了她的心事,忙强行拖着他们离开,还不忘向程沐风和上官浅汐躬身致歉。 娘仨人离去,屋内霎时静了许多,静得几乎可以听到两人心跳声。 “你还……天色不早了。” 瞟了一眼依旧静立,沉默不语的程沐风,为何他还赖在这里不走! “你这是在赶我吗?”掩饰不住心中的怒火,他可没忘记她方才对来宝那温柔的眼神。 “你喜欢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让她有些错愕。谁?来宝? “嗯,来宝是蛮可爱的!” “他可爱?” 真不明白她喜欢那个来宝哪点?傻呆呆的,还可爱?撇了撇嘴,原来在她的眼里他还不如那个臭小子!一丝挫败感油然而生。 重重的拍向墙壁,喘着粗气,豁然转身径自踏出客房。 上官浅汐没好气的看着他傲岸的背影,损了损肩,不晓得谁又招惹他了? 翌日。 高升客栈大堂,当上官浅汐一袭月白如意裙出现在众人视线,大堂内所有人都停止了喧哗,抬眸望向正一阶阶步下楼梯的绝美女子。 大堂一角正饮早茶的程沐风见到她到来,心头一喜,豁然起身却不想撞到了迎面而来的玉莲。 “哎呀――”玉莲一声惊呼。 茶壶落地破裂,玉莲脚下一滑向旁侧倒去,出于本能,程沐风揽臂虚扶她一把,玉莲趁势倒向他怀内,脸上红霞缭绕。 正下楼梯的上官浅汐见到此情此景,原本轻快的脚步稍有停顿,清冷的眸子愈显冰寒。 “玉莲姑娘?”为自己撞倒她而有些许歉意,眸中显出担忧之色。 蓦然看见上官浅汐脸上阴云遍布,他推开怀中的玉莲,心里焦急万分,他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她眸中的怒意。 看见他前襟湿了大片,玉莲忙抽出绢帕帮他一边擦拭,一边致歉:“对不起,公子,都是玉莲不小心,我……”玉莲说着向一侧倒去,他只得再次扶住她,“玉莲姑娘,玉莲姑娘……” 再度抬眸,大堂内毅然不见了上官浅汐的倩影,忙喊着送茶水的伙计:“小二,你们少东家晕倒了,你快些找大夫来!” 几个店伙计从程沐风怀中接过玉莲,将她送回后堂,玉莲眯着眼,心里暗自嗔怪这几个多事的伙计。 大步流星踏出客栈,四下搜寻着她的身影。 上官浅汐埋首沮丧前行,眼前总是闪过程沐风抱着玉莲那一幕,心中泛起一丝微澜,闭眼晃了晃脑袋,为什么无端想起了他,至于他和谁亲近与她有什么关系,她何苦生闷气来着! 手指缠绕着胸前的流苏,愁眉不展。 追上正独自生闷气的她,大力扯过她的手臂,冷不防被扯拉了一个趔趄,他揽臂拥她在身前。 挣扎出他的臂弯,心头更是无名火起,对那个玉莲姑娘倒是温柔的很,和她有仇吗?使那么大力,那么蛮横扯得她手臂还在隐隐作痛! 原本因追上她而喜上眉梢的他因她的疏离而冷凝了眸色。 挡开他依旧紧握她手臂的手,冷冷瞪向他:“程沐风,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你这是要去哪里?” 她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他都没怪罪她一声不吭就离开客栈,要不是她,他昨夜能一宿未合眼!只要想起昨夜她对来宝温柔的模样他就心里不舒服,她居然喜欢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方才客栈里那些人看见她时那种*的目光,他真恨不得挖了那些人的眼珠。 “我去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是我带你离开的那座牢笼,从此你只能是我的人,跟着我!没有主人的吩咐,你居然一声不吭就走了,你把我这个主人当什么?摆设吗?” 心中冷笑,她是他的人?荒谬!他以为他是谁? 无视他的怒气,愤而转身朝前继续走去。 闪身挡住她的去路,可恶,她难道听不到他的话吗? 她向东去,他挡在东,她改向西行,他挡在西,如此反复,激起了她心中的怒火:“喂,你还有完没完?” “你说呢?” 他的暴怒,有路人驻足观望,他凌厉的目光扫射向围观的众人:“看什么看,滚!” 围观人潮四下散去。 “程沐风,你别忘了,是我帮你解毒,救了你,而你也救我一次,从现在开始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互不相干!以后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径直越过他身侧,疾步小跑了开去。 眸色骤寒,握着折扇的手紧了再紧,猛然挥开折扇大力的扇着,该死,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左右他的情绪,奈何她 居然每次都能轻而易举挑起他的怒火,还真是奇了! 本打算带她去个好玩的地方,现在倒好,闹得不欢而散收场。 复望了眼她决绝离去的窈窕纤姿,懊恼的朝着反方向行去,他才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坏了自己的兴致。 登州虽比不得湖州的风景宜人,但富商云集,极尽奢华,漫无目的穿梭在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的人潮中。 时光就这样从指尖悄悄溜过,浑然不觉已经暮色西沉。 突然觉得身后似乎有人在若即若离的跟着她,莫非是那可恶的程沐风! 黛眉轻挑,如水清眸闪过一抹亮光,只一瞬,便消失不见。 在一拐角处,她停了下来,因为很清晰的感觉到跟踪她的人可不止一个?来得正好,也好出心中这口闷气! “美人儿,是不是在等我们兄弟啊!” 三个猥亵男子向她一步步包抄了过来,举止轻佻,言语轻浮。 上官浅汐没有转身,其中一个为首的男子张开双臂就待上前抱住她,还没靠近她身侧,她突然闪身腾空跃起,一个连环回旋踢,三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状况就一个个哭爹喊娘的倒在了地上龇牙咧嘴直哼哼! “不自量力!” 身姿轻旋,背对三人稳稳落地,弹了弹长裙上的灰尘,语声冰寒,听得人心里直发憷。 “姑娘饶命,小的们再也不敢了,姑娘饶命!”三人向她口头告饶。 上官浅汐轻轻一跃,消失在了夜幕中。 不远处,一双晶亮的眸子饶有兴致的看着方才发生的这一幕。 前方一处富丽堂皇如同极乐园的华丽宅子,屋檐上悬挂的绢制大红八角宫灯,于夜风中飘摇慢曳,昏红的灯影随之摇摆不定,幻出影影绰绰的人影。 夜色下,楼阁临立,灯火通明,为这热闹繁华更增添了些许瑰丽缤纷色彩,人身鼎沸,喧嚣不绝于耳。 突然眼前一亮,瞥见了那抹傲挺的身影手摇玉骨折扇走进了那艳丽的楼阁。 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的瓜葛,转身朝着反方向行去,可是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哪里是什么地方?他去那里做什么?复折返回来,向那灯火辉煌的楼阁走去。 都要进去了,被门口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粉衣女子给拦住了,浓郁的脂粉香,令她有些微不适,稍移向一侧站定。 “哟,我说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一个姑娘家也敢只身来到这里?” 粉衣女子借着门口的灯光,她的眸子突然紧锁在她的面颊,有惊艳,有妒忌! 她抬眸,但见宅子上的红色匾额上三个镂金篆字:如意坊。 “不就是如意坊!有什么不妥吗?” “原来姑娘你识字啊!可是这地方不是你能来的,我们这里啊,不招待女客!”身着绿色裙衫的妖艳女子拿着一方丝?掩唇巧笑。 “为什么不招待女客?” 不明白,还真的没听说过有不招待女客的地方!这是谁立的规矩? “因为啊,我们这里是专门供男人们找……” “嗯哼!” 一个满脸堆笑的妇人摇着团扇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上官浅汐,眸子里有着惊艳之色。 “妈妈――” 两个妖娆女子怯怯的唤了一声走了开去。 “姑娘,你想进如意坊?” “嗯,听刚才那位姑娘说这里不招待女客,我想进去找个人,不知可否?” 看两女子恭敬的模样,这老妇应是这里的老板娘! “当然可以!我呀,是这如意坊的花妈妈,不过呢,我有个条件,就是不知道姑娘你答不答应!”花如意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花妈妈还请直言!” “嗯,瞧姑娘这模样可真是讨人喜欢,就是不知道姑娘可否会跳舞?如果姑娘答应跳支舞,我便让姑娘你进去,别说找人,这里面任姑娘观赏,随姑娘你高兴!” 真是一位标致的人儿!而她这如意坊就却这等姿色的美人。 看她这单纯模样不用猜都知道是未经人事,花如意在心里盘算着。 “我……我会抚琴!” 跳舞?她可不愿跳给别人看,记得小时候舞娘说过:孙小姐跳舞就像那浅汐欲飞的蝴蝶般轻盈美丽,长大了一定要跳给自己心仪之人,让他呀为你的舞姿所倾倒!永远只为你一人着迷! 华如意满是褶皱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欣喜。 “嗯,那好,抚琴也行!姑娘这边请!” 可恶的程沐风居然来到这么奇怪的地方,害她堂堂凌霄宫大宫主还要为人抚琴才能进这门,为何他进来就这般容易?他还真不简单! 跟随花如意从侧门进入繁花似锦的如意坊,红男绿女把酒言欢,女子莺声燕语的娇笑声回响在如意坊上空。 她四处搜寻着程沐风的身影,可是华丽的大厅内除了十数个黏在锦衣华服男子身上的妖冶女子说笑逗趣外,并未曾看见程沐风,心里难免有些疑惑。 莫不是自己看错了?不可能啊,她看得清楚是他,尤其是他手中的玉骨扇一眼便认得出。 在花如意的亲自带领下,来到一楼大堂的雕梁画栋的琴阁里,这里的浮雕围栏皆是用上好的沉香木雕而成,粉色纱幔轻轻委垂于地,随风摇曳,上官浅汐在一架古琴前方端然坐定。 花如意看了一眼她,转身在一龟奴耳边一番耳语,龟奴面带奸笑看了一眼琴阁内的上官浅汐匆匆离开。 许是没有如期看见程沐风,又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她的心情无端变得低落,想起今日晨间两人发生的不快,心中无限悲凉,低沉的曲子从她那白玉手指下淙淙流泄而出。 二楼雅间里,程沐风支着头斜倚在软榻上,享受着两个妖娆女子的服侍,他微眯着眼,脑海中全是她那神姿清华的倩影。 晨间,他们两人在客栈外不欢而散,继而分道扬镳,令他心情异常烦闷不已。 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为何他随后跟上来却不见了她的踪影,想她一个单身女子行走在外万一遇到居心叵测之人可作何是好? 难道她真的不想再见到他而故意躲开他?在街头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如意坊来消遣解闷,可是他的身心却都系在了她的身上。 不知她可曾用膳?她身无分文今晚宿脚何处?眼前浮现她黑漆漆的夜里揽臂露宿在街头的凄楚模样,越想越是焦心。 朝正在按腿、捶背的两位女子挥了挥手:“都出去!” “公子,让芙蓉和海棠来伺候公子歇息吧!”妖冶女子痴痴望他,嗓音娇怜甜腻,说着便伸手婆娑向他腰间的束腰扣带。 “出去!”眸色骤然森寒,一声怒喝,海棠拉着芙蓉两人心有不甘的移步退了出去。 “哼,来到这地方还装什么柳下惠?假正经!”出得雅间,芙蓉低低的咒骂,拂袖离开了阁楼。 程沐风起身来到桌边坐下,执过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一杯杯酒下肚,心绪更是烦乱不堪,外面传来低沉哀婉的曲子搅得他心里更是烦闷。 “去让那抚琴的换个明快的曲子来!”程沐风向屋外大声吩咐。 少顷,曲子停了,一曲悠扬的琴音淙淙响起,缥缈如溪水潺潺流过心田,好熟悉的曲子! 那夜,他潜入凌霄宫似乎有听到这令人心醉的美妙曲子,可惜,那夜的曲子却中途无端停了,为何这琴音是那样的相似? 来到雅间外的朱阑处,怔怔的望着对面楼下的琴阁。 一袭胭脂色裙裳的女子扭动着腰肢向他走来,看见他时一双眸子里掩饰不住无尽的笑意。 “程公子,您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来如意坊了!公子是否已经忘了落霞?”媚眼如丝,嗓音娇柔,娇艳欲滴的红唇贴向他的耳鬓轻轻吹着热气蛊惑着他。 双臂如灵蛇般缠绕上他的削腰,在他的胸前摩挲前行,举止轻佻,极尽挑逗之能事。 他没有理会那女子,只是静静的倾听着那如仙似幻的缥缈琴音! 风扬起了粉色的纱幔,上官浅汐从纱幔飘扬的空隙正好看到了对面二楼朱阑处的程沐风,还有那痴缠在他身上的妖娆女子,她的眸光瞬时黯沉了下去,真想不到他居然是这等浪荡、下作之徒! 琴音陡然低转,犹如她此刻汹涌起伏不定的心情,望着对面妖冶女子白嫩的手在他胸前一步步的前进摩挲,心间泛出一丝难言的苦涩,脚底升腾起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意袭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可恶,下流! 双手重重的平摊在琴弦上,“咚――”发出一声闷哼的琴音,戛然而止。 这个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她甚至后悔来到这里看到不该看到的场景,愤然起身撩开纱幔步出琴阁。 “姑娘这是要去哪里?”花如意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慵懒的执起一方绣帕在鼻前轻沾了沾,抱臂不愠不火的看向她。 “我要走了!” “走?姑娘不是要找人吗?”花如意可是这个中高手,料想她定是知道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找了!没那个必要!”深深吸了一口气,眉宇之间蕴有一股悲凉、落寞之色。 “呵呵,花妈妈我在这如意坊三十多年,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进了我这如意坊还能轻而易举再走出去的。”花如意眼中闪过一抹算计成功的得意之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阻止我离开?” 真是大意,她居然会偏信了这妇人的话,看来今晚似乎有些麻烦。 “姑娘果然聪慧!” 实在可恶!竟敢拦她?自己怎么这么傻,居然会来到这种下三滥的地方! 狠狠瞪她一眼向前迈出一步,“如果我非走不可,你待怎样?” “咳咳――”随着花如意一声轻咳,三五个彪形大汉挡住了她的去路。 上官浅汐后退两步,背靠向舞池的围栏,抬眸看向对面二楼,朱阑处已然不见了程沐风的影子。 怒目瞪向满脸诡计得逞的花如意,一双丽眸迸射出熊熊怒火:“你真是大胆!你可知我是何人?” “我管你是什么人,大凡到了我这儿的姑娘,都只能是我如意坊的人,将她给我带下去严加看管,待好好调教几日,我就不信,驯服不了一个黄毛丫头!” 花如意一声吩咐,几个大汉银笑着向她走来。 “不要再近前!否则你们一定会后悔!” 暗自运气,震怒下,双眸渐趋赤红,缓缓抬起手臂,傲然看向面前这几个跳梁小丑,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在花如意身后响起。 “谁敢动她,尽管上前试试!”一袭白色云纹锦衣的儒俊公子缓缓来到上官浅汐身前,将她挡在自己身后。 “公子,这是我们如意坊的姑娘,不听管教,还望公子不要插手此事!”花如意到底是老江湖,这种英雄救美的事情她见的多了。 “哦,是这样吗?我看见的可并非如此!既是你们的姑娘,你可知道这姑娘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年方几何?”锦衣公子看着张口结舌的花如意,低眉浅笑,“说不出来了吧?” 突然,他一双眸子锐利如刀,愤而转身,怒目逼视向花如意,“因为这姑娘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而是被你给花言巧语骗进来的!我说的可对?” 花如意语结,涂满脂粉的老脸霎时紧拧在一处,目光狠厉的瞪向坏她好事的锦衣公子。 “来人给我上,进我这门容易,可要想出去就难了!我说这位公子,你还是不要淌着浑水,免得*烧身!”花如意向左右使了个眼色,这女子如此绝色实属难得,她可不想错失良机让她给跑了。 一干人等将锦衣公子和上官浅汐围在了中央,一个个捋着袖子恶狠狠的摩拳擦掌,露出凶残嘴脸。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1章 离开 “谢谢公子,此事与你无关,还请公子速速离去!”上官浅汐很是感激这位不知名的男子为她出头,可是她却不想拖他下水,希望他就此离去的好,免得牵连到他,这非她所愿。 “姑娘好意龙衍心领了,但是龙衍又怎会看着姑娘身处险境而自行离开,姑娘放心,龙衍自会保姑娘平安!” “放肆!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什么?”他持着一枚明晃晃的牌子在花如意面前,但见花如意脸色大变,登时示意众人跪下磕头请罪。 “原来是……” “行了,今日且饶尔等性命,尔等再干这等逼良为娼的勾当,可别怪我拆了你这如意坊!”愤然回眸,疾言厉色打断花如意。 龙衍揽过上官浅汐在身侧,语声柔和:“姑娘,我们走,龙衍倒要看看何人敢横加阻拦!” 两人刚向前迈出一步,程沐风匆匆赶来,在见到上官浅汐的那刻,他眸中露出惊喜神色。 “浅汐,真的是你!可恶,她们刚才可有欺负你?”程沐风牵过她略显冰凉的小手,一双英眸闪现着熠熠的亮泽,眸色温润,敦厚的嗓音满是关切之色。 “没有,没有,老身用身家性命可担保!” 花如意看见程沐风对这女子显出极为担忧的神色,再说方才这位来头极大的公子已经很难应付,现在又有程公子为这女子撑腰,好在方才没对她动手,否则自己今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花如意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叩头。 “浅汐,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难道你不知道这里是――” 程沐风登时脸色铁青,懊恼的看着她,突然发现拥着她的龙衍,他英眉微拧,冷冷的盯着他揽着她臂膀的手,感觉到他的目光,上官浅汐移向了一边。 “你怎么也会来这种地方!” “呵呵,这还倒是奇了,怎么你能来,奈何我就来不得?” 龙衍唇角爬升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平淡语气中带有一丝嘲讽。 “浅汐,我们走!”程沐风大力拽过上官浅汐便向门口走去。 他掌心的温热传过她的手指,令她心中的冰寒渐渐消逝。 突然,她像避瘟疫般愤然别开身子,甩掉他的手:“你别碰我!” “浅汐――”程沐风显然一愕,随之,循着她幽怨的视线瞅向了对面二楼朱阑处正向他抛媚眼的妖娆女子,他眼睛为之一亮,他终于知道她因何生气了,她一定是看见了方才那一幕,俊逸脸颊上浮现一抹欣喜。 “你别跟着我,我说过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浅汐,浅汐――” 出得如意坊,上官浅汐独自一人走在前面,身后程沐风紧紧跟随,龙衍瞅向程沐风紧张的神情,脸色沉静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程沐风追上她的脚步,她停驻下来,双手扳过她的削肩,迫使她面对他,“浅汐,你可知道我找了你一整天,想不到你居然被那该死的老鸨给骗进了如意坊,以后别在任性了好吗?” “那你还去那种地方?还和那些女子那样……”想想就可气,明知道是那种地方他居然还去! “我……原来你去哪里,是为了找我对不对?”程沐风眸色为之一喜。 她不会无缘无故被骗进如意坊,一定是另有隐情,想不到她竟是去找他的,这怎么能不令他欣喜若狂。 “我哪有?” 脸色赧然,躲过他灼热眸光,低垂了臻首。 俊逸脸庞此刻笑意盎然,“原来,你也知道害羞?” “你――” 她抬起头来宁然望他,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憋得涨红,一时失了言语,只因他并没有说错! 见她如此模样,不忍在逗她,柔声向她陪着不是。 “好了,好了,我向你认错还不行,别气了,走吧!”牵着她的小手向高升客栈方向而去。 细细思量似乎不对啊,她并没有原谅他!这个霸道的男人! “小东西,你别跑那么快啊!我追不上你了。” 花丛中一前一后两个身影在追逐嬉戏,银铃般的笑声在花园回荡。 “嘻嘻……” “……” “浅汐,醒醒!” 看着熟睡的女子脸上浮现的两个小酒窝,他的眸子愈加温柔。 他何时进来的?以她的武功修为居然丝毫没有察觉?懊恼的看着面前绕她清梦的男子:“你怎么会在我屋里?” “小懒猫,快点起来,我们要赶不上了!” 他催促着她,天知道自从遇到她,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帮人熬药,喂药,督促睡觉就算了,现在还得唤她起床! “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你快些换衣裳,我在外面等你!”因她方才那过激的反应,他沉沉低笑踏出屋子。 从他买的几套衣裳中,选了一件烟水色的素白长裙,以梨白丝绦束腰,愈衬得纤腰盈盈一握,身姿浮凸、玲珑,裙裾软软地拂过地面,扫起一阵清风,伸手拉开门。 他转身,望着面前恢复了神采的清丽绝尘女子,唇角爬升出一个明媚弧度:“走吧!” “随便搁那吧,什么事都要问我,真不知道在客栈这么多年都脑袋干嘛用的!”玉莲没好气的嘟囔着,愤愤的走进了内堂。 “少东家今儿个这是咋的啦?发这大火?” “嗨,这还用猜,一定是来宝少爷顽皮又惹到了她吧!”抬着酒坛的另一伙计很确定的回答,两个人抬着酒坛进了客栈。 望江楼。 马儿停下,程沐风拥着浅汐步上石阶,站在望江楼上,望着东方渐露的晨曦,俊逸脸颊被初升的红霞映照出一圈圈的金红色光晕。 静静的望着那轮初升的红日,俊逸若谪仙,一双黑瞳好似千年古井,深到了幽暗与虚渺,浅汐回眸宁然望他,一时竟看得痴了! 三月春寒,清晨拂来阵阵的冷风,吹掠起她宽广的湖袖,微微摇曳拂动,腕上肌肤的滑腻触感,分外明显,暖凉相宜,冷风穿透薄冷的纱衣,她不觉拢了拢双臂。 他很自然的揽臂将她带进胸前,她乖然偎在他的怀内,拥着她的纤削臂膀,两个人望着东边初升的那抹金红朝霞。 “喜欢吗?”俯首在她耳边低声问她,温热的鼻息扫过面颊,令她身子不觉一颤。 “嗯。” 这是她第一次看日出,还是和一位萍水相逢的男子,不过他却是为了还她的恩情才会带她来这里,心中泛起一丝苦涩,轻轻应了一声,望着那抹红霞思绪早飞到了九霄云外。 “浅汐,留在我身边,以后每天都陪我看日出!” 脸色一瞬变得黯沉,那他为什么要时而对她表现出那般的紧张,关心…… “浅汐,师傅死后……你就是……大宫主,从此你不再叫上官浅汐,你叫……孤魂影,你就是我,记住……从今后你就是大宫主孤魂影……” 师傅的话犹在耳边,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因他的一句话而心里微涩? 若她是普通女子倒也罢了,只因她是大宫主,和他在一起只能带给他无穷的灾难,在她答应师傅的那刻,就已经失去了自我。 “在想什么?为何不说话?”揉着她纤削的肩头,眸子里有着期许。 “没什么。”心中蓦然一动,抬眸逡巡着那汪幽邃碧潭深处,感觉到他深深的注视,她侧转了脸颊,有意忽略他深情凝视。 许久,程沐风松开了她,将她拥在胸口。 “浅汐,永远不要离开我!”紧紧搂着她,下颌抵在她的发丝上,嗅着她身上幽幽的清香,俯首啄吻着她的额头。 “嗯?”她早已经因方才的激狂热吻而目眩神迷,失去了言语能力,娇软无力偎在他怀中。 “我……” “不许说不!”还不待她说话,程沐风当即霸道的命令她。 “……” 揽过她的肩抚着那柔顺发丝,眼中柔情流溢,温然抬起她的下颌直视着那双美丽的眸子:“浅汐,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我不……”秀眉蹙在一处,似有为难之色。 “哦?那是因为什么?”程沐风轻声低笑,心底缓缓流过一泓清冽的流水,抬起她光洁下颌,凝视她扑朔的睫羽,语声低沉、敦厚,“因为你不喜欢和我在一起是吗?” “不,……不是……是因为……是因为……你……你讨厌!”忙失口否定着他的猜测,可当她抬眸却无意发现他眸中隐含那深深笑意,方发觉自己又被他给戏弄,娇嗔的羞红了脸。 “嗯!女孩子说讨厌可都是喜欢的意思哦!”浓眉飞扬,兴味十足。 “我哪有!”瞪着双无辜的美丽眸子,因他的胡搅蛮缠,浅汐黛眉微敛,胸脯起伏不平。 “以后不许用这种眼神看别人!”他突然沉下脸警告她,难道她不知道她有着一双足可令天下男子为之心动,可勾人心魄的眼睛吗? “为什么?”她不解,她的眼睛为何就不能看别人? 世间居然会有如此霸道的男子!她的头抵在他的肩窝。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抬眸望向他的肩呷,“你的伤?” “不碍事,小伤而已。”程沐风眉梢飞掠起一抹欣喜神色。 “……那夜光线太暗,我只是粗略的为你止血包扎,我怕会……” “你在担心我!”眼前一抹光亮骤然闪过,程沐风朗声低笑。 “……” 担心他吗?是这样吗?浅汐语结。 “哎呀――”程沐风一双傲挺英眉突然敛在一处,捂着渗出斑斑血迹的肩呷重重的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是不是很痛?快让我瞧瞧……”浅汐忙去拉他掩在肩呷的大手,却被他适时擒在掌心,他的脸上满是作弄成功的窃喜。 “你……无聊!”浅汐拧身就待离去,然她的手却被他紧紧握着,程沐风跺至她的前方,侧首见她生气的可爱模样,扬眉浅笑。 轻吻她的额头,指背抚触着她滑腻脸腮,“小傻瓜!”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可知道我方才又多担心……”发觉自己说走了嘴,她马上闭口不言,别开身子与他保持些许距离。 “你果然担心我!”扳过她的削肩,将她箍在双臂间,“浅汐――” 循着浅汐的视线,程沐风这才注意到原来望江楼上并非只有他们二人,在另一角,还有一人,而他就像石化了般静静的看着他们。 是他,龙衍! 他怎么会在这里? 程沐风在看见龙衍的那刻,他的眸子变得有些凝重。 龙衍含笑手摇折扇向程沐风和上官浅汐二人走来,只因龙衍昨夜在如意坊出面为她解围,浅汐向他颔首问好:“原来是龙公子,浅汐在此谢过公子!” “浅汐姑娘严重了!”龙衍阖上折扇,向上官浅汐抱拳一揖。 “千乘王,你如何知道朕会来望江楼?” 这自称“朕”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化名程沐风的锦绣皇朝皇帝龙腾云,也是千乘王龙衍的小皇叔。 “皇叔,您忘了,我们身上始终流着相同的血!还有,皇叔喜欢看日出这个习惯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改掉了!而在登州这个地方,能让皇叔一月来流连忘返的地方大概就只有这里,因为这里曾经是皇叔最怀念的地方,皇叔来这里还不是因为……” 千乘王龙衍冷寒的话语弥漫着滚滚的硝烟,又如寒冬的冰凌,泛着丝丝寒意。 “你又不是朕,你又怎会知道朕的心里想什么?对了,你跟来登州做什么?可别坏了朕的计划!” 龙腾云毅然背转过身去,龙衍不在燕京怎么会跟着他来到登州? “皇叔,龙衍是担心皇叔有危险,所以暗中跟随保护皇叔!对了,皇叔,当初我们的赌约可还作数?” 龙衍俯瞰着阁楼下方,长发飘逸,芳姿清华,素净衫裙亦掩藏不住那慑人心魄的绝*子,他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了。 龙腾云看着龙衍脸上的笑意,他的心颤抖了,从来不苟言笑的千乘王龙衍居然在见到浅汐后,三番五次展露笑颜,难道他对浅汐…… 现在的龙腾云已经没有心思顾及其他,他一月前曾和龙衍打赌,势必生擒孤魂影。如果他做不到,孤魂影就得归龙衍处置,他不得干涉! 手扶朱阑,不知道羽裳这几日可有发病? 可恨的孤魂影当初要不是她将羽裳掳走,他也不会无端和羽裳分开十年之久。羽裳还被孤魂影下毒,想她在凌霄宫一定是受尽了折磨,只要想起她所受的苦痛,他就好心疼。是老天怜念他,让他找到了羽裳,可是御医诊断却说羽裳命不久矣,然而羽裳却告诉他,世间只有大宫主孤魂影可根治她的病。 听到这个讯息,龙腾云心中燃起一丝希冀。传闻大宫主孤魂影不但阴邪狠毒,还很无情;像这等邪恶女子留着也是多余,他发誓必定生擒孤魂影来救治羽裳。 “朕用不着你的保护,朕说过的话自然作数。孤-魂-影!朕一定会亲手擒获她!”龙腾云右手五指渐渐收拢,恨恨的握成拳状。 “皇叔,话可不能说的太满,当您真的见到孤魂影,龙衍到担心皇叔您是否下得了手?对了,皇叔,您……可曾在凌霄宫见过那孤魂影?”龙衍突然探寻的看向龙腾云。 左手重重的拍打着朱阑,龙腾云自嘲的苦笑一声:“实不相瞒,朕此行计划失败,朕不幸中了毒瘴,好在朕遇到浅汐,是她救了朕,至于孤魂影,朕至今尚未见到她的影子!” “皇叔说的何尝不是呢!您已经为美|色所惑,即使孤魂影此刻就站在您的面前,皇叔也未必肯相信!”龙衍语声清寒,眸色锐利的瞅向楼阁下方护栏边凝神静思的浅汐。 “龙衍,你此话何意?你……你是说浅汐她就是……龙衍,话可不能乱说,你又如何断定浅汐就是她?” 龙腾云看到龙衍犀利的眼神望向浅汐,他惊慑地震住!龙衍居然知道这么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那夜龙腾云刚进入丹霞山,隐约听到了如梦如幻的琴音,一时为那琴声所惑,循着琴音摸黑进入凌霄宫,可是由于在丹霞山欣赏那美妙琴音而滞留太久,他才会一时失察中了毒瘴,误打误撞进入了隐室被困在内。后来浅汐出现还救了他。 他一直以为浅汐只是一个婢女,直到高升客栈玉莲要打来宝,浅汐震怒,他很明显感觉到了她周身散发的强烈真气及寒意,他也有过怀疑,但却从未想过浅汐就是她! 望江楼下,浅汐回眸看向朱阑处的龙腾云,向他莞尔一笑,复转身看着东边已经初升的那轮红日。 龙腾云扶着朱阑的手青筋暴起,沉吟许久闭上了眼睛,为什么偏偏会是她! “皇叔,因为龙衍看见她身手敏捷的惩治了那几个欲轻薄她的恶徒;她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那么简单?还有当皇叔您误入隐室,而她却偏偏知道隐室的机关,您可以想想看,一个婢女是如何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就是凌霄宫的大宫主――孤魂影,因为只有她才知道隐室的机关布阵图。” 龙衍在龙腾云夜闯凌霄宫那夜,其实他也去了,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他行踪很快被发现,他发现他被人跟踪,而且还是一个轻功十分了得的女人。那个女人一直紧跟着他不放,后来他隐匿在了一处暗角,就在她向他隐匿的地方靠近时,不期想误入隐室的龙腾云发出了响动,被她发现,从而将注意力放在了龙腾云的身上,她随后进入了隐室,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后来无意间龙衍听到了四大婢女说是大宫主不见了,他断定那个轻功了得的女人应该就是她们口中所说的大宫主孤魂影! “皇叔!您是否喜欢上了她?”龙衍转身背向龙腾云问出心中的疑虑,龙腾云重重的拍向朱阑,“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孤魂影是个老女人吗?怎么会是浅汐,她看起来顶多只有十六岁而已,这怎么可能?” “这也不足为奇?世人都知道孤魂影以纱遮面,又有几个人真正见过孤魂影?即使见过也不一定认得!” “不,你一定是搞错了,不会是她,不是她!”龙腾云摇头否定,他不要相信这是真的,她那么可爱,那么单纯,那么善良,怎么会是阴邪恶毒的女子,而且还是她救了他。 抬眸望向楼阁上的两个人,从他们此刻的神情来看,他们似乎为什么事发生了争执,须臾,龙腾云心情沉重的下了阁楼望向她站立的方向,停驻片刻方朝她大步走来。 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在阁楼下方,她绝美的脸颊漫上一抹喜色向他迎了上去,“沐风――” 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拥紧了她,嗓音低沉,“浅汐,我该拿你怎么办?为什么?” “沐风?你怎么了?”听见他喃喃自语,浅汐凝眉望他。 “没什么。”他有些疲惫,紧箍着她的纤腰,浅汐感觉到了他在颤抖。 “你们……吵架了?” 龙腾云不想再提龙衍,搂紧了她,俯首在她耳边低语,“我……我们走吧!” 浅汐感觉到他似乎有心事,他在见了龙衍后就一直愁眉紧锁,她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如此为难,可终没有问出口! 抱着她纵身跃上马背策马扬鞭而去。 蓦然回首,望江楼上,一双幽邃不见底的黑眸此刻正盯着马背上的她,鹰隼般犀利的眸子里闪过狩猎的光芒,她慌忙躲闪过他灼灼目光。 将她恐慌、无措的可爱模样尽收眼底,龙衍再次扬眉浅笑,望向他们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高升客栈,沉默了许久的龙腾云望着正在斟茶的上官浅汐,沉吟着终是开口打破沉寂。 “浅汐,明日我便要动身回燕京了。” “回燕京?出了什么事吗?为什么这么匆忙?”浅汐身子微颤,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龙腾云眉峰微敛,伸手一把扯过她发红的左手,眸中有着担忧,突然,心中有个声音告诫他:她是孤魂影,她是孤魂影! 不行,她是那个万恶的大宫主孤魂影,就是她给羽裳下毒,让羽裳痛不欲生,她是魔鬼,是魔鬼!他不能在和她纠缠不清。他缩回了手,淡淡开口:“怎么这么不小心,可有伤到?” 从他平淡的话语中浅汐明显听出了他的疏离,她的心泛着些许酸涩,左手缩在了湖袖中,轻轻摇了摇头。 为何他突然要走?方才他明显很担忧她,却为何要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早上还好好的,为何从望江楼下来后他整个人就变了,似乎哪里不对,可是她却说不上来。 “那你……还回来吗?”他要走,她的心竟有些不舍。 眸色黯沉,宽广的湖袖下被烫红的手微微发颤,然则手上的疼痛却如何也抵挡不住心底的凄凉。 “不知道,也许会,也许永远不会再回来。” “那今日你早些休息吧!”起身走向门边,伸手正待开门,却听到身后他的低唤。 “浅汐,你愿……没……没事了。”看着她即将离去,他真的很想问她是否愿意随他一起走,可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好生休息!”浅汐低低说了一句,拉开门扉。 “公子,莲儿做了些糕点,特送来与公子品尝。”一抹红色的影子闪了进来,玉莲端着盘糕点随着柔腻的声音传来,人也已经跨进了客房,可在看见门边的上官浅汐时,玉莲用眼角白了她一眼,径直走向龙腾云,紧挨他身边坐下。 楼下传来嘈杂的喧哗声,玉莲看向门边正迟疑的上官浅汐,“烦请姑娘能否帮忙把门给带上,公子比较喜欢清静。” “公子,您尝尝这块。”玉莲夹起一块糕点喂向龙腾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2章 这样 背靠着门板,双眸紧闭,他怎么可以这样? “姐姐,你怎么哭了?是谁惹你了吗?”来宝稚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浅汐拂袖拭了拭眼角,笑看向来宝,“没有,姐姐只是被风迷了眼!” “哦,这样啊。咦,姐姐你的手伤了!呀,都肿了,姐姐一定很疼……”来宝眼尖的发现浅汐红肿的手背,他惊呼一声拉过她的手轻轻的吹着气,眼泪在他的眼眶直打旋儿。 “没事的,只是小伤而已,不碍事。”浅汐爱怜的摸着来宝的头发,抽回烫伤的左手。 “姐姐,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找药来擦擦就不疼了。”来宝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 “来宝,来宝,不用麻烦了,姐姐没事的。”浅汐唤着来宝,可是那小小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了阁廊尽头,浅汐摇头苦笑,对这个小来宝打心底喜欢。 门外的一切,客房里的龙腾云可是听了个真切,他握紧了拳,恨得直咬牙。玉莲却在这时,将一块糕点送到了他的唇边,眸子里满含深情:“公子,再尝尝这块。” “出去!”龙腾云脸色铁青劈手将那盘糕点打翻在地。 “公子,是不是玉莲哪里做错了?公子……” “出去!” 玉莲捡起地上的糕点盘退了出去,越想越不是滋味,“好心没好报!”嘴里嘟囔着走向回廊。 “哎哟!”玉莲被迎面跑上楼的来宝给装了个趔趄,她恨恨的看向来宝的背影:“来宝,你去哪里?” 来宝没有理会她,径直跑向了浅汐的客房。 “呸,不要脸的狐媚子。”玉莲气鼓鼓的正待追去,可想起昨日浅汐那股威慑的眼神,她心里直发憷,深吸一口气下了阁楼。 翌日凌晨,浅汐早早的来到了龙腾云的客房外,昨夜她可是一夜未眠,想到他今日要走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惆怅。自从望江楼回来后,他似乎变了。 犹豫再三,轻叩向门扉:“沐……程公子。” 里面没有应声,稍作停留,她缓缓转身正欲离去,这时,屋子里发出咣当的响声,脑中转过数念,难道是他出了什么事? “沐风――”推门而入的上官浅汐发出一声惊呼,眉眼惊讶地胶凝着,怒目逼视向龙腾云脖颈上手持寒芒的白衣蒙面人。 “你是什么人?” “姑娘,此事与你无关,还请姑娘最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否则……”白衣蒙面人沙哑着声音警告她。 “可是我已经看见了,那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呢?”浅汐双手负在身后,丝毫不惧,一双丽眸紧紧的锁定在了白衣蒙面人手中的匕首。 “那就只有死路一条!”白衣蒙面人手中的匕首突然飞掷向了上官浅汐,而她静静的看着匕首冲着她的心窝飞来,并不急于躲闪,龙腾云大惊:“浅汐――” 难道错了?她并不会武功?她怎么还不躲呐! 可就在匕首快接近她的那刻,浅汐终于出手了,她身子后倾,左手微翻,二指迅疾拈住了锋刃,紧接着一个优雅的旋身,指间匕首弹出,直逼向面前的蒙面人而去。 快,准,狠! 白衣人似乎未曾料及她会有此一手,忙闪身避过,可还是慢了一步,匕首擦着他的胳臂飞了过去钉在了床柱上。白衣人伸手抚向衣袖的破损处,一抹殷红沾浮现在他的手指。 “真的是你!为什么?” 龙腾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惊痛,他真的不愿相信这一切,可事实告诉他,她是! “沐风,你?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因为在她接住那匕首的刹那,她似乎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从她身边消失。 “浅汐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白衣蒙面人伸手揭去了脸上的白布面巾,一脸玩味的看着她,似乎方才什么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是你!龙公子!你怎么会?你……你们……” 龙衍!这个白衣蒙面人竟是龙衍所扮,他们似乎一起联合作戏,怎么会这样? “是的,是朕要千乘王与朕合谋演这出戏,目的就是试探于你,而你还真的让朕吃惊不小,浅汐,哦,不,朕现在是否该唤你一声孤魂影呢!大宫主!” “朕”?他居然自称“朕”!历来只有皇帝才会自称“朕”,他是…… 还有他管龙衍叫“千乘王”,龙衍就是那个行走江湖,神出鬼没的锦绣皇朝的小王爷“千乘王”! 原来他们合伙演戏竟是为了试探她!她真傻,以他的身手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被人给挟制,而且屋中居然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门窗紧闭,这场漏洞百出的骗局她居然没有识破,这能怪谁呢?谁让她担忧他过了头! 他竟然唤她“大宫主”,浅汐的心渐趋冰寒,这是否意味他们从此形同陌路! “没错,我就是大宫主――孤魂影,不过比起您来则更令我吃惊,尊贵的皇帝陛下!” 他根本不叫程沐风,他是龙腾云,锦绣皇朝的万乘之尊! “俗话说的好,无事不登三宝殿,堂堂九五至尊不惜以身涉险,来到我丹霞山凌霄宫,想来一定是必有所求!不知所为何事?念在你我相识一场,还请直言。” 对于龙腾云的身份,她虽则感到震惊,但是念及这几日两人的情分,她还是愿意帮助他。 “朕……的确……有事相求!” “皇叔――”龙衍心口不觉一震,他的目光一直追随于龙腾云身上,难道他真的已经决定了,他突然后悔揭破她的身份。 “朕想……” “陛下,有皇城飞鸽传书!”身穿玄青色衣衫的男子突然闯了进来,跪在龙腾云脚下,将纸笺呈上。 展开纸笺,龙腾云惊慑的震住,大步踏出客房,突然他停驻了下来,他转身深深凝视着浅汐,眸子里隐有诸多情绪,决绝的大踏步离去。 龙衍看向地上跪着的男子,“展飞,发生何事?” “回王爷,娘娘又发病了,宫中御医束手无策才飞鸽传书给陛下!希望陛下能尽快赶回!”展飞如实以答。 原来如此,龙衍看向浅汐,黝黑的眸子里蓄满凝重的神色,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说。 他的妃子病了?他如此着急她,定是与她十分的恩爱了!心中竟有些羡慕那位娘娘。 浅汐略略收拾沉重的心情,举步走了出去。 龙衍的目光从她的脚下迤逦而过,清亮的目光似有似无地缭绕于她的后背,随后和展飞相继跟了出去。 俊逸的眼睛沉沉地黯淡了下去,龙衍凝重的声调有些怅然,“你能不能不要去燕京!” “为什么?”抬眸看着前面已经绝尘而去的黑色骏马上他伟岸的身影,她眼中滑过一丝痛色。 “反正你不要去燕京就是!”幽邃的碧潭深处,流动着一种让人费解的流波,龙衍是真心想帮她。 “我一定要去燕京!”浅汐凝眸望向龙衍,眼神坚定不移。 没有其他的,她去燕京只想寻找羽裳。 “不要去。”龙衍望着她清亮眸子有一瞬惊愣,即刻他正了神色,坚持反对她前往燕京。 “我非去不可。”她亦不改自己的初衷。 “……” “展飞,你与陛下先行,本王和……浅汐姑娘随后跟上。” 将她低落的情绪看在眼里,既然她执意要去,那么他一定会全力护她周全,龙衍向展飞嘱咐一番。 “现在天刚亮,距离马市开门尚早,看来我们得共乘一骥了。”龙衍话音甫落,浅汐白了他一眼,纵身跃上马背,黛眉轻扬:“我可没想和你共乘一骥!” 策马扬鞭,马儿疾驶出去。 龙衍唇角微牵,俊美的脸庞浮现一抹明媚的笑意,伸出二指在唇边打了个呼哨。 马儿在奔跑,风掀起了她的裙裾,翻飞若蝶翅,突然,身后远远的传来一声呼哨声,马儿扬踢嘶鸣一声停了下来,在原地打了个转,调头向回跑去。 “喂,喂,你怎么往回跑啊!马儿乖,快调头!” 浅汐摸着马鬃,向马儿赔着好话,可是马儿就是不听她的,调转头折返了回来,在龙衍的身边稳稳停下。 龙衍爱怜的抚摸着马儿的脖颈,马儿似是受到了主人的褒奖般嗅着他的衣袖,磨蹭着他的袍袖。 眼角余光瞥见龙衍那张笑靥如花的俊颜,一丝挫败感颓然而生,浅汐气恼的撅着唇嘀咕着:“哼,你这臭马儿,一点儿都不听话!” “神风没有把你给摔下来,你应该感到庆幸!”龙衍笑着跃上了马背,她居然能驾驭得了他的神风,她可是唯一骑在神风背上的女子,他眼睛微眯,俊逸若仙的脸庞笑意更甚。 浅汐拧头看向别处不予理睬。 “驾――” 马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回眸刹那,与他俩俩相望,静默之中,脸颊倏然嫣红若雨后的桃花。 如此近距离看他这还是第一次,浅汐总觉得这双眸子莫名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看见这双清亮的眸子,她无端的觉得亲切。 “坐稳了!”温润的声音拉回了她的心神,他在笑! 晨曦的朝阳洒下一片金红的霞光,暖暖春光下,他的笑容,竟是如此明媚。 前方两匹马停驻在路中央,龙腾云炯炯地看着她,眉峰蕴起一丝怒意。 黑色骏马上,一袭锦衣白袍的龙腾云,气度孤挺傲绝,棱角毕现的脸孔紧紧的抽着,那双幽邃、且深不见底的黑瞳也难以遮掩住他那强劲的霸气。 龙腾云向浅汐伸出手,嗓音低沉:“过来!” 思及昨日晨曦,他们二人在望江楼观日出共度的那刻美好时光,龙腾云终是抵挡不住内心泛起的波澜,才一会儿功夫没有见到她,他竟是如此的牵挂于她,可看到她和龙衍亲昵的共乘一骥,他的英眉拧做一团。 他这是何意?不是要和她撇清关系吗?现在又是为何? 原来男人的笑竟也可以美成这般!她跌进了那粼粼波动的幽潭中久久不能回神。 龙腾云脸色一僵,眸色渐趋冰冷,他驱马走了过来。 “朕的话,你听不懂吗?” 浅汐执拗的别过头:“拜托,这里是荒郊野外,不是你的金銮殿,你还是回到你的朝堂里发号你的……” “使令”二字还未出口,龙腾云一把扯过她的臂膀,便欲将她拉过来,可是龙衍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他紧紧抓着她的另一只手臂,展飞惊愕的瞪圆了双目,很明显陛下已经发怒,奈何王爷今日这般不识趣! 展飞焦急的直向千乘王龙衍使眼色,可是龙衍就像是没看见一般不予理睬。 “撒|手!撒|手!” 把她当布偶吗?浅汐瞪向脸色铁青的龙腾云,他似乎没有撒手的意思,她复回转身瞧向龙衍,难道他也不打算撒手? 这次,两个同样固执的男人都没有看她,而是彼此敌对的望着对方,好熟悉的一幕。 十年前,护国公府后花园。 “阿衍,快放手,你忘了我可是你的――小皇叔!”云儿霸道的抓着她的手不放,还不忘提醒和他抢玩伴的阿衍,别忘了他可是他的长辈这个事实。 “云儿,你是小皇叔没错,可我是太子,我是君,你是臣,你更应该听我的,还有,我认识小东西在先,应该是你撒手才对。” 阿衍懊恼的看着云儿,怎么每次都拿皇叔的身份威胁他,有没有新招啊! “你放手!”云儿恨恨的瞪向阿衍,一双黝黑的眸子有着慑人的威慑力。 “不放,该是你放手才是!”阿衍坚持。 云儿怒不可遏的瞪向阿衍,抓着她的手臂欲强行拉走她,浅汐推搡着他,这个男孩好霸道,好可怕,她不想和他玩。 “呜呜……阿衍,他是谁?他好凶,我不要和他玩,我们走!”浅汐抽出手和阿衍手牵手从云儿面前走过。 “哼,太子就了不起啊,走着瞧!”云儿恨恨的盯着花丛中穿梭的两个小小身影,顺手摘过一朵海棠紧紧的攥在手心,直到流出鲜红的汁液,那鲜红就像血一般红的妖娆,红的刺目…… 阿衍!他是阿衍!浅汐看着龙衍脸上露出惊愕神色。 仨人都有片刻的愣怔,最惊异的大概就属龙腾云,正在他百思不解的间隙,龙衍的手松开了,他愣怔的望着浅汐,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 浅汐瞧向他的胳臂,那是晨间被她发射的匕首伤到所致,看到那抹殷红,她的眸子里有着疼惜。她竟然在十年后亲手伤了阿衍,浅汐为自己伤了他而愧疚。 盛怒的龙腾云一把扯过她,将她侧身揽在怀中打马一路飞奔而去。浅汐望向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的龙衍,她笑了,他没变,依旧是当初的他,只是比幼时更加的温文尔雅。 “朕的奔雷比起千乘王的神风谁的更胜一筹呢?” 龙腾云轻挑双眉,凝视着那绝美的笑靥,一双黑瞳此刻意兴盎然,神色和煦若春风,方才的不快早已消失殆尽。 原来这就是奔雷! 奔雷她昨日就已经见识过了,想不到江湖中传闻的两匹绝世名驹神风和奔雷竟是他们二人的坐骑! 嘿,果然是好马,浅汐眼中难免露出些许快意神色。 “两匹都很……” “朕问的是奔雷,你敢说神风的好,信不信朕现在就将你给扔下去!” 心口蓦地一抽,双臂不自觉紧紧环住他的削腰,半晌并未见他有任何异动,抬眸呆然望他,却发现他眸中暗含的沉沉笑意。 可恶,又被他给耍了!抽出双手,粉拳紧握擂向他的胸口,却终是没有落下。 “原来你也会怕!” “那要看是谁了,和你这种做事从不按规则来的人在一起,还真的得谨而慎之,保不齐惹你龙颜……龙衍!”唏嘘一叹,似是自言自语,不自觉想起了龙衍,原来龙衍就是阿衍,不知道他可有认出她来呢! “啊――”伴随浅汐一声惊呼,龙腾云将她抛了下去。 该死,和他在一起,居然还心心念念想着别的男人,她究竟要置他于何地? 好在浅汐功力深厚,在空中打了一个回旋,她稳稳落地,圆睁了双眸,恨恨的眸子凝于马背上孤冷傲绝的他:“喂,你疯了!” 这男人变脸可真快! 龙腾云翻身下马,大步流星朝她走来,玩味地望着面前因恼怒而涨红的*脸颊。 “哼,我就看了怎么着?管你什么事!” 浅汐很疑惑,她爱看谁,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她还没计较他将她丢下马,现在反倒来责怪她?这算哪门子的皇帝嘛! “朕说不许就是不许,你听不懂吗?”这个女人怎么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就挑起他的怒火? “喂,你还真是有够霸道,身为君王你难道就不知道体恤下你的子民?” 他不但脾性暴躁,性子乖戾,还一点仁义之心都没有,她好歹也是一姑娘家,说扔就给扔下马,还霸道的不许她看别人,真是可恶! “嗯?你的意思是朕不够体恤你了?”一丝玩味的坏笑爬升上他的唇角,龙腾云向她一步步逼近。 龙腾云柔然淡笑,脸上掠起一抹得色,扳过她光洁下颌迫使她抬起脸庞,浅汐迎上他薄怒清寒的深眸:“你还真能挑起朕的兴趣!” “你!昨日你可是很喜欢朕那般对你,而且似乎还很享受!奈何今日你……你……可知你在玩火吗?” “你胡说,我才没有。”浅汐别过身子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没有吗?”龙腾云斜盱着浅汐,眸子里满是戏谑神色。 “没有。”浅汐使劲擦着唇,似乎要将他的痕迹彻底抹除,她的这一举动激怒了龙腾云。 他心下着恼,难道她讨厌他? 她越是讨厌他,他偏要让她印上属于他的印记。 “龙腾云你敢碰我……我真的会杀了你……快停下……”浅汐惊魂未定,胸口剧烈喘息起伏不平。 “现在的形势可不是你说了算数的!”龙腾云轻狂一笑,好整以暇看着身下慌乱无措的女子。 浅汐阖上眼睛刹那,她似乎看到了阿衍那双幽邃的眸子,和那张俊逸若仙的柔然灿笑脸庞,不觉喃喃低唤:“阿衍――” 龙衍?她爱龙衍? 龙腾云脸色铁青,方才的温柔消失殆尽,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芒:“龙衍?你和他前后不过才见过三次面,你们很熟吗?” 现她的异样,龙腾云转身看向身后,龙衍?他来了多久?奈何他竟然丝毫未有察觉。 “千乘王,你来的还真是时候!”龙腾云豁然起身,深邃的眸光冰寒如霜,对于龙衍突然到来坏了他的兴致心中微有不快。 “陛下,娘娘危在旦夕,还是赶路要紧……”龙衍眸色黯沉,袍袖下握紧的双拳紧了又紧,他没有唤他皇叔,而是唤他陛下,龙腾云有些错愕的看向龙衍,大步走向奔雷。 龙腾云经龙衍提醒幡然觉醒,真是该死,他竟为她的美色所惑,险些误了大事,龙腾云翻身跃上马背,回眸凝视着正侧身遮掩春光的浅汐,撇了撇嘴,打马扬尘而去。 草地上,衣衫不整的浅汐突然有些局促起来,自己此刻这副狼狈样子恰好被阿衍看到,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龙衍看着她,伸出手去,犹豫片刻,终是将手伸向她。 “你……你想做什么?”浅汐恐慌中俯身环紧双膝,惊异的瞪圆了双眸。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让我瞧瞧!”浅汐为自己的莽撞而深深自责,忙去拉他捂着左眼的手,却被他侧身闪过:“别……你别看!” 她晨间用匕首伤了阿衍的胳臂,现在又撞伤他的眼睛,浅汐真的对阿衍感到抱歉! “真的……对不起,是不是很痛,让我瞧瞧……” 龙衍唇角勾起一抹灿笑,看着她紧张的可爱模样,不忍在逗她:“都说没事了,你除了说对不起还会不会说别的啊!” “呃……谢谢阿……龙公……王爷!”差点就喊出幼时的称呼,然而此刻她却不能和他相认,浅汐情急下一连改了好几个称呼,脸色赧然,如花双靥早已红云飞渡。 龙衍突然瞥见浅汐手腕的勒痕,星眸微眯,俊脸霎时覆着层薄霜,坚毅如画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拉过浅汐的手抚着那紫青色勒痕,眼中满是疼惜。 浅汐微有动容,环住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可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左手推拒他突来的亲近,龙衍眼尖瞅见了她左手背上的红肿,英挺眉峰敛做一处,温润柔然的眸子里蓄满心疼,颤声看着浅汐:“是他干的?” 龙衍口中的“他”不言而喻指的是龙腾云,他怎么可以对她做出此等事? 浅汐清亮的眸子一滞,即刻将手掩在了湖袖下方,“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烫到的。” “还疼吗?”龙衍目光潋滟,柔声抚着那片红肿。 清眸噙满水花,岂料龙衍的一声安慰,她的泪反而如洪水猛兽般泛滥,一时泪落如雨,龙衍剑眉紧拧。 眼角清流倾泻,咬紧下唇,泪眼朦胧宁然望他,楚楚可人的模样,着实惹人心生怜惜。 一个女子居然有这么多的眼泪!用指腹替她拭去脸颊的涟涟清泪,抚着那吹弹得破的香腮,声音和煦若春风:“好了,好了,不哭了!走吧,否则今晚可得露宿荒郊野外了。”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展飞骑着一匹赤红色骏马跟了上来,只因展飞的坐骑只是普通马匹,如何也不能像神风和奔雷那般神骏,早就被龙衍给远远落在了后面,现在才跟上来。 展飞扫视一圈,没有看见龙腾云的身影,他匆匆向龙衍打过一声招呼,担忧的紧追龙腾云而去。 浅汐再度和龙衍共乘一骑向前面的小镇飞驰而去,龙衍看着怀中虔静的女子,从她身上散发出的自然清香,直沁入心田,环着她纤腰的手臂紧了紧,似是永远要这样走下去,龙衍唇角溢出一抹明媚弧度久久消散不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3章 伤害 三日后,他们到达锦绣皇朝都城,望着面前巍峨城楼,浅汐心中百味纠结,怆然之感油然而生。 “师傅,求您不要伤害爷爷,浅汐情愿留下,并且答应永远不再见爷爷,若有违今日誓言,浅汐必受烈焰焚身之苦……” “在想什么?”龙衍侧眸循着浅汐的视线望向城楼上两个镂金篆字――燕京,看见她专注的神情,不经意瞅见她水雾升腾的眸子,爱怜的将她向身前拢了拢。 如水的清眸里溶动着压抑多年的凄痛与哀伤,侧身拭了拭湿润的眼角,淡淡回应他:“没什么,突然有些感触罢了。” “第一次回燕京?” “是。” 十年了,她的确是第一次回燕京。对了,他方才问的是第一次“回”燕京?而非第一次“来”燕京!他此话何意? 燕京,天子脚下,繁华富足自然是湖州所不能媲美的,商贩云集,亭台楼阁林立,人声喧嚣不绝于耳。 浅汐还在神思恍惚的间隙,神风带着他们一路向城南驶去,好熟悉的巷子,青石板铺就的路基,同样在巷子的拐角有卖糖葫芦的小贩在叫卖。她还记得她第一次偷溜出护国公府遇到阿衍的情景。 “请你吃!”一串糖葫芦伸到了她的面前,唇角带笑,浅汐看着龙衍微微有些发怔。还是很有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伸手接过正待吃,浅汐将糖葫芦伸向了龙衍,“你要不要尝一个……” 龙衍心口为之一颤,细长的眼睛微眨,带着调皮的神色打量着她,浅汐察觉到自己有些唐突,倏然缩回了手,低垂臻首细细咀嚼,口中甘甜漫延开来,依旧是那样的香甜可口。 龙衍脸上的惊喜随着她的沉默消失不见,凝眉望着她,脑海中闪过一个稚嫩的童音:“阿衍,你要不要尝一个……” 她没变,他永远记得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也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面前赫然一座豪华府邸,但见朱漆大门紧闭,门口两樽石狮子静静矗立在大门两侧。这座府邸似乎有些眼熟,浅汐抬眸望向高悬的匾额“敕造护国公府”。 浅汐脸色徒然一变,瞪大了眼睛,震惊之余有些结舌:“这……这是……” 他为何带她来此?难道他已经认出了她就是…… “这里是她的家,她消失了十年,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了无踪迹,我跑遍了大江南北,找了她整整十年,可当我真正找到她的那刻,她却装作不认识我!” 龙衍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哀伤,灼灼的双眸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的侧脸有着些许期待。 蓦地,心口抽痛,浅汐只是静静的倾听。半晌两人均缄默不语。然浅汐心中早已是波澜起伏,两行温热液体悄然滑落脸腮,低落在了他环着她纤腰的手背上,一滴,两滴……有些灼烫,龙衍唇间逸出一丝叹息,微不可闻,驱马徐徐驶离。 浅汐亦没有再回头,亲人近在咫尺,昔日的玩伴就在身后,而她却只能装作不认识他。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只要找到羽裳,她就会离开,就当她从来不曾回来过。 城东,千乘王府,龙衍载着浅汐来到他的府邸。立刻便有小厮殷勤上前牵过神风,龙衍自然而然牵过浅汐的手走了进去,浅汐微愣,龙衍向她勾唇浅笑牵着她一路前行。 府里的仆佣看见龙衍携着一位绝*子并肩前来,皆躬身曲膝向他们二人行礼,两人皆是一袭白色锦衣,宛若一对谪仙璧人。 众人心下都在寻思,这位美人莫不是王爷中意之人?说不准将会是未来的王妃娘娘,他们对浅汐更是不敢怠慢分毫。 庭院中,一位身着玄青锦衣的男子领着两个俏丽的丫鬟匆匆来到龙衍近前:“见过王爷!” “王爷,榕园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都打点好了!” “嗯,裴冀,你做的很好。”龙衍冲裴冀满意的点了点头。 “浅汐,去梳洗下换身衣裳,待会儿我们一起用晚膳。”龙衍回眸看向浅汐,温柔的目光落在她卷而翘的睫羽上,英眸闪烁着熠熠的流波。 “以后孙小姐的饮食起居就由锦儿和绣儿好生照料,不得有误!”龙衍向身边两个婢女如是嘱咐一番。 “是,王爷。” “孙小姐,这边请!”锦儿和绣儿躬身向浅汐敛襟行礼,浅汐愕然,原来方才龙衍口中的“孙小姐”说的是她,他竟然早就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孙小姐”!他居然在下人面前唤她“孙小姐”! 记得在护国公府大家都称呼她“孙小姐”,他果真认出了她!心中有惊喜,也有担忧,喜的是他终于认出了她,忧的是,他认出了她,那么爷爷是否也会很快知道她回来了呢?可是她在师傅面前发下毒誓永不见爷爷,这可要作何是好? “王爷,浅汐感谢王爷一路上的照拂之恩,您的恩德浅汐他日再行报答,今日就此别过。” 浅汐向龙衍深施一揖,此刻她只想尽快逃离,也不等龙衍说话径直向着府门外走去。 低沉、怅惘的男子嗓音在身后响起:“这里是皇叔登基后赐给我的府邸,和你一样,今天我也是头一次来这里,你就把这里全当是客栈好了!如果你执意要走,那我就陪你去住客栈!” 这次,他不会让她再次从他的眼皮底下再消失,他会牢牢的抓住她。 裴冀不可置信的看着龙衍,完全楞在那里,三日前他收到王爷飞鸽传书,一直奇怪王爷为何突然改变心意回王府,原来竟是如此。 浅汐蓦然止了脚步,他都如此说了,那么她再推辞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旋即她笑着转身看向龙衍:“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锦儿和绣儿带领下一行三人向榕园方向而去,龙衍望着她远去的窈窕倩影,薄削唇角的弧度如樱花绽开,深不见底的眸子晴光潋滟,冷俊脸庞洋溢着舒心的笑意。 裴冀错愕的看向初露笑颜的龙衍,王爷笑了!十年来第一次见王爷笑,裴冀挠了挠后脑,亦转身看向榕园方向,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随即也灿笑着跟上了龙衍的步伐。 夜,洗尽铅华。 御书房,静谧如斯。明黄色龙袍修拢出冷漠的身影愈显孤峭、清凉,宫灯昏暝,他的面目在晕黄的光影下,黝黑的脸孔饶有兴味地冷凝着。 “她现在何处?”正在批阅奏章的龙腾云突然不经意问了一句,语声平静无波。 “她?”一旁侍立的随侍太监桂东堂侧首看向一边刚汇报完讯息的展飞。 展飞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陛下说的“她”是何人?展飞心下惴惴,却只能迎上他迫人的眼神。 龙腾云面色登时为之一变,直视着展飞,眸光犀利,感受到他的怒气,展飞更加惶恐不敢正视他薄怒的目光,垂首望着地上的青玉地砖,思量着陛下说的“她”究竟是谁呢?就在电光火石间,脑海中掠过一张绝色面容,莫非陛下说的是…… “启禀陛下,呃……王爷带她去了王府。”展飞偷瞄了眼御案后方端坐的龙腾云,将自己知道的如实相告。 龙腾云深邃的眸子酝酿起汹涌的风暴,执着奏折的手蓦地一紧,气急败坏地低吼:“她去了王府?”怒气腾腾地瞪着展飞,“你是说龙衍住进了千乘王府!” “是的,千真万确。听说王爷三天前就命裴冀将王府打点好了。” 展飞也不明白千乘王为何此次回来住到了千乘王府,这座府邸陛下三年前登基时就赐予给了千乘王,听说该王府的豪华丝毫不逊于昔日的太子府,可是千乘王却一次都没有回去过,一直都闲置,这次回来却住进了王府,实在令人费解。 还记得月前,陛下和千乘王闲话家常,问千乘王为何有王府不住,反而住在郊外的一处别苑,千乘王当时回说他只会和心仪的女子一起住进去,照今日情形看,莫非王爷已经找到了他属意之人? 龙腾云眸光倏然一紧,紧握的右拳重重的砸向案几,端砚中的墨汁溅在了他袍袖上,龙腾云唇角抿出一个沉冷弧度:“他究竟心里在想什么?” 倏然起身,阔步向外走去,桂东堂忙随后跟上,展飞愣怔的看着发怒的龙腾云,他说错什么话了吗?没有啊!他只是照实说了而已。 刚迈出御书房,一个小太监匆匆上前跪倒在龙腾云脚下:“陛……陛下,蝶妃娘娘醒了……” “什么?羽裳醒了!真是太好了!”龙腾云阴鸷的眸光顿时变得一脸晴阳,他紧紧的揪紧了地下小太监的衣领,俊美无俦的脸上浮现难得的喜色,大步流星向锦鸾宫方向而去。 展飞看着匆匆离去的明黄色背影,终于松了一口气,陛下喜怒无常的性子真的让人难以捉摸。 郑嘉背着药奁出来,龙腾云已经到了锦鸾宫外,他忙上前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龙腾云心里牵挂着羽裳,径直越过郑嘉进了锦鸾宫。 一干侍女见到龙腾云突然驾临,皆俯首跪下问安,龙腾云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疾步来至了床榻边,在床沿坐了下来,伸手抚摸着女子额头,已经不像晌午时那般灼烫,看来已经退烧了,龙腾云微敛的眉峰终于舒展了开来。 床榻上身着白色中衣的女子缓缓抬眼,朦胧的看了龙腾云一眼,心底泛起欣然的喜气,含混不清低唤了一句“陛下……” 她的脸色虚白得飘渺,笼罩着浓浓的倦意,低垂眼睑,浓密的睫羽轻颤,话音甫落,作势就欲起身行礼,龙腾云却早一步揽住了她虚弱的身子,眼中满是疼惜,“羽裳,你又不听话!朕要你像以前一样,见了朕不用这么拘礼!” “陛下……臣妾那时不懂事,还望陛下……”心田悲酸泛开,聂羽裳凄涩的笑了,迷蒙的望着龙腾云,黯然失色的丽眸少时清亮几许,眼帘处早已水雾缭绕。 龙腾云温柔的看着她,眼中掠过一丝痛色,抬起她尖削的下颌,微微淡笑:“傻瓜,朕什么时候曾怪过你!相反倒是朕一直在欺负你,羽裳,告诉你个好消息,孤魂影已经到了燕京,朕一定设法要她救你,你一定会没事的。” 聂羽裳惊愕不已,能救治她的人,除了过世的娘亲,当今世上就只剩下师姐可以救她。难道陛下在离宫这段日子是去找师姐了?不可以,他不能见到师姐,绝对不能! “羽裳你怎么了?”感觉到她在颤抖,美丽的乌瞳深处凝结着忧愁与伤怀,龙腾云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陛下可是去了凌霄宫?” 从他的话语中她已经听出了他去过凌霄宫,似乎也见到了师姐,那么他是否已经知道了真相了呢? “朕说过会救你,只要孤魂影答应救你,朕自可饶她性命,朕只要想起这十年你在凌霄宫所受的苦,朕就觉得心疼,这都是朕的错,以后朕会加倍补偿你。” “可是……” “陛下,奴才有要事回禀!”桂东棠形色慌张匆匆上前见驾。 龙腾云扶聂羽裳躺下,为她掖了掖锦衾,食指摁在她的唇际,打断她接下来的话语,“嘘……你现在该好好休息,乖,闭上眼睛。”吻了吻她的额头,坐在床榻边看着她匀缓鼻息,龙腾云迈步出了锦鸾宫。 明黄色身影刚离开,聂羽裳睁开了眼睛,她的眸子里有着惊恐,焦虑,如意适时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看见聂羽裳脸色微愠,担忧的放下药碗上前扶起她虚弱的身子。 “孙小姐……呃,娘娘!”如意刚唤了声“孙小姐”,可看到聂羽裳微蹙的秀眉,她忙改口唤她“娘娘”。 “如意,吉祥去哪里了?为何好些天都没看见她?”聂羽裳自打醒来就没看见吉祥的身影,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 “国公爷近日身子欠安,吉祥回去探望国公爷,而国公爷又对吉祥极为信赖,许是被府里的琐碎事物给绊住了,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 “爷爷病了?为何没人知会我一声?”聂羽裳有些着恼,怎么所有事情她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如意将药碗端了过来,催促聂羽裳喝药:“是陛下吩咐不要告诉娘娘,怕娘娘担心,要是娘娘担心国公爷,那就赶紧好起来不就可以很快见到国公爷了!” 泪水迷蒙了双眸,聂羽裳幽幽自语:“我还能好吗?” “娘娘快些将药喝了相信很快就好了,陛下说能,就一定能。”如意殷切的目光流连于聂羽裳身上,若有所思。 “浅汐,怎么不吃?” 龙衍瞧见盯着菜色发呆的浅汐依旧没有动筷,俊逸的眉眼刻出道道深痕,难道这些菜色不合她的口味?英眸中闪烁着一种清亮的神采。 “哦!”收回心神,胡乱扒着饭,这时碗里却多了几道菜色,浅汐盯着碗中的卤鸭脖,抬眸看向身边的龙衍,而他正深情凝视着她,但笑不语。 他记得,他什么都记得,他甚至还记得她最喜欢吃的卤鸭脖,垂首细细的咀嚼,悲怆满怀,辛酸满腹,令浅汐油然感动与悲酸。 用罢晚膳不等龙衍开口,浅汐匆匆逃回榕园。 青玉地砖映出满室月华,清幽的月光从雕花窗户中倾泻而下,洒落一地斑驳,一个蹁跹的身影投映在轩窗上。 妆台前,浅汐梳理着发丝,用一根粉色丝带随意在后缚着,墨染的青丝倾泻脑后,浅汐看向正在铺床的锦儿:“王爷……以前不回王府的吗?” “是,殿下他……呃,王爷今天是第一次回王府。这十年王爷都不在京都,游历天下,四海为家……”锦儿长叹息一声,突然发觉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这时绣儿捧着一个朱漆盒子进来。 “咦!绣儿,你手里拿的什么?”锦儿走向绣儿,上下打量着她手中的盒子,浅汐目光也落在了那朱漆盒子上。 “不知道,这是裴管家方才奉殿……王爷之命送给小姐的。” 锦儿和绣儿原本就是龙衍的侍女,多年来习惯了龙衍旧日的称呼,当着浅汐的面,她们也不得不有所忌讳,忙适时改口。 绣儿捧着盒子来到浅汐身前,锦儿亦好奇王爷究竟送了小姐什么好玩的物什过来,期待的目光望向浅汐。 会是什么呢?三人都心下好奇,浅汐将盒盖打开,她愣住了。 “风筝!” 锦儿和绣儿相视对方一眼,一脸的疑惑。王爷也真是的,还当是什么稀罕宝贝呢!王爷怎么就送给小姐一只破旧蝴蝶风筝呢!这未免也太寒碜了吧! “阿衍!”原来他真的找到了那只顺水飘走的风筝。浅汐紧紧的抓着风筝,转身跑了出去。 “小姐――”锦儿和绣儿忙追了出来,不知道小姐为何见了这风筝突然如此激动? 一座拱桥处,浅汐停了下来,看着手中的蝴蝶风筝,清眸中早已经盈满泪水,迷茫中,似乎看见了阿衍诚挚的*脸庞:“小东西,不要哭,待我去把风筝给你找回来啊!你在这里千万别走开!一定要等我哦!” “啊……”身后一只手伸向了她,她感觉自己身子腾空而起,这才发现自己被一蒙面女子夹在腋下。 “放开她!”云儿大喝一声,紧抓着蒙面女子的腿不放。 “小鬼,滚开!”蒙面女子嫌恶的一脚踢飞云儿,跃身离去。 “阿衍,救我……” “小蝴蝶――”倒在地上的云儿撕心裂肺呼唤着渐渐远去的浅汐。 “阿衍……” 阿衍似乎听见了浅汐的呼救,他拎着湿淋淋的风筝回来,却只看见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的云儿,而她早已失去影踪。 “小东西――”任他如何呼唤,都没有听到她的应答。 “……” “小东西――” 身后传来男子温润,敦厚的嗓音,浅汐身形一怔,龙衍从身后将她紧紧拥入怀内,苦涩的味道弥漫开来,心中有些许埋怨,嗓音凄痛:“为什么狠心装作不认识我?你可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苦……” “王爷……您认错人了,我不是。”浅汐狠心闭上了眼睛,却是满目凄迷、满心慌乱。 “你是!为什么不肯与我相认?嗯?”厮磨着她的耳鬓,捉住她的纤手放入唇间轻轻吮着她冰凉指尖,深眸中蕴起拳拳笑意。 她记得这只风筝! “我不是!”浅汐无奈摇首。 “小东西,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苦衷对不对,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一起来面对好不好?”抬起她的下颌,迫使她迎上他幽邃的目光。 “王爷,夜深了,那个……王爷早些休息,我先回去……唔……” “啪” 龙衍白玉脸颊多了五个清晰的指印,两人皆愣怔看着对方。 浅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刚刚打了阿衍!看着依旧火辣辣的掌心,又看向龙衍红白相间的左脸,突然感觉到一丝发自心底的愧疚,探出手去刚触摸到他通红脸颊,倏然她又迅疾缩回。 初春,入夜的晚风沁凉入骨,亦吹乱了她三千青丝,龙衍将她耳鬓的碎发撩至耳后,炯炯地看着她,不再言语。 “我……那个……”浅汐几欲开口,却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面前的男子一双黑眸笑影沉沉,愈显深邃,时而看她一眼,神色和煦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龙衍看着她脸部精彩的表情变化,瞅见被他吻的红肿唇瓣,声音轻柔若风中飘絮:“被你打,我甘之如饴!” 一个巴掌换了一个香吻,值! 浅汐脸颊霎时红云遍布,垂首平息着狂乱的心绪,几度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提起裙裾一路小跑进了榕园。 龙衍看着逃逸而去的女子,捡起地上遗落的风筝,绝美隽秀脸上漾出一抹柔和的笑纹。 坐了下来,锦儿和绣儿见她失魂落魄模样,两人欲言又止悄无声息退了出去。浅汐理了理纷繁的心绪走进厢房,背抵着门板闭目喘息,眼前总是闪过阿衍那深情眸子。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居然打了阿衍,她真的不是有意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打了他。 阿衍为什么会突然吻她?伸手抚着红肿唇瓣,那里依旧留有他的气息,想到此处她的脸颊再度火烧般灼烫。 烛火昏暝,榴花铜鼎中的薰香袅袅拂来,漫延了一室的馨香。浅汐深吸一口气,心情总算平静下来。 “这么晚去哪了?” 一道冷冽的声音飘了过来,浅汐猝然睁开眼睛,背对她而立的那抹轩昂身影傲然矗立于长窗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4章 挺拔 龙腾云缓缓转身,一身绛紫色龙袍敛住傲岸的身量,发束宝蓝玉冠,脸型修俊,线条冷硬如斧砍,英挺剑眉横入云鬓,凤眸不怒自威,鼻子挺拔微勾,薄削的双唇紧抿,浑身散发着咄咄逼人的冷冽气息,幽邃深不见底的黑瞳如暗夜星子,璀璨生辉…… 这个男子,冷俊的眼神似乎能看透人心深处,浅汐不禁为他凛冽霸气所慑。 “龙腾云?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如何也想不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浅汐黛眉紧拧。 龙腾云阔步上前,钳住她光滑的下颌,阴鸷的双眸狠狠怒视着她的眼睛,“没有人告诉你直呼皇帝名讳是要杀头的吗?” 浅汐不屑的打落他的手,定定看着他,语气清冷笃定:“对了,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你还是个皇帝,那么敢问尊贵的皇帝陛下,深夜私闯女子闺房又该当何罪论处?”鄙夷的别过脸不去看他已然铁青的脸色。 “呵,三日不见,倒是愈发的伶牙俐齿了?说,方才去了哪里?”他心里终是放心不下她,才会深夜前来探望她,而她似乎还不领情。 他来了好一会了,她居然不在屋里,可想而知她方才一定是和龙衍在一起,心中登时无名火气。 “我去了哪里为什么要告诉你?”浅汐啻鼻,眸中闪过一丝冷笑。 龙腾云俊脸上仿佛覆着一层薄霜,深寒的眸光总是若即若离流连于她的身上,裹挟着一种令人讨厌的打量与兴味,突然,凤眸锁定在浅汐微肿的红唇,他的眼光愈显冰寒森冷。 她竟敢漠视他!静谧的屋内传来龙腾云沉重的喘息声,俊美无俦面孔冷凝。 窗外的冷风拂起浅汐鬓发摇曳飘扬,龙腾云踱着碎步,伸手捋起一绺发丝在鼻尖轻嗅,淡雅的馨香令他心旷神怡,怒气也渐渐消逝,猿臂微伸,将她揽进怀中。 额头冷汗涔涔,薄唇紧抿,不可置信的看向一脸错愕的浅汐,难道她真的如此讨厌他! 浅汐转身向内堂奔去,却被他扣着手腕大力扯了回来:“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平静的看着他,一脸淡然,“松手,我去给你找药包扎伤口!” 良久的对视,澄澈灵动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心无旁骛,好似要看入他的眼底,龙腾云这才松开了手。 少顷,浅汐拿着一卷纱布和一瓶金疮药出来,龙腾云坐在桌边好整以暇看着她嫩白小手褪下他的紫袍,中衣。 龙腾云饶有兴趣看着面前脸色绯红的女子,凤眸微眯,唇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犀利的眸光几乎要穿透浅汐的心底,漫不经心道:“我渴了。” 浅汐宁然抬眸,刚好望进他幽邃若碧潭的黑瞳里,她的手停在半空,犹豫了片刻,缓缓站起身,执过茶壶想帮他倒水,这才发现茶壶已经空了。 “呃,没有了,我去给你打一壶……” 他究竟在做什么?把她当做那种烟花女子随意羞辱吗? 一定是在做梦,或是自己眼花,他不可能是这个样子的啊! 紧闭双眸,深吸一口气,再度睁开,那张俊颜依然在眼前。 疑惑的伸手摸了摸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冰凉的指尖滑过他的眉梢、眼睛、鼻子、还有那坚毅如画的双唇,好真实的触感! 浅汐眨巴了下美丽的大眼睛,大力的捏了几下他滑嫩脸蛋,没反应?咬了咬自己的手指,疼!不像是做梦啊,不觉自言自语:“真是活见鬼了,居然连做梦都会梦见这色鬼!白长了一副好皮囊,喜怒无常的性子真讨厌!” “你有见过这么好心的色鬼吗?”头顶飘来冷寒的男子声音,浅汐悚然一惊。 “啊……”浅汐因他冷寒的声音发出一声惊呼。 浅汐在水中挣扎,人也彻底清醒过来,摸索着站了起来,伸手摸去脸上水珠,美眸圆睁,怒目瞪向龙腾云:“喂……我……我们怎么会在一起?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冷霜般的俊脸,紧抿的薄唇显示着他正处于爆发的边缘,他还没怪她方才对他的不敬,她倒是把一切推的一干二净。 龙腾云凤眸笑影如春风,眉峰处浮现一缕霜冷的笑纹:“你那会子在朕怀中可是极具柔情蜜意,现在是不是想赖账?” 龙腾云兴趣盎然,眼中星芒闪烁:“正如你所想,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如果你想再重演一次,朕倒是乐意之至!” 龙腾云抱臂冷笑,看着置身水中绝丽女子懊恼的神情,一时心情大好,眸光变得清明起来,脸上的情欲之色早已褪尽。 淡月下,水烟淡袅,湖光璀璨。 紧咬下唇,白腻的肌肤如荧光美玉,澄澈眸光亮如冰雪,瞥见他眸中隐含的笑意,浅汐恨恨的凝气一掌击向他;她的反应似是早在意料之中,龙腾云侧身避开她突来的攻击,掌风掠过水面,激起了层层波纹。 一击不成,浅汐掠掌打向激起的波涛,水花因为浅汐的掌风掠起直扑向龙腾云面门而去,却被他一个后仰躲过,将她的羞愤尽收眼底,心情好得不行,不知为何看见她生气时窘迫的模样,他就心情大好。 龙腾云唇角浮起了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眼中晶亮的光芒一掠而过,他低声道:“像你这凶神恶煞的样子,以后想嫁出去都成问题!说到底,朕还挺怀念望江楼观日出的时候,那时的你含情脉脉,温柔乖顺……” “你闭嘴!”抬眼对上他那双似笑非笑的黑瞳,深邃的眼眸在月光下像琉璃一样绚丽夺目,同时,她听到了他带着丝兴味的戏谑话语:“怎么?恼羞成怒?朕早和你说过女孩子应该温柔才可爱!” 漆黑如墨的发丝上滚落下一颗颗水珠,不知是被他给气的,又抑或是湖水太过冰冷,浅汐身子微微有些瑟缩颤抖。 卷翘浓密的睫羽上迷蒙着一层水雾,目若秋波,湿漉漉的发丝垂落在纤削的肩头,流淌而下的水珠在湖面上一圈圈的晕染开去,银灰色的月光掩饰不了她飒飒的清灵气质,神女一样的容光似乎可以把整个黑夜照亮。那一瞬间,令人窒息的美让龙腾云有说不出来的震撼,看着只隔他两步之遥的女子,目眩神迷。 好熟悉的眸子,似乎有些相熟? 顺势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圈入怀中,眼底流露着不容忽视的温柔,定定地凝视着她因生气而涨红的小脸。他就是想逗逗她,不曾想她居然气成这副模样! “迦南香?” “对,迦南香!”龙腾云看着她错愕的表情,向她点头,知道她急于想知道真相,他淡淡说道:“迦南香本是西域进贡给皇家的香料,此香有凝神的妙用,只是它不能和另外一种香混合使用,否则定会成为一种催动人情欲的迷香,我这样说你该明白了吧!” 惊讶的瞪大了眸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他,仿佛想抓住他眼中的每一个表情,“另外一种香?你说的可是你身上的……龙涎香?” 浅汐经他这一提醒,幡然醒觉,师傅曾经说过龙涎香和迦南香混用会达到催情效果,原来竟是如此,她真是大意。 “看来你也并不笨嘛!的确如此!”龙腾云啻鼻,语声讥诮。 浅汐脑海中闪过两人那会子情难自禁纠缠的画面,原来他并没有对她做出越举之事,一时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唇别开脸。 “那个……今日我欠你一个人情,他日定当偿还!”浅汐神思回转,冷冷丢下一句话,飞身掠出湖面,迅疾离去。 望着那抹飒爽英姿消失在夜幕中,龙腾云笑谑的神色一僵,陡然觉得全身的血都冷了下去,随之唇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冷笑:“孤魂影,朕会将你加注在羽裳身上的痛楚悉数讨回!” 远处,一个孤寂的身影默默地凝视着方才湖中一幕,俊眸涌起万般念,冷风拂过,卷起衣袂翻飞如羽。 夜空明朗,皓月高悬。 锦鸾宫,一袭白衣女子盘膝静坐在床榻上,双靥红润亮泽,她的头顶冒出丝丝白气,轩窗外,如意惊愕的看着她闭目调息。少顷,女子似是听到了外面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她的唇角扯出一朵娇美的花,末了,她收功躺进被窝,继而脸上复呈现出一副惨白的病容。 龙腾云梳洗过后,径直来到锦鸾宫,待看见形色慌张的如意,他脸露不悦:“大胆婢女,不好生伺候主子,在此东张西望做什么?” “陛下息怒,只因蝶妃娘娘从小怕黑,所以,奴婢在屋外为娘娘职守,还望陛下恕罪!”如意俯首跪下,不卑不亢如实以告。 对了,吉祥和如意是羽裳幼时的贴身婢女,有她们二人对羽裳的悉心照料,他应该感到欣慰,龙腾云心中的疑云一闪即逝,淡淡道:“以后蝶妃的饮食起居你就多费些心,朕一定不会亏待你!很晚了,退下吧!” “是。”如意起身复望了眼殿内,心下惴惴离开。 龙腾云转身,唇角轻扬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轻轻步入内室,伸手抚摸着女子额头,爱怜的眼神久久凝注于她的眉眼,为她抚平纠结的眉宇,向她再次发誓:“羽裳,你放心,朕一定会让孤魂影血债血偿,她加注在你身上的痛楚朕一定千倍万倍讨回,羽裳,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再也没有人可以将我们分开。” 两月前微服去登州,在望江楼偶遇晕厥的羽裳,无意中发现她随身携带的蟠龙玉珏,他认得那块玉珏,那是十年前先帝赐给钦定太子妃上官浅汐之物,当下她便认定羽裳就是他寻找的“小蝴蝶”,当即将她带回护国公府,原来羽裳失忆了,不大记得从前之事,他接她进宫册封蝶妃。 龙腾云和衣躺在她身侧看着她的丽颜,蹙着眉,他总觉得羽裳和小时候不一样了,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却说不上来,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聂羽裳睁开眼睛,嘴角含笑,很好,看来他暂时还没起疑。抚摸着手中的玉珏,看向熟睡的龙腾云,微牵双颊扯出一抹疏淡的笑。 “小蝴蝶……对不起,是我没用救不了你,小蝴蝶……小蝴蝶……”悲凉的语音似乎隐藏着浓浓的酸涩,聂羽裳惊愕抬眸逼视着呓语的龙腾云,可恶!他居然还惦记着她! 似有一柄利刃猛然间穿心而过,缓缓地转动,搅动着所有的惊恸。 月明星稀,凌空一抹白影翻飞若蝶翅,浅汐纵身跃入护国公府,清冽的香气沁人心脾,梨花树下,传来一声低微而无奈的叹息:爷爷,浅汐终于回来了!爷爷…… 凭着记忆辗转来到了东厢,屋内烛火憧憧,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轩窗上,一位老者佝偻着腰又是一阵咳嗽,旁边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正悉心的帮他抚着背脊顺气。 “国公爷,吉祥知道您日夜思念孙小姐,要不吉祥去请孙小姐回府一趟……” 上官杰挥手打断吉祥接下来的话语,“吉祥,你不用担心,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倒是你出宫这么久,也不知道娘娘身体可有好转,希望她能逢凶化吉,对了,你明日赶早就回宫去,娘娘身子无虞,我也就安心了。” 听上官杰如是说,吉祥深深皱眉:“可是国公爷您身体还未康复,吉祥走了,谁来照顾国公爷?求国公爷不要赶吉祥,陛下宠爱娘娘,锦鸾宫里有好多侍女在娘娘身边照应着,再说还有如意在娘娘身边,倒是国公爷您一人在府中,吉祥实在放心不下,就让吉祥留下照顾国公爷,等国公爷身子康复吉祥再回宫去。” 吉祥十年来一直照顾着上官杰的饮食起居,早就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人,直到两月前,陛下带着“孙小姐”回来,后来封为蝶妃娘娘,她们被陛下召进宫去随侍锦鸾宫。得知护国公上官杰身体欠安,吉祥第一时间赶回护国公府,可是性子执拗的上官杰却一再赶她回宫。 “吉祥……明早你必须回宫去,就这么说定了。”上官杰话一顿,他眼里有不知名的光一闪而过。 “国公爷,您身子不好,还是早些歇着吧,吉祥听国公爷的就是了。”吉祥哽咽着应了声。 “嗯,去吧。”上官杰点了点头,示意吉祥退下。 空寂的房间里只有上官杰孑然一人,他在桌边坐下,执笔蘸墨挥毫,不时掩口发出几声沉闷的咳嗽声。 吉祥出来,复看了眼窗下掩唇咳嗽的上官杰孤寂的身影,无奈摇了摇头。 心底“咯噔”一颤,爷爷病了,隐身在暗处的浅汐待吉祥走远,她从暗处走出,月辉洒下夜幕,照得窗边的人白衣更加雪亮,泛出了淡淡的银光,一股酸涩横亘于咽喉,清眸中早已泪光摇曳。 迈出一步,手即将碰上门扉,耳边响过师傅冷寒的话语:“浅汐,知道你最爱的娘亲是怎么死的吗?她就是被你敬爱的爷爷给一掌给打死的……”似乎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她,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浅汐缓缓后退。 顺手摘下一朵梨花放在掌心,香气扑面。 霍然转身,龙衍站在那株参天银杏树下正凝望着她,浅汐脸色蓦地惨白,阿衍!登时低垂了眸子,继而嫣红唇角漾起一抹苦笑走向龙衍。 “阿衍――”内心强自筑起的镇定终于崩溃,忽然间泪水不受控制决堤而出,浅汐扑进他的怀中无声饮泣。 龙衍长舒口气,下颌抵着浅汐墨染乌发,目光温润,俊逸若仙脸庞泛着柔然笑意。 广阔苍穹,星稀云淡,地上投下两个相拥在一起的修长剪影。 龙衍垂首看着怀内清泪涟涟的人儿,淡月下,她的脸上浮着朦胧的凄美,让人不得不去怜惜呵护。 温热的怀抱、坚实的胸口,仿佛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力量,渐渐平息了浅汐激动的情绪。龙衍一手勾着浅汐的腰肢,一手轻摩挲着她后颈乌发,轻轻一叹:“好了,没事了,你可知道看着你哭我有多心疼!” 透过婆娑泪雾,浅汐哽咽难抑,阿衍还是那般的温柔,可是她却不再是当初的她了,她不再是护国公府的孙小姐,她是大宫主孤魂影! “阿衍,那个……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 “不要这么说,我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我真的不敢奢望太多,我只要你好好的,小东西,让我好好的抱抱你!”抿了抿唇,眼底掩饰不住苍凉、怅然。 眉眼轻笑,俊眸飞扬:“小东西,还记得这棵树吗?” 定定地看着龙衍,迷朦的丽眸涌现出对往事的追忆,浅汐颔首,“当然记得,第一次认识你就是在这里,当时我站在树桠上取那只风筝,岂料你的一声惊呼,害我掉下树来,现在想起来还在后怕呢!” 忆起当时的情景,浅汐不觉“噗嗤”浅笑出声。 “你还好意思笑,我当时为了接住你,差点被你压得背过气去。”龙衍故作生气,不满她讥笑他当时的狼狈像,当时他只有十岁而已,还那么小,接住她已经实属不易了! “是谁害我掉下来的,还不是因为你,没事在下面乱嚷嚷,害我受到惊吓才会一脚踩空……”浅汐不满的嘟着唇,语带埋怨。 “以后不会了,我不会让你再受任何的伤害!”龙衍紧紧拥着她,似是找到了丢失多年的宝贝一般的珍惜。 “对了,阿衍,云儿他好吗?记得当时他为了救我,被师傅重重的踢了一脚,看着他躺在地上痛苦的模样,我真的好怕他会……”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双愤怒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充满恨意和不甘! 难道小东西还不知道云儿就是皇叔?原来她心里挂念着的人是皇叔!可是皇叔似乎到现在都以为羽裳才是他心中的“小蝴蝶”,她甚至给羽裳的封号都是蝶妃! 琥珀色眸子陡然黯沉,淡淡道:“他……很好。” 薄凉的夜,此刻异常静谧。 “他……很好。”龙衍终于开口打破这沉寂。 “真的吗?没事就好,谢天谢地!”浅汐紧紧抓住龙衍胳臂,有那么一刻惊愣,口中念念有词,片刻,终于释然一笑。 云儿没事就好,看他当时伤得那样重,她还以为他已经…… “阿衍,你知道云儿他现在哪里吗?”浅汐掩饰不住心中的狂喜,好想马上就见到他,想不到云儿竟是那样的勇敢,浅汐从未想过总是欺负她的云儿居然在那刻站出来保护她,看到师傅重伤他,她真的好怕,那双满含恨意带有威慑性的黑瞳总是出现在她的梦里。 看着她雀跃的神情,龙衍身子微不可察蓦然一震,眸色阴郁几分,浅汐以前不是很讨厌皇叔的吗?难道她爱上了皇叔?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你真的很想见他?”难道这就是她当时执意要回燕京的原因? “阿衍,告诉我,他在哪里?因为当时他老是欺负我,所以我一直躲着他,也就很少留意他,我听你和小圆子叫他云儿,我想当面和云儿说声谢谢,阿衍――”浅汐摇着龙衍的手臂,诚挚的眸子里充满期待。 龙衍心口一震,她怎么可以爱上皇叔?她可是父皇钦定给他的太子妃,有玉珏为证,他们好不容易重逢,可是她心里的那个人却不是他! 心底突然一阵懊恼,当时如果他早回来一刻,那么救她的人便是自己,她的心里也许记挂的人就会是自己。龙衍突然有些嫉妒皇叔,只因他已经占据了她的心。 不行,他绝不能再失去她,他为了她甚至放弃了皇位,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的了。 “你真的很想知道?”激烈而复杂的情绪在内心交战,龙衍神色微变,握住她削肩的手微微颤抖,手指不觉用力,浅汐吃痛秀眉微拧,阿衍这是怎么了?为何这副颓败的表情! “嗯”浅汐重重的点头,她现在恨不能马上见到云儿。 “明天告诉你。”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然而那笑容却有着说不出的悲凉和苦痛,龙衍转身离去。 “明天?阿衍……阿衍,我现在就想知道,阿衍――”为什么要等到明天?她真的等不到明天!反应过来的浅汐忙疾步跟上龙衍的步伐,刚开口唤他,想起此刻尚在护国公府,她忙压低了声音,一路缠着他,就像讨糖吃的孩子巴巴的跟在他的身后。 月上中天,王府大门紧闭,所有人都在熟睡中,龙衍牵着她的手站在门外,浅汐觉得大半夜的敲门似乎不大好,她伸手扯了扯龙衍的袍袖,指了指墙头,“阿衍,我们还是越墙进去吧!深更半夜的扰人清梦不好!” “难道本王回自己的家还要翻墙不成?”眼睫一挑,双眸光泽熠熠,龙衍“咚咚咚”已经叩响了门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5章 熟睡 角门里正在熟睡的守门小厮听到叩门声,少顷,打着哈欠一手扣着衣襟,一手打开了大门,看都没看清面前所站之人就是一通抱怨:“三更半夜不睡觉!也不让人消停消停……” 小厮想看看这扰他清梦的家伙是谁?他以为是府里在外面厮混的家丁,抬头望去,似乎像是王爷,不会啊,王爷傍晚带着位漂亮小姐回来就没再出去过啊,他这是啥时候出去的?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待看清真的是龙衍和浅汐时,他彻底懵了! 小厮“噗通”就跪了下去,“啊!王……王爷……小……小的该死!” 俊逸的面孔绷得紧紧的,蕴了些许怒意,黑眸更是寒气迫人,凛冽的眼神让人心生惧意。 小厮心下暗自叫苦,糟了,他触怒了王爷,从未见过王爷如此生气,忙跪在地上求饶,腿瑟缩抖个不停。 “看来本王不在王府的日子,你过得还挺舒坦!”瞟了眼地上跪着的小厮,龙衍脸色愈加黯沉,眸色冷峻平视前方,牵着浅汐径直迈进门槛,冷冷丢下一句话:“掌嘴五十!” “……” “王爷恕罪,小的该死,小的不知道是王爷您,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王爷饶恕小的这次……” 王爷对府里的下人都很和善,今天居然罚他掌嘴五十,想来王爷一定非常光火,哎,都怨他这嘴贱! “阿衍……王爷,还是算了吧,这深更半夜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饶他这次吧,再说也不全是人家的错!”浅汐真的不忍心,阿衍对人一直很和善,今夜是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 龙衍停驻脚步看向浅汐,有些愕然,浓眉深挑:“你这是在为他求情?” “算是吧!”浅汐没有否认,恳切的眸光看向他,她不相信阿衍会如此狠心。 世间传闻大宫主心狠手辣,她居然会为一个小厮求情,他瞳孔紧缩,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浅汐如此善良又怎么会是传言中的那般,即刻脸上浮掠起水色潋滟的笑纹。 转身深寒的目光扫向身后跪着的小厮,“还不谢过孙小姐!” 浅汐不敢置信的看向龙衍,他没变,还是以前的阿衍,登时双靥生花:“阿衍,你真的饶了他吗?阿衍,你真好!” “谢谢小姐!谢谢王爷!”小厮一个劲叩头谢恩,看着手牵手远去的一对璧人,他摸了摸额头的冷汗,心里对浅汐感激万分。 翌日,浅汐醒来天色已是大亮。 浅汐满心欢喜的就来到逍遥居堵截龙衍,却是扑了个空,裴冀告诉她王爷去早朝了,浅汐想起龙衍昨夜许诺她今日告诉她云儿的下落,她在逍遥居等他,这一等不打紧,从晌午直等到了傍晚,也没有见到龙衍回来,浅汐很是纳闷。 在一群丫鬟仆佣的服侍下草草用了些午膳,无聊的垂首踱步到了花园,依着拱桥若有所思。这时,远远的一个挺拔身影向她走来,锦儿小跑跟在他身后。 清雅月白如意百褶长裙,梨花白丝绦束腰,纤秀玲珑身段犹显得气韵轻灵、端婉。望着拱桥处的那抹窈窕纤姿,他有片刻失神。 浅汐眼角余光瞄见一双黑色官靴停驻在了旁侧,紧皱的眉峰渐次舒展开来,唇边绽放出一朵绚丽的花儿,语带娇嗔:“阿衍,我等了你一个晌午了呢……”举眸望去,那如昙花绽放般绝美笑靥登时消逝不见,“怎么是你!” 展飞望着那倏然消失的明丽笑靥有些许失落,心中悄然涌起惊骇的激潮,一时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惊颤!痴痴的望着她,竟忘了此行的目的。 “展公子,展公子……”瞧着一瞬不瞬盯着她愣怔的展飞,浅汐连唤了两声,方唤回他的神智。 “展飞见过孙小姐!” 展飞如玉面颊泛起一抹红晕,他抱拳向浅汐深施一揖。 “展公子不必客气,不知展公子突然造访所谓何事呢?”他是龙腾云的御前侍卫,怎么会来到王府,而龙衍又进宫未回? “是这样的,展飞奉王爷之命前来请孙小姐进宫赴宴!” “进宫?赴宴?”一双明眸流转之间澄光波动,晃人心神,心中一悸,清澈的眸光游移不定,他究竟又在搞什么名堂? “是的。”展飞颔首。 阿衍怎么会想起接她进宫?他究竟想什么呢? “王爷此刻就在宫中,马车已经备好,时辰不早了,小姐这边请!”英气逼人的双眸在暖光的普照下,愈显温润和煦。 “小姐,让锦儿陪您进宫吧,您是头次进宫,锦儿曾多次随王爷进宫,在小姐身边也好有个照应。”锦儿着急的央求浅汐,只因没有得到王爷的吩咐,她们就要不离不弃照看好她,生怕有个什么闪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爷对小姐的情意。 “锦儿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浅汐深深握了下锦儿冰凉小手,随着展飞走向府门。一个小厮见到浅汐出来,忙恭敬的垂首静立在门侧,浅汐认出了真是昨夜职守的那个小厮,向他含笑点头出了府门,浅汐上得马车向锦儿挥手告别。 “小姐,宫里不比府里,您千万小心!锦儿等着小姐回来。” “锦儿,瞧你!不就是进宫嘛,你哭什么?”浅汐帮锦儿抹了抹眼泪,不禁苦笑摇头,这个丫头和她才不过待了不到一天时间,两人却感觉似是认识多年,她也很喜欢锦儿。 “小姐――”锦儿看着驶离的马车,她的心却有些说不出的焦虑,似乎小姐此次离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马车随着浅汐的静默驶进了御辇道,初春的夕阳洒下余晖,金红霞光普照大地,为马车平添了一道绚丽色彩。前方黑色骏马上展飞时不时回头望向身后徐徐前进的马车,英俊的脸上霞光掩映…… 刚到神武门,一辆马车从神武门内缓缓驶出,展飞立刻翻身下马,吩咐马车后退让那辆车先过,并且向那辆马车恭敬的抱拳稽首,浅汐似乎听到了间歇传来的咳嗽声,这声音有些耳熟,这车里的人是…… 浅汐撩起窗帘,那辆马车从面前驶过,透过马车纱窗帘幕,浅汐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一位佝偻着身子掩唇咳嗽的老者,她惊愣的探首窗外目送那辆马车渐行渐远。展飞上马吩咐继续前行。 展飞瞧见惨白了容颜的浅汐,他驱马近前向她解释。 “方才那辆车上坐的是护国公上官大人,按官阶展飞理应让道,虽说此刻上官大人已经卸甲归田,但他一直是展飞心目中的英雄,出于对长者的崇敬展飞都应让道,还望孙小姐见谅!” 卸甲归田!爷爷这是要走了吗?心中酸涩漫开,眼睛灼烫,两行珠泪莹然倾落脸腮,展飞炯炯眼神瞬间凝住了,只见眼前的人眼波盈盈,卷翘的双睫上沾染了晶莹泪水,鹅脂玉肌上清晰可见两道泪痕,剑眉登时敛做一处,惊呼出声:“孙小姐――” 浅汐察觉失态,侧首轻拭眼角,深吸口气,勉强平复内心翻覆涌起的悲恸,“没什么,只是偶感风寒,有些风泪眼罢了!” 风泪眼!是这样吗? 展飞呐呐的看着她,一行人进入巍峨皇城。 琼花阁,浅汐轻倚雕栏仰望夜空,月色离离,繁星点点,清新、淡雅的梨香袅袅扑鼻而来,萦绕于唇齿间,醇香沁满心房,白玉脸颊呈现淡淡的粉,曳地长裙轻盈翻飞若羽。 瞧着朱阑前那抹纤细身姿,他突然有种想将她拥入怀中轻怜密爱的冲动。将她软禁在琼花苑三天,殊不知,这三天他过得并不比她好,想见她,却找不到一个好的借口,今天她终于按捺不住吵着要见他,而他也终于有了见她的正当理由。 “你不是嚷着要见朕?现在见到了朕为什么又不说话?”龙腾云执酒杯在鼻前轻嗅,眸中的清亮光华仿似夜空那般遂远幽深,笑得璀璨,笑得诡异! 浅汐愕然,黛眉轻挑…… 轻移莲步在石桌边坐下,她斟了一杯搁在龙腾云面前,冷笑一声:“既如此,那你告诉我,阿衍在哪里?” 话刚出口,浅汐感觉到了不妥,自己怎么糊涂了,这样的昵称竟破口而出,神色难免有些尴尬。 阿衍,阿衍,好亲热的称呼!她这是在向他示威吗?龙腾云齿缝中挤出冷寒的话语:“阿衍!呵呵,还真是亲昵的称呼!只可惜,你不配!” 该死的女人,想成为千乘王妃也要先问问他答不答应! 浅汐迎上他森寒目光,愠然道:“配不配,这可不是你说了算,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并不代表阿衍也不喜欢,相反,他非常开心我这样唤他。” 心蓦然一跳,那双清澈无邪的美眸明净到能将人的心魂都深深地吸进其中,根本无法自拔。 一时寂静无声,他的脸上却依旧冰冷如霜,嗓音冰寒入魄:“朕不会让你如愿的,想做千乘王妃你想都别想!” “陛下,陛下……” 桂东棠匆匆上前,可当他看见琼花阁内激情拥吻的男女,深深皱眉,他似乎出现的不是时候,扰了陛下的雅兴! 浅汐大力推开龙腾云,距离他远远的地方站定,小脸呈现羞赧的粉红,意犹未尽的龙腾云恨恨的瞪向垂首静立一侧的桂东棠,这奴才还真会挑时候,当即面露不悦:“何事?” “王爷……晕,晕了过去……” 反应过来的浅汐这才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愤愤的瞪向龙腾云,语气尖锐而略带责备:“你把阿衍怎么了?” 龙腾云没有理会浅汐的质问,看向桂东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奴才告退!”桂东棠拭了拭额头,小跑出了琼花阁。 看见火急火燎的浅汐奔向琼花阁外,龙腾云大喝一声:“朕说过不许离开朕的视线!” “我要见阿衍!”浅汐毫无惧意的迎上他深寒眸光。 他的霸道,她的愤怒,四只眸子一眨不眨地互相瞪着,情欲褪尽,白玉面颊显得清冷孤傲,微肿的红唇一张一合隐忍着无尽的恼意,龙腾云起身走向浅汐,执过那嫩白小手,却被她执拗地甩掉,斜睨着他。 冷意袭人的黑瞳俯视着她,不屑的撇了撇唇,准确无误地牵过她的纤手,温和嗓音弥散在静谧夜空,犹显低沉:“跟我走!” “我不要跟你走,喂,你要带我去哪里?”浅汐试图甩开他的手,却被他的大手紧紧包裹在掌心,眸光一闪,陡地抬起他的手臂狠狠的张口,可就在那刻龙腾云突然转身定定的看着她,浅汐被他逮了个正着,讪讪的闭口抿了抿唇,状似随意的瞧向别处。 又想咬他?除非他是傻子,有过前一次的教训,他才没那么傻! “你不是吵着要去看他,还不快走!”看见她方才可爱的模样,转身刹那,他的唇边扬升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浅汐走在后面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还不忘白他一眼,嘟着唇紧跟上他的步子。 一身紫色广袖锦袍修拢出他冷峻、傲岸气度,洒脱不羁若行云流水,浅汐有些恍惚,想起多次与他激烈痴缠情景,脸颊滚烫,登时红抹凝腮,一路红到耳根,心若小鹿撞,浅汐绷紧了身子机械的由他牵着走…… 似乎觉察到她的异样,龙腾云转身恰好看见她涨红的脸腮,英眸微眯,戏谑道:“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没有。”浅汐心神回转,连忙否定。 “没有?”龙腾云眸光飞速流转,她会乖乖的这么安静才怪,一定有古怪。 “嗯……”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下,袭来一阵猛烈的剧痛,浅汐霎时脸色惨白,额头冷寒涔涔。 龙腾云感觉到她的不对劲,看向她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的煞白脸庞:“怎么回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凉!龙腾云疑惑的看向浅汐。 “没事……你走的太快……”浅汐躲过他幽邃的瞳眸,随口找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暗自运气压住体内那股莫名的绞痛。 “你……真的没事?”花颜惨变,虽然她表现的极为镇定,可还是逃不出他的眼睛,龙腾云似有些不大相信她的说辞。 “没事,走吧。”她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轻轻应了一声。 龙腾云的步子慢了下来,他甚至想如果他们就这样平静的走下去该有多好,他想他大概是疯了! 男子英俊的脸略显苍白而疲倦,眼睛深深地凹陷了下去,浅汐看着躺在床榻上陷入昏迷的龙衍,情不自禁伸出手抚上他惨白脸庞,丽眸中蓄满怜惜。 “阿衍――”浅汐轻声唤着龙衍,她不知道这三日他发生何事? 床上的人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模模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伸手握住浅汐的小手,眉目温润,笑容宠溺:“浅汐……别担心,我没事。” 一位端丽的女子端了参汤进来,看见屋内的龙腾云,向他屈膝一福,“见过陛下!”龙腾云轻哼一声,女子径直走向床榻,在瞅见浅汐时,她定定的愣在了原地。 “我来就好了。”浅汐从女子手上接过汤碗在床沿坐下,还有些烫,她用汤匙在碗中匀了匀,舀了一汤匙在唇边轻吹一吹伸向龙衍,龙衍琥珀色的眸子深深凝视着浅汐的一举一动,张口喝下,看也没看床边盯着他们一脸惊讶的女子。 “阿衍,你要快些好起来,等养足精神我们就离开这鬼地方,这三天我都快被闷死了!”浅汐一边喂龙衍喝烫,一边嘴里嘟囔着。 “好。”掩饰不住心中狂喜,她说的是“我们”,原来她不排斥他,那么他还有机会的。这三天他没有白跪,有她这句暖心的话语,就是为她上刀山下油锅他都愿意。 浅汐冲龙衍乖然一笑。 龙腾云广袖下的手渐渐握成拳,他突然后悔带她来紫宸殿,阿衍!他听着那称呼怎么就觉得那么刺耳。她就这么讨厌这里吗?这可是天下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巍巍皇城,而她竟如此不屑!想走,哼,这可由不得她! “他可以走,你不可以!”冷寒的黑眸瞥向笑靥如花的浅汐,他已经容忍他们很久了,究竟还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别吵,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浅汐依旧一勺一勺喂着龙衍,她现在不想和他吵架,也没那心情,阿衍变成这样一定和他有关! 浅汐竟敢漠视皇叔,这个傻瓜她可知道惹怒皇叔的下场?正喝汤的龙衍被汤给呛着了,捂着唇发出几声轻咳。 “阿衍!”浅汐惊慌失措起身左手帮他顺着背脊,眸中满是关切之色。 但见身侧人影晃动,广袖翻飞,浅汐手中汤碗已经到了龙腾云手中,他将碗递给站发愣的女子:“拿着,你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夫君和别的女子卿卿我我,你还真是大度!” 那女子似乎被龙腾云周身所散发出的强烈怒气给惊慑,来到龙衍身前,“王爷,还是冰儿来伺候王爷吧!” 夫君!浅汐看着同样惊愣的龙衍,他似乎欲言又止,浅汐侧首望向身边清丽女子,她是阿衍的王妃? 龙腾云一把扯过还在发愣的浅汐,拉着就向外走去。 龙衍翻身下床紧紧扣住浅汐另一只手腕,嗓音深处凝结着浓浓的哀伤:“浅汐……不要走……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同样的情景再次重演,浅汐惊愣当场,然而暗中较劲的两个人却都在暗暗使力,这让浅汐倍感头疼,腕间传来的疼痛,浅汐心口怒气升腾,眼神凌厉的看向二人。 “放手!放手!我叫你们放手啊,听见没有?” 两个固执的男子此刻竟异口同声:“不放!” 龙腾云森寒目光逼视向龙衍,暗黑的脸孔愈发地凝重,深眸紧紧抽住,凤眸漫起肃杀之气,令浅汐心惊,好熟悉的眸光,这样凛冽的眼神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云儿! 紫宸殿内沉香缭绕,宫灯昏暝,浅汐宁然抬眸目光落到那黝黑脸庞,似乎要寻找着什么,眼神忽然间凝结―― 原来竟是他! 龙衍忧心忡忡地望向浅汐,深情凝滞,英眸沉暗,似有万般痴念齐涌上心头,她知道了是吗?皇叔就是她心心念念的云儿! 然而,他现在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情,他必须让她知道,否则他会输得很彻底,只要有一线生机他都不会放弃。 “浅汐,听我说,她不是我的……” “千乘王!”墨黑的眼眸此刻闪着点点暗芒,冰寒而冷酷的声音响彻紫宸殿。 他竟然为了她,敢公然忤逆他! “陛下,臣只会娶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妻,如果陛下非要如此,臣宁可抗旨,也断不会答应。”龙衍恢复一贯的平静,波澜不惊。 “千乘王,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随着龙腾云一声怒喝,浅汐有些看不过去:“你为什么一定非要难为阿衍?” 冷漠的脸露出一抹痛色,她在维护龙衍,她想做千乘王妃!该死的女人,他偏不让她如愿,冷凝的黑瞳飞掠而过一丝寒光,看向呆若木鸡,花容惨变的清丽女子冷冷道:“万俟冰接旨!” 清丽女子被唤回心神,她从浅汐身旁迤逦而过俯首接旨。 “今有西戎国沁雪公主万俟冰,孝义贤德,天姿端婉,堪称夫家典范,擢赐千乘王龙衍为妃,择吉日完婚,钦此!” “万俟冰领旨谢恩!” 浅汐惊愕的睁大了眸子,这女子竟是西戎国的公主,嗯,也许他的决定是对的,也只有这万俟冰才配得上阿衍,这倒也是一桩好姻缘!虽则她与阿衍有婚约在先,但是随着她的消逝也早已被人淡忘,待来日找到那玉珏还给万俟冰也就是了,心中高悬的一方大石总算落地,浅汐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抱歉,我不能娶你!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希望你好自为之!”龙衍冲万俟冰冷冷丢下一句话,深情的眸子看向浅汐:“我们走!” “来人,将千乘王给朕拿下!” 冷寒的声音隐现着一丝丝怒气,随着话音甫落,颀长冷俊身影豁然转身看向已经走出紫宸殿的龙衍和浅汐,龙腾云眉宇纠结,狭长的眼睛眯起一条缝。 桂东棠看见他因恼怒眉峰间升起腾腾怒气,知道王爷这次激怒了陛下,心下为龙衍暗自捏把汗。 展飞带着一群侍卫立刻将龙衍和浅汐团团围住。龙腾云从包操人群中走向两人,众侍卫自动让出一条甬道。 “龙衍,你敢抗旨不尊!来人将他与朕拿下!” “陛下,龙衍说过一生只会和心仪的女子共结连理,希望陛下收回成命!”龙衍突然双膝跪下恳求龙腾云,但他依然紧握着浅汐冰凉小手。 “龙衍,朕也告诉你,朕说出的话绝不收回!万俟冰已经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朕只要你现在认个错,朕可以对你的行为既往不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6章 让步 这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奈何他就是不明白,和孤魂影在一起有害无益,这臭小子咋这么倔! 龙衍朝浅汐微微一笑,俊眸中星芒闪烁,一字一顿吐出三个字:“臣-没-错!” 浅汐歪头看向龙衍,惊呼出声:“阿衍!” 光看龙腾云那臭臭的脸色就知道他被激怒了,阿衍怎么如此固执! “这里本就不属于你我,我们走。” “可是……”可是他们就这么走了,万俟冰怎么办?方才龙腾云已经亲口将万俟冰赐给阿衍为王妃,被当众拒婚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莫大的耻辱,更何况她还是邻国的公主! “等一下!”清越的女声传了过来,万俟冰越过人群,径直走向龙衍和浅汐。 “冰儿始终不明白,王爷三番四次拒绝这门婚事,究竟王爷心仪的是何等样的女子?不如让冰儿见见那女子,如若她真有王爷说的那般好,那么万俟冰自会请求陛下取消这门婚事,不知王爷以为如何?” “公主美意龙衍心领,龙衍认为完全没有那个必要!告辞!” 见到龙衍和浅汐要离去,万俟冰顾盼神飞的清眸蕴起一丝怒意,一声娇喝:“是不是她!” 人影一晃,万俟冰已经伸臂挡住浅汐的去路。 “我哪点不如她?” “公主,我想您大概是误会了,我不是……” “废话少说!我要和你决斗!”万俟冰不容浅汐解释,说时迟那时快,云袖轻抛,手中已然多了一条银丝软鞭直甩向浅汐面门。 万俟冰方才在紫宸殿内就憋了一肚子火,又被龙衍当众前后三次拒婚,她将所有怒气此刻都撒在了浅汐身上。 展飞手中紧握着剑柄,可以看见他眸中的焦虑,龙腾云脸色亦是突变,不曾想这万俟冰性子竟如此暴烈。虽然知道浅汐会武,但是看到万俟冰银鞭出手他心口还是不由得抽紧,情不自禁向前跨出一步就待阻止,就在电光火石间龙衍广袖翻飞迅疾抓住了银鞭。 咝,在场众人无不是一场虚惊。 “请公主注意自己的身份!”龙衍怒极,狠狠的将软鞭抛向了万俟冰,力道适中,并未伤到她分毫。 万俟冰小手一抖,软鞭缠上皓腕,启唇一笑:“衍,原来你也懂得怜香惜玉!看来衍并非像传言中的那般冷漠,我现在真的有点开始喜欢你了。” 喜欢!西戎国的女子都是如此开放的吗?她怎么可以将喜欢一个人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说出来!浅汐打量着面前一袭玄青色裙衫的女子。 “看在衍的份上,今天本公主且放你一马。对了,你是叫浅汐吗?名字很好听,跟你很配,模样嘛,长得也还不差,有几分姿色。老实说如果我们不是情敌,我想我们会成为朋友!” 沁雪公主一番肺腑之语,桂东棠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龙腾云回瞪了他一眼,他赶忙垂首敛笑。 那美丽的女子也叫浅汐,似乎和蝶妃娘娘本名相同呢!总觉得有些似曾相熟! “公主高义,浅汐今日受教了。”万俟冰性子刚烈,倒也是个爽快人,浅汐倒挺喜欢她的豁达,蛮可爱的,为什么阿衍就是不喜欢人家呢! 龙衍无视于万俟冰的深情眸光,揽臂将浅汐更紧的拢向身侧,展飞黯然侧首。然而龙腾云将这幕看在眼中却是恨的牙痒痒,一双黑瞳快要喷发出熊熊烈火。 万俟冰对浅汐谈不上喜欢,但也绝对不讨厌。只可惜她偏偏是龙衍喜欢的女子,那么,她们注定只能是对手。 “公主,有件事情希望公主能明白,“衍”这个称呼不是你所能叫的。”龙衍拥着浅汐转身之际,还不忘提醒万俟冰方才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口误。 “为什么?” 对了,浅汐不是唤他“阿衍”吗,难道他更喜欢这个称呼? “那我也和浅汐一样叫你阿衍好了!” 深邃的眸光冰寒如霜紧紧的逼视着她,眼神冷厉气势逼人,感受到他源源不断的怒气,偷瞟了眼他生气的冷峻模样,万俟冰心猛的一紧,他在生气! 她明白了,他只喜欢浅汐这样唤他吧,隐忍着心中的一丝酸涩。 “知道了,不叫就是了,小气!”万俟冰讪讪的低垂了臻首,一脸受伤的神情让浅汐心下极为不忍,阿衍是否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对人家。 “浅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这里真是无趣的紧,一点都没有舜都好玩,我能去找你吗?” “我们出宫去,如果公主觉得闷,随时可来找我们!” 浅汐是一心想撮合龙衍和万俟冰,她觉得万俟冰和龙衍很匹配,如若他们二人结缘倒也是一桩美事。等到她离开燕京,到那时龙衍身边有万俟冰照顾,她也可以走的安心! “阿衍!不如……” 小东西,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就不明白我的心意?龙衍有些嗔怪浅汐对他的“好心”安排。 “好,你开心就好……我们走。”龙衍强自撑开沉重的眼皮,脸色有些微泛着红潮,尽管此刻有种晕浪的感觉,却不改带她离开的决心。大手包裹着浅汐小手,掌心的灼烫令浅汐心惊,眼睛蓦然雪亮,他在发烧! 龙腾云冷冷注视着他们,突然大喝一声:“你以为你可以带走她吗?” “展飞,带千乘王去太极殿,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随意探视!小桂子,送她们两个回宫!” 龙衍不予理会,和浅汐继续向着宫门走去,他只想带她安全离开这是非之地。 三天前,是他要展飞帮忙带浅汐进宫赴宴,借着宴席请求皇叔赐婚他和浅汐,可是她却被皇叔给扣留并软禁,明显是想拆散他们,她本就不属于这里,今夜无论如何都得带她走。 “阿衍,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走吧,我带你回家。”龙衍温柔浅笑。 龙腾云再也止不住心中升腾的怒意,他的脸藏在暗影里,双目赤红充满肃杀之气,陡地声音高扬:“展飞!” 展飞得令,飞身挡住龙衍和浅汐,“王爷,请恕展飞无礼!”话落,展飞拔剑迅疾攻向龙衍。 龙衍赤手空拳和展飞战到一处,浅汐脸上有说不出的复杂神色掠过,以阿衍的武功出入禁宫绝对不成问题,展飞未必是他的对手;只是今日他身体抱恙,要想全身而退似乎…… 浅汐一双明眸中蓄满浓郁的担忧,瞟向冷眼看着这一切的龙腾云,他的脸此刻不起丝毫波澜,“你还不快叫展飞停手!” 她在担心龙衍!她这是在怨他? “是留下,还是跟他走,决定权在你手中。” 龙腾云话落的一瞬间浅汐脸色蓦地惨白,那一刻,彻骨的冷意在她的心底无止无尽地涌起,“你这算是威胁吗?” “是又如何?”龙腾云不置可否。 “我生平最恨被人威胁!” 师傅当年以护国公府百十条人命来威胁她就范,现在他同样以阿衍的生死来逼迫她,可惜他错了,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懦弱的小丫头了,她现在有能力来保护他们。 “既如此,那他可就有的苦头吃了,不信的话,你瞧!” 几十个回合下来,龙衍渐落下风,展飞手中长剑飘忽,剑花飞舞,龙衍被耀眼的剑芒所扰,忙侧首伸手遮挡刺眼的光亮,展飞一个收势不住手中长剑直直刺入龙衍前胸,一抹妖冶的殷红晕染开来。 “阿衍――”浅汐发出一声惊呼。 “王爷!”展飞惊恐万状,他如何都没想到会伤了他敬重的千乘王,当即收剑,跨前一步扶住摇摇欲坠的龙衍。 “你走开!”浅汐奋力推开展飞,看着龙衍胸前的殷红,掩饰不住内心的惊痛,颤抖着唇轻声唤他:“阿衍……” “浅汐,看来我们今天似乎有些麻烦。”龙衍向她裂唇凄迷一笑,神色渐趋恍惚。 “大胆!你竟敢伤……他,趁人之危算什么好汉!闪开,别挡道!”万俟冰恨恨的白了呆愣原地的展飞一眼,扶着龙衍另一只胳臂,眸子里满是关切之色,“浅汐,他不会死吧?” “公主放心,我不会让阿衍有事。” 浅汐转身缓缓走向展飞,但见云袖翻飞,掌风直逼展飞面门,惊愣中的展飞闪身避过浅汐的攻击,浅汐步伐突变,身形快如鬼魅,展飞只觉手中一空,眼前白影掠过,他手中长剑已然到了浅汐手中,展飞愕然看向面前清冷孤傲的女子。 “伤害阿衍,我会要他以血来偿还!”随着话落,一道寒芒闪过,长剑快如闪电没入展飞前胸,毫不手软,展飞看着面前双眸已然充|血的绝美女子,眼睛里闪过一抹惊恸。 浅汐挑衅的眸子瞪向一脸黑线的龙腾云,那双充满恨意的眸子,令龙腾云心口为之一震,她这是在警告他吗? “如若是朕伤了他,你是否也同样刺朕一剑!”龙腾云浑身散发出凛冽气势,灼灼目光逼视着浅汐。 “是。”心头泛酸,冷冷的话语从齿间挤出。 那一刻,浅汐的心中有激烈的暗流涌动,带着一种不知名的痛楚、悲哀。 “王爷,王爷……浅汐,他晕过去了!”万俟冰看见晕厥倒地的龙衍,她失声唤着浅汐。 “还愣着干什么?快传御医!”一双英眸射出凌厉的锋芒,怒不可遏的咆哮声响彻夜空。 “不用你假好心!”浅汐扶抱住龙衍向宫门外挪去,随着他们每走过一步,脚下就会有一行殷红梅花盛开。 “浅汐,不行的,他现在急需要止血包扎!他在紫宸殿外跪了三天三夜,他的膝盖有伤!”万俟冰一句话令浅汐停驻脚步,难怪这三天他没来找她,却原来是这么回事! 恨恨的回眸直视向龙腾云,他竟如此狠心对阿衍,他怎么可以? “御医呢?怎么还没到?”龙腾云大喝一声。 “浅汐,还是救人要紧,他流了好多血,你就别再固执了,浅汐……” 万俟冰也为浅汐方才刺伤展飞那一剑暗暗心惊,对她更是佩服,原来她深藏不露,要是那会儿真的和她过招,就自己那三脚猫功夫估计很难近她的身,可是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先救治龙衍,而非意气用事的时候。 看着突然沉默不语的浅汐,龙腾云大声喝斥匆匆赶来的一干太医院的御医:“还不快去看看千乘王的伤势!” 夜色正澜,幽深曲折的廊道里只有慌乱的脚步声在夜空回荡。 忙碌了大半夜的太极殿终于安静下来,龙衍已经渡过危险,只是由于失血过多,加之三日三夜未合眼,身体透支,高烧不退,他陷入昏迷。 一个轩昂身影轻步走进太极殿,看见伏在床榻边熟睡的人儿,傲俊面孔紧紧冷凝着,一双幽邃黑瞳有着疼惜,伸手替她抚平纠结秀眉,摩挲着她娇嫩脸腮,触手的柔软滑腻令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梦中的人睫羽翕动了两下,再度沉沉睡去。 打横抱起她出了太极殿,怀中的人儿似乎感受到了温暖的源头,更紧的偎向他的胸膛,鼻息匀缓,吐气如兰,龙腾云走的很慢,她安静下来的时候就像只乖顺的小猫,让他深深迷恋,俯首看着怀内虔静秀婉佳人,坚毅如画薄唇扯开一抹暖暖的笑意。 一侧掌灯的桂东棠瞥见他那发自心底深处的由衷笑意,不由一愣,陛下有多久不曾这样舒心笑过了呢!即使陛下在最宠爱的蝶妃娘娘面前也不曾流露出这样的笑容,看来陛下这次是动了真情。 温香软玉在怀,他就这样抱着她一夜未合眼,聆听着她匀缓的鼻息,闻着属于她的清香,从未有过的怯意安心,真想就这样抱着她一辈子,可惜现在这个像小猫般乖顺的女子一旦醒了就变成了一朵带刺的玫瑰,扎得他满身疼。 早朝时间到了,桂东棠在外面焦急的来回走动,起身为她掖好锦衾,在她红唇上再度落下绵长一吻,恋恋不舍离去。 金红的霞光从窗外折射进来,撒在明黄锦帐,泰然、宁静…… 熟睡的人儿秋水般的剪水瞳眸缓缓睁开,墨黑、繁密乌丝散落枕侧,熟悉的馨香弥漫在身畔,心里莫来由的一阵空落,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定定地瞅着明黄帷幔,浅汐突然一个激灵从床上弹坐而起。 起身下得床榻,揉了揉有些疼痛的眉心,如瀑长发倾如匹缎委垂身后,曳地明纱裙裾软软流浮于地发出沙沙声响,薄软的质地熨帖出她玲珑有致曲线。 这里似乎不像琼花苑,环顾四下,古朴厚重又不失典雅的摆设,一应物什皆是纯金饰品,极尽奢靡,浅汐呐呐的回想着,她为何会在这里?而这究竟又是什么地方?鎏金宝鼎熏炉烟熏袅袅,好熟悉的香味,似乎像是龙涎香! 小蔻进来,恰好看见寝殿内正发呆的浅汐,光只是一个侧脸就已经美不胜收,小蔻的眸子发出惊羡的光芒,忙殷勤的上前屈膝行礼。 “小蔻见过贵人主子!午膳已经备好,让小蔻伺候主子梳洗更衣!” 贵人?浅汐愕然,打量着四周,并无他人,难道这个叫小蔻的女子是在唤她?可是她为何要如此唤她,心下不觉好笑,也没有多问,权当是宫里的侍女对客人的谦恭吧! “现在什么时辰了?”浅汐一边净面,不经意随口问了一句。 “回主子,现在刚过辰时!”小蔻如实相告。 一面落地铜镜前,浅汐侧首抚摸着颈项处深浅不一的“草莓”印,深深皱眉:“宫里的蚊子都长得挺大个吗?居然咬了这么多口!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小蔻“嗤”的一声掩唇巧笑,新来的主子不但人长得美,还特别有趣,这分明是昨晚陛下留下的。主子竟然将陛下比作蚊子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呢,宫里人多口杂,难免落人话柄借题发挥,小蔻忙及时提醒浅汐。 “主子,小心隔墙有耳,您啊自个儿心里明白就行了,可千万不能说出来。” “不能说出来?”浅汐不解,这宫里居然连蚊子都说不得,看来还是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好! “常言说的好这祸从口出,主子风华太盛,难免招人嫉恨,小蔻也是为主子着想。” “嗯,谢谢你小蔻。”浅汐由衷感激小蔻。 浅汐本不喜艳色服饰,但怕待会阿衍见到她脖颈处的红斑担忧,她还是选了一件玫红立领裙衫,遮住了脖颈处的印痕。 一身玫红色榴花百褶裙,勾勒出窈窕身姿,灵眸滟滟如波,小蔻瞧着浅汐都不舍移开眼,主子生得可真美,也难怪陛下会破例,抱着熟睡的主子回到他的寝殿,想来陛下一定是十分疼爱主子。 “主子,主子,陛下临走吩咐您只能待在这乾元殿。”小蔻刚在整理床榻,一转首浅汐朝殿外走去,忙阻止她。 “陛下?这是龙腾云……他说的?”浅汐登时回眸打量着小蔻。 小蔻听到浅汐毫无顾忌直呼陛下名讳,忙上前捂住浅汐嘴巴,警惕的四下看看,好在没什么人,她可算松了口气,却也惊出一声冷汗:“哎呀,我的主子哎,您可千万不能直呼陛下名讳,这可是杀头大罪!” 浅汐心里不禁惊疑,深深吸了一口气:乾元殿!难道这里是…… 该死,他带她来他的寝殿到底想做什么? “太极殿怎么走?”心下着恼,浅汐没好声色问了一句,清冷孤绝神色令小蔻暗暗心惊。 “主子,您还是等陛下散朝……主子,主子……”抬首望去,浅汐已经出了寝殿,小蔻不得不抬脚跟上浅汐。 吉祥远远看见一个红色窈窕身影姗姗从乾元殿出来,体态婀娜,美人如玉。吉祥猜想定是陛下今晨新册封的贵人娘娘,忙静立一侧,俯首屈膝行礼。 面无表情的浅汐没有理会吉祥,径直越过她身边和小蔻一路向太极殿行去。 吉祥神色大变,看着已经远去的那抹红色倩影,吉祥久久无法回神。 像,太像了,尤其是那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简直和幼时的孙小姐一模一样! 刚散朝的龙腾云突然打了一个嚏喷,他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根,剑眉微敛,随之唇角毫不掩饰地浮起一抹柔然笑意。 他可以想象得到,此刻太极殿中一朵娇艳玫瑰正暴跳如雷的模样他就心情好到不行。 回到乾元殿,看到一堆衣裳中唯独少了那件玫红色裙衫,龙腾云眸光一闪,脸上笑意更甚,他就知道她一定会选那件,因为只有那一件是立领的,可以遮挡住脖颈的吻痕,以她的性子一定会选那件,看来她果然没有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桂东棠眼里陡然闪过诧异的光,征询他的意见:“陛下,午膳已经布好,是否现在吩咐传膳?” “不急,朕今日等贵人回来一同用午膳!”如果所料不差,浅汐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找他。 左手支着脸庞,斜倚龙榻上闭目养神,这里依旧留有她的清香,回想昨夜拥她入怀,甜美的娇颜,梦中的她温柔,热情回应着他,让他爱到了极致。 殿外,桂东棠看见怒气冲冲的浅汐直往内殿闯,匆忙挡住了浅汐的去路:“贵人主子,陛下此刻正在小憩,您不能进去,贵人主子……” “主子,主子……”小蔻担忧的忙拉了拉浅汐的袖襟,比划了一个杀头的动作,浅汐此刻什么都不想管了,真不知道他这皇叔是怎么当的,居然置阿衍生死于不顾! 浅汐怒目瞪向桂东棠,径直走向内殿,一股凛冽肃杀之气充斥了整座乾元殿,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寝殿里分外清晰,龙腾云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冷绝色姿容,粉脸含怒,秀眉飞挑,一双明眸恨恨的正盯着他。 无视她的怒火,默默地看着她,幽邃的眸底流动着一种让人费解的深切流绪,“你穿这身和你很衬!” “你别打岔!我问你,阿衍呢?他现在哪里?” 可恶,她和小蔻去太极殿,阿衍早就被他转移了地方,害她扑了个空,而他居然和她耍花腔。 “你近前来,朕便告诉你。”龙腾云好整以暇看向浅汐,微微勾了勾手指。 浅汐稍有犹豫,此刻心里仍挂念着阿衍,现在也只有他知道阿衍的下落,殷切的目光流连于他洒逸的眉目之间,当即把心一横,走了过去。 “现在可以说……啊!” “你?” 浅汐因他一句话气得小脸通红,气喘吁吁,还真的在他身下停止了挣扎,只因她知道他说的出做的出。 附首贴向她的耳鬓,口唇翕动:“陪朕用膳!” “好。”浅汐爽快答应。 她现在满脑子想着该怎样从他口中得知阿衍的下落,也就顺着他,不就是吃饭嘛,正好她也饿了。 偌大的膳食桌有百十道菜品,可谓琳琅满目,浅汐狐疑的望向龙腾云,这么多,吃得了吗?这也太奢侈了! 试菜内侍监逐一试过,龙腾云才开始用膳,瞅着距离自己远远而坐的浅汐,他心下微有不悦,“坐朕身边来!” 听说在千乘王府她和龙衍都是紧挨着坐在一起,当时听到探子报告,他好嫉妒龙衍,为什么她对龙衍都是如此亲近,面对自己却远远的避开,今天他也要她坐在自己身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7章 客栈 “我坐这里挺好……” 要是在登州高升客栈,她早就开吃了,看到满桌的美食她的肚子早都饿得咕咕叫了。浅汐一脸泰然端坐,他不动筷,她亦不动,只因他是皇帝,此刻身边又有那么多内侍监伺候左右,她不得不有所收敛。 “过来!”沉闷的声音可听出他隐忍的怒气。 “不用麻烦,这里真的挺好……”方才在寝殿她就是因为太相信他,才会着了他的道,这次说什么都不过去了。 “朕叫你过来你就过来,你是要朕抓你过来吗?”此言一出,龙腾云深幽的眼眸寒光刺眼,作势便要跳起来亲自过来抓人。 “别,别……我自己过来,不过,我过来你可不能像方才……那样啊!”本来想狠心的拒绝,瞅见他眸中怒意,浅汐竟鬼使神差的向他走了过去。 刚想在他左下首位置坐定,岂料龙腾云一把捞过她胳臂,硬生生将她按坐到了他的腿上,“敢和朕讲条件,你还是旷古朔今第一人!” “尝尝这个,嗯,还有这个。”龙腾云亲自为浅汐布菜,给她夹了卤鸭脖,这是探子报告说龙衍为浅汐夹的就是这个,凡是她在千乘王府吃过的菜色,他都为她夹在小碗中。 “对了,把那盘挪到这边来……” “还有那盘!” “……” 看着堆的小山似的玉碗,浅汐疑惑的望向龙腾云,拿着筷子愣愣的发呆。 “怎么不吃,可是等着朕来喂你?如果你喜欢,朕倒很……”暧昧的姿势,戏谑的话语,温柔的眼神,浅汐有些错愕,他是如何知道她喜欢吃这些的? 棱角分明的俊容浮现明媚的笑意,深幽的眼眸柔情尽显! 浅汐抬眸看着那张意兴盎然的俊脸,略一沉吟,也为他的碗中夹了几样菜色,龙腾云微愕,如星璀璨的眸子里闪过一瞬光亮。 她竟然为他夹的是甜品,没人知道他喜欢甜食,十年来他几乎都没有碰过甜食,她是如何知道他喜欢吃这个的,这真的是巧合? “你也尝尝!”龙腾云吃了一块,感觉口感不错,也喂了浅汐一块蜜酥糕,看着她细细咀嚼,唇角沾上了酥屑,拇指帮她轻轻拭去,宠溺的笑意漾上眉梢。 这温馨的一幕在桂东棠看来怎么看都觉得是丈夫宠溺新婚妻子才会做的事情,然而这竟然发生在他们的陛下身上,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这贵人主子可真神了,令陛下三番五次为她破例,后宫这么多妃子,唯有这贵人娘娘坐在陛下怀中用餐,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味道如何?”如兰气息拂在耳边,浅汐有些痒,歪了歪脖子,欣然望向龙腾云,“很爽口!”浅汐被他那明媚的笑意所染,心中微动,向他灿然一笑,也不忘抓紧时机:“你,你能不能告诉我……” “不能!” 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她还真是会见缝插针,原来她表现的这么乖巧竟是为了从他口中知道龙衍的下落,她怎么就见不得他高兴!脸上的笑意登时敛却,龙腾云当即一脸黑线。 浅汐也觉得此刻问他这个问题有些大杀风景,当即讪讪的闭口。 “吃饭!”掷地有声的两个字中带有强烈的命令。 “我饱了。”浅汐不愠不火的吐出两个字。 低头饶有兴致的看着怀内一脸颓败的女子,龙腾云不咸不淡的话语溢出唇角:“可朕还没开始呢!斟酒!” 桂东棠刚上前一步,就被龙腾云给瞪了回去,他这才会意,陛下是要贵人娘娘为他亲自斟酒。 无法,浅汐正待起身为他斟酒,奈何他紧紧拥着她不放,浅汐只得左手执酒壶,右手执酒盅为他斟满一杯。 “为朕哺酒!” “哺酒?”浅汐身形微震,脸颊登时红云飞渡,手微颤,酒水洒到了龙腾云身上。 “嗯?你不是想知道他的消息吗?那得看你如何能讨得朕欢心!愿不愿意随你,机会可只有这一次,朕的心情可不是每天都这么好!” 不行,这么难堪的事情!上官浅汐,亏你做的出来? 嗨,不就是哺酒嘛!只要能得到阿衍的消息,这点小牺牲不算什么,再说了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吻吗? 心里斗争连绵不休,浅汐的头是越垂越低,那小脸都红到了耳根子,当即把心一横,轻抿一口,闭着眼睛栖向他,龙腾云却在这时候“噗嗤”一声笑了。 “……咳咳……你说昨晚那个……那是……”浅汐被他这句话语一惊,一口酒硬生生吞下肚。 原来昨夜并非是梦!对啊,这里是他的寝宫,除了他还能是谁?浅汐惊愕的睁大了眸子,手不自觉抓紧了领口,难怪她说“蚊子”时,小蔻吓成那般,敢情那只可恶的“色蚊子”竟是他! 糟了! 她素来滴酒不沾,饮酒即醉,方才似乎不小心给喝下去了,浅汐心里暗暗叫苦。 记得在凌霄宫她被羽裳捉弄,误饮了一口酒,结果酒醉了三天三夜,后来师傅严禁凌霄宫私藏酒水,为此,师傅还责罚了羽裳,也因为那次,羽裳不再和她说话,她从羽裳的眸光中看到了浓郁的恨意。 触了触有些发烫的脸腮,腹中似乎有着熊熊烈火在炙烤。 “可是等朕来教你?”瞅着她粉粉脸腮,龙腾云温柔似水的笑在莹润玉白的俊颜漾了开来,目眩神迷地望着浅汐。 左手抬起浅汐下颌,右手执过浅汐端着酒盅的手腕,龙腾云将酒轻汲入口中,猝然栖上浅汐柔软红唇悉数灌到了她口中,一股清洌醇香直抵喉间。 浅汐始料未及他竟真的如此做了,呆然望着面前得逞俊颜,脸颊登时红抹凝腮,火辣辣的烫,加上他方才灌给她的,她似乎喝了两口,完了,眼睛里的灼烫开始漫延,她晃了晃有些飘忽的脑袋,怎么眼前的俊脸越来越模糊了呢! 龙腾云深深地凝视她,眸光温润如水,声音轻柔:“该你了。” 有些薄醉的浅汐此刻早以无法正常思考,低低应了一声:“哦!” 她执过酒壶斟酒,手微抬,壶嘴里流溢出酒水反倒洒了自己一身,梨花的清香徐徐飘浮笼于大殿,淡香幽幽。 “咦,没有了?”浅汐摇了摇酒壶分明还有的,可为何倒不出来呢!酒水依旧从壶嘴洒向她的衣襟,龙腾云剑眉微拧,一双晶亮的眸子却是灼灼看着浅汐,他握着浅汐的手替她斟满。 “谢谢!呵呵……原来拿……拿反了,有趣,我说怎么会洒了呢,原来有两……两个壶嘴呢!呵呵……”浅汐眸光涣散,神思飘离,她妩媚的启唇酣笑。 星眸半眯,酡红脸颊浮掠起水色潋滟的笑影,那是得逞的笑,狂佞,霸道的笑,笑的妖娆,笑的勾人心魄! “听着,以后只能我为你哺酒知道了吗?否则…我一定会要你好看!” 体内的蠕动在加剧,浅汐暗自运气强压下那绞痛,头晕晕的抵在他肩窝喘息,双眸紧闭,眼角有一滴晶莹滴落,语声含糊不清的低声呢喃:“云儿……谢谢你,我想跟你说……这句话……很久了,谢谢……真的谢谢!” 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轻柔,令他心神一阵荡漾,在她的面前他总是情不自禁。龙腾云没有听清她对他幼时的称呼,可是后面的谢谢他听了个真切。 她不是该恨他吗?为何又要对他说谢谢? 龙腾云瞳孔紧缩,俊脸崩得紧紧的,喉间扯动了下,一双清凉的手掌抚向浅汐滚烫脸腮,带给她片刻的清凉。 “浅汐,你可知道你方才都说了些什么?”他重重的喘着气,以后绝对不能让她再沾酒,要喝,也只能他在的时候! “嗯?我有说什么吗?”浅汐拍了拍沉重的脑袋,愣愣的回想着,她的口鼻里呼出浓浓的酒气。 “你说了很多,但是你也得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否则……朕同样要你好看!” “好,我们击掌为誓!” “啪,啪,啪”三记击掌声响过,浅汐软软的倒向他,她的唇好巧不巧的贴上了他的唇。 浅汐顽皮的伸出丁香小舌舔舐着他的清凉唇瓣,她近乎迷恋的由浅及深,龙腾云唇边掠起一抹无可奈何的笑纹,既而托起浅汐后脑,夺过主动权加深那一吻。 她在神思不清的情况下总是那么主动,热情却又不失温柔,让他深深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桂东棠示意众人退下,偌大的乾元殿就剩下激烈拥吻的两人,一时情欲高炽。 浅汐眼睫微眯,胳臂软软的环上他的颈项,浓密卷翘的睫羽轻搭眼帘,投下一个美丽阴影。 她叫他“云”!他喜欢她如此唤他,捧着她双靥,定定的凝望着她:“浅汐……再叫一次,叫我“云”,这个称呼只属于你。” “云……云……我……我其实很……”她其实很爱他,体内的蛊虫似是在一点点在长大,蠕动的速度也在加快,撕心裂肺的绞痛在继续蔓延一次比一次强烈,越是动情一分那蠕虫就更活跃一分,浅汐黛眉紧紧拧做了一处,启唇轻声唤着他的名字,神色哀怜。唯有紧紧攀住他的臂膀,反手拥紧了他。 其实龙腾云早就已经发现浅汐暗自运用内力将酒逼出体外,此刻的她很清醒根本不曾醉酒,他不知道她今夜究竟是怎么了,突然有些奇怪,只因她说的那些话让他觉得很开心,他没有揭穿她,也就故作不知,就当她是真醉了吧! 龙腾云有所不知的是,当年羽裳因妒忌浅汐得到孤魂影的偏爱,在给浅汐喝下的那杯酒中加了凌霄宫的至毒――情蛊。 然而孤魂影却无法给浅汐解药,不是不给,而是根本没有。六岁年纪,虽然当时情蛊在体内无有任何的影响,可是随着浅汐一天天的长大,就很难保证。 孤魂影考虑到浅汐乃是至情至性之人,所以临终前用毕生的赤炼功将浅汐体内的情蛊催眠,就是怕她有一天动了情念,并要浅汐谨记一生不可动情,更不可轻易爱上任何男子,那么尚可保她一世平安无虞,否则将会倍受蛊虫蚀心折磨。 此刻蛊虫已经苏醒,其实早在琼花阁那夜,浅汐就已经发现她对龙腾云不知不觉中早已暗生情愫,而且是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 浅汐此生不能够爱上任何人,只因她已经失去了去爱一个人的权利,浅汐也知道情蛊无解,更清楚知道自己时日已经无多,她只想在临死前最后爱他一次,至于后果会如何,她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 似乎感觉到了龙腾云身体的变化,浅汐知道他在极力隐忍,她的心抽痛了,罢了,即便是忍受蛊虫蚀心之痛她也无怨无悔,只因她是真的爱他。 痴痴地凝望着他,清澈的眼眸水光盈盈,溢满了爱恋神色,浅汐终于鼓起勇气颤抖着手褪去他身上的束缚。 “浅汐……”龙腾云嗓音喑哑,修长手指拉开了浅汐腰际的束腰丝绦,衣衫一件件剥落,他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在雕琢一件罕有的璞玉。 浅汐没有说话,一双丽眸一瞬不瞬的凝定在他的黑瞳,葱白小手游移在他坚实的胸膛,对于他的讶异,浅汐只是付之嫣然一笑:“云,我清楚我在做什么,我想……最后……最后好好的……” “嗯?一次怎么够!我要你永远永远陪着我直到地老天荒……” 既然这个游戏已经开始,在他没喊停前,那就得一直延续下去。 龙腾云讶异的看着那秀挺黛眉时而微敛,时而舒展,心中莫名的有些惴惴不安。 “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浅汐痴痴望着他的黑瞳,凄迷的眸子水雾缭绕,微微勾唇勉强扯出一抹柔软淡笑,只是这笑有些苦涩,有些无耐,抚着他背脊的手臂不觉环紧了他的身子,声音有些颤抖略带哭音:“不要,都不要,此刻……我只想……要你。” “你好贪心!”龙腾云痞痞的一脸坏笑,还不忘在她的唇瓣偷香一记。 “醒了?” 傲慢的女声在室内响起,浅汐一惊,身上的锦衾滑落了下去。 举眸望去,这才发现寝殿内背对她而立的身着鹅黄色宫装的纤细身影,这声音莫得熟悉,似乎像是…… 聂羽裳幡然转身,恨恨的眸子顺着浅汐绝|美脸庞扫过她光裸的玲珑曲线,瞥见她周身密集的吻痕,狂笑一声,狠厉的目光落在浅汐身上,语带讥讽:“我究竟该称声孙小姐,还是唤您一声大宫主!又抑或尊您一声皇后娘娘呢!” 浅汐心口一震,感受到她不友善的目光,她拉过锦衾拥紧了身子遮掩住裸露的春光,面容倏然薄红,“羽裳?你怎么会在这里?” 聂羽裳眉头蓦然一凛,神色俱裂的瞪着浅汐,不答反问:“那你又怎么会出现在他的龙榻上呢?大宫主的手段果然够高明,他不但为你所惑,竟然不顾大臣反对执意要册封你为皇后!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皇后? 浅汐一头雾水的凝视着那双冰寒的眸子,语声柔和:“羽裳你在开什么玩笑呢!快来让师姐为你把把脉,对了,这段时间你的毒可有发作?” “为什么你要抢走他?为什么?” 聂羽裳上前怒不可遏扳过浅汐的双肩摇晃着,一双仇恨的眸子散发出的幽光像是淬了毒一般狠厉,浅汐心头一颤。 羽裳说的他是…… “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你,你已经拥有那么多,你为什么还要和我抢?他即使封我为妃,对我百般疼爱,却从来都没有碰过我,可是他却唯独碰了你,只要想起你们昨夜在这张床上翻云覆雨一个晚上,我就快要妒忌的发疯了!我要毁了你这张脸!” 广袖翻飞,凝气一掌挥出,浅汐忙挥掌去接她那掌,突然忆起师傅临终时的话语:浅汐,羽裳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浅汐稍有犹豫,聂羽裳强劲的掌风击中浅汐面门,这一掌太过猛烈、阴毒,浅汐重重跌下床榻,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上绣金龙明黄锦衾,浅汐错愕的看向聂羽裳:“原来你会……武功……” “呵呵,现在知道也不算晚!倒是你的功力似乎退步了,看来连老天都助我今日灭了你!”聂羽裳一步步欺近伏地喘息的浅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匕首,锋刃耀眼刺目。 “羽裳,你疯了!你究竟要干什么?” “是,我是疯了!是被你们给逼疯的!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成为他的第一个女人!你这个下贱女人,我要彻底毁了你!” 浅汐惊愕的睁大了眸子,第一个女人?什么意思? 就在浅汐惊愣的间隙,聂羽裳手中的匕首深深刺向浅汐背脊,与此同时聂羽裳发出一声惨叫,捂住了血流如注的右腕。玉骨扇在空中一个回旋已经回到了一脸肃杀之气的龙腾云手中。 龙腾云抱起气若游丝的浅汐,墨玉眼珠蓄满疼惜,鲜血染红了他的龙袍,龙腾云心如刀割,颤抖着唇:“小蝴蝶――” 他叫她“小蝴蝶”! 清眸颤动,豁然抬眸惊异地看着他,浅汐眸中流转着一波波的涟漪,粼粼而动,“你……知道了……” 那双黑色眼瞳幽邃得就像一个无底的深潭,像要将她的心魄都吸进去一般凝视着她,默然点了点头。 “小蝴蝶,对不起,是我当时没有保护好你,你才会被那坏女人抓走!” “……师傅当年……不是有意的,她一直很内疚伤了你……答应我,别伤害羽裳,她是真的爱你才会……”声音纤细如尘,做梦都没想到姐妹两居然爱上同一个男子,爱怜的抚摸着那俊美脸庞深深凝望他,眼前的脸却越来越模糊,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焦虑落下泪来。 “云……”慌乱的抓住他手臂,而那小手却又软软的松开了他。 “好,我答应你不会杀她,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定要撑下去,不要离开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浅汐,我已经在早朝时诏告天下册封你为皇后,你知道吗?后位空悬三年,我一直在等你,我等的人一直都是你!” 怀中的女子雪滑肌肤就像露珠一般晶莹剔透,整个人轻盈的仿佛一片洁白的羽毛,那种白得虚无、白得缥缈,犹如那误入尘埃的仙子即将要绝尘飞逝而去。 心里面犹如一片波动的深潭,外表的平静却压抑不住内心深处的狂波巨澜。龙腾云望着那双清澈的水眸一点点黯淡下去,他的心莫名收紧,隐隐抽痛,冲着鱼贯而入的御医大声咆哮。 “御医……救她,快救她,她要是死了,你们都得给朕陪葬!” 直到月上宫檐,忙乱的乾元殿终于寂静了下来,乾元殿里就只剩下龙腾云一人,他躺在她的身边就这样守着她,已近四月天,可是他却仍感觉到了透骨的寒意,她身体的冰凉令他心惊,御医虽说她赞无性命之忧,可是他还是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为她掖好锦衾,将她拥在怀中。 她的呼吸很轻,而且静的出奇,这种寂静在龙腾云看来静的可怕,母妃当年就是这样离开,紧紧拥住她,生怕她再次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龙腾云从未像此刻这般彷徨,他突然感到一阵揪心地疼痛。 这时,怀中的女子发出了细微的呓语:“云儿……阿衍……”捆缚在龙腾云心上的那根细索在锁紧,撕扯着他的心脏,让他痛苦得差一点就落下泪来。 清晨为她掖锦衾时,看到她胳臂处残留的疤痕,他才认出了她,只因那个疤痕正是当年他抢她的风筝时被他咬伤的,龙衍对她的宠溺呵护,他早就怀疑她的身份,她的眼睛总给他莫名的熟悉感,原来她才是“小蝴蝶”。 这个发现让他大感意外,本想当时就唤醒她,看她睡的那样香心中却又不忍,只等散朝给她个惊喜,却怎么都没想到聂羽裳那个贱人居然对她下此毒手! 他答应浅汐不杀她,却终无法泄他心头之恨,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桂东棠,传朕口谕,蝶妃从此更名罪妃,鞭笞四十幽禁冷宫,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随意探视!” 半个多月过去了,浅汐一直在昏睡中,龙腾云好怕她就这么一直沉睡不醒。看着静静躺着的人儿,他突然好怀念那个和他拌嘴的女子,她的喜怒哀乐都影响着他的情绪。 就连上朝,他都会走神,一颗心都系在了她的身上。 这日,好不容易挨到散朝,龙腾云像往常一样匆匆回到了乾元殿,只因在乾元殿有他心心牵系的女子,进入寝殿,床榻上却是空的,他心中登时一喜,她醒了! “微臣参见陛下!” “郑爱卿快快平身,皇后能醒转,爱卿功不可没,朕一定会好好重赏爱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8章 职责 “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职责,臣不敢居功!” 郑嘉在一侧站定,从袖襟内拿出一个物什双手呈上。 “这不是……” 龙腾云愕然,他认得这枚玉簪,这是浅汐一直随身佩戴之物,为何会在郑嘉手中?龙腾云百思不得其解。 “陛下,此乃大宫主托臣转呈给陛下之物!” “大胆郑嘉,是谁准予你如此唤朕的皇后?”龙腾云勃然大怒,该死的,他已经诏告天下册封浅汐为皇后,就差加冕仪式,想不到郑嘉竟然敢如此造次! “陛下息怒,是大宫主让臣如此唤她,此物乃是凌霄宫的圣物,可根治蝶……罪妃娘娘体内之毒。” “圣物?” 是啊,他怎么忘了,当初千方百计接近浅汐不就是为了得到这凌霄宫的圣物,现在终于得到了,却是要为那罪妃来解毒,对他来说真是天大的讽刺! 龙腾云自嘲的一声苦笑,只是这笑容里参杂了诸多情绪,笑到后来黑色眸子里竟多了一丝阴郁,羽裳终是辜负了他的信任,害他差点就做出伤害浅汐之事。 “是啊,朕当初是答应找圣物救她,朕不会言而无信,解毒之事爱卿看着办就行了,以后大凡关于她的事情朕再也不想知道。” “臣遵旨!” 小蔻端着甜品进来。 “皇后去了哪里?为何朕回来到现在都没看见她?”他突然好想她,恨不能马上就见到她。 小蔻双膝一软当即跪了下来:“陛下,大宫主出宫了!这是大宫主吩咐为陛下准备的蜜酥糕……” “出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到现在才禀告朕?” “参见陛下!”万俟冰急匆匆闯进了乾元殿。 “沁雪公主,你不是很喜欢千乘王吗?朕给了你机会,为何你不陪着他,进宫来所为何事?”龙腾云面露不悦,现在他哪有功夫来理会她! “陛下,王爷……他走了。” “你说龙衍他也走了?”墨玉黑瞳登时黯沉了下去,浅汐出宫,龙衍走了,难道这是巧合? “桂东棠,传展飞速来见朕!”冰寒摄魄的声音响彻乾元殿。 “展飞?那个家伙还没死?”万俟冰一脸震惊莫名!龙腾云斜盱了眼万俟冰,她方知失言,讪讪闭嘴。 龙衍骑着追风赶上了前方的马车,他驱马挡在了马车前方,抿唇浅笑,伸手撩开车帘,俊逸脸孔登时凝住。 “吉祥,怎么是你?浅汐呢?” “……” “驾、驾、驾、” 两匹雄健的骏马一前一后在旷野驰骋,万俟冰飞扬着马鞭,拼命追赶着前面的黑马。然而黑马上的男子却无视她的存在,依然扬鞭疾驶而去,万俟冰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抽了一记马鞭,马儿扬踢追上。 “喂,干嘛不等我,跑那么快!” 男子没有理会她驱马绝尘而去,万俟冰再度策马跟上,这人真讨厌,龙腾云怎么就派了这么没趣的人出来办差,害她追了他一路,快累死她了,她敢说他绝对是成心的。 “喂,我说木头,你是不是走错路了啊,为什么到现在咱们连他们的鬼影子都没看到?” 冷寒的瞳眸如凝聚了千年的冰凌直直逼视向万俟冰,接受到他迫人视线,万俟冰有那么一瞬的凝滞,这中原的男子都是如此冷漠吗? 当龙腾云听说千乘王和浅汐都离开了燕京时,他浑身散发出的寒意简直能冻死一头牛,让人不寒而栗。 千乘王的冷漠更不在话下,她在养心殿甘愿当奴当婢服侍他二十多天,他竟然没开口说过一句话,更别说一句感谢之语,让她心里老大不痛快。 这个木头居然也冷的像块冰,一路上就像个哑巴,就听到她一个人在说话,万俟冰气嘟嘟的白了他一眼。 风,在耳旁迅疾呼啸,黑马上的男子低伏着身子,剑眉傲挺,从万俟冰身边飞掠而过,风扬起了他玄青色衣袂,翻飞如羽。 难道他真的走错了路线? 算了,他还是前往凌霄宫等候,相信她一定会回去凌霄宫。 展飞驱马停了下来,回头瞅了眼身后疾驰而来的女子,厌烦的瞥了瞥唇,真是不明白,陛下怎么就同意这个麻烦跟着他来,他是来执行公务,又不是来游山玩水,这个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难缠。 “木头,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找家店歇一宿再走吧!累死我了!” 展飞没有说话,只是放慢了速度,万俟冰现在也是又累又渴不再言语,紧紧跟上他。 夜幕降临,皇城内的一处廊檐上,面罩白纱的白衣女子站在廊檐临风而立,长发飞舞,晚风撩动她的裙裾、翻飞如蝶翅,将一枚叶子轻放唇边缓缓吹奏,即刻空中升腾起一束烟花直冲上云霄,隐隐可见一只斑斓的蝴蝶飞舞在云端。 大约盏茶的功夫,清风、明月、踏雪、傲霜四位贴身婢女抬着一顶鸾舆徐徐降落在她的身后,四婢女恭敬的俯身参拜:“属下参见大宫主!” “你们来了!” 白衣女子没有转身,清冷的声音听不出她的喜怒,她缓缓转身,原本清灵的一双剪水瞳眸此刻却已不再澄澈,黯沉的眸色如覆上了一层白纱黯淡无光,四婢女为之一惊。 “大宫主,您的眼睛……”清风发现了她的异样。 “即刻前往登州!” 云袖轻展,衣袂翻飞,跃身鸾舆内坐定,鸾舆随着四婢女一起飞驰消失在夜幕中。 登州城郊,鸾舆在一座莲池旁徐徐降落,四婢女恭敬伏地稽首:“禀大宫主!曲池到了。” 浅汐飞身下得鸾舆,清风、明月搀扶她到了一座豪华府邸前停下,清风抬手正欲叩门,然而大门这时却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一位管家模样的灰衫老者躬身相迎:“孙小姐,您可来了,国公爷等了您很久了,您这边请!” 似乎像是管家洪远的声音,浅汐颔首一揖:“洪伯,好久不见!您老身体可还康健?” “谢孙小姐挂念,老奴很好!”两人一路寒暄走向书房。 书房中负手而立的上官杰豁然转身看着姗姗前来面罩白纱的女子,不禁老泪纵横,向她迎了上来。 “丫头,你……回来了!” 浅汐摘去面纱,冲进了上官杰的怀中,清泪涟涟,哽咽难抑:“爷爷……” 上官杰紧紧拥住浅汐,上下打量着她,待看见浅汐黯沉的眸色,上官杰捶胸顿足破口大骂聂羽裳那个孽障。 “爷爷,求您原谅浅汐时至今日才回来探望您老人家!”浅汐双膝跪下向上官杰请罪。 只因她曾发下毒誓,答应了师傅不再见爷爷,现在她的眼睛看不见了,应该不算违背自己当初的誓言。 “爷爷怎么会怪你呢!你是个好孩子,只是这些年跟着影妃娘娘的确苦了少主了!” “影妃娘娘?”浅汐身型一震,爷爷说的“影妃娘娘”究竟是何人? 爷爷为何唤她“少主”? 上官杰喟然长叹一声:“影妃娘娘正是你的师傅孤魂影!她本是你的父皇西凉国主上官钰的玄字号影卫,而她一直深爱着国主,她终因爱生恨……最终西凉宫倾国破!” “我的父皇上官钰?爷爷…….难道我不是您的嫡孙女?” “洪远,是时候了。” 上官杰看了眼洪远,洪远当即会意,走向书柜,将旁边的一座白玉插瓶搬移,一道暗门开启,从暗格中取出一个明黄色锦帛包裹,递到了上官杰手中。 上官杰和洪远突然双双向浅汐跪了下来,恭敬稽首:“属下聂洪杰、聂洪远,参见少主!” “爷爷,洪伯……” 浅汐震惊莫名,忙上前搀扶两位老人。 “少主……您本是西凉国长公主上官浅汐,而属下除了是锦绣皇朝镇南王护国公上官杰外,属下的真正身份就是奉命保护少主的前西凉国天字号影卫――聂洪杰,而洪远正是臣的胞弟,属下南征北讨助锦绣皇帝龙子修成就大业,取得他的信任,目的就是等少主平安长大成人的那一天……”聂洪杰向浅汐娓娓道来。 浅汐有些懵了:“这……怎么会这样?师傅临终时似乎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可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少主,影妃娘娘对少主从小严厉,其实也是希望少主能奋发图强成就一番大业,有凌霄宫在江湖上的实力,以及国主留下的宝藏,少主复国指日可待。属下等旧部已经集结,属下等愿誓死跟随少主,供少主差遣。为了少主安全,以后大家都以大宫主尊称少主,起事等事宜就由属下去操办,就等大宫主一声号令!” 浅汐脸色蓦然一僵,须臾淡漠道:“不用再说了,我是不会答应的,不管是真是假,今日的话我也当从未听过!你们都忘了今日之事。” “大宫主,您乃国主遗孤,怎么能弃国主大业于不顾,望大宫主三思,这传国玉玺暂由属下保管,属下会等大宫主回心转意的那一天。”聂洪杰跪下声泪俱下,眼里满是殷殷期望。 “爷爷,浅汐只想做一个平凡的女子,师傅临终将凌霄宫交给我,这也是逼不得已而为之,现天下安定,为何要再度引起不必要的纷争,请恕浅汐不能答应!您既已卸甲归田,那不妨就在此处颐养天年,今日浅汐就此别过!爷爷,后会有期!” 一阵冷风急速掠过,身形快如鬼魅,白衣飘飘,人已跃出书房,飞身鸾舆内,四婢女手执白菱纱飞驰而去,鸾舆缓缓消弭在夜色中。 “大哥,这……哎……”望着夜空汐然离去的白色身影,不禁扼腕叹息,无奈摇首。 聂洪杰淡然一笑,轻拍聂洪远的肩背安慰道:“洪远,你大可放心,大宫主是不会辜负国主厚望的,她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不是她想回避就能回避的了的!这便是她的天命啊!”聂洪杰手捋着花白胡须,频频颔首浅笑。 湖州丹霞山。 凌霄宫, 晕红的宫灯于风中摇曳,灯火辉煌,丝竹之音飘逸在丹霞山上空。一簇簇烟花直冲云霄,五彩斑斓的蝴蝶在云端浅汐飞舞,凌霄宫一干众人纷纷稽首伏地。 一抹白色身影汐然从天而降,双臂挥舞缓缓飘掠而下,身后四位婢女齐齐飞身而至,伏在她的脚下。 “恭迎大宫主回宫!” “恭迎大宫主回宫!” “……” “……” 一阶阶的呼声高似一声响彻九霄。 白衣女子仿若神女一般临风而立,接受众人的跪拜,莲步轻移,清冷孤绝的身影从甬道徐徐步上红毡,一阶阶走上玉阶,旋身端然在玉阶上方鸾座内坐定,俯视着脚下芸芸众生,手臂微抬,呼声戛然而止。 虽然她此刻看不到,但是她已经感受到了身居高位的孤寂、寒冷,她只想做一个平凡的女子,然而这似乎都已经成了一种奢望,心中莫来由一阵彻骨的悲凉油然而生。 晚风掠起她的鬓发与裙裾,翻卷如羽。 一个守卫上前在清风耳边一番耳语,清风步前一步伏地:“禀大宫主,适才巡山时在山下抓到一男一女鬼鬼祟祟两个奸细,请大宫主裁夺!” “按宫规处置!”冷冷的话语迎风飘出。 “是,属下领命!” 清风点了点头,巡夜的一干人等押着下方一男一女离去,女子勉强睁开迷朦的眼睛回首望着上方端坐的女子,她是谁呢?无怨无仇的干嘛要抓他们? “喂,木头,那个大宫主你认识吗?” 月色离离,皎洁月辉笼罩在上方鸾座内的白衣蒙面女子身上,浑身散发出一圈神秘莫测的虚白,使她的气度愈显清冷孤绝。 展飞凝眉不语,炯炯看着那抹白,真的是她吗?为何此刻的她给他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万俟冰瞅着发愣的展飞,黛眉飞挑,语带戏谑:“木头,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瞧你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我怎么今儿个才发现原来你也是个……” 冰寒摄魄的眸子闪过一抹锐利锋芒,万俟冰心口一滞,当即讪讪赔笑:“呵呵,就当我没说,当我没说,呵呵……” “少废话,快走,有什么话黄泉路上慢慢说,有的是时间。”两个守卫有些不耐的推搡着万俟冰和展飞。 “把你的手拿开,当心我抄你全家!”万俟冰的火气上来了,粉脸含怒直瞪向身后的守卫。 “嘿,找不自在呢啊?灭我全家!你以为你是皇帝啊!”守卫说着手便扬了起来。 “住手!”锐利的目光扫向守卫,展飞正色道:“我要见你们大宫主!” “我说小子,你以为我们大宫主是你这小子说见就能见的吗?别做梦了!快走!” 守卫很不客气的推了展飞一把,双手被缚的展飞鹰隼般的眸子直逼视向守卫,守卫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的寒意当即有所收敛。 “木头,你说她们究竟是什么人啊?你不是要找浅汐和千乘王吗?干嘛要来这鬼地方啊,现在倒好了,我们死都死的不明不白呢!你还好了死过一次无所谓,可是我还这么年轻,你说我就这么死了冤不冤啊!” 万俟冰嘟着唇心里那个悔啊,干嘛趁能非要好好的皇城不待,跟着这块木头来到这鬼地方,现在连小命都得搭进去,自顾自的一通埋怨。 展飞别开脸,回首复望向上座,人呢?她去了哪里? 四下里搜寻着她的身影,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身前一抹白色人影飘然立定身前。 “喂,我们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抓我们?”万俟冰冲着面前的白衣女子就是一通怨责。 守卫看见清风前来,忙恭敬的向她一揖:“清风姑娘,大宫主有何指示?” “大宫主有令,送他们出丹霞山。”向守卫一声吩咐,清风迅疾的将两粒丸药塞到了展飞和万俟冰的口中,转身离去。 “喂,你给我们吃的什么东西?喂,你别走!把话说清楚!”万俟冰紧张的手捂着喉咙看着清风远去的背影焦急万分。 “放心,你们今日运气好,这是大宫主赐给你们的解药,你们速速离开此地,否则可要按宫规论处!”守卫也是一脸疑惑,大宫主怎么就放了他们。 “解药?” 她方才中毒了?万俟冰神色立变,圆睁着一双美眸疑惑地瞧向一脸静默的展飞,他的视线始终凝定在上首已然空空的鸾座,蹙紧眉心,眸底的黯然、失落渐次浮现在他冷然脸孔上。 纷繁的梨花树下,抬首仰望璀璨星辰,静静的感受着那夜空的博大、遂远。灰黯的眸子却是茫然失色,失去了那原有的一抹玉英舜华。 孤身一人漫步在狭长的花径上,空气中夹带着花草的清香,晚风缕缕拂来,拂在吹弹得破的肌肤上像是师傅的手拂过般的温暖舒适,雪白的梨花徐徐落下,清新、淡雅的幽香袅袅袭来,萦绕于口鼻间,沁满了淤滞的心房。 那双墨玉黑瞳就像是生根了般,深深植根在了她的心间,深情凝视着她,搅乱了她平静的心绪,乱了她的心曲,幽遂若深不见底的寒潭将她吸了进去,她一步步陷入那片华丽的沼泽…… “……在下程沐风……” “你生气的模样蛮可爱的,假如能偶尔笑笑,我想应该不会太难看!擦把脸,你呀,现在像极了张牙舞爪的小病猫!” “浅汐,留在我身边,以后每天都陪我看日出!” “为什么偏偏会是你?为什么?” “朕说了不许你用这种眼神看别的男人!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听着,你只能属于朕,别的男人休想碰你分毫,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是朕伤了他,你是否也同样刺朕一剑?” “你穿这身和你很衬!” “……你也得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否则……朕同样要你好看!” “浅汐,你是我的!我要你做我的皇后!” “……” 云! 体内一股猛烈的绞痛袭来,倚着树杆一阵喘息,手捧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不经意再度想起那个霸道又不失温柔的男子,心痛的无法呼吸…… 郑御医应该已经解了羽裳的毒,而他此刻也应该原谅了羽裳,和羽裳在一起吧! 记得离开皇城那天,她去看过羽裳,羽裳是那般的恨她,怨她! 当羽裳告诉她,这一切只不过是他和千乘王的一场赌约时,她的心抽痛了,她居然傻傻的充当了他们的筹码而不自知,就因为她是他口中那个万恶的大宫主孤魂影!就因为他深爱羽裳,他接近她,只是想要向她替羽裳讨回个公道! 羽裳说的对:他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他爱你吧! 是啊,他从来没有说过! 从头到尾他一直在和她做戏,因为他要做一言九鼎的帝王,因为他的骄傲,不容他输了这场赌局,他一直在欺骗她,而她竟然在这场毫无预知的赌局中输的体无完肤,为什么到现在,她对他还是一点都恨不起来! 他和千乘王的这场赌局,他赢了!他不但成功的擒获了她,同时也虏获了她的心! “师傅,浅汐还是做不到,浅汐还是忍不住的想他,师傅,浅汐该怎么办?师傅……”揪心的痛一波波侵袭着浅汐的心肺,一滴心酸的泪顺着眼角缓缓滚落脸腮,喉间漫出一丝腥甜,一口鲜血喷洒而出,花径上盛开了一朵殷红绚烂的梅花,红的妖娆,红的刺目…… “大宫主!” “清风,本宫没事,事情办得怎么样?” 清风知道她说的是方才闯入丹霞山的那一男一女,心下也是疑惑不解,为何大宫主前脚刚回来,后脚就有人跟来,大宫主必是认识他们。 “已经离开了。” 浅汐凄然一笑,“不,他们根本没有离开。”说完,宽广的云袖拂向不远处的一株榕树,携带着一股劲风,扫起一片落叶飘曳轻扬。 “出来吧!” 清风讶异的睁大了眸子,大宫主究竟在对谁说话,她的眼睛不是被二宫主打伤看不见了吗? 但见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从榕树后走出。 “臣,展飞,参见皇后娘娘!” “是你!……你怎么还没走?” 这男子不正是方才闯入的那个人吗?他竟然没有离开! 皇后娘娘? 清风惊愕回眸,看向四周,待看见这自称展飞的男子在浅汐身后三尺开外地方站定,毕恭毕敬地对一脸漠然的浅汐行礼,她方知道他口中的皇后娘娘正是她们的大宫主! “哼,不止他没有走,我也没有走!”万俟冰的声音适时响起。 “你……你们竟……”清风看见又返回来的万俟冰,一时语塞。 该死的臭木头居然把她一个人给留在山下,自个儿又返了回来!万俟冰狠狠的白了一眼展飞,看向背对她而立的浅汐,“你就是这里的大宫主?我们有仇吗?” “不错,本宫正是凌霄宫大宫主孤魂影!我们并无仇怨!”语声清冷笃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9章 下毒 “无仇!那你干嘛抓我们?还给我们下毒?” “那是因为你们擅闯凌霄宫中了山中的毒瘴,私闯凌霄宫本就触犯了宫规,按理当诛;相反,本宫还赐解药放你们归去!又何来下毒一说!” 这女子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这背影也是莫得熟悉?到底在哪里见过呢?万俟冰挖空心思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然而她的倔脾气却上来了,摆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喂,你休得狡辩!分明就是你下毒在先,再派人擒了我们回来,好话都让你给说了,你还真会颠倒黑白!” “住口!我们大宫主行事光明磊落,你休要再趁口舌之争,还不快些离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清风杏目圆睁,粉脸含怒,作势就待上前赶人,却听到浅汐薄怒的声音响起。 “清风,退下!” “大宫主……”清风还想说什么,感受到浅汐的怒气当即闭口,警告性的瞥了眼得意的万俟冰,退了开去。 “哼,不就是个邪教的叛逆贼首,有什么了不起!”万俟冰气鼓鼓的自言自语,浅汐依旧背对着他们而立,没有理会万俟冰。 “公主说话还请注意分寸!”展飞斜盱了一眼万俟冰,语声微愠。 “本来就是邪教的叛逆嘛!难道本公主还说错啦!” “邪教又如何?本王的王妃还轮不到你一个邻国的公主来评头论足!”低沉,敦厚的男子声音穿透夜空,一抹白色身影从天而降,稳稳站定在浅汐面前。 “什么人?”清风警惕的看向来人。 “展飞参见王爷!” “衍……呃……王爷,真的是你!”万俟冰惊喜不已,一抹水色潋滟的笑纹浮上娇美脸腮。 一身白色锦衣修拢出他颀长轩昂身姿,俊逸若仙的面孔此刻正深情凝视着浅汐,眼底皆是重逢的喜悦,语声温柔略带怨责:“小东西,为什么不等我就一个人走了,以后可不许在这样啊!” 浅汐轻描淡写笑道:“哟,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千乘王爷驾临,孤魂影这厢有礼了!不知道今天究竟刮的什么风?本宫这小小的凌霄宫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稀客!看来倒似乎是本宫有所怠慢各位了!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谦恭的向龙衍抱拳一揖,面色沉静,疏离、淡漠的神情让龙衍心头蓦地一紧,她在生气! 剑眉深挑,双手扳过她的削肩,清亮的目光深深注视着浅汐,嗓音中透着哀痛:“小东西?” “大胆,休得放肆!” 可恶,他居然敢叫她们尊敬的大宫主为“小东西”?清风忍无可忍一副剑拔弩张之势。 “清风!” 浅汐一声喝斥,清风乖乖的静立一侧听候她的吩咐。 “吩咐膳房,今夜多加几个菜,好好招待三位贵宾!” “是,清风谨遵大宫主吩咐!” “三位贵客请随意,需要什么只管吩咐清风即可,本宫身体不适,就恕不奉陪了。”话音甫落,身形微动人已汐然离去。 “小东西――”龙衍唤着远去的浅汐,像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塑般屹立不动,展飞见此情景欲言又止。 “三位,这边请!”清风谨遵浅汐吩咐邀请三人前往会客厅。 万俟冰望着那抹白色身影,突然怎么就和浅汐的窈窕倩影重叠了起来,这个大宫主的背影真的好像浅汐,是啊,声音都一样的清冷,而龙衍那深情的目光,那是他曾经看浅汐才会有的眼神,难道她是浅汐! “王爷,不如……”不如先留在这里,在从长计议,万俟冰话还没说完,龙衍径直越过她身边,展飞随后跟上,徒留嗔目结舌的万俟冰滞留原地,她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嘟着红唇,手指一圈圈搅着腰间垂着的流苏气得直跺脚。 清风瞧见她这模样不禁掩唇偷乐,不期想“噗嗤”一声没忍住浅笑出声,即刻她接收到一记警告的视线。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哼!还不前头带路!” 浅汐没有出席晚宴,而是由清风替她宴请龙衍三人,龙衍不时的瞥向入口,直到宴席都快散了那抹熟悉身影依旧没有出现,他心情抑郁沉闷,独自喝着闷酒。 “展飞,你来凌霄宫找浅汐所为何事?” “王爷,实不相瞒,展飞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接皇后娘娘回宫!” 原来真的是浅汐! 浅汐怎么就成了皇后娘娘!万俟冰愣怔的看向一脸愕然的龙衍,复又看向神情沮丧的展飞。 “皇后?展飞,你是说皇叔他册封浅汐为皇后?这怎么可能?本王和浅汐自幼就有婚约在先,皇叔他怎么可以册封浅汐为皇后?” 龙衍重重的一掌拍向桌子,酒盅里的酒水洒了出来,酒水四溢。 “她在哪儿?” 龙衍瞥向一旁,却早已不见了清风的影子,方才还在的,龙衍迅疾起身追了出去。 “王爷,王爷……” 龙衍却对于万俟冰的呼唤充耳不闻,跃身紧追清风而去。 清风前脚刚到栖凤楼,龙衍后脚追至,清风惊骇不已,他是如何找到这里的,莫不成他一路跟着她来的?忙上前伸臂挡住了龙衍。 “龙公子,您不能进去,大宫主吩咐谁都不见……” “清风姑娘,本王很感谢你带路之恩,烦请姑娘代为通报一声。” 龙衍彬彬有礼的向清风抱拳一揖,诚挚、谦恭的态度让清风实在不忍拒绝,正欲答应他的请求,却听到了傲霜那冷冽之极的声音:“不行!” “龙衍今日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见到她,烦请两位姑娘行个方便!”龙衍坚持,他必须见到浅汐向她当面解释清楚。 “龙公子,大宫主旅途劳顿,今夜实在是不方便见客,您还是……”清风亦有些无可奈何,只得劝龙衍回去。 “龙衍今夜见不到她是不会走的,人,是一定要见!栖凤楼,龙衍不得不闯!”说完,龙衍径自走向园子。 “大胆狂徒!栖凤楼怎么说也是女儿家的闺阁,岂容你这狂徒说闯就闯!”傲霜翠眉飞挑,粉脸寒怒,拔剑直指龙衍。 “姑娘,请不要逼龙衍动手!” “现在可不是你说了算!看剑!” “傲霜,不可……”清风忙出声阻止,却已是来不及了,清风无奈摇首。 脾性暴躁的傲霜剑锋直逼向龙衍面门而来,龙衍闪身躲过她的一击,孰料傲霜一击未遂,再度“唰唰唰”就是三剑,剑花飞舞,寒芒闪烁,龙衍赤手空拳回避着她锐利的攻势。 傲霜几个回合下来,居然都未近他身分毫,更别说伤到龙衍,心中大骇,她再度变幻招式攻向龙衍。 心里挂念着浅汐,龙衍不想和这叫傲霜的女子继续缠斗,他终于不再防守,决定主动出击。 但见他步伐微变,广袖翻飞,傲霜直觉眼前白影一晃,虎口一麻,手中长剑已然到了龙衍手中,修长二指迅疾点住了傲霜周身两大穴道,傲霜登时僵立原地不动,杏目圆睁瞪着他,龙衍将剑扔向一边的清风,转身施施然向傲霜抱拳一揖:“姑娘,得罪了!” 一缕悦耳之音恍似山泉叮咚,从栖凤楼缓缓流曳而出,好似那潺潺溪水流过干涸、焦灼的心田,令人登时心旷神怡。 明月和踏雪婷婷步出栖凤楼,二人分立两侧恭敬的向龙衍屈膝一福:“龙公子,大宫主有请!” 穿过拱月型洞门,放眼望去,碧树成林,枝繁叶茂,清幽静雅蔚为奇观。 一幢飞檐雕栋的楼阁临立眼前,黄琉璃瓦,单檐庑殿顶,白石台基。阁楼四角皆悬垂八角琉璃宫灯于廊檐之上,其规模丝毫不逊于皇庭宇殿,袅袅琴音缭绕,惹人无限遐思。 那夜他尾随皇叔潜入凌霄宫,似乎曾来过这个地方,只是当时夜色太暗,并没有多留意,就是在这里被她发现了行踪,她追踪他去了别院,误打误撞她才会在隐室遇到皇叔,今夜故地重游龙衍心情愈发沉重,为何当时就没认出她来呢! 十年前是他先认识的她,十年后分明又是他先找到的她,可是偏偏却又是皇叔先遇见她,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他真的在十年后错失了她? 上得阁楼,正中间一座雕花大门从里面拉开,身着鹅黄色裙衫的女子盈盈而出,待看见一袭白色锦衣的龙衍时,嫣然躬身一福:“吉祥见过王爷!” “吉祥!” 龙衍没有想到吉祥竟然也来了凌霄宫,知道定是浅汐声东击西故意想甩脱皇叔的追踪,他不觉莞尔。 “王爷请!大宫主已经恭候王爷多时。”吉祥让向一边,龙衍掀门入内。 室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迦南香味,烟薰袅袅,壁上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照耀的内殿恍若白昼,漾出一屋金黄且柔和的光亮。 右边一座紫檀雕花的屏风绣着一副“蝶恋花”的大幅锦绣端然静立一侧,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浅汐欲飞萦绕在花蕊之上。 四周皆是一袭的乳白色纱幔轻轻流垂于地随风摇曳、轻盈飘逸…… 一张梨花木镂刻的长形小几呈放玉阶之下,桌上银制托盘内呈有银色酒壶、酒樽,银筷,几盘花色不一的小菜摆放有致,酒樽也已经斟满了酒,龙衍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信手拈过酒樽,凑近唇边,他嗅得出这梨花白的味道,素来他极喜爱梨花白的馥郁香醇口感,轻抿一口,浓郁的酒香在喉间漫开,他的眼睛始终凝定在玉阶上方珠帘后抚琴的女子。 清亮的眸子仿似夜空那般幽深遂远,深深凝视着那纤玉手指在琴弦上轻挑慢捻,视线终由那葱茏玉指缓缓移向了她气定神闲的绝美脸腮。 她眸光低垂无波,美睫蹁动,长而卷翘的黑色睫羽在眼帘处投下一个好看的扇形,神思专注的凝定在琴弦之上,心无旁骛。 龙衍有些挫败,须臾,一记无害的笑容逐渐爬升上唇角,俯首轻咬着她小巧耳珠,温热的鼻息拂过颈项,正襟危坐的女子不觉瑟缩一颤,眉峰微敛,莹玉面颊瞬时霞光掩映。 指下轻灵、空婉的琴音倏然变调。 而那张俊逸若仙的俊美脸庞却浮现出一抹恶作剧得逞的痞痞坏笑。 双手覆上琴弦,琴音戛然而止,薄怒的女子语带娇嗔:“阿衍!” “大宫主!您似乎贵人多忘事,本王乃大名鼎鼎的千乘王是也!” 坚毅如画的性感唇角轻轻扬起,英眉微挑,柔然嗓音中略有责怪之意,他可没忘记那会儿在后山时,她对他表现出的淡漠、疏离。 浅汐微愕,即刻清浅一笑:“既如此,敢问尊敬的千乘王阁下,不知深夜造访所为……” 蓦然拥她入怀,喑哑、低沉嗓音在她的耳畔响起:“浅汐,叫我阿衍!” “阿衍,其实,沁雪公主一直对你……” 龙衍深深皱眉,富有磁性的男音拖曳冗长,出声打断了她:“浅汐――” 小东西,她究竟心里在想什么?为什么总是想着把他推给别人,她究竟知不知道这样很伤他的心!惩罚性地拥紧了她方感到安心。 陶醉地拥着那温香软玉,柔情脉脉的眼神渐趋迷离,唇角不自觉蕴起一抹幸福的笑纹,语声霸道:“浅汐,以后不许再不告而别,更不许再扔下我不管!”他这辈子是赖定她了!她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阿衍――”浅汐黛眉深拧,紧咬下唇,低垂了眸子。 以后?她还有以后吗? 情不自禁再度想起那个霸道的男子,他此刻会不会心里有一点点的想她呢!应该不会吧,他接近她目的只是凌霄宫的圣物,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了,现在应该是和羽裳在一起吧! 心一刹那抽痛,体内的蠕动再次侵袭着她的心肺,蚀心的痛楚令她眉心紧锁,光洁额头渗出了层层密汗,伏在他的肩窝深深闭目,承受着那一波又一波撕心裂肺的绞痛。 唇角溢出一丝殷红不觉浸染了他白色锦衣,而他此刻却尚未察觉到她的异样,仍兀自诉说着在养心殿养伤的这段日子对她的思念。 阿衍对她一往情深她又该如何偿还? “阿衍,听我说,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了,你还是……” “我不要听,不要听!浅汐,求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紧紧拥着她,真的好怕听到那句话,他宁可装糊涂自己欺骗自己也不要听。 “浅汐,对不起,起初我真的不知道你就是大宫主,否则我绝对不会答应皇叔的那场赌约。其实在我认出你的那刻我就已经动摇了,可是只因为我的一己私念甚至曾幻想等我赢了皇叔,到那时我们就可以远走高飞,是我没拦住你回燕京,这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阿衍,我谁都不怨!其实整件事情也是因我而起。当年我和羽裳同时中毒,师傅选择了救我,而延误了救治羽裳的最佳时间,这都是我欠羽裳的。其实他并没有错,他要替羽裳讨回公道,他真的做到了!” 暗自咬唇,眼中热流横溢,似有某种酸胀盈满了眼眶。两行泪水泠泠滑落,凝定不动的目光,是那样的倔强、不甘、不舍。 “浅汐,你……” 龙衍突然感觉到怀中的女子肩头在轻轻颤动,扳过她的双肩,方才发现那梨花带雨的面颊,她如此哀伤难过,莫非这段日子她对皇叔已经情根深种! 原来她以为皇叔爱的人是羽裳,她那样悲伤,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浅汐她深爱着皇叔! 略略收拾沉重的心情,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唇,嗓音低沉略显苍凉:“其实,皇叔一直误将羽裳当做是你,这十年他……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你,甚至就连皇后的位子都给你留着,在他的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他派展飞来就是要接你回宫!” “阿衍,求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浅汐跺至轩窗处,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惊痛捧着疼痛的胸口低低啜泣,怎么会是这样?那羽裳怎么办?她是那样深爱着他! “王爷……你在这里吗?”万俟冰的声音远远飘了进来。 “姑娘,您不能上去,姑娘……” 吉祥焦虑的拦阻着万俟冰,可是话音还未落,万俟冰已经走上了阁楼,身后紧随而来的四位婢女拔剑齐齐挡在了万俟冰的身前。 “姑娘,您这样似乎有些不礼貌吧!”清风对这个万俟冰是倍感头疼。 展飞抱臂静立一旁,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万俟冰白了他一眼,怒目瞪向清风等四位婢女,“闪开,好狗还不挡道呢!你们没听过这句话啊!” “哼,你以为你是谁?”傲霜暴躁脾气又上来了,方才被龙衍激怒,他似乎是大宫主的贵宾,她惹不起,现在刚好拿这个丫头出出胸中的那口恶气。 “西戎国的沁雪公主就是我!见了本公主还不跪下自罚请罪!” “呵,我好怕哦!公主,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哼,你不过一个小小的西戎公主竟敢来我们凌霄宫吆五喝六,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在你这漂亮的脸蛋划上两刀!” 傲霜可不吃她这套,捋了捋袖子,手中的长剑在万俟冰面前晃了晃,笑得极为张狂,万俟冰别过头瞧向一旁看戏的展飞,而他正一副与我无关的架势目不斜视并不看她。 臭木头,算你狠!也不知道出声帮她!本公主这笔帐给你记下了! “臭丫头,你敢毁了我的脸尽管试试看,我皇兄要是知道你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是弱女子?呵呵,那我可拭目以待?你看我敢不敢,嗯?”傲霜剑尖一转,锋刃转向了万俟冰的脸蛋,入脸的冰凉万俟冰一声尖叫晕了过去,清风及时接住了她瘫软的身子,瞧着一脸得意的傲霜无奈蹙眉。 “胆小鬼!”傲霜撇了撇唇,一记无害的笑爬上俊俏脸颊。 一记清冷的女音从殿内飘出,掷地有声:“带她去隐室!” “是。”四婢女忙对着紧闭的殿门恭敬应诺。 “喂,你们三个还不过来搭把手将她关进隐室,你们没听见大宫主刚发话了啊!” 傲霜唤着清风三人,还白了一眼正瞧着她一脸无辜状的展飞,很好笑吗?真讨厌!真想挖了他的眼珠! “你们两送她去隐室!”清风无奈的一声长叹,看向明月和踏雪。 明月、踏雪走向傲霜,耸了耸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走吧!念在姐妹一场,不要让我们难做!” 这是什么状况! 傲霜望着瞧向别处的清风,她回身看着紧闭的殿门,她这才明白大宫主方才话中的“她”指的是谁,敢情不是将万俟冰关起来,而是她啊!难怪那个小子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傲霜和明月,踏雪三人刚离去,万俟冰嗖的睁开眼睛从清风的怀中站了起来,一脸得色。臭丫头,敢和她斗,呵呵,这下有的苦头吃了吧! “原来你……”清风惊愕的看着面前一脸狡黠笑意的女子。 万俟冰趁着清风讶异的间隙,径自推开了殿门,展飞瞅着那抹青色身影不觉莞尔,这鬼灵精还真能折腾! “姑娘您不能进去……”清风想阻止已经晚了,万俟冰已经闯了进去,她只得垂首静立等候浅汐的惩处。 轩窗处的浅汐豁然转身,“清风,这里没你事了。” “是,清风告退。” 清风没有抬头,因为直觉告诉她大宫主此刻没有戴面纱,她虽然很想看看大宫主的庐山真面目,可终是没敢抬头,垂首退了出去。 “浅汐,原来大宫主真的是你啊!”万俟冰看到浅汐这刻,她没有感到惊讶,只是仍有些意外罢了。 “方才傲霜多有冒犯之处还望公主见谅!浅汐管教无方向公主赔个不是!”浅汐垂眸向万俟冰抱拳一揖。 万俟冰爽朗一笑置之,“浅汐,想不到在这里能遇见你,真的好开心,方才我是和傲霜闹着玩呢!你别太难为她!” “公主大人大量,着实让浅汐敬佩!公主要是喜欢丹霞山的风光,不妨多待几日,希望您能玩得尽兴!” 浅汐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万俟冰,虽然有些骄纵,但是本性却也不坏,要是她能和阿衍在一起却也是一桩美事! “真的!浅汐你真是太好了!”万俟冰开心的拉着浅汐的手,偷瞟向一脸沉闷的龙衍,心里喜不自胜。 万俟冰突然瞧见门边盯着浅汐发愣的展飞就是一通白眼:“木头,你不是有话和浅汐说吗?怎么又不吭声了,你以为我进这门容易么?” 展飞被万俟冰的一番话噎得俊脸唰的就红了,万俟冰看着他那模样可乐坏了,这家伙居然也会脸红? “喂,木头,你不是要找浅汐吗?现在见到了你倒是说话啊?” 轻起的夜风撩动着龙衍如墨的屡屡发丝,那张白皙俊逸的脸看上去变得有些苍凉,一双深幽的眸子冷凝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0章 凝视 展飞抬眸凝视向浅汐,但见那清莹如水的目光承载着深深的心酸与痛楚。 展飞悚然一惊,心中倏忽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失落夹杂着些许烦躁,他效忠于陛下,可是看到她那神伤的模样,展飞的目光渐渐悠远。 大殿内寂静无声,万俟冰一脸茫然,天性活波好动的她怎么能忍受这种沉闷的气氛,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打破了沉寂:“我说你们这是怎么了,都说话啊,都哑巴了吗?大家又不是不认识!你们好歹也说……” “闭嘴!”龙衍和展飞竟异口同声喝止了聒噪的万俟冰。 “阿衍……” 他们这是怎么了,干嘛无缘无故的发脾气? “呜呜……浅汐……” 受了委屈的万俟冰清澈明亮的眼眸蒙上一层雾膜,一头扎进了浅汐的怀中放声痛哭。 龙衍转身看向哭泣的万俟冰,深寒的瞳眸决绝不带一丝感情。怅然看向浅汐那纤细背影,落寞的神情带着一抹化不开的忧伤,让人心疼。 展飞目光瞥见龙衍衣襟上的一抹殷红,陡然一惊: “王爷,您……受伤了?” 展飞眼尖的瞅见了龙衍胸前的那抹殷红,虽然只有一小片,可他还是注意到了,疾步走向龙衍,紧张的查看着他的“伤势”。 “展飞啊,你那一剑虽然刺的很深,但还不至于要了本王的性命!” 龙衍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俊美玉颜像漾起淡淡地清风,令人甘之如饴,他轻拂开展飞抚着他衣襟的手,轻步跺至一旁。 阿衍受伤了? 浅汐和万俟冰均不由得回首瞥向他们二人。 越过万俟冰身侧,凭着良好的耳力判断着龙衍所站的方位缓缓走了过去,猛不防浅汐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锦衣的滑腻感她确定是他,颤抖着一只手抓着他的臂膀,一只手在他胸前摸索着,声音中难掩担忧之色:“阿衍,你受伤了?是谁伤了你?” 男子身体蓦然一僵,怔怔的垂首看着胸前游移的纤白小手。 万俟冰也早已经止住了哭泣,面色堪忧的回眸望向龙衍,可是当她的目光瞥见浅汐紧抓着的锦衣男子时,她睁大了美丽的眸子:“浅汐――” “公主,快过来,阿衍受伤了!”浅汐看不到,焦急万分情急中唤着万俟冰。 展飞眉峰紧拧,难怪方才他觉得哪里不对劲,自打他们进来,她都是低垂着眸子,从未正眼看过哪个,原来她的眼睛…… “呃……皇后娘娘,臣……是展飞!” 怎么会是展飞? 浅汐难免有些尴尬,倏然缩手朝后退了两步呆愣原地,阿衍呢?她那会子还听到他就在站这里说话的啊! 他一定伤得很重,浅汐侧首静静的倾听,感觉着龙衍的气息,可是她现在满心担忧着他,听力似乎也减弱了,却是什么也感觉不到,她慌乱的伸手在周围摸索,低声唤他。 “阿衍,阿衍――” 龙衍觉察到了异样,他缓缓转身看向一脸焦虑、慌乱无措的浅汐,一步步走向她。那双原本如一汪碧潭澄澈的剪水秋瞳此刻已经黯然失色,灰蒙蒙的失去了往日应有的清澈、灵动神采,龙衍的目光顿时暗沉下来,英眉敛在了一处,心深深抽痛。 凤眸中有层炙热的薄雾在喷薄,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落眼角,声音沙哑、滞涩:“我在这!” “阿衍,你怎么了?”浅汐听出他涩然的声音,担忧的紧紧抓住他的袖襟。 他真是粗心,和她待在一起这么久,听她抚琴,听她说话,他居然都没有发现她的眼睛居然看不见,他真是该死,为什么每次他都不能护她周全! “阿衍,快告诉我,你究竟伤到了哪里?”浅汐摸索着抓过龙衍的手,一脸忧心忡忡。 龙衍紧握住她的手按向了他的左胸口,定定的看着那双灰黯无波的眸子,心痛难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里……痛……很痛……” “阿衍,你……” 还是被他发现了!浅汐试图抽出手,却被他紧紧攥在手心不放。 龙衍无比哀痛地凝视着浅汐,满眼皆是疼惜,“浅汐,为什么瞒着我,你是想让我心痛死吗?” 展飞深幽的眼眸直盯着浅汐,似乎在猜测着什么。 “浅汐,是哪个黑心的伤了你的眼睛,告诉我,我这就去剁了他!” 万俟冰嫉恶如仇的话语也正是龙衍和展飞二人所关心的,他们都垂眸看着倏地面色变得凝重的浅汐。 “没人伤我,是我自己不小心而已!”浅汐平静的话语,显然她这话没人信。 万俟冰就是不甘心,那胸中的熊熊烈火快把她给撑爆了,黛眉都快蹙成了一团,“浅汐,你到现在还要包庇那个害你的人吗?” “吉祥!” 龙衍突然唤着站在门边手指正搅着手中一方绢帕默然不语的吉祥,浅汐惊愕抬眸,阿衍突然叫吉祥来想从她的口中知道什么? “王爷您有什么吩咐!”吉祥上前垂首侍立一侧。 龙衍看着一脸焦虑不安的浅汐,那双迷人的漆黑眼瞳忽然变得悠远:“吉祥,今夜时辰不早了,伺候浅汐早些安寝!” 浅汐一时摸不透龙衍的真实想法,以他的脾气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他究竟在想什么?“阿衍!” “浅汐,今夜你也累了,好好睡一觉,明日我再来看你。”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径自阔步离去。 “皇后娘娘请多保重身体,展飞告退!” 浅汐对于展飞对她的称呼深深皱眉:“展公子,这里没有皇后!有的只是凌霄宫大宫主!” “是。大宫主早些安歇,有什么吩咐,展飞随时候命!” “展公子客气了。”浅汐向展飞颔首一揖。 “公主金枝玉叶之躯,凌霄宫乃山野弹丸之地,实在是委屈公主了!” “哎呀,浅汐,你还好意思说展飞,你也不要老是叫我公主公主的,你还是和我皇兄一样叫我阿冰好了,对了,有机会我介绍我皇兄给你认识啊,相信你一定会喜欢他……” 展飞寒利如锋的目光瞪向多事的万俟冰,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好,那就叫阿冰,对了,这块玉珏送给你。阿冰,你要好好保管这块玉珏,千万别弄丢了!” 浅汐摸索着从袖襟内取出一枚璃龙玉珏,这是羽裳那日还给她的,现在她将它转送给了万俟冰,吉祥惊愣的看着浅汐。 “哇,好漂亮的玉珏!谢谢你浅汐,我非常喜欢!” 万俟冰突然拥抱了下浅汐,在她的滑嫩脸腮偷香一记,还不忘白了一眼盯着玉珏发愣的展飞,她喜滋滋的一路端详着手中的璃龙玉珏,喜笑颜开的小跑了出去。 待二人离去,吉祥有些埋怨浅汐方才的举措:“大宫主,您怎么能将那玉珏转送给沁雪公主?那可是王爷和您……” 浅汐幽幽一声长叹,轻柔的声音却是沁凉入骨:“吉祥,阿冰是个好女孩,阿衍以后有她在身边照顾我也可以走的安心了!” 吉祥想起那会子大夫为浅汐把脉后说的话,不觉珠泪盈盈于睫,声音悲伤难抑:“大宫主……” 入夜,一抹白色的身影穿梭在夜色中,飘逸的身影飞掠林海,汐然在一片竹林前站定负手而立,晚风掠起他的鬓发与袍裾,翻卷如羽。 少顷,身着蓝色服饰的男子在他身后单膝跪地。 “属下参见王爷!” “裴冀,持本王的令牌速去查探漠北神医的行踪,动作要快,一定要赶到展飞找到漠北神医之前务必找到他。”龙衍将一枚金黄灿灿的令牌交给裴冀。 “裴冀谨遵王爷吩咐。”蓝色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丹霞山后山一隅,展飞将一只白色的鸽子放飞上了夜空,他在心里祈愿着陛下能早王爷一步找到漠北神医。 月色溶溶,灯火辉煌。 偌大的乾元殿静谧入斯,桂东棠小心的在一边伺候着,小蔻捧着一盘蜜酥糕轻步近前,正凝神静思的龙腾云蓦然瞥了一眼小蔻手中的蜜酥糕,呆愣的眼神陡然变亮,整张面容都变得光彩熠熠。 那日,浅汐就是为他夹的蜜酥糕,看着她吃得那样香甜,他的唇角很快扯过一抹柔然笑纹。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喜怒哀乐,无不影响着他的情绪,原来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竟是如此的孤寂、难耐。 尝了一块,入口即化,为何那日吃着这蜜酥糕是那样的美味爽口,然而今日却无论如何都吃不出那天的感觉来,反而食之无味。 只因她不在这里,难道这就叫做“食不甘味” 俊眉微蹙,柔和的神色倏地肃然,桂东棠无言的瞥向龙腾云,他知道陛下此刻定是又在思念皇后娘娘,看到他愈显憔悴的神色着实令人心生不忍。 “研磨!” 桂东棠听到他朗朗的声音,忙上前殷勤的帮他研磨,一面偷偷观察着他的脸色,一脸肃然的龙腾云却是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执笔在手,左手抚着袖襟,略作沉吟款款下笔,须臾,一幅美人春醉图俨然跃于纸上,龙腾云翕然浅笑只做凝眸不语,痴迷的望着画上薄醉的女子,迷人唇角爬升一个大大的弧度。 桂东棠只瞟了一眼,便已知道那画上的女子是谁?玫红色的宫装裙衫包裹着姣好的玲珑纤姿,汐若惊鸿的绝世姿容更平添倾城倾国之色,一双清澈灵动的美眸撩|人心魄。 刀刻般精致完美的俊脸始终洋溢着迷人的笑容,俊眉微扬,语声笃定:“小蝴蝶,你已经招惹了朕,你以为你还能逃得开朕吗?那就让朕看看你能逃到什么时候吧?” “陛下,有展将军的飞鸽传书!” “是不是有皇后的消息?” “陛下请过目!” 桂东棠将纸笺奉上,龙腾云展开观之,神色立变。 “桂东棠,传朕旨意,宣漠北神医入宫觐见!即刻加派人手前往凌霄宫接应展飞!” “奴才遵旨!” “小蝴蝶,我们一起放风筝吧!”黑珍珠般的墨玉黑瞳充满期待。 头上梳着两个小髻,身穿红色裙褂的女孩拿着一只蝴蝶风筝兴冲冲跑向了阿衍。 “阿衍,我们一起放风筝哦!” “我也要和你们一起玩!”他脸色臭臭的跟在他们身后。 女孩儿突然停下了步子,瞪圆了美丽的大眼睛:“我不要和你玩,你别跟着我们!” “我偏要!” “不许!” “我就要!” 他气不过,突然上前就去抢她手里的风筝,她拼命推搡着他,不妨被她给推了个趔趄,恼怒的冲了过来,在她的左胳臂狠狠的咬了一口,就听到女孩儿吃痛惨叫。 “啊……呜呜……” “云儿,你做什么?”阿衍忙拉开他,心疼的查看着她藕白胳臂上两行清晰的牙印,却已经渗出了鲜红液体,女孩儿水汪汪的美丽眸子泪流不止。 待看见她胳臂处血淋淋的牙痕,他怔住了,当即抓过她的手臂查看,他的心抽了一下,忙向她道歉:“小蝴蝶,我不是……” “哼!我以后再也不要看见你,阿衍,我们走!”女孩儿美丽的大眼睛里滚动着晶莹,拉过阿衍走向了花园。 “小东西,皇……云儿他不是存心的,他只是脾性烈了点,你别生他气,我们一起玩好不好?”阿衍看着他孤寂的一个人呆立原地,征求着她的意见。 “嗯,那就听你的好了,不过,我不想和他说话。” “小皇叔,走吧,我们一起去放风筝!”阿衍走来低声唤他,可是他却固执的打开了阿衍的手:“滚,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女孩儿气呼呼的跑过来拉过阿衍:“阿衍,我们走!” 看着他们在花园里嬉戏追逐玩得那么开心,他躲在暗处偷偷观望,气鼓鼓的摘下一朵海棠,将它捏的粉碎,指缝里流出红色汁液,红的妖娆,红得刺目! 突然,线扯断了,蝴蝶风筝飞走了,飞出了墙垣,阿衍跑出去为她寻风筝,他正在暗自得意时,一个脸罩面纱的女子捂住了小蝴蝶的嘴巴,将他夹在腋下就待离去。 “放开她!”他冲出去紧紧抱着那蒙面女子的腿不放。 “小鬼,滚开!”蒙面女子狠狠的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 女孩儿看着他痛苦的捂着小腹趴伏在地上,惊恐的睁大了眸子,他那愤怒的黑瞳正恨恨的盯着蒙面女子,眼睁睁看着她被掳走。 “阿衍,救我!”远远的传来她的求救声。 “小蝴蝶――”他呼唤着她,一步步向前爬着,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斜倚牙床的龙腾云紧紧拥着那件玫红的裙衫在胸口,不停呓语,“小蝴蝶,小蝴蝶……” 桂东棠听到了他的呓语,他忙上前唤醒他:“陛下,陛下――” 惊醒的龙腾云突然翻身而起,“桂东棠,可有漠北神医的消息?为何已经过了半月了,漠北神医还未找到?” “陛下,漠北神医已经云游天下,漂无定所……” “混账,加派人手四处搜寻他的下落,一定要找到他,如果再找不到,他们就都不用回来了,你该知道怎么做!” 他的眼中散发出狠厉的阴鸷光芒,桂东棠战战兢兢领命离去。 天刚破晓,山间空气清幽,偶有鸟儿发出啾啾鸣音,一处水雾缭绕的天然温泉旁,清丽绝尘女子矗立在岸边凝神静思,长发飞扬,衣袂飘飘,迎着飒飒微风裙袂翻飞如蝶翅。 天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一道金红的霞光晕染了整个天地,她浑身散发出金色的光晕。 凄然惨白的绝世面孔突然露出一抹水色潋滟的笑容,笑比春花,宛如天上滑落的一颗流星,用尽生命绽放出最后的那瞬绚烂华光。 “浅汐……师傅用赤炼功已将……你体内的情蛊催眠,你记住……你今生不能够爱上任何男子,否则……蛊毒一旦苏醒,即是大罗神仙降世也……救不了你,千万……记住……” “师傅,晚了,已经太晚了,但是浅汐不后悔,浅汐能感觉到他的孤寂,他的疼惜,可是浅汐却始终无法给予他相守一生的承诺!” 涣散黯淡的双眸凝着,情不自禁扶住那冰凉礁石,他当时就是躺在这里。 云…… 为什么已经这么多天了,她不但没有忘掉他,反而对他的思念一日强似一日,她能忍受黑暗,能忍受蛊毒蚀心之痛,却怎么也无法忍受再也看不见他! 手指轻触左臂腕处的两排印痕,这是他当年抢她的风筝时咬伤的,从此留了下来,原来从那刻起,他就已经烙印在了她的心里,再也无法抹去。 一阵眩晕袭来,摇摇欲坠的身体像那凋零的落叶缓缓倒下…… “浅汐――” “大宫主――” 龙衍一声惊呼,飞身而至,一双稳健的臂膀接住了那孱弱身体,黯沉的双眸微闭,修长睫羽轻颤像一只黑色的蝴蝶附在眼睑,她的面色惨白若纸,龙衍紧紧拥住了她。生怕稍一松手她就会离他而去。 展飞看到龙衍怀中气若游丝的女子,他的心深深扯痛,真恨不能替他来承受这一切苦痛,虽然她曾刺了他一剑,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有恨过她,反而对她也生出一种莫名的怜惜。 “浅汐――” “……阿衍……” “浅汐,振作一点!裴冀已经找到了漠北神医的下落,我这就带你去找他,浅汐,不要睡,你不能撇下我不管,浅汐……” “……阿衍……没……用的……” “驾――驾――” 源源不断的黑色血液从她的口中喷涌而出侵染了他白色锦衣,龙衍拥着昏迷的浅汐驾着神风疾掠而去。 “阿衍……阿衍……” “浅汐,我在,我在这!”龙衍紧紧握住那冰凉小手,如玉脸庞满是担忧和疼惜。 “阿冰……” 一脸焦虑的万俟冰忙上前紧握住浅汐的另一只手,那惨白的面孔令万俟冰心痛不已,她没有朋友,虽然她嘴上不承认浅汐是她的朋友,可是在她的心里早就认定了浅汐是她最好的朋友! 床榻上憔悴的女子,万俟冰的心在收缩,语声带着呜咽,一副哽咽欲哭的模样,“浅汐――” “阿冰……我把阿衍交给你了……阿衍……总是不会照顾自己,以后你就多费心了……”惨白的面庞扯过一丝苦涩的笑意,将万俟冰的手放到了龙衍的手中,将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温润如玉的男子痴痴凝望着那张毫无生气的绝美脸腮,大手摩挲着她惨白的脸颊,第一次以命令的口吻告诉他的决心。 “浅汐……你休想抛下我一个人,我决不允许,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说我们永远都不分开,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现在我也郑重告诉你,你去哪里我也跟着去,即使下黄泉我也会陪着你!” 龙衍的话让万俟冰身心备受震撼,她知道龙衍一直都深爱着浅汐,虽然她也喜欢龙衍,但是此刻她却不敢再有奢望,她只愿浅汐能好起来。 “浅汐,你一定能好起来!我们前几天不是说好我们一起去西戎玩吗?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展飞双手紧握成了拳状,看着她那凄楚的模样,他的心快要窒息了,深深闭目拉开门阔步而出。 清风等四婢女心急如焚的来回踱着步子,清风见到展飞出来,刚欲上前,但见到他失魂落魄的神色,看着他一步步走向了后山的斑竹林。 甫一回头,却不见了傲霜的影子! 傲霜呢? “不好!” 清风素知傲霜那暴躁的脾性,可千万别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清风忙和明月、踏雪分三路寻找傲霜的身影。 “傲霜,你站住!”清风飞身而至挡住了傲霜的去路。 傲霜秀眉飞挑,语声尖刻:“清风,你别挡住我,待我去杀了那个所谓的狗屁神医!” “万万不可!你若是杀了他,世上还有谁能救得了大宫主!” “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大宫主受蛊毒的折磨,那个王八蛋他居然敢以大宫主性命来要挟,他算个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清越的声音袅袅传来:“傲霜姑娘可是在说在下?” 清风和傲霜四下搜寻着那声音的来源,终于发现在身旁的小溪边,一袭白衫的清矍男子背影,他手持着一根鱼竿正在悠闲垂钓! 翠屏山已经被她们封锁,这男子是如何进来的?为何她们都没有发现?清风一步步走向那垂钓的男子。 “你是何人?为何会在翠屏山?” “说,你为什么会在翠屏山?否则我杀了你!”傲霜可没有清风那好性子,拔剑指向了垂钓男子背心。 “傲霜住手!” 清风向来处事沉稳,她思及方才这男子的话语,莫非此人就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漠北神医! “清风见过神医前辈!” “前辈?试问清风姑娘,在下看起来很老吗?” 垂钓男子突然转身,但见他面若冠玉,一双湖蓝色的眸子兴味实足看向惊愕不已的清风,丰神俊秀之姿绝不逊色于龙衍龙公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1章 无聊 “清风,你说这个无聊的家伙就是漠北神医?”傲霜一脸的不可思议。 “傲霜,不得对神医无礼!”清风忙喝止了傲霜,向白衫男子赔礼:“神医大人大量!还望……” “呵呵,大……哥,原来你躲在这悠哉呢!” 一袭白色雪衣的清丽女子突然出现在了清风及傲霜的身后,一脸揶揄的走向白衫男子。 白衫男子浅笑着捏了捏女子的鼻尖,声音中带着宠溺:“阿梨,又在取笑大哥,说,找大哥何事?” “大哥,阿梨想求大哥……” “你最好想都别想,我是不会答应的,除非他答应,否则一切免谈!”白衫公子冷寒的声音让人心生畏惧,他背转身继续钓他的鱼,对于身后的三位女子置若罔闻。 “大哥――”滑梨嘟着唇委屈的声音拖曳冗长。 清风望了一眼男子冷漠的背影,突然跪地恳求他:“神医,求您救救大宫主,求您了!” “清风姑娘,在下救人都有个规矩,相信那位龙公子应该最清楚不过!” “他也配叫神医?简直狗屁不如!清风,不用低声下气求他,我现在就削了他的首级!”傲霜剑锋快如闪电就待削去那看着令人生厌的头颅,一个颀长身影飘然而至,一把抓住了剑身。 清风大骇:“龙公子!” “衍哥哥,你的手流血了?”滑梨关切的上前查看龙衍流血不止的右手,龙衍淡淡道:“阿梨,不碍事!小伤而已!” 龙衍看向背对他而坐的清矍背影,声音铿锵有力,“滑兄,我只想最后问你一句,人,你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龙兄,我也最后问你一句,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龙衍三日前就已经给过滑兄答案,相信滑兄应该不会忘记才是!” “这么说你还是不肯答应了?那你就等着看她肠穿肚烂而死吧!今天,她的蛊毒发作了八次,如不出我所料,她很难撑得过今晚子时!” “滑誉!你果真不念我们兄弟一场?好,到如今,我也不妨告诉你,她就是龙衍这十年踏遍千山万水寻找的未婚妻,她也是龙衍今生唯一挚爱的女子,如果她死了,龙衍也绝不独活于世!” “王爷!大宫主她……她快不行了!”吉祥突然跌跌撞撞哭着匆匆跑来,看到龙衍等人,突然放声痛哭。 “浅汐!”龙衍失神惊呼,人已疾步奔向竹舍。 “大宫主!”傲霜恨恨的白了一眼滑誉,转身紧随清风返回。 “浅汐,你醒醒,我是阿冰!浅汐――”万俟冰的眼睛早都哭得又红又肿,眼泪顺着眼角簌簌泠落,她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知心朋友,她怎么忍心看着她忍受这种苦痛! “大宫主――” 浅汐的后背紧贴着展飞的胸膛,她的血浸染了他玄青色袖襟,呈现大片大片的暗红。 “浅汐――”龙衍匆匆来到近前。 如云的长发披散在雪白的纱衣上,绝美的脸此刻已然惨白若纸,触目惊心的血液从她的口中流溢而出。 浅汐霜白唇瓣微微动弹开阖间,却始终只是在呓语着一个字:“云……” 体内撕心裂肺的痛一波波袭来,浅汐甫一张口,血喷涌而出,龙衍身体蓦地一僵,手足无措看着那毫无生气的女子忍受着蛊毒的折磨。 他听清了,她方才叫的是“云”! 皇叔! 龙衍幡然惊醒,她体内的情蛊之所以会苏醒,是因为她对皇叔动了真情!而她每当情动一分,蛊毒就会发作,这几天发作的如此频繁,原来是因为浅汐思念皇叔的缘故! 他是不是太过自私了!他甚至想着与她一起共赴黄泉,可是看到她此刻这副模样,他还能这样眼睁睁不救她!他只要答应了滑誉的条件,她就不用再受蛊毒的折磨! “浅汐,你会没事的!”龙衍毅然起身,复看了眼床榻上晕厥的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竹门。 “王爷……”吉祥追出竹舍声音哽咽难抑,“王爷,若是大宫主日后知道王爷为了救她而委屈自己,大宫主一定会深深自责!还请王爷三思!” “吉祥,你什么都不用说了!”龙衍缓步走向后山茅屋。 朦胧星光下,树影婆娑,偶有风吹竹影晃动,颀长身影缓缓而来。白衫男子正背对着他品茗,悠然,闲适,完全不顾身后俊美男子那双几近将他燃烧的赤红双眸。 “我答应你!不过我要你现在就救她,立刻,马上!她已经不能再等了!”龙衍那张郁郁寡欢的俊容苍白而神伤,眼眸黯沉无波。 “可惜啊!阿梨她现在不要你了,你就是答应娶阿梨也没用,我说过谁伤害阿梨,不论他是谁,我会让他痛不欲生,而这只是一个开始!”滑誉薄凉的唇角划过一丝浅浅的残笑。 “那你就是不救她了?”龙衍深寒的眸子浮现肃杀之气,他竟然还在嫉恨他拒婚之辱,对付他倒没关系,只是连累了浅汐受苦! “我没说不救!只要你从此不再见她,我自然会救她!”薄削唇角划过一抹别有深意的笑痕。 “你……”龙衍快要被面前这个狂傲的男人给逼疯了。 “一朵娇艳的玫瑰就这样过早凋谢真是可惜呢!”滑誉手中的一朵玫瑰突然片片零落。 “好,不过我有个请求,能否让我再最后看她一眼!” “不行!” 龙衍不敢置信的凝视着滑誉,他真的如此恨他!墨玉黑瞳瞬间像被蒙上了一层阴翳,让人眼里的忧伤挥散不去,深吸一口气,语声低沉略显苍凉:“如果你救不了她,你应该清楚我的脾气!” “我的医术你大可放心!希望你说话算话,恕不远送!” 龙衍步子沉重离去,直到消失在夜色中,滑誉一声长叹步入茅舍,双膝跪地:“陛下,一切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都办妥了,阿梨是否也该放了呢!” 帘幕后方,负手而立的颀长身影突然转身,龙腾云犀利的目光审视着滑誉,唇角不经意勾起一抹黠笑。 “那要看滑爱卿你的本事了,滑梨的性命可都捏在了滑爱卿你的手中,这次你敢跟朕耍花样,朕一定第一个先拿你开刀!” 突然传来女子的尖叫声,怀中熟睡的人儿秀眉不觉敛在了一处,发现她微拧的眉心,男子当即冷凝了眸色,沉声喝问着外面:“发生何事?” 展飞驱马来到近前:“陛下,娘娘凤体抱恙长途赶路恐多有不便,不如在此处稍事歇息片刻,待臣前去查探一下!” 龙腾云轻抚着女子微敛的黛眉,淡淡吩咐了一声:“嗯!多加小心!” “是。” “你们几个守在此处以策陛下和娘娘的安全,不得有误!”展飞向几个随从如是叮嘱一番,驱马循着方才的尖叫声找了过去。 路边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趴伏在地上,展飞下马,近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断气了,他当即拔出剑,警惕的看向周遭。 在一处草丛还倒着三个同样服饰的男子,看模样似乎像是轿夫,这三人竟没有一个活口。 什么人如此狠毒?莫非是劫匪所为? “救命啊……” 隐隐传来女子的求救声,三五个手持朴刀的男子正抬着一顶软轿向山上走去,而轿子里不停的有女子的哭喊、求救声传出,展飞打马朝旁近的羊肠小道打马飞驰过去 “大胆贼子,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不束手就擒!”展飞剑尖直指向这伙贼人,驱马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嘿,打哪冒出来的愣小子,敢挡你豹大爷的路找死呢你!兄弟们给我剁了这不长眼的!”带头的身着豹纹坎肩的彪悍男子手中朴刀一挥,几个小喽?当即扔下轿子将展飞围了起来。 “上!” 领头的贼人挥舞着朴刀向展飞砍去,展飞骑在马上,手中长剑飞舞如花,只听到一阵“咔咔”的刀剑相撞击的声音破空传来,没两三个回合,那些朴刀全都断裂为两半,其中一柄短刃正中领头的豹纹男子胸口,他跌倒在地,口吐鲜血,死了! “好汉饶命,小的以后再也不敢干这伤天害命的勾当了,我们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硬是被豹头给抓来的,我们以后保证好好做人,求好汉饶命!”几个小喽?跪地向展飞告饶。 “以后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还干这勾当,你们就死定了!滚!”展飞一声厉喝,几个小喽?连连磕头如捣蒜,抱头鼠窜正待逃命,孰料展飞又喝止了他们:“等一下,这些钱拿着,以后干些小本生意,对了,将那四名轿夫葬了,也当是为你们积些阴德!” “是!是!是!”一干人忙领命去了。 身着胭脂色裙衫的女子下得软轿向展飞盈盈一福:“多谢恩公出手相救,落霞无以为报!只求跟在恩公身边做牛做马服侍恩公!” 展飞下马来到落霞身前,一记抱拳:“落霞姑娘客气了!不知姑娘家住何处,为何会孤身一人落到这伙贼人手中。” “实不相瞒,落霞乃登州如意坊的舞姬,数日前得以赎身,准备前往京城不想方才……”一双美眸泪光闪烁,声音哽咽突然跪地:“请让落霞跟着恩公!” “落霞姑娘,这……”展飞有些犯难。 “恩公可是嫌弃落霞出身青楼?……既如此,那就让落霞自生自灭好了,恩公的大恩他日落霞再行报答!”落霞拭着眼角迈步离去。 “落霞姑娘,在下绝无此意,只是在下还要请示了主人才行!”展飞心下不忍,万一她再遇到歹人却要如何是好,也罢,且看陛下如何说吧。 落霞感激的看向展飞,语声娇怜,“恩公……” 展飞扶落霞上马,翻身跃上马背,纵马扬鞭疾驰返回复命。 听到马蹄声,后面的马车窗帘被撩了起来,万俟冰愣愣的看着展飞怀中美艳女子,她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一张丽颜登时耷拉了下来,气鼓鼓的白了一眼展飞,落下了车帘:“臭木头,和他的主子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色胚子!” “公主?” 吉祥诧异的看着粉脸含怒的万俟冰,怎么刚刚公主还在替展将军捏把汗,这时候反倒这副模样,吉祥伸头看向车外,待看到展飞怀中一袭胭脂色裙衫的娇美女子时,也是一愣,在瞅瞅万俟冰嘟着粉唇的气恼模样,似乎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展飞下马来到第一辆马车前,躬身禀报:“陛下,有位姑娘被山贼掳掠受惊,能否让她随同……” “你看着办!”龙腾云不耐的声音飘出车厢。 “谢陛下!” 展飞带落霞来到最后面的马车前,“落霞姑娘就坐这辆马车吧!有什么事喊展飞一声就行!” “原来是展公子!落霞谢展公子收留之恩!”落霞盈盈一福对展飞感激莫名。 万俟冰突然撩起窗帘瞪向展飞,“喂喂喂,臭木头,车里已经坐不下了,哪有多余的位置给她!” “公主――”吉祥看了看身旁空空的位置,刚开口就被万俟冰给瞪了回去,“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展飞深深皱眉,这个刁蛮的公主分明就是故意的,他面露难色,落霞却不以为意,“那还是不要了,我走路跟着你们就行!” “哼――”万俟冰歪着脖子别开眼,装什么装,摆出一副娇弱的模样给谁看! “那怎么行?”展飞立刻反对! 万俟冰回眸惊愣的看着展飞,这个臭木头他想干嘛? “那就只有委屈姑娘和展飞共乘一骑了!” 在万俟冰诧异的目光下,展飞抱着一脸娇羞的落霞骑在了马背上,他随后一跃而上,从身后紧紧环住落霞的纤腰驱马离去。 “哼――” 万俟冰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闷哼!可是目光却瞥向了前方马背上的一男一女,看到落霞那娇羞笑容,万俟冰就气不打一处来。 “停车!” 车子停了下来,万俟冰下得马车,跑到了车后近随牵着的黑马旁侧,摸了摸黑黝黝的马鬃,果真是匹好马! “我要骑这匹马!” “公主,这是陛下的坐骑,这奔雷性子烈,恐怕您无法驾驭……”近随好心提醒! “那也是本公主的事,出了事自有本公主兜着!”从近随手中接过马缰,纵身跃上马背! “啾啾啾……”奔雷发出一声嘶鸣,来回摆动着身体,万俟冰紧紧的抓紧了马缰,然而奔雷就是不乐意被她骑似的,两只后踢在地上胡乱的来回刨着土,突然,奔雷后踢一个下蹲,两只前蹄高高的跃起、再跃起,万俟冰被重重的抛下了地,她发出了一声吃痛的抽气声。 展飞驱马返了回来,看着地上龇牙咧嘴的万俟冰,他撇了撇唇,强忍眸中笑意:“你没事吧!” “哼!跟你有什么关系!”气嘟嘟的别开了脸。 展飞登时噤声沉默不语,见她无事,长舒了一口气,拥着落霞调转马头继续前行。 “公主――”近随忙上前去搀扶,她恨恨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瞅着决然走了的展飞,登时哭丧着脸,委屈的泪水滑落脸腮。 “呜呜……浅汐……他们都欺负我!” 车厢里熟睡的女子,眼睫轻颤了一下,龙腾云心下懊恼,不是说她到申时才能醒吗?现在才未时还不到时候,他嫌恶的扯开窗帘语声冰寒:“沁雪,你究竟闹够了没有!朕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落霞似乎听到了程沐风的声音,她回眸恰好看到了撩起车帘的龙腾云。 “程公子!” “你是……”龙腾云直觉得面前的女子有些眼熟,一时没想起来,他盯着她半晌不语。 “我是落霞啊!您忘了吗?登州的如意坊,您来过两次呢!” 就在龙腾云凝神的间隙,一人一马风驰电掣疾驶而来,白袍挺立,白马神骏,转眼已经到了近前,风掠起了他鬓边的乌发,愈显俊逸非凡。他斜盱着车窗,唇角扬起一抹绝美笑靥,俊逸若仙的清华神姿让龙腾云暗暗心惊! 龙衍! 龙腾云心口一滞,不行,绝对不能让浅汐这时候见到他! 他倏然俯首,怀中的绝美女子双目透过车窗正同样望着车厢外身着白色锦衣,丰神俊秀的龙衍发呆! 龙腾云深深蹙眉!他的心在收缩!忙落下车帘,怔怔的看着她凝定不动的眸子。 滑誉的提醒适时在耳畔响起:“臣按照陛下吩咐用金针封住了娘娘的记忆,娘娘明天申时便可醒来,到时侯娘娘第一个睁开眼睛看到的人将会是陛下!” “他好生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女子的自言自语让龙腾云登时如坠冰窟,怎么会这样?她怎么就这时候醒来了,而且可恨的是她第一眼看到的人竟是龙衍! 空气瞬间凝结,车厢内变得令人窒息的沉寂,粗重的喘息声令她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面前一袭黑袍的龙腾云。 “我们以前可有见过?”凝眉静思,为何看到他,心会隐隐作痛! “浅汐,我是云!你记得我的对不对!”灼灼黑瞳蓄满殷切期待! 一双清澈如水的丽眸潋滟无波,浓密睫羽轻翻,终还是缓缓摇头:“不记得,我真的对你没什么印象!你确定我们认识吗?” 揽臂将她紧紧拥进怀内,语声焦虑,“浅汐,你还记得乾元殿那夜吗?是你让我找回了一个男人的尊严,我是爱你的,浅汐,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松开你的手!” “乾元殿?” 那是什么地方? 黑眸骤然一深,冰山般的俊容露出无限温柔,宠溺的捧着她的如花双靥,笑意深深:“我告诉你,你不但是朕名副其实的妻子,你还是朕一生最爱的皇后!” “朕?皇后?”她彻底被他搞懵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是……皇帝? 瞅见她愕然神色,龙腾云含笑点了点头。 车厢外,万俟冰兴冲冲的告诉龙衍关于浅汐得救的消息,“王爷,神医已经为浅汐解毒了,而且神医还治好了浅汐的眼睛,还说今天申时浅汐就可以醒来!嗯,还有一个时辰浅汐就能重见天日了呢!对了,王爷昨天一天去哪里了?为什么到现在才跟上来?” 龙衍心神一震,为何滑誉让裴冀带给他的消息和万俟冰说的不一样?滑誉让他务必在今日未时准时出现在浅汐面前,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方才他看见车窗边的浅汐了,一双清眸如月下碧潭中两泓秋水,水波盈盈,衍生光彩!他知道她的视力恢复了!高悬的心终于落地。浅汐方才看他的眼神给他很陌生的感觉!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眉心紧拧在了一处。 风拂起了窗帘,浅汐透过窗帘一角,瞥见斜前方骑着白马的男子,他的眉宇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暗伤。 “我……我想骑马!” 方才她偷偷瞥向窗外,该死!她在偷看谁?龙衍!不顾她的挣扎反抗,霸道的将她揽向怀内,诱哄着她:“乖,听话,你身体还很虚弱,不宜骑马颠簸!” 浅汐挣扎开他的钳制,一双丽眸凝望着那双冷峻中带着些许柔软的黑瞳:“我要骑马!” “不准!” “我要骑马!” “朕说了不准!” “我要骑马!” “……” 大眼瞪小眼,他最终还是拗不过她,只得妥协。 “停车!” 下得马车,近随将奔雷牵了过来,龙腾云翻身跃上马背,将手伸向浅汐,然而浅汐却一步步向着另一边的白马走了过去! “浅汐,你的眼睛能看见了,真是太好了!”万俟冰满心欢喜。 这个女子让她觉得好亲切,浅汐不觉向她灿然一笑:“嗯!谢谢你,阿冰!” 不经意的一句称呼,让龙腾云的心再度收紧,她竟然记得万俟冰! 纤白玉指轻触着马鬃,神风在她的袖襟上轻嗅了嗅,继而发出一声嘶鸣,侧首蹭着浅汐宽广云袖。 “它在欢迎你!” 龙衍笑着伸出手,浅汐抬眸跌进一汪碧水幽潭中,欣然一笑缓缓将手伸向了他,龙衍只轻轻一带,浅汐跃上马背在他身前坐定,转首看向他:“这匹马叫神风!我记得它!” 龙衍从浅汐的话语中感觉到了不对劲,凝视着她娴静的端丽娇颜,身子不觉一颤,她似乎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龙衍,你似乎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滑誉什么?” “哦?那么皇叔又是如何知道的呢?莫非皇叔当时就在附近?”龙衍不答反问。 龙腾云神色一凛,他冷硬的话语弥漫着滚滚的硝烟,又如寒冬的冰锥、砭人刺骨。 “你……原来你那时早就知道朕在屋中,你故意和滑誉一搭一唱来骗朕!当时朕就觉得奇怪,依你的性格又怎么可轻言放弃?龙衍!你好大的胆子,敢戏弄朕!” 他怎么就忘了龙衍和滑誉是八拜之交的把兄弟!此次他派了差不多一支禁卫军出去找滑誉,却被滑誉给耍的团团转!而他在得到展飞的消息,浅汐性命垂危,他再也忍受不了对她的担忧和思念,这才微服出宫!他命雷霆擒了滑梨,目的就是逼迫滑誉就范,该死的,滑誉那个小子竟敢糊弄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2章 凝视 “皇叔,您不该用滑梨的性命来要挟滑誉,他们兄妹感情向来深厚,滑誉的性格又是睚眦必报,皇叔,您这次的确是不应该!” 要不是皇叔从中作梗,滑誉早就医治了浅汐,要他眼睁睁的看着浅汐忍受蛊毒的折磨,却是无能为力。 “你敢教训朕?” “龙衍不敢!” “依朕看,还没有你不敢的事情!” “龙衍惶恐!” “你……” 万俟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近前一步:“你们两到底要吵到什么时候?天都快要黑了,还是找家客栈投宿要紧!木头,你说是不是啊!” “啊?哦,是,也是!” 展飞也不知道现下该如何劝解,万俟冰这一插言,他嘴里胡乱的附和着,即刻他接收到一道锐利的眸光,展飞方明白自己刚糊里糊涂的应了什么,讪讪的低垂了眸子。 龙腾云看着龙衍身前的浅汐,冷硬、威严的脸孔紧紧抽着,向她伸出手,语声冰寒:“过来!” “不要。” 浅汐瞪着他薄怒清寒的深眸,好熟悉的眸子,心隐隐扯痛。他现在的样子好凶!好吓人,她才不要过去呢! 龙腾云突然一改方才的冷寒,声音登时温和许多:“听话,过朕这边来!” 他是真的不愿意在她失忆后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她怎么就是不明白他对她的一片情意! “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浅汐向龙衍怀中微微靠拢,龙衍让她感觉莫名的熟悉和亲切。 龙衍环着浅汐纤腰的手臂也为之紧了一紧。 龙腾云一脸黑线,眉头拧成了川字,将他们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他的眼睛被深深刺痛,似是不敢置信这是出自她的口中:“你给朕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清越的声音响彻凝滞的空气,浅汐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心下寻思,他的耳朵敢情出了什么毛病,她都说的那么清楚了,难道他听不见? “好!很好!朕会让你后悔!” 真是气死他了,失忆前她忤逆他,但还不至于像这般的让他下不来台;想不到失忆后,她居然变本加厉比之前更甚,看着她和龙衍亲昵的模样,他简直快要抓狂了! 龙腾云突然一声怒吼:“展飞!” “臣在!” “朕数三声,皇后要是还执迷不悟,朕要你立刻取下吉祥首级!” “臣……遵旨!” 展飞深深蹙眉,看来陛下要秋后算账了,当初可是吉祥用调虎离山之计甩开了陛下的多路人马追踪,他不觉为吉祥暗暗捏把汗!只得硬着头皮走向一脸惊恐的吉祥,目光偷瞥向面无表情的浅汐,她今天有点怪,她怎么可以放任别人伤害她身边的人。 “皇叔――” 俊眸一黯,龙衍有些嗔怪地看向一脸无所谓正紧紧盯着浅汐的龙腾云,皇叔怎么会变的这般霸道? 浅汐回眸,循着展飞身影望去,她看到了惊凝着眉眼,正望着她的吉祥,这位叫吉祥的姑娘和她什么关系呢?他要如此为难吉祥? 龙腾云看着毫无动静的浅汐,恨得咬牙切齿:“一……二……三” 话音甫落,龙衍双手紧握成拳,而浅汐却依旧凝神静思不语,展飞无奈深深闭目,“吉祥姑娘,对不住了,皇命……难违!” 展飞微侧首,长剑倏的出鞘,一道刺眼的寒芒划过,长剑挥了出去。 “住手!” 一道浑厚的男音破空而过,但见黑影一闪,吉祥已经被抛出几米开外。该死!展飞这个愚蠢的家伙竟真的敢下手! 与此同时,龙衍强劲的掌风击向展飞手中长剑。 “臭木头,你居然来真的!” 万俟冰一声厉喝,银丝软鞭适时出手卷过被抛出来的吉祥,展飞手中长剑被掌风所阻,一个收势不住直直刺入了斜前方一袭黑袍的龙腾云前胸,展飞惊愣的看着他猝然倒下。 “皇叔!” 龙衍疾步上前及时扶住了他,看着深深没入身体的长剑,墨玉黑眸焦虑万分。 “陛下……臣罪该万死!” 展飞大骇!他怎么就伤了陛下! “木头,你真是个大笨蛋!陛下方才分明是在说气话,你怎么能当真,你知不知道吉祥差点就没命了!” 这个笨蛋居然这么听话!万俟冰本想多骂几句,瞅见展飞此刻懊恼、悔不当初的模样,心下便也软了许多。 “哎,也足可见你对陛下是何等的衷心!别自顾自埋怨自己了,快看看陛下伤势要紧!” 他真的是无心的,展飞神情沮丧,双膝跪地颤抖着唇,一时慌乱的手足无措:“臣……无心伤陛下……臣……臣……” “都让开!” 娉婷身影款款走了过来,清冷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剑直逼视向一脸惊异的展飞,她瞅了眼早已吓呆掉的吉祥,轻拍了拍她纤细肩头给予安慰。 一双如水明眸望向脸色惨白双眸微闭的龙腾云,秀挺黛眉渐渐凝在了一处,清越声音中透着些许埋怨:“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听到她那熟悉的声音,龙腾云缓缓睁开眼睛,唇角勉强扯出一抹柔然悦笑:“浅汐,你终于过来了,其实朕……朕只是……” “吓唬我是吗?好了,你赢了,我过来了!” 她知道他不会真杀吉祥,不知怎么她就是相信他不会那样做!看到他黑色锦袍上刺眼的长剑,她的心被深深刺痛,虽伤在他身,却是痛在她心!为什么看见他这个样子,她的心好痛,好痛…… 他突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过她冰凉小手,黑眸中有着一丝期许,许是那动作太猛,喉间翻涌而出一股腥甜,“浅汐……不要……不理……我……” 口中涌出刺目的殷红,他疲累的闭上了双眸。 她的心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激潮涌过,眼眶被某种酸涩灼胀所充盈,两行清泪再也抑制不住的涟涟泠落。 “我不会不理你,不要睡,醒醒……求你不要睡……”反手抓紧了他无力虚垂的大手,这一刻,浅汐突然显得是那般慌乱,他会不会从此再也醒不过来!不行,她要救他!颤抖着手伸向了剑柄,犹豫着刚欲拔剑,龙衍适时拦住她,摇了摇头: “暂时还不能拔剑!失血过多,皇叔恐有性命之忧!” 锦州行宫。 龙衍在廷芳的引领下一路来到了奉先殿,青烟袅袅,温润祥和,氤氲的氛围反而让人有一种沉心静气功效,浮躁的心立时得到了消融。 一袭寒鸦色袍服的皇太后挺直着腰背,恭敬地跪在蒲团上,敲着木鱼,轻声诵经,廷芳在她身后恭敬屈膝一福:“禀太后,千乘王爷到!” 随之,廷芳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龙衍一掀锦袍下摆双膝在青玉地砖端然跪定,俯首向皇太后行礼:“孙儿见过皇祖母!” “嗯,阿衍来了,哀家可是见天儿的盼着你来,这算算日子啊,你可是有个把月没来看哀家了!”悠然、平缓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响起,木鱼声节奏依旧匀缓有致。 “孙儿惶恐!” 木鱼声突然停了下来,皇太后倏然转身,看着面前泰然跪着的面色堪忧的龙衍。 “皇上可曾醒了?” “回皇祖母,皇叔……还尚未脱离危险!孙儿求皇祖母……” 皇太后突然重重的拍了一记案几,深寒凤眸神色立变,一双犀利的眸子含着一抹肃杀之色,向着殿外一声厉喝。 “德顺!” 守在殿外的老太监德顺听到皇太后的传唤,匆忙小跑了进来,俯首躬身:“太后,不知您传唤奴才您有何吩咐?” “皇上若是今日午时三刻还未醒来,你就传哀家懿旨:把那个对皇上所谓的忠心耿耿的上将军展飞给本宫凌迟处死!至于那个凌霄宫的孤魂影嘛,就赐她白绫三尺!对了,还有那个叫吉祥的婢女!”皇太后怒不可遏的向德顺吩咐。 “奴才谨遵皇太后懿旨!”德顺领命正待离去,现在已经辰时,万一皇叔午时还未醒,那岂不是情况很糟,龙衍迅疾起身挡住了德顺的去路。 “千乘王爷,您……” “万万不可,实情并非皇祖母所想那样,皇祖母请容孙儿回禀其中隐情!” “你们都当哀家老的不中用了是吗?哀家虽则常年待在锦州,但是对于皇城内发生的事情知道的可都是一清二楚!光是他刺伤你就是死罪,更何况他这次伤的是皇上,他是死有余辜!” 龙衍深深皱眉,心中明了,此次皇祖母是真的动怒了!眼下皇叔昏迷不醒,他再次跪下请求:“皇祖母明鉴,其实,其实孤魂影并非是她的名字,她的真实名字唤作上官浅汐!” “上官浅汐,上官浅汐……”皇太后口中反复默念,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她可是护国公上官杰失踪的嫡孙女!” 十年前,先帝钦定给阿衍的太子妃似乎就是叫做上官浅汐!难道是她!想不到她失踪十年,想不到威震江湖的大宫主竟是她! “正是!”龙衍颔首,眸中有着一丝希冀。 “那她就更是断断留不得!”不愠不火一句话更平添几许不容置喙。 “皇祖母!您既已知晓她的身份为何还非要……”皇足后难道不喜欢浅汐?龙衍心下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你不用再多说了,若是皇上能在午时三刻醒来,那就是她命不该绝!你和皇上从小都是哀家看着长大,皇上心气高,性子乖戾,想不到竟会为了一个女子如此作践自己,真是锦绣皇朝之不幸啊!走,陪哀家去景仁宫。” 景仁宫外,展飞像一尊玉雕般屹立不动跪在宫门外,自从昨夜将陛下连夜送至锦州行宫,展飞就一直长跪不起,万俟冰看着他自责的模样心下亦不好受。 “木头……你别老是怪自己,你对陛下的衷心陛下都是知道的,他不会怪你的,你还是起来吃点东西吧!” 展飞目光直视前方,就像没听见一般默不作声。 “你就吃点吧,陛下已经这样了,你再这样惩罚自己有什么用啊?” 万俟冰真的是办法使尽了,奈何她磨破嘴皮子,他就像块又臭又硬的木头般紧咬牙关不说话。 万俟冰气鼓鼓的跺了跺脚:“喂,你们锦绣皇朝的人就都这点出息啊,遇到什么不舒心的事情就不吃不喝,你们干嘛折磨自己啊!浅汐不眠不休一宿没有阖眼守在陛下身边,王爷也是深深自责在殿内坐立不宁跺了一个晚上,你又这样,我当你们是朋友,可是你们从来没有人顾及到我的感受,看你们这样我真的好难受,我……呜呜呜……我不要理你们了!” 万俟冰哭着小跑了开去,展飞依旧雷打不动。 “她是?” 皇太后看着那抹哭泣着离开的青色身影心下狐疑,转眸看向龙衍。 “哦,她是西戎国的沁雪公主。”龙衍搀扶着皇太后如实相告。 皇太后稍稍和缓严厉的神色,唇角蕴了一抹轻微的笑纹:“看来皇上眼光不错,这沁雪公主不论模样,品德还是身份都足可与哀家的乖孙儿匹配,嗯,的确是个不错的孙媳妇人选,这丫头哀家喜欢!” 龙衍心念数转,语声不卑不亢:“皇祖母明鉴,孙儿早在十年前就有钦赐的未婚妻上官浅汐,今生今世除了她,孙儿谁都不要!” “这可由不得你!”皇太后一声冷笑,语气却已严厉几分。 “罪臣参见太后!” “莫非就是你刺伤的皇上?”凤眸不怒自威瞥向面前俯首的展飞,袍袖下方的手却是握紧了几分。 “正是罪臣!” “德顺!拉下去重责八十大板,哀家要他永远记得以下犯上的后果!”皇太后一双犀利的眼眸豁然圆睁,眸中迸发出的寒意令人恐惧。 “奴才谨遵太后懿旨!” 一众小太监在德顺示意下就要带展飞离去,龙衍忙出声拦住了他们。 “皇祖母息怒,还望皇祖母念在展飞对皇叔素日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他这次!”龙衍垂眸躬身向皇太后替展飞求情。 “王爷无需为展飞求情,展飞自知罪孽深重,甘愿受罚!” “展飞!”龙衍错愕地望向俯首认罚的展飞。 “阿衍呐,你的好心有时候并不见得人家会领情,你别忘了,哀家虽然恨他刺伤了皇上,但是哀家更恨那个迷惑皇上的罪魁祸首!” 龙衍剑眉微敛,眼底还是藏不住一丝忧色,展飞身形一震,惊异的看向同样愕然的龙衍! “哎,罢了,罢了!看在阿衍为你求情的份上,哀家就饶你这次。”皇太后烦乱的一声长叹,德顺尖着嗓音向一众小太监一挥手,“放了展将军!” “罪臣谢太后!”展飞终于免了一场皮肉之苦,跪下谢恩。 “你该谢的人不是哀家!” “多谢王爷替展飞开脱罪责!”展飞当即明白皇太后的意思,忙向龙衍叩谢。 “行了,下去梳洗一下换身干净衣裳,皇叔向来喜欢洁净,等会儿他要是醒了看见你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你该清楚皇叔的脾气!” “是。”展飞瞅了瞅自己的衣衫,脸色蓦然一红,讪讪应了一声。 龙衍亲扶起展飞拍了拍他的肩膀,投给他一记放心的眼神,搀扶着皇太后一步步进入大殿。 “太……”内监尖着嗓子刚欲喊“太后驾到”便被皇太后一个凌厉眼神制止。 寝殿里,紫檀雕花大床上龙腾云双眸紧闭,面色潮红,床边的女子正不停的用一方绢帕为他轻拭去额头津津密汗! “你就是上官浅汐?” 一声不愠不火的妇人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浅汐持着绢帕的手稍稍一滞,缓缓转身看向身后。 这位仪态万千的中年美妇是在叫她吗?好像他们都管她叫浅汐!原来自己的全名唤作上官浅汐!可是眼前这位威仪万芳的高贵妇人又是如何识得的她呢? 浅汐敢确定,她绝对是第一次见到这美妇! 大约六十开外的年纪,皮肤白皙,脸型丰润,保养得宜,威严又不失慈祥的声音让浅汐惊愣在了原地。 奇怪的是,这美妇为何见到她后脸色瞬间怎么变得这般难看! 浅汐也是疑惑不解,一双丽眸求证似的蓦然落在了龙衍那淡然含笑的俊逸面孔,这美妇究竟是龙衍的什么人? 皇太后在浅汐转身的刹那,神色立变,眉眼紧紧的胶凝在一起,她颤抖着唇:“你是……不,你不是!” 什么是与不是啊?皇祖母怎么突然好生的奇怪,为何见到浅汐皇祖母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他怎么就是听不大明白呢?龙衍一脸愕然的望着皇太后,还不忘提醒正瞅着他凝神不语的浅汐。 “浅汐,还不快拜见皇太后!” 这妇人是皇太后!原来是龙衍的祖母!浅汐双膝跪地,恭敬的俯首叩拜:“民女上官浅汐见过太后!” 半晌,浅汐并没有得到回应,龙衍忙侧首看向皇太后,故做撒娇状摇晃着她的袍袖,拖曳哝声:“皇祖母,皇祖母……” “呃,阿衍唤哀家何事?”皇太后凤眸微抬,佯装不解。 皇祖母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龙衍懊恼的看向地上已经跪了许久的浅汐,心疼不已,可是皇祖母没有发话,他又不能冒昧上前去搀扶起浅汐,只得用哀怨的眼神瞥向浅汐,还不忘向皇太后冲着正跪着的浅汐呶了呶嘴! “你这小没良心的!” 皇太后佯怒,伸出食指轻戳了下龙衍的额头,宠溺的眼神让龙衍更得寸进尺,像个讨糖果吃的小小孩童一般摇晃着皇太后手臂,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哎!好了,好了,哀家知道了!”皇太后被他烦得不行,只得遂了他的心意,谁要她就是疼这个孙儿呢! “嗯……你且抬起头来让哀家仔细的瞧瞧!” “是。” 浅汐依命抬首,丝毫不惧的迎上了那双慈祥凤眸,皇太后眼睛微眯,对浅汐是左瞧瞧右瞅瞅,渐渐的,似乎面前的脸和记忆中的某位惊世骇俗的女子的脸给重叠了起来,她的心蓦地一紧,又似漫不经心的口中喃喃喏嚅:“像,像,真的太像了!” “皇祖母,什么太像了?”龙衍百思不得其解,看着一脸惊疑的皇太后。 “哦,没什么!哀家老了,眼力是大不如从前了!世间相像之人十之八|九啊!”皇太后莫得一声岿然长叹,眸光悠远。 龙衍再度晃了晃正神游的皇太后手臂,看向地上泰然跪着的浅汐,皇太后那双凤眸是何等的犀利,又如何会不明白龙衍心里这点小九九,宠溺的拍了拍龙衍手背,转向浅汐。雍容面孔一下子又紧绷起来,神情恢复了以往的冷然和严肃。 “好了,也别跪着了,起来吧!即便哀家不心疼,像有些没心没肺的小猴子可是要心疼坏了!哀家还担不起这欺负小辈的恶名!” “谢太后!” 龙衍亲自搀扶起浅汐,柔情蜜意的黑瞳深深凝视着她,袍袖下温热大手紧紧包裹住了她那冰凉小手,深幽眸子里顿时焕发出炙热的熠熠神采,浅汐只是投他清浅一笑,即刻,担忧的眸光复瞥向了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龙腾云。 “咳――” 将方才一切尽收眼底,皇太后重重的咳了一声,龙衍忙松开了紧握着浅汐的手,搀扶着皇太后走向床榻。 “德顺,到了午时三刻皇上还未醒来,你该知道怎么做了!” “是,奴才已经按照太后吩咐都准备妥当了!”德顺躬身稽首,而在寝殿外,一个小太监手里已经捧着一个托盘,其上呈放了一条长约三尺的白绫绸。 “皇祖母!”龙衍脸色骤变,他转眸看向一角的沙漏,糟糕,已经过了巳时,怎么办? 龙衍双膝跪地,两眼懵然望向皇太后:“皇祖母,孙儿求皇祖母收回成命,皇祖母千万不能这么做,求皇祖母三思!” “阿衍呐,你不明白的,其实哀家比你更心疼,为了我们锦绣皇朝的盛世基业,哀家不得不这么做!” 皇太后炯炯深幽的眼眸一片思凝,意味深长的一句回答,却是不容丝毫拒绝。 吉祥为皇太后沏了一杯龙井,恭敬的跪下,双手奉上,“太后请用茶!” “为什么皇祖母一定非要如此做!孙儿曾经发誓,她要是有什么不测,孙儿也绝不独活于世!” “啪” 震怒的皇太后刚接过茶碗呷了一口,听到龙衍信誓旦旦的话语顿时火冒三丈,将手中的青花盖碗茶盅砸向了龙衍,他伏在地上的修长手指被碎瓷片划破,瞬间鲜血晕染了他白玉手指。 “王爷!”吉祥忙冲了过来,用绢帕正待裹住他的手时,龙衍却制止了她。 “阿衍!” 浅汐心头一虑,昔日的称呼脱口而出,龙衍深深凝视着浅汐,俊朗的眉目间蕴有一些她所不了解的隐情。大手包裹住浅汐细软的柔荑,意味深长的看着浅汐,嗓音低沉:“浅汐,还是那句话,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反之也是一样!我对你的心始终如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3章 苦闷 浅汐心里有些苦闷,他的血染红了她葱白小手,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阿衍,你……” “够了!孽畜!孽畜!你可知道你方才都说了些什么?都怪哀家素日把你给宠坏了,你居然在哀家的面前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想不到我们龙氏一门竟出了你这等不肖子孙!你太令哀家失望了!” 浅汐屏气敛声看着突变的局面,怔怔的望着有些古怪的婆孙两人,她不明白龙衍究竟因何惹恼了太后!看见龙衍如此神伤,还有那流血不止的手指,浅汐忙近前一步在太后脚边也跪了下来。 “太后息怒……” “息怒?呵呵,真是报应啊!都怪哀家当年心慈手软留下你这祸患!”鹰一样隼利的眼神逼视着浅汐,她想起来她长得像谁,她几乎和华锦绣那个孽畜生得一模一样!她根本就不是护国公上官杰的孙女,她是前朝的余孽,西凉国主上官钰和皇后华锦绣的女儿! 该死的,想不到他们居然都被上官杰这只老狐狸给骗了! “德顺!时辰到,送她上路!” “奴才领旨!”德顺一挥手,一众小太监上前拉过一脸费解的浅汐向殿外走去。 “不!浅汐……”龙衍声泪俱下,忙起身抓过浅汐的手臂,他无望的看向盛怒的皇太后,“那就请皇祖母连孙儿一起处死!” “哼,是你逼哀家这么做的,白绫反倒便宜了这祸国妖女!德顺,弓弦伺候!” “皇祖母!浅汐她究竟犯了什么错?您要如此狠心对她?” 龙衍死死拽住浅汐的手臂就是不松手,几个小太监上前刚抓过浅汐的云袖,均被龙衍一气之下踹翻在地,一个个哪里在敢上前半步。 “王爷,您就别再忤逆太后了,为了这个妖女犯得着把太后气成这个样子,您赶紧给太后认个错,赔个……” 德顺一脸的谄媚像让龙衍作呕,可恶,他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一口一个妖女的叫她!劈手就是一巴掌,德顺脸色登时就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绿,他转眸一脸无辜的瞧向太后。 “孽畜,还不跪下!你想气死哀家不成?” 有小太监匆匆进来在德顺耳边一阵耳语,德顺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已经赤红了双眸的龙衍,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他来到太后身前,声音匀缓:“禀太后,弓弦已备好!” “德顺,立刻行刑!”阴冷无情的话语飘出,龙衍心陡地生出一股凉意,皇祖母怎么可以这般的无情! “皇祖母,浅汐真的是无辜的,皇叔受伤真的纯属意外,还望……”龙衍右手紧紧抓住了皇太后的袍袖哀求她。 “阿衍,你不用求她!不就是一条命嘛,我赔给她就是!”浅汐实在是看不下去龙衍因为她而受此委屈。 “浅汐……”龙衍吃惊的看着浅汐一副决绝的神情一根根掰开他紧抓着的手指。 展飞刚到景仁宫,就见到手捧弓弦的小太监站在殿外,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在升腾,便径直闯了进来,跪地请罪。 “太后恕罪,是臣误伤了陛下,臣死有余辜,不关皇后娘娘任何事,臣愿意以死谢罪!求太后放过皇后娘娘!” “吁,展将军,你还是顾好自个再说吧!都愣着干嘛?还不将这妖女给拉下去!”德顺阴阳怪气的瞅了眼展飞,一声厉喝,几个小太监强行拉过浅汐向殿外走去。 “浅汐――”龙衍左右为难,一个是自己尊敬的皇祖母,一个是自己心爱的女子,他跪在地上无能为力凄楚的望着她! “站住,谁敢动皇后娘娘一根手指,展飞定让他命丧当场!”展飞突然拔出腰间的宝剑挡在了浅汐的身前,语声从未有过的森寒迫人。 “大胆!你敢恐吓哀家!” “展飞不敢!展飞只听从皇上一人吩咐,在皇上还未清醒之前,展飞有责任保护皇后娘娘的周全!” “反了,反了!德顺,将这个目无法纪的狂妄小子给哀家推出去砍了!” “谁敢动一下,尽管上前试试看!”展飞怒发上指,一干人皆为展飞凌厉气势所摄,皆不敢妄动。 “来人!给哀家拿下!”皇太后突然拍了拍手,大殿外冲进来大批的铁衣卫手持弓弩将展飞和浅汐团团围在了中央! “皇祖母,您这是要……” 皇祖母居然身边还有这等训练有素的铁衣卫,龙衍怔怔的看着她,紧抓着她袍袖的手松开了,他起身缓缓后退。 没错,她就是要逼宫!她等这日等了三年! 要不是龙衍因为寻找这个妖女而常年离京在外,又怎么会便宜了龙腾云那个小子!龙腾云登基后,名义上尊奉她为皇太后,却嫉恨她当年用弓弦处死他的母妃麓妃,而将她驱逐出燕京,并责令她永生不得再踏入燕京半步! 她在锦州筹划了三年,就是为了等候今天,真是老天都帮她,昨夜他竟然半死不活的自己送上了门来,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龙衍生性懦弱,很好掌控,只要扶他上位,那么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整个天下还不照样在她的掌控之下! 皇太后突然柔和了声色看向脸色滞白的龙衍: “阿衍,哀家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为何你就是不明白哀家的一片苦心?况且这皇位本来就是你的,哀家只是将它再归还于你罢了!” “……皇祖母,您知道您究竟在做什么?您这样公然拥兵闯入皇叔的寝殿!这可是死罪啊!” 龙衍俊美无双的面容登时惨白若纸,他痛苦的摇首,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最尊敬的皇祖母居然想废了皇叔而扶他上位,皇祖母她怎么可以这样做?皇叔虽不是她亲生,但是也是她一手抚养长大,她怎么可以如此无情! 皇太后气得捏紧了拳,凤眸立时高挑,她上前一步,挡在了龙衍面前瞪眼兴问: “哀家昨晚已经得到御医证实,他绝对撑不过今日午时三刻!阿衍,这是哀家为你正位的大好时机,哀家已经都为你筹划好了一切!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皇祖母,皇叔他也是念在您的养育之恩,才没有对您赶尽杀绝,以皇叔的性子他对皇祖母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其实,孙儿倒觉得锦州很适合皇祖母,吃斋念佛,潜心静养,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希望皇祖母不要再执迷不悟!” “哼,亏得你还在替他说话,他是怎么对你的,他明知道这个妖女是你的未婚妻,他还不是强行册封她为皇后,你难道就这样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躺在别人的怀抱而置之不理!” “我……”龙衍看向浅汐,英眉深拧一处。 他始终相信守得云开见月明这句话! “德顺!” 皇太后一声吩咐,德顺笑眯眯的从旁侧的小太监手中接过一个皇绸盖着的物什,德顺来到了龙衍身前将皇绸掀去,竟是一件崭新的绣金龙皇袍! “王爷,哦不,现在起,奴才应该尊您一声“皇上”才是!” 德顺躬身屈膝一副哈巴狗模样,因为太后已经许诺他新帝登基,他便是总管大太监,他可是做梦都想着这个位置呢!想不到马上就能实现,他当然得好好的巴结下这位新主子! “闭嘴!” 怒目瞪向多嘴多舌的德顺,龙衍看着明黄绣金龙皇袍,突然,他仰天大笑,孤寂,冷寒的笑声响彻景仁宫,浅汐惊异的看向龙衍。 “阿衍――” “王爷,展飞向来敬重王爷淡泊功名利禄,想不到王爷您居然是这等见利忘义之人!皇上还在昏迷中,王爷您怎么可以?展飞真是看错你了!” 龙衍背转身,他一生只求和心爱女子能遨游天下名山大川,踏遍五湖四海,想不到到头来还是没能逃脱这权欲的囚笼。 “皇祖母,求您不要逼龙衍!” “阿衍,哀家可没那么好的耐性!你如果想她现在就死在你的面前的话,你可以不答应,这是哀家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皇太后一挥手,弓弩蓄势待发齐刷刷对准了展飞和浅汐! “要杀便杀好了,反正龙衍也没打算独活,龙衍敢再次确定的告诉皇祖母一声:背叛皇叔的事情龙衍绝不会做!”龙衍坚定的眼神丝毫不退缩,他走向展飞和浅汐,抓过浅汐的手向她投以歉意的一记苦笑: “浅汐,对不起,我说过会护你周全,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真的很没用,救不了你!” “阿衍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明白的。” “浅汐……” “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也罢!放箭!”皇太后袍袖一挥,就听到羽箭簌簌穿透皮肉的声音传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景仁宫蔓延开来!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私闯行宫!” 皇太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铁衣卫就这样一个个倒在羽箭之下,她惊愕抬首,凤眸圆睁,怒视着面前屹立的四名白衣女子。 四名白衣女子并未理会皇太后,她们列成一排齐刷刷向浅汐恭敬稽首叩拜 “清风” “明月” “踏雪” “傲霜” “参见大宫主!” “你们……这是……”浅汐看向四名白衣女子,复又看向长舒一口气的龙衍和展飞,她们为什么喊她大宫主呢?她们认识她? “你们赶紧起来啊,干嘛都跪着!”浅汐忙亲手相扶,四位婢女惊愕的面面相觑,这还是她们的大宫主吗?怎么大宫主现在说话怪怪的。 这四位婢女身手竟如此了得,要是能为她所用,太后凤眸一转,语声登时柔和许多。 “如果你们愿意效忠哀家,哀家可保你们一世衣食无忧!怎么样?不妨考虑考虑?” “哼,老妖婆,想收买我们姐妹!门都没有!我们四姐妹誓死只效忠一人,那就是我们的大宫主!”傲霜斜盱了眼太后,眼中满是鄙夷之色。 太后吃瘪,气的脸都白了,她突然有些焦躁不安,为何燕京迟迟还没有消息传来,她转身不耐的看向德顺。 “德顺,燕京此刻为何还没有发来讯号?雷均烈到底在干什么?” “应……应该快了!”德顺亦是一脸焦虑之色,今天要是成了还好,万一败了那可就丢了身家性命,赔大了。 “去将雷均烈的老爹带过来,免得那老东西跟哀家再耍什么花样!上官杰那只老狐狸倒是溜得够快,哀家成事之日,第一个要取的项上人头便是他!”德顺领命匆匆离去,大约过了有两盏茶的功夫,德顺返了回来。 “太后,太后,奴才前脚刚到奉先殿,雷均烈的老爹便被人给……给劫走了!”德顺战战兢兢的将实情相告。 太后口中发出骇然的怒吼:“什么?你可知道是什么人劫走的?” “奴才,没,没看清,奴才刚到奉先殿,开启暗室,就被人打晕了过去,然后,醒来……人就不见了。” “一群没用的废物!”太后怒不可遏的甩了德顺一个大嘴巴子。 “是,是,是。”德顺唯唯诺诺应着,生怕再度惹怒了太后。 “皇祖母,您还是束手吧!孙儿愿代皇祖母向皇叔求情……”龙衍实在看不下去,忙适时开口劝着太后。 “你闭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个道理哀家还是知道的!还没到时候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皇太后嫌恶的白了一眼龙衍,突然唇角扯出一抹得色,“也该是时候了!” “德顺,去,把玉玺拿来!” “是!” 德顺领命,一步步走向了床榻上躺着的龙腾云,龙衍和展飞忙近前一步挡住了德顺,龙衍大怒,推了德顺一把,居然丝毫微动,他这才发现早已晕倒在一边的吉祥,龙衍大骇:“不好,这香有毒!” 展飞突然捂着头晕乎乎的倒了下去,龙衍亦是强撑着挡住德顺去路,不让他靠近龙腾云分毫! “阿衍!展飞!”见情况不对,浅汐一声惊呼! “快,别让那狗奴才靠近陛下!” 浅汐忙向身边的四位婢女吩咐了一声,当清风、明月等婢女刚迈前一步,一个个便也跟着倒了下去。 “哼……”太后嗤之以鼻的一声轻哼,浅汐忙上前扶住龙衍,清冷孤绝的眸子恨恨的逼视向德顺。 “快拦住他,别让这奴才伤了皇叔!”龙衍焦虑万分。 “阉狗,休得放肆,你敢动他,我一定会要了你的狗命!”浅汐一步步走向德顺,冰寒的声音让德顺为之一颤。即刻他冷笑一声,一脸的不屑: “就凭你嘛!尊敬的皇后娘娘!” “德顺,少和她废话,还不快动手!”太后有些不耐催促着德顺。 德顺突然从靴子里拔出一柄匕首,奸笑着走向龙腾云,“哟,看不出来,皇后娘娘还是很在乎陛下的嘛,那您说我要是在陛下这英俊的脸蛋上划上两刀会怎么样呢?” 说着,刺目的匕首就要贴上龙腾云的面颊,浅汐心蓦地一紧,怒发上指云袖翻飞,人已经跃身近前,一枚珠钗已然插进了德顺的背心。 “你怎么会没事?”德顺惊疑的看向一脸无恙的浅汐。 “朕的皇后早已经是百毒不侵,难道你这奴才事先不知道吗?”德顺惊异的睁大了眸子看着面前邪魅俊削的冷峻面孔,龙腾云!他居然还没死! “张德顺!朕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呢!” 龙腾云唇角掀起一抹阴恻恻的冷笑,星眸含怒,刀刻般精致的俊脸漠然得没有一丝表情,取过德顺手中的匕首在他那长满皱纹的老脸上轻晃着。 德顺早已吓得腿脚发软,双腿得瑟着跪了下来磕头求饶不迭: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这都是太后的意思,老奴也是被逼无奈的啊!太后虽然将您抚养长大,可是她天天都在想着如何除掉陛下,陛下您想知道什么,奴才将知道的都告诉陛下,对了,陛下方才还未醒恐怕还不知道,太后她想当女皇,她想废了陛下,太后已经和御前统领大将军雷均烈达成共识,皇城恐怕这个时候已经到了雷均烈的掌控之下……” “德顺,你……” 太后早在龙腾云醒的那刻就已经心神大乱,想不到的是,德顺这个狗奴才居然反咬她一口,她真是瞎了眼错信了这个狗奴才,太后脸色蓦地惨白,她深深闭目喘息。 “你可知道朕平生最恨听到哪两个字吗?”龙腾云冷然,犀利的眸光注视着早已吓得失了心魂、惶恐万分的德顺。 “奴,奴才不知。” “朕想这“弓弦”二字你应该不陌生吧!怎么?这才多大会子的功夫你就不记得了?”龙腾云一脸高深莫测的惑笑令德顺浑身颤抖不止,额头有冷汗涔涔渗出。 方才,他全听见了?糟糕,据悉陛下非常宠爱上官浅汐,而他竟然差点就将陛下最爱的女子用弓弦处死! “奴才知错,求陛下……” “雷霆,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 一道黑影从悬梁一跃而下,单膝规定:“臣遵旨!” “是……你?三年前,你不是被陛下给斩杀在了神武门吗?”德顺认出这黑衣男子正是三年前被陛下下令砍头的雷均烈的独子――雷霆! “哼!雷霆一家三代皆忠于陛下一人!试问陛下又如何会对自己的忠心部将下手呢?你还真是幼稚,陛下早就用死囚犯替换了雷霆,移花接木这招雷霆还是跟张公公您学的。请吧,张公公!” 雷霆带德顺离开,太后冷然一笑,鹰隼一般犀利的眼神注视着一脸漠然的龙腾云,“原来你早就在防着哀家!” “母后,不是朕防着你,而是皇兄他不放心你!他知道阿衍生性儒弱,必会为你所控,才临终前将皇位传于朕,就是要朕守着锦绣的盛世基业不要落入居心叵测之人手中!” 太后唇角噙起一抹诡异的笑,“你不用骗哀家,修儿他怎么会防范哀家,他能有这大好的锦绣河山还不是哀家为他得来,他又如何会防着哀家!” 龙腾云下得床榻,径自走向太后,挺拔硕长身姿散发一股咄咄逼人的冷冽气息,剑眉横入云鬓,狭长凤眸怒而含威,俊美如俦的脸孔仿佛覆着一层薄霜,语声敦厚低沉在太后耳边如是一番低语: “母后,您错了,您似乎忘了,皇兄在得到这天下时,为何会定国名为“锦绣”?母后您应该比谁都清楚这其中的曲直不是吗?” 原来修儿一直在恨她,他从来都没有原谅她当初所犯下的错!太后身子摇晃着倒了下去。 奉先殿,四壁皆是用和田暖玉雕砌而成,在大殿的四个角落屹立着祥云浮雕的汉白玉石柱。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映照着天花顶上的《佛祖说法图》庄严宝相,殿内烟熏袅袅。 一袭绛紫色修身云锦宫装的皇太后端然静坐铜镜前方,身后廷芳正用一柄犀角梳为她梳理着如云乌发,时不时廷芳偷偷抹一下潮湿的眼睛。 有小宫女匆匆进来禀告:“禀太后,上官小姐来了!” 太后从铜镜的反射中看见了身着白色流云曳地长裙的浅汐姗姗向她走来,她向身后的廷芳挥了挥手,廷芳敛襟向浅汐一福徐徐退下,带上了殿门。 “上官浅汐见过太后!” “过来,帮哀家梳头!”太后将犀角梳子递给了身后的浅汐。 浅汐接过,为她梳理着曳地长发,浅汐不得不承认皇太后的头发真的很美,足可见当年,皇太后定也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绝世佳人! “不知太后找浅汐来所谓何事?” 太后冷漠的眸光透过铜镜上下扫视了浅汐一眼,一双好看的凤眸中盈满嘲讽的笑意:“太后?呵呵,好一个风光了几十年的皇太后华枫!过了今天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太后这个人了!知道哀家为何要见你吗?” 原来皇太后的闺名唤作华枫! 浅汐浓密卷翘的睫羽轻翻,美眸蹁动,缓缓摇首:“浅汐不知,还请太后明示!” “不要叫我太后!” 皇太后突然歇斯底里的一声咆哮,让浅汐惊愣的呆立当场,殿外,大门被人适时推开,龙腾云和龙衍疾步入内。 “你们不用担心,哀家不会害她,哀家只想和她单独说会儿话。”华枫淡淡的一句吩咐,龙腾云和龙衍相视一眼对方,缓缓退了出去,殿门复关上。 “浅汐,叫哀家一声姑奶奶吧!” 温润祥和的声音让浅汐的美眸倏然放大,她没幻听吧!皇太后?姑奶奶? “姑奶奶!”浅汐美眸圆睁,瞅着如昙花绽放般的明|媚笑容的皇太后。 皇太后含笑点了点头,深邃的眸光已经不复见方才的冰寒如霜,此刻被一种难得的祥宁、和悦眸色所取代。 “浅汐,你可知道,你的母亲华锦绣就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她的美貌几乎天下无人能及,曾经有多少好男儿为她的倾城倾国之姿所倾倒!这其中包括了你的父亲西凉国主上官钰,当然也有锦绣的表哥,也就是哀家的儿子――龙子修。他们二人为了你的母亲争的你死我活,而我,正好利用了锦绣的如花美貌达到了我的目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4章 失忆 华锦绣!原来她的娘亲叫作华锦绣!让浅汐更想不到的是他的父亲竟然是西凉国主上官钰! 自从失忆来,浅汐对自己的事情知之甚少,甚至连自己的全名还是从皇太后口中得知,方才皇太后的一番话更是让浅汐惊愕不已。 浅汐疑惑的看向皇太后,黛眉紧拧在了一处。既然她要管皇太后叫姑奶奶,那她就是皇太后的侄孙女,可是她怎么觉得她和皇太后之间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皇太后那般恨她,那会在景仁宫还一副非取她性命不可的架势,准备用弓弦处死她!现在怎么又如此和颜悦色对她呢? “哀家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太后是如何知道浅汐心里的想法?”浅汐呆然望她一脸的费解之色。 “到现在你还是不肯叫哀家一声姑奶奶吗?罢了,其实,哀家方才那般对你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想当初,哀家利用你的母亲锦绣迷惑上官钰而取得了西凉的天下归于龙氏,现如今,上官氏的女儿又要从龙氏子孙手中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天下,你说哀家会让你得逞吗?哀家……哀家……真是因果报应……哈哈哈……报应!” “太后……” 皇太后究竟在说什么?为何她越听越糊涂了,浅汐望着面前笑得美丽,绚烂的皇太后缓缓倒下,皇太后的唇角溢出了一抹殷红,红的妖娆,红得刺目…… 宫中慌乱做一团,脚步声凌乱,一袭绛紫色裙衫的美妇出现在了奉先殿。 雍容华贵的妇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一袭白衣的绝美女子,在她的怀中躺着身着明黄龙袍的男子,一柄宝剑由前胸直没入了后背,显然男子已经死去多时。 白衣女子显得异常平静,眸光始终凝定在他温润如玉的俊朗脸孔,她真的杀了他!她终于为自己的爹爹报仇了,可是她却一点都不开心,相反在宝剑刺入他身体的那刻,他冲着她笑了,两行温热液体滑落下她绝美脸腮,他的绝美笑靥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原来她早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爱上了他,然而她却尚不自知,她醒悟的太晚了! 流云广袖下的两双葱白小手紧紧环着他的腰身,她的指关节有些发白,莹玉般的面颊紧贴着他渐趋冰凉的俊美脸庞,美眸中滑落下的晶莹滴落在了他的脸上。 “你只要把玉玺交出来,我就答应修儿册你为妃!” “姑姑,锦儿什么都不需要,锦儿只求姑姑放过我的女儿!”锦儿突然松开了抱着的男子,双膝跪地掖着她的袍袖恳求着她,而她却无情的拂袖推开了锦儿,并且厉声警告锦儿: “我早就告诉过你,上官氏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始乱终弃的好色之徒!你有今日完全是你咎由自取!还枉修儿对你痴情一片。如果你还想回到修儿的身边,就必须除掉那个孽种!我知道你下不去手,那么就由我亲自动手,总之决我绝不会笨的留下这个祸患!” “不,姑姑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对锦儿真的很好,很好……可惜再好,他也活不过来了,是我亲手杀了他,我杀了他!求姑姑念在孩子无辜的份上放她条生路!求姑姑了……” “孽障,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在替那个登徒子说话!你真的是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 华枫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女子居然还帮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说话,难道锦儿忘了上官钰是如何残忍的杀害了自己的爹爹吗? “禀报夫人,那女婴找到了!”廷芳匆匆跑进来禀报。 华枫转眸定定的瞅着锦儿,狠厉的话语挤出齿缝:“我会亲手将她扔进太液湖!”她重重的拂袖而去。 “姑姑……” 锦儿发疯了般追了出去,她伸手去抢廷芳怀中的女婴,而她却比锦儿快了一步,抱着那孩子站到了太液湖边。 “姑姑,她是钰唯一的血脉,您不能这么做!她也是锦儿的孩子!” “可你别忘了,她姓的是上官。”话落,她手一松,怀中的襁褓直直掉向太液湖。 “不要――”锦儿一声惊呼跟着跳下了太液湖。 “锦儿――” 她情急中只抓到了锦儿的后襟,布帛撕裂的声音传来,她惊愕的看着手中的残帛片,锦儿沉入了碧绿的太液湖底。 不,锦儿千万不可以死,否则,修儿一定不会原谅她! “锦儿,锦儿……” “姑奶奶,姑奶奶……” 谁?是谁在她的耳边一直唤她? 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目不转睛看着面前绝美面孔越来越清晰,她笑了,伸手摸着她娇俏脸庞,就连眉梢也蕴满了喜色: “锦儿,你终于来看姑姑了!姑姑真的好想你!”她的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滑落。 “姑奶奶,我是浅汐啊!您不认得我了吗?” “浅汐,浅汐……嘿嘿,你骗我,你是锦儿!你就是锦儿!” “皇祖母!我是您的孙儿阿衍!您仔细看看!” “阿衍,阿衍,嗯,不认识!”她睑起眼眸想了一想摇头,随之又喜逐颜开的转向浅汐:“锦儿,快来,姑姑有好东西给你看……”说完,像个孩童般拉着浅汐走向她的寝殿。 “董御医,这究竟怎么回事?”龙腾云看着神色异样的太后,脸色陡然黯沉下去。 “回陛下,太后许是服毒药性太强,大概是伤了身体,再加之心中又有为了的心结,在外物影响下情绪容易激动,才会如此!” “那有几成好的可能?” “呃,这个……很难说!” “皇叔,这?” “哎,也许这样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呢!” “锦儿,朕只想问你,你可曾有一点点的喜欢过朕!” 上官钰静静的看着锦儿,深幽眸子里浮出一抹希冀,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即便是死在她的手里,他也无所谓了,他就是想听到她是否真的有喜欢过他。 沉默了许久的锦儿,稍稍一愣,终于鼓足勇气从齿缝恨恨的挤出一个字:“……有……” 上官钰衣袖轻轻一扬,抓过她握着宝剑的右手一个使力,将锦儿抱了个满怀,宝剑贯穿了他的身体,俊朗面容扬起锦儿一抹释然的灿笑:“……锦儿!听到这一个字,朕……知足了!” 锦儿看着缓缓闭上的眼睛,心在瞬间揪痛,两行眼泪泉涌而出,她终于报了杀父之仇,她杀了他,可是她真的好难过,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似乎生命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硬生生的被撕扯剥离了开去,她的心好痛,好痛…… 抱着他渐渐冷却的身体,一声凄厉的仰天长啸穿透夜空:“啊……” 一声惊恐后,浅汐几乎是从床上弹坐而起,一双美眸瞪得犹如铜铃般,在暗夜里,那双如水明眸亮如冰雪。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细密的津津汗珠布满了她光洁额头,涔涔冷汗泅湿了衣衫,粘住了她的后背。 原来是梦……一场好真实的梦! 浅汐再无睡意,她双臂紧紧怀抱住肩膀,她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这些日子断断续续从太后口中知道了好多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娘亲杀了爹爹!原来锦州行宫就是昔日的西凉皇宫,这里曾经是她的家! 可是这些对她来说都好陌生! “你是西凉的少主,为了少主安全,日后属下们都以大宫主称呼少主!”似乎是谁曾在她的耳边说过这句话,究竟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她就是想不起来呢! “你是西凉国主上官钰和皇后华锦绣的女儿!” “浅汐,日后你就是我……你是凌霄宫大宫主,你从此不再叫上官浅汐,你叫孤魂影,你是大宫主……大宫主就是你!” “西凉国少主,上官浅汐,孤魂影,大宫主,我到底是谁?谁来告诉我!” 浅汐一路像个夜游魂般喃喃低语,不知不觉驻足在太液湖边,抬头凝望着夜空,一弯皎皎皓月高悬天际,银辉轻洒,深沉如墨的夜幕空旷悠远。 舒舒淡月下,太液湖上空仿似缭绕着一层薄薄的雾霰,花和树的影被轻洒到了地面上。树随风动,轻摇漫曳,树叶发出若有似无沙沙的声响,仿佛诉说着她心底涓涓心事。 原来姑奶奶当时并未将她真的抛下太液湖,她只是将包裹她的襁褓给抛了下去,她是在吓唬娘亲,然而娘亲却是真的跳了下去。 娘亲早在刺死爹爹的那刻,心就已经跟着死了吧,娘亲知道她爱上了爹爹后,她当时该有多痛心! 可是浅汐的心里却始终是无法原谅娘亲杀了爹爹,娘亲她怎么可以! 夜里的冷风拂起她的长发,她突然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缓缓抱着臂膀,瑟缩着身体静静的闭目感受着娘亲的气息,娘亲应该在这碧波澄净的太液湖中能看到她吧! 一个温暖的臂膀从身后紧紧环住了她的纤腰,耳鬓厮磨着她的侧脸,语声慌乱:“浅汐,你吓死朕了,你怎么深夜一个人待在这里!” “你说,她能看得到我,听得到我说话吗?” “谁?” “我的娘亲华锦绣!” 华锦绣! 龙腾云身体为之一震,这个名字在皇兄执政的十三年里几乎是锦绣皇朝的一个禁忌,当年皇兄为了悼念心爱的女子,以她的名字定为国名,可是皇兄终还是对她的死无法释怀,郁郁寡欢而终! 她这突然的发问,让他不安。 她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可是自从这些日子和皇太后相处后,她似乎变了很多,变得少言寡语,变得忧郁,他看得出她不开心。 “浅汐,别听太后胡说,董御医不是说了嘛,太后精神有点不大正常,她这都是胡诌来骗你的不能信,你只要记得你是护国公上官杰的嫡孙女,是朕永远最珍惜的皇后!” 华枫! 可恶,她究竟想做什么?别以为她装疯卖傻就可以蒙混过关,她的心思他最清楚不过,硬的不行来软的是吗? 她告诉浅汐这些前尘往事,无非是想浅汐了解上官氏和龙氏之间的恩怨纠葛,想让浅汐知难而退。 很明显,浅汐这几天和龙衍疏离了许多,而他才不会那么傻,他只会去主动争取,哪怕手段有些过激,他也要将浅汐留在身边,原来每天有她在身边的感觉真好,他天生就是个掠夺者,而她永远也只能属于他! “云,万一我真的是西凉国少主,你……会怎么做?”浅汐突然转身看着那深幽的黑瞳缓缓问出心中的疑虑。 俊傲面孔饶有兴致的凝视着浅汐,眼睛微眯,眸光勾出一记足以魅|惑人心的沉沉笑影,轻捏了捏浅汐秀挺鼻尖,语带宠溺: “傻瓜,别乱想,即便你真的是西凉国少主,这天下原本就是属于你的,如果你喜欢,那么朕可以将天下拱手让你,反正谁做皇帝我都无所谓,因为,我只在乎的人始终都只有你一个!” “云,你在说什么呢?我没想过这么多!我只是在想你会不会也和姑奶奶一样,赐死我这个西凉国的漏网之鱼以备后患!” 姑奶奶把他从小抚养大,他对姑奶奶都能如此设防,可见他城府极深,难保他不提防着她! “不许胡说,你是朕的心肝宝贝,朕捧在手心里都怕摔着,乖,不要胡思乱想,这样你会很累!” 轻拥她入怀,浅汐本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紧紧箍在怀中,她有些气闷挣扎着双手抵在他前胸,不经意碰到了他的伤口,龙腾云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云?是不是很痛?”浅汐感觉到了他的异样,这才发觉自己无意触碰到了他的伤口,慌乱的有些手足无措。 俯首看着娴静秀美的娇容因为他而神色大变,他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丝无害的笑容:“你只要乖乖的听话让我抱,不就伤不到我了!” 她果然乖乖的任他抱着不再乱动,头枕在他的肩窝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这个怀抱让她莫名有些贪恋,似乎有些熟悉的感觉。 他俯首轻吻着她的额头,眼光瞥见不远处黯然离去的白色身影,龙腾云的唇角爬升一抹迷人弧度。 龙衍,哼,小时候他抢不赢他,长大了难道他还赢不了他!那就走着瞧好了! 胸口的剑伤隐隐作痛,心念微动,展飞这个家伙,下手还真重!差点要了他的命,不过此刻佳人在怀,他即便再挨一剑那也值了! 月色下,一抹白色身影徘徊在曲廊,那身影显得是那般孤寂、清冷。转过九曲回廊,紫纱宫灯轻轻摇曳,他推开了奉先殿大门。 径直来到内室,轻轻撩起帷幔缓缓的在床侧坐了下来,看着背对他而卧的太后,伸手为她掖了掖衾被,复放下帷幔,岿然长叹一声: “皇祖母,为什么您就是不肯放过她们母女俩,您已经牺牲了锦姑姑,难道您还想再利用浅汐来达到您的目的吗?我不会让浅汐再步上锦姑姑的后尘!” 龙衍迈步正待离去,身后响起一道慈祥的低呼:“阿衍……” “皇祖母,皇叔明日一早就要带着浅汐回燕京了!孙儿真的要从此失去她了!难道这就是皇祖母您想要的结果?孙儿从此也要和父皇当年一样抱憾终生!” 听着她匀缓的鼻息,龙衍只是稍作滞留,无奈的转身离去。 苍凉落寞的身影消失在寝殿那刻,她缓缓睁开眼睛,一滴泪珠无声滑落而下,突然,她朗声道:“你可以出来了!” 黑暗中,靠近香案的一道隐门徐徐开启,一个黑影一闪而出缓缓来到了床榻边,黑亮的眼睛里陡然弥漫了一丝凛冽的肃杀之气直直射向太后:“方才你唤他过来想做什么?我警告你,休想跟我耍什么花样!” 听声音这黑影竟是一女子! 太后坐了起来啻鼻嘲讽一笑,声音满是不屑:“哼,你以为他们看不出来我是在装疯卖傻吗?”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只要你像当年把华锦绣推给钰儿那样,再一次将浅汐成功推进龙腾云的怀抱,因为这都是你当年种下的因,今日也当由你来尝尝你亲手种下的恶果!” 当年华锦绣是如何迷惑钰儿,同样她也要华锦绣的女儿去迷惑姓龙的,华锦绣是如何帮华枫夺取西凉的天下,同样,她也要华锦绣的女儿再将它夺回来,这就叫因果循环! 寝殿的灯亮了,晕红的烛火下,这同样一袭紫色衣衫的妇人竟和太后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你这又是何苦?我早在锦儿投湖那日就已经顿悟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这些年你报复我还不够吗?你潜伏在我身边干了这么多坏事,都赖到了我的头上,我也认了,你还想怎么样?浅汐这孩子和锦儿不同,她心气高,这样很危险,你这是把她往绝路上逼你知道不知道?” 她已经错了一次,是她害了锦儿,害了修儿痛苦一生,难道让她再次看着阿衍痛苦!她真的做不到! “哼,你以为我喜欢你这张脸?我看见就恶心!也罢,现在也没有必要再背着张面具做人!” 紫衣妇人伸手在耳下轻轻一撕,一张人皮面具下竟是另外一张略显沧桑的脸,她的眼睛里充溢着凌烈杀气。 “呵呵,想不到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龙夫人华枫原来您也有菩萨心肠的一天,嗯,不对,现在应该是华太后才对,只可惜本来我的目标是让龙子修断子绝孙,然而,这个龙腾云似乎远远要比龙衍构成的威胁大,那么就活该他倒霉! 当年华锦绣是如何附加到钰儿身上的伤痛总得有个人来偿还吧!龙腾云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封了浅汐的记忆,看来这都是天意,天意让浅汐在失去记忆的这段日子里被你给洗脑,天时、地利、人和,这几样她原本所欠缺的东西都具备了,你为我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还得谢谢你,接下来,你就等着看好戏怎么开场吧!华太后!哈哈哈哈……” “……南宫琪!你别逼人太甚!即便上官钰清楚的知道锦儿是一副会要了他命的毒药,可是他依旧甘之如饴!只因他心中有爱!他宁可信我也不肯信你这个亲娘,作为母亲你说你是不是很失败! 咱们两人斗了一辈子,谁都没有得到上官夜白的爱!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你难道还要斗个鱼死网破不成!你无非是想我死,死,我无所谓,只是可怜了浅汐这孩子,她又得重蹈锦儿的覆辙!你就不能放过她吗?” 她已经醒悟了,为何南宫琪却仍然执迷不悟! 南宫琪一声冷笑,冷冷看着华枫:“放过她!你当年可有放过华锦绣!她可是你的亲侄女!她那么哀求你,你可曾动摇过?” 华枫凝眉不语,只因南宫琪并没有说错! “可是,浅汐她可是你的亲孙女!你难道真的忍心这么对她?” 华枫依旧有些不忍心,这些日子浅汐一口一句姑奶奶,小心的服侍着她,她真的好喜欢浅汐,她真的不想浅汐步上锦儿的后尘。 南宫琪薄怒清寒的眸子迸发出仇恨之火射向华枫:“嫡孙女又如何?你以为华锦绣生的女儿我会承认她?你还真是天真!” 华枫痛惜的捂着胸口,伸手指着南宫琪破口大骂:“你……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比起你当年的狠劲,我还差得远!我这还不都是跟你学的!你好自为知,我会再找你的!哈哈哈……” 南宫琪仰天大笑走入隐室,晕红烛火下,可见她的脸腮上落下了一抹闪亮的晶莹。隐室的门关上的瞬间,女子阴鸷狠厉的狂佞笑声在奉先殿久久回荡不息…… 翌日天刚拂晓。 龙腾云发束玉冠,一袭明黄龙袍腰束绶带,敛住了他傲岸身量,腰垂莹润羊脂白龙纹玉佩临风而立,袍摆随风摇曳,气度傲挺孤绝,全身散发着慑人的王者霸气。 天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而她却依然没有出现,莫非她反悔了! 銮舆后方一辆豪华舒适的马车上,刚刚又补了一觉的万俟冰伸了一个懒腰,撩起了窗帘,刚好看到前方銮舆旁长身玉立正凝神静思的龙腾云,她慵懒的打了一个哈欠:“陛下,怎么浅汐到现在还没来啊?她会不会又不告而别一个人走啦!” 龙腾云俊傲脸孔似凝上了一层寒霜,一贯波澜不惊的黑瞳忽然之间变得冷凝如冬日的冰凌,在初升的霞光彩影中显得有些阴枭。 “好好睡你的大头觉,多嘴!” 展飞狠狠的抢白了一句多事的万俟冰,她真是笨得可以,没看到陛下已经等了半天,而她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这不是火上浇油嘛! “你……” 臭木头,敢教训她,她一定会让他好看! “展飞,千乘王来了没?” 展飞偷瞥了眼脸色越来越黑沉的龙腾云,心下为龙衍暗暗捏把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5章 敷衍 “启禀陛下,王爷……他应该快到了!” “哼!连你也敢敷衍朕!你们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朕!”狠狠的一甩袍袖,背向展飞负手而立,也不知道此刻他到底是在生谁的气! 被无辜训斥的展飞似乎听到了万俟冰那隔岸观火的“嗤”笑声,他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万俟冰心里这口恶气算是龙腾云替她给出了,她心里稍稍得到了些平衡,向展飞挑衅的挑了挑眉!展飞无所谓的目光淡淡扫了她一眼,也不生气,别开身子看向来路,霎时,他眸中露出一抹喜色! “陛下,是皇后娘娘!”展飞眼尖的瞅见了那抹窈窕倩影出现在了眼帘。 一袭流云曳地长裙的上官浅汐在吉祥的搀扶下款款向这边走来,风撩动她的裙裾、衣袂飘飘,翻飞如羽。在她身后,亦是同样白衣打扮的清风、明月、踏雪、傲霜四位婢女! 身着明黄锦袍的龙腾云紧凝的眉峰终于舒展开来,继而高高扬起,坚毅如画的双唇微抿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天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金色的霞光洒向大地,仿似天地万物都被镀上了一抹金红,光泽熠熠的英眸深深凝视着那张绝世姿容,唇角始终保持着一抹迷人弧度,他阔步向她迎了上去。 “浅汐――” 轻拥她入怀,殊不知,他方才有多怕,他好怕她像万俟冰说的那样又来个不告而别扔下他一个人走了,好在她终于来了。 “我方才去向姑奶奶告别!”浅汐抿了抿唇,说出她晚到的原因。 “朕说过,无论多久朕都会等你!你没让朕失望!” 龙腾云晶亮的眸子微眯,迷人的唇角噙着一抹明|媚笑意,大手包裹住她葱白小手并肩走向銮舆。 “陛下,娘娘起驾回京!” 小太监一声高唱,龙腾云已经上得銮舆,他向浅汐伸出手,浅汐望着那白玉般修长手指,犹豫着…… 心中似乎还有一丝割舍不下的牵系,浅汐情不自禁回首寻找着那抹白色身影,然而她什么也没看到,看着面前的大手,她缓缓将手伸向他。 “起驾” 銮舆徐徐驶离,浅汐透过銮舆的帘幕再度回眸望向这昔日巍峨的西凉国百年宫苑,心在刹那被触动。 眼前浮现出爹爹释然倒在娘亲怀中的笑脸;还有娘亲愤然跳下太液湖的决绝;以及奉先殿被高高供奉的龙氏祖宗牌位下方被践踏在地的上官氏祖宗牌位! 她的眼睛被深深刺痛!从脚底升起一股凉意直抵达她的四肢百骸。 羞花般绝色面孔蓦地变得惨白,清澈若碧潭的美丽瞳孔豁然放大,一双凤眸怒而含威,明眸中浮现一股奔腾的仇恨之火! 她发誓!奉先殿,永远只会供奉一个祖宗!那只能是――上官氏! 鸠占鹊巢! 当迷途的鹊已经回来,那只该死的鸠是否也该滚出别人的家呢! 龙腾云瞥见了她眸中一闪而逝的厉色,心不由一怵,莫非他方才眼花?她的眼神让他的心突然有些隐隐不安,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一双炯炯有神的墨玉黑瞳关切的看着她逐渐惨白了的容颜,大手紧紧包裹住她有些冰凉小手,深幽的眸子里蓄满了担忧:“浅汐,现在已经是五月天了,手怎么这般凉!而且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浅汐收回眸光,清冷澄净的丽眸凝视着那深幽若千年古井的黑瞳,心颤了下,淡淡启唇:“呃,没什么,许是昨夜梦魇没休息好吧!” “嗯,也是,你昨夜一个人待在太液湖边那么久,许是着了凉,那就好好休息一下,今天我们可是要赶很久的路,一定会很辛苦,你脸色这般差,让朕好生心疼!” 调整好卧姿,让她可以在他怀中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冷不防她的胳臂撞到了他胸前的伤口,他眉峰微敛,依然默不作声揽臂拥着她。 方才她可是故意碰到他的伤口,就连浅汐自己都说不清楚,她方才为什么要这么做,看到他吃痛的表情,她的心没有感到丝毫快意,心中那方柔软的丝弦被生生扯痛! 浅汐枕在他的臂弯,清水般的目光直直迎上他幽邃深眸,伸出纤细修长二指轻轻抚平他微拧的眉心,一瞬不瞬的望着他刀刻般精细的轮廓,语声轻柔: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英气逼人的俊脸此刻少了素日的几分威严,却多了几分温柔,龙腾云扬眉浅笑,迷人的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温润大掌扣住了她纤白玉手,附唇轻轻啄吻着略显冰凉的指尖,声音中满是宠溺: “小傻瓜,你忘了朕那日说过,你是朕名副其实的妻子,是朕一生最珍惜的皇后,朕不对你好,该对谁好呢!” 浅汐睁着恍惚的眼睛,怔怔地仰视着他,那张如冠玉般俊美面容上漾着一抹微笑,柔和而宁静,此刻的他没有了往日那般冷酷,然而那样的温柔的笑容却深深植入她心肺深处。 浅汐轻抿了抿唇,缓缓别开了脸,潜意识中她总觉得他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可是他究竟该是个什么样子,她却说不上来。 瞅着她方才抿唇逃避模样,龙腾云微挑眉梢,低低轻笑,“你这是在邀请朕吻你吗?” “呃?”浅汐愕然! 凤鸣山顶,一袭白衣胜雪临风而立,衣袂飘飞如羽,清雅洒脱之至,俊逸胜似谪仙的男子如一尊亘古不变的白玉雕般屹立不动。 山下官道上一列队伍徐徐来到,墨玉般的黑瞳光彩熠熠,迷人唇角扬起一抹优美弧度。深邃的眸子紧紧随着那正中间的銮舆缓缓前行。 是时候了,他双手紧握住那前方的横栏,毫不犹豫纵身跳了下去…… 队伍依旧前行,突然,有眼尖的小校尉被对面山上飞下来一只七彩斑斓、闪闪发光的物什所吸引,他忙手指那物什唤着骑马走在最前方的展飞: “将军,快看!” 展飞抬眸,循着校尉所指方向定睛望去,但见那物什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凌空向这边飞来,远远的,形状酷似一只腾空展翅的大鸟,不对,像一只蝴蝶,对,就是蝴蝶! 队伍停止前进,展飞拔出佩剑向左右一声吩咐: “护驾!” 随行禁军整齐有序的列队,团团将銮舆围在了中央,一个个剑拔弩张警惕的注视着空中俯冲而下的超级大蝴蝶。 清风、明月、踏雪、傲霜四婢女紧紧守护在銮舆四周,待那蝴蝶渐渐的近了,她们这才看清,原来竟是一只巨大的蝴蝶风筝,似乎在风筝的下方还有人! 风筝目标直奔銮舆,从空中急速俯冲而下。 挡在銮舆旁侧的禁军一个个被风筝扑倒在地,眼睁睁看着那蝴蝶风筝停落在了銮舆上方,风筝下方熟悉的白色身影映入了众人眼帘,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清风虽逆着光,但是她仍然在他落定的刹那认出了他,龙公子! 銮舆后方,豪华马车上被吵醒的万俟冰从车窗探出了好奇的脑袋,待看见凌空俯冲而下,停落在銮舆顶端那只巨大的蝴蝶风筝时,一双美眸瞪得溜圆,好漂亮的风筝! 待万俟冰看见风筝下方的男子时,她更是惊异的张大了嘴巴,龙衍!此刻的他一袭白色锦衣,风度浅汐,长身玉立在銮舆顶端。 天外飞仙! 他今天真的是帅呆了!万俟冰盯着那风神俊秀的男子久久无法回神。 逆着光的展飞突然跃起,手中长剑寒光闪烁直直刺向了龙衍,龙衍轻巧的侧身避过,当展飞再度挥出一剑刺向龙衍时,他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展飞忙及时收住了剑气,诧异的惊呼出声: “王……王爷!怎么会是您!” “展飞,本王没有恶意,希望你不要插手!” “王爷,这……” “一切后果自有本王担待!” “……” 龙衍刚伸手掀去銮舆顶端的华盖,銮舆内正在小憩的龙腾云蓦然睁开双眼,英俊的脸庞此刻乌云密布,分明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他的眸子迸发出一股凌厉的肃杀之气,紧接着一股强劲的掌风击向了上方的龙衍。 头顶耀眼的阳光晃了浅汐的眼睛,睡眼惺忪的浅汐还没明白发生何事,龙衍猿臂只这样一捞,浅汐被他迅疾带出了銮舆。 浅汐惊诧抬首,正好迎上那双温柔如玉的晶亮黑瞳,如清水般的明眸越加莹莹闪亮,唇间缓缓吐出两个字: “阿衍――” 龙衍勾唇浅笑:“浅汐,跟我走!” 龙衍深情凝视着浅汐,漆黑如墨的乌瞳蓄满了浓浓期待。 就在浅汐望着他愣神的瞬间,龙腾云亦随后跟着跃出銮舆,看着浅汐身边的龙衍,狭长凤眸微眯,眼光变得幽森而冷冽。 “龙衍!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龙腾云近乎咆哮的怒吼声响彻凤鸣关上空。 “皇叔,真的很抱歉,什么东西我都可以让你,惟有她不行,她是我的未婚妻,我爱她,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苦苦寻找她,皇叔您是知道的,希望皇叔能成全!”说话间,龙衍望向浅汐的眼底流露出不容忽视的温柔。 听到此话,龙腾云深寒双眸突然漫上了一抹沉沉笑意,只是这笑容里带着几分猛兽般的狂|野与阴鸷: “哈哈哈……” 龙腾云眼角及眉梢无不弥漫着霸道的狂佞气息,眸光冷然: “……让?就凭你?朕用得着你来让?你还真是高估自己了!浅汐她不是货物,不是你说让就让!朕自认对她的爱惜绝不比你少。你找了她十年,那么朕呢?朕一直为当初没能救得了她而深深自责愧疚了十年,甚至为救她朕……总之,她是朕的!” “皇叔,对不起!龙衍办不到!她是父皇钦定给我的妻子!”龙衍缓缓摇首,这次说什么他都不会在让她离开他! 龙腾云墨玉般的黑眸露出了一丝兴味,唇角里不紧不慢地发出了魔魅般的声音:“你还不知道吧,朕和浅汐在燕京时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她现在是你的皇婶!难道你敢违背伦常,强抢自己的皇婶吗?” 龙衍身形一震,似是不信,转首看向浅汐,突然他怅然一笑:“那又如何?龙衍今天志在必得!” “展飞,拿下他,你们四个一起上,朕重重有赏!” 清风等人对于龙腾云方才的命令顿时面露难色,一个个面面相觑却并未有任何动作。 在凌霄宫的那段日子,龙衍对大宫主的呵护她们可都是有目共睹的,但是这几日她们也亲眼瞧见龙腾云对大宫主体贴入微的关爱,这究竟是该帮哪边呢? 该死!这几个臭丫头居然敢不听他的命令! 龙腾云气结,袍袖一甩,狠狠的向近随吩咐:“拿弓来!” 近随将一张银月弯弓双手呈上,龙腾云迅疾搭箭在手,拉满了弓弦对准龙衍,展飞刚想要阻拦就听到“嗖”的一声。 “阿衍小心!”浅汐足尖轻点如灵鹤般飞身而出,裙裾在空中翻飞如蝶翅,她挡在了龙衍的身前。 比浅汐慢了一步的龙腾云大惊失色,忙飞身跃起去拉浅汐手臂,却不防撕裂了她宽广云袖。 “浅汐――” “大宫主――”清风等人亦是惊骇万分。 然而龙衍比浅汐更快了一步,他抱过浅汐一个迅猛旋转将浅汐挡在了身前,风筝借力迎风飞了起来。 “浅汐――” 凤鸣关上空,龙腾云嘶声力竭咆哮声久久回荡不息,他的手中尚留有半截残破的云袖,转身怒目瞪向身后:“该死的!还不快追!” 他看着脚下的银月弯弓上尚未发出的羽箭,复望向高空中逐渐远去的那抹黑点,回首观望着周遭,方才究竟是什么人发射的那支羽箭?他陷入了沉思。 和煦的风从耳边呼呼而过,七彩斑斓的蝴蝶展翅翱翔在天地间,浅汐紧紧环抱着龙衍的腰身,她满目惊奇的看着脚下一闪而过的树木,山川,河流,那抹绝世无双发自内心深处的由衷笑意此刻只为他一人绽放。 俊逸脸庞始终保持着柔和笑痕,侧首看着不施脂粉的她。绝色脸腮巧笑嫣然,迷人唇角浅浅的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澄净碧亮的丽眸似乎集天地之灵气的精灵,如黄莺般悦耳的笑声让人登时忘却尘世的一切烦恼。 雪白的流云长裙随风摇曳,如水明眸浮现水光潋滟波痕,灵气逼人,被风拂散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开来,风拖起了她的乌发,娇柔婉约透着傲然天地间的一抹自然汇凝的英气。 蝴蝶飞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串串悦耳的女子娇笑声。 脚下是一片幽幽旷野,两匹黑色骏马在疾驰奔腾追逐着前方一只奔跑的白狐,其中一个跑在最前方的黑袍男子肩负弯弓,目标锁定在了前方的猎物上,他打马穿梭进了一个小树林,而在他的后方,一个着湖蓝色服饰的男子正弯弓搭箭瞄准了前方的“猎物”,他的唇边噙着一抹黠笑。 黑袍男子依旧注视着前方突然停下来的猎物,本来已经搭弓在手,然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收起了弯弓,他翻身下马,脚步轻轻的向那猎物一步步挪了过去,他双手微抬,猛的扑了上去,将那白狐压在了身下,他稳稳的将猎物抱在怀中,看着完好无损的白狐,俊朗脸孔浮现一抹满意的笑痕。 抱着白狐,打马出了丛林。似乎有女子悦耳的笑声,他四处搜寻着那女音,不觉望向头顶,一只彩色蝴蝶映入了他的眼帘,他怔怔的望着蝴蝶下方那一对白衣飘飘的一男一女久久无法回神。 突然“嗖”的一声羽箭声破空传来。 他猝然抬眸望向前方,就看见那直直将要逼近他心脏的羽箭冲着他飞速而来,他一时愣在了原地。 “小心!” 清越的女子声音临空而下,只见那白衣女子衣袂飘飘若仙,像极了一只飞舞的灵鹤,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她张开双臂向他俯冲而下,迅疾将他从马上扑倒了下去。 蝴蝶风筝上传来男子焦虑的呼唤声,“浅汐――” 他静静的望着那只特大蝴蝶风筝上下来的俊逸男子一脸担忧的走向了地上刚爬起来的女子,男子关切的查看着她的伤势,那男子似乎很生气。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从那么高跳下来摔着了怎么办的好?”龙衍懊恼的埋怨着怀中的人儿。 “让我瞧瞧可有伤到哪里?” “阿衍,没事,真的没事。” 浅汐执拗的捂着左边胳臂,因为她左臂的云袖被龙腾云昨天给无意中撕扯掉了,而他们也一直任由着风筝带着他们不知疲倦的飞翔了一天一夜,所以他们穿的依旧是昨日那一身衣裳,而且她左边小半截胳臂尚裸|露在外。 龙衍看着浅汐已经擦破皮正流血不止的左臂,他的心蓦地抽痛,霎时蹙紧了眉峰,语声轻柔许多:“别动,我帮你包扎下。” 龙衍扯下了自己的衣袍下摆,这时身旁递过来一个白色小瓷瓶,同时一个明朗的声音响起:“我这有金疮药!” “谢了!” 龙衍道了句谢,甚至连看都没看黑袍男子一眼便顺手接过那瓶金疮药,小心翼翼帮浅汐止血,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她,但当那白色的粉末撒上去时,还真是有些微火辣辣的疼。 那紧握的葱白玉指不由得轻颤了下,龙衍的手登时一滞,深幽眼眸中蓄满了不忍和疼惜,极轻极轻的声音溢出那坚毅如画唇角:“是不是很痛?” 蓦地抬首,本以为会迎上他那双嗔怪而薄怒清寒深眸,岂料她却跌进了他那碧水幽潭的黑瞳中,龙衍深深地凝视她,眸光温润如水。 浅汐别开脸,低低的“嗯”了一声。 龙衍俯首在伤口上轻轻的吹了吹,龙衍这一吹不打紧,浅汐的脑海突然闪过与此相似的一幕,似乎她曾经为一位男子也如此这番包扎过伤口,她到底曾经是为谁包扎过伤口呢?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心底那根丝弦被生生扯痛,她的眼中滑过一抹难言的痛色。 龙衍抬眸瞅着发愣的浅汐,一边替她包扎,一边还不忘适时的警告她几句:“看你以后还逞能!以后没我的同意不许再多管闲事!” 浅汐依旧处在沉思中,龙衍有些挫败,轻轻的捏了捏她的小巧耳珠:“我说的话记住了没?” “呃……阿衍,你方才说什么了?哦,我想起来了,可是阿衍,我们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浅汐呆呆的想着方才龙衍都说了什么,即刻对龙衍的话表示不予赞同。 方才浅汐短暂的神游,深深触痛了龙衍,原来她到现在心里依然还挂念着皇叔! “我有说过见死不救了吗?我的意思是以后不准你再插手,一切交给我就行了!” 想起方才,他正要出手,她就像个拼命三郎似的不管不顾从那么高给跳了下去。当时还真吓坏了他,好在浅汐的轻功好,否则非给摔坏了不可,让他莫名虚惊一场。 “呵呵,好,以后都听你的就是了。” 浅汐自知理亏,望着龙衍清甜一笑,一双丽眸泛出惑人的沉沉笑影,龙衍有些惊愣,随即回以淡笑,宠溺的摸了摸她的乌发,欣然向她点了点头,“嗯,这样才乖嘛!” 身旁的黑袍男子见到那犹如昙花绽放般的如花笑靥,一瞬间,整个人呆住了,紧蹙了眉峰,愣愣地看着浅汐…… 龙衍瞅见盯着浅汐直发愣的黑袍男子,俊逸面孔微露不悦,当即双手抱拳:“多谢兄台方才赠药之恩!” “这位兄台严重了,方才要不是这位姑娘出手相救,在下怕是早就性命不保!姑娘因在下而受伤,在下略施以绵力实在是不足挂齿。”黑袍男子亦是双手抱拳向龙衍和浅汐一揖。 浅汐这才举眸望向身侧说话之人。 暮云向晚,火红斜阳下,男子脸型修浚,线条冷硬如斧砍,尤其是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里闪电般流逝某种不知名的波光一闪而逝,云锦黑袍围拢出挺拔轩昂身姿,袍袂翻飞如羽,浑身散发出一种无可比拟的尊贵气息。 幽邃的眸底流动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深切流绪,幽邃到虚渺的眸光总是若即若离流连于浅汐身上。 这让龙衍心里极不舒服,他很不喜欢这个男子看浅汐的眼神,他将浅汐拢向身侧,没好气的回瞪着这冷峻的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亦装作视而不见,瞅着浅汐凝眉不语。 突然一队人马向这边疾驶而来,一个个在见到黑袍男子时,忙向他跪地叩首:“属下等参见殿下!” “将这两个贼人抓起来!” 一小太监看见了黑袍男子身边的龙衍和浅汐,他尖着嗓子一声吩咐,众侍卫将龙衍和浅汐团团围在了中央。 “常满,你想做什么?” 黑袍男子面色骤变,冲着叫常满的小太监一声厉喝,众侍卫皆僵在了原地不敢轻举妄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6章 嘀咕 “太子殿下,围场东、南、西、北四个山门皆有禁军把守,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苍蝇也甭想飞进来,而这两个贼人无端出现在围场,说不准他们是锦绣皇朝派来的细作,别的且先不论,光这误闯皇家围场一条就是死罪,还望殿下……” 常满近前在黑袍男子耳边一通唧咕,但见黑袍男子敛眉瞅着一脸忧心忡忡的常满,晦涩的眸光令常满心口一滞。 黑袍男子浑身散发出寒戾的怒气,突然厉声大喝:“退下!” “殿下……”常满还想说什么,当他撞上那森寒慑人眸子,他讪讪闭口。 冰冷地眼神斜盱着常满,常满不情不愿的退到了一边。 太子殿下!莫非他是…… 龙衍犀利的眸光看着身边黑袍男子,原来竟是他! 西凉国覆灭后,天下由原本的一个国家从此一分为二,而这凤鸣山就是两国的分水岭,凤鸣山以南属于锦绣皇朝所辖;而凤鸣山以北则为西戎领域。这南、北两国向来互不侵犯,友好相处,故有南锦绣、北西戎之称。 锦绣皇朝自打先皇帝龙子修的故去,龙氏一脉仅剩下锦绣皇帝龙腾云及其侄子千乘王龙衍这一支,龙氏一族真可谓是人丁凋零! 而新皇帝龙腾云登基三年,一直未曾立后。后宫妃子倒是无数,然而三年来却没有一位妃子育得一子半女,以致龙氏一脉人丁更显单薄。 西戎皇室却不同,他们的皇帝万俟正楠恰值盛年。他育有三个女儿,大女儿万俟雪于两年前不慎溺水夭折,现膝下仅剩下两个女儿,那就是二女儿万俟凝、还有一位小女儿,特别受万俟正楠的宠爱,她就是沁雪公主――万俟冰! 此外,万俟正楠还有七个儿子,近三年,由于诸皇子间为了争夺储君之位而引起兄弟阋墙事件,万俟正楠一怒下诛杀了谋逆叛乱的三个儿子。 原本七位皇子现如今就只剩下二皇子万俟凌、三皇子万俟寒、四皇子万俟净及七皇子万俟冽四人。 在这四位皇子中以三皇子万俟寒德行文采最为出众,被誉为西戎第一才子,而他亦是西戎女子心中最理想的夫婿人选。 一年前,万俟寒对于西戎的吏治等改革措施曾向万俟正楠谏言,得到了万俟正楠以及朝廷众臣的一致认可。万俟正楠于四十五岁寿诞宴请文武大臣时,下旨册封万俟寒为太子,从此西戎皇室的储君之争终于告一段落。 “原来尊上便是西戎太子万俟寒!我等误闯围场还望殿下恕罪!”龙衍向万俟寒抱拳一揖。 龙衍很早就听说过万俟寒这个人,但是并未曾见过他,想不到居然在此地有缘遇到他。 万俟寒眼光复杂地看着浅汐,淡淡道:“不知者无罪,兄台严重了!” “万俟寒!万俟冰!你莫非就是……阿冰的皇兄!”浅汐惊愣的望向身披黑袍的万俟寒,若有所思。 浅汐对于西戎皇室可以说得上是一无所知,由于万俟冰的关系,这几日从万俟冰口中偶尔也听她提到过她的皇兄,浅汐猜想万俟冰口中的皇兄定是面前之人。 万俟寒抱拳向龙衍和浅汐二人一揖,语声谦恭:“姑娘认识阿冰?在下正是阿冰的三皇兄万俟寒!但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在下龙衍!这位是在下的……”龙衍刚欲说“未婚妻”二字,却被浅汐适时打断。 “我叫上官浅汐!” 龙衍眉宇间蕴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原来是龙公子和上官小姐,失敬失敬!” 万俟寒瞥向龙衍,眸光稍滞,心念数转:“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日天色已晚,此处又乃荒郊野外,承蒙两位不弃请随在下一同前往营帐,在下略备薄酒以筹今日小姐的救命之恩。” 龙衍不想在此地多作滞留,“殿下,其实不用麻……” “龙兄就莫再推辞了,两位,请!” 龙衍瞥向浅汐那孱弱身体,揽臂将她拢向身侧,稍做沉吟,终于点头答应。 “既如此,那就叨扰了!殿下,请!” 残阳西尽,余晖妖红弥漫天际。 月朗星稀,淡淡月色下,旷野四周仿似缭绕着一层薄薄的雾霰,花和树的影弥漫了银辉,将三个人的影长长的拖曳在了地上。 许是夜里寒深露重浅汐不觉拢了拢臂膀,突然她一个瑟缩,低低的打了个嚏喷。这可吓坏了龙衍,他忙驻足担忧的回眸看着她,瞥见他傍晚时分为她包扎的左臂,他深深蹙眉,正欲褪下自己的锦袍时,一件黑袍适时覆在了浅汐身上。 “殿下,这……这如何使得?” 浅汐抬眸望着那张英俊脸庞,万俟寒但笑不语,食指轻按向浅汐唇畔做了一个噤声动作,而他这个亲昵的动作让龙衍心里极不是个滋味。 龙衍面色瞬时黑沉,炯炯黑眸里的眸色萧瑟而黯淡,广袖下的双拳紧紧握着,可以很清晰的听见指关节发出的“咯咯”响声。 “浅汐――” 龙衍伸手触了触浅汐额头,好在不烫他总算可以放心了,尽管眼睛瞥见她身上披着的黑袍是多么的碍眼,可只要浅汐不受冻着凉,他还是强自压下心头的窒闷酸意。 空旷的营帐里,浅汐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了一袭白色裙衫,上面绣着栩栩如生金丝织就的蝴蝶,这款式显然是西戎女子裙裳,听这侍女说这件裙裳是奉了万俟寒之命特地送来与她的。 浅汐本想拒绝,可是毕竟已经答应了万俟寒今夜出席宴会,而她原本身上这件衣裳已经破损,她思前想后为了尊重万俟寒,她还是穿了万俟寒送来的这件裙裳。 不过浅汐很是费解,怎么他偏偏就送了带有蝴蝶的这件衣裳来,这个人如何知道她喜欢蝴蝶的呢? 伸展双臂一个优雅的旋身,那蝴蝶似乎要汐然临翅欲飞一般! “哇,小姐您穿这件衣裳可真美!殿下见了一定非常高兴!” 侍女看着面前的美丽女子乐得合不拢嘴,就连眼睛都直了,现在她终于明白殿下为何要她拿这件衣裳给小姐穿了。 一路听着侍女的碎碎念两人来到了宴客营帐外。 浅汐本以为就他们三人,殊不知,当那侍女刚掀开营帐帘幕,她无意瞥了一眼营帐登时愣住了。 营帐内宾客云集,从那侍女口中浅汐才知道原来万俟寒还有三位兄弟,照现在情形看,这些人除了万俟寒的三位兄弟外,其余应该是作陪大臣,他们此刻已经泰然端坐,似是在等候着谁。 那侍女碎步上前跪地通禀:“启禀殿下,上官小姐到!” “快快有请贵客!” 万俟寒的声音甫落,侍女退了出来,为浅汐执起帐子:“小姐,请!” 浅汐莲步轻移走进营帐,身后的裙摆长长拖曳于红毡之上,她上前敛襟屈膝一福:“上官浅汐参见殿下!” 自从浅汐踏入营帐那刻,营帐里登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营帐中央那抹婀娜纤姿,须臾,万俟寒的声音朗朗响起:“免礼,赐座!” “谢殿下!” 几乎同时,有数道目光齐刷刷射向了浅汐,龙衍眸光炽热盯着那抹娇俏的人儿,几乎都不忍别开眼,可当他发现几乎所有的男宾都瞧着清丽脱尘的浅汐时,他眉心紧拧在了一处,双拳紧握。 她究竟该坐哪里呢? 浅汐抬首,刚好看见了左边宾客席位上已经就座的龙衍,而他正含情脉脉看着她,可是为何他的脸色突然间又变得那般的难看了呢! 在龙衍的右边有两个空位,浅汐有些诧异,难道还有人没来?她向龙衍走了过去,龙衍伸出手牵过她,浅汐紧挨着龙衍身边坐下。 “你穿这身和你很衬!” 龙衍突然俯首在浅汐的耳边轻轻一句低语,浅汐面色霎时一滞,耳边萦绕过相同话语,曾几何时,似乎也有一位男子对她说过同样的话,浅汐登时静默凝眸不语。 万俟寒余光一瞥,斜下方那飘然出尘、婉约悠然的娉婷女子正乖然静坐,一双清亮眸光似有似无始终缭绕于桌案上的酒樽之上,眉色怅惘。 晚风轻拂,鬓发摇曳不定。 感觉到一抹灼热视线总是若即若离停驻于她的周身,有意却似无意,无意却似有意,浅汐抬眸这才发现上方主位上一袭白色流云锦袍的万俟寒。 万俟寒向浅汐微微颔首,浅汐凝白脸腮始终保持贯有的清冷,淡定如菊、从容如云,波澜不兴。 龙衍英挺眉峰深深皱着,星眸朗朗、情意深切,温润如玉脸庞蕴着款款如缕的柔情,宽广袍袖下方大手不觉包裹住了浅汐冰凉纤手。 坐于主位的万俟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如墨乌瞳此刻平静无波不带有任何情绪,继而看向宾客席的他们。 “今天孤一时失察,险遭歹人暗算,幸得龙兄和上官小姐及时出手相助,孤才免此横祸,孤王素来不善饮酒,孤就以茶代酒敬两位,失礼之处还望两位见谅,请!” 万俟寒双手高举桌案上的青花盖碗茶,随之一饮而尽。 龙衍和浅汐亦双双举樽,龙衍优雅的仰脖喝下,即刻,万俟寒明朗声音响起:“龙兄真是好酒量,孤佩服之至!” 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自营帐外飘来,紧接着一抹蓝色身影阔步进来向万俟寒躬身一揖: “臣弟参见皇兄,臣弟来迟,还望皇兄莫怪!” “冽,既然迟到了,规矩你自然是知道的,快些入席吧!”万俟寒眸光犀利扫向万俟冽。 “当然,自罚三杯!臣弟谢过皇兄!” 万俟冽径直走向浅汐身旁的空位,紧挨着她坐了下来,自斟自饮起来。 “浅汐,你不要喝,我替你就行了。” 说着龙衍正待接过浅汐手中酒樽,然而紧挨着浅汐的万俟冽却大掌扣住了浅汐葱白纤手,轻|佻一笑:“美人,本王陪你共饮此杯若何?” 龙衍温和俊美的面孔倏然凝重,昏黄烛火映照下,一双黑瞳竟泛出冷寂的寒光,语声冰寒慑人:“七王爷还请自重!” “美人,喝了它,本王重重有赏!”万俟冽没有理会隐忍怒火的龙衍,他大力将浅汐拢向了怀中,执过酒樽就向浅汐口中灌去。 浅汐左掌抵在他的胸前,唇间不愠不火吐出两个字:“放手!” “嗯,不喝也行,美人若肯让本王香一口,那本王就饶了你!” 万俟冽自打进来眸光就瞥见了一个身姿窈窕的绝美女子,向来以风|流不羁闻名西戎的七王爷万俟冽今日又岂会这么容易的放过她呢! 话音甫落,万俟冽俯首栖向了浅汐樱唇,,她再次淡漠的重复了一句方才的话语:“放-手” “你,你……” 万俟冽直直逼视向面无表情的浅汐,岂料他刚站起身,龙衍指间的酒樽突然弹向了万俟冽的左膝,万俟冽吃痛,单膝猝然一软跪了下来。 浅汐神色漠漠,嗓音亦不显喜怒:“哎呀,王爷为何对小女子行如此大礼,实在是折杀了小女子!” “你,你们竟敢合伙戏耍本王!来人,给本王拿下他们!”恼羞成怒的万俟冽一声吩咐,有侍卫即刻冲了进来。 “都退下!” 万俟寒一声厉喝,侍卫们退了出去,冷寒的声音再度响起,语声明显不悦:“冽,还不向上官小姐道歉!” 万俟寒将方才的一幕是看得清楚明白,这女子身手好生了得!她方才隐忍多时,定是顾及到他的颜面,无奈七弟竟如此不识趣!在她的面前七弟简直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她浑身散发的强大气场,他远远的就已经感受到了。 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哼!”万俟冽重重拂袖阔步离去。 万俟寒双手抱拳向浅汐一揖,语声谦恭:“上官小姐,七弟年幼无知,孤代七弟向上官小姐赔个不是,还望小姐莫怪!” “皇兄――” 突然一声清越的女音打帐外飘来,话音还未落,但见沁雪公主万俟冰小跑了进来跑向了万俟寒,抱着他的脖颈就是一通撒娇。 席上的大臣皆无奈摇首。 “阿冰?你怎么来到的这里?对了,你这是打哪来?” 万俟寒待看见风尘仆仆的万俟冰,俊傲眸子冷凝着,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家居然找到了围场,他怎么能不为她担忧! “当然是穿过凤鸣山到的这里啊,臣妹听说皇兄在此狩猎,所以臣妹就想来看看皇兄!对了,这次不只是臣妹我回来了,甚至连锦绣的皇帝陛下也给带来了呢!臣妹想垦请皇兄……” “阿冰,你说锦绣皇帝陛下也到了此处?此话可当真?”万俟寒一把扳过万俟冰的削肩怔怔的看着她,似是不敢置信。 浅汐听到龙腾云也来到了此处,她的心蓦地一紧站了起来,广袖不慎将桌上的酒樽拂倒,酒水四溢。 万俟寒瞥向眸色冷然的浅汐若有所思,看见神色异样的万俟寒,万俟冰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一双如水明眸随之迸发出喜色。 “……啊,浅汐?王爷?原来你们也在这里啊!真是太好了,对了,浅汐,快,跟我走!” 万俟冰上前拉过浅汐就向帐外跑去。 “阿冰,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浅汐不解这万俟冰急着拉她要去哪里? “哎呀,浅汐你别问了,去了你就知道了。” 一行人随着万俟冰跑向了外面停放的銮舆,浅汐看了眼身旁的龙衍,两人相视一眼对方都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面前的銮舆。 展飞见到浅汐眸中登时一喜,双膝跪地:“展飞参见皇后娘娘,王爷!” “展飞,究竟发生何事?为何皇叔的銮舆会在此处?”龙衍亦是百思不得其解,一脸的诧异之色。 “王爷,容展飞稍候再细细为王爷道来,娘娘,您还是先去看看陛下吧,陛下他……” 原来龙衍果真是锦绣皇朝的千乘王! 而她竟然是龙腾云的皇后!那她不就是威震江湖的凌霄宫――大宫主!难怪她有如此好的身手! “原来两位竟是锦绣的皇后娘娘和千乘王爷,万俟寒这厢有礼!怠慢之处还望两位……” “哎呀,皇兄,您就别在磨蹭了,随行的御医在哪里?还不快些帮陛下把箭给取出来!” 万俟冰急得直跺脚,出声打断了万俟寒的一通寒暄客套。 他中箭了? “阿冰,究竟是何人大胆伤了陛下?”浅汐脸色愠怒,看向一脸焦虑的万俟冰。 “浅汐,你别说你不知道,昨日晨间你替王爷去挡箭,陛下情急中飞身而出为你挡了那一箭,还撕扯掉了你半截云袖,你……当真不记得了吗?” 展飞亦点了点头,语带恳求:“娘娘,您还是去看看陛下吧,陛下旧伤未愈,现如今又中箭,陛下他一直口中唤着娘娘您……” “云……”浅汐心口蓦地一滞,心中那方丝弦被生生扯痛,眉心一热,鼻端一股酸涩涌来,两行清泪涟涟泠落脸腮,她跌跌撞撞走向前方的銮舆。 “传御医!” 万俟寒的声音打身后响起。 悠悠明月在天幕上缓缓游移,皎皎月光倾洒下一地银辉。白裙曳地,暗淡的灯火映照裙衫上的蝴蝶忽明忽暗发出灿灿的光晕,淡月下,地上拖曳出孤寂、寥落的纤长翦影。 微凉的晚风拂起她鬓边一绺乌发,轻摇慢曳,荡起了她白色裙裾翻飞如蝶翅,浅汐没有再回顾流连,欠身上得銮舆,颤抖着手掀开了帘幕,万俟冰从侍女手中接过风灯为她照亮。 那抹明黄身影正趴伏在软榻上,他的背上赫然插着一支羽箭,背部已经被鲜血浸染干涸变成了深红,那抹深红生生刺痛了浅汐的眼睛,也刺痛了她的心。 一双丽眸此刻早已水雾缭绕带着沉沉苦痛,甚至有一丝懊悔的波光涌动。 他的怀中依然紧紧抱着那半截残破云袖,那双原本晶亮如黑珍珠般的黑瞳微阖,此刻她多么希望他能睁开眼睛看她一眼,然而他却静静的一动不动,她好怕这样安静的他。 触摸着他已然失去了血色的惨白脸颊,心痛难当。 那日,当她醒来的第一眼,她看到了离她咫尺的那张异常俊美的侧脸,墨玉黑瞳深幽到了虚渺,她呆呆的凝望着他,再也移不开视线,仿若有着魔力一般的朗朗声音溢出坚毅如画唇角:“沁雪,你究竟闹够了没有,朕的耐性可是有限的!” 他怎么可以如此无视她的存在!她明明就在他的怀中,他却看向窗外甚至都没有看过她一眼,她突然好生气! 她想看看窗外那令他赏心悦目的女子,一个骑着白马的白衣男子冲着她莫名其妙的笑了;她的心顿时茫然,如果他也能像白衣男子这般对她笑该有多好,然而他没有,当他回眸俯首看向她的那刻,他的脸绷得紧紧的冷抽着。 他告诉她:“你是朕名副其实的妻子,是朕一生最爱的皇后!” 既然她是他的妻子,为何他对她都是如此一副冷漠的表情,她说想骑马,可是他就是不答应,她很生气,好在他终于同意了。为了气他方才对她的无视,她故意走向了那匹白马,巧的是那匹白马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成功的引起了他的妒忌,由于她的执拗,他大发雷霆,之后为救吉祥他被展飞误伤!看到他受伤,她的心在抽痛。 原来她的心中竟是如此在乎他! 只因她,心里有他! 俯身,将他紧紧揽在怀中,凝白脸腮紧贴着他冰凉侧脸,浓密卷翘睫羽轻颤不迭,眼波泪光盈盈,顺着脸腮颗颗滴落在了他毫无血色的俊脸。 欣悦与酸涩渐渐弥漫,夜色寂寂,此时此刻,时光停滞,唯有她与他深情相拥。 昏睡的男子口中断断续续发出含糊不清呓语,声音凄婉、哀痛:“……浅汐……回来……浅汐……” “……浅汐……不要不……理我……” 心肺处仿佛有一柄尖刀在旋转、绞动,痛彻心扉地刺痛袭遍了四肢百骸,浅汐下意识抱紧了他,任凭决堤的泪水簌簌落下。 “没有,我没有不理你!是你不理我,云,求你醒醒好不好,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不要不理我!” 声音哽咽难抑,用力紧紧抱着他,嗅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味,沉醉地阖上双眸…… 就这样抱着他,什么也不想,很安心,很温暖,似乎天地间的一切俱已不存在,随着皎皎月华逝去,随着沁凉晚风弥散在天际…… 夜已深沉,月色皎洁,宛转流泻在漆黑的天幕下,宛如轻薄的缎纱,晚风拂过,黯淡的烛火被风吹的忽明忽暗,一滴滴烛泪蜿蜒流下。 感觉到了那熟悉的清香弥漫在身畔,龙腾云缓缓睁开了眼睛,床榻边素净明丽的脸庞映入眼帘,女子紧紧抓着他的手,伏在床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7章 笑颜 铜壶滴漏,红烛高炽。 烛光映着女子姣美脸靥,衬得她如玉般洁白的肌肤莹玉润泽。 龙腾云紧凝的眉峰终于舒展开了,深深凝视着那娴静睡颜,唇边蕴起一抹温柔笑容,冰凉的手掌触摸着她滑腻脸腮,眸中含了一丝悲苦神色。 她回来了,她心里应该多少还是有他的吧! 他挣扎着想起身欲为她披件衣裳,然而她却紧紧的抓着他的手,岂料他这边刚一动,浅汐豁然睁开眼睛,一双如水明眸满是波光潋滟:“云,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语声哽咽难抑,似有某种酸胀充斥了眼眶,双眸热流横溢,簌簌泠落,似是受了什么特大的委屈般起身紧紧抱着他嘤嘤啜泣。 “浅汐,怎么哭的这般伤心?告诉我是谁惹哭我的宝贝,我替你教训他!”龙腾云眉眼惊讶地胶凝着,她这一副梨花带雨的娇怜模样让他疼惜不已,不明白她究竟是怎么了,为何哭的这般伤心? 浅汐一阵窘迫,脸上忽然浮现了几分赧色,微微侧首,声音极轻极轻:“没人惹我,是我自己想哭!” 怜爱的抚触着她柔顺乌发,语声宠溺:“怎么会呢,我的宝贝可是很乖的,怎么会平白无辜的哭鼻子呢!说,是哪个可恶的家伙,我一定要他好看!” 盈满泪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浅汐胡乱拭去泪水,眼里有了欣喜的光:“是你说的啊,你真的会替我教训他吗?” “当然了,我怎么舍得我的宝贝哭呢!快说那个混蛋是谁?我去把他抓来任你处置!” 将她耳鬓处散垂的鬓发捋拨到她耳后,只要让她不再伤心,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前提是只要她开心。 “呃,那个惹我的人就是……你!” 此话甫一出口,那张俊美无俦的俊脸霎时凝滞,愕然望着她:“我疼你都来不及,何时可曾有惹过你?” 浅汐将头深埋进他的肩窝,嘴里含混不清的陈述着他的“恶行”,呜咽难辨:“有,有的,你睡了三天三夜你都不理我,你让我担心,你让我难过,你还敢说你没有?” 三天三夜? 原来在他耳边一直哭泣的女子是她!难怪他迷糊中总觉得身边有个女子在哭呢!她竟然守了他三天三夜?她在为他担心?为他难过? 她喜欢他! 迷人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期期艾艾的几句话,轻而易举漾起他心中一波波涟漪,让他狂喜不已。 “浅汐――” 龙腾云突然咧嘴笑了,俊美的脸庞笑起来煞是好看,轻吻着她的额头,眼神近乎有点意乱神迷:“浅汐,我好开心,我终于等到了,你终于肯向我敞开心扉了。” “阿冰……阿冰说喜欢一个人要说出来,那我现在说出来了,你会不会笑我?” 轻抬起她的下颌迫使她迎上他英气逼人脸庞,挑眉细细瞧着她,抿唇悦笑,声音低沉敦厚:“你早就应该说出来了,不过现在也不算晚!你折磨了我这么久,难道就不想对我有所补偿?” “补偿?那你想要什么?你什么都有了,你还需要什么啊?” “我需要一个我和你的孩子!不,我要好多好多我们的孩子!” 粉润的唇边蕴了一缕无奈地笑纹,眸光飘忽:“啊?这个啊!这个嘛……嗯,以后再……” “说”字还未出口,趁他不备刚欲夺路而逃,然而他似乎早有防备,一把擒住了欲逃之夭夭的她的胳臂,只轻轻一带将她抱了个满怀,饶有兴味的审视着早已羞红了脸的人儿。 她已经成功的招惹了他,又怎么可以中途弃场,他决不容许! “浅汐,我好想你!”声音暗哑低沉,轻轻揉着她的双肩,俊逸的眉眼殷切的流连于她的周身,轻挑双眉,墨玉黑瞳光泽熠熠…… 深邃的目光痴痴凝定在她娇羞脸腮,柔美白皙的粉粉脸腮不由自个儿倒发烫起来,霎时绯红一片。 他的目光太过热辣,浅汐垂首,眸光暗自流转,浓密卷翘睫羽轻翻,抿了抿唇,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呃,那个……你先歇着,我……我去看看药好了没!”浅汐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转动着美丽的大眼睛找着开溜的借口。 龙腾云瞥了眼小几上的药碗,斜盱着有些紧张的浅汐:“药已经送来了,不用你再幸苦跑一趟!” “药肯定凉了,我去给你重新热……” 是谁在说话? 自从奉先殿那夜梦魇惊醒之后,她的耳边总是有一个阴鸷的声音时刻在提醒着她!究竟是谁?为何这个声音一直跟着她? 浅汐捂着头痛苦的摇首:“不,不,我不要听,不要听!” “浅汐,你怎么了?” “云,你方才可有听到一个老妇在笑吗?她的声音好可怕!” 英眉微敛,俊美如削的脸颊漾开缕缕柔情,渐趋温热的手指轻轻抚过浅汐脸腮,轻拥她入怀。 “傻瓜,你太累了!是我让你这几天担惊受怕了,不要胡思乱想,乖,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难道是装疯卖傻的皇太后华枫在搞鬼?应该不会,她最近和浅汐处的不错!很疼浅汐的。 那究竟是谁呢? 浮云遮蔽了皓月。 一个黑影在营帐间穿梭,他躲开守卫,悄无声息潜入了营帐。 晕黄的烛火青烟袅袅,黑影瞥了眼榻上侧身而卧的女子,他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得色。广袖轻挥,烛火熄灭,他稳步走向床榻。 “唔……唔……” 身上突来的沉重负荷令吉祥醒了过来,蓦然睁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伏在她身上的男子,吉祥刚欲张口疾呼,他迅疾伸出二指点了她的穴道,吉祥瞬时动弹不得。 “今夜,本王要让你知道什么叫作敬酒不吃吃罚酒!”大手钳着她的下颌,狠厉的话语挤出齿缝。 上官浅汐,呵,凌霄宫――大宫主!锦绣皇帝龙腾云千挑万选的皇后!她不但有着强势的背景,更有倾城倾国绝世无双的美貌,更有一个权势倾天俊美如俦的夫君! 呵呵,今夜,他会让她知道得罪他万俟寒的下场! 黯淡夜色下,瞥向床榻上已然不着寸缕更显晶莹剔透女体,他登时有些口干舌燥、神魂颠倒,暗暗嫉妒着锦绣皇帝当真是艳福不浅! 那娇躯有些瑟瑟发抖,吉祥小脸颓然变得煞白,一双大眼睛在夜间格外明亮通透。 “大宫主!现在知道害怕了?你现在求本王,或许本王还能瞧在你这张漂亮的脸蛋份上饶了你!怎样?求本王啊?嗯?” “当然是开玩笑了,我已经知道了你对我的情意,我怎么舍得这么早死呢!” “轰隆隆……” 又是一阵闷雷声划过天际! “云……”浅汐反手抱紧了他,腻在他的怀中,他的怀抱总给她无比安心的感觉。 “不怕,不怕……”龙腾云亦紧紧拥着她,轻抚着浅汐背心,原来她怕打雷!好在今夜有他在她的身边。 帐外乌云滚滚电闪雷鸣,顷刻间,风急雨骤倾覆而来…… 身后一双臂膀截获了她的纤腰将她揽向了怀内,龙腾云轻咬着浅汐小巧耳珠,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浅汐,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回我的寝帐了!”浅汐缩了缩有些痒痒的脖颈。 龙腾云突然紧紧环住了浅汐的腰身,将她箍在怀中,有些孩子气撅起了唇,气得他喘气不迭,语声霸道:“不准!” 浅汐转身望着有些委屈的他,双手捧着他俊美脸颊,丹唇轻启,语声清甜:“云,吉祥这几日病了,我让她去我的寝帐休息,昨夜这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吉祥一定是吓坏了,我想去瞧瞧她,天色尚早,你再睡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浅汐――” 厮磨着她的耳鬓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她怎么能扔下他去看一个婢女!他开始有些妒忌那个叫吉祥的婢女。 浅汐眉心深拧,苦口婆心劝他:“云,我是真的担心吉祥,我去……” “快去快回!我等你!”无奈松开了她,还不忘在她脸腮偷香一记。 “好。”浅汐欣然应诺,扶他躺好,冲他嫣然一笑步出寝帐。 展飞抱臂站在帐外职守,见到浅汐从寝帐出来,展飞上前刚欲行礼,浅汐食指轻搭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展飞明白了浅汐的意思,登时垂首静立不语。 浅汐走了几步似又不放心,复停了下来走向展飞低声吩咐:“展飞,陛下的寝帐一定要加强防卫,不得马虎!” “娘娘放心,展飞已经布置妥当,这三日除了沁雪公主及西戎的御医来过之外,再无外人接近陛下寝帐。” “嗯,那就好!这里怎么说也是西戎辖区,凡事你多长个心眼,陛下的安全我可就交给你了。” “展飞一定誓死保护陛下周全!”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实不相瞒,陛下昨夜已经醒了,切记,陛下的饮食一定要多加小心,以防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有可趁之机!这个你且拿着,这几日就辛苦你了。” 浅汐随手将发髻上一枚银制蝴蝶珠钗交给展飞,转身离去。 “展飞谨遵娘娘教诲!展飞一定尽职尽责!” 展飞抬首,那抹娉婷身影已经走远,他心里对浅汐更是钦佩之至,虽然浅汐素日里和陛下经常斗嘴惹得陛下龙颜大怒,但是这几日瞧着浅汐对陛下的悉心照料和疼惜足以说明了一切,浅汐深爱着陛下! 陛下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展飞着实替龙腾云高兴,然而,与此同时,瞧着那渐渐远去的窈窕倩影,他心里却隐隐泛着一股难言的酸涩,紧紧攥紧了手中的那枚银钗,眼里一丝落寞之色一闪而逝。 似乎有女子低低的啜泣声从寝帐内传出,浅汐有些纳闷,吉祥哭了?莫不是吉祥昨夜给雷声吓到了?如是想,浅汐心下担忧,匆匆掀帘走进寝帐。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吉祥似乎在害怕,难道吉祥真的被昨夜的雷声吓到了! “吉祥!” 浅汐坐在床边将吉祥拥进怀中,疼惜的伸手拂去吉祥脸颊粘连的发丝,手指无意间触到了吉祥滚烫的额头,浅汐悚然一惊: “吉祥,你发烧了!你快躺下,我这就去找孙御医来!” “娘娘――” 不对,不会是打雷这么简单! 吉祥一定有事瞒着她! 浅汐缓缓拉下吉祥紧抓住的锦衾一角,那如雪莹白的光|裸肌肤上淤青遍呈,床上那片已经干涸的殷红深深刺痛了浅汐的眼睛,一丝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腾,吉祥被人侵犯了! 该死! 究竟是哪个混蛋对吉祥做出这等卑鄙之事? 水晶般透明的瞳仁霎时呈现两团赤红的火球,似要将那侵犯吉祥的贼子燃烧殆尽方才泄她心头之恨!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浅汐恨恨的握紧了粉拳,森寒摄魄的声音挤出齿缝: “吉祥!是谁?谁干的?” 吉祥忆起昨夜被那狂戾的男子肆虐一夜,她身体瑟瑟颤抖不迭,声音也有些发颤:“不……不知道……我真的……不认识他……” “今夜,本王要让你知道什么叫作敬酒不吃吃罚酒!” “只要是本王看上的女人,从来还没有哪一个能逃得出本王的手掌心……” “大宫主!现在知道害怕了……” “……” 吉祥目光呆滞,似乎那个狂佞的男子就在某处窥视着她,她紧紧的抓紧了浅汐的胳臂:“娘娘,我们赶紧保护陛下回燕京,这里不安全,陛下和娘娘随时都会有危险!娘娘,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吉祥突然掀开锦衾慌乱起身,浑身酸痛的她刚一动,便重重的跌回床榻,她捂着面终于痛哭出声。 替她掖好锦衾,浅汐依旧有些不死心,从吉祥方才的举动来看,吉祥定是发现了些什么头绪? “吉祥,别怕,告诉我,他是谁?我一定会让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不得好死!” 吉祥紧紧抓住浅汐手臂,一双通红的眸子满是诚挚之色。 “那个人……那个人他口中叫着“大宫主”,他还说什么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在觊觎娘娘,陛下此刻尚处在昏迷中,娘娘,那个人的目标是娘娘您,您可一定要多加小心!” 原来吉祥是代她受过! “吉祥,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我……我不该扔下你一个人的,对不起,是我害你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放心,我一定会亲手抓到那个贼人,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娘娘,国公爷对吉祥有再造之恩,吉祥能替娘娘躲过一劫,吉祥死而无怨!只要娘娘平安无虞,吉祥就是受再大的委屈也值当!” “吉祥……” 吉祥仁义至此,她欠吉祥的又该如何偿还? 此时,浅汐心里面犹如一汪波动的碧潭,外表看似平静却压抑不住深处滚滚翻腾的层层巨浪。 “咝” 龙腾云突然被药给烫到了,他吃痛的吸气声拉回了浅汐的心神,浅汐语声慌乱:“啊!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伸手抚平她深拧的柳眉,眸光灼灼凝视着她:“浅汐,你今天是怎么了?自从你看过吉祥回来后,一整天你都心不在焉,吉祥是不是病的很严重?那可有找过御医给她瞧过?” 浅汐对吉祥如此上心,让他好生妒忌,突然好生气,瞅着她愁眉不展的模样,让他又不忍心,眸子里蕴满了疼惜。 “吉祥……她……很好!” 淡淡启唇,轻柔的声音中透着丝无耐,继而,浅汐一脸担忧望向他:“云,我瞧瞧烫哪了?” 龙腾云突然一脸惊骇之色:“哎呀,糟了,我的舌头似乎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浅汐,肯定烫坏了!” “没……没那么严重吧!” 浅汐一脸狐疑望着他震惊的表情,一时难辨真假! “不信……你可以……试试……” “浅汐!可有烫到!”龙腾云蓦然松开了浅汐,伸手慌乱的拂去她身上的浓黑液体,眸中难掩担忧之色。 “那药根本不烫!你骗我!” 浅汐双掌抵在他胸前,如水明眸深深凝视他:“我……我去沐浴换身衣裳!” “浅汐,你要快去快回啊,别让我等太久……”寝帐内传来龙腾云那焦躁、无奈的喑哑嗓音。 浅汐强自压下心头浓浓情潮,突然,她犀利的眸光快速流转,向门口职守的侍卫高声吩咐:“我要沐浴,准备热水送到我的寝帐!” “是。”两个侍卫得令离去。 望着那抹窈窕身影姗姗离去,隐身暗处的一个黑影眸色突然一亮,迅疾消失在夜色中,浅汐蓦然回首,一记惑人的沉沉笑影爬上她绝美脸腮。 晚风轻拂,帐幔轻轻摇曳。 “闲窗烛暗,孤帏夜永,欹枕难成寐。细屈指寻思,旧事前欢,都来未尽,平生深意。到得如今,万般追悔。空只添憔悴。对好景良辰,皱著眉儿,成甚滋味。 红茵翠被。当时事、一一堪垂泪。怎生得依前,似恁偎香倚暖,抱著日高犹睡。算得伊家,也应随分,烦恼心儿里。又争似从前,淡淡相看,免恁牵系。” 如水美眸顾盼若秋水,嗓音婉约渐次低沉了下去,似是诉不尽平生之不如意。 “好一句:闲窗烛暗,孤帏夜永,欹枕难成寐。” 蓦地,身后传来一声明朗的男子声音,而且这声音恁地熟悉! 猝然转身,凤眸含怒自威:“是-你!万-俟-寒!” “寒,冒昧……” 一袭白色流云锦衣的万俟寒双手抱拳话还未说完,但见,浴桶中绝美女子长发突然甩出,乌黑长发如尖刀般直逼向他的面门而来,万俟寒骤然一愣,眉峰微拧,有那么片刻的怔忪,即刻身体向后弹出数尺避开她凛冽攻势。 黑眸深寒,诧异的望向面前恼羞成怒的绝美女子。就在他凝神的刹那,一道水柱迅疾扑面浮掠而来,万俟寒侧首抬臂挡住那强劲袭击。 但见眼前白影一晃,女子身形快如闪电从浴桶弹身跃起藕臂微伸,一袭梨白软菱绸迅疾缠绕在曼妙浮凸纤姿,宛如不染尘埃的月中仙子一般在空中优雅旋转、旋转、旋转…… 薄如蝉翼纱衣裙裾逶迤于地正好遮住了那双纤巧玉|足,浅汐微挑秀眉,晕红的烛光映照出她如水美眸中难以掩饰的满腔怒火! 眸光冷然逼视着面前惊愣莫名的万俟寒,唇边噙起一抹绝美的残笑,清凉的笑声中充盈了浓浓的开怀与鄙夷: “我当是谁?原来竟是你这无耻银贼!我可是在此处等了你半天了!受死吧!” 话音甫落,雪白绫纱云袖翻飞若蝶翅飞速流转,万俟寒黑眸微眯,站在原地未动分毫,任那致命绫纱蜿蜒缠绕上他的双臂及脖颈。 浅汐银牙轻咬,一双凤眸瞬间若两团赤红火球迸发出熊熊烈焰,缠绕在他脖颈间的云袖逐渐收紧…… 一轮皓月悬而澄亮,清风徐徐拂来、女子裙袂飘飞如羽。 万俟寒望着那薄怒清寒美眸,心脏猛然一缩,这个女子如此恨他?可是他并未招惹她…… “上官小姐恐有所误……” “你住口!你这个色胆包天的无耻之徒,今夜我就要你葬身在此处!” 浅汐星眸含怒愤然打断了万俟寒,她唇角掀起一抹阴恻恻的冷笑,腕间倏然加紧了力道,看着那张俊脸逐渐涨的通红,浅汐一声娇笑,手腕收紧了白菱纱。 万俟寒缓缓闭上了双眸,浅汐惊异于他出奇的冷静,正在浅汐凝神的间隙,突然,万俟寒双臂一抖,身上的白绫纱猝然迸裂开来,浅汐冷不防卸去的力道,她重重向后跌去。 但见白影晃动,万俟寒猿臂只这样一捞,腰间一紧,气息微凝,娇笑声戛然而止,浅汐落入他坚实的胸怀,与他紧贴、正视…… 绝美脸腮莫得飞掠起一抹红霞,一时羞愤难当:“无耻银贼!还不快放手!” “哧”的一声忍不住浅笑出声,万俟寒迷人唇角缓缓扬起,绝美笑靥浮于俊朗面孔,低沉的笑声蛊惑到了极致。 “我叫你放手啊!你这银贼聋了吗?” 黑眸中的笑意渐止,万俟寒语带戏谑: “哦?上官小姐说放那我就放,那我还是上官小姐口中那恶名昭昭的无耻银贼吗?既然我已经被冠上了这银贼的罪名,那我要是不把这银贼的罪名给落实了,那我岂不是很冤!” … 如是想,浅汐心下已有了对策。 浅汐亦跟着一记惑笑,不着痕迹地试图挣开他的束缚,虽是笑得有些作假,却也足以化解方才那片刻的难堪。 跳跃的烛火忽明忽暗,他的神色在那光影中愈显俊魅,寝帐内突然出奇的寂静,静得浅汐甚至可以清晰听到自己那狂乱的心跳声,浅汐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突然想出的这个笨办法,正待抽身而退时,腰间蓦地一紧,万俟寒手臂微收,掀唇悦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8章 怒意 “美人计对我来说犹如锦上添花,我正求之不得!” 浅汐凝眸看他,胸中怒意渐次升腾:“你……” 想不到竟这样轻而易举被他识破了她的意图! 万俟寒深眸含笑,双臂抱怀饶有兴致打量着浅汐,使得浅汐浑身不自在。慌神之下,凝眸瞪他:“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可笑之人做得这可笑之事!” “你什么意思?”浅汐被他一时给搞糊涂了,深深望进那如深海般深不见底的幽邃眸底、再也移不开目光。 “陛下,娘娘在沐浴,吩咐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浅汐听得出这是负责送热水的那个侍卫的声音。 “难道连朕也不能进去?”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娘娘吩咐,在她沐浴这段时间,不准任何人靠近她的寝帐半步,否则,必严惩!” “谁在里面伺候皇后?” “没人,就娘娘一人!” “吉祥呢?” “属下送热水进去时,就只见到娘娘一人,没见到吉祥姑娘!” “你可以下去了!” “是。” “浅汐,是我,难道我也不让进吗?”龙腾云低低一声轻笑,正待掀帐进来,不料寝帐的灯突然熄灭了,浅汐已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云,你想让我担心死吗?你的身体尚未恢复,御医说你需要多休息!”浅汐柳眉微蹙,语声有些嗔怪。 “浅汐,我等了你半天,我担心你所以就过来看看。” 将她轻带入怀,他总觉得自打他醒来一切都像是在梦里一般不真实,只有抱着她的时候,他才能真真切切感觉到她的存在。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忘了我可是凌霄宫大宫主,哪个敢来招惹我,我一定把他大卸十八块!” 浅汐陡然抬高了声音,那冷冽的语气让龙腾云悚然一惊! “哦?那么我呢?我这也算是招惹了你,难道你也要将我大卸十八块……” “云,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的,不许你胡说!”浅汐蓦然扑进他的怀中,紧紧拥着他,他的怀抱让她莫名的贪恋,他的气息让她觉得很安心。 轻吻着浅汐光洁额头,目光灼灼看她,一双黑眸笑影沉沉,愈显深邃:“傻瓜,我在逗你呢,我就知道你不舍得这般对我!” 浅汐嘟着唇,雨点般的粉拳擂在他的胸膛,语带娇嗔:“哼,你坏,你老是欺负我,我以后都不要理你了!” “你是我的宝贝,我怎么舍得欺负你呢,疼你都来不及!以后不许再说不理我的话,那样我会很不高兴!” 他一脸无辜的看着她,浅汐抬眸望着那双如暗夜星子般璀璨的黑亮的眸子,缓缓埋首在他的胸口,“云……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怕,我会被你给宠坏的!” “怎么会呢?我的心肝宝贝心底那么善良,又嫉恶如仇,对了,以后不许再私自行动,一切交给我,我一定会给吉祥讨还一个公道!”话落,打横抱起她向他的寝帐一步步走去。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浅汐惊愣的看着那双幽深黑眸,可是他是如何知道的呢? “午间你去帮我熬药的时候,吉祥就一五一十的都告诉我了,吉祥担心你今夜会在此用自己做饵来诱那贼人上钩。所以我派展飞方才在外设伏,展飞果然没让朕失望!那个祸害吉祥的贼人已经抓到了!” “抓到了?” 浅汐瞪圆了眸子不觉瞥向身后越来越远的寝帐,难怪,她从下午到现在都没见到展飞,原来如此! 可是,万俟寒不是还在她的寝帐嘛?展飞抓到的人是谁? 龙腾云微微笑道:“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万俟寒明日过来一叙!” “云,为什么你要找万俟寒?”一双如水清眸满是疑惑。 “云,你现在就告诉我那个无耻银贼他是谁?我现在就想知道,我要将他碎尸万段为吉祥洗刷耻辱!”浅汐星眸圆睁,双眸赤红,眼中怒火高炽。 “浅汐,明日你就知道了,我一定将那个贼人交给你来处置,至于现在嘛!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龙腾云意有所指,狡黠一笑,一双黑亮眸子灼灼望向浅汐,然而,浅汐此刻满心想着如何来惩治那个贼人,压根就没注意到此刻正灼灼凝视着她的龙腾云。 清幽的月光从深蓝天幕倾泻而下,洒落一地斑驳。 “浅汐……” 柔声唤着她,嗓音喑哑、低沉。 “云……” 如漆黑眸深情凝视着浅汐:“浅汐,不要再折磨我了,我想你想得都快发疯了……” 浅汐突然似笑非笑歪头看他,微挑翠眉,嘟着唇问他: “云,小蝴蝶是谁?” 在他昏迷的时候,他口中唤着她的同时,他也唤过“小蝴蝶”,好亲昵的称谓,害她心里添堵得慌。 他怎么可以心中还有别的女子! 她绝不允许! 眉心一热,鼻端微微一酸,泪水在眸中盈盈回荡,一滴珠泪悄然滑落双唇,有些涩涩的苦! 他低沉的笑声在寝帐内久久回荡不息,附唇吻干她的泪,俊美脸庞浮现柔柔笑意,心情似乎好到不行。 他淳厚的磁性嗓音中携带着一抹狂喜:“原来我的小蝴蝶竟然在吃自己的醋哦!” “嗯?” 他怎么管她叫“小蝴蝶”?吃自己的醋?难道他口中的人是…… 浅汐呆然望他,眉头紧蹙,若有所思。 龙腾云一缕悦笑蕴上唇角,眸中炽热如火,正如高悬夏空的火球,炙烤着她;他静静地凝视着那破涕为笑的绝美脸腮。 浅汐跌进那双睥睨众生的深幽俊眸中,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她,只有一个红抹凝腮,独一无二的上官浅汐! “我……我去看看吉祥……” “吉祥很安全,我已经安排好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浅汐,今夜你还要逃避我到何时?” “不许走!你又想丢下我!浅汐,我已经没事了,你就别再折磨我了!” 他快被她这一个晚上给折磨的疯掉了! “云,你是皇帝,况且我们现在是在西戎,我们凡事更得谨慎,你又有伤在身,我是真的担心你的身体……” 龙腾云紧紧揽住了浅汐,将头深埋在她的发间,痴迷的闻着她那乌黑秀发散发着的淡淡清香。 “浅汐,你放心,万俟寒是个聪明人,他不敢对我怎么样!我这都是皮外伤要不了命的,倒是你,快折磨的我彻底内伤了!” “云,我说过会在你身边的,可是你也得听我的话,好好的养……咦,我的手臂怎么会好端端有一个印痕,看样子像是――齿痕,而且似乎很久了呢!为什么我今天才发现,究竟是谁咬伤了我?” 浅汐正说着话,发现抵在他胸口的左臂弯处居然有一处明显的印痕,龙腾云轻抚着那印痕,一时心痛不已! “对不起!” “云?” 浅汐不解,他为什么要突然对她说对不起? 龙腾云眸色黯然,低沉、闷闷的声音溢出唇角:“那个……是……我咬的。” 他懊悔的神色让浅汐诧异的睁大了眼睛,突然,她冷冷的一声残笑:“呵,原来是你咬的?这俗话是怎么说的呢,嗯,是了,叫以牙还牙,我现在要报仇,我要咬回来!” “浅汐!” 龙腾云面露惊疑之色,即刻他毫不犹豫撸起袍袖伸到她的唇边:“如果能让你解恨,那你就咬吧,我不会喊疼的。” 这印痕这么多年都没有消失,当时她一定是疼坏了,他突然好恨那时的自己,怎么就会咬了她呢? 浅汐抓过他的臂弯,黛眉飞挑,语声清冷无波:“那我可真咬了!” 龙腾云缓缓闭上了眼睛,语声笃定:“嗯,咬吧。” 可是等了许久,她却并未有任何动作,龙腾云睁开眼睛,却见浅汐正一脸促狭的斜盱看他。 浅汐双手捧着他俊美面颊,语声霸道:“我现在改主意了,不想咬了,不过嘛!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别说一个就是一百个我都答应你。” “我要你永远只准爱我一个,不许有其他女人!你,能做到吗?”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你就说能不能做到吧!” “能!” 翌日清晨,浅汐刚睁开惺忪眼眸对上了他那幽邃如夜空般深广的眸子,此时他眼里带着柔柔的笑意,附唇在浅汐脸腮轻吻一记,声音低沉、沙哑: “浅汐,昨晚睡得好吗?” 原来她竟对他用情至深若此!怎能不令他欣喜若狂。 “西戎太子到!” 一袭白色锦衣华服的颀长身影阔步走入营帐,双手抱拳向上首泰然端坐的龙腾云一揖:“万俟寒见过锦绣皇帝陛下!” “太子无需多礼,请坐!” “谢陛下!” 万俟寒在下首位置坐定,他这才打量着上首的龙腾云,一身绛紫色云纹锦衣修拢出伟岸身量,剑眉横入云鬓,凤眸不怒而威,浑身散发咄咄逼人的冷冽气息! 同样,龙腾云也是第一次见到万俟寒。 一袭泼墨云纹锦缎白袍敛住了颀长傲岸身姿,刀刻般精致绝伦五官如雕如画,脸型修浚,每一个线条凛然优美,眉峰若刀削,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鼻子勾挺,坚毅如画的双唇微抿,俊美如玉面庞波澜不兴…… “此番多谢太子鼎力相助,朕方有幸捡得一条性命!听闻太子亦不饮酒,那今日朕就以茶代酒敬太子一杯!” “陛下盛情,寒,恭敬不如从命!陛下,请!” 仰脖一饮而尽,万俟寒淡淡启唇:“不知陛下今日相邀寒所为何事?还望陛下明示!” “既然太子相讯,朕就不妨实言相告,只因……” “太子殿下对于今日之事该作何解释呢?”浅汐走入营帐,来到龙腾云的身边,她怒目瞪向万俟寒,语声森寒慑人。 “浅汐――” 龙腾云宠溺地牵过浅汐纤手,将她揽向身侧坐定。 万俟寒眸光总是若即若离流连于粉脸含怒的浅汐身上,心下狐疑,为何她如此生气,难道是因为昨夜他无心冒犯,她还在恼他? 一袭白衣的万俟寒气度挺傲,棱角毕现的傲俊脸孔俊美的可以勾走任何一个女子的魂魄,炯炯双眸灼灼看向浅汐,眉峰上不觉涌起一缕灿烂的笑意: “上官小姐此话何讲?寒,真的不明白。” “不明白?哼,将他带上来!”浅汐冷瞟了万俟寒一眼,向营帐外一声厉喝,两个侍卫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走了进来,万俟寒见到被缚之人,心头大骇: “冽――” “皇兄,臣弟是冤枉的!臣弟什么都没做!”万俟冽一脸委屈看向惊异莫名的万俟寒。 “住口!” 怒不可遏的浅汐云袖翻飞,重重抛向万俟冽双膝,毫无防备的万俟冽双膝登时一软,顺势跪了下来。 她那强劲的气场,万俟寒亦是一愣,剑眉惊起一抹讶异,万俟寒深深看向浅汐,脸色倏然变得凝重: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浅汐唇边噙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柳眉轻扬,肆无忌惮地看向万俟寒:“那你要问问你的好兄弟都做了什么好事?” 万俟寒俊眸一沉,看向面前秀眉高挑粉脸含怒的美丽女子,她的脸上带着深恶痛绝恨意,一双如水美眸中涌动着滚滚浪潮。 龙腾云宠溺的揽过浅汐纤腰,轻拍了拍浅汐葱白玉手,投以一记放心眼神,唇角微微勾起。浅汐向他柔柔一笑,身子更紧的贴向龙腾云,二人恩爱无比的模样,真是羡煞旁人! 瞥向盯着浅汐半晌凝眸不语的万俟寒,双手更紧的将浅汐揽向怀内,清寒的声音带着些许威严: “太子,这件事牵扯到两国皇室,事态极为严重,朕希望太子能秉公处理,还端福郡主一个公道!” 龙腾云话音甫一落地,浅汐诧异抬眸看向一脸高深莫测的龙腾云,云竟然赐吉祥为端福郡主,浅汐即刻明白他的意思,唇角扬起的笑意温柔而溺人。 将她的喜怒尽收眼底,万俟寒俊美面容配上那闲逸淡定眸色,让浅汐更是怒从胸起。 “万俟寒,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可当你……” 星眸含怒的浅汐抬首迎上那幽邃若一汪碧潭的深眸,一时到口的话语不由得打住,但见那迷人唇角噙起一抹诡异的笑痕,好看的凤眸灼灼看向浅汐诱人红唇。 “但不知上官小姐口中的银贼究竟是何人?” 浅汐对上他那饶有兴味地深邃黑眸,忆起昨夜被他肆意轻薄一幕,心口一跳,忙别开目光,避开了那灼热视线;那火辣辣的目光总是若即若离流连于她的周身,让她的心瞬间乱了节拍,捏紧了粉拳,粉脸不由涨得俏红,语声有些结巴: “万俟冽……这银贼趁……趁着风雨之夜污……污辱了端福郡主,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身为太子兼长兄,莫非你想护短不成?” “上官小姐何以认定孤的七弟就是那犯案之人?可否拿出证据也好叫孤心服口服!” “万俟冽在我的寝帐外鬼鬼祟祟,被展将军所擒,他,就是最好的证据!” “上官小姐误会了,本王生性风|流,但绝对不下流,本王是奉了皇兄之命前来向上官小姐道歉,可是本王生来就没给谁道过谦,上官小姐还是头一个。故此,本王在寝帐外徘徊,这不,好端端的本王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本王连那端福郡主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就被无端冠上一个无耻银贼的罪名,本王实在是冤枉!” 沉默了许久的万俟冽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他真是不明白,他来道歉怎么就突然变成了银贼! “陛下,您都听见了,孤的七弟是断断不会做出这等无耻之事!还望陛下明察还孤的七弟一个清白!” 冽虽脾性顽劣,但是本性不坏,又怎么会做出这等卑鄙之事! 龙腾云和浅汐亦是一惊,展飞当时抓获万俟冽时,与万俟冽方才所述情状无二,难道真的不是他?可是不是他,又会是谁? 龙腾云沉吟半晌,突然展颜一笑:“呵呵,原来是场误会,展飞,速速为七王爷松绑!” “云……” 浅汐惊疑的目光看向一脸讳莫如深的龙腾云,云怎么可以就这样放了万俟冽,心下微有不快! 迎视着那双深幽犀利的黑眸,浅汐完全猜不透他心中所想,那双深幽的眼眸始终保持祥和笑意,袍袖下方紧握着的手紧了一紧,亦不再多言。 被松绑的万俟冽一脸的不屑之色,他看向神情肃然的万俟寒:“皇兄,臣弟着实……” 话还未说完,万俟寒扬手制止了他,但听见龙腾云和颜悦色的声音响起:“七王爷请坐!一场误会让七王爷受惊了,来人,为七王爷斟酒压压惊!” 侍卫上前刚执过酒樽,万俟冽冷冷的瞪向那侍卫,陡然扬高了声音看向浅汐:“本王要上官小姐亲自为本王斟酒!” “七弟――” 万俟寒一记警告的眼神看向身侧一副不依不饶得理不饶人的万俟冽,却是对他也是无可奈何。 “皇兄,您难道眼睁睁看着臣弟被人无辜缚绑了一夜,您要臣弟如何咽得下胸中这股怨气!” 他万俟冽是谁?西戎最受宠的小王爷,他何时曾受过这般委屈! 浅汐翠眉飞挑,一双明眸直直逼视向万俟冽,云袖下的粉拳紧了再紧,龙腾云听到万俟冽挑衅的话语,面若刀裁的精致五官笼罩着一层薄霜,让他身边的人都不自觉的一阵寒栗,即刻他强自压抑下眉宇间隐忍的一丝怒气,语声依旧悦然: “七王爷说笑了,朕已经诏告天下册封浅汐为皇后,待回到燕京就要举行封后大典,现在浅汐已然是朕的皇后,要朕的皇后为七王爷斟酒这似乎于理不合!展飞,为七王爷斟酒!” “臣遵旨!” 展飞刚迈前一步,沉默半晌的浅汐却适时出言阻止了展飞。 “既然七王爷给浅汐面子,浅汐又如何能拂了七王爷您的面子呢!” 说完,浅汐毅然起身,龙腾云眸色陡变,一把执过浅汐手腕,心中一百个不乐意:“浅汐……” 浅汐不着声色看向一脸微愠的龙腾云,嫣然付之一笑,轻拍了拍他的手,举步离席,款款走向下首的万俟寒兄弟俩。 万俟冽眸中露出一抹得色,薄削唇角高高扬起:“有劳上官小姐!” “能为七王爷斟酒反倒是浅汐的荣幸!”纤手执过酒壶亲自斟满一杯,嘴角蕴了一抹惑人沉沉笑影,双手将酒樽捧向万俟冽:“七王爷,请!” 这就是龙腾云最宝贝的皇后! 呵呵,还不得为他西戎小王爷斟酒!万俟冽一脸灿笑接过酒樽一饮而尽,身旁万俟寒幽邃的眸子却是紧紧凝定在浅汐丽颜久久无法移开眼。 “这美人斟的酒果是不一般呐!” 万俟冽一双好看的凤眸微微弯起,伸出灵滑的舌尖轻舔着下唇露出满足的表情看向面前绝美女子。 浅汐淡笑不语,然而上首的龙腾云袍袖下的双拳握得嘎吱作响,那张俊逸的脸似乎笼罩了一层阴翳,身侧的展飞怒发上指,手不觉按向了腰际的佩剑。 “哦?七王爷也觉得这酒味道与别酒不同?”浅汐不经意开口,唇边爬升起了然的一抹笑意。 “你……你什么意思?” 万俟冽觉察到浅汐似乎话中有话,他瞪圆了眸子看着面前那张如花笑靥,突然,万俟冽捂着肚子,眸色骤变: “你……你居然使毒?” 浅汐笑盈盈执起酒樽瞧了一瞧,美眸一勾,顾盼神飞的清眸蕴起一朵夺人心魄的娇美笑意:“使毒?七王爷觉得像这种下三滥的把戏是我上官浅汐所为?” “除了你,本王真的想不出来还会有……第二人?”万俟冽冷寒了眸色看向一脸娇笑的浅汐。 万俟寒深眸微眯,她方才用指甲划破自己的小手指,神不知鬼不觉情况下在冽的酒樽内滴了一滴血! 她究竟意在何为? “是吗?七王爷这是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不知太子殿下如何看呢?莫非太子殿下您也相信这毒是浅汐所为?那好,我叫二位心服口服!” 云袖轻拂,浅汐已经闪身坐到了龙腾云的身侧。 一双黑眸温柔望向浅汐,晶莹剔透的眸光落在浅汐绝美脸腮,那黑眸中满是宠溺和疼惜,大手包裹住了那软玉酥手,看着小手指上的殷红斑痕,心疼痛不已,声音略带埋怨: “浅汐,你想心疼死我吗?我说了一切自有我在这里,你怎么总是不听话!” “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嘛!”浅汐嘟着唇,拉着他的袍角,投他一抹欣然灿笑,那天真烂漫的模样着实惹人怜爱,龙腾云宠溺的揽过浅汐纤腰,无奈摇首。 但见浅汐突然向帐外一声高喝: “清风!” “属下等参见大宫主!” 四位白衣飘飘的婢女突然从外走进营帐,在四人面前还有方才为万俟冽斟酒的那个侍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9章 垂直 众人皆是一惊,惊异的目光齐齐射向那低眉垂首的侍卫。 今晨刚返回凤鸣山围场的清风等人无意中在树林发现了一个锦绣皇朝侍卫尸首,就怀疑有人潜入,方才清风等人就守在暗处观察着里面的动静,就等着浅汐一声令下。 浅汐淡淡扫了一眼痛苦不堪的万俟冽,复有漠然看向眸光肃然的万俟寒,语声清俏: “太子,人我已经给你找出来了,不知是否可以证实浅汐的清白,我们锦绣皇朝之人向来明人不做暗事!我可以告诉太子,这个人绝对不是锦绣皇朝之人,方才下毒害七王爷之人就是――他!” 犀利的眸子倏然闪过一抹亮光,万俟寒冷冷看向那侍卫:“你是何人?又是何人派你下毒谋害孤的七弟嫁祸给上官小姐!还不从实招来!” “凌霄宫大宫主果然厉害,陈普佩服!没错,毒,是我下的!太子殿下,请恕陈普不能说出主人的姓名,主人曾有恩于陈普,今日陈普没能完成任务,陈普无颜面对主人,主人……陈普去也!” “清风,别让他咬舌自尽!” 浅汐发现情况不对,忙向清风一声吩咐,待清风上前,这才发现那叫陈普的侍卫已经嗑药自尽,原来在他的舌下藏有一粒可致命的毒药。 “冽,你现在觉得怎样?”万俟寒瞅着脸色难看的万俟冽心下担忧不已。 浅汐迎上万俟寒那歉意的眸光,方才他竟然怀疑她,浅汐不由得凝眸冷笑: “太子殿下不必担心,方才浅汐无意发现了七王爷手碰了那沾有毒液的酒樽,浅汐在为七王爷斟酒时已经悄悄将自己的血滴在了酒樽内,浅汐的血可解百毒,相信七王爷的毒应该已经解了!” 万俟寒抱拳向浅汐深施一揖:“上官小姐高义,寒,深深佩服!” 她竟不记前嫌救了冽一命! 深幽邃亮的眼眸如同满天的绚烂星光都只照耀着她一个人,深不见底的黑眸折射出迷离光芒,散发出摄人心魄的深沉之色。 浅汐淡淡一笑,双靥浮上醉人心田的梨花笑涡,有一种闻不见的芬香沁人心肺:“太子,客气了!” 如水美眸不期然对上一双澈亮乌黑的眸子,浅汐怔了一下,不觉莞尔,侧首避开了那灼热视线。 微风吹拂,曼妙而动,粼粼拂皱一池柔波。 英武俊傲面孔不明所以地凝注,痴痴地凝定在一处,失了言语…… 步履似有千般沉重、万般黯寂,投射在午后地面上的影子拖曳冗长,微风拂掠起他鬓边乌发轻摇漫曳,颀长挺拔的白色身影临风而立,袍角飞扬如羽。 “皇兄,原来您在这儿!让臣弟好找!” 万俟冽找了一圈终于在凤鸣山顶找到了一袭流云锦衣的万俟寒,那孤寂、清寒的身影让他原本想打趣他一番的心情也略略有所收敛。 迷人唇角微抿,白皙莹玉面颊依然酒涡深深,淡淡一笑甚是好看,幽邃眼底的眸色是和酒涡一般如醉如痴的一抹温柔。 “冽,找皇兄有事?” 万俟冽狡黠一笑,瞥向那云淡风轻的一汪碧潭: “皇兄似乎有心事?嗯,让臣弟猜猜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令皇兄一日内魂灵多次出窍!看来此人真的很不简单哦!” 修长优雅得身形长身玉立,风神俊秀之姿更显俊美迫人,语声淡淡,颇有宠溺之色:“是吗?你整日里不给皇兄生事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皇兄眼光不错,她还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也只有皇兄这样的奇男子足可以与她相匹配!她本就该属于皇兄!” 今日在营帐,皇兄的目光可是一刻都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过。 “冽,休得胡说!” “皇兄,臣弟这是实话实说,你们相遇本就是缘分,皇兄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只要皇兄出手,没有哪个女子能不主动向皇兄您投怀送抱!” 俊傲面孔有一丝不异察觉的失神,眸光缓缓流转泛着高贵而迷离的清辉,即刻便又恢复了常态,那种忧郁的内敛让人不由心生怜惜,冷不防醇厚而低沉的声音飘出坚毅如画唇角: “冽,还是说说你吧,你可有真心喜欢过一个女子?” “臣弟红粉知己无数,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真心喜欢的却没几个,倒是前两日,臣弟还真的遇到一位很可爱的女子,她很温柔,也很体贴,臣弟觉得她与臣弟以前认识的女子都有所不同,臣弟已经有两日没见到她了,真的很想念她,这应该是喜欢吧!” 想起在小溪边遇到汲水的她,万俟冽唇角爬升上了一抹慑人的沉沉笑影。 思念如潮水泛滥,原来这便是喜欢! 幽邃的黑眸里有了捉摸不透的光芒,眼里没有丝毫情绪,语声淡淡:“冽,如果真的喜欢她,就极力去争取吧!” “皇兄,您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您倒是晓得说臣弟,那么您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臣弟看得出来皇兄喜欢她,皇兄为何不主动争取呢?” 黯然垂首,冷峻的脸孔暗影摇漾:“一切都太晚了!” “不晚,只要皇兄喜欢,别说龙腾云的皇后!就是龙腾云的锦绣河山早晚有一天也非皇兄您莫属!” 挺立的身躯刚直不阿,眸色骤沉,语声冷寒:“冽,你今日话太多了!” 万俟冽唏嘘一叹,似是漫不经心自言自语道:“小妹与她似乎交情匪浅!皇兄可通过小妹……” “冽――” 目光玩味地望着他的侧脸,剑眉飞拔入云,浑身散发处一种冷硬的英雄气概,接受到万俟寒冷峻的眸色,万俟冽讪讪闭口。 天色已近黄昏,二人一路无语返回围场。 眼看着走向寝帐的万俟寒,一脸挫败之色尽显: “皇兄,小妹今天不知在和谁怄气,听说从锦绣营区回来后,一个人待在寝帐发脾气摔东西,她不但用皇兄您送的天蚕银鞭打伤侍卫和婢女,甚至连臣弟也给赶了出来,向来小妹最听皇兄的话,看来还是得皇兄出面才镇得住咱们这混世小魔女哦!” “果真?为何不早说?” 万俟寒心下担忧,转身走向万俟冰的寝帐,都走出去老远了,万俟冽却并未跟上来,万俟寒突然转身看向蹑手蹑脚向别地正悄悄挪去的万俟冽,心下狐疑: “冽,你这是急着要去哪里?不是说好了去探望阿冰?” 万俟冽心虚的摸了摸后脑勺,向一脸肃然的万俟寒陪着笑脸:“呃,那个,那个臣弟突然想去溜达溜达……” “溜达?你干脆直接说去瞧令你赏心悦目的那位女子不是更好!” “呵呵,什么都逃不过皇兄的眼睛。” 万俟寒眸中精光一闪,心下了然: “你这走的方向可不是咱们的营区,莫非你提及的那位女子她是锦绣皇朝之人?” “皇兄圣明,她的确非咱们西戎女子,皇兄是否会笑话臣弟与她来往?” “你的事情皇兄几时曾干预过呢?再说了,当初可是你自己说的此生绝不会染指西戎之外的女子,皇兄又有什么道理为这件事而笑话于你!想去就去吧!” “皇兄,你真好,臣弟谢皇兄!” 听到万俟寒同意他与锦绣皇朝女子来往,万俟冽可给乐坏了!大步流星朝着第一次见到她的小溪边疾步而去。 万俟寒摇首淡笑,走向了万俟冰的寝帐。 “阿冰,皇兄来看你!你在里面吗?” 没有得到应答,万俟寒以为万俟冰不在,正待离去,一脸泪痕的万俟冰突然掀帘小跑出来扑进了万俟寒的怀中,悲伤难抑: “皇兄……呜呜……” “阿冰……” 万俟寒俯首望着怀中悲伤呜咽,早已哭花了妆容的娇俏女子,旋即轻笑一声:“瞧,眼睛都快变成桃子了,乖,不哭了,告诉皇兄为何哭的这般伤心?” 在他的记忆中,阿冰可是很坚强的,何时像今天这般哭过鼻子呢? “皇兄,他……他居然骂我!你一定要替皇妹好好教训……教训他!”万俟冰鼻涕眼泪一大把可都蹭到了万俟寒的身上,嘟着粉唇,兀自啜泣不休。 “他?阿冰,你口中的他可是指――龙腾云?” 除了阿冰的准夫君千乘王龙衍!就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她,另一个便是龙腾云!她和阿冰交情似乎不错,也很疼阿冰,应该不会是她! 唯一可能那就只有龙腾云! 龙腾云曾为龙衍和阿冰三次赐婚的事他早就听探子说了,似乎龙衍心仪于她,对于龙腾云的赐婚,龙衍三次当众拒婚,惹得龙腾云大怒!龙衍不喜欢阿冰在锦绣皇城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按理,只有龙衍才会惹恼阿冰! 可是龙衍此刻并不在围场啊!早在几日前,龙腾云重伤昏迷来到围场那夜龙衍不知何故突然连夜赶回了燕京,冽方才也说阿冰是今天和谁在怄气,那这胆敢骂阿冰的人就只有龙腾云最有可能! 万俟冰连忙摇头,心烦意乱的向万俟寒一通娇嗔:“不是,不是他啦!皇兄啊,你究竟明白不明白啊!” 不是龙腾云,哪是谁?敢在他万俟寒的地盘骂他的皇妹!看来这人胆子还真不小! “阿冰,什么是“他”不是“他”的,你把皇兄给搞糊涂了!快告诉皇兄,他是谁?皇兄倒想会会他!孤的皇妹可不是谁都能骂的!” 万俟寒紧握的双拳发出“咯吱”的骨节声响,面色陡寒。 闻言,万俟冰心口不由一怵,皇兄要见他,皇兄会不会对他…… 万俟冰登时止住哭泣,他哪里会是皇兄的对手,还不给皇兄打坏喽,心下如是想,万俟冰这气也消了大半,口中含糊其词,吱吱唔唔: “呃,皇妹……刚才是胡说的啦,谁敢骂皇妹我,我打扁他!皇兄虽则身在围场,却依旧操心着朝中之事,您每天日理万机想必也累了,皇兄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皇妹突然想去散散心,皇妹先去了!” “阿冰――” 跑出好远的万俟冰突然被万俟寒给拦住,她讪讪的停驻脚步,不自在地颔首,只觉火焰扑面,脸上灼热,一路烧到脖子根,低声道:“呃,皇兄还有事?” 万俟寒但笑不语,直直凝定在她那红抹凝腮的俏丽面颊,少顷,薄唇微启:“阿冰,你似乎走错方向了,散心可都是往这边走的!那边可是锦绣驻扎营区!” 心念数转,万俟冰垂首浅浅一笑:“啊,哦,也是哈!多亏皇兄提醒,皇妹一时反倒给忘了这茬!怎么就走向锦绣的营区了呢!呵呵,多谢皇兄!” 迷人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笑意,眉峰轻扬,语带戏谑:“看来锦绣的吸引力还真不小,哎,这俗话怎么说的呢,嗯,是了,叫女大不中留啊!” 万俟寒一声长叹,万俟冰羞恼的直跺脚:“哎呀!皇兄,人家不要和你说了!皇妹先走一步!” 万俟冰脸色赧然小跑了开去,一边口中嘟嘟囔囔的,一边无聊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心下可是埋怨声不断: “皇兄搞什么嘛!本来很近的路,现在非要兜这么一个大圈子,还有那个该死的臭木头,烂木头,讨厌!讨厌!” 月色溶溶,窈窕倩影徘徊在营区,忆起晨间被他无缘无故给臭骂一通,心下登时又无名火起,看都没看狠狠的踹了一脚前方的石头,她登时发出一声痛呼:“哎呦!我的脚……” “嗤”的一声悦笑声打身侧传来,万俟冰抬首,霎时没好声色:“臭木头,有什么好笑的!” “公主此番来!莫不是为晨间之事来向展飞道歉的?如果是,那么公主您可以回去了!展飞不需要!” 展飞敛却笑容,转身负手而立,冷漠的话语溢出唇角。 他方才可是观察了好半天了,她在营区徘徊了这么久,似乎是有什么难以启齿之事,展飞猜想她大概是为晨间的事来向他道歉的吧! 心下不觉一喜,因为娘娘要他为晨间之事向哭着跑走的万俟冰道歉,他正在为难,想不到她居然自己来了,看见她踹那块大石头而磕疼了脚,他一时没忍住就给笑了出来,心下思拊,这个万俟冰怎么就如此不安分! 俊俏脸孔一阵红一阵白,既羞又怒: “哼,你想得美!本公主用得着向你道歉!你们锦绣皇朝人最讨厌,我请求皇兄让随军御医为陛下治伤,你们不但不感恩,居然抓了我七皇兄,竟敢污蔑他是什么银贼!让人更可恨的是,你还骂我们西戎朝人都是禽兽,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该是你向我道歉才是!” “公主应该不会忘记晨间是如何骂我们锦绣朝的吧!展飞自然也没必要向公主道歉!” 她还真是会颠倒黑白! 晨间来锦绣营区发现了营帐外绑缚的万俟冽,她破口大骂锦绣皇朝人是白眼狼!甚至还有比那更难听的,他实在气不过,当时差点没一刀杀了万俟冽来替吉祥雪耻! “是,我是骂你们锦绣朝人禽兽不如!那又怎样?我现在还要骂!” “你……简直不可理喻!” 展飞转身盯着气喘不休的万俟冰,重重的拂袖离去。 万俟冰一双美眸圆睁,哎,她这是怎么了,怎么每次和他在一起都要吵架!她来可没想和他吵架啊!这块臭木头怎么也不知道让让她,好歹她也是一姑娘家!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公主的娇贵,让她无法忍受他对她的不屑一顾,眼角、眉梢无不弥漫着霸道气息:“喂,臭木头,你给我站住!我叫你站住,你听见没有!” “公主想发号施令最好去西戎营区,展飞不是你的臣子,没必要听你的吩咐!” 展飞依然前行,冷冷的话语回荡在夜空。 “我讨厌你,别让我再看见你!哎哟,我的脚哎……” 无处发泄的万俟冰再度狠狠的踹了一脚前方的大石,登时疼的她龇牙咧嘴,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顾什么形象了,抱着踢疼的脚发出吃痛的呻吟…… 一双黑色靴子突然停驻在了眼前,一只大手伸向她。 “你说你这是何苦来着,这石头有没招惹你,犯得着拿石头撒气!” 熟悉的声音令她心中一喜,他又回来了,可是身为公主她怎么也不能容忍自己就这样原谅他,嘟起红唇,别过脸不理他,口中还没忘记数落他几句: “你不是走了吗?干嘛还回来?” “你说的没错,你对陛下有恩,也就是对展飞有恩,展飞又怎么能丢下你一人在此,起来吧!” 原来他不是为她才回来,而是因为龙腾云的关系,心中有些酸涩!眉心一热,一行温热液体悄然滑落脸腮。 “你走,不要你管!” 赌气的话语脱口而出,展飞的手僵在空中,突然,他瞥向黑漆漆的夜幕,似是漫不经心启唇:“那我走了,待会遇到野狼……” 展飞话还未说完,万俟冰嗖的一下就蹿了起来,一跃而起,双手环住了展飞脖颈,双腿夹着他的削腰,警惕的看向身后,似乎此刻就有眼睛绿莹莹的野狼正在盯着她。 呵,原来她也有怕的时候!展飞被她这突来的动作给逗乐了,然而就在这时,浅汐的声音打身后响起: “展飞,你可曾看到吉祥?” 惊愣的展飞身体一僵,讪讪转身,浅汐这才注意到此刻姿势颇为暧|昧的两人,脸颊蓦地一烫,她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浅汐一脸歉意,一时前言不搭后语:“呵呵,打……打扰了!我即使看见也会当做没看见,我……我去那边找找吉祥!” 说完,浅汐一溜烟跑了,扔下了俊脸涨得通红呆愣当场的展飞,还有他怀中正一副无所谓神情的万俟冰。 俊逸脸颊骤然色沉,目光一凛, “你还不打算下来?” 妙丽清眸闪过一丝亮光,娇软双臂依旧环着展飞脖颈,调皮的眨动着乌溜溜的黑瞳,望着呆滞的俊颜娇声道:“你放心好了,本公主会对你负责的!” “在我没发火前,你最好马上给我消失!” 可恶,想不到他一世清誉尽毁她手!展飞的心情是坏到了极点。 “哼,你说下来就下来,我就偏不下来!看你能怎么着吧!” 万俟冰倔脾气上来了,像个八爪鱼似的紧紧黏在了展飞身上,任展飞使出浑身解数,也是无可奈何。 “你……你究竟想我怎么样,你才肯下来!” 展飞一肚子窝火,他怎么就沾染上了这么个麻烦精!一点都没有女孩子家该有的矜持,展飞可是从未如此慌乱无助过! 唇角爬升一抹狡黠笑意,万俟冰可是不失时机的见缝就插针:“我要你现在马上向我道歉,还有,以后不可以骂我,更不许不理我!” 难道真的要向她道歉,剑眉紧凝在了一处。 半晌,展飞并未有任何动作,万俟冰俏丽脸腮笑意更甚,“怎么样?要不要咱们去让浅汐在陛下那里给咱们做个见证,我想陛下不相信我,对于浅汐的话总该多少是相信的吧!” 说完,万俟冰松开展飞,轻轻跳下地,径直向营帐方向走去。 展飞见到万俟冰要去找龙腾云,他登时就急了,“对不起!我知道今晨是我不对,公主大人大量……你……你笑什么?” 瞅见笑得捧腹大笑不止的美丽女子,展飞这才惊觉,他居然被她给算计了!该死的!展飞气得直咬牙,恨恨的握紧了双拳,双目忿忿的看向一脸晴阳的万俟冰。 “呐,呐,呐,我可什么都没做啊,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向人家道歉的哦!今天不逗你了,我走了!明天见!” 万俟冰一路哼着小调转身逃也似的离去,丢下了脸色臭臭的展飞愣在原地,心里那个气啊! 一脚踢向前方的大石,气息瞬间一滞,这石头还不是一般的硬,磕的他的脚生疼,方才她不是也踹了两下吗?她那么娇贵的女子一定是疼坏了吧! 怎么无缘无故的又想她做什么?她那是活该!自作自受! 手不自觉摸向衣襟,紧紧的攥着那枚蝴蝶银簪愣愣发呆,明知道她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可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方才看着她的那刻,他窘迫的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不会误会了他和沁雪公主有什么吧? 原来阿冰喜欢的人是展飞! 浅汐忍不住摇头苦笑,现在想想,阿冰每次来营区似乎都打听展飞的行踪,看来云真的说的一点都不假,她真的有些后知后觉呢! 就在浅汐呆愣的间隙,一只大手迅疾捂住了她欲开口疾呼的樱唇,将她带离那尴尬境地。 出于本能浅汐二指插向了他的眼睛,然而就在她即将碰到他的眼睛时,浅汐迎上一双璀璨若星子的黑眸,手僵在了空中。 “是你!” 浅汐诧异的看着他,黛眉紧涩:“太子总喜欢在人家背后搞偷袭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0章 昨夜 偷袭! 幽幽看向她,万俟寒唏嘘一叹,声音轻柔:“原来在上官小姐眼中,寒,竟是这等卑鄙下作之流!” 昨夜她误会他是登堂入室的无耻银贼,他自知唐突了佳人,可是今夜她竟如此看他,怎不令他心中感伤! “难道我说错了吗?” 浅汐漠然别开脸,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昨夜他偷窥她沐浴,后来还对她肆意轻薄,心中再度翻滚着澎湃的滚滚浪潮,方才他又莫名的携她来此,莫非他还想否认不成? 幽邃黑瞳倏然黯沉,坚定的话语溢出双唇:“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霍然转身,犀利的眸光凝定在那深幽不见底的双墨玉黑瞳,浅汐突然一声冷笑:“呵?那么昨夜呢?昨夜太子又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寝帐?这又该做何解释?” 轻揉着浅汐双肩,俊逸的眉眼凝在那绝美脸腮,殷切的目光流连于她清逸娟然的眉目之间,凄然一笑,苦涩的味道弥漫开来: “如果我说,昨夜我是追踪一个黑影而来你会信我吗?” “我……如果真是你说的那般,我……信你!” 浅汐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看着那双诚挚的黑眸,她竟莫来由的相信他,其实早在昨夜她拂袖熄灭烛火出得寝帐那刻,她已经相信他不是吗? 黑眸迷蒙得闪烁不定,万俟寒突然执起浅汐纤手,放在他的胸口,眸中神华清逸,温和道:“谢谢你肯信我!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那个贼人给你一个交代!” 浅汐身子登时顿住,那双深幽的眼眸似乎能沁人心魄的魔力般不着声色的令她一时跌进了那汪碧水深潭,等她惊觉想抽出手,然而他却握的更紧了! “你……太子若是为昨夜之事,那么浅汐只能对太子说声抱歉!昨夜是浅汐误会了太子,还望……” 一双俊眸痴痴凝盱着浅汐,眼里的神情萧瑟而低沉。 浅汐与他俩俩相望,周遭的空气此刻异常静默,似有暗香浮动、疏淡清风缕缕拂过耳鬓…… 凝视着那双略微起了一丝波澜的清水明眸,然而却也只是那么一瞬,那双美眸便如同涟漪之后平静幽寂的湖面,淡淡的不兴波澜! 万俟寒似是痴了一般,轻拥她入怀,唇边蕴了一缕无奈地笑纹,声音低沉:“为什么不让我早一天遇到你!” “我……我该回去了!” 静静地望着她,心底俱是懂的,俊傲面孔温润祥和,眸光深深像是蕴了无边的春意穿透了夜色迤逦向无边的黑夜。 终还是缓缓松开了她,看着那窈窕纤姿姗姗离去。 “浅汐……” 极力忍住心中如潮水般涌起回旋的情绪,浅汐停驻了脚步,汐然转身,笑意深深:“太子还有……唔……” 他竟然再次吻了她! 俯首凝视着面前愠怒女子,眸光中有着说不出的爱恋以及诉不尽的神伤无奈,嗓音沉痛,低声呢喃: “对不起,浅汐……我是真的舍……祝福你!” 他真的很想告诉她,可是他终究没有那样做,她很幸福!他不该造成她的困扰,他选择祝福她! 绝然转身阔步离去,心,在瞬间抽痛! 苍凉的声音穿透夜空袅袅传来:“浅汐,一路顺风!” 神思恍惚返回寝帐,夜风穿透衣裳侵袭而来,浅汐陡然一阵哆嗦,抬眼看向寝帐中满脸焦虑、来回踱着步子的龙腾云。 “浅汐――” 龙腾云目光骤然一凝,浅汐已经被他紧紧拥进怀中,浅汐粲然一笑: “云,你怎么了?” 拥着她的手臂不觉加大了些许力道。 “浅汐,我们明天就回燕京,我要你一生一世都陪着我,永远都在我的身边!” 万俟寒!该死的,他居然敢觊觎她!今日在营帐万俟寒看浅汐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真想挖了他的眼睛。 黯淡烛光下,听着那霸道的话语,浅汐埋首在他胸口,清眸骤然弯起潋滟波光,双臂柔软地缠上他的颈项,声音亦是前所未有地娇柔: “云,回到皇城后你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了,你有那么多后宫佳丽,你……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啊!” “哦?也是呢,那你可得把我给看紧了,万一那天你伺候得我不舒坦,我就去后宫传唤三五个美人……” 浅汐心蓦地一紧,眸子黯沉:“什么?三五个?” “嫌少?那就七八个好了!”瞅见浅汐陡变的眸色,龙腾云心情好到不行! “七八个?” 凝白脸腮简直都快变成绿色了! “嗯,是不是多了啊!那就一两个好了!” 原来逗弄她是这般有趣的事情,龙腾云似乎对于逗浅汐有些乐此不疲。 “一两个?你想得美!一个都不许,哼!我不要和你回皇城了,你就是个大骗子!” 浅汐眉目冷肃,挣扎着想离开他的怀抱,然而他却紧紧抱着她不放,心里掩饰不住的一股欣喜,那一刻,心中有暖流在体内涌动。 “浅汐,我喜欢你吃醋的模样!你放心,我只要你,其他谁我都不要!别再生气了,嗯!” 抬起她光洁下颌,俊傲脸庞上笑意祥和,晕红烛火下,浅汐凝悌着他那明媚笑容,几乎有些明媚得晃眼! “那你记得你说过的话啊,我可是很记仇的,我真的会恨你,你要是碰了别的女人,我绝不会再要你!我说到做到!” 声音一如往常的优雅魔魅,轻声在她耳鬓低语,轻咬着浅汐耳珠,蛊惑着她: “浅汐,我说过的你忘了,你是我第一个女人也是最后一个,我对你的情意可昭日月!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安寝了!” 第一个女人!她喜欢他这句话! 天边最后的淡月隐去,东方露出鱼肚白,銮舆徐徐行进在凤鸣山道。 銮舆内,龙腾云怀抱着补眠的浅汐垂眸小憩,蓦然,銮舆停了下来,龙腾云眼睛微眯,薄怒的声音陡得高扬:“发生何事?” “禀陛下,是西戎七王子挡住了去路!”展飞如是禀报。 湖蓝色锦衣的万俟冽站在路中央,目光痴痴锁定在銮舆后方的马车上。 龙腾云面露不悦,声音冷寒无波:“不知七王子因何事挡住朕的銮驾?” “陛下,冽只想找一位姑娘,望陛下能成全!” “但不知七王子要找的姑娘是……” 浅汐心下明白万俟冽要找的人是谁,只因昨夜小溪边的男子正是万俟冽,浅汐当时就认出了他,至于他怀中的女子,浅汐宁愿相信自己眼花,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本王要找的人就是――她!” 队伍突然停了下来,马车上,吉祥撩起车帘向外张望,可当她看到一袭湖蓝色锦衣的万俟冽时,吉祥登时愣住了,他挡住陛下的銮驾这是要干什么? 万俟冽眼尖的瞅见了那车窗处探首张望的吉祥,脸上浮现一抹欣喜之色:“本王要找的人就是――她!” 顺着万俟冽的视线,浅汐看见了马车窗探出头来的吉祥,虽然她早知道他是在找吉祥,可是当她真正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浅汐还真是惊愣不小。 看见浅汐,吉祥惊慌失措的落下了窗帘,心突突狂跳不已。 “七王爷,不知找端福郡主所为何事?” 端福郡主? 为何听着这个称谓是如此熟悉! “太子,这件事牵扯到两国皇室,事态极为严重,朕希望太子能秉公处理,还端福郡主一个公道!” “万俟冽……这银贼趁……趁着风雨之夜污……污辱了端福郡主,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身为太子兼长兄,莫非你想护短不成?” “……本王连那端福郡主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就被无端冠上一个无耻银贼的罪名,本王实在是冤枉!” “……” 原来她便是端福郡主! 那么她不是被那银贼…… “不,不可能的,你一定是在骗本王对不对?她怎么会是端福郡主!不是的,你在骗我!” 万俟冽眸色痛苦,似是不敢置信望向浅汐。 “吉祥是陛下亲封的端福郡主,我为何要骗你,你且说说,你找吉祥究竟所为何事?” 浅汐不解,吉祥怎么会认识万俟冽? 昨夜在小溪边,浅汐可是全都看见了,当时她还以为自己眼花!可是当看见万俟冽正痴缠吻着那女子时,她惊骇当场! 她认出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吉祥! “万俟冽,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对端福郡主心存什么妄想,否则我定不会手下留情!闪开!”浅汐恨恨的拂袖而出,将万俟冽逼向一角。 “为什么会这样子,为什么――”万俟冽缓缓摇首,踉跄着一步步后退。 “起驾!” 万俟冽看着队伍继续前行,马车从他身边徐徐驶过,他似乎听到了她那低低的哭泣声,他终于明白昨夜的她为何会哭泣不休,原来如此! 恨恨的双拳紧握,看着队伍渐行渐远。 放心,他一定会找出那个伤害吉祥的恶贼!他会亲手宰了那恶贼! “吉祥――” 远远的传来男子撕心裂肺的嘶吼声,浅汐心莫名一怵,似乎事情并非她想象的那般,莫非是她搞错了? 浅汐摇了摇首,万俟冽就是个色胚子,一定是他诱惑吉祥!一定是那样的!她会好好的保护吉祥,决不让吉祥再受半点伤害! 只要想到吉祥是代她受过,眼角盈盈溢出一行清泪,她这辈子欠吉祥的永远都还不清了! 龙腾云瞧着伤心落泪的浅汐,疼惜的揽臂将她拥向怀内,柔声安抚着她: “浅汐,你放心,待回去,我定会为吉祥寻一门好姻缘,哪个要是敢怠慢了吉祥,我定不轻饶他!” “云……” 浅汐声音嚅嚅,反手抱紧了他。 一曲清婉绵延的箫音蜿蜒缭绕在凤鸣山,倚在他怀中的浅汐坐起了身子,拂开帘幕,循着那箫音,浅汐远远看到了凤鸣山顶那抹白色的轩昂身影。 是他! 嘉元三年六月初六,燕京皇城内礼乐长鸣响彻龙腾九宵。 紫宸殿,赤金云龙华幔高悬,六根金漆雕龙的蟠龙柱围绕着九龙鎏金御座,肃穆、威严。 “陛下有旨,宣,皇后娘娘觐见!” “……” 一袭茜红金凤袍,头戴赤金皇后冠,细步行之峨嵯摇曳,华美宫装艳红如火,身姿窈窕,裙摆长长的逶迤于红毡之上,盈盈敛襟跪于玉阶下方,粉唇轻启: “臣妾上官浅汐参见吾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龙腾云笑意祥和,举步迈下玉阶,伸手牵过浅汐纤手,与她一起步上高高的玉阶俯视着阶下芸芸众生! 群臣俯首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年轻帝王登基三载一朝封后,帝王口谕,大赦天下,免苛税一年,普天同庆! 是夜,大宴群臣,设宴甘露殿。 帝王携帝后御座升宴,王侯、公卿内眷皆纷纷落座,筵席开始。钟磐长鸣,膳食美酒呈上,各色果品琳琅满目香飘诱人。 金盘银盏,金樽玉杯,鼓乐丝竹缭绕,帝王帝后眉眼含笑频频相视举樽,公卿、王侯、美媛皆冠服锦绣频频举樽相贺,共赏歌舞,艳丽舞姬环佩叮当,舞姿蹁跹共贺帝王帝后天作之合,当真好一派盛世繁华的绝妙画卷! 月上宫檐,帝后以不胜酒力先行告退,薄醉的帝王心系佳人也借故离席。 宴席在帝王、帝后一前一后离开,也就各自散了,宴席上唯有一人不曾祝酒相贺,那就是千乘王龙衍! 此刻,他早已是红云扑面,一樽樽苦酒下肚,却是如何也醉不了,反而异常的清醒! 展飞见状,无奈摇首! “王爷,陛下有旨,王爷今晚可宿在太极殿!” 龙衍眸色痛苦,淡淡的一句话令展飞一惊:“陛下还真是有心了!” 王爷今日居然唤的是陛下而非皇叔!难道王爷他还在怨恨陛下,他心中依旧还是放不下她! “他是皇帝,他可以有很多女人,为什么偏偏要她,难道他不知道她是父皇赐给我的,她是我的!” 展飞忙上前扶住他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眸色担忧:“王爷,您喝醉了,让展飞送您去休息!” “不用,这点酒还奈何不了本王!哈哈哈……” 白色颀长身影黯然举步离去。 乾元殿,清风、明月等四婢女恭敬的守在殿外,她们很奇怪,为何陛下没有送大宫主回到皇后寝居凤鸾宫,而是被送来了他的寝殿。 回到乾元殿的龙腾云看到这四位门神一般的女子,不觉深深蹙眉。 “都退下!” 清风等四婢女相视一眼对方,却是纹丝未动。 龙腾云脸色陡变,该死的!这四个婢女竟然敢不听他的吩咐!他乃堂堂九五至尊,浅汐已经是他的皇后,这些个冥顽不灵的婢女怎么这般死脑筋! “属下等不放心大宫主,今夜还是在此为大宫主职守……” “住口,以后只有皇后,没有什么大宫主!你们全部给朕记清楚了!还不退下!” “陛下恕罪,属下们只听从大宫主调遣!”清风上前恭敬一揖,四人分立两边,任雷打不动。 “好,很好!今日乃是朕与皇后的大喜之日,这皇后可是你们心中最崇敬的大宫主,这喜酒你们也该吃一樽才是!”龙腾云狡黠一笑,看向身侧的桂东棠。 “赐酒!” “这个……” 清风瞥了眼其他三人,难道真的非喝不可?心中极是不愿,就是不知道龙腾云究竟这是何意? 桂东棠手中捧着一个盘子过来,其上放着四盏酒樽。 “四位姑娘请!” 傲霜看着犯难的其他三人,第一个抢上前执过酒樽,这可急坏了清风,她想阻拦,却已经晚了,傲霜已经一口气喝干了。 “傲霜!” 傲霜淡淡扫了一眼眉眼含笑的龙腾云,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这酒可是恭贺咱们大宫主的,喝就喝,有什么不敢喝的。” 清风、明月、踏雪三人相视一眼,皆无奈执过酒樽一饮而尽,抬首对上了龙腾云幽邃如夜空般深广的眸子,此时他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却是如冰雪般的冷,清风甚至感觉到了些微的寒意。 “很好,你们不是要为皇后职守,朕,准了!” “谢陛下成全。” 明黄龙袍阔步走入内殿,室内红烛高炽,冉冉跳跃不定,龙腾云寻找着浅汐的身影。 人呢?去了哪里? 心中莫名的一阵慌乱,她不会又走了吧!心下正寻思浅汐去了何处?看到了榻上凌乱的衣物,心下登时明白几许,大步流星朝着右边的轩门走去。 入眼的景象令他莫名欢喜,俊傲脸孔漾起柔然笑意,刻意放轻脚步慢慢接近温泉,一抹紫色身影迅疾消失在氤氲雾气中,龙腾云定睛望去,温泉内除了身姿玲珑的女子正置身兰汤内在无旁人,健昂的身影款款步下玉阶向她围拢下来。 “我不要听,不要听……” “浅汐,醒醒……” “浅汐,你忘了,今日可是我们的大喜日子,你怎么可以独自悠哉游哉的就这样睡过去?那朕要怎么办?” 双靥红云升腾,发觉自己竟然醉酒后睡在温泉池中,一时有些发窘,乃至脸颊火烧般的滚烫直到了脖子根。 “云……对不起,我实在是不胜酒力,所以,所以就……” 她竟然给睡了过去,实在是很不应该! “啊――” 龙腾云突然捞过她光裸的身子,抱着她步上玉阶,眼底流露着不容忽视的温柔,定定地凝视着她。 回到寝殿,将她放在了龙榻上,为她擦拭干身上的水渍,兀自褪去身上湿漉漉的衣物,一边饶有兴味看着那精致的娇躯,眸中精光闪烁。 轻轻覆上她,俊傲脸孔带着沉沉笑意,这笑容里带着几分猛兽般的狂|野:“你的那四个婢女很不听话,朕代你惩戒了她们一番,你会不会生气?” “惩戒?” 他对清风她们做了什么? 顺势揽住了浅汐纤腰,极轻极轻地在她耳畔低喃:“准确点说,今夜可是你在惩戒她们哦!” “是我?” 浅汐很是诧异,蓦然,他腰间一个挺进,已经侵入了她紧窒身体,侵入的不适令浅汐唇角溢出一丝吃痛的娇呼。 墨色眼眸也在那刹那放出了兴奋而欢喜的光芒,眸中闪过一瞬光亮,欢悦脸庞灿笑如晴阳带着深深的蛊惑,眼角、眉梢无不弥漫着霸道的气息: “浅汐,还记得吗?那夜,也是在这里,那夜的你让朕爱到了极致!你是朕的!你永远都只能是朕的!” 清风发觉到了她们四人的异样,忙大喝一声:“那酒有问题!” 哼,几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陛下的话竟敢不听,要不是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哪里会这么便宜了她们! 隐在暗角的桂东棠掩唇窃笑离去。 “记住,你的身体里永远流淌着上官氏的血,你是上官氏的子孙,你生来就是为华锦绣那个贱人来赎罪的!杀了龙腾云,夺回属于你的一切,重振西凉!这是上天赋予你的使命!” “我不要听,不要听” 浅汐捂着耳朵,眸色痛苦不堪,小蔻听见了浅汐的惊叫声,匆匆跑进寝殿低声唤着她:“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啊――” 浅汐一声惊叫,弹身坐了起来,她的背上早已是冷汗淋漓,神思依然处在梦魇中,幽幽下得床榻,姗姗走向了旁侧的轩门。 “娘娘――” 娘娘这是怎么了? “我要沐浴,我需要静一静,去叫清风她们进来!” 置身兰汤中,温热池水令浅汐缓解了身体的疲乏,她双眸微阖,回想着这奇怪的梦魇,那个老妇是谁? “属下见过大宫主!” “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我也不再是你们的大宫主,你们不用跟着我,你们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浅汐缓缓转过身子,看着池边跪着的四个白衣女子,她打心里感激她们,可是她们是江湖中人是不能留在宫里的。 她们四人对她的衷心她早在锦州行宫时就已经知道了,昨日他能留她们的性命,可是帝王的骄傲,这四个女子又只服从她的命令,他心中难免生嫌隙,难保日后他不再动她们,还是离去比较好。 “大宫主――” 清风等人大骇,大宫主要她们走,难道大宫主不要她们了吗? “走吧!这里并不适合你们!” “大宫主,请让属下们跟着大宫主,保护大宫主!” 昨夜,她们清楚的看见一个紫色身影潜入了乾元殿,可是当她们进去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反而被醉酒后正在沐浴的大宫主给赶了出来,所以她们四人才会守在乾元殿外随时听侯浅汐的召唤。 “你们放心,这个世上只有我上官浅汐不想欺负的人,还没有哪个敢欺负到我上官浅汐的头上!若真是有,我会让他知道招惹我的后果!” 浅汐淡淡一笑,清冷孤绝的话语令清风四婢女心不由一怵,失忆以前的大宫主虽则外表孤冷,可是却不曾有这等狠厉,奈何失忆后的大宫主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在谈笑间,竟让她们感受到了强劲彻骨的寒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1章 恳切 步上玉阶,清风等人忙将衣架上的锦袍拿过,语声恳切:“请大宫主允许让属下再服侍大宫主一次!让属下为大宫主更衣!” 浅汐看着四位贴心的婢女,心中激潮澎湃,她不得不让她们走,这样或许能保护她们不受伤害! “昨夜是陛下不对,我为昨夜之事代陛下向你们赔礼了!” 浅汐敛襟向四人一福,昨夜她也已经隐约猜到了他是如何惩戒清风她们的,心中不由得暗暗嗔怪龙腾云玩得太过了,他怎么可以这样戏弄清风她们,心下更觉抱歉! 看着面前身着金凤皇后朝服的浅汐,四位婢女恭敬的伏地叩首:“大宫主折杀属下了!” “这个还请大宫主收下,凌霄宫两大圣物,大宫主已经将其一为二宫主治伤所毁,那这件至宝――凌霄花,理应留在大宫主这里比较好!若是大宫主遇到什么麻烦,此物可助大宫主一臂之力,属下就此告辞!” 清风四人汐然离去,浅汐看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凌霄花百思不得其解! 妆台前,小蔻发现了浅汐手中一枚做工精致、美观的珠花,眼睛登时一亮: 小蔻为浅汐将凌霄花别在了发髻上:“娘娘,这么漂亮的珠花也只有娘娘配得此物!陛下见了一定会非常开心。” 这时,有小宫女捧着一个药碗进来, “娘娘,这是陛下特意吩咐给娘娘预备的参汤!” “嗯,端来吧。” 浅汐从小宫女手中接过碗刚欲喝下,一道冷厉的声音传进耳膜:“不能喝!” 那婢女突然一把打翻了浅汐手中的药碗。 “嘭嚓”一声响过,药碗摔的四分五裂,汤药四溢,刺鼻的气味充斥了整个乾元殿。 那婢女眸色慌乱,正待离去,却被门口的女子给挡住了去路。 “你这是急着去哪里?” “阿冰――” 一袭绛青色裙衫的万俟冰脸色臭臭的走进了乾元殿,浅汐惊诧的看着她冷凝的俏脸。 万俟冰气急败坏看着一脸莫名的浅汐,蹙眉问道:“浅汐,你可知道这是何药?” 阿冰她这是怎么了?她干嘛这般的生气! “云说……想要孩子,这是他……赐给我的……补药!” 浅汐说话有些吞吞吐吐,脸颊不由得红了,只因昨夜他说要她给他生好多他们两人的孩子,从今天起要给她好好补补身子。 万俟冰淡淡一笑,翠眉飞挑,上前扳过浅汐削肩,一副无可奈何的眸色: “我该说你聪明还是笨呢!这药哪里是什么补药啊!相反,这个药不但不能使你身体康健育得子嗣,反而会让你失去永远做母亲的权利!” “阿冰,你说的这都是真的?” 如霞面孔嗖得变得惨白,流云广袖下的手指变得冰凉,有些微微颤抖,浅汐紧紧握着拳,指关节已然发白。 “我干嘛要骗你啊,我从小到大可都是闻着这种药味长大的呢!对这种宫廷里为女子避孕的药物可是熟的不能再熟!方才在门口我就嗅到了,看到你差点喝下,我都急死了!” 原来如此! 难道他不想她给他生下孩子吗? “你是说云他不想我育有他的孩子?” 瞅见那黯沉的眸子,万俟冰知道她误会了她的意思,拉着她略显僵硬的身体在软墩坐下,语声柔和: “其实也不见得是陛下,他这么爱护你,又怎么会如此做,我想定是有人从中作梗!问问这个婢女不就知道了。” 小蔻闻言,一个嘴巴子狠狠的抽了过去,那婢女唇角溢出一抹血丝,小蔻眸色一滞,厉声喝问:“快说,为什么要谋害皇后娘娘?” “哼,因为她是凌霄宫大宫主,也就是我的仇人,今日落在你们手上,要杀便杀好了!”那婢女昂首挺胸,一副宁折不弯的模样,而且也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你看着很面生,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婢女她都不曾见过,还真是大意。小蔻突然感到了一丝后怕,这是她的失职啊,被歹人混了进来,差点谋害了娘娘! “小蔻,你速速把这里收拾干净,别让陛下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 浅汐起身向小蔻一声吩咐,凝白脸腮敷上了一层寒霜,一贯波澜不惊的美眸忽然之间变得冷寒彻骨,在光影中显得有些阴枭。 来到那婢女身前站定,清寒声音溢出唇角:“我很喜欢你这份胆量,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如何?” “啊?娘娘――” “浅汐,你怎么能就这么放了她!” 小蔻和万俟冰一时给她突然出口的话语给惊呆了,她是不是疯了! “你不杀我?”那婢女亦是被浅汐的话语给惊住了。 浅汐风轻云淡一笑,不答反问:“给我一个杀你的理由?” “难道谋害皇后的罪名还不构成你杀我的理由吗?”那婢女实在是想不通,她就这样放过她了,天下间有这等好事? “方才你打翻了药碗,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嘛!以后就留在我的身边伺候吧!” “你不怕我再伺机杀你吗?” “我相信你不会!”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因为你方才接近我的那刻,分明有机会刺我一刀,可是你没那样做,相反你却阻止了我喝那碗药,足可见你并不是真的想伤害我!” 方才她早就发现这个婢女神情不对,递药碗的时候她发现了那婢女袖中暗藏的匕首,她当时未揭穿,就是想看看这个女子想做什么? 浅汐用绢帕轻拭去她唇角的血渍,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莫愁。” “莫愁,莫愁,嗯,的确是个不错的名字呢!走吧!”浅汐边念着这名字,边亲热的拉过莫愁走出了乾元殿,“对了,这凤鸾宫该怎么走啊,呵呵,我不大记得路!” “啊?您不记得路?这个……实不相瞒,莫愁并非宫女,所以也不识得……” 莫愁垂首敛眉,一脸茫然无措,浅汐一记惑笑浮上唇角:“这样啊!那我得给咱们找个带路的,阿冰,你总该识得路吧!” 浅汐突然转身,看着蹑手蹑脚又待溜走的万俟冰,浅汐出声及时唤住了她。 “呃,浅汐,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万俟冰话还未说完,但见红色影子一晃,浅汐已经到了万俟冰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但笑不语。 “哎呀,浅汐,人家还有事呢!改天在陪你好了!” “哦?你赶时间吗?那你先去忙你的好了!” 浅汐凝悌着一脸焦虑的万俟冰,拉过莫愁边走,边自言自语:“嗨,展飞也该到……” 展飞? 难道浅汐知道他在哪里? 万俟冰迅疾追上浅汐脚步,赔着笑脸:“浅汐,还是我带你去凤鸾宫好了,这宫里我可都逛遍了,比你要熟呢!” “你不是有事情要忙吗?”浅汐故作不解的看着脸色赧然的万俟冰。 “呵呵,也不急这一时啦,走吧!” 莫愁看着反复无常的万俟冰,眨巴着眼睛愣在原地,浅汐回眸,轻声唤道:“莫愁,走了!” “哦,是。”莫愁忙紧跟上她们二人。 万俟冰边走边想着该如何开口呢,她闷闷的走在前面,看着万俟冰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浅汐强忍住眸中笑意,到底还是万俟冰再也忍不下去了,她回眸讪讪的笑着。 “嗯……呃……浅汐,那个……你知道他在哪里吗?”万俟冰试探着向浅汐打听展飞的消息,浅汐一副不解的模样:“他?阿冰,你可是说的阿衍?” “啊?不是他啦!我说的是……是……哎呀,你晓得啦!” 万俟冰忙侧转了身子,俏丽脸腮早都红到了耳根子。 瞅见默默不语揪着手中的绢帕脸色晕红的万俟冰,浅汐缓缓扬起了唇角,一副恍然大悟状:“不是阿衍嘛?难道你说的是……展飞?” “原来阿冰喜欢的是展飞啊!” “浅汐,你坏死了!我不要理你了!呐,就是这里,你自己进去吧!”万俟冰转身小跑了开去,浅汐看着那抹绛青色身影消失眼前,凝玉脸腮如昙花绽放笑意更甚。 “锦鸾宫”三个镂金篆字呈现眼帘,浅汐不觉摇首苦笑,这个粗心的丫头,她要去的是“凤鸾宫”,而万俟冰居然带她来到了“锦鸾宫”! 锦鸾宫! 和凤鸾宫只有一字之差,这里是谁的宫苑呢?一时好奇,浅汐举步走了进去。 孤寂空旷的锦鸾宫里,满室的珠光闪烁着耀眼光芒,宫里金碧辉煌,白玉墙壁上嵌满了七彩琉璃珠,宛如天上璀璨耀眼的星子熠熠生辉。 好华丽的宫殿!可见这宫里的人当初是多么得宠! 地上全是撕扯揉皱了的纸团,浅汐俯身捡起,隐约看见了“龙”字,莫愁亦捡起一个纸团,展开却像是一个“腾”字,莫愁惊异的睁大了眼睛,居然有人敢私下写着陛下的名字,而且还撕扯成这副模样。 浅汐已猜出这纸团上写的是他的名字,究竟是什么人如此恨他! “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吗?上官浅汐!哦不,尊贵的皇后娘娘!” 身后一个凄冷的声音传入了耳膜,浅汐蓦地转身,但见一袭月白色如意裙勾勒出窈窕的身姿,肤色粉白,如墨长发披散在身后,一双美眸中充满了厌恶之色。 这女子认识她? 好熟悉的面孔,可是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你是谁?” 浅汐疑惑的看着聂羽裳,可是却如何也想不起来她是谁? “呵呵,当真是好笑呢!短短两月不见,就不记得师妹了?” 师妹?难道她是…… 清风她们在锦州行宫时,经常会提起以往的事情,试图勾起她的记忆,原来面前的女子就是师妹聂羽裳! 这个女子就他曾经最宠爱的蝶妃娘娘!浅汐心中隐隐有些酸涩。 “原来你就是蝶妃?” “在你的面前我又如何当得起这个称呼!” 聂羽裳长发飞舞,眸色赤红,浑身充满了肃杀之气,她突然手持碧玉簪刺向了浅汐,语声凄冷森寒: “你说过不会回来,为什么还要回来?你明知道我喜欢他,你答应把他让给我的!你这个骗子!我恨你,我恨不得你马上消失在我的面前!” “娘娘――” “浅汐――” 莫愁情急刚要冲上前去挡,一个颀长身影比她更快飞掠而至挡在了浅汐身前,一掌将聂羽裳震飞了出去。 “陛下,你终于出现了!” 聂羽裳挣扎着爬了起来,她终于等到他了!泪水迷蒙的眼睛顿然凝住,痴痴凝定在他俊傲脸孔,眸底皆是爱恋之色。他说过不想再见她,可是他却让郑嘉用凌霄宫圣物为她解毒,她就知道他的心中依旧是有她的。 “大胆罪妃,你真是不知悔改,朕今日要是再来迟一步,岂不是又逞了你的心,你明知道浅汐对你下不去手,你还想要她性命,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龙腾云一脸嫌恶之色,愤愤背转了身,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这张面孔! “呵呵,要她性命!你真是高估我了,我这只手早就被你给废了,我即使想杀她也没那个能耐!” 看着自己软弱无力的右手,唇角溢出一抹苦笑! 龙腾云亦是一震,她的手? 那日情急中他挥出了玉骨扇,挑断了她的手筋,她的手等于废了,他怎么忘了这事,他似乎很久没来过这座宫苑! 他如何能不痛心疾首,可是她到底辜负了他的信任。他曾今那么宠她,给她最好的,即使她骗了他,可是他依旧不想追究她,只因他真的曾今爱过她! 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重伤了浅汐,差点让他和浅汐阴阳永隔,他也是逼不得已才会对她出手! “你为什么非要置浅汐于死地不可?” 他真不明白,即使她的手废了,可是她却还想杀浅汐,难道她真的就如此恨浅汐!她该恨的人是他不是吗? “我若不如此,你会出现吗?我只是想见你一面罢了,难道你始终都不肯再看我一眼吗?” 望着那挺直的背脊,心在抽痛,他说过不再见她,而他从进来就真的没看过她一眼,他做到了,他当真是一个绝情之人! 龙腾云走向前,“浅汐,我们走!” 聂羽裳突然上前从身后紧紧环住了他的削腰,语声哀怜:“沐风哥哥,别走,求你别走!是我错了,我错了,求你别走!” 龙腾云蓦地停驻了脚步,这个称呼有多久他不曾听到了呢! 沐风哥哥! 沐风?他叫沐风?他不是龙腾云吗?浅汐突然有种似曾熟悉的感觉!浅汐痛苦的捂住了隐隐作痛的头,为什么她的头突然好痛? “我叫程沐风!” “浅汐,留在我身边,以后每天都陪我看日出!” “浅汐,你是我的!我要你做我的皇后!” “你是我第一个女人也是最后一个……” “……” “啊――” 浅汐一声尖叫,倒了下去。莫愁眼疾手快及时接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浅汐――” 龙腾云大骇!可是身后聂羽裳却紧紧抱着他不放。龙腾云怒火中烧:“撒-手!” “不,我不放,沐风哥哥其实你也是爱我的!从你叫我羽裳而不是浅汐的时候,你应该清楚知道,你心里也是爱我的,可是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承认?” “沐风哥哥,你忘了吗?在望江楼,你救了晕厥的我,你抱着我跑遍登州找最好的大夫医治我,你带我回到我永远都不可能踏进的护国公府,你接我进宫,册封我为蝶妃;你没有叫我浅汐,你一直叫的是羽裳,你是爱我的……” “沐风哥哥,不要丢下我,我不能没有你,沐风哥哥……” 决绝的掰开她的手,横抱起浅汐决绝离去,莫愁紧张的紧随其后,无情话语响彻锦鸾宫:“朕从来都没有爱过你,即使有,那也是将你错当做了浅汐,在朕的心里,朕爱的人永远都只有浅汐!” 真的是他说的这样吗? 在浅汐没有出现的那段日子是她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刻,住着金碧辉煌的华丽宫殿,享受着皇后般的待遇,有着他的全身心的宠爱呵护。他对她的绝对信任让她既开心,又惶恐不安,她也有想过谎言被揭穿的那刻,她会是个什么后果,可是她已经顾不了那许多。 他说他爱的人是师姐,难道他真的没有爱过她? 她真的很不甘心! “你好绝情,沐风哥哥……” “娘娘――” 刚进来的如意一声惊呼,看着缓缓躺在地上的聂羽裳,而她的手中正紧握着那枚碧玉簪!腹部鲜红的血汩汩流淌而出,染红了月白色裙裳,红的妖娆,红的刺目…… “郑嘉,浅汐究竟这是怎么了?”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是因为她受到外物刺激,她正在极力回想着从前的一些事情,乃至娘娘脑颅内的金针快要被娘娘给强行逼出来了!还有……”郑嘉如实以述,可是话还未说完就被龙腾云给打断了。 “什么?你是说浅汐她在抗拒脑颅内的金针?那她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龙腾云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后怕,浅汐若是知道是他让滑誉封去了她的记忆,她一定会恨他。 可是他不后悔,因为浅汐终于忘了龙衍,她现在爱的人是他,而且他会永远将她留在他的身边,她永远都是他的!谁也别想抢走她! “娘娘一直都在抗拒着脑内的金针,久而久之,怕是会……不如趁着这次将金针取出……” “不行,绝对不行!那样的话浅汐又会想起龙衍,朕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绝对不能取出金针,浅汐要是想起过往,浅汐就会想起龙衍,他不怕浅汐恨他,而是怕从此失去她! “陛下,您不能再错下去了……” 原来陛下以为大宫主爱的人是千乘王爷,哎,好糊涂的陛下啊! 当大宫主被蝶妃打伤,他已经发现了大宫主体内的情蛊,当大宫主苏醒后将凌霄宫的圣物交给他时,临走那种哀伤的模样,他就知道大宫主深爱着陛下,可是陛下他竟然封了大宫主的记忆,陛下这又是何苦! “郑嘉,你好大胆!敢指责朕?” 紧紧握住浅汐的手,眸中有着深深的爱恋,希望浅汐不要怪她,他是真的爱她才会如此,他只想留住她! 锐利的目光剌剌地朝郑嘉而来,郑嘉无奈摇首,口中依旧规劝着: “陛下,您真是当局者迷啊!时至今日,臣不得不实话实说了,其实一直以来,娘娘她……她爱的人自始自终都只有陛下一人,娘娘当时情蛊发作,娘娘知道她必死无疑,所以她才会在临死前与陛下共度那一夜,难道陛下您还不明白吗?娘娘她真正爱的人是您啊!唤醒娘娘体内情蛊的人不是千乘王爷,而是陛下!” 龙腾云身体蓦地一僵,郑嘉说的这都是真的?难怪乾元殿那夜,浅汐如此痛苦哀伤,她怎么不说呢,原来浅汐爱的人竟是他,可是他对浅汐都做了些什么? 一股愤怒从脚底升腾而起,龙腾云缓缓转首,凛然望向郑嘉,眸中怒意横生:“郑-嘉!你知道为何不早说?来人,给朕拉出去砍了!” 身边伺候的桂东棠亦是吓了一跳,陛下真的发怒了!这个郑御医这次怕是性命难保了! 一队侍卫冲进了凤鸾宫,就待押着郑嘉离去。 没料到龙腾云这时侯发难、郑嘉竟然毫无畏惧,只是一愣,即刻,他喜笑颜开道:“陛下息怒,目前来说补救还不算晚,因为娘娘她即使不念在与陛下的情分,也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陛下不是吗?” “……孩子?郑嘉,你这是何意?” 龙腾云再度被郑嘉给惊愣当场,他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有喜了!” 深夜,锦鸾宫花苑的一处暗影里,两个女人正在低声密谈。 “这个消息当真?” “是的,千真万确,陛下知道皇后娘娘有了身孕,龙颜大悦,一直守在娘娘身边不曾离开。” 颤抖的女声向背对她而立的黑影如实禀报。稍作沉吟,黑影接着问道: “锦鸾宫可有什么动静?” “那罪妃因为陛下的移情别恋而乱了神智,自尽被奴婢发现已经捡回一条性命,陛下知道后只是派了御医过来,再未曾踏足锦鸾宫半步。” 黑影不屑啻鼻,声音森冷凄寒: “她这是孤注一掷,哼,想用死来得到龙腾云的回心转意,愚蠢的女人,当初哀家还以为她会帮哀家成就大事,哀家才会助她一臂之力,想不到她竟如此不中用。你先回去,盯着她,哀家可不想这个女人搅了哀家的好事。” 如意转身正待离去,然而她却又停了下来。 “你还有何事?” “是这样的,还有一事,奴婢不知道要不要向太后禀报?” “什么事?说。” “太后,皇后娘娘身边突然来了一位身份不明的女子!奴婢担心……” “来历不明的女子?你多注意点,看她是何方神圣,究竟潜入宫中有什么目的!嗯,比起吉祥你倒还算乖巧,拿去,你记得,凡是妄想背叛哀家的人只会比吉祥的下场更惨,这次哀家给她的惩戒想她一生怕是都难以忘怀,哈哈哈……” 黑影袖襟微扬,一粒药丸飞向如意。 如意接过解药,忙叩首谢恩离去:“是,奴婢谢太后!” 扳动假山处的机关,迈步而入,眼前豁然开朗,墙上的琉璃珠散发着熠熠光泽,照得四壁通透明亮如白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2章 后尘 在室内还有一位身着灰袍的女子,她正无力的趴伏在桌上,披散而下的长发遮掩了她的脸,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低声道: “南宫太后,求您放过他们吧!上一辈的仇怨为何要牵扯到下一代身上,不说别的,浅汐她可是您的亲孙女啊!您真的忍心让她步上锦儿妹妹的后尘?” 恨恨转身,南宫琪目光狠厉凝注在她身上。 “不要再提什么孙女?哀家可没承认她,只要想起她是华锦绣那个贱人的女儿,哀家就恨不能掐死她,只是现在她可是哀家手中的王牌,哀家要让华枫那老妖婆看看她当年窃取的锦绣河山是如何回到哀家手中!” 灰衫女子始终伏在桌上,手上依旧紧紧持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一切善恶皆有因,您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您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该醒醒了!” 南宫琪重重拂袖,桌上的茶器被拂落掉地上摔的粉碎,眸色赤红,难言她胸中熊熊燃烧的仇恨之火。 “不要以为吃斋念佛,你就真的成了圣人!你告诉哀家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钰儿心底纯良,为什么他得不到善终?华锦绣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她竟然亲手杀死了哀家的钰儿,为什么? 明明是哀家设计杀了华楷,为什么不报应到哀家的头上,为什么死的人是钰儿,那个该死的女人,那个女人,她为什么那么早就死了!哼,即便她死了,那么这所有的罪孽就理应由她的女儿来偿还!” 新月如钩,皎皎月华倾洒而下,颀长身影愈显孤寂寥落,抬首仰望蔚蓝星空喟然长叹,信步穿越在御花园,不知不觉来到了昭阳殿外。 今夜的昭阳殿安静得无一丝尘埃的侵扰,似乎并未曾听到木鱼声响,难道母后出了什么事?踌躇半晌,终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殿内檀香味缭绕,青烟袅袅,温润祥和,有种沉心静气功效,令他浮躁的心立时得到了沉淀。 这是龙衍这十年来,第一次踏进昭阳殿。 “奴婢见过王爷!” 疲惫的身影负手而立在佛堂前,声音低沉:“月娥姑姑,母后这些日子身体可安好?” “回王爷,夫人……很好。” 月娥低低应诺,眸光闪烁不定,恍然抬眸,发现那双深眸正紧紧盯着她,月娥眸底光色散乱,却是早已乱了心神。 “往日这时候,母后一定会在佛堂诵经做晚课,今夜似乎……” 母后多年来都是与佛为伴,常年闭门谢客,虽则他很少踏入昭阳殿,但是他却是对这里的事情一清二楚,这十年来,每次回宫,他必定会在昭阳殿外听见那熟悉的木鱼声,今夜独独没有,月娥姑姑显然是在撒谎。 为什么母后始终不愿见他?他几乎都快忘了母后的模样了! 距离上一次见母后是什么时候呢?似乎是在父皇册封小东西为太子妃那日吧!那天是他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了,他终于见到了母后。 虽然母后的目光紧盯着小东西并未在他的身上,可是他依然很高兴,因为他第一次见到了母后,原来母后好美呢!可是父皇为什么就是不踏进昭阳殿半步!当时的他真的很不理解,长大后,他才知道,父皇心中始终牵念着锦姑姑,一生都不会再接纳其他女子,包括母后! 母后一定是知道父皇的决心,她才会心灰意冷皈依佛门吧! 皇叔登基后,御赐母后轩华夫人封诰,奉养昭阳殿!设立佛堂准允母后带发修行,母后似乎遗忘了他这个儿子,而他也再没见过母后!并非是他不想见母后,而是母后不愿见到他! 感觉到有丝丝凉意透入锦衣,渗入肌肤,直达心底深处,深幽眸色愈加戚然…… “王爷恕罪,夫人昨夜梦魇醒来后诵经一天,今夜觉得疲乏,故安寝的早些,王爷还是明晨再来向夫人问安好了!” “替本王问候母后一声,算了,还是不必了,你就当本王没来过好了。” “王爷……” 龙衍扬手制止了月娥,他默默转身离去,月娥看着颀长身影消失在昭阳殿,抬首看向寝殿里走出的灰衫妇人。 “夫人,王爷他……刚走,说不准还没走远,要不,奴婢这就唤王爷回来。” 月娥很是费解,王爷那么孝顺,奈何夫人就是不愿意见到王爷,每次都避而不见,这么多年了,母子两人简直形同陌路。 “不用了。” 语声淡淡,素净面孔依旧冷漠,白皙肌肤难掩昔日的风华之容,双眸微阖,恭敬地跪坐在蒲团上敲着木鱼,轻声诵经,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无声滑落面颊。 长身玉立的颀长身影静静矗立在昭阳殿外,直到里面传来沉重的木鱼声,咚、咚……一下一下像是敲打在了他的心坎上,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他终是被遗弃的那个! 坚毅如画唇角扯出一抹自嘲讽笑,黯然离去。 咝…… 乾元殿,正在批复奏折的龙腾云又听到了一声吃痛的吸气声,不觉凝眉望向软榻上正神情沮丧的浅汐,眸色当即不悦,搁笔疾步向她走去。 执过被针刺破正流血不止的食指放进唇里轻吮了吮,浅汐粉脸蓦地红了,只听到他略带埋怨话语:“浅汐,你想心疼死朕吗?” 他传她来乾元殿就是来陪他的,想不到她竟然抱着这个荷包没头没脑的绣个没完,这不才半柱香时间不到,她这是第三次刺到手指! “呵呵,不碍事的,你接着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再练习练习就不会刺到手指了!” 原来这些个小活计也挺难的,不知道吉祥她们是怎么做到的,绣得荷包那么漂亮,她必须得学会才行,这是身为人|妻,又即将为人母所必须的。 “不许再绣了,这些个活计交给婢女们做就行了,你的职责就是陪朕,让朕每天都能看到你就足够了!” “我不是就在这里陪着你嘛!” 浅汐诧异的看着他黑沉俊脸,她不是就在他身边嘛! “你这是陪朕吗?你这半天都忙着绣这劳什子!你都不理朕!” 迅疾夺过浅汐手中尚绣了一半的荷包就待扔了,可当看到荷包上的图案,一时来了兴趣,英挺剑眉高高扬起, “浅汐,你这绣的是什么?” 旁侧伺候的桂东棠也凑了过来想看个究竟,看着荷包上的物什,桂东棠可乐呵了,这个东西他可是认得的,陛下自小养尊处优没见过也不奇怪,忙好心告诉他: “陛下,娘娘绣的是一对小鸭子!” “……” 龙腾云睁大了眸子,一时语塞。 “小鸭子?我说你这是什么眼神啊?这哪里是鸭子嘛!”浅汐愕然看着面前的主仆二人,眨巴着一双水眸,俏丽面颊早已是红抹凝腮。 “嗯?浅汐,难道这不是小鸭子?”龙腾云疑惑的看着手中荷包。 桂东棠亦是一脸费解之色,他怎么看都是一对小鸭子啊! “不是小鸭子啦!是鸳鸯啊!”羞恼不已,浅汐急得直跺脚。这主仆二人可真会欺负人,浅汐尴尬的抿了抿唇,忙伸手去抢,龙腾云高高的扬起手臂,掩饰不住唇角缱绻笑意: “原来这是鸳鸯呐!” 这是鸳鸯?怎么看都是一对笨得可爱的小鸭子! 气鼓鼓的瞪着他,而他依旧灿笑不止,浅汐愤愤抬眸:“难道不像吗?” 他敢说不像,她会要他好看! “呃,像……没有比这更像鸳鸯的了!这可是朕见过最独特的鸳鸯了呢!” 浅汐眸色微愠,龙腾云强忍着眸中沉沉笑意,他怎么可能那么笨,她说像那就是像,只要她开心就行了! “对啊,就是鸳鸯嘛!方才奴才眼拙,着实该打,该打!” 桂东棠何等的机灵,这陛下都说是鸳鸯了,他再说是小鸭子,那不是犯傻嘛!他轻轻的自掌嘴两下,眸中掩饰不住钦佩之色。 “嗨,我说你们两个想笑就笑吧,我就知道我笨手笨脚会被你们看笑话,不像就不像嘛!也不用那么勉强自己非说像不可,这个还是我这几天绣的最像的一个呢!” 哼,说的那么勉强!本来就不像嘛,干嘛非说像! “笨?朕的皇后怎么会笨!都能将鸳鸯绣成天下独一无二的,这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的呢!瞧你的手指都快刺成马蜂窝了,朕会心疼坏的!这荷包就送给朕好了。” 听他如此一说,浅汐可给急坏了,忙伸手去夺,然而他却早已揣到了怀内。 “还是不要了,等我学会了重新绣一个给你,这个实在太丑了,被人看见会笑的!” “朕说好看就是好看,哪个敢说丑,朕砍了他的脑袋!” 桂东棠眼珠子瞪的溜圆,手不禁悄悄摸了摸脖子,暗暗的长舒了一口气,方才还真是好险呢! 目眩神迷地望着他,浅汐欢悦一笑,然而只有片刻,她的眸色黯沉了下来,龙腾云瞅着她眉宇间的那抹郁色,知道她定是又在为吉祥担忧,忙柔声安慰她: “浅汐,不要再自责了,这并不是你的错,郑嘉不是说了嘛,吉祥只是心有郁结,这些日子你好好开导开导她,相信要不了多久便会痊愈的。朕已经为吉祥物色了几个合适的郡马人选,只要吉祥喜欢,朕就即刻为她赐婚!” “可是吉祥……” 即使有合适的人选,却难免他们不会嫌弃吉祥! “你放心,朕已经严令在凤鸣山围场发生的事情不得泄露半句,现在只希望吉祥能振作起来!” “我……我想去看看吉祥。” 浅汐突然好想见吉祥,尽管晨间刚看过吉祥,可是她现在就是想去再看看她才放心。 “好,朕等你回来一起用晚膳!” “嗯。” 目送浅汐走出乾元殿,剑眉渐渐蹙到一处,郑嘉的话语萦绕在耳边:“陛下,端福郡主她已经有了一月身孕!” “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皇后她……” “皇后娘娘并不知道端福郡主有孕之事,目前就只有微臣和陛下两人知晓,就连端福郡主自己都不知情!” “嗯,朕希望这件事不要让第三者知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陛下,这……” “嗯?还要朕再说一遍?” “……” 吉祥要是想日后有个好的归宿,那么她腹中的这个孩子就断断留不得! 琼花阁, 这个名字莫得熟悉,浅汐隐隐记得自己似乎曾在这个地方有住过,和莫愁来到了端福郡主吉祥的寝殿。 在门口,浅汐碰到了正迎面而来的御医郑嘉。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郑御医免礼,端福郡主现在情形如何?” “娘娘放心,臣奉陛下旨意为郡主诊治,郡主洪福齐天有陛下和娘娘庇佑,相信不日即可痊愈。” “有劳郑御医了!” “娘娘严重了,这是臣的职责!” 步入内殿,望着面色惨白的吉祥,浅汐疾步来到床榻边早已心疼万分,拉过吉祥冰凉纤手,眸中蓄满担忧。 “吉祥――” “娘娘,您怎么这个时候又过来了!”现在可是快到晚膳时间了,娘娘怎么这会子过来看她,吉祥忙挣扎着欲起身,却被浅汐制止。 “别,你现在需要好生静养,等你身子大安了,我可是等你这双巧手来手把手教我绣荷包呢!你有所不知,那会子,云……陛下和桂公公还取笑我绣的鸳鸯像鸭子!你说恼不恼人!” 吉祥听浅汐如此说不觉翕然浅笑, “娘娘金玉凤体,怎可做那些活计,娘娘要是想绣什么,只管吩咐一声,吉祥为娘娘绣来便是;瞧着娘娘的手指被针刺的这副模样,不止吉祥心痛,就是陛下恐怕早都心疼坏了呢!” 眸光瞥见了旁侧静立不语的莫愁,左右看了看没看见小蔻,翠眉微皱,“娘娘,她是……” “哦,她叫莫愁,以后就在凤鸾宫伺候了!” 莫愁! 宫中并不曾见过这个宫女,吉祥突然起身,手指着莫愁,声音有些颤抖:“你不是宫女,快说,是谁指使你潜伏在娘娘身边,你来宫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我……是我自己要进宫的,没人指使我。” 莫愁被吉祥凌厉的眼神给惊慑住了,显得有些慌乱,这个端福郡主好厉害,居然一眼就看出她不是宫女! “吉祥,你快躺下,起初莫愁她对我是有些误会,不过你放心,莫愁是个心底纯良的好姑娘,她不会加害我的!” “娘娘,防人之心不可无,娘娘还是……” “好了,我都知道,吉祥你且好生休养,我明日再来看你。” 忆起龙腾云还在等她一起用膳,浅汐忙起身步向寝殿外,还不忘向一干宫女内监再次嘱咐一番:“好生伺候郡主,有什么闪失,本宫定不轻恕!” 宫中可是虎狼之地,娘娘她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吉祥忆及南宫琪那狠厉的眸色,不觉浑身一阵颤栗,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让娘娘受到伤害! 展飞刚出得乾元殿,遇到了姗姗而来的浅汐和莫愁,清亮目光有着一抹惊喜,想不到会在临走时还能见她一面,炙热眸光凝于那绝美脸腮,即刻,他躬身见礼: “见过皇后娘娘!” “是展飞啊!对了,阿冰此番来到燕京也有些时日了,她似乎正找你……”浅汐忆及沁雪公主万俟冰似乎一直在找展飞,可话才刚说了一半,就被不远处一道熟悉的女音打断。 “展飞――” 这声音…… 英挺浓眉深深皱在一处,展飞心中暗暗叫苦,这个麻烦精还真是难缠,怎么就是阴魂不散呢!她的消息还真快,他刚办差回来,她就追来了!看来还是先闪为秒! “娘娘,展飞有皇命在身,恕展飞先行告退!”青影一晃,展飞已消失无踪。 “哎,展飞――” 瞅着像是避瘟疫一般瞬间逃离的展飞,浅汐一时怔住,须臾,摇首淡笑,凝白脸腮漾起一抹明媚照人笑痕,不禁自言自语: “这个展飞也真是的!阿冰大老远的追到燕京,她又不是老虎,又不会吃了他,干嘛溜的比兔子还快呀!” “咦,刚刚我还看见他在这呢!才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又不见了,难道是我眼花?”万俟冰神情沮丧嘀咕着小跑过来。 浅汐脸上始终保持着柔和笑意、款款如缕,清水明眸言笑悦然,“阿冰,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告诉我,是谁惹你不开心啊!” 浅汐瞥了眼前方的朱红墙角,那抹青色身影刚探出头来张望,瞥见了浅汐颇有深意的眸光,展飞慌忙缩进了身子,心下暗拊,她该不会出卖他吧! “我哪有?”万俟冰脸色臭臭的嘟着红唇,一副快要哭的模样,让浅汐心下有些不忍。 “没有吗?你可是都写在了脸上呢!” “哪个敢惹我,我皇兄一定揍扁了他!哼,讨厌,讨厌,什么嘛!人家有那么可怕吗?臭木头,别被我给逮到他就死定了!” 万俟冰恨恨的撕扯着手中的绢帕,发誓一定非抓到他不可! 莫愁瞅向身边的浅汐,但见她眸色瞬时一滞,静默不语,就连万俟冰何时离开都未曾发觉。 浅汐总觉得万俟寒那夜似乎还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可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简单的四个字“一路顺风”! 凤鸣山顶那抹孤绝的颀长身影浮现眼前,白衣飘飘,临风而立,缱绻百结的缕缕箫音回旋在凤鸣山,萦绕耳边久久消弭不散…… “浅汐――” “别,阿冰还在呢!” “阿冰?沁雪有来过?这个丫头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在忙什么?朕散朝才发现她老是在紫宸殿外守着,看见朕就躲得远远的,也不知道守在那里做什么?看来是时候该让他们成亲了!” 龙衍最近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是得约束约束他了! “成亲?你打算让阿冰和……” “当然得成亲,朕和龙衍同岁,朕虽说是皇叔,可是论年龄朕还小了龙衍半岁,试想下朕这小皇叔都成亲而且也快做爹爹了,你说龙衍是不是也到了适婚的年龄!” 只要想到龙衍还心系着浅汐,他就十分不舒服!还是尽快给龙衍和沁雪公主完婚比较好,也可从此断了龙衍的念想! 朝凤宫,小蔻刚端着茶点进来,就看见了殿中央背对着她负手而立的挺拔身影,心下暗拊,陛下今日就下朝了?可是陛下今日怎么看着似乎和往常不大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呢?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还有这个小书童看着倒有几分面善,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小蔻忙躬身参拜:“见过陛下!” “小蔻!你这是什么眼神,看清楚是我啦!” “啊――” 小蔻闻声,惊愣的睁大了眸子,不敢置信的望着面前已经转身,黛眉轻扬,唇边噙着一抹明媚笑意正审视着她的浅汐。 “娘娘,您……您怎么……” 娘娘今日怎么这副打扮!害她方才还误以为是陛下! “小蔻,我只不过男装打扮而已,你做什么大惊小怪的这副模样!” 浅汐将束发的白色缎带轻轻向后一甩,动作优雅的在殿内学着龙腾云悠哉游哉踱着步子,突然冷肃着面孔转身: “小蔻,我现在要和莫愁出宫去,你留下,陛下今日要接见西戎使臣,应该不会那么早散朝,所以你可以放宽心。” “啊,出宫――” 浅汐忙掩住了小蔻的嘴巴,“你小点声,你想让大家都知道啊你,我很快就回来了,你自己就自求多福机灵点啊!” “可是……” “哎呀,你就别可是了,没时间了,莫愁,我们走。” 那个小书童竟是莫愁?小蔻愣愣的看着浅汐和莫愁两人溜出了朝凤宫。 神武门,一辆运送蔬菜的车辆经过守卫简单盘查放行,与此同时,一蓝一白两个颀长挺拔身影阔步而来,守卫验过腰牌后恭敬稽首。 一个大箩筐里,莫愁长嘘口气,好在没被发现哦,“娘娘,您真厉害,这都被您想得到,没被发现哦!” 浅汐敲了莫愁一记额头,语声警告:“叫你别出声啊,刚刚有人似乎进来了,别被他们给发现了咱们!” 身着白色锦衣的男子突然停了下来,眸光不期然瞥向运送蔬菜的车辆若有所思。 “皇兄,要不要” 那辆车子里居然藏着两个人,这些个锦绣的守卫也太玩忽职守了,这都没被发现!万俟冽看着运送蔬菜的车辆征询着万俟寒的意思。 “冽,你忘了咱们此行是干什么来的了!” “呵呵,皇兄教训的是。” 一个身着红色官服的年轻官员走向了万俟寒兄弟二人,躬身打揖:“恭迎太子殿下及七王子殿下!陛下正在紫宸殿恭候二位大驾,两位贵客这边请!” 万俟寒彬彬有礼抱拳:“有劳,大人请!” 紫宸殿,文臣武将分列两班而立,万俟寒、万俟冽向上首九龙御座上的龙腾云躬身一揖:“万俟寒,万俟冽见过锦绣皇帝陛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3章 免礼 “免礼!” “谢陛下!” 万俟寒谦恭颔首,但听他接着道:“此番寒来贵朝一是为恭贺陛下大婚之喜;二是为舍弟与端福郡主联姻之事,还望陛下恩准!” “这是南海玉如意两柄,以恭贺陛下大婚之喜!” 万俟寒的示意下,方才负责接引的年轻官员带着三五个侍从入内,后面几人抬着几口大箱子来到紫宸殿,有侍女掀去托盘上的锦帕,但见一对碧玉通透的玉如意呈现其上。 上乘的灵芝玉如意,玉质纯正,无瑕疵,通透晶莹! 诸臣工皆睁大了眼睛,此物当真乃世上罕见的稀有之物!想不到这西戎太子万俟寒出手竟是如此大方! 有侍从接着打开了一个精装的皇家专属箱奁,众人眼睛再度为之一亮,却是珍珠、翡翠、玛瑙,珊瑚等珠宝首饰满满一箱奁! 装有黄金、白银的箱子也被逐一打开,金黄灿灿熠熠生辉晃了诸位大臣的眼睛,一个个伸手揉着眼睛,生怕是自己眼花! “珠宝首饰一箱奁,黄金、白银各千两,布帛千匹都是作为迎娶端福郡主的聘礼,这些薄礼不成敬意望陛下笑纳!” 万俟寒再度抱拳一揖,语声谦恭,让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嗔目!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想那端福郡主曾在陛下负伤期间服侍过皇后上官浅汐,陛下又盛宠皇后,就连其婢女也得到了御封,现在又有西戎七王子的亲睐眷顾,这端福郡主当真是福气不小啊! 真是羡煞旁人! 看来这万俟寒是有备而来啊! 龙衍和沁雪公主亲事早已敲定,若是万俟冽再与吉祥联姻,这对于两国邦交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也算得上是为百姓谋福祉! 可是万俟冽早已花名在外风|流成性,且不论浅汐断不会同意此事,就吉祥在围场遭歹人***,身子早已不洁,万俟冽难道真的不计较! 略一沉吟,龙腾云淡笑启唇:“太子千里迢迢来到我朝,朕幸甚至哉,至于联姻一事还需从长计议,太子不妨多留些时日,也可借此时机观赏下我锦绣的大好风光,让朕也有机会尽地主之谊以报答太子当日的救命之恩!” “陛下严重了,既如此,寒,恭敬不如从命!” 万俟冽见到龙腾云并未直接表态,以为他不答应联姻之事,早都慌了心神,赶忙上前一步,躬身一揖:“陛下,冽自从邂逅端福郡主,冽便对她心生爱慕,相思成疾,还望陛下能成全!” “冽,陛下方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联姻毕竟是两国大事,容陛下与诸位臣工商议之后再议也不迟!” “嗯,太子言之有理,七王子还请稍安勿躁!” 龙腾云微微淡笑,眸光瞥向了展飞,于是向他一番吩咐:“展飞,即日起就由你全权负责保护太子和七王子的安全不得有误,若有差池,朕,惟你是问!” “臣,遵旨!”展飞出列,跪接圣谕。 “陛下想得如此周到,寒,倍感荣幸,谢陛下盛情!” 万俟冽闻言,诧异的眸光瞥向了身侧一脸泰然的万俟寒,这哪里是保护!分明就是监视嘛!皇兄竟然还谢他! “太子客气了,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太子见谅,太子旅途劳顿且先行前往行馆歇息,太子,请!” 出得紫宸殿,万俟冽便再也忍不住了,“皇兄,这联姻之事怕是……” “呵呵,冽,难道皇兄你也信不过?你且放心,端福郡主迟早会是孤的七弟妹!好了,咱们且去这燕京城走走!” 万俟寒转身看着疾步赶来的展飞,微微一笑,“孤早就想饱览这燕京的繁华,那就有劳展将军为孤做向导了!” “太子客气了,这是展飞的职责!太子,王爷,请!” “揽红楼”外,一袭白色流云锦衣打扮的浅汐和灰服书童打扮的莫愁正翘首等待着万俟冰的到来,可是都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了,依旧没有等到万俟冰的出现,浅汐忍不住低声一通埋怨: “都这会子了,阿冰到底跑哪里去了!” “娘娘,您……” “是公子啊!不长记性!”浅汐烦乱的瞅了眼莫愁,手中的折扇轻敲了莫愁的额头一记。 “是,公子!” “记住了啊。” “哦。” “揽红楼”里时不时传出糜烂的丝竹之音,以及女子的娇笑声,浅汐手摇着折扇在门口来回踱着步子。 “娘娘……” 莫愁刚唤了一声,瞥见浅汐警告眼神,她赶忙改口,低低道:“呃……公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咱们还是趁早回去吧,莫愁实在是担心……” “不碍事,我只是胸口有些闷,还是在等等吧!兴许阿冰正在路上呢!” 在燕京街头差不多兜兜转转了两个多时辰,好不容易找到“揽红楼”,怎么能没见到阿冰就这样回去。 不过她现在还真是难受的紧,胃里翻江倒海般一股酸流直涌而上,捂着唇跑到一侧的暗角里直呕酸水,这可吓坏了莫愁。 莫愁忙上前轻抚着浅汐背心,看着她惨白了脸色,心中满是担忧: “啊!公子――” “哎呦,我说这位公子八成是中暑了呢!你们几个还不快些过来扶公子到里面小憩片刻,快去准备酸梅汤来给公子解解暑气!” “真是谢谢您了!”莫愁感激的看向面前殷勤的艳丽妇人。 “这位小哥客气了,我是这“揽红楼”的管事,你只管叫我胭脂大姐就行了。” 浅汐听到酸梅汤三字,一时来了精神,她现在可是对什么都没兴趣了,唯有这酸梅汤能挑起她的食欲。 “谢谢胭脂大姐了!” “公子不用客气,你们还不扶公子进去歇息!” 在胭脂的一声吩咐下,三五个妖娆女子抢着将浅汐给扶进了“揽红楼”。 胭脂可是观察了门外这俊美公子半天了,这公子在门口徘徊了大半天犹豫不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还是个雏!瞧这公子这身衣裳就知道是出自富贵人家,身上可是有捞不尽的油水! 瞅着浅汐被几个妖娆女子给扶了进去,莫愁深深蹙眉,这里似乎不像是女儿家来的地方呢! 她回首张望着,希望能看见沁雪公主的身影,这不张望还好,目光不期然迎上了对面“太白里”酒楼门口一道深寒眸光,她忙讪讪缩回了头,紧跟着进了“揽红楼”。 那个小书童好生面善! 看见他干嘛跟见了鬼一样的神情,实在可疑! “展将军,不如咱们也去这“揽红楼”如何?” “呃,这个……都依太子便是!” 展飞有些讶异,素闻万俟寒洁身自好,从不涉足这风月之所,今天他居然提出去“揽红楼”!这话要是出自风|流王爷万俟冽之口,倒一点也不奇怪,可偏偏是出自万俟寒的口中,着实让展飞惊愕不已,不过也正好,让他查探下方才那可疑的小书童! “冽,你是来联姻的,去这种地方恐不太合适,相信琼花阁那位郡主也不乐意你来此处!今日你的气色不好还是先行回行馆歇着吧!” 展飞身形一震,愣愣的看着万俟寒,他还真是不简单!居然知道吉祥的寝殿。 “既如此,臣弟祝皇兄玩得尽兴,臣弟先行告退。” 万俟冽无精打采举步离去。 “展将军勿需惊疑,这琼花阁是展将军方才无意中说起,孤也就记下了。”万俟寒淡淡一笑,兀自走向“揽红楼”。 是他说的?看来他以后说话得小心才是,这人记忆力也太好了,他怎么不记得他有说过呢!展飞挠了挠后脑勺,紧跟上万俟寒的步子。 胭脂见这副光景,心下欢喜,果然猜得不错,他们还真是个雏呢! “公子,这是您的酸梅汤,您好解解暑气!巧兰,粉蝶好好伺候两位公子!”胭脂向两位女子吩咐了一声含笑离去。 刚出得雅间,胭脂看见了进来的展飞和万俟寒,那眼睛简直乐开了花,今日来得可都是这世间极|品的俊美公子呢! 莲步轻移,下得楼来。 “两位公子看着面生,想是头一次来咱们揽红楼,两位公子楼上请!烟岚,梦雪!” 一袭烟水色裙衫女子忙上前挽住了展飞胳臂,展飞蓦地睁大了眼睛,身体僵硬,万俟寒手中玉扇轻拍了拍展飞肩头,俊傲脸孔浮现一副讳莫如深笑意,折扇轻摇,优雅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展兄,请!” “呃,哦,请!您先请!”展飞错愕的看向一脸淡定的万俟寒,怎么情况似乎完全给反过来了呢,万俟寒该是客才对啊! 万俟寒也不客气,兀自上楼。 胭脂瞪了身着白色裙衫的梦雪一眼,得到示意,梦雪忙挤过展飞身侧,上前就待挽过万俟寒的胳臂,可是还未待靠近,梦雪整个人突然就跌下了楼梯,出于本能展飞忙伸手扶了梦雪一把,梦雪顺势倒在了展飞怀中,万俟寒唇角微牵阔步上楼。 “姑娘……”展飞愣愣的看着怀中女子,茫然无措。 梦雪双眸紧闭,那白衣男子当真好冷好可怕,方才她刚走向他就被他不知怎么给弄下了楼梯,还是这个青衣男子懂得怜香惜玉,梦雪双臂紧紧黏着展飞不放。 展飞只得抱着梦雪上楼,展飞那个窘态别提了,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好好的不去“太白里”,干嘛来这种地方活受罪! 二楼居中的雅间,万俟寒已经坐在了桌边,悠闲的轻摇玉扇,看着一脸赧然的展飞,万俟寒但笑不语。 乐呵个什么劲啊!还不都是他给害的!自己倒躲在一边看热闹! “展兄,这样站着不累吗?”良久,万俟寒示意展飞坐下,展飞这才发现自己尚抱着梦雪站在厢房内,一时俊脸憋涨成了深红! “是啊,公子快请坐,方才真是多亏了公子!”梦雪忙从展飞怀中跳了下来,拉着他在万俟寒对面坐下。 随后进来的烟岚一脸怒容瞪向梦雪,自己傍不到男人没本事,跑来跟她抢!当她的目光迎上对面万俟寒那张绝美脸孔时,炽热的眼眸跳闪着晶亮的光。 烟岚妩媚一笑紧挨着万俟寒身边坐下,手刚伸向他胸前,万俟寒手中玉扇毫不客气的将她的手拨拉到了一边,薄怒清寒深眸散发出的寒意让烟岚身子一颤,好冷的男人! 眸光微转,烟岚盈盈起身,手疾眼快为万俟寒斟满一杯酒,双手奉上,娇声软语:“公子请!” 玉扇轻摇,俊傲面孔澄净无波,语声淡淡:“本公子从不饮酒!” 展飞硬气的剑眉惊起一抹讶异,烟岚的手僵在了空中,室内的气氛瞬间凝滞! 门外的胭脂将方才一切尽收眼底,她忙赔着笑脸,“公子既不饮酒,那就来些歌舞助兴如何?” 胭脂向呆愣的烟岚吩咐:“还不速去安排!” “是。”烟岚领命离去。 回廊的尽头,烟岚看见了身着绛青色锦衣的瘦小身影趴在窗边正朝里面张望着,烟岚忙大喊一声:“什么人?” 烟岚的一声娇喝,青色身影受惊不小惶惶转身看向身后,这男子看着端的面熟,呵,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沁雪公主万俟冰! 厢房的门开了,身着橘红裙裳的艳丽女子走出厢房,一双水眸打量着身着绛青色锦衣的万俟冰! ……落霞! 万俟冰吃惊不小,原来这厢房内的女子竟是落霞! “公子可是找落霞?”落霞一时没有认出此刻女扮男装的万俟冰,但是从方才烟岚的怒喝声中已经猜到在外面偷听的人是万俟冰,落霞面露狐疑之色。 “没,我只是找茅厕而已,找茅厕!” 万俟冰随口胡诌转身离去,烟岚不屑的啻鼻,她瞅着身姿窈窕的落霞一眼,冷冷道:“落霞,胭脂大姐那边催着呢,快些儿随我过去!” “烟岚姐姐,落霞今日身子不适,怕是……” “行了,少来这套,装出一副病西施的样子给谁看!别以为有了大人物罩着,就了不起啊,胭脂大姐可不是活菩萨,平日里好吃好喝的把你供着,也该是你为揽红楼出力的时候了!” “那,容落霞换身衣裳……” “换什么换,就这身了,快些随我过去!” “我这个样子,能行吗?”落霞转身看向厢房内,颇有些为难,可最终还是妥协,“那,好吧!” “哎呀,走了!”烟岚催促着落霞。 “走吧。”落霞掩上厢房门,随着烟岚离去。 廊道里再度安静下来,不多时,厢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白色颀长身影从厢房内阔步而出径直离去。 万俟冰从一侧暗角里闪身而出,愣愣的看着那抹白色身影离去,翠眉紧拧,他怎么会和落霞搞在了一起? 可恶!好在浅汐喜欢的人不是他!这才没几天就原型毕露了!找谁也不能找落霞啊! 哎呀,糟了,她昨日约好浅汐在揽红楼门口等她的,算算时辰,浅汐应该已经到了吧!万俟冰想起了浅汐,忙向揽红楼外撒腿跑去。 雅间里,粉衣女子殷勤的端过酸梅汤,汤匙伸向了浅汐:“公子,让粉蝶来喂你喝啊!” 浅汐眼睛躲闪着那女子炽热眸光,伸手接过汤碗,粉润唇边蕴了一缕无奈地笑纹:“呵呵,不用麻烦粉蝶姑娘,我自己可以,可以的。” 别过身子轻呷一小口,一阵酸甜舒爽感,一时馋得紧,眨眼功夫汤碗就见底了,甚至连莫愁那碗也给浅汐喝光了! 粉衣女子愣愣的看着浅汐,即刻娇笑着给浅汐口中塞了颗蜜饯,“公子难道都不觉得酸吗?” “啊!酸?怎么会呢!我倒觉得很爽口呢!” “这样啊,只要公子喜欢就好!” “哟,公子还害羞了呢!”粉蝶和巧兰二人看着粉脸羞红的浅汐嬉笑着打趣浅汐。 “呃……”挥开折扇侧首掩面,咧嘴苦笑。 “嗯,没事,莫愁,我们走吧!” 两人刚行至门口,粉蝶的话从身后飘来:“公子要走,也请把账结了再走不迟!纹银二十两!” “二十两?”莫愁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宰人嘛! “且不说别的,光瞧瞧这碗!这可都是宫里娘娘们用过的御碗;还有这食材,哪样不得花钱;我们姐妹好歹也陪了你们半天,怎么着想吃白食啊!” 莫愁听着粉蝶的话,要不是浅汐给拦着早都冲上去揍人了!浅汐不想在此地久留,向莫愁淡淡吩咐:“莫愁,给她,我们走!” “公子……” 娘娘还真是大方! “给她,我们走!”浅汐再次重复一遍。 “哦。” 莫愁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伸手摸向衣襟,她蓦然睁大了眼睛,“娘……啊……公……公子!” 粉蝶得意的看向巧兰,两人眸色已经不似方才那般的娇声软语,话语甚是刻薄:“娘?叫爹也没有用!拿银子来!” “怎么了?莫愁!”看到莫愁紧皱的眉头,浅汐转身走向莫愁。 莫愁凑近浅汐耳边低声说道:“我……我忘了带钱袋了!” 浅汐亦是一脸黑线!是她疏忽了!外面可不比宫里,她怎么就忘了带些银两在身边!讪讪回首看向粉蝶! “粉蝶姑娘,不知今日可否赊账?” 粉蝶勾唇一记冷笑,“赊账?看你们的穿着怎么也是出自富贵人家,区区二十两都拿不出来,说出来岂不叫人笑掉大牙!再说了揽红楼也没这赊账的规矩啊!” “这个……” 这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 “要不这么着吧,两位姑娘权且好生伺候我家公子,待我去拿钱来就是。”莫愁想沁雪公主或许已经到了,她身上应该有带银子的,不如先找沁雪公主借些银两来救个急! “莫愁,你……” “公子放心,莫愁去去就回,那我去了!”浅汐无奈点头,莫愁匆匆离去。 那碍眼的小书童一走,可就剩下这俊俏公子孤身一人在此,粉蝶和巧兰二人玩心大起相视一眼对方开始对浅汐施展媚功,一左一右将浅汐拉向桌边坐下。 “公子,喝口酒吧!” “我不会!” “那公子吃菜也行啊!” “不用,我真的不饿!” “喂,这个东西可不能给你!快还我!”浅汐忍着颈间的痛楚,伸出手。 “不给!” 粉蝶像是得了宝贝一般拿过玉佩逃到了一侧。 浅汐起身追粉蝶,两人围着桌子你追我逃,浅汐早就没什么耐性,薄怒清寒声音在厢房内响起:“快还我!” “不给!” “拿来!” “就不给!” “别逼我动手啊!”浅汐隐忍了半天了,要不是同情这些女子的遭遇,浅汐早就发难了! “怎么着,想动手打人啊!粉蝶,偏不给他!看他能怎么着!”身边的巧兰看着浅汐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可乐了,也跟着粉蝶在一旁起哄。 浅汐一步步逼近,粉蝶缓缓后退靠在了屏风上,突然,粉蝶广袖一抛,玉佩顺着大开的门扉便给扔了出去。 怒极,浅汐云袖一挥,桌上的一双筷子直直飞向粉蝶,筷子擦着粉蝶的两只耳朵直直插入了身后的屏风,粉蝶登时吓晕了过去。 这玉佩可是阿冰送给她的,可恶的臭丫头,竟敢抢了她的玉佩!居然还给扔了,实在是可恶! 巧兰被浅汐赤红双眸吓的夺门而出,口中兀自嘀咕个不休:“公子息怒,息怒,您且消消火,我这就去给您捡回来就是!” 已经出去的巧兰却又倒退了回来,眸子圆睁,口中嚅嚅看向一步步逼近的轩昂身影:“公……公子……” “这玉佩是你扔的?说,这玉佩你从何处得来?”一缕清朗如皎月似曾熟悉的声音从厢房外传来。 冷风扑来,厢房内走入一人,浅汐甫一转身,正好迎上那双深寒黑眸。两人皆骇然瞪目,彼此凝视对方片刻,万俟寒眸中蕴上一抹喜色,不期想两人竟异口同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 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他,浅汐有些尴尬,一时红了脸,万俟寒漫不经心的笑道:“展飞就在隔壁雅间。” “呃,你的意思是……你和展飞一起……展飞也在这里?” 不能让展飞知道她在这个地方,否则云肯定会知道她偷溜出宫的事! 吓晕的粉蝶悠悠醒转,在瞥见浅汐时,忙惶恐万分上前赔礼:“公子,是粉蝶的错,粉蝶不敢在戏弄公子,粉蝶这就帮公子将玉佩捡回来。” 万俟寒身后的梦雪眼睛直勾勾望着他手掌中的血玉,面露惊羡之色,多好的一块玉,真是羡煞旁人! “这玉是……”万俟寒探究的眼神望向浅汐。 “哦,是阿冰送我的……”浅汐侧首嚅嚅启唇,是她没有珍惜保护好这块玉。 原来阿冰这鬼丫头竟将血玉送给了她!这难道真是天意如此! “既然阿冰将它送了你,那以后便是你的了,不要再丢了。”万俟寒走向浅汐,将血玉重新戴在了浅汐脖颈上,玉质纯透,血玉莹润玉泽衬得浅汐如雪肌肤愈加玉润可人。 伸手触摸着血玉,浅汐抿了抿唇,将玉塞进了衣襟,郑重道:“嗯,不会的,我会好好珍爱它。” 万俟寒含笑不语。 梦雪等三人望着这冰冷男子突然如昙花绽放的如花笑靥一个个惊愣的长大了嘴巴,望着他怔怔发呆,原来这冷的像冰一般的男子笑起来竟是这般美! “走吧,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伸手搭过浅汐肩头就待离去,惊醒过来的粉蝶和巧兰可给急坏了,忙拦住二人去路,讪讪陪笑道:“公子,这账还没结呢!” 浅汐脸颊霎时火烧火燎的灼烫,今天还真是倒霉!竟被他给遇到她这窘迫模样! 不用问,光看浅汐此刻情景,万俟寒已经猜到了大概,拥过浅汐阔步走出雅间,扔下两锭金子,清寒声音让粉蝶二人不寒而栗。 “连带隔壁那位展公子的账也一起结了,请姑娘转告展公子一声,就说本公子有事先走一步,希望展公子玩得尽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4章 转告 “是,是,梦雪一定代为转告,公子这就要走了吗?呃,梦雪欢迎公子下次再来揽红楼!” 粉蝶和巧兰望着手中金灿灿耀眼的金锭子,两人眼睛都直了,这位俊美公子出手可真是大方! 越过隔壁雅间,从敞开的大门里浅汐看到了一身橘红色裙衫的冶丽女子正背对着门外,一双纤手拉着依旧玄青锦服的展飞,浅汐睁大了眸子迎上了正无奈望向门外的展飞,哼,展飞这个可恶的家伙! 情急欲脱身的展飞紧紧被落霞扯住箭袖不放,不经意望向门外,恰好看到走过门口的万俟寒!还有那位小个子的白衣公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何看着似乎有些面善? 两人目光不期相撞,惟恐展飞认出来,浅汐忙挥开折扇遮掩住脸,拉过万俟寒的手两人匆匆离开,万俟寒迷人唇角始终扬起一抹弯弯的漂亮弧度。 “落霞姑娘,展飞有公务在身,恕展飞先走一步。” 他可不是来喝花酒的,明里是保护万俟寒的安全,实则是监视着万俟寒的一举一动,想不到万俟寒会要求来这“揽红楼”,更没想到竟会在此处遇到落霞,万俟寒倒好,竟然带着梦雪离去,将他和落霞给单独留在厢房,展飞那个郁闷! 疾步走出厢房通过廊道刚欲下阁楼,落霞忙追将上来,情急上前从身后紧紧抱住展飞,语声娇怜,泪眼滂沱:“展公子,难道你就这么讨厌见到落霞吗?落霞好不容易再次遇到公子,公子……” 落霞哽咽难抑,展飞一时束手无措! “落霞姑娘,落霞姑娘误会了,展飞是真的有急事需要去……” “你说什么?我家公子走了,已经结账了!” 莫愁怎么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那个叫粉蝶的是这么说的,一边的万俟冰看见这涂脂抹粉的女子就皱眉。 “莫愁,走了!” “哦。” 岂料,廊道尽头楼梯拐角处,身着橘色裙裳的女子紧紧从身后环抱着一身玄青衣衫男子,真是太有伤分化!居然搂搂抱抱的挡住了她的去路,万俟冰不耐的喊道:“借过,借过,让道,让道啊!我说你们听见没?” 这声音…… 闻声,展飞惊愕回首,待看见面前一身绛青色|男装打扮的万俟冰,展飞瞪圆了眼睛一时竟语塞。 “你……你……你们简直……无耻!” 难怪最近老是见不到他人,原来他竟躲在“揽红楼”里风|流快活,心中气恼,万俟冰恨恨的瞪向展飞。 落霞也在这时候认出了万俟冰,展飞看了身后的落霞一眼,落霞讪讪松开手。他究竟做什么了,还不是她的好皇兄给害的,她居然骂他无耻,看见她那一身男装打扮还出现在这种地方,展飞亦是心头火起,上前一把扯过万俟冰手臂,语声清寒: “跟我走!” “松开你的脏手!莫愁,我们走!”万俟冰狠狠打落展飞的手,扯过莫愁硬是横冲直撞跑下楼梯。 莫愁?不就是皇后身边最近新来的那个婢女!莫愁在此处,难道她也在这里?思及此处,展飞心神大乱,忙追将了去,丢下沮丧着脸的落霞。 “展公子――” 听到落霞的呼唤,展飞顿了顿止住了脚步,随手扔向廊道里发愣的梦雪一锭银子,将一张银票硬是塞给了落霞,眸光诚恳: “这些银两足够你赎身之用,保重!” “展公子,公子……” 看着展飞匆忙离去,落霞望着手中的银票泪落如雨,身后的梦雪恨不能在落霞身上生生盯出给洞来,怎么好事都让她给捡着了! 掂了掂手中白花花的银子,眸中露出欣喜光芒,今天不但见到几位俊美若谪仙的公子,而且也让她小赚一笔!梦雪瞅了眼兀自发愣的落霞鼻子里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出得“揽红楼”,展飞四下寻找着浅汐的身影,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甚至连刚跑出来的万俟冰和莫愁都没了踪影。 躲在暗角里的万俟冰看着展飞阔步离去,那模样差不多都快哭了,口里兀自骂个不休:“好你个臭木头,臭不要脸!” “公主啊,您说娘娘她到底去哪儿了?” “哎呀,你少烦我,总之,我会带你回去的啦,浅汐那么喜欢陛下,反正她是不会丢下陛下又给跑掉就是啦!浅汐会想办法回去的,你放心好了!” “可是……万一娘娘没有回去怎么办?” 真的会是沁雪公主说的那样吗? “哎呀,我说你烦不烦,你再不走,自己想办法回宫去,我可懒得管你!”她现在可是好想找人打一架,这个臭丫头还真是磨叽! “哦,来了。”莫愁四下里还是寻找着浅汐的身影,不知道娘娘回宫去了没有。 护城河边,两个俊美公子矗立在堤岸边。 “你……” “你……” 不期想两人竟又再次同时开口,两人皆相视一笑,浅汐手臂微抬:“你先说!” 万俟寒上前一步,双手轻揉着浅汐双肩,一双俊眸深深凝视着浅汐,温润声音溢出坚毅如画唇角:“他,待你可好?” 浅汐身子蓦然顿住不觉缓缓后退了些许,与他俩俩相望,一时空气凝滞,良久,听到那低若蚊蝇的声音:“阿冰……很好!” 万俟寒深眸一滞,侧转了身,即刻淡笑道:“阿冰,可有给你说过这块血玉的故事。” 浅汐摇首,她是真的不记得了,这块血玉在她失忆后就一直在她的身上,昨天刚随身戴着,因为莫愁说这块血玉很衬她,非要她戴着。 听他这样一说,难道血玉还有什么故事? 长叹一声,万俟寒看着澄净无波的护城河水,悠然一笑:“现在已经过了巳时,快散早朝了!” “啊……已经巳时了吗!糟糕!我……先走一步!告辞!” 修身锦衣围拢出他颀长挺拔身姿,一双黑眸笑影沉沉,愈显深邃,跟上浅汐脚步:“浅汐,你似乎走错方向了,皇城是往这边!” 丢脸死了,她分明就不记得回去的路嘛! 俊眸笑意缱绻:“还是我送你好了!” 只觉双靥火焰扑面,脸上火烧般灼烫,低低道:“……等一下,我的婢女……” 浅汐突然记起莫愁,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放心,阿冰会送她回来,她应该在你之前就已经回宫了!” 神武门,守卫验过万俟寒随身金牌放他们顺利进去,七转八拐,终于远远看见了凤鸾宫,万俟寒在回廊处停了下来。 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今天,谢谢你!” 浅汐抿了抿唇,抱拳致谢,纵身跃上廊檐,浅汐回首看着那抹颀长身影,汐然跃入院内,在偏殿找到自己平日里穿的裙衫,蹑手蹑脚猫到了屏风后面,抱着衣裳顺势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今天人都去哪里了,怎么都没人守门?怪事! “很累吗?” 蓦然,从头顶传来森寒声音,浅汐被吓了一跳,她缓缓转身眼睛霎时瞪得溜圆,感觉脸上肌肉都僵硬了,讪讪陪着笑脸:“……云,呵呵,你干嘛躲在这里!呵呵,吓我一跳!” 凝视着那双含怒黑眸,从他生气的眼睛里倒映出她娴静姣美容颜,映衬着那双清水明眸愈加莹莹闪亮。 知道偷溜出宫的事迹败露,浅汐款款起身,笑靥如花凝悌着他,“云,今天散朝很早哈……呃,那个,今天天气很不错……好像,有那么点热……” 冷寒的眸光直直逼视着浅汐,感觉到那粗重的抽气声,浅汐垂首抿唇噤声不语。 扯过浅汐胳臂来到铜镜前,怒目而视:“自己瞧瞧,你此刻还有没有一国之母的样子!” 白衣胜雪,长身玉立,肤如脂玉,一双干净得犹如清泉的眸子潋滟生辉,想不到她扮男儿打扮居然有着如此风华,一身清朗的气息,如轻风|流转,优雅高贵的身姿葳蕤生光。 他的这身便服穿在她的身上居然还挺像那么回事,但是为了免得她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得借此机会给她一个严重警告,龙腾云硬是忍着没有发难。 “难道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朕说?” 虽然很生气,可是看到她此刻一副知错的模样,心中终有些不忍,语气柔和了许多:“浅汐,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他不生气了?浅汐抬首迎上那璀璨眸子,嘟着粉唇偎进了他的怀中,“我……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好了,不生气了!我给你认错还不行!” 灵眸转动如珠,细眉略低,长而卷的睫毛挂满了些许忧色,正色道:“我怎么好半天了都没有看见小蔻她们,说真的,这大半日没见到她们,我还怪想她们的呢!” 千万别因为她而让她们受到牵连,那可非她本意。 “你说朕会将她们如何?一群奴才居然敢诓骗朕,胆子不小!要不是朕刚好碰到沁雪送莫愁回来,朕还不知道你竟偷溜出宫去了!” 脸色微青,她居然想念她的一众奴仆,居然都没有提到他,真是气死他了!在她心里他还不如她的婢女! “啊,莫愁回来了?我还担心她没回来呢!她现在哪里?” 莫愁还真行,居然找到了阿冰! “将那几个婢女带进来!” 龙腾云冲着殿外一声吩咐,在桂东棠的示意下,小蔻和莫愁等人被拖了进来,一个个皆趴在地上哭丧着脸。 “她们这是……” 似乎不对劲哦!干嘛都一副痛苦的表情! “娘娘,您可回来了!” 小蔻看见浅汐就啜泣开了,莫愁则是欣喜的睁大了眼睛,娘娘今天难道没有迷路吗? “朕赏了她们每人二十大板!敢欺君罔上,这就是下场!” “这分明是我一个人的错,你居然打她们!你?你怎么可以?” 浅汐冲上前,看看小蔻,再看看莫愁,一时手足无措,看到她们痛苦的表情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彷佛能感受到那一下下都打在了她的心坎上,让她心疼不已。 “小蔻,莫愁,你们怎么样?是不是很痛,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们!” “娘娘……我们没事……只要您没事就好!”小蔻看着平安回来的浅汐,高悬的一颗心也终归放下。 “浅汐,过来!”龙腾云懊恼不已,她居然为了两个奴才哭泣流泪! “你别叫我!” 他怎么可以打她们!错在她,小蔻和莫愁有什么错! 桂东棠看这情形,忙上前一步解释:“娘娘,陛下对她们的处罚都是轻的了,按宫规那是要杖毕的!陛下也只是对她们小施惩戒而已……” “你给我闭嘴!” 浅汐含泪厉声打断了桂东棠,可恶,打都打了,现在还来说这些风凉话有什么用!难道还要她来感谢他不成? 英姿焕发的面容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表情,她在怨他!略一沉吟,低沉而磁性的嗓音从头顶前方传来:“小棠,传御医来为她们瞧瞧伤!” “啊……哦!” 他没听错吧!桂东棠惊愕之余,瞥见龙腾云那双无奈眸色忙躬身退了出去。 “奴婢们谢陛下!”小蔻和莫愁忙叩谢圣恩。 “好了,都退下!” 小蔻和莫愁瞅了眼兀自背转身而立的浅汐,相视一眼对方悄然退了出去。 龙腾云匀步上前,扳过浅汐双肩,好奇地看着她脸上变来变去的丰富表情,俊眉微蹙,忍不住问道,“还在生气?” 浅汐别开脸不看他,龙腾云执过浅汐小手,促狭笑道:“生气的人本该是朕才是,你擅自出宫,你可知道朕有多担心你!现在反过来朕还得来哄你!你说朕这皇帝有多窝囊!” 瞥见他眸中笑意,浅汐嘟着唇小声嘀咕:“我能出什么事?顶多下次出宫多带点银两就是了!” 最后那句话出口,似乎发现不妥,她忙掩住了唇小心翼翼看他。 在她的额头一记爆栗,英俊冷傲面孔登时抽得紧紧的,“下次?你还想有下次?不许再想!否则你就等着那两个婢女皮开肉绽,朕绝不会再姑息!” 咝! “浅汐,很疼吗?”俯首看着她的额头,当瞥见她眸中掩饰不住的狡黠笑意,知道又被她给骗了,他有些啼笑皆非,轻揽她入怀,怜爱的一声长叹: “淘气!朕该拿你如何是好!” 炎炎夏季,出奇的热,几乎热得不透一丝风,以至那个素来清朗的姣姣面孔被熏蒸得有些微微泛红。 坐于御案前的龙腾云看着那一堆堆奏折,无奈长叹,复又打开一本接着审阅。合上一本折子,偷瞟了轩窗下正托腮凝思的浅汐一眼,然后开心地一记惑笑。 “浅汐――” 拿起旁侧的团扇手不停地扇向那面颊微红的人儿,拿过一方丝帕为她轻拭着额际的密汗。 “在想什么?” 瞥了眼他讨好的笑脸,有气无力道:“当然是在想吉祥的终身大事啊!” 龙腾云嗤的一笑,“别愁眉苦脸的了,不就是吉祥的婚事吗?包在朕身上。” “你?”浅汐无奈撇嘴。 英眉皱起,继续扇着风:“你不相信朕?” 浅汐头也懒得抬道:“不是不相信你,是你找的那几个所谓的适合人选,我看就没一个合适的,他们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吉祥,看着吉祥这几日更加的沉默,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的好。” 附唇在那红唇轻啄一记,怎奈触碰到那甜美就再也不愿离开,不觉加深那一吻,浅汐未曾想到他就这样偷袭成功,大力推搡开他,怒目而视,而他则是一脸无辜神情。 “老实点,我可警告你,别有什么非份之想啊!” 稍稍平复懊恼的情绪,缓缓开口:“浅汐,朕已经向你道歉了,你就不要再不理朕了好吗?” 浅汐含笑讥诮:“道歉?你把我的几个婢女都伤成了那样子,你说句道歉你以为就没事啦!” 瞧见小蔻和莫愁可怜兮兮的趴在床上养伤她就心疼,还说是从轻处置,下手那样重,可恶!她的人都敢打! 身体再度贴,将她轻揽怀中,满是委屈:“朕有让御医给她们治伤啊!你就别再气了,你瞧瞧,你这边不开心,朕批复折子都没什么心情。” “你去看看她吧!”浅汐冷不丁的低低说了一句,毅然起身走出乾元殿,接着又丢下一句:“她讨厌见到我,但是,你就不同了,我想她的病会好的快点。” 看谁? 龙腾云身体蓦地一僵,浅汐说的她是…… “娘娘,让奴才送您回宫吧!”桂东棠瞥见浅汐从殿内出来,忙殷勤的迎了上来。 “不用。” “这……” 娘娘一个人回去,会不会迷路啊?在桂东棠正兀自思量的间隙,浅汐径直越过他身侧姗姗离去。 俗话说,六月的天姑娘的脸,说变就变,霎时天空乌云遍布,天色渐渐黯沉下来,一阵狂风袭过,伴随有雨点落下,而且慢慢的越来越密集,浅汐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糟了,只顾着闷头走路,这是到哪里了? “迎宾驿”! 不管了,先躲雨再说,浅汐手捂着头猫着腰跑进了“迎宾驿”。 “蓝翎,冽,去了何处?” 书案后方,万俟寒突然看向面前的蓝衣侍卫,似乎这几天鲜少见到七弟的影子,都不知道在忙什么? “禀殿下,七王子他不让属下跟着,属下……”蓝翎讪讪垂首,不敢直视他清寒深眸。 呵,这小子的心思他岂会不明白,别说七弟,甚至是阿冰那丫头也有两日没来“迎宾驿”了,看来这锦绣的“景致”还不是一般的好! 且不说别人,单就自己而言还不是一样,不知道那日她回去后可有受到责难?但愿她能无虞! 轰隆隆―― 风雨交加,狂风刮开了窗户,书案上的书哗哗作响,蓝翎忙上前去关窗户,只看见一个白色影子一晃而过。 “殿下小心,有人潜入!待属下前去查探一番!”蓝翎迅疾跃出了窗户。 天色完全黑沉,万俟寒将书简放下,上前阖上窗,然而门却在这时开了,一个白色身影嗖的跑了进去。 头顶又是一记闷雷响彻天际,万俟寒听到了女子的惊叫声,他循着声音来到寝殿,床榻下方她正抱着胳臂瑟缩颤抖不已,眸色前所未有的惊恐慌乱。 是她! “浅汐,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声惊恐后,浅汐一双眼睛瞪得犹如铜铃般,双臂紧紧环抱住臂膀,瑟缩颤抖不迭,惊恐的眸光凝定在一处:“师傅……” 她这是怎么了? 他还从未见过此刻这副模样的她!蹲下身,抚摸着她的发,语声满是担忧之色:“浅汐,你怎么了?” 又是一记闷雷在头顶炸开,浅汐突然扑进了那个温暖的怀抱,紧紧的抱住了他,身体依旧在颤抖,口中却是含糊不清:“师傅,浅汐害怕,师傅,我不要待在这里,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她在害怕,原来她怕打雷! 她就像是暴雨雷鸣中的一叶孤舟悠悠荡进了温馨的港湾,让她莫名的留恋不已,不想离去。 蓝翎适时出现在了寝殿,在看到浅汐的那刻,先是一愕,可当他看到此刻万俟寒抱着浅汐所表露出的爱怜眸色,蓝翎悄然退了出去。 尽管殿下掩饰的很好,可是他整日里跟在殿下身边当然是最清楚不过,殿下原本可以不必亲自来锦绣,然而他还是来了,原因很简单,殿下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殿下甚至将那只巨大的蝴蝶风筝当宝贝似的珍藏,每日里都会在那架风筝前矗立良久。 是的,他永远都无法忘却她从风筝上跳下救他那刻,她就那样闯入了他的生命,在他的心里扎了根,甚至无声无息发芽…… “浅汐,别怕!”轻拍了拍她的背心,刚欲起身,孰料她却紧紧的抱着她不放,“别走――” 他只是想给她倒碗水,想不到她竟像个八爪鱼似的黏着他不放,不由摇首苦笑。轻轻抚触着她柔顺乌发,语声满是宠溺:“浅汐,我怎么舍得离开你,我只是想去为你倒些水喝而已!” “别走――” 白色鲛鳞纹织锦袍覆住了他优雅尊贵身躯,下颌抵着她的发丝,轻阖眼帘,长长的睫羽轻搭在眼睑下方,投下两排阴影,煞是好看。 “好,我不走,不走。” 手轻抚着她的背心,口中轻轻哼着一支幼时母妃哄他睡觉常唱的歌谣,看着她身体渐渐放松,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就这样在他的怀中睡了过去。 即使知道这是她神智不清对他所产生的依赖,但是对于他来说于已经是上天对他莫大的恩赐,恨只恨他们相逢太晚! 蓝翎端着茶碗站在寝殿入口处怔住了,这是他们的殿下! 像是在哄一个受惊吓的小孩般,轻抚着她的背心,口中低低的哼着家乡的小调,逗留在唇边的浅笑犹如三月春风拂过枝头初绽的梨花,让人心底莫名感到惬意、安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5章 突然 “皇……” 被雨淋的像落汤鸡似的万俟冽突然闯了进来,刚欲开口唤“皇兄”,蓝翎一把堵住了他的嘴,示意他不要惊扰到寝殿里的二人。 “那,那个,她不是……皇兄竟……竟然……” 她不是龙腾云的皇后吗?怎么会在皇兄的寝殿,而且看两人这么温柔缠绵相拥在一起,莫非是皇兄喜欢她,将她给偷偷劫持了来? 瞅见万俟冽那一副吃惊的表情,蓝翎知道他误会了殿下,也不管什么忌讳,将他强行拖出了寝殿。 “放手,放手,你疯了你,看清楚我乃堂堂七王爷,你竟敢如此对爷?你蓝翎长了几颗脑袋?” 万俟冽一肚子窝火,在吉祥的寝殿外等了那么久,她都不愿见他,害他淋成了这副模样,想不到,现在竟然被皇兄身边一个小小的御前侍卫给推来搡去的,心里顿时无名火起。 “王爷,有什么火尽管冲着蓝翎来,但是此刻请不要打扰殿下,王爷只想着自己如何得到佳人的芳心,为何王爷就不替殿下想想,殿下他也需要关心,也需要爱! 王爷怎么可以将殿下想成那种无耻之徒,殿下和上官小姐相遇纯属天意,也就是王爷口中经常所说的缘分,请王爷也能体谅体谅殿下心中的苦涩! 至于王爷要如何处罚蓝翎是王爷的事,但是王爷想让殿下心中不快的话,就请先问过蓝翎手中的剑!” “你……你……” 蓝翎一番话不卑不亢,让万俟冽惊愣的睁大了眸子,这个家伙还是那个寡言少语的蓝翎嘛?竟然让他无有辩驳之词。 “禀王爷,锦绣皇帝陛下驾到!”侍卫刚通禀一声,就听到了一声尖细的嗓音飘了进来。 “陛下驾到!” 龙腾云! 来的好快! 蓝翎不由一惊,手按上了腰侧剑柄,万俟冽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但见眼前人影晃动,一袭明黄织锦龙袍的龙腾云已经进得大殿,负手而立在殿中央,可以很明显感觉的到从他身上散发出强烈威慑力! 万俟冽处变不惊向龙腾云躬身一揖,“冽,见过陛下!” 英挺俊眉稍稍蹙了一下,又很快平复过来,不着痕迹,“七王子免礼,朕也是凑巧路过,进来看望下两位贵客!” 俯首打揖的蓝翎浓眉深拧,紧握的双拳早已为密汗沁湿。 “陛下盛情,冽,倍感荣幸之至!” “不知七王子在这里还住的惯否?如果对朕的安排不甚满意的话,那么朕就为两位贵客另择一佳处!” 龙腾云负手在厅内踱着步子,状似漫不经心跺至了寝殿,迅疾扫了一眼,身后的双拳却是很清楚的发出“咯咯”脆响! 万俟冽紧跟在龙腾云的身后,额头早已冷寒涔涔,万俟冽和蓝翎二人皆心跳如擂鼓,“住的惯,住的惯,冽,谢过陛下垂询!” “哦?那就好!” 万俟冽很是奇怪,这龙腾云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节骨眼来,还问一些有一搭没一搭的话题,他突然到来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呢? “陛下,请上座!” 蓝翎上前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一举措反倒提醒了万俟冽,此刻只要尽量拖延时间即可! 龙腾云果然不客气的自行坐下,蓝翎亲奉茶,龙腾云接过,悠闲的小口慢慢啜饮,手指在桌上“嗒--嗒----”的敲着,相对于龙腾云的镇定自若,万俟冽和蓝翎却有如坐针毡之感! “阿嚏,阿嚏――” 万俟冽因为淋雨,冷不防一连打了两个嚏喷,龙腾云瞥了眼浑身湿淋淋的万俟冽,唇角微撇,目光玩味:“七王子奈何搞成了这副模样?” “不瞒陛下,冽,方才出去散心,适逢遇雨,才会……让陛下见笑了!” “嗯,原是如此!那七王子还不快些去换身干净衣裳,当心着凉!” “谢陛下挂怀,陛下稍候片刻,冽,去去就来。” “七王子,请随意!” “阿嚏――” 万俟冽嚏喷连连急奔向内室,龙腾云但笑不语。 外面雷雨早已停了,乌云散去,天色也已放晴,龙腾云起身跺至殿外,蓝翎心里直盼着他赶紧离去,忙上前相送,“蓝翎,恭送陛下!” “蓝将军,朕来了也有半个时辰了,奈何不见太子?” “禀陛下,适才殿下说是出去走走,蓝翎大胆猜测殿下定是为雨所阻故未能亲迎……” “不知陛下亲临,寒,姗姗来迟望陛下见谅!” 一袭流云锦衣的万俟寒从行馆外面阔步而来,龙腾云脸色陡变。 “太子……这是……”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万俟寒一直都未出去过,那会子探子可是亲眼看到浅汐躲雨误入行馆跑进了万俟寒的寝殿,他随后从正门而至将他堵在了行馆,展飞在外把守,他们二人内外夹击,一明一暗,这万俟寒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为何始终没有见到浅汐? “皇兄,你怎生才回来,陛下来了都好半天了!” 万俟冽回到寝殿,还在纳闷皇兄和浅汐藏哪里去了,正感疑惑时,听到了殿外传来皇兄的声音,他忙走出寝殿,故作埋怨,一颗高悬的心也终归放下。 乾元殿,龙腾云怒不可遏,扬手打落御案上的奏折,桂东棠见此情景忙俯身捡起,敛眉垂首静候着他的吩咐。 清寒声音响彻乾元殿:“摆驾凤鸾宫!” 凤鸾宫,郑嘉正在为床榻上昏迷的浅汐诊脉,即刻,他惊愕得回首看向面色铁青的龙腾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看着朕做什么?皇后究竟这是怎么了?你倒是快说!” “陛下,娘娘已经将脑颅内的金针……逼出来了!”郑嘉如实以述,状似早就清楚这样的事情发生是在预料中。 龙腾云吃惊不小,瞳孔倏然放大,郑嘉的意思不就是浅汐已经恢复了记忆! “郑嘉,你能不能再行用金针封住……” 只要金针继续封住她的记忆就好,龙腾云充满希冀的眼神令郑嘉深深蹙眉,郑嘉惶恐一揖:“陛下,恕臣无能,当今世上能做到的只有一人!” 郑嘉说的是漠北神医,滑誉! 滑誉睚眦必报的个性他岂会不知道,上次若不是他派雷霆抓了滑梨,滑誉又怎么会这么听他的话! “你……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是,恕臣直言,陛下勿需忧虑,娘娘迟早会明白陛下的一片良苦用心!臣告退!” 伸手抚触着浅汐睡颜,眸子里却是纠结难平,难道真的是他错了!他这也是没有办法才会出此下策,希望浅汐能谅解他的苦衷! 突然,浅汐的睫羽轻颤了下,她缓缓睁开眼睛直直凝视着距离自己咫尺的俊脸。 “浅汐……你醒了!” 浅汐没有说话,她只是眼睛一瞬不瞬凝视着他,这让龙腾云的心里一阵焦躁不安,她这是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他! 清咳两声,掩饰自己此刻的慌乱,“咳咳,对了,你饿不饿,朕这就吩咐传膳!” 龙腾云直起身向寝殿外一声吩咐:“来人,传膳!” “是。”桂东棠带着几个宫女太监领命出去。 待他转身,浅汐却已经从床榻下来径直向殿外走去。 “浅汐,你这是要去哪里?” 浅汐没有理会他在身后的呼唤,她举步离开,小蔻忙跟上她,“娘娘,天色已经晚了,您这是要去哪里?” 龙腾云挥手示意小蔻退下,他来到浅汐身后,双臂从身后环住了浅汐腰肢,脸颊厮磨着浅汐侧脸,粉颈,口中兀自喃喃低语:“浅汐,不要不理我!” 粉颜冷瑟,声音清寒,再也不复之前的娇甜可人! 冷冷道:“松--手!” 龙腾云身体蓦地一僵,虽然已经猜到浅汐清醒后该有的反应,可是她对他的冷淡,令他心中极不是个滋味。 “浅汐,别这样……我是真的爱你,浅汐,我没别的意思!” 星眸含怒,唇角掀起一抹嘲讽冷笑,“呵呵,是吗?没别的意思?你似乎忘了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吗?” “我……” 龙腾云语塞。 瞧着她决绝离去,龙腾云痛心疾首:“浅汐,别走!” 浅汐停驻脚步,深深闭眼,良久,低低道:“你不用跟着我,我只是想去看看吉祥!” 浅汐径直来到了琼花阁。 小蔻愣愣的看着浅汐,娘娘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娘娘居然不用她带路,自己都能找得到端福郡主的寝宫!这太不可思议了! 浅汐回眸,看着身后正直勾勾盯着她若有所思的小蔻,声音微愠:“小蔻,还不快点跟上!” 小蔻不防浅汐会突然停下,她径直撞到了浅汐身上。 “啊,对不起,奴婢罪该万死,求皇后娘娘饶命!”小蔻惶惶一惊,顺势跪在了浅汐脚下伏地叩首。 浅汐无奈摇首苦笑,“小蔻!你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吧!” “奴婢不敢!” 小蔻怯怯垂首不敢看向浅汐,因为小蔻觉得,今日一场雷雨过后,娘娘似乎和以前有什么地方不大一样了! “起来吧!别跪着了,本宫赦你无罪!” 小蔻抿了抿唇,“谢娘娘!” 幽幽一叹,浅汐转身走入琼花阁,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淡淡道:“小蔻,娘娘这个称呼本宫不想再听到,记得本宫数月前离开宫时有提醒过你!” 不要再叫“娘娘”,那么该叫什么呢? 对了数月前,娘娘离开时到底说过什么呢?小蔻挠着后脑勺,紧紧跟上,蓦然脑子一道灵光一闪而逝,“本宫是凌霄宫第三代大宫主,以后你们就直呼本宫“大宫主”即可!” 大宫主! 寝殿内,吉祥倚窗而立,对于浅汐的到来丝毫未有察觉,直到浅汐走至了她的身后,低低唤她:“吉祥――” “娘娘?”吉祥显然没有想到浅汐此刻会来。 “吉祥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吉祥忙敛襟屈膝向浅汐福了一福。 “错了,是大宫主!” “娘娘……” 吉祥哑然! 眉宇间总是不经意微蹙微舒,一脸沉色静静凝视着一脸惊愕的吉祥,“我已经记起以前的事情了!吉祥,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吉祥参见大宫主!”吉祥忙像在凌霄宫一样,恭敬的跪倒见礼! 浅汐显得有些疲累,语声淡淡:“好了吉祥,你就别再跪来跪去的了!我觉得好似做了好长一个梦!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做?” “大宫主是否还在怨怪陛下?其实,陛下是真的很喜欢大宫主,所以陛下才会一时糊涂……” “吉祥,你不用说了,你不明白的,他根本就不肯信我,他一直以为我爱的人是阿衍!当时我情蛊发作,命在旦夕,可是我是清楚的听到了他和滑誉的对话!” “大宫主……” “我听见他以滑梨的性命要挟滑誉用金针封住了我的记忆,她要我忘了阿衍!他竟然要将我从此“囚禁”在他的身边,他怎么可以如此做,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会深深伤害到阿衍!” “大宫主,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的,陛下当时也是没有办法,当时……” “吉祥,这件事我不想再提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那个害你的恶人为你报仇,敢动我上官浅汐的人,他就得付出血的代价!” 凝视着容色憔悴的吉祥,一双美眸赤红若火球,粉拳紧握,眼中不由多了一层忿忿的狠厉眸色。 吉祥目光空洞凝视着浅汐,翠眉紧拧做一处!思虑良久,终还是鼓起勇气,来到浅汐脚下双膝跪地: “大宫主,吉祥有罪,请大宫主责罚!” “吉祥,你这是……” 浅汐忙去搀扶吉祥。 “大宫主,您可知道吉祥和如意其实……其实都是前朝西凉国南宫太后安插在国公身边的暗人!” 浅汐吃惊不小,兀自口中喃喃轻念:“暗人?西凉国南宫太后?” “正是!吉祥的职责就是监视国公爷的一举一动,而南宫太后她其实就是大宫主的皇祖母南宫琪!” 吉祥亲自为她奉上香茗!浅汐怔怔的盯着茶碗半天凝眉不语! “我的……皇祖母?”浅汐愕然接过茶杯,持着茶杯的手在微微颤抖,她扬起脸庞,表情极不可思议,除了姑奶奶华枫之外,她居然还有一个嫡亲的皇祖母! “其实大宫主多次都见过南宫太后,只是当时大宫主中了南宫太后的迷香,所以未有察觉罢了!” 眉目清冷而威,浅汐在记忆中搜索着南宫太后这个人! “大宫主可知道,就连二宫主也是南宫太后一手在扶持,当初,陛下在登州望江楼偶遇二宫主,那都是南宫太后刻意安排的,当时陛下得到消息说是有您的消息,他亲自去找您,结果遇到了二宫主! 误将她当做了您带回国公府,当时国公什么也没说,因为国公知道她不是您!后来,南宫太后逼迫国公爷认了二宫主为干孙女,之后陛下才会册封二宫主为蝶妃。” 瞧着浅汐茫然眸色,吉祥试探着告诉她。 这些他都不曾对她提过,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呢!脸色惨白如纸,声音似蝇嗡:“蝶妃!羽裳!” “其实,陛下并没有宠幸过二宫主,在整座皇城里,除了大宫主,其他妃嫔都不曾侍寝,这也就是陛下登基三年以来为何一直没有所出。 总之,陛下是一心待大宫主,至于二宫主,陛下只是聊以慰藉孤寂的魂灵罢了,陛下对二宫主的喜欢和大宫主是不一样的,甚至就连蝶妃的封号都是以您最喜爱的蝴蝶命名。 陛下估计早就发觉二宫主在骗他,而陛下一直在等二宫主自己向他坦白,可是二宫主终因爱生恨,伤了大宫主,陛下才会冷落了二宫主!在陛下心中大宫主是别人永远无法替代的!” “吉祥,你不要再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 浅汐顿时身子一软,瘫坐在软榻上,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羽裳是冒充的,可是他这样做,只能让羽裳受到更大的伤害!难道他让羽裳爱上他,只是为了要报复羽裳对他的欺骗! 数月前,她的确是答应了羽裳永远离开他的,可是他竟封了她的记忆,而她竟然在失忆的日子里再次爱上了他,不但嫁给他,还做了他的皇后,羽裳说对了,是她打乱了这原本的平静生活,她该如何面对羽裳! 蓝翎和万俟冽的番外: 初雪未融。 不远处的那张石桌和石凳上还有厚厚的一层。穿上棉衣的宫女和太监们忙活着给屋里的主子们打扫着,或是添置棉服和火盆。 院子里传出清晰的扫地声。一声一声,像猫爪挠在心上,痒痒的。很想出门看看。昨天刚刚下过的雪呢。 落穿好棉衣,推开窗格。一股子寒气扑面来。 “主子。天还没亮透呢。”侍女锦秀端了些木炭进来,置进火盆里。“这天儿还早,要不主子再睡会儿?” “不了。”蓝翎踏了棉靴,接过锦秀递过来的锦帕擦擦脸。“告诉青竹,别将院子里的雪全扫了,留一块给我。” 锦秀愣了愣,半晌才回过神应了句。“是。”然后便匆匆的向殿外走去。虽然小公主年仅九岁,却是极少言语的。 性子比同龄的皇子公主内敛沉稳的多。所以刚刚那句话,若在平时小公主是绝不会说的。看来公主是很喜欢这雪了。 锦秀吩咐过青竹之后又抱了两套棉衣折回殿里。“主子,这是娘娘昨儿差人送来的冬衣。说是今天的晚宴主子要穿的。到时会派芸姐姐来接主子一道过去。” 落瞄了眼那月白色的棉衣。“放那儿吧。我出去走走。” 锦秀取了披风给蓝翎系上。“主子,外头寒的很呢。”虽然明知凡是小公主定下的事,怎样都不会改变的,但锦秀仍不甘的劝了句。 “我会早回来。”拉上兜帽,蓝翎轻步出了门。 咬了咬唇,锦秀叹口气,去整理卧榻了。在外人看来,公主的性子淡,言语少,再加上又是凤后所生,被看做是恃宠而骄。 但是只有这池华园里的侍女才知,主子只是天性如此而已。就算对着凤主和凤后,主子也依然是主子,并未多言一句。她自蓝翎三岁便跟在身旁伺候,当时的她也仅六岁而已。若不是蓝翎将她挑来,恐怕她早就被派去洗衣房了。 锦秀怎么也不会忘记那时的情景。那年冬天她刚刚进宫,头天已经知晓要被分到洗衣房,谁知第二天一早便遇到了前去挑选侍女的蓝翎。 被裹在白色狐裘中的小小的孩子,琉璃般的眼睛,微启的翘唇中呼出朦胧的热气。她看到蓝翎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已经被冻得红肿的手指外露着。 努力的想把手藏进袖子里的时候,意外的听到那个永生也不能忘记的声音。“要她。” “规矩吩咐下去。”出声的是个男子,明黄色的衣料已经透露了他的身份。除了当今凤主,哪还有第二人能穿的上这至尊的明黄? 看到凤主将公主抱起,轻声询问还要哪个的时候,突然明白了嬷嬷说的,凤主最疼爱的莫不是小公主蓝翎了。 但后来进了池华园,直到现在才得知。其实主子并不是受宠的。凤主的脾气阴晴不定,哪里是常人可以猜的。 而且,自去年中秋后,凤主再没有见过小公主了。以至于外面流言四起,说什么小公主失宠之类。其实做奴婢的心中清楚,若说主子曾经受宠,不如说主子从未受宠。 想到这儿,锦秀又叹了口气,端了水壶去沏茶了。待会儿主子回来定冷的很,全指望这热茶暖回身子呢。 落顺着小径一路走着。一阵寒风吹来,不禁紧了紧披风。微蹙起眉。是很冷呢,早知就听了锦秀的不出来了。心下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依然未停。不过是想去看看未央宫里的那几棵松罢了。那是年春刚刚种下的苗。这样大的雪,不知它们怎么样了,千万不要死了罢。 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不禁变得急了。 “哟,皇妹,这么冷的天,又这么早的出来是急着去哪儿啊?”蓦地从前方窜出的身影将蓝翎微微一惊。 停下脚步,只得无奈的垂下眼行礼。“见过十皇兄。” 拦住路的正是和蓝翎同年出生的十皇子子重。子重嘿嘿一笑。“十一,每次见我你都好像头一次见我一样。这么早你要去哪儿玩?” “回皇兄,蓝翎不是去玩。”蓝翎依然低垂着眼。心中暗叹运道不顺。怎就偏偏遇到这个麻烦精。 “不是去玩?”子重坏笑着凑近。“难不成是去偷见情郎?”后半句是压得极低。而子重身后不远处跟着的小厮这时才看清蓝翎的面貌,连忙行礼道。“奴才见过十一公主。” “免了。”蓝翎无心同他纠缠。“皇兄与蓝翎同年,若蓝翎有情郎,皇兄岂不是也要有情妇了?皇兄慢走,蓝翎还有事,先行一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6章 教训 “诶。”子重一跨步,再次挡在蓝翎面前。“十一,不要仗着父皇宠爱,还有太子撑腰就谁的面子也不给嘛。做事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好。” 落皱皱眉。“蓝翎听不懂皇兄说什么。烦请皇兄让路。” “这尊卑长幼凤后娘娘没教过你吗?十一,应该是你给我让路才是啊。”子重嬉笑着又凑近蓝翎低语。 微微闪身躲开。“是蓝翎失礼了,皇兄请。” 看着那依然微垂的眼睛。子重不禁气闷。“哼。”一甩袖愤然离开。 直到子重走远了,蓝翎才舒了口气。有那个家伙在总是会出现一堆麻烦。才刚松的一口气又随着另一声唤紧了起来。“翎儿。”再回首时才发现,竟是太子子言和七皇子子玉。真不知今个是什么日子。平日都不常碰到的人竟全遇到。 “太子哥哥。七皇兄。” 言上前一步拉了拉蓝翎的帽兜。“刚刚碰到子重了?” “恩。”抵不过心中的好奇,不禁问了一句。“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皇兄们都这么早?” 言和子玉对视一眼,不由得笑笑。“我们天性凉寞的翎儿也有好奇的时候了?”这样说着,子言眉目间的冷峻融成一丝温柔。 “太子哥哥莫拿我说笑。”虽是懊恼,但也压不住笑意。毕竟是一个母亲,蓝翎对着这个兄长却是不能摆出拒之千里的姿态的。“太子哥哥不说,我问七哥便是。” 玉轻咳一声,嘴角勾起。“也没什么,昨个太傅说今儿要考考咱们。这不,大家都赶去书院呢。” “翎儿,你这起得这么早,是去做什么?”子言好笑的看着蓝翎裹得严实的模样,开口询问。 微垂了眼,蓝翎抿唇。“也没什么。殿里闷得慌,醒了就出来走走了。既然皇兄今日有事,那就快些去吧。若晚了,怕是太傅又要告到母后那里,惩戒皇兄了。” “那为兄可是要多谢皇妹提醒了?”含笑的唇角昭示着太子的心情不错。“时辰也不早了。可不要误了给母后请安的时辰啊。” “是。蓝翎恭送皇兄。”目送两位兄长走远,蓝翎微叹口气。还是快去未央宫吧,但愿不要再遇到其他什么人了。这样想着,便匆匆走开。不多时,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踱出一个身影,停顿不多时也离去了。 未央宫。几棵还未长成的树苗立在寒风中。经了一夜的雪,墨绿的松针上已经顶了厚厚的一层皑雪。这样一层绿一层白的看上去美极了。 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好在是没有死掉,不然来年春天还要重新种过。就在蓝翎望着那几棵松沉思的时候,一道黑影闪过,回过神的时候,那黑影已经立在面前了。 落皱皱眉没有出声。倒是那人先开了口。 “就猜到一早你就会来看这几株苗的。现在安心了?” “恩。还以为会死掉呢。不然来年还要重新种。”蓝翎伸手点了点密集的松针上托着的皑雪,凉丝丝的。被触化的地方显出一个小小的坑。“那可就麻烦了。” “它们,很顽强呢。”黑衣人笑笑。“你怕是还没吃什么吧。” 落很诚实的摇摇头。只见黑衣人早已料想到了答案,从怀里拿出两个被油纸包的严实的豆沙包。“刚刚从御膳房拿来的,热得很呢。” 闻言接过其中一个。咬下去之前不禁抬头看看黑衣人,最终还是指了他的衣服道。“雪天穿这个,不会被发现么?” 黑衣人愣了片刻,大笑出声。“不会,你忘记我的身手了?没人可以抓得到我的。” “唔。”蓝翎咬下一小口包子,细细的朝着小口中吹气。氤氲的热气带出甜丝丝的豆沙香味。等到豆沙不那么烫了,才咬下第二口。“你不是说今年下过雪后会告诉我名字的么。”只是淡淡的提醒,没有半丝迫切想要知道的意思。 黑衣人不答,蓝翎也不问。黑衣人满眼含笑的看着她一口一口将整个豆沙包吃下去。等到她吃好了抬起头时,才淡淡的应了声。“无名。以后叫我无名。” “哦。”想了想蓝翎还是说了下去。“蓝翎。” “我知道你的名字。而且,还知道你是凤国的小公主。”无名露出一丝戏谑的笑。 落点头。“我只是觉得,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也应该告诉你我的。这样比较好。” “你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无名大笑起来。蓝翎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但在那一刻却深深的记住了眼前这个男子,无名。没有名字的人么。你,是谁呢。 从未央宫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无名一闪身没了人影。蓝翎暗自念着。用这样的身手只去御膳房偷豆沙包,真是可惜了。 其实遇到无名完全是个意外呢。去年年春的时候,也是在这未央宫里。这宫中据说已经很久没人住了,所以才会选在这里种下那几棵松苗。 就是在种松苗的时候,遇到了无名呢。那时的无名也是一身黑衣,饶有兴趣的在一旁看了半晌,才凑上前来问了句。“小家伙,在做什么?”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遇到了就遇到,谁也不会多说,谁也不去多问。 无名曾满是惊讶的问过蓝翎。“你难道不怕我是坏人吗?” 落很平静的回答他。“如果是,现在我就不会还活着了。” 自那之后,像极了一个没有说出口的约定。每一次蓝翎同无名的遇见都会在未央宫的那几棵松苗前。虽然大多时候两人都是无言,只是看着那松苗各自想着什么。 落紧了紧披风,又想起刚刚分开的时候无名的那句话。“小家伙,你也要像他们一样顽强呐,不要让我失望啊。”真是个……奇怪的人。 “主子,您可回来了。”刚刚踏进池华园,锦秀已经迎了上来。“这么冷的天,怎么去了那么久呢。” 明白她是出于担心,自是没理会她的抱怨。“锦秀,收拾一下。要去给母后请安了。” 落踱进屋里,捧起锦秀早就准备好的热茶。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就听到青竹进来禀报。“主子,娘娘派人来接主子过去一同用膳。” “知道了。”蓝翎放下手中的茶杯。“锦秀,你留下。” 锦秀愣了愣。“主子,您就让奴婢跟着吧。不然看不见主子,奴婢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跟丢了魂似的。” “随你吧。”说罢,蓝翎转身向外走去。 “见过公主殿下。”穗芸是凤后身边的贴身侍女,也是这宫里的侍女总管,私下里侍女们都唤她芸姐姐。“娘娘吩咐奴婢来接公主,宫中早膳早已备好,只等公主过去一道用膳了。请公主上轿吧。娘娘吩咐,路上湿滑天儿又寒的很,且不能让公主受了风寒。” 落点点头。不多语便钻进轿子里,厚重的轿帘垂下,隔绝了外界的寒冷。那轿子中不但垫了厚厚的棉垫,而且还放了个小巧的暖香炉在里面。蓝翎将暖香炉抱在手中。听的外面一声“起轿”,才挪了挪身子,坐的更加稳当了些。 微睁开眼睛,蓝翎蹙起眉。不懂。真的不懂。她不懂得凤后为何有时会出神的望着她,然后喃喃道:“你可是我的骨血啊……” 舒了口气,蓝翎的视线落在轿帘上。这皇宫就像这顶轿子,着实是将人困的结实。究竟何时才能逃离这座皇宫,去那宫墙外的世界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轿帘已经被挑开。“主子,到了。” 将怀中的暖炉放在一旁,蓝翎下了轿。随穗芸进到殿中,见到那在饮茶的华贵女子时,蓝翎还是垂下眼行了礼。“给母后请安,母后安好。” “来,翎儿。”女子招招手。“坐到母后身边来。” 看着女子几年来几乎未曾改变的容貌,蓝翎依然觉得生分。这宫中同前世的宫中不同。前世虽身在皇宫,可自小还是从母妃身边长大的。可今世的凤国不同。自蓝翎出生后便一直由嬷嬷照料着,三岁后有了自己的侍女,便住去了池华园。凤后苏卿虽是蓝翎生母,但相见还是甚少的,无非便是每日的请安和在为数不多的宴会上相见罢了。 “瞧这天冷的,怎么不多穿些?芸,把那件狐裘拿来给翎儿。”凤后苏卿一面吩咐人将火盆烧的暖些,又一面执了蓝翎的手说道。“昨儿你父皇送了件狐裘来,说是给你的。只在我这儿站了站,还未来得及去你那殿里,便又折去召见大臣议事去了。今个正巧穿上。” “是。谢父皇母后。”蓝翎吩咐锦秀将狐裘收好又道。“今日倒是有遇到太子哥哥。” “哦?”苏卿挑挑眉。“到这会了,倒是还没见到言儿。他去忙什么了?” “七皇兄说今日太傅要考考皇兄们。一早儿皇兄们就赶去书院了。” 苏卿摇头笑笑。“这太傅考一考他们倒是不妨。你这一早又是去做什么?昨儿刚下了雪,天寒的很。还不见有光亮你就朝外跑,这些年性子一点都不改。” “起得早了,闷得难受就出门走走。母后教训的是,蓝翎日后改就是了。”眉仅蹙了一下便展开,蓝翎乖巧的应道。 “罢了,不说这。陪母后用膳吧。” 饭菜很合蓝翎的胃口。清淡的蔬菜粥,精致的点心。但是,想起那个一早被吞下肚的豆沙包,不禁有些苦了脸。还不是很饿。无奈只得拿起汤匙一口一口喝着粥,却不去动桌上的点心。 苏卿抬起头指了指离蓝翎不远的那盘点心。“不尝尝么?御膳房刚刚做的。” “看着……太甜了。”只能更加无奈的扯谎。 点了点头,苏卿也不推让。各自吃着早膳。 “尹妃娘娘到,八公主到。” 落放下汤匙和苏卿对视一眼。来的还真是巧极了呢。 书院。 林太傅将一摞写好的答卷交到凤主万俟冽的手中。“这是皇子们的答卷,请吾主过目。” 谁知,万俟冽竟在接过那些答卷之后,全部扔在了一旁的火盆里。 “吾主,这……” 众皇子不敢多言,而太傅实在不明白凤主这究竟是何意。 “子言,做帝王者,必须要做的为何啊?”万俟冽似笑非笑的询问道。 沉默了片刻,太子起身答道。“做帝王者,需教天下太平,黎民安乐。平四海之苦,呈天下之和。”林太傅暗暗点头。万俟冽却是勾起嘴角又道。“子玉,你以为如何?” “君者,需观天下之所向,招可为君所用之才。民乐,则官安。官民同乐,则国安。国泰民安,则君无忧也。” 不予评价,万俟冽又转向下一个。这样在座的所有皇子全部问完之后,他终于出声道。“今日你们所答的,仅这一题。君,不需纸笔。天下乃君王心胸。而非言语之间。太傅。”万俟冽微眯了眼。“明日将公主们召来书院。朕明日再来。” “今日父皇可真奇怪。”子重压低声音凑近子玉说道。“太子殿下,七皇兄,你们不觉得吗?” 言沉默片刻,最终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便离去了。 玉笑笑。拍拍子重的肩膀。“十弟,这类话还是少说为妙。若传到父皇耳中,你该明白的。”然后冲他点点头也离开了。 “哼,一个冷的像冰,一个狡猾的像狐狸!”暗自咬咬牙,子重负气般跺脚走开。 玉紧走几步赶上子言。 “七弟,你也觉得今日父皇很奇怪吧。”子言住了步子,回身问道。 玉一手放在身后,一手轻抵住鼻尖咳了一声。“啊,父皇的脾气太子也知道。正是俗语中的伴君如伴虎啊。” “但是,父皇为何明日要公主们来书院?”子言拧了眉,面色有些阴沉。 “这……”叹了口气,子玉暗声道。“也许,父皇有他的用意吧。” 皇宫里不常设宴。无非是在年节或者君主生辰才会大摆筵席。而今次则是凤国君主万俟冽三十岁生辰。各国使臣都会前来拜贺。 落厌恶的皱皱眉。有些懊恼答应凤后出席宴会的要求。单听到那些嘈杂的声音,蓝翎就觉得耳中一阵翁鸣。 “翎儿。” 应声转身,不意外的太子子言和七皇子子玉出现在视线里。“皇兄。” 言招招手。“又不是多久不见,翎儿就不必行礼了。是同母后一起过来的?” “晌午就回池华园了,午膳后看了会书。是锦秀陪我过来的。”言语间,蓝翎紧蹙的眉依旧没有舒展。 玉闻言开口。“看十一的样子,似乎是不太喜欢这宴会?” “没什么。”勉强摇摇头。“有些闷而已。” “哟。这不是咱们的小皇妹么。怎么,一向没出席过宴会的小皇妹,也终于不得已的在父皇三十寿辰的时候出现了?”只听这挑衅的声音不用猜也知道是十皇子子重。 “蓝翎见过十皇兄。” 言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十皇弟,你今个可是来的真早啊。平时不都是姗姗来迟的么。” “这是父皇三十寿辰呢。再怎么着本皇子也不能在这种场合下误了时辰不是。更何况,我还带了寿礼给父皇,只怕来晚了,奇珍就不奇了。” 子重似笑非笑,一双眼睛始终没离开蓝翎,有些咄咄的光从眸中闪现而出。“不知两位皇兄还有皇妹为父皇准备了什么贺礼呢?” 落稍稍一愣。贺礼?糟糕,怎么就忘记今天是寿宴了呢。难怪锦秀会问需不需要准备东西了。就在蓝翎发呆的功夫,子重已经戏谑着开了口。“诶?看皇妹的样子,似乎是没有准备吗?那可太失礼了,更何况父皇还最宠爱你呢。” “十弟,够了吧。”子言冷言以对。 重微哼一声,不再言语。而蓝翎抬眸的时候恰巧碰到子言询问的目光。“蓝翎的贺礼就不劳十皇兄费心了。三位皇兄,蓝翎还要去母后那里,就不陪皇兄们说话了。” 玉闻言,半转了身子,不由得微微抿唇勾起一丝浅笑。看样子,还真的是没有准备呢。而太子则是拧起了眉,一脸凝重。子重一看调笑的对象都跑掉了,也就回身去找其他人说笑去了。 而蓝翎一离开那三人的视线便马上拉了锦秀到一旁。“我要回池华园一趟。你在这儿守着。” “啊?”锦秀明显吃了一惊。“主子,您不参加宴席了吗?” “我会在宴席开始前回来。”顿了顿蓝翎补充道。“如果太子或者母后问起,你就说我觉得闷出去走走,马上就回来了。” 锦秀不知所以的点点头。“可是主子……您回宫里做什么?” “我自有安排。”蓝翎说完便转身出了那个嘈杂热闹的地方。锦秀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一阵担心。小公主不喜吵闹是尽人皆知的,但愿公主不要因为吵闹临阵脱逃…… 沿着湖径的小路走,这是一条近道。是蓝翎在一次闲逛的时候无意发现的。又因为这条路平时走的人少,蓝翎总是喜欢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走这条路。现下这种‘紧急’的情况更是要走近路了。 只是刚绕到假山后的时候,便被窜出的人影拦住了去路。 “小家伙,你这急匆匆的是去做什么?”是无名。 “回宫。”蓝翎并不打算多做解释,直接从无名的身旁绕了过去。但是又瞬间被无名抓住,然后被抱起。“回宫还需要我的小公主一步步走回去吗?我可是有个更快的法子呢。”说完便施展轻功绝尘而去。 落安稳的靠在他身上,不吵不闹。 “今天不是凤国君主三十寿辰么?难道你不参加?”无名饶有兴趣的看了眼安静的蓝翎。 “参加。” “参加你还要回宫作甚?” “忘记了礼物。” 无名一阵无言。然后两人之间是良久的沉默。一直到了离池华园还有几步远的地方,无名将蓝翎放在地上之前终于感叹。“真不知道凤主有你这个不带贺礼,哦不,说不定是连他寿辰都不记得的女儿,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落双脚落地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开,只是末了甩下一句话。“我不是他的女儿。” 说时,并没有回头。所以,她没有看到无名瞬间僵直的身影。 其实,蓝翎漏说了后面半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只能算做游魂而已。 青竹惊讶于这会儿时候竟然看到自家主子。“主子,您……回来了?锦秀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落径自走进殿中,从衣阁的一侧拿出一套衣服,然后转身对青竹道。“将晌午从母后那儿拿回来的那件狐裘拿来。我要更衣。”说着便除去身上穿着的棉衣,换起了衣服。 待青竹抱了那件狐裘来的时候,蓝翎已经换好了衣服,此刻正坐在铜镜前忙着将头发束起。“青竹,帮我一下。” 听到蓝翎的吩咐,青竹才赫然从愣神中清醒。连忙上前帮着蓝翎将头发束好。那是一件红色的舞衣。是一年前蓝翎画出后吩咐人做的。只是做出来从未见她穿过。而此时,蓝翎身上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在发髻上点了一柄金色的发簪,然后青竹展了狐裘给蓝翎穿上。雪白的狐裘里掩不住那血红色的长裙。本就精致白皙的面庞越发被衬得显出一丝妖娆。灵动与妖娆之间。就像一幅被薄雾朦胧的图画,教人觉得看不真切。 以至于一直潜在池华园不远处的无名在看到蓝翎这身装扮的时候也不禁愣了愣。这真真是个九岁的孩子么?愣了半天才指了她的衣服道。“你回来就是为了换衣服?” “恩。”蓝翎大方的承认。“那个。”指了指天,蓝翎继续说。“时候不早了,你能再送我过去么?到假山那里就成。” 无名突然就勾起嘴角笑了笑,没说什么。直接抱起蓝翎脚尖虚点,施了轻功离去。“这就是你准备的贺礼了?” 落点点头不语。 “你该不是会告诉你父皇,你这衣服是天蚕丝制成的,十分珍贵吧?”无名打趣道。 “不是。”蓝翎听着他的调笑只是淡淡的应声,不争论也不辩解。 “还真是个不诚实的小孩呢。”无名摇摇头。 风从脸颊掠过。异常的冷。“诚实的人也不会隐瞒自己的身份的。”蓝翎蓦地吐出这么一句。 无名愣了愣,目光中闪烁着说不清楚的神采。“你想知道我的身份?” “不想。”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为何会在意?” 落靠在他的臂弯里,抬头看看他,目光有些疑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人在皇宫中自由行动很可疑。” “呵呵。”无名轻笑出声。“如果……”压低了声音,更加贴近蓝翎的耳畔道。“如果我说我是来杀你父皇的呢?” “哦。”不着痕迹的扭头,蓝翎应了声。 “诶?”无名煞有兴趣的看着她。“你一点也不担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7章 挑眉 “为何担心?”蓝翎挑挑眉。“若会被人轻易得手,那个位子也就不必坐了。” 虽是轻描淡写的语气,但是这话却极具震撼力。无名从未从蓝翎的口中听到过这么犀利的话,一时间没有回味过来。良久,才叹口气。“我发现,你并不像孩子那样简单。” 在假山前,无名将蓝翎放在地下。 “谢谢。”蓝翎低声道谢。而无名则是挑挑眉。“就没有实质一点的表示?” 想了一会,就在无名想要作罢,不再逗她的时候,蓝翎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拉过无名的手放在他手心里。“欠你一个人情。” 了然的点头。无名将石子握在手中。“知道了。小家伙快点去吧。” 直到蓝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无名才闪身离开。握紧了那颗小石子,这人情只能以后再向那小家伙讨要了。而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不是么。避过一队巡逻的侍卫,无名消失在夜幕之中。 “主子!”锦秀在看到蓝翎后惊讶的叫出声。 一袭白色狐裘裹身的蓝翎不意外的召来更多的目光。*的,钦羡的,妒忌的……递给锦秀一个眼神,锦秀马上住了口,明白了自己刚刚的冒失。小心翼翼的跟在蓝翎身后。“主子,奴婢错了。” “没事。”蓝翎的话被宣官打断。 “凤后娘娘到。” 先前嘈杂的人群渐渐息了声,纷纷让出一条道。大臣和嫔妃们纷纷行礼。蓝翎漠然的看着那身在华光中的女子,轻叹口气。她……那个叫做母后的女人,纵然有掌管后宫的权势,纵然有一国之母的称谓,但她其实并不快乐,不是么…… “翎儿。”不知何时,凤后已经站在了蓝翎面前。“这衣服合适极了。” 落微垂眼帘。“谢母后。” 凤后伸手拾起散落在蓝翎肩上一缕发,将它们理好置在蓝翎胸前。虽是笑着,眼底却是一片冷寂。“锦秀,侍奉好公主。” “是。锦秀遵命。” 落迈了步子到自己指定的位子旁。心下了然。其实一直都知道,母后对自己的矛盾。似爱,又似恨。正因如此,所以大多时候是漠然。外人眼中虽是母慈子孝,实则并非如此。蓝翎还记得前世的那位母妃。本是江南富商的闺秀,只因是侧室所生加之又携了一身美仑的舞技,便被送进宫,做了贵人。 后又因生了皇女,晋封为皇妃。可惜天不作美,却一直未能得宠。蓝翎依然记得那个温暖而柔软的怀抱。那是前世唯一让她感到温暖的人。 母妃总喜欢在园中的桃树下跳舞。有时还会教自己,但大多时都是她独自起舞。只是,记忆深刻的,那些舞姿无不显示着寂寞和哀愁。最终,抵不过心疾,郁郁而终。 母后和母妃是决然不同的。蓝翎清楚的很。母妃望着自己时显露出的温情和疼惜,在母后的眸中已经完完全全化作了纠结和冷漠。但蓝翎从未觉得有何难过。她本就从第一世起就是独自一人,虽然第二世有人曾关心过她,但也是过眼云烟。她本就不知何为情,何为爱。甚至,她本就习惯独自一人而已。 落这样想着的时候,只觉得有人在轻扯自己的衣袖。猛然回神,才发现凤主已经站在她的面前,轻俯下身子戏谑的看着她。 “父皇。”蓝翎不慌不忙的行礼。而宴席上的众大臣们已经开始冒冷汗。只见凤主直起身子,却依然不语。只有蓝翎看到他的动作。万俟冽将右手移到身前,慢慢张开手掌,手心中安稳的躺着一颗小石子。蓝翎瞬间张大了眼睛。 没有人发现他们的互动,只是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凤主的脾气变幻莫测,凤主的手段无人能及。凤主万俟冽是让人既钦佩又感到可怕的存在。 “翎儿,在想什么?这么出神。”似笑非笑的询问。 落盯着他的眼睛,恢复了漠然的神情。却没有答话。但万俟冽却从她的眸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无可奉告。只是蓝翎的这一举动,又让大臣们倒吸一口气。 好笑的勾起嘴角,万俟冽揽过蓝翎。“来,翎儿,坐在子言的旁边。” 此时,大臣、妃子、皇子和各国使臣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说了。有人的表情是司空见惯,有人的表情则是可以说像见了鬼。 待凤主坐下之后,众臣和皇妃皇子们才纷纷入席。然而不少人心中已经打起了算盘。果然如传言一样,凤主对小公主格外的宠爱,那不如…… “开宴。”宣官接受到万俟冽递过来的眼神高声宣礼。 宴席对蓝翎来说无非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吃喝,然后会有一些歌舞罢了。这次的宴会也不例外。蓝翎在位子上安稳的坐着,却迟迟没有提起筷子。 子言不住的夹菜给她。只是盘子里堆得已经很多了,她也没有吃一口。不是不吃,而是吃不下。一个又一个的想法在脑海中不停的飞逝。 父皇为何有那颗石子?他和无名究竟是什么关系?若无名说的来杀他是真的,那么现在无名是不是被父皇捉住了?或者被杀了?又或者父皇和无名本就是相识的?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只是,在某个念头蹦出来的时候,蓝翎怔了一下,身子有些僵直。 还是说……父皇根本就是无名?那么,他装作无名的目的,又是什么?想到这个假设,没有来由的感到一阵口干。抓过一旁的杯子一口灌下,却浑然不知刚刚喝下的是太子子言杯中的青梅酒。子言微怔后,沉声对蓝翎低语。“翎儿,你……没事吧?” 落回神。“没事。” “你……刚刚喝了青梅酒。” 这下蓝翎才意识到,刚刚端起的不是自己的茶杯,而是太子的酒杯。“抱歉。”蓝翎稍稍扭了头,吩咐一旁的锦秀。“给皇兄换个杯子。” 言不着痕迹的叹口气。“翎儿,你有心事。” “没有。太子哥哥多心了。”末了蓝翎还加上一句。“我很好。” 落的一举一动万俟冽都看在眼里。在举起酒杯的时候,目光不禁闪了闪,透出一丝狡黠。 而太子和蓝翎的窃窃私语马上被进献贺礼的使臣打断了。 那个大胡子着了一口蹩脚的腔调。对着万俟冽深深一鞠躬后,呈上了了礼单。“尊贵的君主陛下,我王为了向您表示最崇高的祝福,特意准备了黄金一万两,白银五万两,牛羊五千头,马匹两千匹。以示我们对您的尊敬和效忠的诚意。” 落冷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献上贺礼,没来由的心里一阵烦闷。本就极不喜吵闹的地方,偏偏就不时的传来一些敬酒的喧哗声。好容易有人献上贺礼总算可以安静一会了,结果又是一些空为恭维的厥词。听的蓝翎心烦。 当凤馨王万汜献上贺礼的时候,大殿中寂静无声。 “皇兄,这是臣弟寻了半年之久找到的一块千年璞玉。此玉乃玉中*,只有吾主才有资格拥有。” 万俟冽勾起一抹微笑。“皇弟受累了。朕谢过皇弟。” ‘唰’的甩开折扇,万汜回视凤主,露出一抹狐狸般狡猾的笑容。 亲王献完贺礼,自然就轮到了皇子皇女们。 从长到幼,每位皇子和公主都要献上一份贺礼,以表对父皇的尊敬和祝福。 因子言身为太子身份特殊,所以献出平日批改的奏章功课作为贺礼。而三公主子悦早在几年前,便夭折了。所以余下的其他皇子和公主们几乎把自己这一年来的所学所见都展现了出来。大家心知肚明,若不能在恰当的时候抓住机会被人关注,那今后注定都要默默无名下去了。 大皇子子悟的舞剑,四公主子攸亲手酿的竹酒,五皇子子澈训成的极通人性的雪鹞,六公主子清的丹青图,七皇子子玉用玉笛演奏的一曲长干词,八公主子凝绣制的锦绣河山,九皇子子墨的题字文墨,还有十皇子子重从宫外寻来的一只琉璃海珍瓶。 每当皇子或公主献出一件贺礼的时候,大臣们无不低声称赞,而万俟冽也始终带着那若有若无的笑容,无非最后只有一句“甚得朕意”来做结尾。 但是子重献了礼回到自己席间之后,大殿中再次沉入安静中。蓝翎在位子上坐的稳稳地,没有一丝要起身的意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蓝翎的身上。一旁的子言纵然着急也只能皱皱眉,却不能有任何动作。 然而万俟冽的目光却由似笑非笑转为好奇,然后再到露出一丝狡黠。 “翎儿。”出声提醒的是凤后苏卿。 落没有应声,也没有抬头。就在有大臣坐不住开始窃窃私语,某些妃子露出幸灾乐祸表情的时候,蓝翎站起身来。抬脚,落地。每一步都走得很轻很认真。在大殿中央站定之后,蓝翎一直低垂着的眼帘缓缓抬起。那是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可以直视人的内心,吸去灵魂一般,让人不敢正视。 落慢慢的抬起手,将身上裹着的狐裘解开。雪白的狐裘从蓝翎的身上滑落,垂落在地上。一直在一旁守候的锦秀快走几步,捡起那狐裘又回了原位。一直紧紧握成拳的左手昭示着她的紧张和激动。公主…是要献舞吗?公主的身上穿的可是那件舞衣呢!公主的贺礼一定是所有中最好的!公主…… 安静的只剩呼吸声,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火盆中木炭燃起的微弱的响声。蓝翎抬起手臂,在折叠着轻挽起的衣袖中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没有人说话,更没人敢出声。 甩袖,弯腰,旋转,迈步。踏着轻盈的步子舞动起来,在没有声响的旋律中。蓝翎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是漠然,只是眼睛一直都只看着前方,那大殿之上的君王。 抬腿,甩袖,旋转。舞衣外层的薄纱终受到风的鼓舞翩跹起来。长长的楹舞水袖跟着主人旋转的步子在空中划出道道漂亮的弧线,将舞动它的人团团围在中央。本是垂在地上的裙摆也跟着飞扬起来。 鲜红的色彩映在每个人的眸中,似漫天从天而降的花瓣,又似从地底冒出的熊熊火焰,美得教人震撼,美得让人心惊。 急转之下,步子蓦然停下。再一次抬起手臂,前屈,弯腰。重复着之前的动作。只是这一次的举手投足间,充斥着满满的哀戚还有……绝望。而蓝翎的神情也由刚刚的漠然转而带上了一丝孤寂和惆怅。 万俟冽目不转睛的看着蓝翎。心中是惊讶,震撼,欣赏和疑惑。惊讶的是从不知原来舞蹈也可以这样美。 震撼的是舞出这绝美舞蹈的竟是一个九岁的孩子。欣赏的是这舞动的人竟用看似简单的动作将人带入那个没有声响的音律之中,孤寂而绝望。疑惑的是这年仅九岁的孩子又怎样会有着这样的心情,这样的心境? 一系列的冲击将万俟冽弄得有些糊涂了。似乎事情有些偏离轨道,同时他也发现眼前这个他称之为孩子的人,愈发的让他觉得看不清晰了。 然而蓝翎却在起舞的时候想起了前世的母妃。那个哀戚的女子。忆起了她在树下舞蹈的样子,没有旋律的舞曲,承载了女子一生的孤寂,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只有孤寂,剩余的全是绝望。 蓝翎依然记得母妃最后越舞越快,直至最后跌倒在树下,痛哭出来。宫中的女子是何等的寂寞,空等一生,用韶华的青春去等待那或许只会在生命中停驻一夜的君王。 记忆和现实重叠,蓝翎重复着母妃当年的舞姿。她记得母妃的那支舞带给她的震撼,直到母妃从那树下离开她也没有从震撼中挣脱出来。她记得母妃哭泣时的悲恸,一声一声砸在人的心里。她记得她从未见过前世的帝王,那个要被称作父皇的人。 她还记得母妃去世前露出的微笑和从眼角滑落的泪滴,还有自己生命终结时,那身心俱轻的感觉。 脚下的步子越转越快,火红的纱衣将她团团围绕起来。凤馨王‘唰’的合上手中的扇子,神色紧张中还有一丝兴奋。似漫天的大火铺天盖地而来,在那怒火中重生的凤凰,在唳鸣,几欲展翅而飞!那是浴火重生的凤凰!是经历了绝望,经历过死亡后才能舞出的姿态。是傲然于世的脱俗,更是甘愿让人膜拜的华美! 斟酒的宫女全然不知杯中的酒已经溢出,聚在桌上,滴落到地下。没有人抗拒的了这美得惊心动魄的舞蹈。凤主万俟冽微抖的手泄露了他此刻的激动。凤后则是瞪大了眼睛,眸中满满的不可置信。 而这时,蓝翎的步子渐渐的慢下来了。最后慢慢停了下来,然后缓缓的跪下,朝着万俟冽的方向。抬眸的时候,水袖同时向上甩去,蓝翎的身子向后仰躺下去。然后任由轻盈的衣袖落在自己的身上。闭眸。 落没有起身。殿中也没有人说话。当蓝翎终于平稳了自己的呼吸,从地上站起的时候,万俟冽也从位子上起身,凤后苏卿也站起,太子站起,殿中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落就那样站在大殿中央,长长的舞袖垂落在地上,一脸平静的开口。“我的贺礼,碧落秋鸿。父皇,福寿无疆。” 万俟冽愣了片刻后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我凤国得此公主甚幸!” 众臣子们纷纷行礼齐呼。“我凤国得此君主甚幸!得此太子甚幸!得此公主甚幸!愿吾主福寿无疆!凤国与世长存!” 宴会依然继续。蓝翎坐回席上,自动忽略掉那些人们投来的各式各样的目光。 “久闻贵国有位深受君主喜爱的小公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确如传说中的,一舞倾城啊!”说出这番话的是风月国的特使。说着,特使便端起酒杯向凤主和凤后道。“今日臣下是不虚此行了,臣下先干为敬!” 万俟冽眯了眯眼,勾起一丝玩味的笑,然后点点头。 凤后则是微低了头,阴影恰巧掩住了她的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翎儿。你怎会舞碧落秋鸿?”子言压低声音凑近蓝翎问道。 落眨眨眼,微转了脸庞。“会舞,很奇怪么?” 言端起酒杯一口饮尽。“为何你会舞这么哀戚的舞蹈?”声音很低,似在问蓝翎,又似在自问。然后喃喃道。“可为何本是悲戚的收场,却被你舞出浴火重生?” 落自刚才起便没有在意子言的自语,因为那些让人厌恶的目光总是在她的身上流连。终于再也忍受不住,蓝翎侧头召来锦秀,在她耳畔低声说了几句。就见锦秀点点头,从一干侍女身后绕过去,悄悄走到总管的旁边,凑过去将蓝翎的话说给他听。总管听完后这才近到凤主身边,传了话。 万俟冽在听的时候侧了头看看正微皱着眉坐在那里的蓝翎,不禁挑眉轻笑。终于在听完总管的话之后,轻点了头,开口道。“既然翎儿累了,那就去歇着吧。锦秀,照顾好公主。” 正敬酒的臣子和使臣们皆是一静。众人发愣的片刻,却见蓝翎已经落落大方的起身,轻侧身子行了个礼。“谢父皇,翎儿先行告退。” 然后转身朝着殿外走去。锦秀快走几步跟了上去,将怀中一直抱着的狐裘披在蓝翎的身上。一直到主仆二人都出了殿门,看不到了身影,宾客们才又吃菜的吃菜,喝酒的喝酒。 只是细看,还是有那么几人各怀心事的坐在席间。子言微眯起眼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侧位上的子玉勾起嘴角,目光含笑,左手端起酒杯浅饮着,而右手则是轻轻敲击着桌面,似是沉浸在某种旋律之中。而最小的十皇子子重则是一脸的不甘。 那大殿上正坐的君主和一旁的凤馨王对视一眼,又不着痕迹的移开。两人的目光中都混淆着复杂。 一旁的凤后却依然身处在阴霾之中,没有言语也没有任何动作,就那样一直静静的坐着。 一路上锦秀都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完全沉浸在刚刚舞曲的回想之中,不住的同蓝翎感叹着。直到蓝翎皱起眉,才豁然察觉,连忙赔罪。“公主,锦秀多嘴了。” 落微不可寻的舒口气。“没事。”顿了顿又说道。“锦秀,你的性子,要改改了。” “是,锦秀知错了。”锦秀低下头,满脸的懊悔。 夜幕中蓝翎微勾起嘴角。“恩。不许再吵。” “是。”锦秀走在蓝翎身后,抬起手锤锤自己的脑袋。真是笨呢,得意就忘形了,怎么就忘记主子最怕人吵呢! 自责的时候,又忽的想起蓝翎回池华园那会儿太子让她给蓝翎捎的话。于是只能小心翼翼道。“主子,太子殿下让奴婢告诉您,说是明个早晨要您去书院呢。” “哦?”蓝翎挑挑眉。“为何?” 锦秀想了想。“这奴婢不知。太子殿下说,这是陛下的命令,明早所有的公主和皇子都要去呢。” “知道了。”蓝翎应了声,抬脚迈进殿里。心下暗暗思考着,好端端的为何要召集公主去书院呢?还有,那颗石子…… 刚回了池华园进了殿门的,青竹便迎了上来。“主子,您回来了。要不要青竹给您端来热水泡泡脚?” 厚重的殿门重重的阖上。蓝翎看了眼那两盆正烧着的火盆,拉下狐裘递给锦秀。“不用了。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片刻之后,蓝翎已经攀上木桶的边缘,舒服的叹气了。 “主子,要青竹帮您搓背么?”屏障后青竹的声音轻传过来。 “恩。”蓝翎放下本已拿起的皂角,应了声。 青竹轻步进屋,拿了水巾轻拭蓝翎的身子。 “明日陪我去书院。”蓝翎舒服的闭起眼睛。 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青竹才回答。“是。” 沉默了一会,蓝翎起眸。“有话要问?” “主子不让锦秀去吗?”青竹手下的动作不敢再停,只得将心中的疑惑道出。 “唔。太吵。”蓝翎含糊不清道。感到青竹用水瓢将盆中的热水撩起,浇在背上,蓝翎再次舒服的叹气。青竹看着她的神情微笑。 公主心性再怎样淡漠也只是个孩子呢。这样的姿态像极了午后贪恋太阳的猫儿。 相比之下,锦秀和青竹,蓝翎还是喜欢青竹多一些。青竹是个安静且知分寸的人,所以蓝翎始终不知为何和青竹的见面是在那样的情形下。 青竹是先锦秀一步被蓝翎收在身边的侍女。那是去挑选侍女的路上。青竹被十皇子子重推搡了一把,跌坐在地上。正巧被经过的蓝翎和凤主看到。 蓝翎看了她一会,便说了句‘要她’。好像就是从那时起,十皇子便处处同自己过不去了。蓝翎叹口气。动了动身子,将自己沉入木桶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8章 伺候 “早些休息吧。不必伺候了。” “奴婢告退。”青竹放下手中的水巾,退了下去。 落将自己津在水里,仰视着屋顶。神情是满满的疑惑,唇齿轻轻开阖,无声的吐出两个字。 “无名……” 第二日清晨,蓝翎再次换上了月白的棉衣,由青竹伴着去了书院。 锦秀懊恼又自责的留守在池华园,闷闷的想着头一晚青竹说的话。 “你啊,真该敛敛性子,再这么蒙颠下去,当心哪天主子不要你。”这样想着锦秀不禁眼中泛起泪光。 一旁的丫鬟蔓儿看不下去,碰了碰她。“锦姐姐,你就别难过了。听了竹姐姐的话,改了不就行了,主子哪能真不要你啊?竹姐姐那是吓你呢。” 锦秀拭去眼泪点点头。“想着若主子不要我,以后会见不着主子,我心里就难受。”说着,声音又不禁哽咽了。 蔓儿也不禁有些眼眶有些湿润。“外人都看着主子多风光,多受宠。只有咱们看在心里,明白主子的苦了。” 锦秀叹口气,扯扯蔓儿的衣袖。“好了,咱们也别在这儿说这了。做好自己的事儿,别让主子看了心烦就成。” “哎。”蔓儿点点头,又忙活开了。 书院门口。蓝翎皱眉,顿下脚步。怎么就好死不死的偏偏又遇到他呢。 十皇子子重挑挑眉,笑着走过来,显然是已经看到了蓝翎。 “哟。十一,你不会不知道这书院的规矩吧?” “蓝翎确实不知。还望皇兄赐教。”蓝翎大大方方的承认。却没想到这正中了子重的圈套。 “这书院可不是闲人可以进来的。特别是……”子重瞥着站在蓝翎身后低垂着头的青竹狠狠的说道。“这些个奴才!” 不出意外的,青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蓝翎则是挪了挪步子,挡在青竹身前,掩去了子重投过去的视线。然后,抬眸问道。“请问皇兄,那皇兄身旁跟着的不是奴才么?” 重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怔了怔随即清醒过来,答道。“他是本皇子的书童,自然不是同奴才相提并论的。” 听闻此话,蓝翎勾起嘴角。“青竹身份同他相同。那又何来的奴才之说?”青竹听了这话,猛地抬起头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落的笑容足以让子重愣住,再加之这句话,更让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这……” “还是说……”蓝翎向前迈了一步,嘴角的笑意更浓。“太傅有规矩,不许书童是女儿身呢?” 说完,蓝翎便敛了笑同子重又拉开距离。子重看着那张又恢复漠然的脸,仿佛刚刚的笑只是自己的幻觉一般。 “太傅倒是没有说过书童必须是男子。”来者是九皇子子墨。 “九皇兄。” 重不服气的顶撞道。“可这宫中还从未出过女书童来着!” 九皇子子墨皱皱眉,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不赞同的摇摇头。而蓝翎则是恼了他的纠缠不放,冷然道。“既然如此,那蓝翎就只好求了父皇来允了这个口了。” 重咬牙。“十一,你不要事事搬父皇来压我!这宫中还是有宫中的规矩的!” 落微眯起眼睛,似是在思考着什么。青竹此时连忙跪下。“都怪奴婢,非要跟着主子来。主子们别为青竹一个小小的奴才生气。青竹就在外面等着主子,不会进去的。” “起来。”蓝翎沉下脸。从未见过蓝翎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青竹越发感到自家主子真的生气了,更不敢起身。“起来!”声音中终于掺杂了一丝不耐。 青竹只能从地上站起。而蓝翎平视子重,目光冰冷。“若蓝翎曾有得罪之处,望十皇兄大人大量。倘若皇兄实在气不过,那请针对蓝翎,莫拿我手下人开刀。烦劳皇兄了。” “你!”子重咬牙,气呼呼的一跺脚。“哼。”冷哼一声转身进了书院。 看着他离去之后,蓝翎才舒了口气。果然是个大麻烦。暗皱下眉。这下真真成了僵局,唉。 而青竹在一旁懊恼的快要掉出眼泪了。“都是奴婢不好。主子,您责罚奴婢吧。” “不关你事。他是冲我。”蓝翎叹口气。“以后见了他尽管绕着走,不要又惹祸到你们自个儿身上。” “是。”青竹将眼泪尽数憋了回去。“主子,您不怪奴婢?” “你有何错?为何怪你。” 一旁的子墨轻咳几声,提醒主仆二人,此处还有他这个大活人在。看到蓝翎投来的疑惑的目光,子墨不由得一笑。“十一也不要太把十弟的话当回事。十弟也是小孩子心性。” 敛了少顷的不满。“是。时辰不早了,想必皇兄还要等人吧,那么蓝翎先进书院了。”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开。青竹在经过子墨身边的时候行了个礼,便匆匆的追赶自家主子去了。 墨含笑摇头。从未见她有过的波动呢。果然真真的这么讨厌十弟吗?连带着帮他说话的人一起讨厌?再次轻叹着摇头。越喜欢就越欺负吗?真的是小孩子呢,只可惜用错了方法,对错了人。 伸出手揉揉额角。子墨闭上眼睛。怎么今儿把母妃的话全忘了。这宫中是非不可管,需置身事外方可自保啊。可是……子墨迈进书院中,漫步走着。可是,有关那个人的呐,就真的能做到不管了吗? 落安安稳稳的坐在位子上。只刚才简单的向各位皇兄和皇姐打过招呼后,就再也没开口说话。 “咱们十一还是一样的少言寡语啊。”大皇子子悟爽朗的笑了起来。大皇子的母妃据说是父皇的正妃,但去世的早。而大皇子的舅舅则是朝中有名的大将军,如今驻守塞外。子悟从小爱好武,估计是受了舅舅的影响吧。 落抿抿唇。“大皇兄莫要嘲笑蓝翎,我是看皇兄和皇姐们说的尽兴,插不上嘴罢了。”若刚刚那话是从子重口中说出的,蓝翎定认为是在挖苦自己,但那是大皇子说的。虽说平常不多同大皇子接触,但从宫中人口中也得知,他人并不坏,而且非常豪爽。 原本正说笑着的皇子和公主们骤然安静了。原因只有一个,凤主到了。凤主身后跟着的便是林太傅。 “书院可是说闹嬉笑之地啊?”凤主冷哼一声,走到正位上坐下。 众人不语。明显的感到君主不悦的林太傅也只是静呆在一旁。平日里这些皇子虽是对自己极为客气,但是却因身份关系倒也打不得骂不得,都是被众人捧坏的主,这能敛住他们性子的也只有凤主了。 万俟冽狭长的眸子中泛出精光。“还是那个问题,今日朕特地也召了公主来问问。虽是女儿家,但我凤国的女子绝非是仅放在暖室供人观赏的瓷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子攸,若你做君王,你该如何治国?” 四公主子攸神色一紧,立刻从位子上站起,跪在地上。“父皇折杀子攸,这……这问题,孩儿实在……答不出。” 万俟冽挑挑眉,淡声道。“起来坐吧。”听不出是喜是怒。“子清。” 六公主子清随即低了头,轻咬着薄唇,神色紧张却也说不出话。好半晌才用低弱的声音说。“孩儿也答不出……” “子凝。” “孩儿同两位姐姐一样,答不出。”子凝低着头,不敢抬起。 安静。子言担忧的微扭头朝蓝翎的方向看去。心下却也疑惑,父皇这究竟是何意? 万俟冽勾起嘴角,默然片刻才继续道。“蓝翎。” 落不出声,只是抬起头眼睛看着他。片刻后,万俟冽有些不耐。“蓝翎,你来回答。” “回答什么?”蓝翎反问。 周围传出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万俟冽不满的皱眉。“你刚刚没有在听朕的话吗?”声音有些低沉,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有听。”蓝翎从位子上缓缓站起。目光波澜不惊。 万俟冽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声音轻快不少。“那为何还问?” “蓝翎只是不明白父皇何意。”蓝翎态度不卑不亢。在万俟冽要沉下脸的前一刻接着说。“不为君王,怎知君王如何治国?不为君,安知君以何安天下?父皇今日这般询问,岂不是要众皇子公主纸上谈兵,空口论国么?” 众人惊恐不已。林太傅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薄汗,虽然惊叹蓝翎的大胆,却也不由得佩服她的过人才智。 “你这是在教训朕吗?!”万俟冽眯起眼睛。压抑的气氛从殿中弥漫开来。 落依然平静如初。“蓝翎不敢。” “哼,你还有什么不敢!”怒气毫不保留的散发出来。“当真以为朕不会罚你?恩?” 落直视他的眼睛,淡然道。“父皇要惩罚蓝翎,蓝翎无话可说。但这君王之道,父皇本就贵为君主,还需来问蓝翎治国之道么?” “好大的胆子!”万俟冽一掌拍向桌子。吓得众人心上一颤,再也不敢安稳的坐在椅子上,而是纷纷跪了下来。除了缓缓起了身的蓝翎。 “世上本就再无一人比父皇更懂得这治国之道,父皇今日又何须再问呢?”蓝翎依旧没有一丝紧张,还是锲而不舍的追问。 “翎儿!”子言立刻出声阻止。然后向万俟冽求情道。“父皇,翎儿还小不懂事,请父皇开恩,不要责罚她!” “父皇,十一年纪还小,并非有意冲撞父皇。还望父皇饶恕她。”子玉也为蓝翎求情。 “请父皇息怒。”众皇子和公主纷纷行礼。 林太傅瞥了眼万俟冽的脸色后开口说。“吾主息怒。十一公主虽然年纪尚小,但有句话说的还是对的。天下之大,再未有一人比吾主更了解治国之道。请吾主看在公主尚小的份上,饶过她吧。” “哼。”万俟冽冷哼一声。“看到这么多人为你求情,可满意?”目光冷睨。 “若蓝翎果真有错,蓝翎自会感激。但父皇,蓝翎何错之有?”此时的蓝翎仿若是个不懂就问的孩子,这样的蓝翎让跪在地上的子言和子玉不禁暗暗吃惊。从未见过如此执着到顽固的蓝翎呢。 青竹跪在地上心急如焚。主子怎么这个时候就是不肯服软呢! “很好!”万俟冽从牙缝中吐出这两个字。豁然站起,大步流星的朝蓝翎走去。蓝翎抬起头和他对视。万俟冽眯起眼睛。两人谁也不说话,谁也不肯先将目光移开。而周围的人则吓出一身冷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忽的,万俟冽举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刃敲在蓝翎颈后。然后稳稳地接住蓝翎失去知觉的身子,迅速抱起。 “父皇!”子言在万俟冽出手的刹那大惊出声。 万俟冽冷哼一声,抬腿出了殿门。“回宫!” 青竹在蓝翎被击昏的那一瞬间,吓得跌坐在地上。直到万俟冽已经走了依然腿软的起不了身。 言咬咬牙。“子玉,你将青竹送回池华园,我去找母后!” “公主……公主……”青竹像失了魂一样,不住的哭。“七皇子,您说公主她……陛下会不会对公主……呜呜……” 玉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扶起。“虎毒不食子。何况父皇向来疼爱十一。你先回池华园呆着,事情过去了,十一自然就会回去的。” 这样说着,子玉身旁的书童已经帮忙扶了青竹,向外走去。留下一干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的人,还有不知在思考着什么的林太傅和子墨。 寝宫里。 万俟冽将蓝翎安放在榻上。不由得舒了口气。差一点就喊出要惩罚她的话呢。万俟冽坐在旁边,看看蓝翎睡着的小脸,皱起眉。这孩子何时露出过如此固执的一面?甚至让他当众下不来台。作为君王,从不允许人有半点忤逆的他,头一次被人如此顶撞。而且被堵得哑口无言,有气又不能发。 想起了什么,万俟冽召来近侍。“吩咐下去,朕现在谁也不见。让他们有事明天再来!” “是,陛下。” 近侍退下后,万俟冽拉过棉被盖在蓝翎身上,轻步走出去。若猜的不错,子言应该是去请凤后了。万俟冽微勾起嘴角。 万俟冽离开没多久,蓝翎便睁开了眼睛。盯着床榻的上方看了一会,又重新闭上。心下黯然道:君王,果真无情者。 “醒了就不要再睡了吧。”万俟冽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响起。蓝翎犹豫了下,还是睁开了眼睛。然后坐起身来。只是盯着他,并不说话。 万俟冽坐在床边,目光明显的不悦。“不要那么戒备的看着我。你在那么多人面前给我难堪,换做是你,要怎么收场的好?” 落皱皱眉,过了好半晌才开口。“我?”然后不解的看着万俟冽。不是应该自称朕的么? “啊。”目光稍稍柔和了些,嘴角含着不明的笑意。“这里只有我们,你可以把我当做……无名。” 果然。蓝翎目光沉了下来。想问。可是,问什么?为什么吗?那种问题就算问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问题要问?”万俟冽似笑非笑的看着蓝翎微变的脸色。“那我就问你了。”声音再次严肃了起来。“为什么那么做?” 什么?以目光询问。蓝翎心中有丝不耐。他倒是问了为什么了。 “那样咄咄逼人的你。为何会出现?为何要那样做?”万俟冽紧盯着她,似是想要看出什么端倪来一样。 平静的迎上他的目光。“想到就做了。” 目光瞬间冷了下来。“你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还是你认为朕不舍得杀你?!” 落摇摇头。“最是无情帝王家。” “你明白就好。”万俟冽冷哼。“所以。为何?” 落舔舔有些干涩的唇。“那不是你要的答案么。”很平静的反问道。万俟冽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目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身为君王最需要的。你不是做出了么?”蓝翎挑挑眉,话中略带着嘲讽。“伴君如伴虎。帝王喜怒无常高深莫测。若被人轻易看透,恐怕你也早就不在那个位子上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万俟冽大笑出声。然后又厉声道。“你知道,单凭你刚刚的话,朕就可以杀了你!” “我知道。” 万俟冽更加好奇的挑挑眉。“你就一点不怕?” 落仰起脸,一脸的沉寂,表情没有一丝波澜。“生亦不怕,死又何惧。” “这话怕是说反了吧?” 微不可寻的叹息。“生是比死去难得多的事情呐。” 不得不承认,万俟冽此刻被这个孩子完完全全勾起了兴趣。是什么事情让这个九岁的孩子可以这么淡然?甚至是将生死看的都如此淡薄。 “你不想问我为何借无名之名靠近你?”万俟冽抛出一个自认为很有吸引力的问题。 落动了动身子准备从榻上跳下地。似乎并不特别关心那个问题。“想说你自会说。”意思就是如果你不想说,我问了也是白问。 万俟冽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能尴尬的咳一声,然后自解道。“为了看看是留下你还是杀了你。” 落已经从容的在床上跳了下来,径自倒了杯茶水给自己。听了这话不禁转了头。“结果?” “你现在还站在这里就是结果。”万俟冽踱到她面前,负手而立。 “唔。”没有多大的惊讶,蓝翎喝了口微凉的茶水。“还不错。”不知是说万俟冽的答案,还是说杯中的茶水。 万俟冽稍稍俯下身。“翎儿,想做女皇吗?” 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喝茶水的动作也没有一丝的停顿。似乎是蓝翎意料中的事情,这多多少少让万俟冽有些挫败感。“凤国有太子。”就在万俟冽懊恼着的时候,蓝翎淡声提醒他。 “那种事你不必去担心。你只需考虑想或不想?” 落将茶杯放在桌上,看向他的眼睛。微启的唇中吐出两个字。“无聊。”然后绕过万俟冽向外面走去。“没事的话我回去了,父皇。”刻意加重了最后的重音。 直到蓝翎走出大殿,万俟冽才回味着刚刚她的话,舔舔嘴角笑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微笑着,考量着。然后拍拍手,阴暗的角落中窜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继续盯着。不要松懈。” “是,主人。”黑色的影子一闪又消失了。 万俟冽目光狡黠。呵,不想么?可是从古至今,还从未有人能抗拒得了那种诱惑呢。亲爱的翎儿,那就让父皇看看你能抗拒它多久吧…… 落一出殿门便遇上了刚请了凤后才匆匆赶到的子言一行人。 “翎儿!你没事吧?父皇他有没有……” 不等子言说完,蓝翎便开口。“我很好。父皇只是告诫我以后不要那样固执。今日是蓝翎鲁莽了。我已经跟父皇道歉,父皇也说以观后效。蓝翎害母后和皇兄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子言舒了口气。 凤后看着一向冷漠的子言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不禁露出疑惑的目光。但很快也就释然了。子言从小孤单一人,虽和七皇子子玉相处甚好,却始终并非亲兄弟。蓝翎自打出世,子言便疼爱的紧呢。但想到这儿凤后的目光不禁黯淡了。可是,若哪天真相公布于世的时候,会有多少人丧命呢?更别说会有多少人失望了。 “母后?母后?”蓝翎小心的唤了两声。 “嗯。本宫就说了,虎毒尚不食子。子言,以后万不可如此冒失了。你父皇平日只是严厉些罢了,怎会真真去伤害翎儿?”凤后回过神来嘱咐道。 言立刻正色。“是,孩儿记下了。” “母后,皇兄。蓝翎先回池华园去,想必青竹定是吓坏了。”蓝翎随便扯了借口想要离去。子言点头。“是吓的不轻,我已经让子玉先将她送回去了。你先回去也好。” “那蓝翎告退。” 好容易躲到假山后面,蓝翎按按胸口,然后呼出一口气。压抑。满胸的压抑。不论是见到凤后,还是见到太子。胸口像是被压了千斤重的大石。也许是受无名的影响,所以在见到万俟冽的时候并没有丝毫的压迫感。 但不知为何,见到凤后和太子就那么想要逃离。蓝翎叹口气,抬起头看看天空。树上的叶子基本掉光了,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停在上面,偶尔会叫一两声。不一会儿,又飞走了。 落微眯起眼睛。有翅膀真好啊。可以飞离这里,去外面那里了。那宫墙外的世界啊…… 脑海中不禁又闪过那个在雪地中会骤然出现的无名。灵光一闪。似乎……有哪里不对。蓝翎皱起眉。难道并非父皇所说的那样?那,他为什么再一次说谎呢? 落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算了,不想了。这里的事情本就是复杂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每个人都是绵里藏针,满心都盛着算计。不管是公主,太子,还是皇位,她都没兴趣。谁想要什么,就去要什么。这一切对她完全没有诱惑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9章 财报 权势,财宝,荣华,富贵,谁想得到就去得到。她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样。再次看看天,蓝翎慢慢勾起嘴角。好想去到宫墙外的那个世界…… 落在心里轻轻的对自己说。 身在皇家,生者必先安之。这个道理蓝翎还是懂的。 “太子殿下到。七殿下到。” 听到传禀的声音,蓝翎皱皱眉。“青竹,就说我病了。”抛下这句话,蓝翎转身进了内室。 没有办法,青竹只得硬着头皮迎出殿门。“青竹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七殿下。” “免了。”太子不在意的挥挥手。“翎儿呢?不在么?” “主子她……她……”青竹只觉得舌头打结。“主子她生病了。” 听闻这话,子言不禁皱眉,一脸担忧。“宣太医没有?” “没,主子不让……”紧攥着手帕的手心里已经冒出密密的汗珠。“主子说是乏了,躺躺就可以,不让奴婢们宣太医。” 玉看着青竹微低着的头,还有紧攥着手的动作,心里明白了大多半。在子言张张口还有说什么的时候出声道。“既然十一身体不舒服,那我们还是明日再来吧。太子殿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言疑惑的看向子玉。照理说子玉是很关心蓝翎的,怎么这会儿蓝翎病了倒是不着急呢?子玉投以眼神明示,子言自然也看懂了。只好作罢。“也好,好好照顾翎儿,我们明日再来。” “是,青竹恭送两位殿下。”直到他俩走出池华园,青竹才拍着胸口长舒口气。要知道太子殿下可是今后的君主,这欺骗君主可是不赦的大罪。 “七弟,你怎么看。”从池华园出来后子言一脸严肃。 玉思量着,轻握成拳的右手抵在下巴上,良久才开口说。“十一不想见我们。” “为什么?” “殿下,您是关心则乱。看刚刚青竹的神情,分明的不自然。那么十一生病必然是谎话,这个谎话如果不是十一的吩咐,她是一定不敢说的。” “但翎儿为何对我们避而不见?” 玉眯眯眼睛。“自从那日被父皇带走后,至今十一似乎没有出过池华园一步。今日更对我们避而不见。是不是父皇有处罚她?” 想了想子言还是摇摇头。“那日翎儿从父皇殿中出来,我有见到她,她说父皇并未处罚她,只是说以观后效。” “但是。”子玉负手而立。“这其间必然发生了什么。才让十一想要躲着我们。” 言叹口气。“罢了,明日再说吧。” 然而此时,蓝翎正坐在窗棂前茫然的看着外面空旷的景色。青竹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忍不住问道。“主子,您为什么不见太子殿下和七殿下呢?” 落的眸子动了动,然后开口。“这里没事了,你先下去吧。”没有回答青竹的问题。在青竹转身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今天,难为你了。” 强忍着感动,青竹默默地退出房间,没有说什么。 只一句,便足以将生命献给她。 只一句,就足够了。 青竹明白,这是蓝翎对她的道谢。纵然她没有说谢谢这两个字。但这句却是比谢谢来的更珍贵。 落望着窗外发呆。是单单不见他们吗?不,不是的。她在心里这样清晰的说着。枪打出头鸟。不想被人注视就要默默无名下去。而那两个恰恰是那样锋芒毕露的人。蓝翎垂下眼。她从未为‘凤后所生的公主’这件事而烦恼过,可是现在却真真的烦恼了。 若不是同母的兄妹,太子殿下也就不会来这儿了吧。但偏偏就天不如人愿。唯一的办法,只有躲。躲一切带有光芒的人,从此沉寂下去。躲到不再被人轻易的记起为止。 但她似乎小瞧了太子和七皇子的耐性。 第二天,他俩又到了池华园。但依旧被相同的借口挡回。 直到第四天。青竹在蓝翎再次开口前,终于忍不住说道。“主子,再说您病了,恐怕两位殿下就明白您是故意躲他们了。” “他们都是聪明人。怕是早就知晓了。”蓝翎不为所动,漠然的盯着桌上自己下了一半的围棋,坚定的落下一颗白子。“继续那么说。” 青竹没办法,只好向殿外走去。 玉抬手止住青竹想要说出口的话。“莫说。十一还病着。这我们知道。”说着拿出一个金丝镶边的宝蓝色布袋。“这里面装的是我从太医那儿讨来的良药,保准十一用了病就好一半。” 言叹口气。“好好伺候你们主子。我们明日就不来了。若翎儿好些了就托人告诉我们一声。七弟,咱们回吧。” 青竹双手接过子玉递过来的袋子,朝他们行了个礼。然后回了殿里。 “这是?”蓝翎接了那布袋,解开封住袋口的金色绸带。里面是半袋种子。“芍药。” “诶?”青竹好奇的朝前凑了凑。“这就是芍药花的种子吗?奴婢还是头一次见呢。” 锦秀端了热茶进屋。“主子,这是奴婢刚刚泡的雨前茶,您尝尝。” “放那儿吧。”蓝翎只盯着那些芍药种子看着。锦秀瞥了一眼立刻高兴地凑了上来。“主子有了这芍药花的种子,不如就种在院子的空地里吧。奴婢听老嬷嬷说,公主小的时候常常盯着芍药花发呆呢。” “锦秀。”青竹出声制止她。不赞同的皱起眉摇摇头。锦秀立刻闭了嘴。“主子,奴婢多嘴了。” 落将芍药种子放入布袋中。轻声道。“不妨。”想了想还是说。“那就找块干净的地方,把这些种上吧。种花我不知晓的。” 青竹捧过袋子。“这种花的事情就交给奴婢和锦秀吧。主子,七殿下说您看了这里面的东西病就会好一半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落端了茶杯浅饮一口茶。“无意。你们下去吧。这里没事了。” 屋子里有意无意的散着檀香,蓝翎闭目冥思。送芍药的种子。莫不是怕我在池华园中无事可做了吧。舒了一口气,蓝翎觉得有些烦恼。她喜欢芍药,但是不代表想要自己去种。她只是喜欢白芍盛开时候的感觉。大朵的芬芳。孤独的站立在那里,洁白的花瓣诱惑着人去采摘。 摇了摇头,蓝翎实在想不明白七皇子子玉究竟为何要送来这包种子。子玉是比太子子言还让人难以捉摸的存在。蓝翎决定不去猜想了。因为这完全没有意义。唯一能做的就只是收下那些种子。 站起身来,蓝翎想起了未央宫的那几棵松。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去看了,不知怎么样了呢。这样想着,已经携过披风穿戴整齐。 或许,能碰到想要遇到的那个人,也说不定呢。蓝翎压下这样的念头,朝着未央宫的方向走去。 她经过的一棵树下的时候,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也缓缓的飘落了。 “真的,是冬天了呢。”似呢喃,也似感叹。 “本就是冬天了。第一场雪都已经下过了。” 落应声回头,不意外的有一个身影映在了眸中。不自觉的嘴角上扬。果然是出现了呢。 那人步步走近她,在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弯下腰。眸中带着一丝戏谑。“多日不见了,我的小公主。” 落挑衅的直视回去。两人只是静静的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说第二句话。 “不准备说些什么吗?”无名径自走到蓝翎的面前,将她抱起。“既然不想说,那就去你想去的地方吧。未央宫是吗?” 落不点头也不说话。但无名似乎也并不期望她回答。自行抱了她凌空而起。蓝翎靠在他胸膛上,微微挪了挪,找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 “你倒是自在的很呢。不怕我就这么把你从宫中带出去?”无名有些哭笑不得。 落耸耸肩。“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或者,你希望我怎么称呼?” 带着她掠过那道高高的宫墙,稳稳的落在未央宫的园子里。无名将她放下。“叫我无名。” “可你并不是,不是么?父皇。”蓝翎一字一字说的清楚。 “呵呵,还是被识破了。”万俟冽撕下人皮面具,十分好奇的凑近蓝翎。“我一向对自己的易容术有信心。可还是被你识破了。” 落从他手里拿过那张人皮面具,摸上去软软的。“既然不是为什么要骗我呢。”声音很轻,但没有想知道的欲望包含在里面。蓝翎抬起眼睛看他。“最初起,这就是个骗局。针对我的。” 万俟冽轻笑出声。“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识破我的呢?毕竟我和真的无名身型看上去是一样的。而且我也易了容,也变了声。为什么你还是能识破呢?” 落很是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才淡淡的甩出两个字。“感觉。” “好。好一个感觉。”万俟冽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那么我履行我的话,会告诉你一切。” 落点了下头,开口询问。“有一个问题,真的无名呢?” “哦?”万俟冽感兴趣的挑眉。“你很关心他?” 想了想,蓝翎点头。“是。” “为什么?” “朋友。”是的。朋友。在第一场雪中送来热气腾腾的豆沙包的朋友。萍水相逢的朋友。也是目前为止总会在自己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的朋友。所以,有必要知道他究竟在哪儿。 万俟冽的表情有些复杂,有惊讶有疑惑。“你,真的不像是个孩子。” “或许是。”蓝翎回答的模棱两可。“他在哪儿?” “第二次见你这么固执呢。却是第一次为一个人。”万俟冽似乎在感叹什么。 “他在哪儿。” “你怕我伤害他?”万俟冽微皱眉道。 “是。”蓝翎回答的干脆。 万俟冽大笑出声。“这点你大可放心。我不会伤害他,至少目前不会。我同他是有交易的。而且,他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对付的人。”蓝翎只是盯着他,不说话。“你不要一副不信任的表情。朕乃一国之君,自然一言九鼎。另外,这个是他要我带给你的。”万俟冽拿出那可石头。“无名说等你长大,他自会出现了。” 落拿过石头,看了看直接随手扔了出去。“皆是无聊之人。”随后便向着那几棵松走去,头也不回。 万俟冽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就这样扔了?你明不明白那颗石头已经是代表信物的意思?” “无趣。”蓝翎的声音很是不屑。 “你究竟是在想什么呢?”万俟冽很是无力。“没有那颗石头,无名以后怎么找你呢?” 落疑惑的转身。“找我做什么。我只是欠他一个人情,他想讨还时来拿便是。何须多此一举。” “若你长大了,他认不出你如何?” 落抬头看看太阳,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指指天,淡然道。“天意。” 一时间万俟冽只是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这个孩子,刚刚的气势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是君王的强势,却有着让人不敢亵渎的神圣。 偶尔有风吹过。蓝翎环视未央宫四周。总是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觉得亲切。这种感觉让她很舒服。不远处,蓝翎看到了一棵枯树。在很早之前就在那里了。但是那树明明是死了的,为什么却像守护这未央宫一样孤独的在那里呢。 “那个。”蓝翎指着那棵早已经枯了的庞大树干问道。“以前是什么树?” 万俟冽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向那棵树后,目光有那么一瞬变得温柔。“那是一棵桃树。以前每年都会开花。” 落点头,收回视线。以前母妃住的地方也有一棵桃树呢。这样想着,蓝翎将视线落在周围。这里是标准的冷宫的样子。平时是不会有人来这里的,更不用说打扫。所以几乎可以用荒草丛生这个词来形容了。大概那殿里的桌椅也已经结满蜘蛛网了吧。 “翎儿。想不想知道未央宫以前住了什么人呢?”万俟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却是止不住的温柔。 不由自主的恩了一声。蓝翎不明白自己为何想听。但是不自主的应了下来。或许不是她想听,而是为了满足他想说的欲望而已。 “翎儿可知,这里是座冷宫。”万俟冽看向蓝翎。蓝翎点点头。“可这冷宫中曾住着朕最心爱之人。” 落的眼睛微微睁大。目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未央宫中曾经住着一位妃子。她聪慧美丽,又贤淑端庄,是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让人更不忍移目的是她让人称赞的舞艺。 朕在南下时便听人说起过她的名字,只是谁知第二年,她便被送入宫中。朕本无意留恋什么女子,但有日朕在路过这未央宫的时候,正巧瞧见她在那棵桃树下跳舞。舞的是什么朕不知,但那舞姿却牢牢的将朕吸引了。但是那时,朕刚登上王位不久,朝中政权需要稳定,南方又发了水。当下国库空虚,朕只好册封南方富甲一方的富商家小女儿入宫做了妃子。 朕整日忙于国事,自是没空闲去后宫。直到她生下子悦一年之后,朕才得知,她为朕诞下一女。当年朕不想使自己彻底沉迷于她,更不想被人搬弄是非说朕专宠于谁。所以朕便再未来过这未央宫。 更不曾见过已问津人世的女儿。只怕,她到死也不知朕心中的苦,还有朕曾经对她的情。”万俟冽伸手揉揉额头。“真是被你惊得糊涂了。怎么对你说了这些个陈年旧事。”然后微微一声叹息。“明明你还是个孩子……” 落的头微垂着,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得她的声音沉沉的。“所以你的那个女儿便是三公主子悦?” 万俟冽叹息一般的声音。“是啊。若是她还活着,该有十四岁大了。” “你从未见过她一面?” “从未。” 落抬起头,一脸的冷漠。“所以你后悔?” “不悔。”万俟冽回答的干脆。“只是可惜。” 落闭了口不再说什么。目光再次沉淀到那棵已经枯了的桃树上。心中却是暗涛汹涌。 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一世的父皇,凤国的君主,竟是前一世自己从未谋面的父亲!蓝翎觉得这并非是荒唐二字可以来形容的。母妃一生的等待,最后换的两个字。不悔。究竟是为什么?究竟值不值得? “未央宫啊……未央宫呵……” 记忆总是像一块巨大的海绵,无尽的吸收着现实的痕迹,需要的时候再一遍一遍的回放着。 依稀记得那个喜欢穿着舞衣翩跹的女子,在舞过一曲之后会用温润的嗓音轻声问着自己。“悦儿,母妃舞的好看么?” 大多数的时间都是静静的呆在她的怀抱中,听她回忆一般的诉说着往事。伴随着的还有偶尔的轻叹。“你是他的小公主呢,为何他从不来看你?”接着又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一样,立刻安抚着,动作那样轻柔,仿若怀中抱的是个玻璃娃娃。“他是爱你的,至少是爱你的。那是你的父皇啊。他会来看你的。”这是女子时常的低语。 但是蓝翎知道,自打她懂得说话之后,母妃就再也没有说过这种话了。不再说给她听,只会默默的说给自己听。在心里。 没有半丝的悲悯,只是浓浓的哀戚。 “今日母妃听宫里人说,王上已经南巡回来了。南方灾情也有所好转。悦儿,是个好消息对不对?说不定晚上父皇就会来看你了,高兴吗?”女子总是用温柔的语气向她说着话。而她从不开口。以至于被人认为是天疾。不是不能开口,而是不想。更不知要对这个哀戚的女子说些什么。是要她认清现实?还是坚强面对? 过了晚膳,女子在摇曳的烛光下哄着床上小小的孩子。轻抚着孩子的发丝,悄悄的诉说。“父皇只是刚刚回来,需要休息几日。他会来看你的。乖乖睡觉。也*日父皇就来了。”只是话语中隐去了声音的哽咽。床上的孩子睡眼惺忪,模糊中似是看到女子抹去泪珠的样子,就这样沉沉的睡去。 一日。两日。 一个月。两个月。 一年。两年。 没有一日不是在期盼,没有一日不是在等待。只是要等的人始终不见,等来的却是哪一宫的妃子有了身孕的消息。 像快要熬尽的火烛,挣扎着,摇曳着。不肯熄灭最后的一点希望。 “你是他的女儿啊。他会来的。他也去看过其他公主了,不是么?”女子颤抖着摸着孩子稚嫩的脸。孩子只是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偌大的殿中除了这对母女,没有其他人。没有侍女,没有侍卫。原因只有一个,女子不受宠。且是被送入宫的。甚至没有人想起她们的存在。被人遗忘在角落的杂草也会偶尔被瞥到。但她们连偶尔也没有。 “你要叫他父皇啊。是他的亲生骨肉啊!”女子近乎竭斯底里的悲鸣。泪珠从那双美丽的眸中坠落,一颗一颗。落入尘土。 望着孩子依然没有表情的脸,女子哭的伤心。“他会来的,会来的。” “母妃。”这是孩子第一次开口。吐字清晰,但从未使用过的嗓音有些略微的沙哑。只一声便使女子僵住,然后惊喜般的抬头。“他不会来。”孩子只是用叙述事实一样平淡的声音叙说着。“他忘了我们的存在。” “不不不。如果他不来可以让你开口说话,那就不要让他来。我的悦儿,我的悦儿。”女子欣喜若狂,紧紧的抱住孩子。喜极而泣。“悦儿,叫母妃,再叫一声母妃。” “母妃。” “恩。多叫几声,母妃想听你说话。我的好悦儿。” “母妃。” “恩。” “母妃。” “恩。” “母妃。” …… 女子应答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哽咽,直至胸口感到刺痛。因哽咽而快要不能呼吸,以致快要窒息,这才停住了。满目的慈爱,女子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悦儿,母妃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孩子点头。女子欣然跑到树下,舞动双臂。曼妙的舞姿。悲喜交杂的情感随着每一个动作注入人的心里。那样美,那样痛。并非用动作跳出美的舞蹈,而是用一生舞出痛的姿态。 除了每日有人按时送来饭菜,两人便是在安静中度过。偶尔的喃喃,也只是女子的自语。孩子自从那日开过口,便又同往日一样。不言不语。只静静的陪在女子身旁。 日复一日,依旧是在等待。 “宫中的女子是何其的孤寂。”女子的声音透满凄凉。“从被送入宫的那天,就已经预见到今天的结局。最终还是要进入命运的轮回啊。”女子担忧的看着小小的孩子,满目的不忍。“只是,若是我死了,你该怎么办?悦儿……我的悦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0章 严厉 孩子小小嫩嫩的手覆在女子手上。过了许久,才用稍哑的声音说道。“母妃,跳支舞吧。” 女子拭去眼泪,走到树下。 那是孩子看到的女子跳的最后一支舞。美的让人不忍移目。可是疼痛却随着旋转呈现的越来越多。直至最后女子跌倒在树下,痛哭出声。孩子就站在原地看着。没有上前搀扶,没有出声安慰。 归尘归土。总是要终于轮回的。只是再一世,是否依旧失望而归? 那是前世所熟知的记忆啊。 女子安静的躺在卧榻之上,紧握着孩子的手,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曾松开。然后,流下了最后一滴泪,顺着眼角流进发丝中。孩子看着她闭眼,看着她咽气。抽出一直被女子握着的手,找了条干净的毛巾用温水洗过。 趁着女子身体还温热的时候给她擦了身子,换了那身她最爱的舞衣。只是等到穿上那鞋的时候,女子的身子已经彻底的凉却了。孩子丢了手巾,抱膝坐在地上。就这样守着女子凉却的身子呆了一整夜。 直到第二天,才被发现原来这宫中的舞妃,去了。 不是君主宠爱的妃子,不能进皇家陵园。女子的尸体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装进了木棺中。被送回家乡,下葬。 孩子一直远远的看着那些人将木棺抬走。无言。那个君王连葬礼也没有出现。或者说,皇妃死了,连葬礼也没有。因为是不受宠的妃子。想起那女子说过的。“好想回到家乡。有山,有水。即使是冬天,也温暖极了。” 这次,可以放心的回去了。孩子这样心里默默的想着。从那天起。这个小小的孩子更是被人遗忘。然后,她选择了绝食而终。 最终步入了新的轮回。 而女子最后的那支舞,便是蓝翎在万俟冽的寿宴上舞的那一支。 “母妃。我将你的心带给他了。” 冬日的风吹散的,只是破碎的残阳。世界被黑暗完全笼罩。 不为人怎知人之辛苦。 未生在宫中,怎知人心之险恶,人情之冷酷。 但若只为人,哪怕没有荣华富贵,哪怕只是粗茶淡饭,只要不是生于宫中,便已如愿。 当日,在前世弥留之时,蓝翎许下心愿。 “愿我来世,切勿生在帝王家。” 天不遂人愿,非但生于帝王家,且是同一帝王家。两世同朝。 痛兮,苦兮,悲兮,凄兮。 亲眼见证了一个女子的生命是怎样从眼前消逝的。亲耳听到了帝王在失了心中的爱妻和爱女后所留下的感慨。蓝翎唯一想做的,便是叹息。 前世的种种从脑海中不停的闪烁着。母妃的美,母妃的温柔,母妃的舞,还有母妃的悲和泪。最终却只换的若干年后帝王的一声‘可惜’。 从未央宫迈出的那一日起,蓝翎便做了决定。 即日起,再不会踏入未央宫一步。 不是为了封存对前世的回忆,而恰恰是为了更鲜明的记起。对皇宫已经彻底失望了的人,又怎会轻易的遗忘过去的种种。 “我要离开这里。”也一定会离开这里。 落在心里更加坚定着。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让人第一眼看到就会记忆深刻。 落就是其中一个。 外界只知凤国有一位才貌双绝的小公主,且擅舞。但事实自三年前蓝翎在万俟冽的寿宴上一展舞姿之后,便再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三年中,她甚至很少出过池华园。 三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 已足够太子子言更加沉稳,多加之一份君王的霸气和冷厉。 足够七皇子子玉更温文儒雅。足够九皇子子墨将察言观色运用的娴熟至极。也足够了十皇子子重比三年前更加的顽劣。 三年中经过了太多的变化。 朝中几乎是革旧换新,许多老臣都交出了手中的差事,回乡养老去了。而在众多顶了官职上来的年轻人中,凤主万俟冽最看重且看好的,便是看似年纪尚轻实则才华横溢的大学士白沐离。 三年中蓝翎除了每日去给凤后请安,便几乎每日都在池华园里。看书,临摹,绘画,弹筝,偶尔也会在有兴致的时候跳舞。但从来只是安静的。青竹和锦秀每日都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从不多说一句话。 三年的时间足够蓝翎成长蜕变。从那稚幼的脸庞蜕变成清丽的容颜。 也足够那三年前入春时种下的一地白芍,茁壮的长大。抽枝,开花。 三年来,万俟冽也曾拌过几次无名来寻过蓝翎。只是每次蓝翎看他一眼之后便转回头去,接着看书。万俟冽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的在一旁坐着。直到最后一次,万俟冽在离开前说。 “这些年我看着你,你真的不像一个孩子。身为帝王,我竟看不懂你,不知你要的究竟是什么。我曾想拿皇位来诱惑你,可你却厌恶至极。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落没有回答他。她要的东西,他给不了。 万俟冽叹口气。“我不会再扮作他来看你。”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落望着他的背影,才发现他的身影是如此的孤单。 身为帝王,注定要孤独一生。这是命定的。 “主子,奴婢适才去打水,听小春子说花园湖中的莲花都开了。”锦秀收了蓝翎放在桌上的书。将一枚叶子夹在书中,做下标记。 落饶有兴致的抬头瞧她。“想去?” “奴婢啊是想这天气好的很,主子何不去瞧瞧?”锦秀面上带着一丝俏皮。 青竹轻拍下她的头。“你油嘴滑舌的。明明是你想去。反倒攒怀着主子。”夺下她手里的书,小心的将卷了角的地方揉平。“这些年月一点也不见你的性子有所收敛。” “主子又没有说不去。”锦秀委屈至极。“主子,您老在殿里呆着也不好啊,不如今儿就趁着天好,出去走走?”锦秀知道自家主子别看外表冷若冰霜,实则是个心软的主。平日不需要伺候的时候,便会差她们出去走走,寻些趣事回来讲给她听。 “想看的话就去看看吧。”蓝翎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今天天气真的不错呢。” 青竹端了杯微凉的茶水给她。“主子,这入了夏,有几天不是艳阳高照的?只怕您顺了锦秀,宠坏了她,赶明儿又要拉着您去爬那花园的假山哩!” 落回头看看青竹嗔怪的表情,还有锦秀咬着唇低头的样子,微勾起嘴角。“不妨,我也许久没有出门了。去看看也好。” “主子?!”锦秀兴奋的抬起头。 青竹叹口气。故意喝道。“还叫什么?快去备些主子爱吃的点心还有酸梅汤。” “哎,我这就去。”锦秀兴匆匆的跑开了。 落看她高兴的样子,轻笑出声。青竹叹口气。“主子,您就是太顺着她了。她啊,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落但笑不语。青竹和锦秀对她的好,她都记在心里。这两人是除了母妃之外,真心对她好的人。纵然蓝翎也知道她每日的行踪,这二人会一丝不少的上报给凤主和凤后。那些她都可以不在乎,但她在乎的是真心。真心待她之人,她必会记在心中。 “主子,青竹知道您疼我们。可您再这样顺着锦秀,若别人看见了,只怕是又要说是非了。” 落微垂了眼。“我心中有数。” 青竹见蓝翎又踱出殿门,停在白芍前不再说话,只能叹口气,转去准备需要带的东西了。 你知道深宫中的天空吗? 隔绝了自由直到绝望的蓝色……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落坐在园中的凉亭里,看着湖中开的正艳的荷花。艳阳当头,闪亮的光点洒落下来。似是从头而降的亮晶晶的铺天盖地的透明巨网。 “主子,您看那边那朵,开的真好呢!”锦秀指着不远处的一株荷喜道。 “青荷盖渌水,芙蓉葩红鲜。” “哟。十一,今天怎么那么好兴致出来赏荷?” 令人厌恶的声音。蓝翎很是无奈的扭头。十皇子子重摇着折扇,一派悠闲的踱到石凳旁坐下。 “十皇兄今日不也悠闲的很么?”蓝翎口上不饶人。 “今儿父皇忙着带太傅招呼风月国太子。没空闲理会咱们。”子重不客气的端起锦秀刚盛好的一碗酸梅汤一饮而尽。“正巧听了樱戈说这园子里的荷花开的正盛,便过来看看。” 落有意无意的皱皱眉。还未应话,就听得子重问。“十一,你说这景色如何?” “皇兄以为如何?”蓝翎不答,反问回去。 “景美。只可惜啊。”子重故意长叹一声,摊开扇子不缓不急的摇着。“只是可惜有了些个碍眼的人,污了这美景,让人瞧了没有兴致。” 青竹听了这话,不自觉的打了个颤。 落挑眉。“荷花虽美,可过了这几日也就过了花期。”无视子重投来的疑惑的目光,蓝翎接着说。“只是人心不同。没有颓败的时候。自始至终都只能是一个样子呢。十皇兄,蓝翎说的可对?” 话中讽刺的意味子重切实的听出来了。“十一,你是在说本皇子的不是吗?!” “蓝翎怎么敢。”蓝翎的态度不卑不亢。“我只是随口说说,皇兄不必太过自知。” “你!”子重拍案而起。“为何你每次都要与我过不去?!” 落也不慌不忙的站起。“那为何皇兄每次都同我的人过意不去?” “你的人?”子重冷笑,指着青竹道。“她也就是个奴才!你为个奴才难不成要跟我翻脸不成?!” “若如皇兄所说,她是奴才。皇兄要同奴才一般见识不成?”蓝翎微微抬首。“更何况,她是我的人,并非我的奴才。” “将一个奴才和你堂堂公主的身份并肩而提!成何体统!” “身为堂堂凤国皇子竟同女子一般见识,敢问皇兄风度何在?” “好。”子重气得脸色发青,咬牙道。“十一,惹怒我的下场。你会后悔的。” 落垂眸。“蓝翎并非有意与皇兄为敌。只是皇兄次次都要苦苦相逼,蓝翎也只能敬待了。” “哼。”子重唰的合上扇子,带着随从头也不回的走了。 “唉。这样的人,如何能在宫中生存呢?”蓝翎似呢喃的叹息。抬首止住要跪下请罪的青竹。“回宫吧。也没有兴致赏荷了。”说罢,便径自先行回宫去了。 青竹收着桌上的糕点。伸手拭去眼角的泪珠。 “亏得主子今日这么护着你。可是竹姐姐,你究竟怎么招惹到十殿下了?”锦秀压低了声音。 青竹吸吸鼻子。“我也不知为什么。” 相对无言。只在收拾好东西之后,这才抬起红红的眼眸,对着锦秀道。“我只知道。青竹这辈子跟了主子,死也不悔。” 锦秀握着她的手,重重的点头。 待众人都离去了。才有人从不远处的树林中现身出来。 “呵呵。很好。子重,就这样再把她推的远一些吧。” 天下三分。凤国,风月,大晏。 风月国疆土广阔,民众繁多。但是将士不强。只因风月国君主年迈昏庸。所以为了不被他国吞并,不得不亲和更为强大鼎盛的凤国。 风月国太子,则是一位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简单的少年。 而他此次前来的目的。则是为了谈判。或者说是,条件交换。 “啊。太子殿下,本王听说归国有位公主,才貌双绝。不知今晚宴席,是否有幸一睹芳容啊?”风月太子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言冷睨一眼。“以讹传讹罢了。” “诶,话不可这么说。这是我风月特使亲口说的。绝非虚假。”风月太子眼睛一转。“而且,本王听闻,那位公主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 言脚步顿下。直视他的眼睛。目光中闪出慑人的冰冷还有一丝残忍。“有句话要奉告阁下。”子言的气势让那本一直高傲的风月太子有些不知所措。“招惹谁都可以。就是不要招惹我凤国的人。尤其是不要招惹我凤国的公主!” 说罢甩袖离去。独留下风月太子在原地发呆。过了许久,风月太子才尴尬的清清嗓子。然后勾起一抹恶意的笑。自语道。“可越是这样,我就越好奇那位公主究竟是怎样的神乎奇乎了。” 池华园。青竹正皱着眉给蓝翎挑选晚上的宴席要穿的衣服。 “主子,您要穿哪一件?”青竹和锦秀各拿一件,摊在床上给蓝翎看。蓝翎只瞥了一眼。淡声道。“不用挑了。晚宴我们不去。” “不去?为什么呀?”锦秀不明所以。就连青竹也纳闷的很。“主子,这次晚宴和以往不同。是风月国太子来朝贺,所有王公大臣都是要到齐的。” “正因如此,所以才不去。”蓝翎完全不以为意。 青竹和锦秀有些为难。“可是主子……” “好了,不用说了。”蓝翎挥挥手。拿起放置在一旁的书看起来。不再说话。 无奈,两人对视一眼,行了礼悄悄退下。 刚刚退到大殿外面。正巧碰上赶到池华园来的子玉。 “奴婢见过七殿下。” “免了。”经过三年的磨练,子玉更加温文儒雅。“你们主子呢?” 青竹和锦秀互相看了看,青竹上前一步说道。“殿下,您来的正好。您去劝劝主子吧。” “哦?出什么事了么?”子玉挑挑眉。 “今儿的宴会是王公大臣都要出席的。可主子就是不去。”青竹一副着急又无奈的模样。“主子是不在乎,可这宫里头那些流言蜚语,搁谁也受不住的呀。” 玉颔首微笑。“我就是来给你们解决这难题的。”子玉看了看殿里,凑近青竹和锦秀。“我是替太子殿下来传话的。翎儿今日可以不去宴会。待会儿他自会像父皇禀告,说翎儿身体微恙。故而可以告假不去。” “那可真是太好了!” “好了,你们照顾好你们主子。我就不进去了。” “奴婢恭送七殿下。” 待子玉走远了,青竹和锦秀才起身,对视一眼,然后窃笑起来。太子殿下果然还是最疼主子的。也难怪,谁让主子是他的亲妹妹呢!然后两人迫不及待的回了大殿去向蓝翎说这个好消息。 只是蓝翎听后,却是微微皱眉,放下了手中的书。“可以不去晚宴?七殿下可有说原因?” 锦秀摇摇头。“没有。可是主子,这不正巧顺了您的心意?” “没错。而且主子是那么不喜吵闹,只怕去了宴席只会徒增烦躁。”青竹也在一旁附和道。 落侧头想着什么。过了半晌,才喃喃自语。“其中必有蹊跷。”然后说了声。“锦秀,将那件白衣拿来。待会你们随我去赴宴。” “为什么?”锦秀惊叫一声。 落皱眉不语。自知自己的失态,锦秀赶忙住了惊讶的神情,去拿衣裳。 青竹也万分不解,欲言又止的看着蓝翎。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主子,您本就不想去晚宴。七殿下既然已经送了信,说您可以不必去。这会儿您怎么又非去不可了呢?” “正因不要我去,我才非去不可。”一瞬间,从蓝翎身上散发出的气势让青竹瞬时呆住。那是傲然于万物的坚定。“我岂是需他人保护的柔弱之人?” 而太子子言此时正在御书房向万俟冽禀告蓝翎不能参加晚宴的事情。 “翎儿病了?宣太医没有?”万俟冽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郁。 “只是偶感微恙,儿臣已经宣了太医过去瞧瞧。” 正等在一旁的风月太子眯起了眼睛。“啊,那还真是可惜。本来今次一行,还以为可以有机会亲眼目睹公主的仙容。” 言听闻此言,不由得从眼底中迸发出冰冷。御书房中气压低沉。半晌,万俟冽开口。“让太子失望了。朕的翎儿自幼体弱,今日看来是无法出席宴会了。言儿,宣朕口谕,限太医三日之内治好公主。朕不管是偶感微恙还是其他。若不能办到,全部逐出太医院,流放三千里。” “是。儿臣遵旨。” 风月太子敛了有些邪气的笑容,沉下心思考。不知这位小公主是何方神圣。竟让天下尽知其冷心冷性的凤主如此宠爱,视如珍宝。这下,他的好奇心是更强了。侧放在一旁的双手紧紧握成拳。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见一见这个人!亲眼看看她是否真如传闻中所说!冷然绝傲,才貌双绝! 宴席还是按照先前定下的时辰开始了。 万俟冽坐在正坐上,冷眼看着纷纷入座的大臣,嫔妃还有皇子和公主们。 宣礼官高声宣道。“时辰到。”晚宴开始了。 万俟冽面无表情的看着席下的一干人,并不急着开口。全场静悄悄的。风月太子的额角渗出一滴冷汗。凤主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君临的气势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过了许久,万俟冽双唇微启,想要开口时。宣官的声音再次传来。“十一公主到。” 瞬间一愣。万俟冽的眉皱了起来。不止万俟冽,子言和子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 一时间,全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大殿门口。风月太子更是满心欢喜又兴致盎然的张望着。 一个人影渐渐的近了。慢慢的,完全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待真真切切的见到时,抽气声霎起。总嚷着一心想见蓝翎的风月国太子也直直的愣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旁若无人的走到大殿中央,蓝翎缓缓向万俟冽行了个礼。“父皇,蓝翎来迟,还请父皇赎罪。”举手投足间无不尽显高贵和优雅。却又充斥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罢了。”万俟冽低沉着声音。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悦。“坐去言儿旁边吧。宣,开宴。” 风月王子看着蓝翎自始至终没有一丝波动的脸愣神。 那是一张怎样精致的脸啊。浅黛娥眉。一双眸子那么明亮,目光纤尘不染。朱唇微启。长长的秀发被简单的束起,只在脑后用发饰固牢。青丝散在纤瘦的肩上。白衣翩跹。怎一句人间仙子便可以描绘的。 言冷睨一眼目不转睛盯着蓝翎的风月太子。低声问着蓝翎。“子玉不是向你说了,今儿就不必来了。” 落无视对面投过来的炽热的视线,若无其事的饮茶。“来瞧瞧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你太任性了!”子言的声音中第一次透着一丝严厉。 落看他一眼,沉默不语。良久才吐出一句。“我不是要人护在笼中的鸟。”放下手中的杯子,蓝翎淡然道。“若这三年,皇兄依然不懂蓝翎,那着实的叫蓝翎心凉了。” “翎儿……”子言目光复杂。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风月太子一直盯着对面的子言和蓝翎。虽是好奇他们在交谈什么,但无奈离得太远,也听不到。蓦地,眼睛一转。举起了酒杯。“早就听闻凤国小公主才貌双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1章 转向 落听了他的话,将头转向他,但只是轻瞥了他一眼,目光便收了回来。没有人的身影在她的眸中驻足。 风月太子身体一怔,有些气恼。自小在风月国皇宫中长大的他贵为太子,自小便流连在美色之中。 虽不说赏遍天下美人,却也没人敢不把他放在眼中。可蓝翎非但显然没把他放在眼中,甚至像从没看到他一样。 对风月太子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侮辱!纵使她是凤国的公主,也不能对他如此无礼! “三年前我国特使曾来向凤主陛下朝贺,有幸见到了公主绝美的舞姿。回国之后更是对公主赞不绝口,说是一舞倾城美轮美奂。不知今日在下是否有此殊荣,可以看得公主的舞姿呢?“风月太子摇着折扇,一派风度翩翩的样子。 言听了此话眯起了眼睛。正坐上的万俟冽面色严肃却又低沉,像是在愠怒的边缘。大臣们冷汗纷纷。谁不知这小公主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又是太子殿下最宠爱的皇妹,这下风月太子可是捅了大篓子了。 可是谁知,没等凤主开口,十皇子子重便站起身来。“哼。当日那舞是十一献给父皇的。普天下能教十一起舞的,也只是父皇有这个资格。平日里就连我们这些兄长,都半分也勉强不得呢!“化外之意是,连我们都无法看她跳舞,你又算是哪路神仙! “子重,不得无礼。“虽是子重的话解了围,但万俟冽依然吩咐他退回座位上。 重虽然不服却也不得不遵从凤主的命令,狠狠瞪了一眼风月太子,重新坐下。风月太子不由得暗笑,看来这个公主在凤国的地位并不一般呢。 抢在凤主之前,风月太子再次开了口。“啊,既然如此,本太子也不好要求。为了给各位助兴,本太子特意从我风月国带来几名舞姬。来人,宣上来。“ 一时间,大殿上被压抑的气氛笼罩住。一群打扮的颇为妖艳的女子扭着腰肢迈入殿内。无声的行礼。 “开始吧。给君主陛下和各位大臣们助兴。“风月太子喜笑颜开的样子。 “是。“ 乐声起。女子们开始了舞蹈。只是她们每舞动一次,万俟冽眸中的温度便冰冷一分。 自始至终蓝翎都是无动于衷的静静坐在那里。不闻,不顾,不言,不笑。 玉握着酒杯的手越来越紧。手上稍稍一用力,小小的杯子被全部握在手中,成了粉末。酒水和着粉末沾湿了手掌。而看向风月太子的目光也夹杂了一丝狠戾。 每个人都目光阴沉。各自想着什么。 许久之后,奏乐停息了。整个殿中,只风月太子抬起手叫好似的拍了两下手掌。舞姬退了下去。风月太子有一丝傲然道。“陛下,我国这些舞姬尚可以看得过去吧?若陛下喜欢,这些女子全都是陛下您的了。“ 话音刚落,一晚上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声的蓝翎动了。稳稳的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目光平淡。明眸微启,朱唇开阖。“天下三分,国大民多的风月,最拿手的竟是教予皇子如何寻欢作乐么?难怪了……“ “难怪什么!“ “难怪风月已是危机四伏,自稳不住。派了你来求我父皇,同你们做同盟了呢。“蓝翎的口吻轻蔑着。 “你,你倒是伶牙俐齿。“风月太子强忍住怒气。“不过,敢问公主是何意?好歹我也是风月的太子。虽现在身在贵国,但不代表可以忍受被人侮辱!“ “侮辱?“蓝翎低声重复,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轻笑起来。嘴角勾出完美的弧线,刹那间万物失色。“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挑衅凤国在先,请出舞姬在后,若是侮辱,也应是你强加于我身上的吧。“蓝翎轻挑眉。“你此般目的,不就是想要看看众人口中以讹传讹的我,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被人一语道破心事,风月太子脸上有些挂不住。 “碧落秋鸿是我献给父皇的贺礼。岂是他人可以觊觎的。“蓝翎说着,一步步走向子悟的位子。“只是,我不介意告诉你另外一件事情……“说罢,冲着子悟点点头。“大皇兄。“ 已经身为将军的子悟有些不明所以,站起身来。“十一?“ 说时迟那时快,蓝翎瞬间拔出子悟腰间的佩剑。脚尖轻点,瞬间飞跃到风月太子面前。剑身准确无误的架在风月太子的脖子上。 一时间,惊呼声四起。风月国的人也下意识的握向腰侧的刀剑。但立刻被一拥而上的侍卫控制住。惊呼声也被凤主一个凌厉的眼神止住了。 风月太子的身子略显得有些僵硬。“你……你想做什么?!“ 落拿着剑,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做什么?很简单。“蓝翎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只是想告诉你,凤国的十一公主并非像传闻中的那般惊才绝艳,而是……杀人不眨眼。“ 这样说着,手中暗自用力,剑身受到重力更加贴近风月太子的皮肤。“现在的你,还如何挑衅我?“蓝翎冷睨他。“我并非是受人保护的柔弱之人,若你想从我身上打开寻找利益的缺口,那就大错特错了。“ 风月太子吓得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都被这样的蓝翎惊的怔在那里。 万俟冽的思绪飞快的转着。她为何会知道如此许多?包括风月太子此行的目的吗?她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有,为何她会武功影卫竟然没有发现?! 有太多的疑团在蓝翎的身上。让人想解开,却又找不到解开的方法。 此时蓝翎已经撤去了架在风月太子颈上的剑。“做你该做之事,休要妄想你不该想的。好自为之。“ 说完,转了身朝正座上的万俟冽行礼。“父皇,蓝翎偶感微恙,先行退下了。“ 万俟冽眯起眼睛。“来人,送公主去朕的宫殿歇息,宣太医前去。朕稍后便到。“ 落平静的和他对视了一会。径自转身走到子悟面前,将剑还给他。出了殿门。 风月太子摸着自己的颈子,目光复杂的看向已经走远的蓝翎。敛了眉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独留下一室的沉默和压抑。 当好的变成了坏的,事情也就成了必然的。 太医在大殿里不知所措的站着。不时的抬起袖子抹去从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 从被宣来到现在,眼前这位小公主既不让把脉,又一言不发。一点表情也没有。就那么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的喝着茶。只是苦了大气都不敢喘的老太医。 没有办法,老太医只得硬着头皮恭敬地向蓝翎问道。“微臣不知公主是哪里不适。若公主不想让微臣把脉,便将有何不适告于微臣,也好让微臣对症下药。“ 落依旧不语,低垂着眼帘,径自想着什么。 太医只能僵直了身子站在那里。 “若人死了,可有死而复生的可能?“ “!“太医一惊,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小公主会开口说话,更没想到的,开口时竟是问了这样的问题。 “这……人死怎么可能复生。微臣行医几十年,从未听过人死还能复生的说法。纵然是神医,也做不到可以将死人还阳的事情吧。“ “若再活之人并非从前的模样呢?“ “这……“太医行了个礼,额头的汗出的更密了。“公主赎罪,微臣没有听懂公主的意思。“ 落轻叹口气。“无事。我只随口一说。“ 接着,相对无言。蓝翎再次沉入自己的思绪里。太医尴尬的站在一边,退下也不是,上前诊治也不是,左右为难。 “陛下到。“ 随着一声高呼,太医不由得舒了口气。“微臣参见吾主。“ “罢了,起身吧。“凤主万俟冽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不曾停下脚步。 一直坐在椅子上的蓝翎见到万俟冽,只是抬眼看了看他,然后又垂下眼去。不行礼,不问安。就像刚刚万俟冽没来的时候一样。 而万俟冽则是上前一步跨立在蓝翎面前。声音有些低沉。“哪里不舒服。“ 落不语。万俟冽微侧了头。“太医。“她不说,那么你来说。 太医战战兢兢。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公主不让微臣把脉,也不说何处不适。这……微臣着实不知。还望吾主赎罪。“ 沉默了片刻,万俟冽挥手让太医下去。 得到了允许,太医几乎是逃离了大殿。只差没有一路跌跌撞撞了。但是心中也充满了疑惑。不是都说小公主对君主几位敬重么?可为何刚刚小公主不行礼不问安呢?罢了,还是管好自己该管的事情,这宫中的事,可不是什么都可以好奇的。 “你们全都退下。“万俟冽低声喝退殿中的侍从和侍女。负手而立。“说罢。为何说谎。“ 落侧头抬起眼睛仰视他。“若没有谎言,如何能在这里生存下去?“蓝翎不答反问他。 万俟冽的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但又被不悦占满。“那为何连朕也不说?难道你连朕都信不过!“ “君王者。必当无情。“蓝翎回答的十分干脆。“更何况,你是冷心冷性的凤主。“ 万俟冽咬牙。“但是虎毒不食子,你没听过吗?!“ 落依然平静的很。“可往往君主为了自身的权利,常常会手刃亲子的。“ “你!“万俟冽冷笑一声。“你比三年前更加犀利。朕真不知你这三年是如何过的!竟变化如此之大!“ 像是听到了可笑的事情,蓝翎扬起嘴角。“您会不知我怎样过的?您派了影卫时时刻刻看着池华园,还有锦秀同青竹都会向你禀报我每日的动作,您会不知么?“ 万俟冽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果真以为我会什么都不知么,父皇。“这话怎么听怎么尽显嘲讽。 眼看着已经被揭露,万俟冽倒也平静的接受了。“你是何时学会的习武?为何影卫都没有发觉?“ 落起身。“只怕父皇不止这一个问题要问吧。“ “是。“有许多问题,当然不止这一个。 “父皇当真要知道?“为什么? “是。“你是谜一样的存在。这样的存在太过炫目却又危险。 “可是。“蓝翎叹了口气,语气缓了下来。“蓝翎请父皇留一条能在宫中生存的路给我吧。“ 万俟冽眯眼。“此为何意?“ “意为。不能说。“ 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罢了,朕不追问这个了。但是,朕想知道,关于风月国太子此行的目的,你知道多少,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并不知晓风月太子此行的目的。“蓝翎扬起眉毛,在万俟冽疑惑的目光中接着说了下去。“我会那么说,完全是因为我不相信他此行只是单纯的朝贺。而他又处处找我的麻烦,若不是想从我身上打开缺口,岂不是多此一举了么。“ 听了这话,万俟冽笑着摇摇头。“竟是完全不知的。那我来告诉你,风月太子此行是为了……“ “父皇。“没等他说完,蓝翎便打断了他。“蓝翎并不想知道什么。父皇大可不必再说下去。“ 万俟冽以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她。“翎儿。有时我真不相信你是我最小的女儿。许多事情你不需他人点化便已通透。实为谜一般的存在。却为何对皇位如此不敢兴趣?“ “君主,有何好做?为天下之人而活?蓝翎只愿为自己而活。“蓝翎再次冷然拒绝。“父皇,若父皇无事,蓝翎先行告退了。“ 叹了口气,万俟冽不再阻拦。要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其余的,她不想说,他更不想问了。挥了挥手沉声道。“回去好好养病吧。“ “谢父皇,蓝翎告退。“ 待蓝翎出了殿门。万俟冽才一步步走到座位上坐下来。重重的叹息。“也罢也罢。一切皆是宿命。竟连抉择时讲出话都是相同的。不愧是你的女儿呐……“一时间,一向冷然的凤主唇边竟露出一丝苦笑。 归根归底,总是离不了最真的情。那是血浓于水的亲,又怎会不同。 一切皆是宿命。一切皆在轮回中。 种下了因,必然要收了那果。可是,因是何因?果又是何果? 那是惊天的秘密。是吞噬人的性命的真相。 知道此事的人,都失了性命。如今,也仅仅只余下了三人而已。 夜,似一张沉重的巨网,从天空骤然压下。世界跌入黑暗之中。 有什么东西是比权利更要珍贵的呢? 是生命。 “跟了那么久还不出来?“蓝翎停下脚步,微侧了头。 一道黑影瞬时闪过。随后恭敬的站在蓝翎的后侧方。低垂着头,黑色的布将大半张脸都遮住,只露出了眼睛和额头。“属下只是奉主人之命保护公主。“ “主人?“蓝翎轻声重复着。“你的主人是谁?“ 回答她的是沉默。这使她更为好奇。 “自两年前你在池华园出现。便口口声声说着是受了你主人之命。我除了知道你的名字,其余什么都不知。这两年中你却奉了你家主人的命令教我武功,教我医术,甚至教我易容。且不说这,此时你又说是奉了你家主人之命来保护我。我想,我该知道你家主人究竟是谁。“蓝翎眯着眼不由得想起两年前的傍晚,眼前这位黑衣人骤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时的情景。 黑衣人毕恭毕敬。“主人有令,属下不能说。主人要属下寸步不离保护公主,直至公主出宫那日。主人自会出现。“ 落认真的盯着他看了一会,最终作罢。没说什么,转身继续向池华园走着。 而黑衣人又是一闪,消失了。 “十一公主果然与传闻中的相同,深不可测啊。“浅抿了一口茶,风月太子裴元嘴角含着笑。与白日里所展露出的浪荡不羁,无所事事的模样完全不同。沉稳而内敛的目光满含了兴趣的意味看向不远处正襟危坐着的人。“凤主陛下当真没有把在下来此的原因告知公主么?“ 烛光的摇曳中,万俟冽瞥了一眼裴元。面无表情道。“朕倒是想说。但,她不听。朕也无法。“ “哼哼。“裴元浅声一笑。“不知陛下可曾想过,这凤国的江山将来,会落入谁人之手?“ 面对裴元突如其来转变的话题。万俟冽冷了脸。“不知太子这是合意?“ “陛下莫要动怒。在下并无他意。只是……“裴元微微的眯眼。“只是在下好奇,将来会与我风月结为盟国的君主会是怎样的人物而已。“ “哦?“万俟冽不以为意。“此话怎讲。“ “若是当今太子。在下当然很是乐意有此同盟。“稍稍拉长了尾音,“但,若是凤国将出现一位女帝。我风月也同样乐意与之同盟。在下甚至希望可以通过联姻,让你我两国更加强大。“ 万俟冽沉默着,并不着急回话。而是仔细的盯着裴元好久。最后才一字一字的慢慢说出。“不要怪朕没有提醒你,切莫打翎儿的主意。否则,就算你是风月的太子,就算你是我凤国的贵客,朕也保不住你。“然后不再给他机会,径自说着。“子玉在御花园的凉亭处等你。你们兄弟许久不见。想比有许多话要说,朕就不送了。“ 裴元微微努嘴,表情看不出喜怒。最后才躬身道。“谨记凤主陛下之言。在下告辞。“ 踏出宫殿的那一刹那,裴元的嘴角悄悄的勾起。不要去招惹她么?可惜……呵呵。 夜半三更。窗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 本应是该熟睡的蓝翎,猛然睁开了眼睛,哪里显出一丝睡意。悄悄地从床上起了身,藏在了挡帘的后面。屏住了呼吸。 果然,一支竹管从窗纸中伸了进来。一阵白烟慢慢吹进屋里。但紧接着便听到一声闷哼。还有竹管从窗纸上滑落的声音。 落的眸子闪了闪。从挡帘后面探出身来。只见窗户已经被打开。接着被扔进屋内一个人。'彭'的一声,身体着地。下一瞬又一个黑衣人窜进屋里,随手关了窗户,手中还拿着那支竹管。他是白天的那名黑衣人,木棉。 “公主受惊了。“木棉将手中的竹管递给蓝翎。 落接过竹管轻嗅了一下。迷香。冷笑一声,将竹管扔在那人的身上。“他不是你们的同伙?“挑眉问道。 “属下不知他是何人。不过公主不必担心,不出一日,他们是谁必将水落石出。“ 落思量了一下,弯下身子拉开躺在地上的黑衣人的面巾。有些惊讶的挑挑眉。“是他?“ “公主认得此人?“ “母后身边的。“蓝翎垂下眼睛,不知想着什么。不多时,突然想到。“那影卫……“ “属下现身之前已经对他下了凝香,短时内,他不会醒过来。“ 想了想,蓝翎还是指了那黑衣人道。“把他扛出去,扔去父皇的殿门口。“顿了下还是加上那句。“别忘了,还有那个影卫。“ “是,属下告退。“木棉毫不费力的抓起地上的人。 落抬起眼睛看着他。过了半晌才道。“你去吧。“ 得了令,木棉已经抓了那黑衣人消失在这宫殿中。除了地上的那一节竹管,谁也看不出这儿还曾有他人到来过。 和衣躺在床上,已经再没了睡意。蓝翎仰躺着,正望着床帏想着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房顶上传出脚步踩在瓦片上的松动摩擦声。 落皱皱眉。真是麻烦。 窗外有人凑近。看来这次不止一个。就在蓝翎藏好的瞬间,两道黑影翻过窗子跃进室内。 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喜欢走窗户。 两个黑衣人小心翼翼的凑近床前。两人互相递了个眼色。猛地拉开床帘。只可惜,床上没有人。两人心中一惊,这时才发现不远处有一支竹管。 “难道有人比我们先行一步?“其中一人道。 “主子还有找其他人?“ “不好,上当了!“瞬间惊觉。只是为时已晚。蓝翎的声音已经凉凉的响起。“你们是在找我么?“ 猛然转身。刚刚竟然没有发现她的气息! 落在离他们五步之遥的地方站定。“你们来行刺居然不带武器?“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是风月的太子对你们太有信心?还是你们的武功确实了得?“ 虽然暗自惊觉已经被得知了底细,但两人依然着实答道。“既然公主知道我们的身份,还请公主同我们走一趟,我们并非想要伤了公主。“ “呵呵。“蓝翎哼笑一声。“尽管来试试。“ “公主,得罪了。“说罢,其中一名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蓝翎,想要点上她的穴道。 可是在指尖距离蓝翎还有半步之遥的时候,那人身体不受控制的软软的倒了下去。他的同伙不可置信的看着甚至连动都没动的蓝翎,脚尖点地,瞬时也冲了过来。只瞬间,蓝翎放在身侧的手指间弹出了什么,那人只在快要靠近蓝翎时嗅到一股清淡的香气,接着也像他的同伙一样软倒在地动弹不得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2章 担心 落向前垮了一步。“不用担心。我只给你们下了些药而已,让你们安静一会。直到有人到这里来,看到你们。“ 这样说着,蓝翎径自搬了张椅子放在他们面前,自己坐了上去,有些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看你们的样子不像是死士。你们奉了风月太子的命令来的,但为何不带兵器?“ 两人皆不言语,紧闭着唇不说一句话。过了半晌才轻轻吐出一句。“太子有令,不让我们伤害公主。要将公主安然带回。“ 这下倒是蓝翎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们了。“安然带回?照常理来说,你们太子应该将我视作敌人才对。毕竟我在凤国的文武群臣面前让他颜面尽失。那为何要安然带回?对待敌人的方法不通常都是要除之而后快么?“ “属下只是奉了太子的命令行事。不过现被公主所擒,要杀要刮随便。但是属下绝不会任人折磨!“说着那人便要自我了断。 手中一颗药丸弹出,正中那人的穴道。蓝翎依然安然的坐在椅子上,平静的对另一人道。“你不要效仿他。还要浪费掉我的一颗凝香。“ 无视黑衣人有些呆滞的目光,蓝翎微眯眼睛。“我对你们的性命没兴趣。同样也不想折磨你们。我说了,有人来了,你们便可以走。再此之前,还请你们先安静的呆在这里。我累了,要去休息。“ 说着蓝翎已经从椅子上起身,走向自己的床榻。期间还顿下脚步,对他们补充道。“如果你们有力气能够动,也可以自己解开穴道。解开穴道后你们就可以走了。但是,不要再妄想带走我。“ 说完这番话,蓝翎和衣躺在榻上,不一会呼吸声均匀。 只剩下两个动也不能动的黑衣人在不远处的地方对视着,眸中尽显着惊讶还有,不可置信。 不敢相信,竟是这个小小的女子,空手将他们两个风月国的高手打败。而且,还敢放任他们独自呆在这里。是她对自己的药太自信,还是从开始就瞧不起他们? 这个女子,果如太子所言并不简单。两个黑衣人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这样的讯息。 所以当木棉再次站在蓝翎面前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令他哭笑不得的场景。两个黑衣人睁着眼睛目光复杂的躺在地上,可就在不远处的床上,蓝翎安然的睡着。木棉突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绕过了两个黑衣人,木棉向床上睡着的人恭敬的行礼。“公主。属下来迟。“ 落连眼睛也没有睁开。“无妨。几时了?“ “天已经快亮了。“ “恩。“蓝翎发了个鼻音。“他们中了凝香。你去替他们解了吧。“ “是。“木棉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快步走到两个黑衣人跟前,掀开盖子将瓶口凑到他们的鼻子下面。疑似杏仁的香味立刻钻进鼻孔。不多时,两人便觉得身体似乎可以动弹了。 “天快亮的时候就回去。“蓝翎闭着眼睛扔出这么一句话。 两个黑衣人从地上站起。满是疑惑的看着木棉和蓝翎。“公主要放我们回去?“ “当然。“蓝翎没有半丝犹豫的回答。 “为何?“两人不明白。若是按照她自己的话来说,他们对于她而言是敌人,是敌人不是应该毁灭吗? “我留你们何用?“蓝翎不答反问。“你们对我没有任何价值。“ 两人对望一眼,虽明知她说的话没有错,但还是忍不住去猜想她这么做的用意。 落并不在意他们怎样想或者怎样回答,她只是把所想的说出来而已,只是如此简单。“木棉,待会送他们出去。“ “是,属下遵命。“ 就在木棉做了个'请'的姿势的时候,两人迅速对视,同时向着蓝翎快走几步。木棉警惕的撤后,护在了蓝翎的床前。下一瞬,两个黑衣人在木棉的惊讶眼神中行礼。 “属下宇昊。“ “属下宇瀚。“ “多谢公主不杀之恩。“ 听到这话,蓝翎这才翻过身子坐起,睁开了眼睛。“你们是双生子?“ “回公主,属下两人确是双生兄弟。“宇昊回答她。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蓝翎没了声音。 “公主饶命之恩无以为报,今日,属下便砍下自己的一只手臂,以报公主之恩。“ 落摇摇头。“我要你们的性命无用,要你们的手臂更无用。“然后看了看木棉。木棉明白了她的意思,开口替她回答。“你们切勿鲁莽。公主极厌血腥。不要弄脏了公主的寝宫。“ “这……“ “你们替我传个话。“蓝翎再次开了口。“告诉你们太子,不管他要什么,都不要想着从我这里打开缺口。否则,下一次,我绝不手下留情。“ 宇昊和宇瀚对视一眼,只好向蓝翎再行了个礼。“既然如此,那么属下定会告知太子殿下。“ 在两人行完礼起身之后,蓝翎挥了挥手。“木棉,你去安排他们。天一亮就带他们出宫。我乏了,还要再睡一会。“说着眸子暗了暗。“明日不知还有何风浪等着。“ “是,属下告退。“ 似风一般掠过。殿内又恢复了如初时的寂静。 天亮时,是巡逻的侍卫最为困乏的时刻。也是警惕最差的时候。正巧这个空档巡逻的侍卫也会进行轮流替换。这时候在宫中潜走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 落侧躺在床榻上。闭了眼睛,养精蓄锐。已经敏锐的嗅到危险。那个阴谋早已经展开了,只是早该出现的危险,这时才要显现出来了么?想着想着,蓝翎猛然睁开了眼睛。不,还没有到来。一定还会有什么。还会有其他的人。 还有……木棉口中的主人。他定是知道些什么,才会派木棉来保护自己的。但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这样做究竟有何意义呢? 落微叹口气。真相。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是不是又真的能够承受的起了呢? 天刚亮,青竹便急急忙忙的赶来蓝翎的寝宫。 “主子,主子不好了,奴婢听说有两名刺客在陛下的宫前被抓了个正着!“ 落睁开朦胧的双眼,略带睡意的坐起身来。“已经抓住了,还有何惊慌?“ “陛下大发雷霆。现在召集所有皇子和公主去菁华殿,说要亲眼瞧瞧各位皇子和公主是否平安无事。“ 落心中冷笑一声。果然是寻了这个不会引人怀疑的主意。“知道了,更衣吧。“ 故意拖延了穿衣的速度。蓝翎还特意是用过了早膳才姗姗的到了菁华殿。一脚踏入殿门,便立刻感受到了自大殿上传来的压抑的气氛。蓝翎毫不在意的一步步走上前去。“蓝翎来迟,还望父皇恕罪。“ “无事。“万俟冽盯着她,目光冰冷。“昨日宫中潜入两名刺客,可有伤到你?“ 落作势惊讶。“蓝翎听闻那两名刺客是在父皇的殿前被捉住的。他们怎会去伤害我呢?只是父皇您无事吧?“ “没有受伤如此甚好。“万俟冽显然不想回答她的那个问题。挥了挥手。“时候也不早了,早些散了去书院吧。“顿了顿接着道。“翎儿,你留下。“ 此时,太子子言刚走到蓝翎身旁。无奈只好留给她一个自己当心的眼神,默默的退了去。 落不甚在意。毕恭毕敬。“父皇,还有何事?“ 万俟冽看看一旁的侍从和侍女们,沉声道了句。“你们全部退下。“ 一时间,殿上又仅剩了他们二人。 沉默再次蔓延开来。两人暗自以沉默较量着,任谁也不肯谁先开口说第一句话。 可以听到的,只有淡淡的呼吸声。 “你非要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吗?“万俟冽隐忍着怒气。那是他亲手挑选出的影卫,为的就是要他留在蓝翎的身边,保护她。以及……监视她。 只是,竟被她大喇喇的扔在了自己的殿门前,被定为刺客。还要想尽办法给他洗去这刺客的罪名。难道她非要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吗?! 落看着座上君王隐忍的表情。“父皇,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这样平淡无谓的音调彻底将万俟冽激怒。倏地站起。“三年前你足不出户,你说要沉思朕放你去。你说要活着,要好好的活着。朕满足你的要求,不许任何人去打扰你。三年后你要朕给你留一条可以在宫中生存下去的路,朕给你。 你不想要说的朕不问。甚至朕至今都不知你从何处学来的武功!“隐忍着怒气的万俟冽身体微微颤抖。“是不是只因朕宠坏了你,才使得你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朕的底线!你是不是真的以为你是王后的女儿,朕就真的不可以杀你!“ 安静的听完万俟冽的怒吼。蓝翎缓缓开了口。“我从未认为父皇不可以杀我。您贵为帝王,本就掌握生杀大权。纵使我是您的女儿,一旦触犯了你,只需一句您就可以灭了我的口。“ “你想要我杀了你?!“万俟冽表情阴郁。 “不想。“ “那你就不要一次一次来挑战我的耐性!“ “只要您不再派影卫来监视我。“ “天下都在朕的手中!何况这宫中!宫中每个人的行踪,朕都有权知道!“ “他人怎样随他们。但我不会任人监视。“蓝翎毫不让步。“我绝非那些任人作为的皇子和公主们。“ 万俟冽冷然。“你在同朕讲条件么。“ “不。是请求。“ 再一次,万俟冽败下阵来。话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她只是不想被人干涉,不愿被人监视着过活。而自己不是正不能容忍有什么事或人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么。可明明是这样水火不容,为什么每次还都要让步呢?或许是不自觉的将她归于他的孩子的原因吧。是因为对他的愧疚,还是真的对她的宠溺呢? “翎儿。父皇并不想让今日这种状况发生。“万俟冽叹了口气。“只是你太过要强,太过炫目。连朕也不懂,你究竟是要些什么?“ 落低垂下眼睛,盯着地面不说话。 “你说你要活下去。可这宫中,朕并不认为有谁可以取了你的性命,有谁可以妨碍你好好的活着。所以这并非你所想。“万俟冽步步紧逼。“那你来告诉朕,你究竟要什么。今日,朕定要知道,你心中所想。“ 缄默。蓝翎不开口,万俟冽也不逼她。耐心的等待着。 终于,过了许久,蓝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缓缓的吐出两个字。“自由。“ “自由?“万俟冽一时间没有完全理解。“你还不够自由么?在池华园无人打扰,平日想做什么,谁也不会横加阻拦。你还要怎样自由?“ “我想去那宫墙外的世界。再不回来。“蓝翎眸中闪烁着向往的神采。 万俟冽听了此话,目光瞬间阴郁下来。“你想出宫?“ “是。“ “而且不想再回来?“ “是。“ “为什么?!“ 落一字一字说的清晰。“因为,那就是我要的自由。“ “做不到。“万俟冽阴沉着脸,语气却是缓和的。“朕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只这一件,办不到。“ 落倒也不觉得失望。很平静的接受了。“我知道。所以我不说。只选择在这宫中好好的活。“ “是要好好活到你能出宫那日吧。“万俟冽替她说完她心中所想。 “是。“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掩饰。 “那我今日也明确的告诉你。若你想出宫,除非一死。“万俟冽眯着眼睛咬牙。“所以,死心吧。“ 落眨眨眼。“是么。蓝翎知道了。“真的是除非死,才能够出宫么。 “还有一事。“万俟冽微皱起了眉。“除了影卫,另一个黑衣人是怎么回事?“ 想了想,蓝翎还是反问回去。“父皇没有见过他么?“ “这话是什么意思?“万俟冽有些不满。“朕应该见过他吗?“ “可蓝翎却见过他。“蓝翎并不隐瞒。 万俟冽听了这话挑起了眉。“哦?何时?在哪里?“ “三年前。在母后的宫中。“蓝翎这样说着,不由得疑惑起来。“只是后来,便再没有见过。“ 万俟冽皱眉想着什么。口中喃喃着。“这么说的话,三年前王后确实有说起过,她宫中的一个侍卫突发怪病,不治身亡。当时朕也没有多想,只叫她安排妥当,不要起出恶疾染了后宫。难道……“突然了然的抬起头。难道是他?这人被冠上了已死的事实,却可以私下里暗自活动。可是王后为何要这么做?万俟冽心中不甚疑惑。“他可是去你宫殿中?“ “是。“蓝翎点头。“吹入迷香的时候被捉住的。“ 万俟冽心中一紧。“迷香?他去做什么?“ “不知。被扔进屋的时候就已经晕过去了。“ 了然的点点头。看样子,这下应该去问问王后,究竟是何用意了。为何会在半夜派出她的影卫去翎儿的宫中。还吹入迷香!“你刚刚说,他是被弄晕了,然后扔进你殿中的?是何人所为?你可认识那人?“ 听了这话,蓝翎只是紧盯着他,一句话不答。 “那也就是你识得他。朕的影卫可也是被他一起弄昏,然后扔到这殿前的?“ 落目光中分明说着,都知道了你还问? “朕知道。不再问便是。“万俟冽只能无奈的叹气。 “陛下,大学士白大人求见。“ 就在蓝翎想要借口离开的时候,万俟冽的近侍进来禀报。 万俟冽看了蓝翎一眼,说道。“宣。“ 落躬躬身子。“父皇,蓝翎先告退了。“ “等等。“万俟冽叫住想要先行离开的蓝翎。“你留下。这位大学士,你也该认识认识。“ “……“蓝翎顿住脚步,自能无言的留在原地。 不消片刻,便见殿门被一身着臣服的年轻人推开。仿若没有看到蓝翎一般,径自走到殿阶不远处,恭敬的行礼。“微臣叩见吾主。“ “爱卿平身。“万俟冽端坐在王位上。“不知爱卿来找朕,是为何事?“ 白沐离站起身呈上一份奏章。“这是今年科考胜出的名单。请陛下过目。“ “哦?翎儿,拿上来给朕看看。“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蓝翎瞬间一愣,接着便回过神来。轻步走到白沐离面前,取了他托在掌心上的奏章,一手提了裙角抬步迈上台阶。到万俟冽面前的时候,将奏章递给他。 万俟冽戏谑的抬眼笑着接过奏章,细细的看着。 过了半晌才抬起头来。“似乎没什么问题。爱卿以为呢?“ “禀陛下。陛下日理万机所以有所不知。这头名状元李豪是京城首富李乘恩李家的公子。此人学问不敢讲,却是有名的浪荡子弟。“ “哦?若是这样,那他应该没有资格参加应试才是。莫不是哪位朝廷大员徇私舞弊吧?这次科举是丞相全权负责,难不成是丞相受人恩惠?“万俟冽猜测着。 白沐离抱拳行礼。“禀陛下,您只说对了一半。若李家想要施人恩惠,出手必然十分阔绰。但这丞相大人吃了多少贿赂,臣不敢说。只是有一点陛下不知。这李家正是丞相大人的远房亲戚。“ 一听这话,万俟冽感兴趣的挑挑眉。“还有这事?“ “是的。但此事关系重大,臣建议还是请陛下亲自查清。另外京城动向,陛下也应弄个清楚。“白沐离一针见血,丝毫没有任何顾虑。 落暗自扬起嘴角。还真是个大胆的人呢。 万俟冽听了他的话倒也不恼,只是笑起来。 “爱卿可是在暗指朕只坐在大殿之上,只听得到,却看不到啊?“ “臣不敢。“ 万俟冽摇了摇手。“就算是也没什么。确实如此。这宫中的一堵围墙便将朕同外面的百姓隔绝了。也到时候该去外面看看了。“ “陛下的意思是?“ “明日吧。爱卿你随朕微服出宫。三更过后,你到朕的宫殿来。朕倒要瞧瞧,如今的京城是否真如众卿所说的。还有那位新科状元。“说着万俟冽挥挥手。“若爱卿无事,便下去吧。“ “臣遵旨,臣告退。“ 自始至终白沐离也没有抬头看蓝翎一眼。只禀报完自己该说的,就这样退下了。 “父皇若无事,蓝翎也退下了。“ “等等。”万俟冽叫住她。“你怎样看?” 落将奏章还给他。“不知。” “不知?怎会不知?” “尚无认证的事,当然不知。” “哈哈哈。”万俟冽大笑出声。“那我来告诉你。白沐离所说句句属实。李家仗着是京城首富又有丞相撑腰,便在京城中横行霸道。这李豪也确是白沐离口中的浪荡子弟。” 落皱眉。“你既然知道,又为何装作什么都不知?” “该糊涂的时候必然是要糊涂的。若帝王事事皆知,那么那些臣工们又要去做些什么事情呢?而且,也该是时候显示出他们的忠心了。”万俟冽挑挑眉。“身为帝王,必须要有瞎子的耳朵,听的清晰。更要有聋子的眼睛,看的明白。若帝王的感觉不敏锐,那他的位子也不会坐的安稳坐的长久。” “殊不知,帝王也可以做的如此有趣。”也不知这话中是嘲讽还是单纯的感叹。 万俟冽也不在意,顺势便提了句。“帝王当然也可比这有趣的多。所以,要不要来坐这个位子?” 落敛了笑,又是一脸的淡漠。“不要。” 万俟冽并不在意她的回答,也可以说这个答案他早已经明了于心。于是便转了话题。“你认为这个大学士怎样?” “心无旁骛,敢于说常人不敢说的话。不错。” 万俟冽叹气似的轻笑。“你是想说敢于当面嘲讽帝王,所以才不错吧?” 落甩给他个‘你明白就好’的眼神。 万俟冽无奈的摇头。“既然你想去看看宫墙外的世界。那明日便跟我一起微服出巡吧。” “!”听到这话,蓝翎明显的一愣。随即睁大眼睛看着他。以眼神询问。真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好像朕在骗你一样。”万俟冽颇为不满。“君无戏言。三更过后,你也来朕的宫殿,随朕一同出宫去。但是,朕有条件。” 还未等万俟冽开口说是何条件,蓝翎便打断他。“若父皇是想以要我坐那个位子为条件。我想我的答案父皇应该很清楚了。” “我有那么说过么?”万俟冽反问。“我的条件是,你在出宫之后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不可随意乱走,更不可寻找机会逃离。你可能做到?” 落垂着眼睛盘算了一下。“成交。” “很好。”万俟冽甚为满意。 “那么,现在蓝翎是否可以先行退下了,父皇?” “去吧。”末了万俟冽补充了句。“切莫误了时辰。” 落径自出了殿门,却没有回应他的话。误了时辰?怎么会。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这样的机会。怎么可以轻易的就放过。但是,在此之前是不是还要告诉木棉一声呢?毕竟,若是自己不在宫中了,他也就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了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3章 思考 落就这样一边思考一边走着。不知不觉竟又走到了那个三年前曾发誓不再踏入的地方,未央宫。这里,是否还如同从前一样呢? 怀着这样的心情,再次踏入了这个地方。但是,当真正看到的时候,蓝翎只能用这样一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那就是,惊讶。 园中曾种下的松柏已经长得高大。那棵早已经枯了的桃树不知为何却也重新活了过来,并且开出了漂亮的粉色的花。除却那座宫殿还是依然的冷寂。可这一切却和母妃还在的时候是那么的相似。 “怎么样?喜欢吗?为了照顾这些有强悍生命力的小东西,可是浪费了我不少的时间呢。”就在蓝翎正出神的时候,有个声音从背后蓦然响起。 应声回头。从未露出明显吃惊表情的蓝翎,此刻真的愣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三年不见就已经不认得我了?我的小公主?”那人戏谑着凑近她。微微弯下腰。恩,只三年,这小丫头不止长高了一点。而且越发的清丽动人了。 这时蓝翎才完完全全回过神来。不自觉的撤了撤身子。看着那人的眼睛。虽然是变了一张脸,但依然是那双狭长的凤眼,眸中尽显狡黠。一定是他,不会错了。吸了一口气,这才淡淡的吐出一句话。“好久不见了。无名。” 无名有些意外,下一秒挑起嘴角笑起来。“易了容还能认出我的。你是第一个。不过,我很高兴你还能记得我。我的小公主。” “唔。”蓝翎没有对他的话表示异议。“我也为自己可以记住你感到惊讶。” 无名摸摸鼻子。“不要说得这么绝情嘛。怎么说我们也相识一场。” “是么。”蓝翎反问他。“我从不知曾和你相识过。” 听了这话,无名笑弯了眼睛。看样子小猫有点生气呢。是为了上次的不告而别么?有意思。“你是在生气么?” “我为何要气?而且,有何好气?” 无名坏笑着努努嘴。“难道不是气我不告而别?” “你要如何与我何干?”蓝翎抬眼看他。“何况,我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 “即是萍水相逢,那又怎会是不相识?你说呢。”无名坏笑着辩解。 落眯起眼睛审视他。这真的是以前那个无名?感觉,有稍许不同呢。何时起无名也会这样调侃人了? “好了,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无名无奈的摇摇头。果然还是同三年前一样呢。一句话不多说,不想回答的问题任谁也不会问出所以然。只是感觉比三年前竖起的防备更多了。 落收回目光,有那么一瞬的迟疑。“你为什么要易容?”微皱的眉目中有明显的不解。“你的功夫那么厉害,为什么还要易容?” “看你究竟还认不认得我啊。”无名再次调笑。不意外的接收到蓝翎冰冷的眼神。下意识的摸摸脸,然后将人皮面具揭下。 露出本来的面目。依然是三年前的容颜,没有任何的改变。要说变化,恐怕是气势变了。从隐忍变的强势还有一丝孤傲。“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呢?” 落歪着头,想着这话好像曾经有人对她说过。只是那时是怎样回答的呢?对了。是感觉。可这次,除了感觉呢?蓝翎伸出手指,指了指无名的眼睛。“眼睛。” 无名瞬间恍然大悟。“啊,是了。怎样易容都无法改变眼睛呢。”说着又凑近蓝翎,低语道。“你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敏锐。” 落疑惑的看向他,却被轻易的转了话题。 “怎样?这里和以前不同了吧。为了照顾它们可没少花费心思。特别是那颗桃树。本是不想再治活它了。但在这样的冷宫中生存的枯树,背后一定藏着一段怎样的故事吧。” 落听他说话。等他说完。可是不代表她会想要听他闲扯这些。所以无名话音刚落,蓝翎便直接开门见山。 “上次你来是杀我父皇。这次呢,是要杀谁?” 无名有些讶异。舒口气感叹道。“还真是直接呢。可是这次要有两桩生意要做呢。”说着目光瞥向蓝翎。“你有兴趣听么?” 落目光示意他说下去。 “这第一桩嘛,是取你母亲,凤后的命。”无名一边说一遍观察着蓝翎的神色变化。却见蓝翎只是微微皱眉,并没有多余的反应。只能接着道。“这第二桩。便是你的命。”说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掐住了蓝翎的脖子。“我的小公主,你变得迟钝了哟。” 落低垂着眸子不语。任他扼着自己。 无名很有兴趣的看着这个被人掐住脖颈,依然不急不怒也不惊慌的人。心中不由猜想,究竟是怎样的想法可以使她如此淡定。 “想不想知道是谁买你的命?”本就不想听得她答案的无名自顾自的说着。“你们母女二人的命,可是同一个买家呢。还真是大手笔。” 落低垂着的眼睛慢慢抬起,认真的看着眼前的无名。将手放在无名掐在自己颈上的手上,轻易的移开他的手指,一根又一根,动作缓慢却不停顿。而无名则是任由她去。直到手指全被掰开。 无名才放下一直抬着的手。“你是太过自信我不会杀你,还是你对自己的性命并不在乎呢?” 落一脸平静。“我可以死。但却不能死在别人手上。” 无名听了这个回答微微一愣,接着大笑出声。“好一个不能死在别人手上。不过……”若有所思的看看蓝翎。“就你现在而言,想不死在别人手上,恐怕还不是那么简单。”无名神秘的笑笑。伸出手轻拍两下。两个黑影从不远处的树上迅速窜出,一晃到了两人面前,恭敬的单膝跪在那里。 好俊的轻功! 落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又着实的惊讶了。这人……眼睛转向无名。你究竟还有多少惊讶可以抛出? 无名轻笑着开了口。“木棉你已经认得了。他是我座下的第九护法。擅长轻功和隐匿。想必他也一定都教给你了。这位是我的第六护法,夜影。他擅长暗器和医毒。从现在开始,他代替木棉在你身边保护你。” “我为何要接受你的保护?” 无名早就料到她定会拒绝。于是摊开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手心中安静的躺着一块石头。那是三年前蓝翎送给他的那颗。同样也是被蓝翎扔掉的那颗。“我找到了它。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在还我这个人情之前,你不能死。不论是死在别人手中还是你自己的手中。我都不允许。” 落瞥了他一眼,不说话。无名知道那是她妥协的意思。挥了挥手,夜影和木棉二人,便无声的又退了下去。 “你的目的是什么?”现在这种情况,着实不能让蓝翎不好奇。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人,为何要做这么多。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论怎样,蓝翎绝不容忍自己成为一颗他人的棋子。谁也不能操纵她。 无名似是看透了她,只是笑着摇摇头。“没有目的。信不信由你。”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你是我选定的人,我只是不想看你白白的死掉。你是有价值的人。” “有价值的人。”蓝翎呢喃着这几个字。突然勾起了嘴角。“是利用的价值吧。” 无名*于她的那抹已经逝去的笑,挑了眉。“可以这样说。” “好吧。” 万万没有想到她竟会这么干脆的答应。“我以为你会想杀了我,或者不能的话你会自我了断。”无名毫不客气的说出心中的想法。 落却挑了挑眉,淡然着。“彼此之间都有利用的价值,那何不各取所需呢?” 无名舔了舔唇,半晌,轻笑起来。这丫头,真的是比三年前更为成熟了。看来自己的眼光着实的不错呢。 一只雪鹞盘旋着,从天而降,温顺的落在无名的肩上。随手抓下它,拿下雪鹞脚上绑着的竹筒。摊开仔细的看着。 落好奇的看着他的样子。刚刚还是一脸算计的表情,怎么转眼间就显得有一丝阴霾了呢? 无名的手一握,手中的纸片便成了纸屑,随手一扬,纷纷扬扬而下。肩上的雪鹞展开翅膀飞走了。盯着蓝翎半晌,才有些愤然的说着。“果然是太过耀眼的存在!” 落听的莫名所以。这话是什么意思? “木棉。我们走。”无名收回视线,脚尖轻点跃上围墙。“希望下次再见到你,不是在这深宫之中。”这样说着,嘴角勾起一抹*的笑。 落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皱着眉想了想,依然想不明白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算了。那就不用去想。环视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刚刚无名所说的那个夜影在哪里。蓝翎舒了口气,转身离开未央宫。 离开这里。只有这一个想法。不论……有多大的代价。 回池华园的路上,刚走了一半,便被一阵悠扬的笛声吸引。 顺着笛声寻去,走到近湖边的地方才发现,竟是七皇子子玉。子玉惊觉有人来,立刻住了笛声,回头。 “翎儿。”儒雅的微笑。 落冲他点点头,走了过去。“很好听。” “恩?”从未从蓝翎的口中听到过这种称赞的话,子玉不由的愣了下。蓝翎以为他没有听清,便重复了一遍。“这个,很好听。” 玉无声的笑起来。将长笛递给她。“翎儿既然喜欢,那就送给你吧。” 无言的看着他,蓝翎摇摇头。“宝剑赠英雄。我既不懂,赠我何用。” “咦?”子玉表示疑惑。“不懂?翎儿你是说你不通音律?” 落不懂他为何如此大惊小怪,不通音律又怎么了?“是不通。”眼神中明显的表示着,那又如何? “可是你……不是会跳舞么?”会跳舞,怎么会不懂音律呢?但是……子玉又突然想起,好像蓝翎那次跳舞的时候,并没有乐声的。那是场无声的舞蹈。只是那中间的音律,却在举手投足间蔓延在每个人的心里。 那是场梦。一场易碎的琉璃梦。承载着绝望和心碎的舞步。还有那张始终淡漠的脸,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我不会。”蓝翎平淡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我不会。蓝翎在心里轻轻的说。那是母妃的舞,我只是把它带给那个她等了一生的男人而已。虽然当时并不知晓。 玉怔怔的看着她的侧脸。吹弹可破的肌肤,微翘红润的双唇。墨黑色的眼睛中闪着勾人的华彩。子玉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疑问,这究竟是来自天上的仙子,还是来自地府的妖魅? 感受到了子玉的目光,蓝翎微微侧转了头。目光疑惑。看什么? 不着痕迹的移开,子玉轻咳一声。“要不,我吹一曲给你听?”说罢还调皮似的开玩笑。“平常人可是听不到的呢。” 落看着子玉眸中闪出的带着一丝兴奋的光,轻点了头。 得到了允许,子玉将长笛凑近唇边。笛声悠扬,婉转。 似是春天的一缕微风,抹开了寒冬季节里冰封了千里的长河。似是万里阴霾的天空中,渗入的第一缕光线。拨开了人心中藏匿已久的阴郁。笛声如人。温柔的,悠扬的,传入耳中,透进心里。在这冷冰冰的宫里,蓝翎第一次感觉到一丝温暖。 玉,子玉。公子如玉。温文如玉。 和着风声,渐渐飘远。湖边是一副如诗如醉的画面。女子安静的在一旁静静地听,男子吹着长笛,情感满满的嵌入笛声中。 可惜……那情感太过悠远,反而显得绵长中又夹带着反复和空淡。蓝翎心中轻言道,若非公子如玉,温文如玉,怕只怕人如玉,名如玉,但实则玉无心。 “呵。还真是悠闲。”本早该离去的无名此刻正隐藏在不远处的树上看着。微微眯起的眸子中满是不悦。略有些犀利的目光紧紧地盯在子玉的身上。 玉息了笛音,浅浅的笑着。转头看向蓝翎的时候,呆住。 落微垂着眼睛,嘴角轻轻勾起。和平时的微笑不同。这才是来自内心深处的笑容。好像是冰雪消融,从泥土中钻出了嫩绿色的草芽。自然而诱惑。 “翎儿?”子玉好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落听闻唤声,抬起了头。那抹笑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蓦然,子玉觉得有些后悔,刚刚不该叫她的。“很好听。” “诶?” “让我想起了母妃。”蓝翎的声音似是叹息。 玉惊讶的睁大眼睛。凤后娘娘?看着蓝翎似是有些温柔的眼神,子玉心中不禁犯嘀咕。可是凤后娘娘不是一向同蓝翎疏远的么?这……明眼人都看得出啊。 “没什么。”蓝翎转身看看子玉。“我该回去了。” 玉将长笛收起。“我送你回去。”接着补充道。“顺道我还要去太子殿下那里。” 没有推辞,蓝翎点头,迈开步子。 在不远处树上藏身的无名看到蓝翎微笑的时候,目光不禁又暗了几分。想起了凤后么?哼。若是你得知要取你性命的就是你的母亲,真不知你会做何感想呢。 瞥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无名放在身侧的手慢慢的握紧。七皇子子玉是么?据密探的汇报,这个人怕是能力在太子之上,又狡猾的像只狐狸。可恐怕你的身份不止是这么简单吧…… “主人,现在动手吗?”如影子一般藏匿的木棉低声开了口。 无名舔了舔唇。“不。静观其变。” “是。” 无名的唇角上扬。笑容中掺杂着无奈,期待还有嘲讽。“我的小公主,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此时的池华园中,却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十一。十一。”十皇子子重带了侍从踏入了池华园的殿门。刚进门便高声叫嚷着。 青竹和锦秀慌慌张张的迎了出来。“奴婢参见十殿下。” 重看了看低垂着头的青竹,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只对着锦秀说着。“你起来吧。我问你,你家主子呢?” 锦秀瞥瞥仍跪在地上的青竹,有些担心,却不得不开口。“主子她出去了。奴婢们不知主子何时回来。” “那可就难办了。”子重可惜的摇摇头。“昨日父皇送给本皇子一只西域进贡来的猫。本皇子还想拿来赠给十一,她竟然不在吗?”自说自话着向前走了几步。“那本皇子就在这儿等她回来好了。” “十殿下。怎劳您在这儿亲自等着。要不您把猫留下,公主回来奴婢们会立刻向公主禀报的。”锦秀脑筋飞转着,怎么着也得先把眼前这位祖宗送走,让青竹先别跪着再说。 谁知子重只是一撇嘴。“那可不成。这猫金贵的很,本皇子可是要亲手交到十一的手里的。”这样说着,目光便被那片纯白色的芍药花吸引了。大片大片的白色,惹人注目。花瓣如同晶莹透亮的上等美玉纂刻出的一样,洁白无暇。“这花真美。是谁种的?” 锦秀为难的看看青竹,垂下头不敢说话。欺骗皇子,也会被处罚的。可是…… “诶?怎么不说话?”子重好奇的回过头,问锦秀。 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锦秀抬起头回答。“是奴婢种的。” 可是,与此同时,青竹的声音也响起。锦秀吃惊的看向她。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果然,子重的目光阴暗下来,一脸的厌恶。“就你,也配?!”本想着问蓝翎讨要一朵带回去养,但此刻一点兴致也提不起了。“来人!给我烧了它们!”越想越觉得恶心。何况身为十皇子的他自小便霸道惯了,哪里容许半点不舒服的存在。 “殿下!不可以!那是公主最喜欢的花!”青竹此刻哪里管得了那么许多,立刻扑过去挡在花前。 “把她给我拉开!拿火把来!”子重看都不看她一眼。 “不要!殿下!奴婢求求您!您怎么处罚奴婢都可以,求您不要烧它们啊!”青竹几乎是哭喊着想要挣脱出那些紧紧架置住她的手臂。 此时子重已经拿了火把在手上。恶劣的看着青竹又哭又喊的脸笑起来。“本皇子就是看你不顺眼。你算什么东西,只是一个小小的奴才也敢对本皇子视而不见,看都不看本皇子一眼。你不是不要本皇子烧它们吗?本皇子就偏要烧给你看!”说完,将火把凑近了那些娇嫩的花瓣。 “啊!!!”绝望的痛呼声从池华园中传出。若不是侍卫架着她的手臂,青竹此刻就要瘫坐在地上了。 重邪笑着将火把扔进那些已经燃烧起的花丛里。挥了挥手,示意侍卫松开她。青竹顺势滑落在地上。仿若被抽去了灵魂一般,望着那熊熊的大火伸出了手。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不要……那是公主……最喜欢的花……公主会对着它们发呆……公主会看着它们说话……会在花前跳舞……不要烧……不要…… 在子重的大笑声中,青竹艰难的一点点的向前爬着,想要更凑近一些那些已经燃烧起的花朵。而锦秀已经趁着子重和侍卫们不注意,溜出了池华园,奔跑在寻找蓝翎的路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锦秀在心里喊着。主子!您快回来啊…… 就在锦秀慌慌张张的跑出池华园的时候,一直扭头看有没有人追来的她,猛地撞上前面的一人。反冲力使她向后倒去,却被撞到的那人一把拉回去。站稳时才看清,被自己撞到的正是七皇子还有自家主子。 落看她慌张的模样微皱起了眉。而锦秀看到自家主子再也忍不住一边啜泣,一边向她说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十殿下一把火烧了白芍,青竹姐姐……青竹姐姐她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主子,主子您快去救救青竹姐姐啊……呜呜……”锦秀哭的伤心。 落秀眉一叠,扔下一句话给子玉。“你带锦秀回去。”说着,蓝翎脚尖点地,似一支被射出的弓箭,瞬间窜了出去。 玉拧着眉,想了想。 “七殿下,我们也快点回去吧。”锦秀抹去眼泪。 “等等。”子玉拉住急着要赶回去的锦秀,凑近她的耳边说了什么。然后拉开距离。“知道了么?快点去。” 锦秀猛点头。“哎,锦秀这就去。”说完,锦秀又跑开了。 而子玉则是在锦秀离开之后,也施展轻功,想要尽快赶上蓝翎的脚步。要赶在蓝翎发怒以前。 池华园里。青竹仍然缓慢的爬向那些已经成为灰烬的白芍。睁大的眸中溢满了泪水,每爬行一步,便会有泪珠从眼眶中落出,滚落在尘土之中。直到双手触摸到那些灰烬,才哑然痛哭。 重看着青竹痛哭的样子好不得意,可是下一瞬突然意识到,如果蓝翎回来,又该怎样向她解释?就在他正想着的时候,蓝翎的身影从天而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4章 开口 “青竹。”无视掉子重投过来的*的眼神,蓝翎沉着脸开口。 听到了蓝翎的声音,青竹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主子……主子……”本是一片空洞的眼神中终于找回了焦距。踉跄着站起身来。 “青竹。”蓝翎缓步走向她。“你记住,我的人就算死也决不许倒在敌人面前。”这话说的声音极轻,可是杀意却满满的溢出。 重被震撼在原地。支支吾吾了许久,终于那干涩的嘴唇,颤抖的发出声音。“十……十一,你听我说,我……” 可是,蓝翎却不想听到他的声音。闪身冲到他面前,在子重的侍卫还来不及挡上来的时候点了他的穴道。蓝翎的眸中闪着隐忍和暴怒的光。 “在我发怒之前,你最好不要开口。” 青竹抹去眼泪,隐去心中的激动,无言的站在蓝翎的身后。主子不喜欢软弱的人呢!所以,一定,一定不能哭了! 落沉着脸对着那些侍卫。声音却是问的青竹。“刚刚是谁碰了你。” 惊愕的抬头。主子……主子这是…… 还不等青竹有任何反应,刚刚奉命制住青竹的侍卫已经忍受不住蓝翎的气势,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啊!” 落冷哼一声。不看他们。“那你们就跪着,直到青竹说满意为止。” 听了这话,本已经收起眼泪的青竹再一次红了眼圈。主子这是在为自己出气……虽然主子也许并不是这么认为。 “青竹,你还要记住,做我的人绝不许对敌人手软!” “是。青竹记住了。”青竹强忍着哽咽。 话音刚落,又一人的身影落在园子中。来者正是七皇子子玉。 玉看着那些被烧为灰烬的白芍,还有青竹脸上明显的泪痕和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不由得眼神暗了下来。沉声道。“翎儿。” 温柔的唤声让蓝翎的目光飘了过去,可是只淡淡的看他一眼,并不想多做理会。“若你想为他们求情,就免了。” 苦笑一下。“你别气坏了身子。” 落不语。子玉叹息般的摇摇头,看看被蓝翎点了穴动弹不得又不能开口说话的子重。看来十弟这次是真的把翎儿惹怒了。 这时,子重的贴身近侍抱了那只西域的猫上前来。虽然是恐惧,可是又不能放着自家主子不管。“公……公主,其实我家主子是来给公主送猫的,是……是……”剩下的话,因为蓝翎阴冷的眼神,他实在再也说不下去,哆嗦着身子低下头去,再不敢开口。 落踱步到子重面前,负手而立。清冷的脸上带着一丝厌恶。“万子重,我只说一遍,你听清楚。” 子重被她身上傲然的气势震得不能言语,虽然他已经被点了哑穴真的不能说话。“我不是你能惹的,我的人更不是你能动的!惹怒我的后果,你担当不得!现在,带着你的人和你的猫,从池华园滚出去!” 说罢便解了子重的穴道。 重睁大眼睛看着周身气势并不比自己父皇弱的蓝翎,满眼的害怕还有不甘。“十一,我……” “滚!”蓝翎隐忍着自己。不能杀了他。可是嗜血的神经一直紧绷着,蓝翎不知还能忍多久。 终于,子重带着侍从还有那只本是准备送给蓝翎的猫,狼狈的离开了池华园。 除了,还跪在地上的那几个侍卫。煞白了脸,背后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太……太可怕了…… 落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径自向殿内走去,还不忘说一句。“青竹,你去打理一下。七皇兄,蓝翎失陪了。”隐忍的怒气让她有些乏。进到室内,伸手揉揉太阳穴。不知为何,因为刚刚的怒气,头竟有些隐隐作痛。不去理会,蓝翎在自己床上躺下。不一会便沉沉的睡了去。 而园中只留下子玉和那几名侍卫。子玉看着那几名侍卫,勾起一个近乎于温柔的笑。可是他们却觉得这个笑容比刚刚公主的眼神还可怕。 “这是怎么回事!”刚得到消息,便匆匆赶来的万俟冽大怒。身旁还站着身子微微颤抖的锦秀。 侍卫此刻再也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助的跪在地上,等待着他们最终的惩罚。 “来人!”万俟冽怒吼一声。“把这几人全部拖出去!” “饶命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无视他们的求饶声,几名御林军上前拖了他们便走。挣扎着不肯起身的侍卫们被拖着,用身体在地上划出弯曲的痕迹。 “子玉,你来说怎么回事。”万俟冽舒了口气。 玉上前说了详细的过程,但刻意隐去了蓝翎的气势,还有最后蓝翎的话。只淡淡的一句。“翎儿回来后大怒,将十弟赶走了。” “哦?”万俟冽挑挑眉。“翎儿呢?” “回屋歇着了。”子玉说着也有些纳闷,若是歇着,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呢? 这时,屋里传来了青竹的惊呼声。“公主!公主!” 原来,青竹简单的打理了下自己,便端了杯热茶去蓝翎的屋里。进屋却发现蓝翎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上前去给她盖上锦被的时候,触到了她的额头,被高热的温度吓了一跳。便惊呼出来。 万俟冽坐在蓝翎的床边,握住她的手腕,给她把脉。眉越皱越深。“宣太医!”顿了顿说道。“子玉,你呆在这儿等太医过来。朕晚些时候再来。” 玉的眸子闪了闪,沉声道。“是,父皇。儿臣恭送父皇。” 万俟冽刚走不久,子玉便坐在了刚刚万俟冽坐过的位置。一根手指搭上了蓝翎的脉搏。有两股真气在翎儿的体内相互流窜。又受了风寒才引发高烧。子玉微眯了眼睛。对着青竹低声道。“青竹,你去将院子中那些烧成了灰的白芍收起来,装在一个袋子里。” “七殿下,那些都烧成灰了,还留下做什么?”锦秀十分不解。 “傻丫头,那些个才真正的是宝贝呢。平常人寻都无处寻。快些去吧。还有,锦秀你去烧些热水过来。” “是!” 玉手指搭在蓝翎的脉搏上,皱起了眉。若是没错,翎儿还中了一种名为‘寒热’的毒。此毒会使中毒者高烧不退,疑似风寒,中毒者只能饱受燥热焚烧之苦,直到死去。咬紧了牙关,究竟是谁这么狠的心,非但要治翎儿于死地,还要用这么狠毒的手法! 可是,知道了是什么毒,事情便迎刃而解了。这种毒名为寒热,但解毒的方法却是要以热治热。只是解毒过程却又相当的痛苦难熬。子玉深吸一口气,伸手拭去蓝翎额间渗出的细密汗珠。翎儿,你要撑过去。一定要。 万俟冽回了自己殿里。皱着眉沉思。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拍了拍手,影卫出现在昏暗的室内。 “说说今日十皇子的事情。”那是万俟冽吩咐暗中监视十皇子的影卫。 影卫清冷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一字不差的复述着,包括最后蓝翎的话还有那傲人的气势。 万俟冽眯起了眼。子玉没有说完整呢。挥挥手让影卫退下,自己暗自思量着。是他故意隐瞒呢,还是…… “诶,怎么这么多太医都去了池华园?”一直猫在不远处的树上的无名感到困惑。 “属下去打探……唔……”木棉话还没说完,退下一软,差点从树上掉下去。无名眼疾手快的抓住他。 手指在触碰到木棉体温之后,立刻反手扣住他的脉搏。眉越皱越深。“该死,竟然是寒热!”立刻压低声音厉声问着。“寒热发作极缓,你该是昨晚中的毒。” “唔。”木棉硬撑着眩晕,“昨晚有刺客出现,属下……”猛然想起了什么。“是那支竹管!那刺客吹入公主房内迷香,用的那支竹管上有毒。” 无名的眼睛微微睁大。“蓝翎有没有碰?!” “有……恩……”木棉为了使自己保持清醒,使劲咬了一下舌尖。 “别硬撑。”无名支撑住他的身体。一手拿出一只很小的铃铛,摇了摇。铃铛并没有响声,但下一瞬夜影却出现在了无名的面前。“主人。” “木棉中毒了,寒热。你去帮他解毒。”无名将木棉交到夜影手里。 夜影看看臂弯里因高热的温度已经透出密密的汗珠的木棉,垂下了眼睑。“是,主人。那公主……” “你去吧。这里我看着。”无名挥挥手,继续盯着池华园进进出出的人,不再说话。 夜影携了已经意识模糊的木棉,迅速离开。 突然感觉到胸前的衣服被抓住。“看样子,夜……你又……救我一命……” 夜影皱皱眉,清冷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无奈还有焦急。“闭嘴,不许说话。” 木棉笑了笑,昏睡过去。 无名站在树上,双手慢慢握成拳。“很好,我的人你都敢动!苏卿,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什么?翎儿病了?”凤后苏卿本还在用餐,听了之后立刻起身。“去池华园。”脸上一派焦急的神色,可心中却是十分矛盾的。 为什么呢?她这样问自己。如果她死了,一切不都可以解脱了么?可是为什么会着急会心痛?不是从她出生时就不希望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吗?为什么……为什么? 闭上眼睛,忍受着心痛的煎熬。是了,她是自己的女儿,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就这样亲手杀了她,痛苦结束了,可是自己的心呢,谴责会随之结束么? 玉清楚的记得,寒热是种皮肤碰到就会中毒的毒。可是这种毒是谁下的呢? 望着蓝翎被烧得红彤彤的脸颊,子玉皱起了眉。 “翎儿!”子言顾不得太子的礼仪,冲进室内。“子玉!翎儿怎么会生病?太医看过了没?” 玉向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们出去说。 虽是不愿,但还是怕影响到蓝翎休息。 “翎儿只是受了风寒,休息两天就没事了。”子玉还是把蓝翎中毒的事情瞒了下来,毕竟这件事少个人知道为妙。更何况敌暗我明。还不知道那人究竟在耍什么花招。“可是,翎儿的体内有两股真气在互相流窜……” 听了这话,子言也皱起了眉。 “其实上次在宴会上,翎儿拿了剑威胁风月太子的时候我就纳闷,翎儿怎么会武功?谁教她的?”若有所思的看看子言。“太子殿下,您也不知道这件事吧?” 言如实的摇头。“我本以为是你教的,难道不是?” “我怎么会教翎儿武功,她在这宫里还需要武功不成?”子玉苦笑一声。看来蓝翎的身上有太多不为人知的谜团了。不论是舞蹈还是武功,都不曾知有人教过她,可是她竟然都会。这岂不是太离奇? 言叹口气。“还是一切等翎儿醒了再说吧。” “太子殿下。”青竹端了盆热水匆匆走了过来。“殿下,刚刚太子宫中传话来,说是陛下让您赶快去一下,有事要谈。” “恩?”怎么就偏偏这会功夫…… 玉看出了子言的犹豫,出声说。“翎儿这边有我,父皇找你一定有事,你先去吧。” “也好。我晚些时候过来。” 待太子走远后,子玉才转过身跟青竹低语。“青竹,晚上父皇和太子殿下一定都会来,你等他们走了之后,烧一大桶热水,把你家主子放入桶中,泡半个时辰。记得要把那些烧过的白芍放一半进去。剩下的你便煎成药汁,给翎儿服下。太医开的任何方子都不要用。记住了么?” “七殿下,这……主子受了风寒,怎么还可以沐浴呢?”青竹满是不解和担忧。“而且,太医的方子……” 玉思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事实告诉她。看来蓝翎身边可以信得过的只有她和锦秀了。“我实话告诉你,翎儿不是中了风寒,而是中了毒。”眼神示意青竹收起惊呼,更压低了声音。“这种毒必须以热制热,不然等到毒发会高烧不退,直到烧死。” 青竹惊恐的掩住自己张大的嘴巴。泪水很快浸满了眼眸。 “青竹,这件事你谁也不能说,就连锦秀也不能。多一个人知道,翎儿就多一份危险,你明白么?”子玉严肃的告诉她。 青竹使劲点着头。“青竹知道。七殿下,您一定要救救主子,救救主子吧!” 玉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这毒我会解掉。所以你要帮我。” “我会的。”青竹强忍着泪光。“殿下您说什么青竹就做什么。” “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可以告诉锦秀。否则谁也不可以知道。”子玉不放心的再次重复了一遍。 “哎。主子只是得了风寒,休息两天就会没事的。” 满意的点点头,子玉惊讶于这女子的聪明伶俐。“好了,你去忙吧。” “这小子果然不简单呢。”无名眯起眼睛看着院子里的子玉。垂下头想了想,闪身从树上消失。看样子有必要去查查这个人的身份了呢。万……子玉么?呵。 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是一个炎热的地方,没有水,没有风,只有漫无边际的黄沙。 广阔的沙海快要将她淹没。可是脚步却不能停下。踩在被太阳晒的滚烫的沙子上,双足火辣辣的疼着。一时竟不知在这里走了几天。远远的好像有人影走近了。 “冰莲。你任务失败了。少主要我接你回去。”那黑影的声音异常的残酷。 “不。我不回去。”那是自己的声音吗?为何会慌张中带着强烈的不安?可是心里的想法是坚决的,宁愿死在这里,也不要再回去! “那就得罪了!” 意识再次变得飘忽。好像过了很久,才渐渐清晰了。那是在一间漆黑的房间里。下巴被人狠狠的捏住。“你以为死在外面就可以解脱了吗?!我说过!你永生也不可以逃离我!你就在这儿给我好好的反省!红梅!看着她!” 那张脸,只知道是满是怒火的,眼神一定是无比冰冷的。可是,那人的样子却始终都看不到,看不清楚。 拒绝任何的食物,和水。想要用最惨烈的方式死去。即使是死也一定要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危险的人。 “拿水来!”那双暴怒的眼睛中闪现出无止境的恨意和杀气。被掐的疼痛的脸颊被死死的捏住,不得不开启着口,让冰冷的水争先恐后的涌入口中,灌进喉咙里。直至半袋水全部倒完,那人才松开了手。 身体顺势滑落在地上,强烈的喘息着,咳嗽着,那些来不及下咽的水早已经流在衣服上,地上。弄得自己狼狈不堪。 那个残暴的声音再次响起。“以后每天都给她灌水!想死还没那么容易!”说罢便甩袖而去。 趴在地上无言的笑着。这样你也只不过是多折磨我一段时间。根本什么都做不到。就快要……解脱了。 被饥饿感弄的已经再没有丝毫力气的蓝翎趴伏在地上。毫无预兆的被人抓住头发强迫着抬起头。又是水。恨恨的瞪上那人的时候,蓝翎终于在挣扎中看清了那人的脸。 无名!竟然是无名的脸!那双狭长的凤眼中闪烁着痛苦的光芒,还有抑制不住的疯狂!声音不受控制的从颤抖的双唇中冲出,承载了满满的恨。“风无痕!你休想我还会留在你身边!休想!” “我告诉你!你只能是我的!生生世世,你休想逃离!即使是绑,我也会绑着你!让你这一生只能在我的身边!” “哼哈。”强忍着恨意颤抖的声音发出笑声,一声声笑的人头皮发麻,一寸寸寒气沁入骨髓。“哈哈哈哈哈哈哈。”喘息着眯起眼看他。“原来你也是在恐惧吧?是怕永远的失去吗?那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就算是死,我也绝对会离开你。” “冰莲。”那人咬紧了牙,狠狠的吐出一句话。“我不会让你死。一定,不会!” “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高昂的笑声。“你耐我何?!我的命是我的,若我想结束,你又如何来挡我!” “你!”那人胸口一闷,一口血吐了出来。 女子依然发出凄厉的笑声。 踉跄着退开,喘息着不要人搀扶。走出那间屋子的时候只留下一句。“要死就成全她,食物和水都不要送了。冰莲,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能狠下心抛弃我们所有的过往。” 女子仰躺在地上,突然没了力气,只是急急的喘息,终于可以解脱了。再次跌入黑暗之中的时候,这是脑海中浮现的唯一的想法。 仿佛有意识一般,蓝翎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身处在浴盆中,氤氲的热气环绕在周围。身上软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口腔中干涩的像是有火在烧。不远处有个青衣的身影端着木盆走近了。 “青竹。”声音有些沙哑,喉咙很不舒服,蓝翎的眉因此微皱在一起。 “主子!您醒了!”青竹听到了唤声,手中的木盆直接扔在了地上,打翻了盆中的水,欣喜的跑了过来。“主子,您可算是醒了!您吓死青竹了。” 舔了舔干涩的唇,蓝翎再次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青竹立刻直起身来跑出去。“主子,您先别动,我去倒杯水给您。”不消片刻便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手中端了茶杯和茶壶。 纤长的手指拈了茶杯,凑到唇前饮下。“究竟怎么回事?我睡了多久?” “您睡了一天了。一直都在发热。” “发热?”蓝翎皱皱眉,想起了之前自己觉得一阵头痛,躺在床上睡着了,接着便没有了意识。 “主子。”青竹左右看看,然后才凑近蓝翎。“七殿下说您中了一种叫做寒热的毒。” 落的眸子暗了暗。寒热。药性极强的毒。中毒者会像得了风寒一般高烧不退。因为寒热发作极缓,所以不容易被察觉,从而是一种极为阴险且让人饱受折磨的药。如果没猜错,那下毒者…… “七殿下说,要奴婢把您泡在热水中,呆半个时辰,汗发了您就会醒了。” 落收起沉思,浅浅的勾起嘴角。“是他?这么说,我倒是欠他一条命了。” “七殿下不会在意的。可是主子,究竟是谁……” “不许问。”蓝翎打断她没有说出口的话。“这件事到此为止,青竹,不要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是,青竹明白。主子,您现在好点了么?” “好多了。”蓝翎轻点了头,“去帮我拿衣服来。” 而这时锦秀从外面跑了进来。“主子!您终于醒了,七殿下治风寒的方法还真是有用!” 落疑惑的看看她再看看青竹,有些不解。 “锦秀,你去给主子拿衣服,准备服侍主子歇息。” “哎。” 待锦秀跑出去之后,青竹才又低声解释。“七殿下说少一个人知道主子就少份危险。所以锦秀并不知道主子您中了毒。” 落点点头,没说什么。发了一整天热的她,此刻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好像身上的力气被瞬间抽干一样,连手指都充满了酸麻感。这种无力的感觉实在让她难受。 可是……思绪又不由自主的沉淀下来。母后,您这样费尽心机,是要杀了我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您肯对我下此狠手呢?还有,七皇兄又怎么会知道这寒热毒和解毒方法。如果自己没有猜错,那么木棉也一定是中毒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5章 知道 “主子,您不知道,您病着的时候陛下和王后娘娘都来看过了,还有太子殿下,他们都好担心呢!”锦秀一边给蓝翎披上外套,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和众人的担忧。 “是么。”蓝翎只是淡淡的一声。 这宫中,有几人是真正的完全可以信任的呢? 垂下眼,长舒一口气。也许,这个谜就快要解出了吧。 可是那个梦……蓝翎轻阖上眼睛。就算是刻意去遗忘埋葬在内心的秘密,若是被拨开了尘土,也就再也关不住了吧。 风……无……痕。 翻来覆去,几乎一夜无眠。最后蓝翎干脆坐起身来不睡了。一闭上眼睛梦中的那张脸便会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那样火热的眼神,似乎会将人灼尽。 落歪着头想着。“这么多年,风无痕,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然后自嘲的笑了一声。“无名,风无痕。你究竟要变几个身份呢?看样子,我的宿命如此,怎样也逃不出冰莲的轮回啊……” 看看外面的天色。突然想起今日三更应去父皇宫殿的。 从床上跃起在枕边摸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那是生辰的时候万俟冽送来的珠宝之一。被蓝翎从一堆首饰中挑出来,其余的都让青竹搁去了箱子里。 借着夜明珠的光轻步到衣箱旁。寻出了那套夜行衣。说起来这事儿并不光彩。因为这套夜行衣是在木棉那里偷来的。 也许他知道,也许他不知道,但是显然这事并不在蓝翎的考虑范围之内。当然,衣服偷来之后蓝翎便把它扔给青竹,让她给改成了自己能穿的样子。而且还特意留下了两条很长的带子。 落利落的将身上繁琐的宫衣脱下扔在床上,换上了那套夜行衣。又将那两条带子拿出来,分别将裤腿束紧。满意的看看自己的装扮,蓝翎伸手将头上的发簪取下。昏暗的室内,柔和的月光照射进来,洒落在蓝翎有些苍白的脸上。显得朦胧且不真切。 落将散落在床上的衣衫收拾好之后,想了想还是靠近了窗子,准备走窗路。 掀开窗子,纵身一跳便跃出窗外。接着便施展轻功迅速消失在月色里。 唔。蓝翎靠在宫殿拐角处的石阶下。石阶非常高,正好可以挡住她。探了探头,刚刚躲过了一队巡逻的卫兵。很好,父皇的宫殿就要到了。蓝翎从怀中拿出一块面巾,蒙住了脸。飞身跃上宫殿的屋顶。 猫着身子迅速前进。在漆黑的殿前跳下来,迅速翻身闪入殿内。其实皇宫还是有一定的优点的。蓝翎不得不这样告诉自己。因为这里确实很容易藏身。 落很确定她此刻呆着的地方是万俟冽的宫殿。可是在大殿深处却传来刻意压低的谈话声。她不是有好奇心的人,可如今也不得不被勾起了好奇心,踮着脚尖凑得更近,比便听的清晰。对话的两人似乎是太过投入的缘故,所以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你认为只是知道了那些个陈年往事,就可以威胁朕答应你的要求?”是万俟冽有些危险的声音。“你就不怕朕会杀了你?!” “呵。您可是凤国的君主,又怎么会被在下威胁?”很是悠闲的回答,可是这声音听在蓝翎的耳中却是再熟悉不过了。是无名。或者称呼他为,风无痕。“只不过,在下可是十分好奇,若是小公主知道了这些所谓的陈年往事,会作何反应呢?” “……”万俟冽只是沉默,并不答话。 “在下只不过是向您要一个人而已。”风无痕的声音甚是悠哉,仿若说的只是件小事一般。 万俟冽似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句话。“可是你要的人是朕的女儿!” “她真的是您的女儿吗?是吗?”风无痕带了一丝玩味的询问。“她是谁的女儿,恐怕您的心里比谁都清楚吧?” “你,大胆!”万俟冽已经处在了愠怒的边缘。 “嘘。”风无痕满不在乎的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小声一点。“虽然在下不介意,可若真招来侍卫,陛下,我想我们的生意也就不用做了。” “你为何执意要带翎儿走?”万俟冽虽不情愿,但却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她,很有潜质。”风无痕自嘲的一笑。“又或者,是她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呵呵。”万俟冽的笑声带着彻骨的凉意。“原来传言都是真的。冷血无情的影盟盟主真的深爱过一个女子。”顿了顿,他无视风无痕要杀人的敌意目光,平静的道。“可是,不论你用什么来交换,朕都不会让你带走翎儿。她是凤国的未来,朕绝不会把她交给你。” 沉默了好久。风无痕干涩的笑着。“这么说,陛下是拒绝同在下的这笔生意了。” “朕绝不会拿翎儿做任何交易。”万俟冽负手而立。“谁都可以,只有她,不行。” 落沉下眸子。没有惊讶,也没有惊奇。似乎有什么东西都在一瞬间想通了,清楚了。 归根结底,总是出在那位故人的身上。冰莲啊冰莲。曾经的你杀人,现在的你害人。如此说来你的存在与不存在又有什么差别呢?罢了,罢了。既然躲不过,逃不脱,不如就面对吧。面对他,面对所该面对的一切。 从暗处闪身出现在两个睁大眼睛看着她的人面前,沉声问着。“你们,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呢?”被藏在暗处的脸,看不真切上面的表情,单单只是声音,便听得人心里凉透了。 万俟冽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风无痕也不禁诧异了。是全部听到了吗? 落抬起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风无痕却觉得那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冷漠。还有……痛恨。痛恨?为什么? “我不会留在这里。”这话让风无痕很高兴,可蓝翎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高兴不起来了。“可我也不会跟你走。” “我不是你们手中任何一颗棋子。” “你们对我来说,同我对你们来说是一样的。有等同的利用价值。” “等价值一过,谁也都不再具备什么意义了。不是么。” “你。” 终于,蓝翎抬起了头,看向风无痕,目光平静。“风无痕,好久不见。”这句话说者有意,听者却不知从何去理解。我无谓那因,更不惧这果。只是怎奈一切都已命定。蓝翎在心里暗暗的说着,风无痕,你我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场。 那是她曾舍弃了的记忆。是被封闭在心中的尘埃。 自她懂事起便是生活在杀戮中的。她是生活在黑暗中的暗杀者,是不被允许存活下去的人。她不知道家人为何,只知道在她被抛弃在雪地的时候,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是年少的他将她带回了住所。 只是知道从她有记忆的时候,他便一直都存在于她的生命里。他的名字,被永远的刻在心里。他是,风无痕。 暗杀者,是不允许拥有情感的生物。她从不知何为爱。那个词是如此的陌生。跟在风无痕的身边,学会风无痕身上所有的技能,包括冷硬的心肠。她成为他手下的王牌暗杀者,成为整个影盟的骄傲。被冠名冰莲。犹如天山上傲立寒冰中的雪莲,冷心冷血,无爱无情。 风无痕将她留在身边,她是他的左右手,是他的利刃。却也只能一直都是他杀人的工具。 对冰莲来说,风无痕在她面前没有秘密。她一早就知道,风无痕是被大晏国舍弃的皇子。虽然她不知是何原因,但却知道,自此之后风无痕便流浪江湖,独自创起影盟。而他做的第一桩生意便是亲手杀了他的父皇,当时的大晏国的皇帝。然后辅佐他的皇兄即位,而自己却始终流浪在江湖中,隐姓埋名,再也没有回去。 这些冰莲都知道。可是她不会去说。自记事时便跟在风无痕的身边,她所认知的,便是风无痕的命令,她认为的理所当然的,便是自己的生命都是风无痕的。若有一天风无痕让她去死,她定会毫不犹豫。 可是直到有一天,那个温润如玉,满腹经纶的清风出现了。那是冰莲接到的一桩任务。杀了苏州首富柳宏彰一家。而清风则是柳宏彰的儿子。面对刀光剑影的温雅公子并没有受到惊吓,竟然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平静的接受。冰莲不禁产生了一丝好奇心。正是这丝好奇,使她第一次违背了风无痕的命令,放了清风一条生路。 “敢问姑娘芳名,救命之恩清风日后定当以命相报。”经过了生死劫难的清风一派的儒雅非凡。 冰莲眼神冰冷的看着他,只是淡淡的回他一句。“不必。我是你的杀父仇人。” 可谁知清风只是一笑,云淡风轻。“家父早知会有这么一天,盛名早逝。何况,若非有不可违,姑娘一介女子也不会做这杀人的事情。” 就在这样始终温柔的笑容和声音中,冰莲告诉他自己的名字。而清风则是笑着称赞。“冰莹剔透,貌似雪莲。好名字。” 江湖中令人闻名丧胆的‘冰莲’,却被这人拿来称作好名字。冰莲冷硬的心竟不自觉的出现一丝莫名的感觉。 清风,如同一缕温柔的风,吹拂着冰山上的雪莲,渐渐地开始融化冰雪。 可是,没人想到,若冰莲周围的冰雪消融,那么冰莲也将不复存在。 很快,冰莲私放清风的事情被风无痕知道了。没有大怒,也没有质问,唯一的便是只下了一条命令。要冰莲亲手杀了他。 同样,也是第一次,冰莲当面回绝了他的命令。风无痕因此大怒。 “你竟然为了他来违抗我!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冰莲不知何为爱。更不会爱上谁。只知道我绝不会去杀了清风。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朋友?!”风无痕抓住她的手腕,猛地拉向他。“朋友?!我告诉你,那种东西何止多余!莲儿,你只能是我的。你不需要任何朋友!谁也别想可以让你从我身边逃离!” 冰莲低垂着眼睛不看他也不说话,只是因为被握疼的手腕而轻轻皱起了眉。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杀还是不杀?”风无痕隐忍的怒气随时都会爆发。 可是冰莲却抬起了眼,眸中一片坚定。“不。” “好。”风无痕甩开她,咬着牙。“很好。你不杀,我亲自去杀!” 说罢便出手打昏了来不及反应的冰莲,甩袖而去。所以,当冰莲醒来之后,赶到断崖的时候,看到便是那一幕。 捂着胸口站在断崖上的男子,嘴角挂着鲜红的血迹。面前是影盟的暗杀者,而他们的身后是一直冷眼旁观的风无痕。男子看到冲入视线的冰莲,突然露出温柔的笑容,颤抖的双唇说着什么。然后阖上眼睛,纵身从断崖上跳了下去。 冰莲一直在那里站着。没有叫喊,没有流泪。静静地看着那个男子跳了崖。可是她分明听清楚了男子最后说的。那句话格外的清晰。 他说,冰莲。我错了。活下去,需无情。 冰莲闭上眼睛。良久才睁开,看向那个一早就知道她到来的风无痕。面无表情的单膝跪下。“主人。冰莲任务完成。” 风无痕没有追究她。冰莲回到了影盟。还是从前那个冷心冷血,无爱无情的冰莲。可是她自己却知道,有些事情彻底改变了。再也回不去了。软化的心,还如何变得冷硬。她不再是影盟的利刃。 那是她唯一一次任务失败。不仅失败还负了伤。她选择了离开。离开她从懂事以来就一直生活的影盟。可是风无痕不肯。绝不放她走。甚至将她囚锁在影盟的暗牢中。甚至……在她无法反抗的时候,将她据为己有。 在风无痕终是撕开她衣衫的那一刻,一直隐忍的泪终于流下来。 “风无痕,你这个样子……究竟是干什么啊……” 空气凝结在周围。而风无痕却也因为她的那滴泪僵硬在了那里。手中还紧握着撕成布条的衣衫。冰莲缓缓地侧转了头,将脸埋在了自己的手臂间。 风无痕怔愣着看着她。她脸上弥漫的忧伤和绝望,似乎在一瞬间便将他淹没,那样痛,那么痛。可是,他却不能放手,不敢放手。放开手他就会永远失去她。 所以,他狠着心,痛苦的闭上眼睛,狠狠地吻了下去。而冰莲,却再没反抗。 从那之后的每一日红梅都会送饭给她,告诉她风无痕为了她杀了多少人。她不为其所动。 她不再吃饭,要选择绝食而终。风无痕一天比一天暴怒,可是却阻止不了冰莲决意迈向死亡的脚步。 最终明白了自己的过错,却无力再去挽救。只能颓败的默允了她的选择。 当死亡来临的时候,冰莲许下了她的愿望。她希望愿她来世得爱。 放在身侧的拳渐渐地收紧。这是她曾遗忘了的记忆。 是被她沉淀在脑海深处不想回想起的过往。蓝翎低垂着头。可是她怎么就忘了。不论她怎样轮回最终她也只能是个暗杀者,是永远只能活在黑暗中的人。 “父皇,看来今日您不会出宫了吧。”蓝翎的眼睛瞟向万俟冽。 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啊,是,是。朕已经同白卿说过了,今日就不去了。” “既然如此,那蓝翎就告退了。” “等等,我送你回去。”风无痕不由分说的一把携起蓝翎,飞掠出殿门。 万俟冽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罢了,他应该不会对翎儿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落安分的呆在他的怀里。抿着唇不说话。 风无痕低头看看她,目光有些暗淡。“你,知道我的名字?” “知道。”蓝翎的声音波澜不变。 “……”瞬间不知道还要说什么才好。“我,教你武功好不好?不要夜影和木棉他们教你,我亲自教。” 落轻笑一声。微凉的夜风吹在脸颊上。心中徒然生出一种萧瑟的感觉。“你曾经也是这么问我的。” 风无痕一愣,支吾道。“我……忘记了。” “带我去未央宫吧。”蓝翎微转了头,朝着未央宫的方向。 满足她的愿望,风无痕抱着她朝未央宫的方向掠去。直到到了园子里,才将她放在地上。“我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 “是么。”蓝翎可没有那个心思同他叙旧。“你不是要教我武功?” 风无痕有些惊喜。“你要学?” “不。”蓝翎的回答让他很是失望。“你的那些东西,早在很久之前我就学会了。” “恩?”风无痕有些诧异。他不懂蓝翎在说什么,不懂她的意思。 落背着身站在那棵已经死而复生的桃树下。“风无痕。”这个名字使她的舌尖隐隐的疼着,满腔的酸楚无处抒发。 而风无痕则是惊异于蓝翎会叫出他的真名。且叫的如此顺耳,仿佛是已经称呼过了几千次,几万次。 落抬头看看那棵桃树,突然笑起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她转过身平静的看着风无痕的眼睛询问着。“树死了,可以再活,根茎尚存。人死了,是否可以复生呢?” “你是不是因为我对你父皇说的事情……” 平静的摇摇头。“你相信轮回吗?” 虽然不明白蓝翎的意思,但风无痕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人只能生一世,活一世。就算是因果轮回,遁入六道,也不会记得前世种种。” “是么。”蓝翎挑眉轻笑着。笑的嘲讽。“红梅还好么?” 像是晴天霹雳,风无痕睁大眼睛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许久才动了动有些干涩的喉咙,颤抖着出声。“你……你说谁?” “红梅啊。”蓝翎笑的有些妖媚。“对你忠心耿耿的红梅,影盟的第二暗杀者红梅,地位仅次于我的红梅。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你……你!”说不出是激动还是害怕,风无痕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敢相信了?”蓝翎的眸中闪着嘲讽。“其实说出去没人会相信。可我却是轮回了两世。你的武功我很早之前就会了。 第一世的我早就已经学会了你的冷硬,你的狠。第二世的我看着我娘死在这未央宫里,那一世我学会了孤独,学会了隐忍。风无痕,我不想再踏入冰莲的命数,却逃了三世依然逃不掉。这是不是,就是我的宿命?” 震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风无痕从来没想过冰莲会回来,以其他人的身份回来。而且,刚刚她说什么?两世?第二世竟是……这冷宫里的…… 风无痕颤抖的伸出双手。口中喃喃着。“莲儿……我的莲儿……冰莲你回来了……” 落冷哼一声,闪身躲开他伸过来的手。残忍的出声。“我不是。我不再是那个为你所用的杀人工具,不再是那个冰莲。我只是蓝翎。而且同你风无痕没有丝毫的关系。” “不!”风无痕瞬间回过神来。“你不是!你还是我的冰莲!莲儿,跟我回去吧,影盟第一护法的位置,我一直都留给你的。一直都是给你的。” “回去?”蓝翎笑出声来。“回哪儿去?影盟吗?回去依然做你杀人的工具?还是做你身边不能逃开的傀儡?永生永世只能接受着所谓的你的恩赐。风无痕,你还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同样的喜欢自说自话,一手遮天。我说过,你对我而言,现在只是利用价值而已。我不想做任何人的棋子。包括你的。” 月夜下负手而立的蓝翎一身黑衣已经融入夜幕之中。只一张还显得略微惨白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如果你想要我回去,那就看看你还有什么是可以让我利用的吧。可是我要告诉你,你欠我的,终究要还得。那就拿你的命来还吧……” “……”风无痕闭上眼睛,痛苦的挣扎着。“你是冰莲,可又不是冰莲。我亲手塑造出的冰莲被我自己亲手杀了。我却始终都不能掌控你。”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又是满满的势在必得。“不管你是不是!我都要得到你!你是冰莲也好,蓝翎也好,我一定会不择手段得到你!” 落皱眉冷哼。“那就走着瞧。”伸手抚上那棵桃树。“你去告诉我父皇。我的母妃。这未央宫的主人,是爱着他的。聪明的,你就不要说出我的身份。” 说罢,再不看他一眼,径自从他身边走过去,头也不回。风无痕转过身,看着她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那纤弱的身影和记忆中飒爽的女子飘忽重合着。 风无痕握紧了拳。 “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再逃离我。不管你是冰莲还是蓝翎。我风无痕一定要牢牢的将你锁在我的身边!要你永世都不得离开!” 如果,不论怎样也追不上你的脚步。那么就杀光你身边所有的人。让你无处可去,无处可逃。让你从此只能呆在我的身边。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如果杀光这天下人才能止住你,让你停滞不前,那我也在所不惜! 风无痕的眸中闪烁着狠绝的光,暗暗的发誓。即使是锁,我也要锁住你的灵魂,哪怕是你死了,你的灵魂也只能陪在我的身边。只能是我。 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风无痕闪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凉夜,如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6章 记忆 找回了冰莲的记忆的蓝翎,再不单单是从前那个需要人教授武功,需要人保护的女子。 每日卯时一过便起了床。去院子里进行训练。 有时青竹和锦秀会在一旁看得心潮澎湃,又是敬慕又是佩服。但大多时候都是蓝翎自己一人在院子中舞剑。 没有剑,她就只折了一枝树枝来充当。 一招一式尽显的干净利落。却又招中套招。招招为虚,但又不轻易透出破绽,下一击便能准确的刺中要害。 晨曦的阳光照耀在她的身上。晨风轻掠过她的发。未挽上的青丝随着蓝翎的动作起舞飞扬,一袭白衣衣袂翩飞。仿若是误闯入人间的神祗。 “十皇子到。” 落不予理会,径自舞着手中的树枝。刚刚已经感到有人靠近池华园,却不想竟是这个小鬼。他竟然还敢来么? 踏入了池华园的子重呆呆的看着那个舞剑的女子,慢慢的靠近。这就是距离么?子重在心里有些沉闷的自问着。像是相隔了好远好远,怎样也无法靠近。那样遥不可及,又力不从心。 落本是想直接无视他,却不想他竟一步步靠近过来。柳眉一皱,这小鬼究竟想要做什么?!气恼的转头,一个翻身,举着树枝便向子重刺去。凌厉的眼神,淋漓尽致的杀意,虽然没有拿着剑,杀意却铺天盖地而来。子重闭上眼睛。 她要杀了我吗?她恨死我了吧。能这样死在她手上也好吧。静静地等着疼痛的感觉的到来。可是,久久没有动静。子重微微睁开了眼睛。 落早已经收了树枝,站在三步以外,一脸戏谑的看着他。子重身后的侍卫已经被刚刚蓝翎的样子和气势镇住了。蓝翎一手扔了树枝,小声嘀咕了句。“胆小鬼。”声音不大,却正好够子重听的清楚。 轰。子重瞬间红了脸。支支吾吾的。“十……十一……” 落抬起眼不屑的看着他。“有事么?十殿下。” “我……我……”子重咬咬唇,艰难的咽了口唾液。“你不要不理我,我把花都赔给你……” “不必。”蓝翎的目光停在那片本该是白芍的地方。那里已经被青竹重新种上了新的种子,只是不知何时会发芽。“不必劳烦十殿下。这种低下的事情,怎么能脏了您的手。” 重撇着嘴。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的鼻音。“不,不是。我……”吸了吸鼻子,子重侧了下头,身旁的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都拿进来。” 落冷眼看着那些侍从们在外面搬进来一盆盆的白芍。全部是白芍。只不过是全部分枝种在盆中。开的正好,晶莹剔透。 “十殿下,您这是何意。蓝翎不懂。” “十……十一,我把花儿全部赔给你,你不要不理我……” “殿下言重了。”蓝翎并不打算领情。“如此重礼,蓝翎实在受之不起。更何况,蓝翎怎敢不理十殿下,这不是一直陪着殿下说话么?何谈不理之说。” “不是,不是这样的!”子重急的只差跺脚了。“以前你都会叫我十皇兄的,可是现在,你都不理我了!” 落皱皱眉。还真是个小鬼!“原来殿下是说的这个。并非蓝翎不理殿下,而是这宫中是有宫中的规矩的,长幼有序,蓝翎还是不要鲁莽的好,殿下您说是么。何况殿下一向的重视规矩礼仪的。” “十一……” “若殿下想要搬走这些花,您尽可搬走,蓝翎是绝不敢接受殿下的歉意的。若没有其他事情,还请殿下去给父皇问安吧,蓝翎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就不送了。十殿下您慢走。”这分明就是下了逐客令。 重咬了咬唇。“我不会搬走的。你若不想要,就烧了吧。我走了。” 看着那个依然孩子气的十皇子消失在池华园里,蓝翎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个小鬼。没有一丝忍耐,不能忍受一点不平和孤独。 这样的性子,如何能在帝王家生存下去。骄纵跋扈也就罢了,可就偏偏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无奈的摇摇头,蓝翎转个身,发现青竹和锦秀正站在不远处。 “正巧,你们把这些花都摆一起。” “主子,刚刚奴婢们怕出来会给您添麻烦,所以……” 落挥挥手,不让她们继续说下去。“估计他不会再来找麻烦了。还是个小孩子心性。” 青竹掩嘴笑着。“主子可是同十殿下同年呢。” 扯了嘴角笑笑。蓝翎看着青竹和锦秀将那些花盆都搬在了一起,拼出了一大片白芍。同年么,是这身体吧。可是心已经经历太多岁月了呢。 第一世。第二世。第三世。 第一世的冷硬和无情。第二世的孤独和坚忍。第三世……又将是什么呢? 看着满脸笑容,搬着白芍的青竹和锦秀,蓝翎慢慢的勾起嘴角。或许,这一世让自己难以遗忘的人,并非只一个吧。 抬头看看照的人有些刺眼的阳光。突然想起也是在这样的阳光下,在桃树下翩然起舞的母妃。这样想着,蓝翎不禁抬起双臂,脑海中想着母妃的样子,舞动起来。在那一大片的白芍前。 锦秀和青竹停下手中的动作,呆呆的看着翩然起舞的主子。从未见过这样的舞蹈。虽然以前主子也偶尔会在白芍前跳舞。可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感觉。好像很沉重,又好像很轻快。很矛盾,又仿佛并不是纠结的。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可蓝翎微微仰起脸的时候,青竹和锦秀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她们……看到了什么?!她们看到……主子在笑!嘴角翘起的一个真正的微笑! 此刻,万俟冽带着白沐离,也出现在了池华园里。本想今日带了蓝翎一起微服出宫的万俟冽,阻止了宣官的通报。悄悄的迈进了池华园。 白沐离睁大眼睛看着那个在阳光下白芍前独舞的女子。本来他是听过君主有位小公主,才貌双绝,可是他却是不以为意的。并非轻视女子,而是在这深宫中的皇子和公主哪一个不是被娇惯成性的主子?可是……他看到那独舞的女子的时候,却被震撼了。 为何这女子的舞会如此的让人感到无助还有……孤独。虽然,她在笑。可是那个笑容,那个笑容呵,白沐离并不认为那个笑容是属于这个地方的。从她的舞中,白沐离看出了她的压抑还有不快乐。没有旋律的舞步,阳光下独舞的女子,映着那片洁白的芍药,安静的,让他心碎。 感觉到有人来,蓝翎停下步子,敛了笑容。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万俟冽身后的白沐离身上。 如同春风拂过一般的优雅的男子。蓝翎微垂下眼。 白沐离。我记得你。 “翎儿。看来你今日心情不错啊。”万俟冽见蓝翎停了舞蹈,便笑着走过去。从那天蓝翎在自己宫殿里出去之后,他就一直有些担心。 “父皇。”蓝翎侧身行礼。“不知父皇今日同大学士一起来,有何要事?”目光在白沐离身上略微一顿,蓝翎仰头问道。 万俟冽探出身子凑近她。“上次跟你说的,微服出宫。今日,可好?” 白沐离看着蓝翎的眼睛,本是低垂着,可是在听过万俟冽的那句话之后,立刻迸发出华彩。像五彩的琉璃,闪烁不停。 “条件?”蓝翎的眸中又多了一丝防备。 “只一条。不许趁机溜走。”万俟冽的目光落在青竹和锦秀的身上。“不然,你的人我不保证。” 落扬扬眉。“威胁我。” “是威胁。要不要?”万俟冽并没有绝对的把握,毕竟眼前这人的心思,他是怎样也猜不透的。 “青竹,锦秀,留在池华园。我要同父皇出去。”蓝翎眨了眨眼。“父皇,请吧。” 万俟冽笑笑,知道这是她妥协了。“白卿,走吧。” 刚刚这父女二人的互动,白沐离全部看在眼中。心里自是明白了蓝翎本是想出这皇宫的。可同样也知道了传闻为实,当今君主确实对小公主宠爱非常。他从未见过有人可以同君主讲条件。况且,君主竟以威胁来掌控她。若非亲眼所见,他定是不会相信的。 没有带多余的侍卫。只是暗中跟随着一些影卫。三人便顺利的出了宫。但在此前,白沐离还着实的烦恼了。他倒是无所谓,可是君主和公主的容貌……帝王之颜,先不说能不能被常人所识。单单是公主的颜容,若是走在街上,免不了生出多少的麻烦。 可事实证明白沐离的担心是多余的。纵使蓝翎的容貌吸引了众多的目光,但没有一人胆敢上前,更不要说凑近。单是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万俟冽摇着扇子笑笑。“翎儿,你不是一直想看看这宫外么?现在,是何感想?” 落瞥他一眼,没有说话。白沐离则是跟在一旁抿嘴笑笑。 “白公子。”一直没出声的蓝翎开了口。“你说的新科状元,会在哪里出现呢?” “回小姐,此时怕是在茶楼。”白沐离不禁有些疑惑,这小公主要做什么? 万俟冽却是笑笑,又出声问蓝翎。“翎儿有兴趣去见那个浪荡公子?” “无趣。”蓝翎声音冷漠。“只不过是想瞧瞧丞相大人推荐的状元郎是个什么样子而已。” “哦?”万俟冽挑眉。“也难得你有如此雅兴。那我们就去瞧瞧吧。” 轻哼一声。“你们要如何证明他是个浪荡公子?”蓝翎目光瞥向白沐离。 听了这问题,万俟冽也看向白沐离。 “看他平日作为。只有平日作为才是一人的考量。” 落轻轻点头。“若他今日突发奇想要打抱不平呢?或者,他并非浪荡公子,却只今日去闹事。又当如何?” “这……”白沐离还真的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答的好。 茶馆前,万俟冽驻了脚步。“翎儿,你可有方法?” “方法是有。只是要敢问父亲。为官者,需要怎样?” “为官者清廉,刚正,体恤百姓之苦,分担君王之忧,此才真乃为官之道。” “正如父亲所说,此番言论,不仅是为官者,也是正义之士当做的。且正义之人,必是君子。而君子者,必不贪,不恶,不赌,不淫,不乱。更不会目无王法。父亲以为如何?” 万俟冽了然的点头。“你该不会是想……” “若见美色便起私心,见金银而想据为己有。自认朝中有权威相助,便能称霸一方者,必为小人。小人同君子。想必父亲可分的出吧?”虽然主意出了,但蓝翎还是不忘讽刺万俟冽一声。 而万俟冽也不介意,反倒是点点头,凑近她。“我凤国得此公主甚幸。” 落这一席话说的白沐离钦佩不已。对于蓝翎的见解也不由得再次发生转变。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凤主单单只宠这小公主,就算是对太子殿下也没有如此疼爱。原来,竟是此等原因。 这小公主,真真是个妙人。 “既然父亲明白了。那就请父亲和白公子在此等候吧。”说罢,蓝翎便朝着茶楼里走去。 “小姐!”白沐离出声想要叫住她。还没有告诉她哪一个是李豪! 万俟冽抬起拿着折扇的手,拦住他。“稍安勿躁。若人都认不出,她也就不是翎儿了。白卿只管看着就好。” 白沐离看着蓝翎朝着茶楼里面走去,径自上了二楼。竟真真的是坐在了李豪那桌的一旁! “小二。一壶上好的龙井。”莺韵流转的声音果然吸引了李豪的注意力。抬起头看向蓝翎的时候,目光中不意外的蹦出一抹*。 提了茶壶一步三晃的朝着蓝翎走过去。“小姐,在下这里有鼎好的铁观音,不知小姐是否能赏脸和在下一同品尝?” 落微垂着脸,吊起眼睛看他。“好茶是要真人品的。但只怕这茶是好茶,人却不是真人。” 此时正在另一桌坐下的万俟冽和白沐离刚巧听到这句话,不由得闷笑。 “你!”李豪手下的人此时觉得自家少爷丢了面子,不免的暴怒起来。“你可知道我家少爷是谁?我家少爷可是京城首富李家的公子!看的上你同你喝杯茶是你的福分!有多少人想陪还陪不来呢!” “是么。”蓝翎冷笑一声。“那好啊,想陪你去陪。我是没那个兴趣同狗仗人势的东西喝茶。” “你好大的胆子!”这下,李豪的面子也挂不住了。“本公子看得上你才同你喝茶,你不要不识抬举!告诉你,当今的相爷可是我远房亲戚,惹恼了我李豪,可就是惹恼了当朝的宰相!” 呵,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蓝翎勾起嘴角站起身来。“若你是宰相的远房亲戚,那我就是皇帝的女儿。你奈我何?” “大胆!”李豪拍桌子站起。“来人,将这个出口狂言的妖女拿下!带回府去!我要慢慢审问!”说着,李豪还淫笑两声。 落冷眼看着那些凑近她的家丁。正想要动手的时候,万俟冽的声音传入耳中。“翎儿,怎么回事?” 折扇一挥,一派的君王气势。蓝翎扬眉,接收到白沐离的暗示,勾起嘴角。“父皇,这人仗着是丞相大人的亲戚,正耀武扬威,还要捉孩儿回去审问呢。” “父……父……”李豪敏锐的听到了蓝翎的称呼。“你叫他什么?” “父皇啊。”蓝翎‘好心’的解释。“我不是说了,你若是丞相的远房亲戚,那我就是皇帝的女儿。如何?” 李豪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在他要大呼之前,万俟冽开了口。“朕今日是微服出宫。还是不要惊扰了百姓的好。影卫,将他们全部带回去。” “解决了。回去吧。”蓝翎率先转身下了楼。 白沐离正在心中感叹的时候,便听到了万俟冽的声音。 “如此的你,怎可不做君王。” 知道君主疼爱小公主,却不知已经疼爱到这样的地步。甚至,要将皇位传给她么?那么太子殿下呢?更何况,女子为王,怎能教朝中的大臣心服?虽然,此刻自己已经彻底心悦诚服。只怕这小公主的心智计谋,在所有皇子和公主中,无人能及。若为君王,必定…… “白卿。今日之事,不许透露一字。你明白朕的意思。”万俟冽打断他的思考。 白沐离的目光沉淀下来。“微臣明白。” 经过了这次的事情,白沐离对蓝翎的看法彻底改变。而蓝翎也不自觉的同白沐离熟络了起来。 “公主。”花园中,白沐离再一次遇见了赏花的蓝翎。 落抬起头看看他,轻轻点了点头。“大学士,今日怎么有空。” “这是公主前几日吩咐在下寻的棋谱。在下找到之后不敢耽误,便给公主送来了。”白沐离拿出一本看起来已经年代久远的书双手递给蓝翎。 落接过之后翻了翻。“有劳大学士了。”随后将书交给身后的青竹。“你们在这儿候着。大学士,是否可以陪我走一走?” “公主请。” 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荷塘畔,蓝翎顿住了脚步。“是父皇叫你来的吧。” 白沐离一惊。没有说话。更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不必紧张。”蓝翎的目光停留在一片荷叶上。“我知道是父皇叫你来的。他是想用你来套牢我,认为我会爱上你,还是想让我多从你这里了解凤国的国事?” “你……都知道?”白沐离心中一惊。 落冷哼。“三年前我就知道,他一定不会轻易放我离开。”蓝翎侧转了头瞥他一眼。“我不打算为难你。不过该怎么做,想必你都明白。” 白沐离微垂着头,沉思一会。“身为臣子,必不能违背君主的命令。可是,若作为公主的朋友……虽然在下也许没那个福分,但还是想要提醒公主,离开皇宫并非易事。” “哦?”蓝翎挑眉。“为何?” “先不说您贵为公主,单是宫女和侍卫,想要离开皇宫,也需要内务府的条子,更要得到主子们的批准。更何况您贵为公主,不但如此,而且是君主的掌上明珠。放您流浪在外,这自是不可能的事情。想必,就算是凤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也是不会答应的。” 落勾起嘴角,摇摇头。“白沐离。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实在是一个好说客?” “多谢公主夸奖。”白沐离说不清是在客套,还是只是在应答。 轻笑一声,“我没有在夸你。”蓝翎手指着一朵快要凋零的荷花问道。“你知它为何会这么快便枯萎?” 白沐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沉思了一会,还是回答道。“难道不是因为花期已过,如同人的生老病死一般,自然而终?” 落轻叹一口气,目光有些哀伤。“因为它们,永远只能在那个池塘中,至死也不能挪移半步。你可知为何宫中的女子会有如此多的红颜早逝?” 落没有等他的答案,而是自顾自的接着说。“宫中是非有多少,你心中自是明白。不要说阴谋诡计,单是闲言碎语便能将那些女子吞没。” 叹了口气,好像脑海中又浮现出女子在树下独舞的画面。声音不禁有些低沉。“可那些不受宠的嫔妃,为何也会香消早逝?那是因为她们永远在等待,那或许一生都不会在自己生命中驻留的君王。她们过不了自己心里的情关,消不掉心中存在的侥幸和欲望。” 从最初起,蓝翎便已经决定好了未来的道路。那是她的选择。至死也不会有所改变。 落转过身看向白沐离。“宫中的女子,不论宫女,妃子,还是公主。都是悲哀的。你去问一问,有几人不想着可以离开这里?”轻叹了口气。“若不是看过了人情淡漠,又怎么会知道如此许多。” 白沐离疑惑的看着她。心中却是满满的震撼。究竟是经历过怎样的事情,才让这个这样大的女子有那样的感慨?“所以……这就是你想出宫的原因?” “不。”蓝翎否定了他的说法。“我要出去,是因为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在做那件事之前,我是一定要出宫的。蓝翎在心里这样默默的对自己说。 抬头看着白沐离的脸,蓝翎不禁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迟疑了半天,才开口说。“你……同他很像。”所以我才会觉得你亲切么?才会不自觉的同你交谈? “他?”白沐离一时没有明白。 “很久之前的故人。”蓝翎的目光悠远。 “很久之前?”很久是多久?更何况……白沐离更加的疑惑,你现在才多大?这位公主的身上实在是有太多太多的谜了。像一本引人入胜的书,迷雾重重,却没有可以解答的地方。 “啊,没什么。”蓝翎转身走开。“父皇派你来,一定是有目的的吧。我不想知道是什么。你也尽可以按照他说的去做。但是,不要来打扰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7章 果然 “公主。”白沐离停住脚步。“有一事,或许在下不该说。但若不说,只怕在下往后都会心中不安。” “你说。” “在下知道公主向往自由,想去宫外的世界。若有天公主执意要离开,在下愿辞官退隐,追随左右。” 不得不说,这话着实让蓝翎惊讶了。 “为何?” “从小到大,我都在遵从我爹的心愿做事。他让我读书,教我礼法,送我科考,让我做官。我便听从了他。做了这大学士。可没有一件事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如今,我却想遵从自己的心意去做这件事了。” 落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良久。“你还是同他不一样。”微微扬起的侧脸露出淡淡的笑容。“至少,现在的你敢去抵抗你不想做的了。可是到死,他也只是在承认错误而已。” 曾经的那缕清风,在蓝翎,不,是在冰莲的心里留下了太多。不同环境中生存着的不同的人,所给予的震撼。有些事并不一定是非要自己去经历的。只要有人肯告知你,肯同你分享,便已经足够。 落仰头看看天空。依然是隔绝了自由,直到绝望的蓝。 可是,谢谢你。肯在这样的天空下告诉我,你愿意追随在我的左右,在我逃亡的时候。蓝翎心里明白的很。如果不是以死亡告终,逃出这皇宫,那么出去之后只有一条路,便是逃亡。那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连自己性命都无法保证的人,如何能够保证他人的性命。 所以。宫生宫没,晓落宫缠。 皇城。总是充满了政权,阴谋和金钱的地方。这个地方,自古以来便接受着战争权势的血腥洗礼。 因为血腥,所以残酷。 因为残酷,所以迷人。 街道上喧闹的人潮,不绝于耳的叫卖声,还有讨价还价的嘈杂声。 可这一切并不影响那些乐于享受的达官贵人们。戏园子里扔了满桌子的花生壳子和红衣。台上的旦角亮相时,台下便响起如潮水般的掌声。 风无痕端起茶杯,皱了眉。 看看茶杯上裹了一圈的茶渍,便将杯子再放在了桌上。心下恼怒着接的这桩生意的金主。怎么就把谈生意的地界定在了这个地方。 风无痕坐在座位上,眉头紧锁,掩额深思。 “本王还以为请你这影盟的影主到这里来,定会被拒绝呢。”来者身着青白长衫,上面绣着雅竹纤叶,绣工呈上品。手拿一把折扇,上面只书着四个大字,浩瀚山河。落款为万俟冽,红章印底。能拿着当今君主亲笔题书的折扇,穿着上好的衣衫,又自称本王的,当今只有一人。那便是凤馨王,万汜。 风无痕抬手还礼,但并未起身。“王爷亲自相邀,在下怎能不来?更何况,王爷可是在下这次生意的金主,可以说是影盟的衣食父母啊。” “来壶好茶。”万汜并不理睬他的客套,唰的挥开折扇,一派悠然自在的模样。 风无痕自讨没趣,斜眼偷瞄他。心下不由得感叹,果然不愧是凤国第一美男子,确实是一副好相貌。 万汜眼睛盯着台上,悠闲的开了口。“影主有话就说,不必看在下的脸色。既然定了这个地方,影主也不妨听听这曲儿,那些事,也不急在这一时。” 暗自在心中骂了一声,风无痕真想一掌拍碎眼前这只狐狸! “咳咳。”右手环成拳,放在唇前轻咳两声。“可是王爷今日叫在下来,不是只为了听这曲儿吧?” 万汜挑挑眉,故意倾过身来,温润的气息喷在风无痕脸上,故意压低了声音。“有何不可?影主也该有可以轻松的时候吧?” 风无痕隐忍着,垂着眼吸了口气。“王爷您这算耍我么?” 听了这话,万汜用修长的手指轻托着脑袋,很仔细的想了想,最终轻笑出来,像是在低吟。“影主不要这么不知风趣嘛。”敛了笑意,万汜坐正身子。“有桩生意,不知影主想不想接?” 终于开始正题了。风无痕也总算可以舒一口气。谁知道这只老狐狸待会还会耍什么花招?!“王爷托付的事情,就算没有酬劳,在下也是一定会做的。” “哦?”万汜听了这话感兴趣的笑笑。“你是怕本王教皇兄砍了你的头?还是抄了你整个影盟?” 风无痕咬牙。 万汜笑的乐不可支。“本王开玩笑的。报酬,本王一个子也不会少你的。但是本王这桩生意不是叫你杀人的,而是教你去保护一个人。” “恩?”这话成功的让风无痕转移了注意力,这样的生意,他可是头一次接到。“我影盟自存在的那天起,便只杀人,不救人。王爷,只怕您这有些强人所难吧。”风无痕心中暗自盘算着。 “不难。保护人,必会杀人。本王要你保护人的同时,同样要你杀尽所有对她不利之人。” 风无痕皱皱眉,以为自己看错了。刚刚万汜的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寒光,但马上就一闪而逝了。“那……不知王爷要保护的是何人?” 万汜闭上眼睛,左手放在案桌上随着台上唱曲的鼓点轻敲着,仿佛陶醉在其中,而并没有听风无痕说话一般。 在风无痕沉不住气,想问第二遍的时候,万汜有些低哑的声音传入风无痕的耳内。“当朝小公主。万蓝翎。” 听到这个名字,风无痕确实诧异了。“在下还以为王爷您绝不会同小公主扯上关系呢。” 万汜的声音转瞬变得有些冷硬。“本王知道影主知道许多事情,但有些事,还是不要说出口的好,否则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可就得不偿失了,不是么?” “王爷可是在威胁我?” “算不上威胁。”万汜抬起手轻轻摇了摇。“顶多算警告。” “可是王爷也该知道,我影盟既然能保护人,便也能杀人。若有人当真惹恼了在下,在下可也是翻脸不认人的。” 万汜轻笑几声,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若影主下的去手,便可尽管去。只是本王也不是吃素的。” “既然王爷有如此本事,那又为何要我影盟去做这事?王爷亲自动手,岂不是更为放心?”风无痕紧握着拳,这只老狐狸想绕到什么时候! “这些小事还轮不到本王亲自出马,更何况,影主拿钱做事,这送上门的金子,影主不会不要吧?”万汜轻声揶揄着。 风无痕目光一沉,却依然微笑着。“好说。怎么着也是王爷送来的生意,在下岂有不做之理。此事就不必王爷费心了,在下定会竭力做好。只是,此时在下手中有些情报,不知王爷可有兴趣听一听?” 万汜看着他,只是笑。突然开口道。“好啊。影主请讲。” “影盟大小事务在下都要过问,上次听说有人在我影盟做了桩生意,这生意嘛,便是要买小公主的命。王爷您看……”哼,老狐狸,我就陪你绕!看是你着急还是我着急! 哗的合上折扇。“那就请影主先杀了此人。” “可这人是小公主的娘亲,当今的凤后!”风无痕面无表情的毫不迟疑的接了下来。 万汜站起身来。 “杀!”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以掩饰自己的心烦意乱。“这茶我请了。”然后转身走出去,只是步子有些微微的僵硬。 风无痕慵懒的斜倚在椅子上,抱拳道。“王爷慢走,在下不送了。”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 还有什么,是比出其不意更让人惊讶的呢?恩? 入夜的空气有些凉。燃着烛灯的御书房门口,万俟冽伸了个懒腰,批了件衣服站在门前。吩咐宫女和侍从们都退下,连影卫他们也都退去了。 如果皇宫有灵魂,不知道它是清醒的还是倦怠的? 但万俟冽知道,此刻他的身体他的心还有他的灵魂都是疲惫的。 叹了口气,再坐回座位上,批改奏章。天渐渐的黑下来。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在偶尔跳跃晃动着。 突然,一柄小巧的匕首架在万俟冽的脖颈上。烛光照耀下的刀柄泛着冷冷的寒光。身后的人力道拿捏的准确,刀刃只是轻轻的触碰到自己的皮肤,并不会划出伤口。 万俟冽无奈的放下笔。“都玩了多少次了,你都玩不够啊?” 听了这话,身后的人将匕首收起来,把玩着。“天底下哪里还有比扮成刺客来刺杀皇帝更刺激的事情?更何况,谁让你每次都那么镇定,一点也不惊讶?”烛光的照耀下,让人看清了那人的脸,那双丹凤眼泛着狡猾的光,他是万汜! “谁让你每次都用这一招,变也不变。”万俟冽打量着他的一身夜行衣,有些哭笑不得。“你就不能好好的进宫来吗?非要穿成这样溜进来。” 万汜挥挥手,毫不在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正式的进来,还不是要被你那些臣工们给烦死。不是这个大臣要求觐见,就是那个王公讨好行贿。还不如不给他们知道。”很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下。 眼睛提溜一转,凑近万俟冽问道。“而且,我听说翎儿也曾经穿了一身夜行衣来你宫殿。我想知道穿这个究竟是什么感觉。” “那是什么感觉啊?” “还不错。”万汜嘴角动了一下。“你的那些侍卫们根本没发现我。我都在这儿转了三圈了。” 万俟冽有种无力感蔓延至全身。“你不要拿你那绝世的轻功来试验我的侍卫好不好?”万俟冽伸手夺过他的杯子,将刚倒满杯的茶一口饮下。“这次回来究竟做什么。” “没什么啊。就说是回来看看皇兄你还有翎儿了。” “汜弟。”万俟冽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且冷冰冰的。 “好好好好。”万汜就怕在他这儿万年不变脸的皇兄突然变严肃。“翎儿会有危险,我回来保护她。” 万俟冽倒是没继续追问。虽然他知道一定不只是这个理由。 而万汜却好奇的凑近他,像看谜题一样仔细的看着万俟冽。“皇兄,你不会就这么相信了吧?” “你若不想说,朕能拿你怎么样?”万俟冽没好气的反问。想他一国之君,如今却有两个无可奈何的人。一个是他的皇弟,一个便是蓝翎。 万汜清清喉咙,勾着嘴角转开话题。“安亲王最近又在招兵买马,估计又想逼宫谋反。” “他都招了四十多年,谋了多少次反了?若不是父皇有令不许杀他,他还有命住在安亲王的王府中么?”万俟冽冷哼。似乎并不打算多说他。 “说的也是。年纪这么大了,这游戏还玩不够。真这么好玩,赶明儿我也玩玩看。”万汜似乎并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多大逆不道的话。 “你还用玩?你要想坐这位子,明日我就诏告天下。这本就是你的东西。”万俟冽作势便要去拿朱批。 “别!”万汜赶紧拦住他。笑话,当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皇兄来坐这位子,他可不想被这么把破椅子就给套牢了。 “皇兄你可不要吓唬我,你知道我坐不住,更坐不了。”万汜陪着笑脸,连忙倒了杯茶给万俟冽,以示讨好。 万俟冽瞪他一眼,喝了茶,不再说话。 沉默。还是沉默。只有微弱的烛光和愈显得沉重的空气能够呼吸。 万汜伸手摸摸自己的鼻子。 万俟冽伸手扶住前额,发丝低垂下来,挡住了表情。“蓝翎说什么也不肯坐上这个位子。脾气那么倔。这位子在她眼里简直就是摆设。不客气的说就是累赘。你说说,这么硬的脾气,像谁呢!” 万汜勾起嘴角,只是笑。 “皇兄,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怎么说服你来做这凤国的皇帝?” 没好气瞪他一眼。“记得!连忠孝礼都搬出来了!朕怎么当初就忘了问你,那违背父皇的遗命,就不算违背忠孝礼了?” “这又不算违背父皇的遗命。”万汜小声的嘀咕。 “算啦。如今木已成舟,也随便你说什么。”转瞬,万俟冽的声音又严肃起来。“不过说真的,汜弟,你就真没想过坐上这皇位?” 万汜愣了愣,然后笑出声来。“皇兄,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若当年我真坐上了这个位子,你以为我会活到现在么?” “唉,所以,朕当年真的不忍逼你。”万俟冽叹息着。 “皇兄。”万汜轻轻的回应。“这么多年,我一直欠你一句。谢谢。谢谢你当年的不忍,谢谢你如今的包容。” 万俟冽一愣,随之用力拍拍万汜的肩膀。“说什么傻话。我们是兄弟。那场变故之后,父皇只余下我们两个儿子,皇兄不疼你疼谁呢。” 万汜似乎也被感触,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压低的声音有些暗哑。“皇兄,我想去看看翎儿。” “去吧。你也该见见她了。她已经长大了呢。” 万汜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匆匆走出了殿门。 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万俟冽抿嘴笑着。“这么多年,还是没学会告别啊。”然后又坐在桌前,去批改奏章了。 此刻,虽然身体很累,但是心情却出奇的好。万俟冽停下笔。兄弟呵。当年的宫变,只有自己和汜弟大难不死逃过一劫。却也永远记住了安亲王那张狰狞的脸。 安亲王。万俟冽嗤之以鼻。又要造反么?谋反四十余载,老家伙也不嫌累?! 兄弟啊……父皇和安亲王是兄弟。可是弟要逼宫,兄却不舍杀弟。自己同汜弟为兄弟,可以代坐皇位,放任他自由,而他则会时刻派人保护自己乃至整个皇宫。 那么……万俟冽的目光沉淀下来。朕的孩子们,那就让朕看看,你们是否是真正的兄弟吧。但愿你们,不要教朕失望啊。 向外看去,漆黑一片,万俟冽微微起身,一口气吹灭了烛火。通明的室内瞬间跌入黑暗。 若是平日,这个时辰蓝翎已经睡了。但今日却没有。只因为她觉得月亮很好,所以坐在院子里赏月。 突然觉得有人影凑近。蓝翎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将在手中把玩着的石子急射出去。那黑影一个漂亮的空翻,躲过了正中要害的暗器,轻松的站稳脚步,窜到蓝翎的面前。 落轻轻鼓掌。“好身手。” “你也不差。”月光下,万汜露出他的脸。眸中不乏泛着赞赏的光。 落笑盈盈的环着手臂,食指轻点自己的下巴,一副思考的样子。“我该称呼你什么?皇叔?凤馨王?还是刺客?” 万汜一下子被问到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这小丫头摆了自己一道。“随便你好了,如果你想这么称呼的话。” “哈?”蓝翎倒是真没想到这位皇叔会这么痛快和干脆。 但是,首先她想到的便是结束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不知皇叔半夜来访,是何缘故呢?” “啊,我是闲来无事溜达到了宫中,准备在这儿坐坐赏月的。谁知正巧碰上了你这位皇兄最宠爱的小公主。便只好现身出来同你聊聊天了。”万汜睁着眼说瞎话,谎话直接从口中蹦出来。 落满脸戏谑的看着他。“就穿这身衣服出来赏月?”伸手指指万汜的夜行衣。“只怕没人会相信吧。” 万汜挑挑眉,一脸的不可置否。那表情,分明就是爱信不信了。 看着这仿若孩童一般的皇叔,蓝翎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我听皇兄说,他有意将这凤国君主的位子传给你?”万汜依然笑吟吟的。但那却是一脸标准的狐狸似的笑容。 落眯起眼睛审视他。见到那样可以称之为狡诈的笑,她真想扔掉自己冰冷的外衣,冲上去将眼前这人笑吟吟的伪善的面具给撕掉!“皇叔这话从何说起?” “既然是事实,就不要否认推辞说不存在了吧。”微笑。 “不论存在与否,皇叔是否管的有些太宽了呢?”同样也是微笑。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各自斗法。同样的倔强,同样的狡猾。 “身为凤国的亲王,本王当然有责任为君主分忧解难。”依然是微笑。 “那就请皇叔请命去前线。而不是到这后宫来说是非。”同样的,还是微笑。 “哈哈哈哈哈。”万汜笑出声来。“你是本王见过的所有皇子和公主中最有趣的一人。” “那就可惜了。”蓝翎遗憾的摊摊手。“蓝翎只有一个皇叔,无法同他人相比较。” 万汜直视她,并不急于开口。而蓝翎也坦然的和他对视。 良久,万汜才出了声。“听皇兄说,你并不想做凤国君主的位子。” 落挑眉询问。“那又如何?” “能说说理由么?”万汜显出很好奇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凑近蓝翎。 “凤国有太子。”蓝翎再次搬出那套敷衍万俟冽的说辞。 但很明显,万汜并不是万俟冽。这套说法在他这里根本无法被看做理由来对待。反而直接被挑破。“这不是真正的理由。如果你想,即使凤国现在有君主,也可以弑君篡位,不是么。” 若是一般人听到这话,必定会引起一场惊涛骇浪。 可惜蓝翎不是一般人。所以她根本就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我为何要被那个位子所束缚?我的路是我自己选的,与他人何干?况且,我为何要将自己同这国家的命运绑缚在一起?”蓝翎没有片刻的隐瞒,丝毫不讳的说明自己的理由。 万汜也并不隐藏自己的欣赏,却又再次刻意说着。“但你若做了这君主,便可接受四方朝贺。享天下之尊,有何不好?” “做了君主便可以长生不老么?做了君主便可以无欲无求么?那么天天入宫行刺的刺客是怎么回事?那些做了一国之君之后还想坐拥天下的君王又是怎么回事?”蓝翎措辞尖锐。“我生我死,都同这国家无关 。命是我的,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要的只是自由,何须将那个位子强加在我头上!那位子谁想要谁便拿去,与我何干?若想接受四方朝贺,想要享尽天下之尊,何不将自己制成菩萨,安置于庙中?还是说……”蓝翎讽刺般的开口。“实为皇叔想要坐上那位子呢?” 万汜愣了愣,不由的大笑出声。“好一张伶牙俐齿。果然像你父皇说的,尖锐的像刺猬,可又顽固如山。” 落看着他的眼睛,依然挂着嘲讽的微笑。 “其实我不是来做说客的。”万汜看着蓝翎竖起来的防备,不由得扯扯嘴角。“我只是想告诉你。” “不要看外人说的那么简单。说其实有许多条路可走。但事实能走的只有一条路。可关键就在于你是走,还是不走。若你决定要走,记得,千万不要回头。” 不再说什么,万汜笑笑,转身离去。黑色的夜行衣很快的融入了夜色里。有些潮湿而氤氲的雾气升腾着,越发的让人的视线看的不似那么真切。但只觉得那个背影很美好,很柔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8章 感觉 落没多说什么。也没有拦住他的脚步。只是再次坐在石凳上,抬头望向空中的月亮。表情那么专注,灵神合一。 她不知万汜此行的目的,也不知他为何会留下那么一番话便离开。但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并无恶意。甚至让她感到有些亲切。那种感觉比万俟冽和苏卿给的还要真实。 “特意到人走了才敢现身。这似乎并不是你的作风。”蓝翎的声音丝丝凉凉的透着笑意。 来人单膝跪在地上,不说话,不抬头,更不起身。 落轻轻摇头。“愿意跪你就跪着吧。” 犹豫了一下,来人站起身来,却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是风无痕派你来的吧。”清和平稳的声音。没有一丝的不悦和隐怒。 “是。”清凉干脆的音准透露了来者的身份,是夜影。“主人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虽然夜影觉得疑惑,虽然他并不明白风无痕是何居心,但他还是将盒子拿出来呈在蓝翎面前。那是影盟第一护法的信物,一支莲花纹络的墨玉簪。 落盯着那个熟悉的盒子。里面放的什么她怎会不知道。那是她带过十几年的东西,她怎会不知! “拿回去还给他。”蓝翎冷笑着,再不看夜影同那盒子一眼。那仿佛是她所厌恶见到的东西一般。“丢掉的东西我从来不会再捡回来。”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进了殿中。 夜影不懂。却也无可奈何。他不知为何几个月前还需人保护的小公主,为何如今能敏锐的发觉自己的隐匿。他更不懂为何主人会将第一护法的信物交给小公主。 谜题太多,看不透,猜不着。那就算了。你不讲,我不说。等到明白的那一刻,不知会有多少人被命运舍弃和遗忘。 夜影叹口气,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问你,什么东西比朝阳更灿***记忆更残酷,比黑夜更迷人,比情感更脆弱,又与时间同步? 你不猜,我不说。等到谜底揭露的时刻,我们都将被卷入时间的漩涡。 落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和凤后一起漫步在花园里。 她们始终有着隔阂。说不清,道不明。却着实存在,而又无法跨越的鸿沟。 “最近可是有何有趣的事?”苏卿抬手将一缕发抿到耳后。蓝翎眼尖的发现,她的唇角上扬着,是心情不错么? “听说过几天父皇要给几个皇兄封王了。”蓝翎想了想,冰凉的嗓音一字一顿的。 苏卿略微扬了扬眉。“这倒是件大事。封了王,便要出宫建府了。” “……”总是这样。蓝翎凝眉。同苏卿说话,总是说了上句便不知如何进行下句。两人之间总是没有普通母女该有的默契。不禁让蓝翎有些莫名的恼火。 苏卿倒是不在意,沉默了片刻,又似心情很好的开了口。“翎儿,你想不想听故事?” “故事?”蓝翎疑惑着她今天的一反常态。平日里除了客套的嘘寒问暖,多余的一句话也不会说,怎么今儿个倒想要说故事了? “是啊。我来说个故事给你听。”苏卿的眉目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似矛盾,又似惆怅。 “江南有一位富商。他的正妻贤淑善良。可是成亲三年却不得子嗣。于是正妻便要那富商纳妾。富商本是不愿,但又不想让妻子伤心,便收了府中的一名丫鬟做了小妾。不久,丫鬟便怀孕了。 丫鬟做了妾,又有了身孕,本是应该受到宠爱,地位高升的。可怎奈天意弄人,富商的正妻三年都不得子嗣,却偏偏在此时有了身孕。富商高兴万分。其实富商从未想过纳妾。他爱自己的妻子。 如今妻子怀孕,他就更加的对她疼爱有加,从而彻底遗忘忽视了小妾。还有小妾腹中的孩子。”苏卿的声音依然温和,却又飘渺而遥远。 “也许是怀着孩子的女人,性子比较冲动。小妾竟拿了把剪刀,冲去正妻的房间,想要杀害富商的妻子还有那腹中的婴儿。但是被及时赶来的富商阻止,小妾被锁进了黑漆漆的小木屋。一日三餐有人送,可是却整日被锁在屋里。” “直到她临盆。她哭喊,她叫嚷。可是没人理会她。因为那天富商的正妻也临盆。富商的正妻走路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造成了胎儿的早产。整个府中的丫鬟和家丁都在忙活着,从而彻底遗忘了小妾的存在。小妾是自己在木屋中,自己给自己接生下的胎儿。用那把她偷偷藏在身上的剪刀,自己剪开了脐带。” “她没有奶水。可是胎儿却一直不停的哭。她去砸门,她哭嚎着喊着救命。可是没有人理会她。因为富商的正妻生下胎儿后,血崩,死了。全府都沉浸在悲伤中。直到三天之后发了丧。才有人想起关在木屋里的小妾,已经四五天没有送饭了。” “你知道,小妾和她的孩子是怎么熬过去这四五天的吗?”苏卿的嘴角微勾着,可那个笑容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小木屋里没有水,没有食物。小妾看着自己的孩子饿得直哭,可是她没有奶水。于是,她用那把剪刀,狠狠的扎进自己的手臂!把自己的血喂给她的孩子。” “她也没有东西吃,又冷又饿,也没有力气,还要怀抱着孩子,不想让小孩子冻着。她看到了生产完之后脱落的胎盘。你猜怎样?她一口一口的把那个东西吞下。她流着泪,她恨着。她告诉自己要活着,要和女儿一起活着。活着出去!” 苏卿似乎有些激动,但又慢慢的放松下来。“五天之后,她抱着女儿出来了。身上狼狈不堪,手臂上被扎的惨不忍睹,肮脏的衣服上,自己的脸上还有怀中孩子的脸上,全都是已经干涸的血渍。进去小木屋打扫的丫鬟和家丁都吐了。翎儿,你猜他们看到了什么?” 苏卿轻笑出声。“他们啊,看到地上血淋淋的一片,还有三只被剪掉的老鼠头,和剥下的老鼠皮。地上还扔着一把满是血的剪刀。小妾和她的孩子活着走出那间屋子。” “正妻死了,富商也因心疾病了。大夫没有法子医治,说是心病。便有人说要富商冲喜。可富商执意不肯。后来好容易被人说动了,却也执意要过三年,代子守孝之后。就这样挨了三年。小妾成了正室。这事办的并不张扬。没有大操大办。小妾也并未说什么,可是她心里早就盘算好了。” “又过了两年,富商还是没有挨过去,病死了。小妾当天辞退了府中所有的丫鬟和家丁。那些全部知道她曾是小妾的人。又招了新的家丁和丫鬟。小妾将正妻的女儿放在侧室的房里养着。那时两个女孩都已经五岁了。五岁的孩子刚刚懂事,正妻的女儿每一天都被告知自己的地位寒微。” “小妾是个精明的女人。她把富商留下的产业越做越大。成了江南真正富甲一方的富商。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两个女孩也慢慢长大,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正室的女儿生来文静,贤淑,像她的母亲一样。 更让人惊奇的,府中并无人教她,可她却无师自通学会美轮美奂的舞技。或许就是因为她如此耀眼的缘故,使得小妾心中怨恨更深。将正妻的女儿送入宫中,成了三千佳丽中的一个。而一年后,在国库空虚之时,她又遣散自己所有的财富,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成了后宫之主的王后。 临行前,小妾告诉女儿,仇恨还没有结束。她要女儿永远记住,她出生时吃的并不是奶,而是娘亲的鲜血。所有的恨,要在苏家人的身上讨回。而她自己,也在女儿入宫的那一天,点燃了家中所有的房子,自尽了。” 苏卿笑了笑,望向蓝翎。“翎儿,你应是猜出我说的是谁了吧。我就是小妾的女儿,苏卿。我的姐姐……我的姐姐……我看着她在宫中郁郁寡欢,我看着她从不受君主的宠爱,我看着她在没有人气的宫殿中含恨而去,我看着她的女儿在那个荒园中活活饿死。所有的恨要在苏家人身上讨回。 可母亲竟然遗忘,我也是苏家人中的一个。报应啊,全是报应。我自小受母亲的影响活在仇恨中。直到现在,终于也会彻夜不眠。闭上眼睛,苏伊姐姐的鬼魂便会来喊冤。真的全是报应……”苏卿的表情异常的痛苦,却又满是悔恨和矛盾。 落真的被震惊。前世的母妃和今生的母后……竟是姐妹!而其中,竟然有这么多的纠结和复杂!可是她除了相信便是接受,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有些干涩。“为何告诉我这些。” 苏卿笑着,可是那个笑容,却像哭泣一样,让人不忍去看。“因为我要做另一件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这些事,我不想闷在心里。要说出来,也只能说给你听。” 落看着她,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竟一直看不懂这个女子。看似风光无限,掌管后宫,高高在上。可是心里有多少凄凉和无奈。 “你走吧,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苏卿不再看蓝翎。她要说的已经说完了。现在,她只想一个人呆一会。 “蓝翎告退。”再不看她一眼,蓝翎转身走开。并非不想同情。并非不懂她的悲戚。可是……每每看到她就不得不想起前世的母妃。无法不将她们相比较。而心中的天平则会毫不犹豫的倾向前世的母妃。那个哀戚的女子陪伴自己走过的岁月,并非这一个故事便可以抹去的。 苏卿长叹一口气,仿若一下子虚弱许多。“苏伊姐姐,你不要怪我。你等着我……卿儿就快来亲自向你赔罪了……” 我问你,什么东西比朝阳更灿***记忆更残酷,比黑夜更迷人,比情感更脆弱,又与时间同步? 你不问,我不说。可是有个声音却清晰的响起了。 那个比朝阳更灿***记忆更残酷,比黑夜更迷人,比情感更脆弱,又与时间同步的东西――是现实。 是谁说的,活着便会存着希望。 可又是谁说的,希望,不正是拿来破灭的么。 玉被封了王。大皇子子悟早就被封王,出宫建府。五皇子子澈去年也出了宫,建了王府。今年是自己和子墨。过了明年春天便到了子重了。微叹了口气,取了长笛,径自吹了起来。 吹笛的人显然是发现了她的存在。笛声停下,转过身来,微笑着。 “翎儿。” 只是,完全沉浸在音律中的人并没有因此回神。而那声轻唤,却也神奇的融入了脑海中残留的声乐里,合为一体。 “翎儿,翎儿?” 不曾间断的呼唤。一声,又一声。如此清晰明了。有些空灵而又低缓的嗓音,仿佛带有魔力一般,轻轻敲击在心上。 “恩?”终是回了神,望向子玉。以目光询问,怎么? 玉轻笑着,伸出手,拂去一片冰凉。“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落侧着头,神情专注。“你听。”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恩?”子玉一时没有明白,却还是学着她的样子,微阖着眼睛,侧耳倾听。 滴答,滴答。] 雨后的清晨。房檐上残留的雨水,和薄荷叶上遗留下的雨滴纷纷从依附的物体上坠落下来。滴落在石阶上,渗入进泥土里。扑鼻而来的是雨后清新自然的空气。隐隐的带着青草的气息。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先前有过的疲惫,竟一时之间一扫而空了。 玉扯开嘴角,无声的笑着。“是昨日的雨。” “恩。”蓝翎显得异常的安静,许久才睁开眼睛,看着子玉。“和着你的笛声,很好听。” 这是子玉第二次听到她的称赞。禁不住嘴角微翘。温柔的笑,仿若春日暖阳一般。蓝翎眨眨眼,看着眼前人如玉名如玉,同样也温润如玉的男子。这个暖极的笑,好像和天地融为一体。 “恭喜。”蓝翎接着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心中却是不确定,应该这样说吧?已经封王建府了,不是么。明日就要出宫了吧。 玉显然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话一出口,这才知道了蓝翎的意思。“你是说这个……明日,就要出宫了呢。” 落愣了下,点点头。“上次,谢谢你。”舔舔唇,看到子玉疑惑的目光,才又解释说。“寒热的毒。谢谢。” “没什么。”子玉把玩着手里的长笛。“你是我的妹妹,我总不能眼看着你不救。不过翎儿。”子玉的表情有些凝重。“你要小心些,这宫中……” “我知道。”蓝翎打断他。“多谢七皇兄关心。”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说。 玉的目光闪了闪。明了的点点头。隔墙有耳,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明日,我就要出宫了。以后入宫并不是那么方便。这个,送给你吧。”子玉将长笛递给蓝翎。 犹豫着,蓝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懂的。” “你刚刚不是都已经听懂了雨的旋律?”子玉有些好笑的望着她。其实明明自己已经沉浸在旋律之中了,不是么。可偏偏说着自己不懂。他这个皇妹可是真有意思。 “那是可以听到的。”蓝翎想了想还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个长笛放在自己手中,是绝不可能发出那样好听的声音。收着也只是回想脑海中的音律。如此还不如不收。 浅浅流动着的空气,勾勒出静美的气氛。子玉无奈的笑着摇头。“好吧。那我只好收回了。只是以后你听到的机会不多了。”声音中掺杂着些许的无奈和遗憾。许是少了一个知音吧。肯这样静静的呆在一旁凝神听音的知己。子玉在心下暗自想着。 “最后再一次吧。”蓝翎指指子玉手中的长笛。既然以后听不到了,那就再最后听一次吧。 玉看着她,没有应答,而是将长笛移到唇边。轻柔的曲子在空中轻盈的旋转着,绵长而优雅。无限的伤感从心中荡漾开来。似水中荡起的涟漪,一层一层怎奈也停不住。那些苍白而悠远的记忆,被禁锢在那冰封的长河之中。无奈长河被如初春一般温暖的笛声暖化,那些记忆便从河底慢慢的爬出,占据了脑海。 看不出起伏的呼吸,缓慢,而绵长。蓝翎闭上眼睛,任凭笛声带着自己的思绪,飞往哪里。似哀怨,却不是忧伤。似希望,又充满绝望。 蓦地,笛声停下了。子玉收了长笛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她。 落睁开眼睛。“还没结束。” “已经结束了。”子玉的声音有些冷硬。 落看着他,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终于,子玉服输一般的叹口气。“我知你心不在此。想去那宫墙外的世界。”蓝翎依然不语。 “我愿助你重的自由。” “唯愿你,一世安乐。” 良久,蓝翎才出声询问。“为何。”为何要帮助我。“我不认为你有理由会帮我。”蓝翎的问题问的直白。 “只因你。你是翎儿。我才会帮你。”子玉同她绕着圈子,并不想回应她这个问题。“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何?何时才是时候?” “你要怀着希望活着。活着等到出去那天。”子玉很干脆明了的说明。 “多久。”蓝翎挑眉询问。“我需要一个期限。” 玉叹口气,不再看她。而是转头看向前方不远处的一棵树。“不会太久了。这宫中,也不会安宁太久了。明年年春之后,我会带你出去。” “条件?”蓝翎更是干脆的问道。肯帮自己,那必定是有条件的吧。有谁不想在别人身上得到什么?这是互利互惠。 “你要怀着希望,又要怀着绝望。”很意外的,子玉只有这一句,并无其他条件。“能做到么?” 虽然蓝翎不明白为何他要帮自己,又为何不开出任何条件。但还是选择相信他。因为这个人,是在她在宫中唯一一个想要信任的人。那,就相信他吧。蓝翎平淡的开口。“希望不正是用来破灭的么。破灭之后,便是绝望呵……”最后的尾音竟变成了叹息。 玉微笑着点点头。“如此最好。”然后便转身走开了。 没有说再见。不必说再见。这是最好的告别方式。 是夜。蓝翎站在大开的窗前,凝视窗外。 月已残。夜凉如水。 我爱上的是一个人,还是一种感觉?我失去的究竟是我自己,还是你? 不甘寂寞的风嘶吼着。 怎样的疯狂会将人带入灭亡? “公主殿下,凤后娘娘派奴婢来接您去凤萱宫。” “恩?”蓝翎微微皱眉。“什么事?” “这个奴婢不知。” 点点头。“那就走吧。青竹,锦秀,你们留下。” 落心下疑惑着。总觉得有些不对。总是有些许诡异的气氛从周遭传来,侵入骨髓。凉澈心底。这种气氛一直萦绕在心底,直到踏入凤萱宫。 踏入凤萱宫的只有蓝翎一人。侍女没有跟她一起进去。 “娘娘传令,不许奴婢们入内。娘娘说她在寝宫等您。” 了然的点头。侍女行了个礼,走远了。 落一个人走在偌大的宫殿里。越是朝里走着,越是觉得阴森了。一个侍女也没有。死寂死寂的。 浓烈的酒气迎面扑来,蓝翎不觉有些反胃。厌恶的皱皱眉。怎么回事?这宫殿中怎么这样大的酒味?但已经踏进来了,也只能强忍着作呕的欲望,朝里走着。 左转,进了内室,便看到了对着铜镜画眉的苏卿。 “翎儿。你来了。”苏卿的声音有些低沉。 “母后。”蓝翎抬眼看她。行礼。“蓝翎参加母后。” “呵呵。”苏卿不转身,依然描着眉。声音有些凄厉。“起来吧。你不必多礼的。明明不喜欢这套礼数,又何必强迫自己呢。” 落微垂下眼睛。“蓝翎不明白母后的意思。” 苏卿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仔细的打量蓝翎。“你是我的女儿,我自是知道你有多聪明。”柳叶弯眉轻挑着。“如今这殿中只有你我二人,翎儿,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母后请说。”蓝翎不自觉的同苏卿保持着距离。她直觉今天的苏卿很奇怪。比往日怪异的很。 “你能否,叫我一声娘亲呢?”苏卿勾着嘴角微笑。“不是母后,而是娘亲。” “……”蓝翎沉默着。不肯开口。 娘亲。这个词看似如此简单。蓝翎却是怎样也开不了口的。她从未开口叫谁为娘亲。可这个词,她却下意识的只肯将她用在前世母妃的身上。只有那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护着自己,至死也在挂念自己的女人,才是娘亲。真正的,唯一的娘亲。 苏卿看着她的沉默,沉默半晌之后,笑出声来。笑声里满是凄厉,透着悲凉,却又显得歇斯底里。“人前我是你的母后,可是人后,翎儿你从未称我为娘亲。”苏卿微闭上眼睛,声音有些颤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9章 时候 “外人眼中,是母慈子孝。但在只有你我的时候,只有你我两个人的时候,才肯透露。”几欲张口之后才吐出最后那句,已经颤抖的不像样的话。“我在你心中,从不是一个母亲。” 落望着她,突然觉得这个女子其实一生都只是悲剧。纵使入了宫,纵使是后宫之主。可这一生,她从不知何为快乐。沉默着,最终还是开了口。“你也从未将我当做你的女儿。” “是。是啊。”苏卿微扬起脸,哼笑着。那笑声似是低吟的啜泣。“我在你出生的时候,恨不得你生下来便是死的!”猛地,苏卿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逼近蓝翎。颤抖着伸出双手,扼住蓝翎的脖颈。 而蓝翎不闪也不躲。任凭她扼住自己。禁锢着脖颈的手越收越紧,蓝翎缓缓的闭上眼睛。“我有多少次,想要了你的性命!可就连寒热的毒都奈何不了你!可是……”苏卿颤抖着,双手慢慢的用力。 “直到现在,我也恨不能亲手扼杀你!”可是在看到蓝翎涨红的脸的时候,苏卿睁大的眼眸中,盘旋已久的泪水,终于滴落下来。慢慢的松了手,放下。蓝翎扶着自己的脖颈,咳了几声,急促的喘息着。 苏卿失神一般的凝望她,泪水不住的坠落。“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挣扎?就挣扎着让我杀了你,多好……” “你从未将我当做你的女儿。”蓝翎低哑着声音,平静的诉说。“因为你恨我。”这是事实,虽然蓝翎并不知为何苏卿会如此恨她。 “不!!”苏卿嘶吼一般的低声怒嚎。“我恨的不是你,是他。我恨他,恨他恨到不知该爱你还是恨你……” 苏卿瘫坐在椅子上,低声的啜泣。“我的一生,只活在痛苦之中。我嫁给了他。我爱他……可是,后宫中佳丽三千,他的心从来不在我这儿……我知道,他常去看姐姐跳舞……我也知,他从未在未央宫出现…… 可我明白,他是爱着苏伊姐姐的,他爱着苏伊姐姐……”苏卿轻摇着头,深吸一口气,任泪水肆意而下。“可是,他那么爱姐姐,却还是看着姐姐郁郁而终……甚至连姐姐死后,他也不曾说过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落皱着眉看着眼前悲戚的不能自已的女子。距上次,只几日不见,她仿佛已经憔悴了许多。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蓝翎从不会安慰人,也从没安慰过谁。所以此刻的她只能无言的听着苏卿的诉说。 “我有了那人的孩子……我怀了你……可我多希望,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就算是像苏伊姐姐那样死去,也不算什么,至少可以生下他的孩子……”苏卿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蓝翎。“可是你猜,我怀了那人的孩子之后,他说什么? 他说……他……说……”颤抖着深深吸了口气,苏卿哑声嘶吼着。“他说要我生下这个孩子!他说这个孩子是凤国的未来!他说就算我死也要在生下这个孩子之后!他说如果这个孩子没有了,他会让我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他以我娘和苏伊姐姐的尸骨作为要挟……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苏伊姐姐……是他爱的女人啊……这些在他心里竟不如这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重要吗?!” 落的心被苏卿的啜泣声重重的敲击,针刺一般的疼痛。这样的哭泣,让她想起母妃。不由得伸出手,触上苏卿的发。而苏卿则是一颤,随之紧紧地握住蓝翎的一只手,很用力,很用力。 “我生下你。虽然是个女孩,可我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任何不快。还有那个人,他说,不在乎是男是女,只是凤国有了未来,遵循了太皇的遗诏。我抱着你,看着你闭着双眼安静的睡。我不知,是要恨你,还是要爱你……” 苏卿用力攥着蓝翎的手,指甲已经深深扎入蓝翎的掌心中,血迹顺着指缝透出。蓝翎只是皱起眉,没有挣脱,没用动。她的心里,怕是比这更痛吧。 苏卿两眼失神的望着前方,瘫坐在椅子上的身子有些摇晃。“那时候我才明白,我只是一个工具……被冠上凤后的尊称,生下你的工具……如果不是我,还会有其他的女人……他让我入宫,并非爱我,而只是让我生下你……而我……而我……却真的害死了我唯一的亲人……” 落轻抚她的发,然后将她那指甲深陷在自己掌心中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然后十指相握。 “你知我为何恨你?!”苏卿突然激动起来,猛地推开蓝翎。弓起身子站起来。“因为你,太像苏伊姐姐……看到你,我就好像看到见到鬼!是苏伊姐姐向我索命的鬼魂!而你……你又为何会舞碧落秋鸿!那是姐姐的舞……我只见她舞过……” 苏卿的目光变得遥远,充满了怀念和向往。“那是小的时候,姐姐舞给我看的。她说她编了支舞,她说跳给我看……跳完之后,她说她还小,跳不出其中的韵味……可是你!你为何会跳!!” 突然像明白了什么,睁大眼睛瘫坐在地上。“你是姐姐的鬼魂投胎来的……是来向我索命的吧……” 落看着她这个样子,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说什么呢,这个女子已经被纠扰了一生的愧疚,恨意,伤痛,绝望,恐惧,给完完全全的淹没了。任凭谁也再也救不出来。 这是心魔。 “苏伊姐姐,其实我好羡慕你……你知道吗?他说,我死后会把我葬在皇陵里……可是,我也想回到家乡,像你一样……我想去陪着你和娘亲……”苏卿瘫坐在地上低声喃喃着。发丝凌乱着,身体微颤。 “母后……”蓝翎犹豫了下,还是沉声开了口。 听了她的唤声,苏卿才回神般的抬起头。“你走!你走!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我恨你!我恨你们!” “母后……”蓝翎皱眉,却还是希望眼前的这个女人恢复常态。 “母后?哈哈哈哈哈哈哈。”女子高声的笑着,泪珠从眼角滑落,坠落下来,溅起一朵破碎的小花。“你从未当我是你的母亲!何须叫我母后!”可是声音却又转瞬变得阴沉。“可是,你永世都无法逃离我。因为,不论你走多远,你的体内永是我的骨血!哈哈哈哈哈哈。” 落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已经疯狂的女子。终是低叹了口气。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走啊!走!”苏卿大叫大嚷着。 许是再待下去,也只能是刺激她了。这样想着,蓝翎微侧了身。“蓝翎告退。母……母亲。您保重。”然后,蓝翎头也不回的走出凤萱宫。 不论她是否爱自己。不论她是否对自己恨之入骨。她总是今世将自己带到这个世上的人。那么,便称她一声母亲吧。 苏卿坐在冰冷的地上,无言的笑着。眼睛笑弯成了月芽,泪水顺着脸庞滑落进唇间。“翎儿……”没有发出声音,仅是出气般的低叹,却包含着不舍和愧疚。然后,她踉跄着起身,微笑着,走向桌台。取了烛台点燃。 望着床铺,苏卿闭上眼睛。“翎儿……”又是一声低吟,随后便是一声带着啜泣的叹气。“苏伊姐姐……”然后,将烛台扔在了床铺上,“霍”地,烧了起来。 落走在回池华园的路上。可是感觉越来越不对。终于,她想起了什么,转身跑着折回凤萱宫。 不要!蓝翎心中这样想着。不要是这个样子! 可是,已经晚了。蓝翎站在凤萱宫前,愣愣的看着已经成为火海的宫殿。耳边再也听不到那些赶来救火的侍女和侍从的呼叫声。 她在凤萱宫里泼满了酒。蓝翎心中一片凄凉。她早就打算好要这样做。 风助火势。风助火势。 不甘寂寞的风更加狂暴的嘶吼着。 来来往往的宫人呼喊着救火,忙碌着。只有蓝翎安静的站在那里,看着那片火海。 一滴清泪,坠落在地上。渗入泥土中。 落的唇动了动。 “母亲……” 微不可寻的低叹,被风吹破,散去角落里。 当我一次又一次的在梦中惊醒之后,我终于知道。 我的噩梦应验了。 凤后殁,大赦天下。宫中白幡飘动。悲声一片。 落面无表情的跪在灵堂上。听着传入耳中的阵阵哭声。这些哭声里,又有几个是真心的呢。 青竹和锦秀跟着蓝翎跪着。不住的抽泣。不止为的凤后,还为的自家主子。从凤后去的那天开始,蓝翎便这样没有丝毫生气,也没有一丝表情了。规矩里,守灵的三天内是只能每日吃一小碗粥的。可是,已经一整天了,蓝翎滴水未进。这让她们怎么能不着急? 太子子言跪在另一旁,有些担忧的看了眼一直盯着棺木的蓝翎。虽然母后去了,他也很伤心。可是他是男子,更是太子,他绝不可表露的太过分。不食守灵对他来讲也不算什么。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担心蓝翎,她同自己不一样,她可是个弱女子呢…… 落就一直跪在那里,身旁的地上放着一把宝剑。那是万俟冽去看她的时候,她向他讨要的。 落垂下眼,想起了昨晚同万俟冽的对白。 “翎儿……” “她早就准备好要这么做。”蓝翎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平缓的音调。任谁也听不出任何的情感。 万俟冽叹了一口气。“这些年,也苦了她了……凤萱宫,烧毁了。她……也葬身火海……” 落抬起眼睛看他。“你逼死了她。”很平静的诉说。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 “朕……”万俟冽并不否认。“负了她。” 落阖上唇,不再说什么。静静地呼吸。低沉的气氛有些尴尬。 “她,有什么遗愿么?”许久,万俟冽才犹豫着问出声。 落沉思了一会,叹息一般的回答。“送她回家吧。有她的娘亲和她苏伊姐姐的那个地方。” “好。”万俟冽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了。看着蓝翎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心里有些刺痛。丧母的打击……对她来讲是不是太大了?他心中这样暗自的想着。 却不知,其实这一切蓝翎早就承受过一次了。只是这一次,又让她想起了过往而已。所有的苦痛加起来,最终只剩下心中的凄凉。 万俟冽伸出手,想抚摸蓝翎的头发,安慰她。却被蓝翎一个闪身躲开了。半抬着的手尴尬的停留在空中。 落抬眼看他,以眼神询问。有事? “你……有什么要求没有?”万俟冽尴尬的收回手,转而问道。“有要求你就提,朕会尽量满足你。” 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什么,又开了口。“能不能给我一把剑。” “剑?”万俟冽疑惑。“你要剑做什么?” “守灵三日。或许会用得到。”这样想着蓝翎眸色一凌。 只片刻,万俟冽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取了一把宝剑递给她。“这是朕的凤斩剑。见此剑犹如朕亲临。现在朕把它交给你。” 落接过宝剑,看看万俟冽。沉声道。“三日后,我会还给你。” 万俟冽半真半假的开口。“日后这王位都是你的,何来还不还。” “我不会要那个位子。更不稀罕那个位子。”蓝翎略显得有些强硬,握了剑转身。“你留给需要的人好了。” 刚迈了两步,蓝翎停下身,并未转头。声音低沉。“她说,我不是你的女儿。”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只留下满目震惊的万俟冽。后退几步,坐在椅子上。沉默许久,最终只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落是被一阵夸张的哭喊声拉回的思绪。 哭喊的人是尹妃。 与其说跪拜,不如说跪坐。虽是一身素衣,可手中的那条粉红色的丝帕却是异常的扎眼。蓝翎眯起了眼。 “姐姐……你死的好惨啊……呜呜……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以后在这宫里,我可怎么活啊……没有你,我还能跟谁去说我这心里话啊……姐姐……”自己哭嚎还不算,还拉了一旁自己的女儿,八公主子凝一起哭喊。 落却眼尖的看到,尹妃在抬起那条丝帕遮住脸的时候,勾起的嘴角。 尹妃是宫中唯一的贵妃。凤后苏卿一死,她便是最有希望成为新王后的人了。如此美事,怎能让她不喜。苏卿啊苏卿,也算你死的及时,若是让我等的不耐烦了,落在了我的手中,那可就有你的好看了! 只可惜,尹妃所有的神情变化都落在蓝翎的眼中。 微微弯下腰,拿起地上的宝剑。然后起身,走到尹妃面前,背对着苏卿的灵位。‘刷’。剑已出鞘。一身寒光的宝剑直直的指向尹妃。蓝翎的动作之快,以至于子言连阻拦的时间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蓝翎拔出宝剑。而看清那把剑之后,子言退在一旁,不再说什么。 尹妃和八公主子凝已经吓得瘫坐在地上。子凝提着胆子开口质问。“你,你好端端发什么疯!你干嘛拿着剑指着我和我娘!” 落冷凝她们。“认识这把剑么。”不等她们开口,便自顾自的接下去。“这是凤斩剑。见此剑,犹如父皇亲临。” 闻此言,满室的人皆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手起剑落。用手中的剑轻巧的劈开了尹妃手中的粉红色丝帕。 “你以为,用它掩着,便谁也不知了么?”蓝翎眸中冰冷。“这是母后的灵堂。她自是看着呢。你以为你心里想什么,她会不知么?” “你……你……”尹妃一幅活见了鬼的表情。 “你是父皇的妃子。我不杀你。”蓝翎利落的将剑收起。可是身上的杀意却扑面而来。杀意四射。一身白衣的她,似乎已经做好染血的准备!如同地狱而来的嗜血嗜命的人间修罗。蓝翎残忍的开口。“若不是看在父皇的面上,这里又是母后的灵堂,你以为此时的你,还能活么?!” 尹妃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却像被人扼住了喉咙,用尽浑身的力气,也吼不出一句话。身旁的子凝,身上早就浸出了一身的冷汗。 “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在这里惺惺作态!”蓝翎不耐烦,冷然开口。“不许你再踏入这里一步!玷污母后的灵堂!” 话音刚落,尹妃便大叫一声,连滚带爬,跌跌撞撞的奔出灵堂。八公主子凝在后面跟着她的母亲跑着,好像身后有鬼在追她一样。 落转过身,捻起三炷香,点燃之后插在香炉上。再次跪了下来。 母亲。这是翎儿能为你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三日的守灵期过了。凤后被葬在了皇陵。这是对外的讲法。其实,三日守灵期一过,凤主万俟冽便命人将凤后的尸骨带回了凤后的故乡,安置妥当了。 当然,凤主也听说了那日尹妃和八公主‘大闹灵堂’的故事。异常的愤怒。下了命令,任何妃子不许再去苏卿的灵堂喧闹,违令者,杀无赦。而尹妃和八公主子凝也因此受到了惩罚。尹妃从贵妃降为妃子。八公主子凝同她都要在自己的宫中面壁思过三个月,不得踏出宫殿一步。 听了影卫描述那日蓝翎吓人的姿态,万俟冽叹了口气,疲惫的挥了挥手。这样玲珑剔透的人,谁能愿意轻易放手? 万俟冽一个人坐在寝宫中,久久没有动。只怕,真相揭露的那一天,就快要来临了吧…… 那一天……会延续成怎样的噩梦啊…… 我从来处来,欲往去处去。 安亲王府坐落在几乎靠在凤国边境的地方。大漠荒原。了无人烟。 “王爷。有探子来报,皇宫中白幡涌动,凤后殁了。” 除了两鬓有些斑白,从面容上来看,却是看不出他是已过半百高龄的人的。安亲王一直闭在一起的眼睛睁开了。“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等到一个可以入京的理由了。”安亲王目光澄澈。“吩咐下去,明日启程,进京。” “王爷!”手下似乎有些激动。“您终于要杀回京城了!属下这就去准备!属下一定誓死追随王爷!” “不。”安亲王抬起手摇了摇,似是有些疲惫。“我一个人进京。” “王爷!”手下不安的惊叫。 “逼宫逼了一辈子。我累了,也乏了。皇兄早就去了,我又何苦执念于此,紧抓着不放。也许父皇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如今的凤国,强大而繁荣。若是在我的手中,或许早已颓败了。” “王爷怎能如此诋毁自己!您才该是真正的天子!这凤国本该是您的!王爷您怎可忘了您的宏筹伟略!” 安亲王看他一眼,叹息着摇头。“都没有意义了,我已经到了古稀之年。没有几年可活。” 手下心痛不已。“王爷……既然如此,王爷为何还要去京?难道是王爷要去送死不成!现在凤国易主,虽是那人的儿子,却不如那人慈悲,若他要杀您,如何是好?!” 安亲王目光悠远。“你可曾记得我最后那次逼宫?” “属下记得。” “那时皇兄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安亲王叹了口气。“皇兄放我回来。他只说有一个条件。要我再谋反一次。” “?!”这可着实的让手下惊呆了。一代帝王,撒手人寰的时刻,竟拜托自己的皇弟再谋反一次?!“这……这是为什么?” “皇兄给我看了他的遗诏。要我在他死后,替他完成这个昭命。”安亲王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呆一会。” 显然是什么也不想再说,安亲王坐在原位阖上眼假寐。 只听了一半,即使再好奇,也只能收了好奇心,默默地退下。那些事情,不是自己该知道的。若是知晓了,不免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等着手下关了房门,安亲王才又睁开眼睛。起身走到书房,拿出一本显得十分厚重的书。其实那不是一本书。那是一个暗格。只是一本书的外形而已。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块黄色的绢帕。这是帝王的遗诏。 上面清楚的笔墨书写着,最后还有玺印。不是让人代笔,而是,亲笔书写的。这样的昭命有两份。那一份在宫中。这份是先皇亲手交给他的。安亲王将遗诏小心的收好,揣进怀里。 皇兄。我会替你完成你的遗命的。然后,去向你谢罪。我们的恩怨,也只能是在地府化解了。 两日后。京城。皇宫。 “皇兄。”凤馨王万汜风风火火的进宫。 万俟冽从奏章中抬头看他一眼,然后皱眉。“急匆匆的,像什么样子。” 万汜可不理会这一套,上前夺过他的朱批,放在一旁。“你别看了!我跟你说一件事,说完之后,我保证你看什么的心情都没有了!” “什么事?”就是无奈自家这个皇弟,只能任他所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0章 音调 “当然是关于安亲王这个老狐狸!” 万俟冽凝眉看着他。“不是上次已经说过了么。他不会再轻易谋反了。” “这老家伙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万汜瞬间提高了音调。 “什么?!”万俟冽一惊。沉思后缓到。“带了多少人马?” “只他一人。” 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是摸不清他的心思。“只他一人,他来京做什么?” “哼。父皇若当日早早杀了他,如今也就不必这么提心吊胆了。”万汜有些愤愤不平。 万俟冽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这事你并不知。是父皇留下的锦囊里说的。若他去后,安亲王再谋反,可饶他一次性命。” “还饶?!”万汜惊呼。“父皇当时病糊涂了不成?他大病期间,安亲王举兵造反,都逼进了皇宫!若不是御林军以命相搏,如今的帝位便不是你的!父皇还要你再饶他!” “汜弟。”万俟冽不赞同的摇摇头。 “哼。”万汜冷哼一声,不再说什么。良久才吐出一句。“不行,我倒要看看这只老狐狸这次又要搞什么!”说完便夺门而去。 “汜弟!”万俟冽在他背后不放心的叫他。 “放心,我不会杀他的!”话音留下,而人早已经走出好远了。 深深叹了一口气,万俟冽再没有了看奏章的心情。安亲王此行,究竟是何用意? 安亲王终于在五天之后到达。看这风尘仆仆的模样,一定是快马加鞭赶来的。不管怎么说,都是凤主的皇叔,也只能出宫迎接了。万俟冽和万汜看着眼前已经年过半百的人,心里同时冒出一个词。妖孽。 能不是妖孽么。老了老了,竟然还闲不住。不知道现在又是唱的哪出戏。 “皇叔,路上受累了。”不管怎样,礼仪还是不能少的。 安亲王看看眼前的二人,没有跟他们客套。而是神秘的笑了笑。然后凑近他们,并不隐瞒。“我知道你们都不欢迎我。只是这次我来,是来看看下一任凤国的新君的。” “你!”万汜咬咬牙,暗骂这只老狐狸,喉咙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万俟冽倒是冷静了。“皇叔一路辛苦,还是先回宫里休息吧。”接着暗自递给万汜一个眼色。凑近安亲王。“皇叔,我们回宫再说。” 安亲王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显然是没什么异议的。 万汜嘟囔了一声,也自是跟了上去。 “这老狐狸,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惜这句话显然是没有逃过安亲王的耳朵。他人老,可是眼不花耳不聋。暗自勾起嘴角。并没说什么。 暗中,有个人影默默地隐去了。 新的风暴,就该来了。这是万俟冽此刻唯一的想法。 玉在自己的王府中收着刚刚晒过的草药。一只信鸽飞扑着,落在药台上。伸手解下信鸽脚上绑着的竹筒。 看完之后,收紧在手中。“看来,要抓紧时间了。”手掌摊开的时候,手中的粉末随风飘散。 御书房。只有万俟冽,万汜和安亲王三人。 “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皇叔有什么可以直说无妨。” 安亲王不在意的笑笑,从怀中取出那条黄色的绢帕。“这个东西,相信你们都看过吧。” 万汜和万俟冽对视一眼,接过仔细一看。“父皇的遗诏?!” 既惊讶又惶然。安亲王不急不缓的替他们解答。“这是那年皇兄留给我的。这样的诏书有两份。一份在宫中,另一份他给了我。” “父皇这是何意?”万汜半信半疑的看他一眼。 “这是皇兄的用心良苦。”安亲王感叹一声。“这也是你们的缓兵之策吧。”安亲王抬起眼探究一般的看向万俟冽。“皇兄的遗诏是要传位给你的孩子。”安亲王似笑非笑的将目光移向万汜。 万汜被他看的有些背后发凉。“那,那又怎么样!” “你的孩子,只有同后宫中最尊贵的那个人的孩子才是名正言顺的吧。”安亲王笑笑的看着他。“毕竟,皇位该是你的,不是么?” “你……”万汜咬咬牙。“你都知道什么?” 万俟冽打断他们。“好了,汜弟。事到如今想必皇叔也已经都知道了。” “不。”安亲王缓缓的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这样猜的。” “既然如此,也不必瞒皇叔了。”万俟冽很是大方的承认。“只有汜弟和凤后的孩子才是最名正言顺的能够继承皇位的。但是此事外人并不知晓。虽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但也如皇叔所言,这皇位本就该是汜弟的,是他不肯坐,让与我。本该同凤后成婚的就该是他。他们的孩子才能是下任新君。” 安亲王倒是很惊讶万俟冽的大方承认。“那么,可以让我见见太子么?下任凤国的新君。” “下任凤国的新君不是现在的太子。”万俟冽很平静的补充。 “不是太子?!”这可就让安亲王讶异了。“那是?” 万汜看看万俟冽,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出了声。“我和凤后的孩子,是个女儿。凤国的十一公主。蓝翎。” “哦?”安亲王显然是很感兴趣,并且听说过的样子。“就是那个惊才绝艳的小公主?” 万汜默默地点头,但想起蓝翎的时候,免不了嘴角露出一抹笑。 “那,太子又是怎么回事?”安亲王有些糊涂。“这蓝翎知不知道遗诏的事情?” “太子是朕抱来,在凤后的名下抚养的。入宫无子嗣,这在规矩上说不过去。至于封他为太子,是为了让下面的孩子,不为了皇位而争执残杀。”万俟冽挑高眉头。“朕曾旁敲侧击的询问过蓝翎,她,并不想坐这个皇位。” “还有人不想做皇位?”安亲王对此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不过,凤国还从未有女娃做凤主的历史。这皇兄的遗诏,你们是遵从还是不遵从呢?” “哼。”万汜冷哼一声,对安亲王的前半句话表示了最大程度的不满。“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执着于皇位的。而且,翎儿虽为女儿家,但手段胆智并不比男儿差。就算做了凤主,有何不可?” 安亲王低垂下眼睛。“既然如此,看来你们也已经试探过她的本事了。本王今次前来,是为了完成皇兄的昭命的。” “昭命?什么昭命?”万俟冽和万汜不由得疑惑。 “谋反。”安亲王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胡说!”万汜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皇怎么可能叫你谋反?!” 安亲王没有反应,只是很平淡的回了一句。“随你们相不相信。这是事实。” 万汜还想说什么,被万俟冽出声制止。“皇叔说的是事实。不然父皇也就不会留下那个锦囊,让我们放皇叔安全回去。现在,一切都说明白了。” 安亲王的眸子微不可寻的闪了闪。终还是叹了口气。“皇兄,确实是个好皇帝。为了凤国,为了新君。他皆是算到了,能做的也做尽了。”抬头看看万俟冽和万汜,安亲王的笑容里有些欣慰的成分。 “只是皇兄始料未及的,是你们。他恐怕你们为了皇位互相残杀,却没有料想,你们为了皇位反而互相退让。成全与被成全……” 安亲王目光悠远的叹口气。“或许,我早些明白这些,皇兄也就不会觉得抱憾终生了……” “皇叔……” 安亲王挥挥手,长叹一口气。“而且,正好这次造反的机会,可以让你的女儿接受这个皇位。” “如何让她接受?” “若这凤国没有了其他皇子和公主,你们说,她是否会接受?”安亲王的眸色闪烁着,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 万俟冽不语,万汜却怒道。“不行!如果用那么多人的命换来的是逼的翎儿登上这王位!本王宁愿违背父皇的遗诏!” “朕也不同意。”万俟冽抬头。“朕相信,父皇的初衷,是想让凤国更强盛,而不是非要谁来坐这皇位不可。” 满意的微微点头。安亲王挑起嘴角。“本王只是开玩笑而已。你们何必如此紧张。” 老狐狸!万汜恨恨的看着一脸奸诈的安亲王。有拿人性命来开玩笑的么?! “这造反……” “本王并未带人来,所以,需要找你们借人。”安亲王微侧了头,淡笑着。“不多,只需五千人。”目光落在万汜的身上。 万汜左右看看。“你不会找我借吧?” “你是凤馨王,又是江湖上最大的消息楼的楼主,你手下应该有许多精兵强将吧?”看来安亲王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 实在是无法拒绝万俟冽有些期待的又复杂的目光,万汜只能沮丧的说了句。“这事我去办。” 安亲王满意的点头。“那我们就来说说具体的事情。”这样说着,便压低了声音。其余二人全部凑上前,三人研究起来。 就这样,一个时辰慢慢的过去了。 安亲王笑意盎然。“如此,你们看可好?” 万汜露出以往的狐狸似的笑容。但笑不语。而万俟冽则是目光悠远。“也是时候看看他们的忠心了。” 分割 王索性就在宫中住下。为了几天后的那场‘盛宴’。 万汜去招兵买马了。临行前特意‘警告’他,不许去招惹蓝翎。万俟冽更有甚的说,若是招惹了蓝翎,弄出什么天大的乱子,他可不管。 这无疑是让安亲王更加好奇。蓝翎究竟是何方神圣。 用过早膳,安亲王便去溜达了。走着走着,就‘不经意’的走到了池华园。 院子里站着两个人,一人白衣,一人青衫。似是在说着什么的样子。青衫女子身后还带着几名丫鬟。安亲王悄悄凑近。他猜,那名白衣女子才是蓝翎。 “妹妹啊,前几日是姐姐不对。这是母妃特地熬得鸡汤,让我带过来给你,就当是请罪了。”青衫女子这样说着,转身叫了丫鬟端着盛器站在一旁。转身的时候,让人清楚的看到了她的脸。是八公主子凝。 落看看她,面无表情的低吟。“你们已经可以出门走动了?不用再闭门思过了么。” 闻言子凝脸色一变,却还是讪笑着。“妹妹说的什么话,父皇怎么会当真动怒罚咱们呢。”言外之意,便是父皇是不会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真正动怒的。 “他当然不会。”蓝翎冷睨她一眼。“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当然不会动怒。” “!”子凝有些吃惊的望着她。心中却是暗自高兴抓住了她的把柄。“妹妹可不要这样说的好,这宫中是非多的很。不要叫隔墙的耳朵听了去,妹妹麻烦可就大了。” 落冷哼一声。“要听便听,要说便说。何苦饶这么一圈。”目光落在子凝的身上,一字一顿。“我还怕了他们不成。” 凝被她冰冷的目光看的有些怕,叫人放下了那盅鸡汤。“妹妹你先歇着,姐姐就不打扰你了。” 落看着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沉思着不知在想着什么。 青竹凑上前来。“主子,您就这样说给她听,不怕她去陛下面前说么?” “她一定会去说。”蓝翎垂下眼,目光落在那盅鸡汤上。“而且说得一定比我说的更有甚。” “那您为什么还要说那些话呢?”青竹不由得担心着。 “青竹。”蓝翎的声音凉凉的传来。“你记着,对于敌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杀死。而且,要在他还没有伤害到你之前。” “奴婢不懂。” 落勾起嘴角。“你会懂得。”然后提高声音。“看了那么久,也该出来了。” 安亲王有些惊奇。不过倒也有几分明白万汜和万俟冽‘告诫他’不要招惹蓝翎的意思了。 “小翎儿,凤国十一公主惊才绝艳的名号,果然不同凡响。”安亲王乐呵呵的现身出来,走过去。在蓝翎探究的目光下,自报家门。“要说起来,我是你父皇的皇叔,你应该叫我一声太皇叔呢。” “不知太皇叔这么早来我池华园有什么事呢?”蓝翎看着他那狡黠的笑容就知道这个太皇叔一定和凤馨王是同一号人物。精明到近乎狡诈! “没什么,只是散步到这儿,一不小心,看了一出好戏。”安亲王眸中闪烁着不明的光。“若老夫没猜错,刚刚那人,应该是八公主,子凝?” “太皇叔明明是都听到了,又何须再问呢?” “哦,呵呵。本王老了,眼花耳聋,不中用咯。已经不像年轻时那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 落微垂着眼睛,嘴角带笑。“太皇叔是明人。所谓明人都不做暗事。太皇叔还是不要戏弄蓝翎的好。”毫不留情的讥讽。 现在,安亲王倒是真真能够体会到万俟冽和万汜的良苦用意了。看来这二人也一定在这张利嘴下,讨过不少的苦头。不由得想要试探一下眼前这个看上去乳臭未干的丫头,究竟有怎样的心机和手段。 安亲王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老夫确实刚刚都看到,也都听到了。只是有一事老夫十分好奇。” 落挑眉。“何事?” “你也说,对付敌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杀死,而且要在他还没有对你造成伤害之前。那么,我想知道,你要怎么对待这个敌人呢?”安亲王的目光落在那盅鸡汤上。 了然的点头。蓝翎没有说话,而是以行动回答。上前一步,将那盅鸡汤端在手中,掀开盖子。醇香的味道扑鼻而来。蓝翎抬头看看,出声道。“青竹,去拿根银针来。”然后皱眉轻笑。“总是有股隐隐的药香呢。” 安亲王疑惑。“此话何意?” “待做过之后,你便知了。” 等青竹取了银针,蓝翎将银针放入鸡汤中,拿出的时候,银针变了颜色。而安亲王的脸色也随之一变。 “还不是太多么。毕竟是有顾及吧。”蓝翎冷哼一声。将那盅鸡汤放下。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纸包,打开。然后全部倒入汤中。 “你放的是什么?”安亲王十分好奇。 “毒。”冷冰冰的吐出一个字。蓝翎端起鸡汤,慢慢倾斜,有汤汁落在地上。泛出滋滋的声音。满意的收住手上的动作。将碗放回原处。 安亲王皱眉。“你都随身带着毒?” 落恩了一声。“只是以防不时之需。” “这就是你对付她们的方法?”安亲王微笑着。“会不会太狠了一点?” 落勾起嘴角,目光冷然。“若她们不想害我,必不会去父皇面前搬弄我的是非。而我,也不会提出这汤毒的事情。但若她们前去搬弄是非,想要惹了父皇来降罪于我,这蛊鸡汤,便是她们的下场。” 听了这番话,安亲王实在不得不佩服。看似是乳臭未干的丫头,实则城府极深。看似冷硬残忍,却实则还是深明大义。若刚刚那送汤的丫头不是八公主,只怕,早就没命走出这园子了吧。 “你为何要留着她的命,等着她去告发你?”安亲王问出心中盘旋已久的问题。“你可以杀了她的,不是么?我相信你完全有这个能力。” “若不是父皇的面子,我早就杀了她。哪容得她张狂到今天。”那日在灵堂之上,她和她的母妃就不会全身而退!蓝翎仰起头。“不过,既然她想玩,我何不陪她玩过一局。局未开,谁赢也不一定。” 安亲王对这个小丫头则更为欣赏。“那你怎么就认定,她必然会输呢?” “只因她,太想赢。” 声音变得有些悠远。 是啊,太想赢。安亲王叹了口气。自己当初也是太想赢,所以最后满盘皆输。这样的道理,自己竟不如这个丫头看的透彻。 只不过,现在他倒并不觉得,让这个丫头登上凤国的皇位有何不妥了。 “陛下,尹妃娘娘和八公主求见。” “恩?”万俟冽抬起头来。“她们怎么来了?朕不是让她们在宫中闭门思过么?” “尹妃娘娘说有要事要见陛下。” “那就让她们进来吧。” 万俟冽暗自思考着她们此行的来意。一面想着待会该如何应对尹妃母女的哭诉。 不出所料的,尹妃和八公主是抽泣着走进来的。 听着那此起彼落的吸气声,万俟冽一阵头痛。“行了。有什么事情就说。想要哭出去哭够了再回来。” “陛下。”尹妃一听这话连忙止住了哭声。“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今儿个起早熬了鸡汤。就叫凝儿给十一公主送去,代为那日不敬,向她赔个不是。可谁知凝儿一去,便被给了个下马威。还……还……”说着说着,便又哽咽了,呜呜咽咽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怎么着?”说这话绝非万俟冽好奇,而是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女人呜呜咽咽的哭声。聒噪耳膜。 “还把凝儿赶了出来。她还说,说凤后姐姐是被陛下您逼死的。陛下,这若是只责怪臣妾和凝儿也就罢了。可这十一公主分明就是将凤后姐姐的死怪在陛下的身上!陛下,您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啊,若是传出去……这若传出去……” “好了。”万俟冽有些不耐。可这种不耐恰恰在尹妃看来是他的怒气。“你也别说了,起来陪朕去池华园走一趟吧。”之所以这样说,是完全不想在听尹妃那没完没了的‘状告’。心里,也想去看看那个许久不见的孩子。 “是,臣妾遵命。”尹妃装模作样的拭拭眼角,掩去唇边的笑。 池华园里。 落和安亲王正在下棋。不是蓝翎心情好。而是安亲王不肯走。非要留下看戏不可。而且,他已经猜到,他们一定会来。尹妃一定不会傻到隔夜之后才去告状的。留下,是能够看好戏的最简便的途径。 所以,当万俟冽他们来到池华园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眼前这通景象。 落斜眼冷睨他们,然后视线又收回到棋盘上。黑蓝翎下。“被你猜到了。” 安亲王乐呵呵的,并不转身去看他们。思量之后也落下白子。“你也一样猜到了。” 青竹在一旁专心的数着子。“主子,这是盘和棋。” 落和安亲王相视一笑,这才站起身来。“父皇。尹妃娘娘。”没有任何要行礼的意思,蓝翎斜眼看看她们。“我还没去找你们,你们就来了。” 万俟冽尴尬的咳了两声,低沉着声音。“蓝翎,不可无礼。”象征式的警告。 “礼?”蓝翎反问。“何为礼?他人对我无礼,我何须对他人有礼?” 听了这话,万俟冽皱皱眉。以往蓝翎不会这么尖锐。一定发生了什么。这是他的直觉。用余光看看身旁的女人。这女人在刚刚蓝翎开口的那一刻便没有了那刚才的气焰,而是一直盯着前方,很紧张的样子。万俟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桌上的一盅盛器。 “你们折回来是做什么呢?”蓝翎满目戏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1章 辅佐 万俟冽一下子明白了蓝翎的心思。压下喉头的笑意。“尹妃说你刚刚把子凝赶了出去,还出言不逊,可有此事?!”尽量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严厉的样子。 听得这语气,尹妃也不由得有了些底气,直了直腰身。 落惊讶状的挑挑眉。“哦?”然后笑笑。“父皇听得她们说的,便信了?若蓝翎说,我没说过呢?父皇可信我?” “这……”万俟冽故作为难的皱皱眉。 “你,你胡说!你明明就是说了!”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子凝。 “那请问皇姐,蓝翎说了什么?”蓝翎不急不缓。 “你说凤后娘娘是被父皇逼死的!” 闻言尹妃脸色一变,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而蓝翎沉默了片刻,半抬起眼睛看她。“你,有证据么?这句话,是我今日第一次听到,还是从你这里听到的。你说是我说出口的。你,有证据么?” “我的丫鬟们可以为我作证!”子凝趾高气扬。 落闻言一笑。“那是你的人。青竹也可以为我作证我没说。你看,父皇会相信谁呢?” “你……”子凝显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父皇。”蓝翎将头转向万俟冽。安亲王好笑的看着这一切,最精彩的时刻就要来了。蓝翎边说着,便走向石桌,端了那碗鸡汤过来。“蓝翎有没有说过那句话,现在我们谁都口说无凭。您要的是事实。蓝翎不妨就给您一个事实。父皇可知这盅里装的是什么?” 万俟冽凝眉想了想。“鸡汤?”记得尹妃是说的送了鸡汤过来。尹妃脸色变得煞白。 “不。”蓝翎的这句话让尹妃的脸色稍稍缓和,却因下句话心再次被提了起来。“是被下了毒的鸡汤。” “不,不可能!你骗人!”子凝首先大吼道。“你不要血口喷人,这汤是我娘亲手熬得,你就算不喝也不能说它是下毒的!” “好啊。”蓝翎笑的甜美。“你不信,那你喝。” “喝就喝!我不相信我娘会给你下毒!”说着子凝便去端那盅汤。在接过来的瞬间,被发了疯似的尹妃打翻了手中的盅。翻落在地上,泛出滋滋的声音。 凝苍白着脸跌坐在那里,满脸的不可置信。“娘!真的……你真的……” 尹妃掩着面痛哭出声。“我没有想害死十一公主的,我只是……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我没有放很多!太医说少量的……是不会要人性命的,只会让人虚弱几日!陛下,陛下!” “贱人!”万俟冽大怒。“你一大早便去朕的宫殿闹,要的就是让朕看清你的面目吗?!现在朕算是看清了!来人!传朕旨意,将尹妃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宫!八公主,朕念你毫不知情,回你宫中继续闭门思过吧。直到出嫁为止,不得踏出宫殿一步。” “不……不……陛下,十一公主,我知道错了……我错了……陛下……” “父皇……父皇……” 哭喊着的母女二人早就被人架拉着,走远了。 万俟冽虽是知道尹妃不是什么善人,但也着实没想到,她会在汤中下毒,竟想毒害蓝翎。深深舒了口气,转过头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何时,蓝翎和安亲王再次坐在棋盘前,摆开了一盘新局。 不由得一声苦笑。你们的眼中……还有我这个国主没有…… “果然像棋局一样精彩。”一声故作沧桑的感叹。 “这本就是棋。”黑蓝翎。“就看子在谁手中。掌握输赢。” 听了这话,安亲王抬起头。眸中满是赞赏。目光转向万俟冽。那目光分明道。 你选了一个好了不得的人。 万俟冽已经拟好了一份名单。 朱红色笔墨在洁白的纸上勾勒出一个又一个的名字。那是……将不允许再被活在这个世上的人。 万俟冽想了想,还是提笔加上了尹妃和八公主子凝的名字。 将这份名单仔细的收好,递给安亲王。安亲王接过名单,看也没看就收起放好。“一个不留?” “恩。一个不留。”平淡无奇的回应。 安亲王轻笑出声。“你是借机铲除他们,是蓄谋已久呢?还是……” 万俟冽摇摇头。“这些人不是早就应该被铲除了吗?” “包括那些妃子和……你的这几个孩子?” 轻叹了口气,万俟冽有些无奈。“心术不正的家伙,不留也罢。” 安亲王笑着摇头。“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然一点也不错。” “皇叔,你不也是身在帝王家,又何尝会不知身在帝王家的无奈啊。”万俟冽并不反驳。“何况。蓝翎的性格你也看到了,她是必定不会继承皇位的。这皇位也就只能传给太子子言了。” “关于皇位的人选,老夫倒是有个主意,陛下可以考他们一考。这个方法不妨一试。” “哦?皇叔请说。” 两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云浮宫里。云妃正在收拾着行囊。 墨轻步走进内室。“母妃。怎么父皇突然就同意您回乡探亲了?” “是墨儿啊,来,墨儿,母妃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云妃招呼侍女全都退了下去,拉了子墨坐下。“这次母妃回乡,只怕就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母妃?”子墨惊呼。 “别大惊小怪。”云妃拍拍子墨的肩膀。“只怕,宫中就快不太平了。你看,这几日宫中守卫明显森严,是要发生什么事了。而你父皇突然允许母妃回乡,这也只能说明,这事的严重。只怕你父皇心中早就明了。” “难道说……是有人要……” “嘘。”云妃掩住子墨的唇。“那么多年怎么还是记不住?不该说的,切莫说出口。” 墨点点头。“孩儿记下了。” “墨儿,母妃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在这宫中,你唯一能做的,便是生存着。不论是不是该你管的事情,切记,不要去管。若有天太子登基,就算消除异己,也轮不到你的头上,明白么?” “是,母妃。孩儿明白。” 云妃叹了口气。“你父皇的脾气飘忽不定,这太子殿下倒是十成十的像极了他。墨儿,你记住,不要同太子过于疏远,必要的走动还是要的。但是,也不能太过亲近。远敌可挡,近贼难防。太子现在和七皇子如此要好,难保有一天会……”接着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还有一事,墨儿,你要记得母妃的话。” “母妃请讲。” “离池华园远一点。”顿了顿云妃看着子墨的眼睛继续说。“离蓝翎远一点。” 墨微微一颤,脱口而出。“母妃,我不是……” “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知你的心思。”云妃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可是墨儿,莫说你们实为兄妹,就算不是,你也不能接近她。”云妃转过身,意味深长的看着子墨。“她是太子的胞妹,是已经过世的凤后的女儿。她的娘亲是多么精明的女人,那样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又怎么会是简单的人物?所以,墨儿,离她远一些。” “母妃……”子墨的声音有些发闷。 云妃轻叹口气,将子墨环在怀抱中。“母妃知道,这几年你都在暗处瞧着她。母妃都知道,你只是瞧着她,没有靠近过。墨儿,母妃是为了你好。你要答应母妃,离她远一些。”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子墨的发。“蓝翎绝不是会甘于被困锁在深宫的凡人。总有一天她会飞,那时,你还是抓不住她。孩子,听母妃的,趁早放了吧。” 墨咬着牙。沉默了好一会,才低沉着声音回答。“是,孩儿都听母妃的。”只是压抑的语气止不住音色中的暗哑。 “唉……” 御书房里。万汜咕咚咕咚灌下一壶茶之后才肯开口说话。 “我在外面忙的焦头烂额,你们就在宫里喝茶聊天。真是好兴致啊。”绝对的心里不平衡。 万俟冽苦笑一下。“还不是你那个性格怪异的女儿,如果肯老老实实的登上皇位,不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万汜不赞成的瞥他一眼。“这会儿成我女儿了?现在她还都是叫着你父皇呢。没用的别说,除非皇兄你能让她登上皇位,否者怪谁都没用。” 安亲王轻咳两声。“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什么办法?” “那天我都说过了,你们不是都不同意?” “那叫什么办法啊?”万汜惊叫一声。“杀人可以解决问题,我早杀了。但是,你能保证那些人全死了,蓝翎就一定会任你摆布吗?以我的了解,她绝对不会。” 万俟冽赞同的点头。“我也觉得翎儿不会。皇叔,还有没有其他的方法?” “有啊。”无视他们期待的目光,悠然自得的喝了口茶。“那就只好另选别人了。” “这不等于没说嘛!”万汜挥挥手。 “但是,这样的人才,如果不为我用,也不能为我杀,那就只好尽我们所能,不让她与新君为敌了。”安亲王慢条斯理道。 万俟冽了悟的点头。“所以,皇叔您选的是……” 安亲王摇摇头。“不是我选。”伸手指指天。“是上天选。” 万汜眼睛提溜一转。“你们该不是要耍什么手段吧?” “只是一个题目而已。” “什么题?” “为君者,如何安天下。” 安亲王勾起嘴角。“不过,这几个,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拿出那本名册摊放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这是?”万汜俯身一看,猛吸一口气。 “这是不必再留的人。” “不是吧?这么多?!” 万俟冽阖上眼睛。“新君,总该是要有自己的势力的。” 万俟冽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提早采用那个方法。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也为了避免到时生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传人宣了子悟,子言,子玉,子墨,子重还有子攸,子清和蓝翎,让他们在御书房等候。而剩下的五皇子子澈和八公主子凝,则是身在名单中的人。 万俟冽坐在正座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桌面。在众皇子和公主面面相觑的时候,终于开了口。 “朕今日叫你们几个来,是想跟你们几个说说话。”万俟冽的目光从子言的身上滑过,落在子玉的身上。“你们几个都是朕的孩子。总有天都要长大,成为这凤国中尊贵的人。当然,你们中也会有一位新君。”这话无疑的让众人脸色一变。 父皇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新君的话……不就该是太子么? 落微眯起眼睛,有丝烦躁。怎么转来转去,就是和这个话题脱不了干系!究竟要说几次他们才能明白! 万俟冽唇边绽开一丝苦笑,不过一瞬而逝。抬手安抚的挥了挥。“不要乱猜。朕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知道你们眼中的凤国,是怎样的。并非让你们以为君者的身份来说,而是你们所认为的国忧国患,国盛国强,究竟是什么样子。” 玉眼睛一转。试探的开口。“父皇是想知道孩儿们心中所想,让孩儿们分析吗?” “是这样。”万俟冽点点头。 皇子和公主互相看了几眼,然后垂下头仔细的思考。只有蓝翎皱皱眉,而后舒展了。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一丝厌恶。 万俟冽微不可寻的叹口气,“蓝翎。说说你的想法。” 随着这一声,众人都转头去看她。蓝翎抬头,正巧碰到万俟冽有一丝得意的眼神。 落并没有多想,平静的开口。“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三者,民之巨患也。民弱则国弱,民强则国强。欲治其心,必治其根。食饱,衣暖,劳息有序,何愁天下太平,国泰民安?而民,则为国之基要,此乃为一。”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回答。一番让人震惊的话。就连躲在暗处偷偷看着的万汜和安亲王也不由得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言和子玉他们看向蓝翎的目光不由得添上一抹敬佩。这样独到的见解,这样深刻的言语,恰恰就一语道破了问题的关键。 “其二呢?”万俟冽有些迫不及待。 “其二为兵。兵士要强,若兵士无法保卫国之疆土,如此,要兵何用?兵士需练。苦练兵士,才可保卫国之太平。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只有在战场上厮杀之后存活下来的人,才能是真正的强者。 只要还有一个敌人站着,我们的兵士就不能倒下!所以,想要邻国不欺,甚至……若想一统天下,必须兵强。”曾身为杀手的她,自是明白将性命置身事外的人是多么的可怕。同样的,她也知道,只有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人,才有能力去保护别人。 万俟冽似乎有些激动。“那其三?” “其三为君。”蓝翎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万俟冽,然后将目光转向子言,目光一瞬不闪。“为君者,需眼清,耳灵,心明。眼清,要看的清楚人的心思。耳灵,是要听得到百姓说的话。心明,是要分得开是非善恶。 可为者,是明君,不可为,则只能成昏君了。”蓝翎微勾起嘴角。“不论哪一国,凡是有人的地方,便有好人与坏人。凡是有官的地方,就有清官与贪官。关键就在于,帝王是看的清楚,还是看不清楚了。” “翎儿……”万俟冽张了张口,却被蓝翎打断。 “蓝翎所知的,仅仅这么多。若父皇只凭这三点来断定蓝翎的话,只怕还做不到眼清,耳灵,和心明吧。日后,太子殿下若为新君,蓝翎相信,众皇兄定会鼎力相助,不是么。”蓝翎的话中满是挑衅的味道。 先回应她的是子悟。“没错,儿臣一定会全力辅佐太子殿下。” 落微勾起嘴角。“请父皇三思而行。” 其余人实在是听不懂这二人跳跃性思维的谈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万俟冽则是满目的复杂。翎儿,你是在逼我,不要我再将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么……可…… 落的目光丝毫不肯挪移。“父皇,今日蓝翎便明说了吧。我要什么父皇明白,请父皇不要再逼蓝翎去做不想做的事。否则蓝翎只能以死谢罪。”蓝翎抿了抿唇。“还望父皇不要一再苦苦相逼。”最后,向着他深深行了个礼,“请父皇三思,蓝翎先行告退。” 坐在座位上的万俟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其他人还在疑惑中暗自猜测着。只有太子微微皱起了眉,还有子玉的眉目间透出一丝了然的神情。 “你们……先下去吧,朕改日再找你们说话。”万俟冽疲惫的挥挥手。又出声道。“子言,子玉,你们留下。” “是。孩儿告退。” 言和子玉对视一眼。心中,暗自猜测着。 万俟冽看了他们一眼,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这两个都是懂事的孩子……也是时候告诉他们了…… “你们心中一定猜到了。”万俟冽看着这两个聪明的儿子。“说说吧,你们的看法。” 沉默了一会,还是子言首先开口。“父皇可是想把皇位传给翎儿?”子言将盘旋在心中的话全盘托出。事实上,他也早就隐隐猜到了。从父皇对翎儿的刻意关注开始。“父皇,这皇位但凡是要传给有才能的人,儿臣绝无丝毫怨言。特别今日听过翎儿的这番话。儿臣总算明白,何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虽然翎儿身为女子,但她的才学只怕早就在我们这些皇子之上。父皇,儿臣甘愿让贤。”只怕,这也是父皇当初独宠翎儿的原因吧…… 万俟冽欣慰的笑笑,站起身来走到子言的身边。“朕为有你这样的儿子骄傲。其实,朕还是有些忧心的,怕你……唉,罢了,什么也不说了。” “父皇。”这次开口的是子玉。“这皇位,翎儿不会坐。” 言惊讶。“为什么?” 万俟冽则是目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翎儿要自由,这位蓝翎儿不会坐。”子玉轻松的笑笑。“太子殿下也说,翎儿是有才能的人。所以她要的,和我们这些人不同。不,或许是和所有人都不同。穷人要钱,富人要权,做官的贪财,凡事都与这铜臭味脱不了干系。 可是她却不同,她不爱财,不恋权,她要的只是脱离这个将她捆锁的地方。父皇,如果你认为翎儿是凤国王位的不二人选,那就恰恰证明了她才是飞于九天的鸾凤。即是鸾凤,又怎会甘愿折断翅膀,被囚锁在这深宫中呢?” 万俟冽无奈的笑笑。“是这样不错。可是子玉,你却如何得知?” “因她说过。”子玉目光有些悠远。“这是片隔绝了自由直到绝望的蓝色的天……” 万俟冽叹气。“罢了,朕不会再逼她。言儿,你也要做好这个太子,可不能让你的皇妹小瞧了你。” “是,父皇,孩儿会努力做好这个太子。”绝对不会让翎儿小瞧的……子言在心中暗自补充道。 玉唇边展开一丝微笑。“孩儿定当竭力辅佐太子殿下,请父皇放心。” 万俟冽点点头,欣慰的笑。 言微微扭头看着子玉,陷入沉思中…… 落在她的池华园里迎接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好久不见了,莲儿。”来者正是多日不见的风无痕。 落挑挑眉梢。“我不是冰莲。只是蓝翎。还请你认清楚了的好。”眉目中一片冷然。 尴尬的轻咳两声,风无痕慢慢踱步过来。“翎儿,为何要那么固执。”然后从衣袖中拿出那根莲花纹络的墨玉簪。“看,我一直保留着你的东西,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呢。” 落转过身。嘴角勾出一抹轻蔑的笑。“你一直都是这么自信的么?” 风无痕目光灼热的盯着她的背影。“你就这样恨我么?”语气里满是浓浓的失落。 “我不恨你。”蓝翎说的十分轻松。“我只是不想再回去而已。” “为什么?!”风无痕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扭转过来。“我只是想让你再呆在我的身边!可你为什么一再的想要逃走?难道就因为清风吗?”风无痕紧紧地钳制住她的手臂。“就因为我杀了他?就因为我逼他跳了崖?所以你恨我?!!” 落轻描淡写的看他一眼。挣脱开他紧握着自己的手。“你错了。我不恨你。清风已经过去了。你可知清风最后对我说了什么?他说他错了,他要我无情的继续活着。无关他人,只是风无痕,我不恨你。因为你根本不值得我恨。” “好!好一个我不值得!”风无痕惨白着脸退后几步。“你不爱我,不恨我,甚至于我从未在你心里存在过!清风的话你记得如此清楚!他叫你无情的活下去,你果然无情!好,那我就叫你永生永世都记得我!就算记不住我的好,那就记住我的恶吧!” 落听了他的话不由得一阵心慌。脸色倏然一变。“风无痕,你不要逼我杀了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2章 打断 “是你先逼我的!”风无痕粗暴的打断她。“我得不到你,别人也休想得到!我要杀光你身边的人!所有你能依靠的人!不论你是冰莲还是蓝翎,能呆在你身边的人只能是我!” “你真是个疯子。”蓝翎认命似的闭上眼睛。 风无痕冷笑着凑近她。“你早已经不再是无情的冰莲。若曾经我说杀光这天下人,你眼睛都会不眨一下。可如今,你在乎他们。翎儿。”风无痕低下头,眸中满是奸计得逞的佞笑。“同我回去。影盟的一切都是你的。” 落闭目不语,怎样也不肯开口说话。 “不想知道我为何执意不肯放手么?” “……” “因为,我…爱…你…呢。”风无痕俯在她的耳边一字一顿的轻吐出。 “你也是会爱人的么。”蓝翎无声的笑。“我以为,你只会杀人呢。” 风无痕舔舔嘴角,一个凉薄的吻落在蓝翎的面颊。“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说爱的人,是不是感到庆幸呢?” “你放开她!”随着一声怒吼,蓝翎猛地睁开眼睛。 御书房里。万俟冽,万汜和安亲王正在商议大事。 “御林军并不知情,所以他们一定会拼死抵抗。”万汜指出矛盾所在。“现在我们要做的,便是如何能在不伤到他们一兵一卒的情况下,顺利逼宫。” “不伤一兵一卒?”安亲王眯眼。“那不是人人都看得出来作假了?” 万汜点头。“所以,既要让御林军倒下,又不能伤他们性命。” 一阵沉默后,万俟冽出声。“汜弟,你找的那些都是会武功的人,能不能让他们出其不意点了御林军的睡穴?” 想了想,万汜摇头。“那么多人,如何能每一个都准确。何况,都说了御林军并不知情,他们会和逼宫的人拼命。如果用这个法子,我们的伤亡可就会不计其数了。” 万俟冽长叹一声。“这要如何是好。若要调离他们,必将引人耳目。可是,要如何做到两全其美呢?” 万汜嘿嘿一笑。凑近万俟冽。“皇兄,办法嘛,还是有的,但是这个人还得你去求。” “哦?”万俟冽来了兴趣。“说说看。” “我听说曾有两名刺客被扔在皇兄你的殿前。并未反抗就被御林军捉住了。可有此事?”万汜坏笑着。 “哼,你倒是消息灵通。”万俟冽揶揄道。“不愧是消息楼的楼主啊?” 万汜摸摸鼻子。“嘿嘿。皇兄,紧要关头,就不必在乎面子了吧。”然后暗地里向安亲王使了个眼色。正在看好戏的安亲王,接到讯号,赶忙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的样子。 “皇上,此事关系重大,还是不要隐瞒了吧……” 万俟冽白了他们二人一眼,看这一幅纸包不住火的样子。“那日的刺客是朕的影卫。被翎儿下了药,扔在殿前的。” “噗……”万汜一个没忍住,喷笑出声。换来万俟冽一个怒瞪。 还是安亲王镇定。“啊,那这药,我们倒是可以求来一用。” 止了笑,万汜连连点头。“没错。但是,这求药还得皇兄亲自去。这面子,只怕翎儿只肯卖给她的‘父皇’的。” “哼。”万俟冽冷哼一声。但为了这凤国的江山,也不得不拉下脸去向蓝翎求药了。“但这药,如何保证逼宫的人无事?” “蓝翎当时不也没事?所以,她一定有法子。” “但是,皇上你还是要保密,万万不可让她知道这药的用处。” 万俟冽沉思了一会。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为了他们的性命,相信军士们,也不会怪罪朕的。” 这是为了逼宫做的准备。可谁也不能说,若传出去,便成了天大的灾难。但愿,那人不问吧……万俟冽在心中暗自想着。 万汜低垂着眼,微皱起眉。如何才能瞒天过海,瞒过翎儿。这……不是一件易事。 三人沉默着,各自想着心中的那件事。 罢了罢了。一切都是为了凤国。如今,到了关键的时刻,也只能殊死一搏了。 而在池华园里,此刻正发生着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蓝翎如今正面临着一场新的灾难。 或者说,这是她陷入的一个新的困境。 分割“瞧,这么快就有人送上门来了。”风无痕站在蓝翎的身后低下头凑近她的耳畔,状似亲昵的说着。“你说,我该怎么处置,打断我的家伙呢?” “不要逼我动手。”蓝翎闭上眼睛。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来者一身白衣,一脸正气。 风无痕不屑的咂舌。“我看到这个人就讨厌呢,翎儿,你说他像不像清风呢?”满意的看到蓝翎猛然睁开的眼睛,风无痕低笑出声。“很像吧?这个大学士。不然,你也不会不自觉的靠近他的。” “够了。”蓝翎打断他。“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想杀了他。”风无痕轻描淡写的说,仿佛在说着天气一般,语气平静。“可以么?” 落没有回应他,一动不动。 “可以么?”风无痕再次低头问她。 落扬起头看他,目光冰冷。“你是在同我商量么。”用那么事不关己的语气。 风无痕低沉的带有磁性的笑声在耳边绽开。“我想,我只是告诉你而已。不过,你也觉得他很像吧?” 站在那里的白沐离根本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看到风无痕和蓝翎凑那么近,一股无名的火涌上心头。“你究竟是什么人?!快点离她远一些!”说着,便朝前走来。 落冷眼看着他,怒喝道。“别动!停在那里!” 白沐离从蓝翎的眸中明显的看到了疏远,不由得心中一凉。难道……他们认识?试着抬脚再向前迈进,不意外的,又被制止。 “白沐离!站在那里别动!”冷若冰雪的语气。“这是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声音冰冷的不带有一丝感情。 白沐离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风无痕眸中的怒气却骤然徒升。最后怒极反笑。“你就这么不想让我杀他?恩?” 落并不理会他,将头转到一旁。 风无痕也不恼怒,只是笑笑,然后向前走了两步。“小子。若不是翎儿拦着,此时你早是一具尸体了。” “你!”白沐离心中一惊,这是何人?可以自由进出皇宫不说,而且听他的口气,好像和十一公主很熟悉的样子! “风无痕。让他走。”蓝翎看向他。“我们的事情,自己解决。他不是清风,你也不必讨厌他。” “哈。”风无痕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笑出声来。轻轻摇着头,反驳蓝翎。“你错了,翎儿。即使他不是清风,他也属于清风那样的人。看似温文无害,实则暗藏杀机。他不是清风,可你也会不自觉的亲近他,这不就恰巧说明了一切么?”像是安抚一样,风无痕的声音变得异常的轻柔。“只有杀了他,你才能继续无情。才能做回原来那个无情的冰莲。” 落定定的看着他,似是要看穿他一样。“风无痕,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你这么黑暗。” “你不知道么?”风无痕靠近蓝翎,拾起她肩头的一缕发,放在手中轻柔的摩挲着。“自从你走了,我的世界就只有黑暗了。翎儿,杀了他,我带你走。带你离开。” “你不觉得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了么!”说着,蓝翎瞬时抽出匕首,斩断自己的发丝,飞身逃离风无痕的身边,跳到五米之外的地方。 风无痕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被蓝翎切断的发。握紧了手。“绯月!你什么时候拿到的绯月?!” 落冷哼出声。“风无痕,你的记忆力变差了吧。绯月不早就葬在那崖底了么,随着清风一起。这把匕首,你该不会以为就是绯月吧。” 风无痕看着蓝翎手中举起的匕首,在阳光下泛出点点寒光。“不是绯月……不是……” “我恢复了记忆,自然知道我自己的兵器是什么样子。”蓝翎微侧过头,对距离她三步之遥的白沐离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走!” 风无痕咬牙。“你斩断自己的发,也绝不让我杀他!可是翎儿,你越是如此,他的命,我越是要取!”说着,风无痕飞身向白沐离袭来。 落合身扑上,还不忘扔给他一句。“白沐离!滚出池华园!从今以后再不许踏入池华园一步!滚!” 风无痕见蓝翎扑上来,瞬间收了力道,不想伤她。可是蓝翎却招招紧逼。风无痕眸色泛红的怒吼。“为了他,难道你想杀了我吗?!” 落握着匕首的右手快速出击,从风无痕的颈边擦过,瞬间,匕首从手中转了一圈,倒刺着向风无痕勾去。那是冰莲的杀人手法,没有人可以从她的绯月下逃过。可是现在和她对招的是风无痕。 闪身躲过,用手猛地抓住匕首。妖艳的血顺着匕首流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滴落在泥土中,绽开一朵妖娆的小花。“你想杀了我!”猩红的眸子中布满了血丝,风无痕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青丝飞扬的女子。 落皱着眉,咬牙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低哑。“是你逼我的。”他是我的朋友。是除了清风之外第二个不在乎我身份的人! 风无痕的手紧紧地攥着绯月。疼痛切入骨髓,可是,都比不上他心里的痛楚。他爱了一生的女人,为了这个人,要取他的性命!“哈哈哈哈哈哈。”风无痕狂笑出声。“为了清风,你忍心离我而去。我不值得你爱,不值得你恨!为了这个小子,你竟然要杀了我!不愧是无情无心的冰莲!没有心肝的女人!我真想掏出你的心看看,究竟是不是热的!”另一只完好的手,赫然掐上蓝翎的脖颈。 “不是。”蓝翎强忍着喉头的压迫。“风无痕,在我遇到你的那一刻,我们就注定这样的结局!我也注定只是你杀人的工具!一个无心无情的人!” “住口!住口!”风无痕松开钳制住蓝翎的手。而握着绯月的那只手,就那样用力的握着它,一寸一寸的慢慢向外划,直至整个匕首从手中抽出。“恨我吧。”这是风无痕凑近蓝翎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无法爱我,就恨我吧,恨我将你变得无情无心,这样,我也能留在你的记忆里了。”整只左手变得鲜血淋漓,血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风无痕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蓝翎。看着她,慢慢的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疼痛,痛的让人心碎,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下一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翎儿,我不会再心软。”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离开池华园。 园子里,只留下握着匕首上染满鲜血的蓝翎,还有早就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更不能动的白沐离。他早就被风无痕点了穴道,在风无痕开口对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落将匕首随手射出,稳稳地射入不远处的那棵树上。“风无痕,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每一个字,都如刀割一般的痛楚。席卷全身。 落回过头,看着白沐离。“离开池华园,永远不要踏入一步。” 白沐离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什么?! 那位向来冷心冷性的小公主!她的脸上赫然挂着一滴泪珠。随着她转身的动作,泪水沉浸到泥土中,和风无痕留下的血迹,融为一体。 再也回不去了。 我们的战争,从这里,便开始了。风无痕。再见了。 如果爱情可以让人心有灵犀,那么,如今我不敢面对的是我自己,而不是你。 “主子,陛下已经第三次宣人来请您了……”青竹实在是不忍打断对着窗外发呆的蓝翎,可是,却又不得不打断她。 落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不见。” “可是主子……”青竹看着蓝翎并不再准备说什么的样子,也只好禁了声。刚刚她同锦秀领了内务府分的东西回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的血迹,还有站在院子中不能动弹的白沐离。自是先吓了一跳,冲进屋子的时候发现蓝翎并没有受伤,自然是舒了一口气。而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了。午膳也没用,只是盯着窗外看的蓝翎,一句话多余的话也没有说过。青竹担心的要死。 穴道已经自动解开了的白沐离,什么也没说,就那样身影落寞的走出池华园。 青竹叹口气,带上蓝翎的房门。走到传令的公公面前。摇摇头。 “公主还是不去?” “主子不去,我们也没有办法。烦劳您回去禀报一声吧。” “唉,也只能如此了。我这就回去回禀陛下。你也劝劝公主,说不定待会我还得来。” “辛苦您了。您慢走。” 劝,怎么劝?公主的脾气,如果不想说,就算陛下恐怕也问不出所以然来的。除非她自己想通了。才会说。 正叹了一口气。蓝翎的房门被用力的打开。蓝翎站在门口,面无表情。“我要见万俟冽。” 一字一字说的清楚。青竹瞪大了眼睛,连忙上前制止她。“主子!陛下的名讳万万不可直接称呼。” 落凝眉看着她,仿若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再次重复了一遍。“我要见万俟冽。”然后向外走去。青竹实在是担心她,立刻跟上,却不料蓝翎扔下一句话,她就再不敢跟着了。 “你再跟着我,就从池华园里出去。” 青竹很怕。此刻怕的不是会被赶出池华园,她怕的是此刻的蓝翎会做出什么后果严重的事情。可是蓝翎的脾气即是如此,如果再跟着她,她一定会让自己离开。怎么办……该怎么办?! 落穿过重重宫殿,丝毫不理会宣官的传报声。 御书房门口。 “公主,您不能进去,陛下说不许任何人进去。” “笑话。”蓝翎冷哼。“是他请我来的,如何不让我进,让开。”蓝翎闯进御书房。 在御书房的厅中站定。冷凝的目光从万俟冽,万汜和安亲王的身上扫过。 万俟冽首先开了口。“你先下去,这里没你的事了。”这话自然是对着门口的公公说的。 “是。”然后房门被阖上。室内安静的只剩呼吸声。 “如何匆匆忙忙的?”万俟冽皱皱眉。直觉告诉他,蓝翎有些不对劲。 落淡然的看着他。一副拒之千里的模样。“母后说,你不是我的父皇。” 这句话,犹如惊雷一般,震惊四座。万汜和安亲王对视一眼,不由得背后发冷。万俟冽张了张口,不知如何反驳。 “你和风无痕认识。”这是肯定句。因为她听到过他们的谈话。他们一定认得。 “翎儿……”万俟冽有丝惊恐。“不是的……” “所以,这根本就是一场骗局。” 最不想听到的话,在空中炸响。 “你们早就编好了这个圈套。母后说,她只是一个工具。其实,我也是你们手中的工具。纵使你们是打着凤国的旗号。”蓝翎语气平静,这些话似乎已经在她心中盘算过了千万次。“我只是从一个工具,变为另一个工具而已。 从始至终也只是棋子的角色。从未改变过。”这句话,万俟冽他们是听不懂的。当然,这句话蓝翎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翎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 “但是,如果有利用价值的话,那就一定是要利用的。不是么。”蓝翎一字一字说的平静,却让他们三人的心中,从未停止惊恐。惧怕,怕这个孩子误会,怕这个孩子做出什么傻事。可是,他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落只是花一些时间想明白这些事情,然后将它们公布于众而已。她想告诉自己的,是自己千逃万逃从未逃出过这盘棋局。认清现实,是她如今能做的唯一的事情。 “我要见子玉。”蓝翎沉思了一会之后开口道。 即使是担心,即使是恐惧,万俟冽也还是没有忘了自己的目的。事关凤国的未来,绝不可儿戏。“可以,但是朕也要你答应一件事。” “说。” “上次你在朕的影卫身上下的药……” 落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他。“你要凝香。” “是。”万俟冽点头。 指尖弹出一颗丸型的东西,直朝着万俟冽的面门射去。“拿去给太医研究,我没那么多时间帮你做。” 这么容易?这是万汜和安亲王的心声。 “好。”万俟冽握紧了手中的药丸。“朕马上宣子玉进宫。” “不。我要出宫。”蓝翎补充着自己的话。“我要出宫亲自去见他。” 万俟冽拍案而起。“你要出宫?!朕不允许!” 落嘲讽的看着他。“凤国君主想要出尔反尔么?” “这……”万俟冽咬咬牙。“退一步。让影卫跟着你。”如果你趁机跑了,影卫还能回来禀报。万俟冽在心中暗自补充着。 “你们要凝香,是想做什么吧。”蓝翎突然将话题转到凝香上。“这个东西其实和迷香相同,又不同。”蓝翎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焚烧之后的凝香会如同香料一样,散发幽香,闻到的人如同中了迷香一般,会倒下昏睡不醒。但同样,下药的人也不能幸免。”说到这里,蓝翎停住,目光投向万俟冽。 “你在同朕做交易么?”万俟冽眯起眼睛。 “是。”蓝翎爽快的回答。“让我一个人出宫。我给你你要的东西。”顿了顿,蓝翎补充了句让万俟冽放心的话。“我不会趁机跑掉。”因为还不是时候。 仔细思考了下。万俟冽点头。“好,朕应你。” 话音刚落,又一颗丹丸被弹了过来。另一只手接住。只听蓝翎解释。“这是散香丸。下药者提前服下,此丸有十二个时辰的功效。只需将焚烧过的凝香带在身上,便可轻易施药。”蓝翎微勾起嘴角。“不过,药量你们要小心。” 再没有行礼,更没有多说什么,蓝翎转身走出御书房。 不得不说,这场交易里,蓝翎是最大的赢家。 万俟冽和万汜对视一眼。彼此眸中心知肚明。 叹了口气,只听安亲王慢声细语道。 “人才呐,可惜,不为我所用啊……” 当她站在子玉面前的时候,谁也没有旁人想象中的惊讶。 落出现子玉视线中的时候,子玉正在自家的花园里收着晒好的草药。低垂着头,轻笑了一声。“你来了?” “恩。”蓝翎也不多说什么,走到他身边,帮他收着药草。 玉很自然的让她来搭下手,而且不时的告诉她应该怎样分类。蓝翎轻点头,然后顺应他说的去做。仿若她千方百计要出宫的目的,只是为了来给子玉收药草一般。 忙活了不少时间。两人才总算把这些药草收好,子玉拍拍手,才笑吟吟的抬起头来看向蓝翎。“走吧,请你喝杯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3章 自觉 不问。不答。只是自觉地跟在子玉身后。 片刻后,院子里。 一盘棋局被摆开。淡雅的清茶倾斜着流进两只上好的瓷杯中。茶水倒好之后,下人无声的退去了。只留下对弈的二人。茶香四溢。 落伸手要拿黑子,却被子玉抢了先。无声的笑着努努嘴,示意蓝翎拿了白子。 黑蓝翎。“为何执意于它?”问着不明,听者却清楚的很。 “黑白有分,正邪有序。不是么。”蓝翎不紧不慢的回答他。 玉轻笑出声,不以为意。“世间的黑白,江湖的正邪,不全凭上位者一句话么。若他是正,这江湖则正,他是邪,这江湖是邪也正。” “呵。这倒是有几分道理呢。”白蓝翎在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却暗藏杀机。 “你看。”子玉在白子旁边紧贴着落下一枚黑子。“这白棋也会杀气四溢的,不是么。” 落挑眉斜睨他。端起茶杯浅饮一口。茶香沁入鼻喉。香甜的水触到舌尖,卷嗜着味蕾,夹杂着香幽的气息袭入口腔。“好茶。”此话绝非客套的虚夸。 “你喜欢?”子玉倒是很稀奇的挑挑眉,然后勾起嘴角。“待你下次来再请你喝。” 落也不推辞,直接答应。“好。” “不说说你来的目的?”子玉收了几颗白子后,终于问到了正题上。 沉默了半晌之后,蓝翎淡淡的开口。“你会不知?” “你不是要说?”你退我进的太极打的刚刚好。 “我以为心思缜密的七皇子无所不知。”实在听着不像是夸赞。 玉无声的笑着,叹口气。“你才是那个七窍玲珑心的人。”冷眼看着蓝翎收走那属于自己的一大片黑子,沉下声。“有时让人觉得,你并非冷情,并非无情,反而是多情。” 落此时对这话来了兴趣。“哦?此话怎讲?” “你没听过么?多情者必最无情。” “那倒是我孤落寡闻了。” 玉耸耸肩,不可置否。 落扔了白子。“是盘和棋。”然后便不肯再落子了。 玉倒也不勉强。自顾自的擒了白蓝翎下。自己和自己对弈起来。“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了?” 落抬头看他。“还需要多久?” “我说过了。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究竟要等到何时?”蓝翎的嗓音中竟有丝焦急和不耐。 玉扯了扯在嘴角,不急不缓的出声。“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蓝翎轻喃着这两个字。 “是啊。”子玉紧盯着棋盘,一边落子还不忘一边补充道。“你不是在害怕么?这么着急逃离皇宫。这不是你的作风。能让你这么着急的,不是害怕是什么?” 落凝眉,沉默了。 是了。害怕。确实是害怕。怕什么呢?是怕再一次和风无痕刀剑相对么?他说了。自己也说了。再见的时候,便是敌人。他不会心软,自己也不会手软。到那个时候,就真的是不可避免的你死我亡了吧…… 落在心里问自己。其实是不想的吧。答案是肯定的。是不想的。那么,又能怎样呢?逃了那么久,逃了那么多年,也仅仅是逃开了一步之遥而已。就连这盘棋局也没有跑出去。他步步紧逼,自己便只能不停的逃亡。 那么,着急出宫又是为什么呢?是了,怕他再什么时候,一个不经意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了。真正刀剑相对的时候。面对那个曾在自己生命里占据大多数时光的男人,纵然是冷血冷情的冰莲,也没有把握会硬下心肠真的杀了他。更何况是现在的蓝翎。 不可否认的,不忍已经在心底蔓延了。所以才会怕,所以才想逃。所以今日才会出来见子玉。因为他应过她,会把她带出皇宫。 玉看着久久不说话的蓝翎,最终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回去吧。至少面对完下面这场灾难。是走是留你再自己决定。不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帮你。” 落皱眉看他,许久才冒出一句。“若我还是选择走呢?” “我帮你。”子玉优雅的饮了口茶。“不过只有死人,才能出宫。” “我知道。”蓝翎轻点头。目光再次落在子玉的身上。“只是,若被人知道,你这个王爷,只怕再也做不下去了。” 玉微笑着看向对面的女子。“翎儿何时慈悲起来了?能利用的时候便要利用,这不是你说的么。”不甚在意的挥挥手。“翎儿不会以为,我做不成这王爷,便在这世间活不下去了吧。”子玉的目光变得悠远。“若有的选择,我倒真不想做这王爷,恐怕还轻松一些吧。” 落的目光十分疑惑。“有时候,我觉得你才是宫中最危险的人。” “为何?” “似乎别人的行踪你都知道。可你自己却又那么神秘,心思不可捉摸。” 玉调笑着。“此话怎讲?你又如何得知我知晓别人的行踪?” 落眯起眼睛。“我记得我从未在你面前说过那句话。那么,你又如何得知?” “啊。”子玉含糊其辞的微笑。“也许,这就是你我的……默契吧。恰巧,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沉默了半晌,蓝翎倒也不揭穿他。“那还真是难得的默契。” 玉轻轻摇头。“翎儿,其实我们是物以类聚。你有多危险,我便有多危险。回去吧。等到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帮你。” 半晌不语。蓝翎最终还是站起身来。拾了一颗白蓝翎下。然后轻声道。“七哥,蓝翎一直将你当做知音的。”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玉愣愣的坐在那里,许久才长叹一声。“知音啊……我也曾这样想呐……”然后目光落在棋盘上。输赢已定。黑子。输了。 玉轻笑着将棋子全部抚落在地上。黑子和白子相继跌落在地面上,蹦跳着撒了一地。苦声低吟。“翎儿啊翎儿。好一片七窍玲珑心啊。不是多情,果真无情呐。” 话音落。有一白衣人屹立在了子玉身后侧,恭敬的行礼。 “少主。” “还差多少?” “禀少主。还差两味。” “继续去寻。要快。” “得令。属下告退。” 风吹过树梢。轻柔的抚下了一片绿油油的叶子。年华早逝。 如同春日中最飘洒而至的丝雨,滴滴点点,温润了如同寒冬般的心。 “翎儿。你终于回来了。” 落刚刚回到池华园,便看到坐在大厅中悠然喝茶的子言。 “我等你好久了。” 落愣了愣,看到在一旁站着,有些神色紧张的青竹,微抿唇。“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是有事要来找蓝翎么?” “翎儿何时同我这么生疏了?”子言耸肩笑笑,站起身来慢慢走近她。俯在她的耳旁,轻声道。“往日不都是喜欢叫太子哥哥的么?” 落微微闪开。“此一时,彼一时。更何况,太子殿下贵为储君,终有一日是要登基即位的。蓝翎万不可造次。” “够了。”子言突然沉下声音,冷了脸。微侧了身子,对着青竹沉声道。“你先下去。” 青竹为难的看看太子,再看看蓝翎,收到蓝翎给的暗示之后,行礼退下了。 “太子殿下叫青竹避开,是要有话对蓝翎说么?”蓝翎尽量保持着和子言之间的距离。 言冷哼一声。“如今同我的疏远,不是为了日后出宫之后,不想再同我有任何的瓜葛嘛?!”子言突然觉得有些气闷。 落没有说话,认同的沉默。 “你就这么想离开?离开这里?!”难得的子言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是。”蓝翎不动声色的回答。 “为什么?!”子言怒道。 落微笑。“既然太子知道蓝翎想离开,会不知原因?” “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子言咬牙。 挑起眉,眼神轻瞟他。“有区别么?” “当然有。”子言深吸一口气,眯起了眼睛。“只有你说的,我才相信。” 是这个原因么?既然如此……“因为我要自由。” 突然安静了。谁也不再说话。尴尬而压抑的气氛随之而来。沉默了许久,子言突然笑了。笑的温柔。 目光落在蓝翎的身上,并不收回来,反而是细细的看,像是在研究,仿佛要看透她一般。蓝翎就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任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盘旋。 “我不会放你走。翎儿。”子言说的直接。“你可知,这宫中,你是我唯一想要留在身边的人。所以,我不会轻易放你走的。” 落转过脸来。“若是父皇答应呢?” 言优雅的摇摇头。“不会的。父皇不会答应。他若是同意,此时你早就不会还呆在这儿了。” 言伸出手,想拾起蓝翎肩头的发,却不想被蓝翎侧脸闪开了。子言微笑着收回手。突然莫名的转移了话题。“翎儿,你可知,我并非父皇和母后的孩子呢。” 落倒是有些吃惊。虽然明知子言不是凤后所生,但并不知,他实则也不是父皇的骨肉!这可真是天大的秘密了。 “很惊讶吧。”子言笑的有些冷冽。“是不是也同样惊讶我是怎么知道的呢?恩?” 落看着他,平静的摇头。“这里的是非,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太子殿下还是请回吧。蓝翎只是想平稳的生活而已。”没有意想中的好奇。蓝翎随即下了逐客令。 而子言却丝毫的都不在乎。“不。我要让你知道。”子言的目光咄咄逼人。“那是在我幼时的夜里。那天夜里,我听到了父皇和母后的争吵。知道了这个惊天的秘密。我在大殿的门缝中看到了母后竭斯底里的样子,听到了她的尖叫。还听到,她说她恨父皇。相信,这一点你也早就知道了吧。” 落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不明白,是什么使得这个人在这样短的时间,变化如此之大。至少,以前的子言,还会温和的对待她,对待子玉。而现在……她甚至,从子言的身上感受到,与来自风无痕身上的同样的压迫感。 “翎儿。不要再妄想着可以从我身旁逃开。若是以前,我可以将你当做皇妹一般疼爱你,关心你。但是如今,却是不行了。”子言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的温柔。“或者说,我要将你留在我的身边,即使,是将你锁在我的身旁。” 落看着他的眼睛,发现子言的眸中,闪烁着些许自己看不明白的东西。她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这些。“若,我不是你的皇妹,那我还能是些什么?” “是啊。”子言笑的有些无辜。“你若不是我的皇妹,不是这凤国的公主,那又是什么?不如……”子言贴近蓝翎的耳边,轻柔的说。“不如,由你来告诉我。” 落眨眨眼,笑出声来。“皇兄。”蓝翎改了称呼。“我尊称你一声皇兄,足以回应你所有的问题。皇兄不肯我离开这皇宫,蓝翎虽不知是因为什么,但是,蓝翎心意已定。就算是死,也一定会离开。”那是她早就做好的选择,哪里容许轻易的改变?! 一句话,成功的激怒了子言。深皱的眉目间,迸发出骇人的光芒。“翎儿,我不会放你走,还是那句话,哪怕是锁我也要将你锁在我的身边。”子言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温柔的音色从耳边绽开,可是下一句话却变得让人惧怕起来。“不过,就算你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怀里!” 然后,甩袖而去。 落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刚刚他的样子。他的语气。他的神情。 都同风无痕是那么的相像。 为什么?蓝翎这样问着自己。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突然对自己的向往,对自己的选择,第一次产生了一丝疑问。 难道,选择自由是错误的?难道,这条路,自己终究还是错了? 不然,为何他们每人都要变成这样? 自己只不过是想要平静的生活。不想再陷入这些泥潭之中。可是现在……似乎早已经身不由己了…… “主子?”青竹急急的从室外跑进来。刚刚看到太子愤然离开,青竹就迫不及待的跑进大殿中。 “究竟是为何?”青竹听到蓝翎这样自顾自的低喃着。 “主子?” 落回过神来,轻轻摇头。“没事。有些乏了而已。” 或许,有些事情是命中已经注定的。不论轮回几世,也不可改变了…… 宴会如期而至。 万汜看看稳如泰山的安亲王,不由得暗骂一声老狐狸。自己倒也是坐在上宾的座位上,自斟自饮着。 “今日请诸位爱卿来,是为了给皇叔接风洗尘。前几日皇叔因车马劳顿,推辞着不许朕设宴为他接风。但这规矩不能破,更何况,皇叔已经许多年不来这京城。朕更要请了诸爱卿,来为皇叔好好庆贺一番。”万俟冽一番大道理讲的头头是道。随之端起酒杯。“皇叔,朕这杯敬您,一路辛苦了。” “皇上言重了。”安亲王勾唇一笑,目光闪烁着。“老夫这一路,可是看到了不少有趣的事情呢。” 时下却有不少人因安亲王的这句自称皱起了眉。哪里有人能在君王面前不自称臣下的?反而是倚老卖老自称老夫?可是,没人敢说什么,只能在心里暗自不满。 坐在侧席上的蓝翎,无声的一哼,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这圈子绕的,真是太有趣了。一旁的子玉看了她的动作,无声的笑笑,压低声音提醒她。“翎儿,茶可不是你这样灌的,好茶是要品的。” 落瞥他一眼,不咸不淡的出声道。“渴了。” 玉勾着嘴角,暗自好笑。 “不知皇叔在路上看到了那些趣事啊?”万汜不甘寂寞的高声提问。“不如说出来,让大伙一并知道,乐呵乐呵?” 安亲王一脸神秘。“大伙应该都没见过边境的百姓吃的什么吧?” 议论声纷纷而起。还能吃什么?吃米吃面呐。 安亲王嘿嘿的笑。“他们啊,是不常吃到米和面的。因为他们的粮,基本都征做兵用了。他们的粮给了兵士吃,那他们吃什么?” 这……议论声渐渐小了。大家都不知这安亲王在此时这种场合说这种话,究竟安得什么心。 “他们常吃的,是城中的百姓人家常拿去喂猪的麸皮和糠。” 万俟冽眯起眼。“皇叔认为此事有趣么?” “有趣的很呐。”安亲王回答的直爽。“皇帝难道不是这么认为么?朝中官员千百,有谁吃过麸皮和糠?朝廷每年拨出去的军饷和银两,都去了哪里?还不是去了许多人的肚子里?”安亲王笑的有些奸诈。 “诸位想不想尝尝这麸皮的味道?恰巧,老夫今日得知皇上要给老夫接风洗尘,特意去了一趟御膳房,要他们做了麸皮粥,给各位大臣加个菜,尝尝鲜。” 万俟冽的唇边勾起一抹笑。“正好,朕也想尝尝。吩咐御膳房,上菜。” 不一会,每个人的面前都摆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碗,碗中盛的是麸皮粥。众人看着碗中糊状的东西,不知如何下口。只见万俟冽已经端起了瓷碗,拿起了汤匙,送进口中一勺粥。半晌才道。“各位爱卿都尝尝吧。还有皇子和公主们,也都尝尝。味道还不错嘛。”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端起了碗。 送粥入口,有的直接将粥吐了出来,有的闭着眼睛咽下去,还有的咽下去之后抓紧端了茶杯灌下茶水。 落皱皱眉,没有任何动作,平静的吃着碗中的粥,直至一碗粥快要见底了。 玉勾出意味不明的笑,也将自己的那份吃完。 言则是完全沉默。只是眼睛一直观察着蓝翎的动作。 “皇上,敢问味道如何?”安亲王调笑着。 万俟冽冷笑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下了命令。“每个人必须吃完。” 这是旨意,没有人敢违抗。 “陛下。”说话的人是朝中最年轻有为的大学士,白沐离。“这种东西只能给牲畜吃才对,如何能给人吃?这边境之事,还望陛下明察。” 落看着他一脸正气的样子,不觉笑出声来。 玉凑过去轻声问她。“笑什么?” “你不觉得他其实很幼稚么。”蓝翎这样回答。 “啊,是有些呢。不过……”子玉明眸一转。“幼稚一些,往往看到的比普通人更为真切。” “或许是。”蓝翎含糊其辞。“不过,却太过天真了。” 果然被蓝翎说中。安亲王扯着嘴角,似笑非笑的发问。“那请问白大学士,皇上查明又如何?百姓的吃食问题又如何解决呢?” 一下子,被问得不知该说什么。难道要在文武百官面前说杀了那人?这……白沐离愣了愣。就听到安亲王讥讽的开口。“年轻人,还是不要冲动的好。皇上心中自会有数的。” “皇叔说的是。”万俟冽挥挥手。“白爱卿,稍安勿躁,朕自会查清此事的。” 听的这话,不少人的背后不禁被冷汗浸湿了。 “老狐狸。”蓝翎沉声评价。 “哈。”子玉好笑的看看她。“你心疼了?”似真似假的调笑。 落看他一眼。“你很好奇?” “有几分。”子玉一脸的暧昧。“特别是对你和那位白大学士。” “无聊。”蓝翎冷睨他。“只是觉得他像一位故人而已。” 玉耸耸肩。“但愿如此。” “别干愣着了。”万俟冽若无其事的发话。“今日是为皇叔接风。不要因为一碗粥坏了爱卿们的兴致。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致认为,此时的万俟冽,看似没事,其实是最危险的,所以,还是少说话,多吃菜。渐渐地的,喧闹声再起。 万俟冽和万汜,还有安亲王对视一眼,彼此眼中有了默契而明了的讯号。万汜举起酒杯,向暗处打了个手势。 言冷眼看着时而沉默,时而和子玉低语的蓝翎,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 玉将万汜和万俟冽的动作尽收眼底,凑近蓝翎压低了声音。“是爆发前的平静。待会,灾难就开始了。” “恩?”蓝翎不明白的抬头看他。“什么?” 玉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待会儿你就明白了。” 落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干脆也取笑他。“茶不是这么灌的,是品的。” “我知道。”子玉看了一眼正坐上的三人。“我渴了。” 这时,子重端了酒杯摇晃着,走过来,凑近蓝翎。 “十一……你,你不要不理我……” 落凝眉。“十殿下。你喝醉了。” “我没有……”子重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些鼻音。“十一……你不要……不要不理我……”委屈的快要哭出来一样。 落重重的叹口气。求救似的看向子玉。 玉好笑的微微一笑。决定收起看好戏的心态,伸手扶住子重。“十弟,你喝醉了。” “我没……醉……”子重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身子下滑,子玉顺势接住他,让他挨着自己坐下来。收回手。双指间夹着一枚银针。刚刚正是在扶住子重的时候,顺势用那枚银针,刺入他的睡穴,让他睡着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4章 挑眉 落轻轻舒了一口气。 “翎儿,你听。”子玉不动声色的挑眉。“外面开始了。” 即使是透过喧闹的晚宴,蓝翎还是听到了殿外传来的一阵强过一阵的厮杀声。不由得心中一凉。 难道…… 正座上的三人,彼此互看一眼,眸中露出熟知的光。 戏,该开始了。 落转头看向子玉。这就是你说的爆发前的平静吧…… 一场未知的变革,正慢慢的向着他们逼近…… 厮杀声一阵一阵的传来。由远及近。 大殿中的百官由喧闹变得安静,又从安静再次转为喧哗。 直至宫门被人猛地推开,一直守在殿外的总管连滚带爬的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失声的大喊着。“陛下!陛下!不好了,不好了!有刺客,有刺客啊!” 万俟冽站起身来,文武百官同样也俱是一惊。“慢慢说,怎么回事!” “有……有一群黑衣人,冲着大殿,杀过来了!陛下!” “什么?!”万汜也起身,冲到前面。“御林军!护驾!” 所有人都从座位上站起,除了仍然端坐在位子上,自斟自饮的安亲王。紧张而压抑的气氛蔓延开来。 “禀,禀陛下!黑衣人所到之处,御林军全都倒下了!怕……怕是顶不住了!陛下!” “什么?!” “皇兄,看这阵势,不像是刺客,反倒……有几分像是逼宫啊!”万汜沉声严肃道。 一句话,成功的让众人心中开始慌乱。 言微微侧身,半挡在蓝翎身前。蓝翎抬头看看他严肃的表情,和他的背影,决定沉默以对。 玉把玩着手中的银针,不知在想着什么。 “七皇兄,你看这……”一直处于沉默状态的子墨终是忍不住,凑上来轻声问着子玉。 玉看看他,再看看从刚刚起就一直昏睡的子重,声音淡然。“随机应变。” “陛下不必惊慌,今日臣等就算豁出性命,也要保得陛下平安!”说话的是当朝的大将军,同样也是大皇子子悟的舅舅。子悟上前一步。“父皇,儿臣就算拼死也会护住您的!” “悟儿!爱卿!”万俟冽不禁迭起了眉。 “哈哈哈哈哈。好一幅君臣之恩,父子之情的场面啊。”终于,安亲王放下手中的酒杯悠哉的站起身来。“到了这种时候,还真是让人觉得感人泪下呢。”语气中无不包涵着讥讽。 万俟冽沉下声音。“皇叔!您……” “皇兄!”万汜惊叫出声。“是他领人来逼宫的!” 话音落,哗然一片。竟然是安亲王逼宫?!不应该啊,他不是一直都坐在大殿中么?!而且,如果是他逼宫,他只孤身一人在这殿中,岂不是极有可能会逼宫不成,反而被众人诛杀? “哈哈哈哈哈哈。”安亲王仰天长笑。“反应很快嘛。外面的那些黑衣人,确实是我的部下。”谁也没想到,此时此刻,安亲王会如此豪爽的承认。 “来人!将他给朕拿下!” 可是,没有人行动。原本是负责守卫大殿安全的侍卫,谁也没有动。而大殿外的御林军,已经全部倒下,动弹不得了。整座宫殿已经在外面被黑衣人团团围住。 安亲王突然笑了。随即下了命令。“来人!将他们全部拿下!” 只一声,守护大殿的侍卫们一拥而上,将在场的所有官员,妃子,皇子和公主团团围住。 “乱臣贼子!”大将军想要拔剑而上,却已经被人先一步用剑架住了脖子。气得只能大骂。“逆贼!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哈。”安亲王不在意的大笑出声。“老夫如今已经将近垂暮之年。可这心愿如今却总算是了了。” “老贼!”这次愤然开口的是丞相大人。“我就说你这次无故进宫必有古怪!枉顾我王如此信任你!你数次逼宫!太皇仁义,并不杀你!可你竟然恩将仇报!老贼!你日后定不得好死!” 安亲王挑着嘴角邪笑着。“老丞相,你也年纪不小了,还是省些力气吧。今日,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宫殿!”冷眼环视一下四周,嗜血般的声音脱口而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落冷静的分析着。脑海中快速的闪过一些已知的讯息。这似乎……完全是一场戏呢。眯起眼睛,探究般的看向不远处的万俟冽。 果真,从他的眸中找不出一丝惊慌。蓝翎敢拿自己的性命下注,这绝不是万俟冽承受能力太强,而是……这其实早就是他们早有预谋的! 蓦地,蓝翎想起了万俟冽问自己要凝香的事情。原来如此……转头看看子玉,后者完全是一副平静的神情。倒是子言,显得有一丝焦虑。 放松了身子,蓝翎决定看着他们将这出闹剧演完。 “来人呐,把这些尊贵的娘娘们都带回去,请她们好好的休息吧。”安亲王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很重。杀戮之意铺天盖地而来。众人心中明白,凡是离开了这个宫殿的人,不可能再活下去了。那么,他首先是拿这些妃子们来开刀么?! “不要……不要啊……陛下救我,救救臣妾啊……” 那些可怜的女人哭喊着。求饶着。声声凄厉。其中包括了刚刚从冷宫中放出来的尹妃。 “娘,娘!” 眼看着自己的娘亲被拉走,五皇子子澈和八公主子凝,哭喊着扑过去,不顾那些侍卫的阻拦。 “真是情深意重呐。”安亲王略带讽刺的开口。“既然如此,那就连同他俩,请回去和他们娘亲,一起好好休息吧。” “父皇!父皇!……” 哭喊挣扎的声音,渐行渐远了。 “你!究竟想要什么?!”万俟冽暴怒的开口质问他。 安亲王轻挑眉。“这就受不了了?”目光一凌。“可是,我还没有开始呢。现在……”安亲王将视线转到殿中大臣们的身上。“到了你们做选择的时候了。” 如同一个闷雷,骤然而下。在每个人的心底都炸开了花。 安亲王稳稳的接过身边一个侍卫手中的剑,手起剑落,瞬间劈开了案桌。目光凌厉的扫过每一个人。“你们的命,都掌握在你们自己的手里。是死是活,你们自己选择!老夫还是那一句。”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众臣都被震惊了。心里久久做不出决定。不是做不出,而是……不敢做决定。若是做了,便要背负这乱臣贼子的名号,若是不做,恐怕今日真的再没命走出这宫门。所以,谁也不敢做第一人,谁也不想做这第一人。 “狡猾。”蓝翎冷哼一声,收回了视线。 “翎儿,可好看?”子玉嬉笑着。 “你认为呢。”蓝翎挑眉反问。 玉舔舔唇角。“还不错。啊,有人担心你呢。” 落疑惑的抬头,顺着子玉的目光看去,不意外的发现白沐离投过来的有些担忧的目光。 “他是傻瓜么。”蓝翎有一丝别扭的转开目光。 玉哼笑。“怎么?被人担心不好么?” 冷睨他一眼,蓝翎没有说话。而子玉则是不甚在意的眨眨眼,随她去了。 落的目光落在地面上。听着殿中传出的略有些沉重的呼吸声。暗叹一口气。他是笨蛋么?明明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再抬起头的时候,万汜已经站了出来。在他抬起手的那一刻,蓝翎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词。 引蛇出洞。 “皇叔,不要这么绝情嘛。”万汜讪笑着。“把大家都逼上绝路,对你来说,也没有多大的好处,不是吗?不如这样,如果在座的臣工们有愿意顺应天意效忠您的,就饶他一命。如何?” 安亲王思忖着想了片刻。“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那么,身为亲王的你,是否要归顺老夫?” 万汜扯着嘴角笑。“那自是当然。本王向来顺应天意,凡人岂能同老天对抗?” 此话一出,便立刻有人暴怒起来,怒骂他。“你身为当朝亲王!我王的亲兄弟,竟然不顾手足之情!向这叛贼投逆!你,你,你是要做不仁不义之臣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万汜高声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老丞相啊老丞相。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本王何曾想背弃皇兄?只是如今已不同往日,事关生死。相信皇兄也不会怪罪本王的,是不是呢?皇兄?” 万俟冽的目光包含着一丝哀痛。最终还是无力的摇摇头。“汜弟做什么,朕都不会怪罪于你。” “哈哈哈哈哈。”安亲王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拍拍万汜的肩膀。“如此甚好!好,那老夫就仍旧封你做凤馨王。你还是那尊贵无比的王爷!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夫就喜欢你这种聪明人!” 万汜勾唇一笑。“那就谢过陛下了。” “现在,你们。”安亲王回身看着殿中的文武百官。“是降是拒,拿个主意!” “陛,陛下!我,我降!” 安亲王听得这一声,瞬间勾起了嘴角。眸中闪过一丝冷冽。“很好。还有么?” “狗官!朝廷的俸禄养着你!如今你却卖主求荣!”老丞相气得脸色铁青。 “丞相大人!凤馨王都已经投诚了,更,更何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下官还有一家老小需要养活,不能此时丢了性命啊!陛下,陛下,下官投诚,投诚!” “很好。老夫保你日后荣华富贵。那边站着去吧。”安亲王微笑着,可那笑意却始终未传入眸中。“现在,老夫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思考。考虑清楚了,愿意效忠老夫的站在这边,不想效忠老夫的,就休怪老夫剑下无情了!” “哈哈哈哈哈。”老丞相大笑出声。“虽说现下尔等胜券在握。但我等深受我王皇恩,怎可为了苟且偷生背弃我主! 要杀便杀,何须多言!”丞相的目光转向被侍卫制止在正坐上不得动弹的万俟冽,悲声痛呼。“陛下,老臣自太皇即位便跟在身旁,今日,老臣定会追随您左右!就算步入黄泉,老臣也会挡在您的面前!绝不让那牛头马面惊扰了您!”然后便是深深的一个行礼。 “老丞相!”万俟冽想起身去搀扶他,可无奈被人压制着不得动弹,只得连忙说着。“丞相,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白沐离侧转头深深看了蓝翎一眼,然后下决定一般的躬下身子。“沐离不才,只因遇到明主,沐离无以为报,只能追随吾主左右。不论盛世繁华或是阴曹地府!” “臣等亦是如此!不论生死,愿追随陛下左右!” “白爱卿……众爱卿们……” “你们还真是君臣情深啊。”安亲王冷笑着。不过也看到有不少人站在了‘投诚’的队伍之中。安亲王的眸子暗了暗,不错呢,名单中的人大多数都过来了。只剩下了几个油滑的家伙……恩,要想个办法呢。 安亲王一步一步走下来,他的目标是……子言。 “太子殿下。”安亲王挑起眉梢。“你的意下如何?若你归顺了我,你还仍然做你的太子,这凤国的王位还是你的。” 言看也不看他,将头扭到另一边。 安亲王也不在意,继续往前走,跳过了中间几人,径直来到蓝翎的身边。凑近她。“我们的棋还没有下完。” 落抬抬眼。“已经下完了。”蓝翎看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你赢了。” “啊,在你嘴里说出这句话,可真是不容易呢。”安亲王微微点头。“你会轻易认输么?” 落叹口气,伸手指了指天。“天意如此。” “陛下,陛下,微臣投诚!”蓝翎的话音刚落,便有人从那大队的人群中挣脱出来,谄媚的跑过来。 安亲王满意的挑眉。“恩,那边站着去吧。”果然上钩了呢。 紧接着,其余几人也都跑过来,表示愿意归顺安亲王。安亲王满意的微笑着,回过身看看万俟冽。接收到讯号之后,便又一步一步走回到原来的位置,站好。 “老夫说了,投诚的人,老夫不杀。”安亲王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残忍。万汜‘哗’的甩开折扇,优雅的摇了摇。 “可是,不代表朕不杀你们。”接着他的话说下去的是万俟冽。单手一挥,只一个手势,那些钳制他的侍卫便放开了他,毕恭毕敬的退到一旁。 众人都愣住,一时间没有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万俟冽看看安亲王,后者一脸不厚道的笑,上前一步高声宣读。“奉太皇遗诏。是时候试探众臣的衷心了。” “来人呐。”万俟冽沉声喝道。“将这些叛臣逆子通通拿下!” 只一句,侍卫们统统上前,将那些‘投诚’安亲王的官员钳制住,不顾他们的挣扎,带出大殿。 顿时,殿中哭喊声,求饶声乱作一团。而刚刚誓死效忠万俟冽的官员,无不背后发冷,心中凉澈。若刚刚的一念之差,只怕此时,就再无活命的机会了。 万俟冽看着这些面部僵硬的忠臣们,缓和了语气。“诸位爱卿的心意,朕已经看到了。朕实感欣慰。今日惊扰了各位,朕在这里向诸位赔罪。但父皇的遗诏,朕又不得不遵守,还望列位臣工不要责怪朕啊。” “陛下言重了。” 此时,众人对着这位凤国的君主,无不敬重,畏惧,害怕和……心惊。万俟冽看看万汜和安亲王。不露痕迹的叹口气。 看来……是时候做决定了。真的,是时候了…… 落冷眼看着这一切,侧转身子向子玉低沉着说了一句。“演完了,还不错。” 玉低头微笑不语。 这就是凤国历史上最大的一次百官之治。 在逼宫政变之后。再一次拉开了凤国政治舞台上一片新的荧幕。为凤国下任新君的开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展开了另一篇新的篇章。 清晨。小路子照常去叩响了大殿的门。 “陛下。上朝的时辰要到了。” 等了片刻,殿中久久没有回应。“陛下,陛下?” 小路子只好慌张的跑去请总管大人。 “大人,奴才去请陛下准备上朝,但是,殿中始终无人回应。您去瞧瞧吧。” 总管凝眉想了想。“随我去看看吧。” 到了殿外,叩响殿门。“陛下。上朝的时辰到了。”侧耳倾听。“陛下?” 总管扭头看看身旁不知所措的小路子。“陛下,奴才进来了。”说着便用力推开殿门。 随着‘吱啦’一声,厚重的殿门被推开。总管和小路子探进身来。小心翼翼的道。“陛下?” 可是大殿中空无一人。 总管和小路子对视一眼,快步走入殿内。急急的呼喊着。“陛下?陛下?”总管的目光眼尖的落在桌案上。明黄色的桌布上面端端正正摆了两封信。总管拾起一看,不觉吓出一身冷汗。 其中一封上面书着‘诏书’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另一封上整齐的书着‘太子亲启’的字样。 这时,总管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举着信跑出大殿。“不好了!陛下不见了!快请太子殿下,丞相大人!” 御书房里,白沐离,丞相大人,林太傅,护国将军,太子子言,大皇子子悟,七皇子子玉,九皇子子墨和十皇子子重全部聚齐。 “陛下这究竟是何意?!”首先发话的是老丞相。“留下这么一封诏书就不见了踪影!这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这是要我们如何处理?!” 白沐离微皱着眉头接过老丞相手中的诏书。“照陛下这意思,是要传位给太子殿下。而陛下自己则是隐退云游去了。” “这才刚刚考验了大伙儿,今日陛下便闹了这么一出,陛下究竟是想做什么?!”护国将军首先沉不住气。“这凤馨王和安亲王也这么跟着陛下一起走了!连句话也没留下!” 将诏书折好。白沐离揣测着开口。“只怕陛下早就下定决心了。那日陛下考验我等的衷心,也许正是为了今日,为了帮助新君竖立威望。” “哦?”子言挑挑眉。“此话怎讲?” “太子殿下。”白沐离恭敬道。“那日宫变,牵扯出不少数的官员。陛下已经下旨将他们全部斩杀抄家。不然就充军发配。朝中官员对陛下是既敬又怕。军心刚稳,陛下又在此时选择离开,必是为了将一个全新的凤国交到太子殿下的手中。 陛下选择不告而别,定是不想臣等挽留。陛下如此苦心,太子殿下切莫辜负了陛下的一片厚望啊。” 言沉默着,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什么。只是无意识的握紧了那封万俟冽留给他的信。 “可是陛下为何执意要退位?”老丞相长叹一口气。 林太傅笑着拿起那封诏书。朗声诵读。“朕将退位让贤,让位于太子子言。即日起,子言便是凤国新君。望诸爱卿同心协力辅佐新君。待新君大婚之日,朕将以太皇身份归来,恭贺新君。钦赐。” 看着大家都不明白的眼神,林太傅解释道。“陛下是为凤国着想。陛下曾说过,若君王被臣子又怕又爱,那么这个君王则会做的长久,若君王被臣子只有惧怕,那这王位不坐也罢。逼宫政变之后,朝中大臣对陛下都着实恐惧,都在猜测着陛下的心思。想必,正如白大学士所说,陛下早就下定了决心要离开了。”林太傅抬头深深看了子言一眼。“太子殿下,如今朝中局势稳定,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臣恳请,殿下接受陛下所托,继承皇位。” 言一惊,为难的看看他。“这……” “太子殿下。”子玉优雅的踏前一步。“请殿下登基。” “臣等请殿下登基。”屋中的人俱是跪下,请命。 “诸位,诸位请起。”子言深吸一口气。“子言答应就是。老丞相,快快请起。”说着便双手扶住丞相大人要他慢慢起身。 “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凤国得此君主甚幸!凤国必将与世长存!”皆是深深的一拜。 众人起身之后,丞相大人深叹一声,立刻宣布。“陛下,今日起您就要改口自称为‘朕’。臣等日后定当竭尽全力辅佐陛下。林太傅,我们也要挑选一个好日子,让陛下登基即位。” 林太傅伸手抹了抹自己的山羊胡,笑着点头。“不错。下月初三便是良辰吉日。臣等即会安排登基典礼,让陛下受到万民朝贺。” “殿外文武百官还在等着。陛下,丞相大人,我们应该先去向百官宣读太皇诏书,然后让陛下接受百官朝贺。”白沐离出声提醒。 “白大人此话一点也不错。陛下,还请移驾殿前,宣告百官啊。” 言看看众人都明显期待的眼神,只能点点头,率先走出御书房。 众人跟在子言的身后。子玉微垂下眼,眸中闪烁着笑意。 “太皇留诏。即日起,太子子言登基即位,尊享天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5章 面前 “恭贺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言站在大殿中那至高无上的王位面前,看着阶下跪着的大臣,双拳慢慢的握紧。那一刻,他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那样平静的声音。他说。 “众卿家平身。” 然后,他稳稳的坐下来。坐在了王座上。那一瞬,子言清楚的感觉到心底被撕扯般的疼痛。有什么东西从心底里流出。那种名为悲哀的情绪,不断的翻涌着,涌满了胸膛。 “谢陛下。” 听着耳畔众卿的朝贺。子言握紧了拳。 从这一刻开始,是不是代表着,我们的距离真的越来越远了。从这一刻开始,你对我来说是否真的就遥不可及了。从这一刻开始,我是不是再没有理由将你囚锁在这宫中,只能任你展翅而飞了。 翎儿。翎儿。你名为蓝翎,可你何时才肯降落下来,停驻下来? 从这一刻起,我就已经深深的明白。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言任凭苦楚从心底里蔓延着。这是他最后的放任。 因为,待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之后,他就不再只是子言。他是凤国的未来,凤国的君主。 几日后,御书房。 耳边听着丞相的提议,心下再次黯然了。 其实是盼望了这么多年的位子。如今坐了,便真的明白何谓身不由己了。子言舒出一口气,露出一丝苦笑。 “陛下。陛下?” “丞相请讲。” “陛下已是凤国新君,如同这国不可一日无君一样,后宫也同样不可一日无主。陛下还是早些完婚,以保我凤国龙脉永昌。” 言面无表情,却感到口中泛出隐隐的苦涩。“丞相去安排吧。” “老臣遵命。明日老臣就安排选拔秀女。”老丞相想了想。“还有,陛下,这后宫中的嫔妃要尽早派遣出宫。另外,几位公主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陛下已成新君,这后宫中也不便多留她们。望陛下……” “朕知道了。老丞相去安排吧。”子言有些疲惫的挥挥手。“丞相先下去吧。朕有些乏了。” “是,那老臣告退。” “等等。”子言开口叫住他。“几位公主……她们的驸马,要慎重挑选。之后将画像呈给朕看。” “是。老臣遵旨。” “下去吧。” “老臣告退。” 孤单的夜里。疲惫泉涌而来。 言披着厚重的棉袍站在窗前,握紧了窗棂。父皇,您是否是厌倦了这样的疲惫,所以才选择隐退云游呢? 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子言蓦地想起万俟冽留给他的那封信中还夹着一个锦囊。要子言在他离开的十日后打开。而今日则是该开启锦囊的时候。 言翻找出那个宝蓝色的锦囊。迫不及待的拆开。快速的看着上面的字。慢慢的,表情由凝重变为震惊,再由震惊,渐而转变成一丝欣喜。 看完之后,子言已经湿润了眼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父皇……” 池华园。蓝翎的殿中,灯烛摇曳。 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大殿门口。青竹和锦秀俱是一惊,想要行礼。被来人抬起手制止了。挥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屋内安静看书的人。 烛光的映照下,越发的朦胧不清。 不忍打破这样美好的画面,始终久久不语。 而蓝翎则是明显发现了他的到来,轻轻放下手中的书本。站起身来。“蓝翎见过陛下。” 言没有动,皱着眉苦笑一声。“翎儿,你是在挖苦我么?” 落挑挑眉。“蓝翎怎敢。陛下何出此言呢?” “这位子是你让给我的。如今你称我为陛下,岂不是挖苦我。”子言上前几步,望着蓝翎,有些失神。 落不自觉的后退几步。“陛下折杀蓝翎。这位子本就是您的,即使没有蓝翎,这位子也是您的。” 言因蓝翎的退后,眼中闪出几丝不满。“朝中有人提议。要公主们早日完婚。”探究似的看看蓝翎。“翎儿,想嫁人吗?” 落的眸子闪了闪,没有回答。 “想吗?”继续不死心的追问。 “……” “其实,只要能让你出宫,不论什么方法,你都会是愿意的吧。”子言扯着嘴角,笑容残忍。“包括嫁人是么?” “男婚女嫁,不是常伦么?”蓝翎反驳似的讥讽着开口。 “果然还是愿意的吧。”子言慢慢的走向她。像是一只优雅的猎豹盯住了自己的猎物一般,步步逼近。“可是翎儿,你是否还记得我说的话呢?我不会放你走。”温柔的笑,温柔的语气。伸出手,指尖终于抚上了蓝翎柔软的发。一字一顿的清晰的吐出。“你,是,我,的,呢。” 落终是抬起眼睛看他。“陛下已为凤国新君。何苦执念。” “你可知,若我留不住你,我会杀了你。”子言微叹着。“但是,现在,我却有理由留下你了。” 看着蓝翎不明所以的眼神。子言撤开身子。“父皇有旨,蓝翎不得踏出池华园一步。违令,斩。”子言浅笑着。“翎儿。父皇的意思你一定明白了。我会再来看你的。” 落不语,低下头去。 说完,子言便朝着殿外走去。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翎儿。我要大婚了。” “陛下,恭喜您了。” 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头也不回的离开。 落深深的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 皇兄。这是蓝翎最后一次称你皇兄。你我之间,便从今日,开始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眸中一片澄澈。蓝翎轻步走回位子,坐下继续看书。不由得在心中轻声说着。 春天呐,快些到来吧…… 御书房。 言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桌面。等候的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欲言又止。 “老丞相,有话便说吧。”子言唇边含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并未停止手下的动作。 “陛下。此事是有关公主驸马之事。”丞相眉头深锁。“这三公主和八公主已故,四公主和六公主也早已在太皇在位时,允诺许了人家。 太皇应允要四公主远嫁大晏,作为和亲公主嫁给大晏太子。也应过六公主,可让公主下嫁本次科考头名状元。只是……”丞相犹豫的看看子言。“这十一公主的驸马人选……虽说十一公主如今年纪上轻,但再呆一年,倒也是婚嫁的年纪。只是,老臣不知,十一公主心中可有人选?” “这事,朕可不知。”子言微笑着摇头。“不如,朕宣翎儿来,老丞相亲自问问,如何?”并不等丞相回答,子言径自说了话。“来人,宣十一公主速来御书房。”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蓝翎的身影便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白沐离愣了愣,随即移开目光,低垂在地面上。 “翎儿。”子言的眸中闪着寓意不明的光。“刚刚丞相问朕,你心中可有中意之人,招来做你的驸马。这个问题,朕着实不知怎么回答是好。不如翎儿亲自回答丞相,如何?” 落无言的看看他。最终淡淡的开口。“没有。” “既然如此,公主,老臣推荐一人如何?” 落看看丞相,轻挑眉。“丞相请讲。” “白沐离白大学士。公主认为如何?” 言闻言眸中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分。而蓝翎则是饶有兴趣的将目光落在白沐离的身上。 白沐离吃了一惊。“微臣只不过一介书生,怎配的起公主这般金枝玉叶。丞相休要折杀微臣。” “白大人还是不要谦虚了。陛下,白大学士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翩翩公子,儒雅之士。老臣相信,白大学士一定当得起驸马之衔。”老丞相说的一派正经。 言不语,目光直直的落在蓝翎的身上。 只见蓝翎微勾起了嘴角。怎么?是想用我做人情么?或者说,让白沐离感激于你,好日后加倍相报?一丝冷凝从唇边绽开。 可惜,我蓝翎从不做赔钱的生意。蓝翎抬起眼睛,和子言对视。一寸也不肯挪移。那目光中分明是说着。‘你还要继续看戏么’? “咳。”子言左手成拳,抵着唇轻咳一声。“朕倒是忘了。”这样说着,从一旁拿出一个宝蓝色的锦囊。“父皇特意留了一封信给朕呢。”扬起的笑容中有一丝狡猾。“特意叮嘱朕,千万不要把翎儿急着嫁出去。” 大臣们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这新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子言转而严肃了表情,沉下声音。“众卿听旨。奉太皇之命。今日起,将十一公主蓝翎禁足于池华园内,不得踏出池华园一步。无朕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入内。违令者,杀。钦此。” 纵然是惊讶,纵然是震惊。但依然还是恭敬的行了礼领了旨意。 “翎儿。”子言面无表情。“回池华园吧。父皇的旨意你也听到了。” 白沐离有些担忧的看看她。但蓝翎依然是平静。“是,蓝翎告退。” 待蓝翎离开,子言看看还呆在原地的大臣们。“众卿无事也都退下吧。” “是,臣等告退。” 听了旨意。从御书房中出来后,免不了会窃窃私语。 “太皇为何要软禁小公主?” “是啊,小公主不是向来受太皇喜爱么?” “得,咱们啊,也别猜了。太皇的心思不是你我能猜透的。” “我倒是觉得陛下的脾气,像极了太皇呢。” “嘘。这是宫中,哥几个收收心,莫大意。” …… 白沐离无言的沉默着。心中忐忑不安。朝着池华园所在的方向远远的望去。最终也只是重重的叹口气,离开了。 “吉时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是朝贺的声音。感叹声,称赞声,议论声。各式各样的。都混杂在一起。却仿佛是隔着遥远的时空隐隐的传来。 言面色平静的望着殿前跪拜的人。慢慢的平举起双手。“众卿平身。” “谢陛下。” 只这一拜。便昭示着凤国已经换了国主。只这一拜。便昭告天下凤国有了新君。 言站在万人之上,遥遥的望着在人群中已略显渺小的她。即使是不想也不得不说。他已经彻底改变。身份变了。地位变了。连心底里唯一保留的一点希翼,也被这样遥远的距离彻底抹平。所以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紧紧地抓住她,希望不被她逃开。 这是一个月以前。子言顺利的登上了王位。君临天下。 一个月后的今日。是新君大婚的日子。 据说凤后是一位端庄贤惠的温婉女子。据说太皇得知新君大婚,真的赶回宫中,为他庆贺。据说大婚那日,所有的已成亲王的皇子和公主都去为他朝贺,却独独缺了十一公主蓝翎。 都是据说。都是听说。 然而事实也总归是和传言有差距的。 凤后是温婉贤淑的女子,同样也是老丞相的孙女。太皇得知新君大婚,赶回宫中为他庆贺之前,已经先去池华园看过了蓝翎。 万俟冽见到蓝翎的时候,是在子言大婚的前一天的傍晚。太阳刚刚落下。余辉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在橘红色的光芒染尽了半边天的时候,步入了池华园。而那时,蓝翎正在院中静静地站着。 仿若知道他会来一般。蓝翎平静的看着他。眸中没有欣喜,没有惊讶。 万俟冽走近。淡淡的舒出一口气。“翎儿。最近可好?” “托父皇的福。”蓝翎微微仰起脸。“一切都好。” “翎儿。你可怪我?”万俟冽看着蓝翎的侧脸,犹豫着,最终还是问出了在心中盘旋已久的问题。 沉默了片刻,蓝翎最终还是摇头。 这样的结果,早就是在预料中的事情。就算是他不下那道旨意,子言也肯定不会轻易的放过她。蓝翎的心中自然是清楚的很。所以,怪不怪这一说,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想。 万俟冽见她并不想多做回答,最终也只能选择放弃。“翎儿。外面,其实并不如你所想的那样,你还小……” “够了。”蓝翎蹙起眉头。“那件事,风无痕没有告诉你吧。”这是肯定的语气。 被这样一问,万俟冽反而不知所以了。“什么事?” 没有回答他,蓝翎径自转了话题。“你有去未央宫看过了么?”一句话,问的万俟冽什么也答不出。“你可知,未央宫的那棵枯木,又似逢春一般,活过来了。” “什么?”万俟冽着实惊讶了一下。在许久之前,他便已经不会再独自去未央宫了。伊人已逝,那座宫殿也没有了意义。 落微勾起嘴角。“枯木可以再生,那人死是否又能向它一样呢?”万俟冽微微睁大了眼睛,根本不能理解蓝翎的话是什么意思。“翎儿,你……” “父皇。”蓝翎毫不犹豫的打断他。“你一定还记得我的母妃吧。”目光直直的落在他的身上,丝毫也不挪移。“那个在未央宫中丧命的女子。那个死后还要被你拿来作为要挟母后筹码的女子。你应该还记得吧。” 万俟冽此时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的看着蓝翎。看着她的视线一丝丝变得冰冷。 “你还记得那个女子为你生下的孩子么?”蓝翎的声音变得悠远。“那个绝食而终的三公主,子悦。你的女儿。”然后,万俟冽听到了这一生之中最不可置信的话。“那是我的前世。曾经,我真的是你的女儿。” 一番平静的,几乎没有一丝起伏的话,却让万俟冽此刻再无一丝力气张开口,或者是做出任何的动作。 落看着他的表情,突然笑了。“不敢相信吧?父皇。”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的光,足以将人湮没。“风无痕最初也并不相信我就是冰莲呢。” 什么?!万俟冽再次睁大了眼睛。这个震撼绝对不比得知她就是子悦的震撼小。 “这就是我的宿命。而现在,则是我的第三世。”蓝翎顿了一下。“第一世,我是杀手冰莲,最后选择绝食而终。弥留之际,我许愿,愿我来世得爱。第二世,我便成了你的女儿。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死亡的命运。 那时我许愿,愿我来世切勿生在帝王家。如今,便是我的第三世。”蓝翎平静的诉说着。带着一丝低哑的声音在安静的氛围中沉淀,敲击在万俟冽的心上。震撼着,疼痛着,却也接受着。“这就是我的命运。三世同朝。却从来没有跑出过这盘棋。而现在,也亦是如此。” 终于,在沉默了许久之后,万俟冽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已经抖得不像话的暗哑的嗓音。“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落转过身子,不再看他。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他。“你已经不再为君。也不会有理由要杀我。”想了片刻,最终蓝翎加上了那一句。“我曾经要风无痕带话给你。母妃,其实是爱着你的。” “那支舞。碧落秋鸿。就是母妃的最后一支舞。” “这是她一生的等待。而我,只是将她的心情带给你。” 这样说着,蓝翎慢慢的挪移了步子。一步一步的朝着殿中走去。 “翎儿!”万俟冽看着蓝翎的身影,不由得从心底里害怕起来。声音不受控制的,急急的从口中冲出。这样孤单又落寞而单薄的身影,仿佛转瞬便会消失一般。“我放你出去!天下之大,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落没有回头。“我会出去。但不是现在。”微不可寻的一声叹息。“不要说出去罢。若你将我当做你的女儿的话。父皇。”然后,径直的走入殿中。 万俟冽一直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 曾经,我真的是你的女儿。 我真的是你的女儿。 是你的女儿。 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回想着刚刚蓝翎的话。 一时间,万俟冽仿佛苍老了许多。微微颤抖开阖的双唇中,语气轻柔又满是悔意。 “翎儿。父皇错了。父皇,错了……” 人们总有自己看不到,亦或看不清晰的那一面。 而有的人,则是恰恰巧妙的利用了那一面。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玉,便是这种人。 传言新君大婚那日,除了十一公主蓝翎以外的其他皇子和公主,都去向新君朝贺。然而,其实除了蓝翎以外,子玉也没有出现在子言的婚宴上。 清晨。踏着凉薄的朝露,子玉的身影渐行渐现在了池华园内。透过薄薄的雾气瞧过去,他额前的发隐约的被湿气沾染。一双亮如星月的眸子神采奕奕。 一袭月白长衫,不染纤尘。似是因雾气氤氲的关系,让人看不真切的同时,那白衣上绣着的翠竹却越发的鲜活起来了。教人忽视不得。月白的长靴前端,异常的干净。 就在昨夜,还下过一场淅沥的小雨。路上的雨水还没有干。走路的时候难保会将肮脏的水渍甩在鞋上。但他的鞋子是如此的干净。解释只有一个。此人武功不浅,身轻如燕,步健如飞。 玉头上绾发的青玉冠,泛着柔和的光。仔细看去,那冠上竟也是刻的这翠竹。目光落在子玉手中的那把折扇上。总是这样,不论春夏秋冬,不管阴晴雪雨,子玉的手中总是拿着这把扇子。不用去看,蓝翎也记得清楚,那折扇面上被人描了一片翠竹林,跃然于纸上。 落正靠在窗边,悠然的饮茶。自子玉出现的那一刻,便已经从上到下的将他打量过无数次了。 “看够了么?”子玉戏谑着开口。 落点头。“没什么可看的。” 并不介意她的嘲讽,子玉蛮有兴致的四下环视这个不大不小的园子。“看来被禁足的生活,你过的还不错。” “恩。”蓝翎很大方的承认。“一日三餐。除了不能出去,没有人会限制我的行动。” “听起来真不错。”子玉走了两步,随意的在石凳上坐下。然后探了探头。“不出来透透气么?” “这里和你那里没什么区别。”轻描淡写的回应。“同样是隔绝自由到压抑的空气。还是要一样的呼吸。” 玉勾起唇,无声的笑。“看起来你已经厌倦了。”眨了眨眼,竟泛出平日里绝不可能看到的几丝顽皮。“刚刚不是说很不错?”顿了顿,还是加上那句。“这金屋藏娇的日子。” 每次同子玉说话,蓝翎都会觉得轻松而随意。所以,她便索性靠在窗棂上,轻枕着自己的手臂。“你羡慕?” “是有一点。”半真半假的口气。 “我愿意让给你。”毫不犹豫的接下去。 玉的嘴角有些抽搐。“恐怕我承受不起。”挑起眉梢询问她。“不想问问时机到了没?” “想说你自然会说。”蓝翎眯着眼摇头。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子玉笑言道。“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么?” 落抬起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指了指天空。“你看,太阳出来了。” 随着太阳的慢慢升起,雾渐渐地散开来。仿若冲破云霄的光芒普照着大地。给人无限的希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6章 准备 “真是个很好的预言呐。”子玉低声感叹着。随即转向蓝翎。“怎样,准备好了吧。” 落轻叹一口气。“好与不好,最后都要接受的。不过,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准备好了吧?” 舔舔唇,子玉笑的温柔。“啊。是呢。”然后起身,朝着窗边走去。随意的靠在一旁,压低了声音。“你说,你这儿有没有人在看着呢?” “当然。”蓝翎看他一眼。“左边两个,右边一个。”顿了顿,蓝翎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丝笑意。“你的正前方也有一个。” “真是不少呢。”子玉戏谑的勾起嘴角。“看来你的皇帝哥哥还真是把你看的比什么都重呢。” 落微哼一声。“这倒不一定。至少……没有这凤国的江山重要。” “哦?”子玉扬眉询问。“输给凤国的江山觉得不甘心?” 落冷冷的看他一眼。“无聊。” 玉低声笑着。微微摇头,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 “需要解决他们么?”蓝翎抬头询问他。不然刚刚他为何问是否有影卫。 玉神秘的摇摇头。“只要封住他们的穴道就好。”说着,便将折扇向着外面‘唰’的甩开。而早就被夹在手指和折扇之间的四枚银针瞬时向外射去。准确无误的刺入四名影卫的穴道上。 回过头,不意外的接收到蓝翎疑惑的目光。 “有什么想问的么?” “你很神秘。” “不。”子玉凑近她笑笑。“至少没有你神秘。” 落努努嘴。沉思了片刻。“你的武功很厉害。” “又错。”子玉摇着扇子微笑着解释。“不是我厉害,是我的针比较厉害。”这样说着还将银针拿出来晃了晃。 落看着他那张笑吟吟的脸,一字一字的说的清楚。“你成功了,成功的挑起了我的好奇。” “啊。那我可真的是荣幸至极了。” 落动了动,换了个姿势再靠在窗棂上。“不准备说说你的身份?” “你会有兴趣知道?”子玉不答反问。 “我说过了。”蓝翎微勾起嘴角。“我对你很,好,奇。” 玉片刻的失神,随即坦言。“总会知道的,也不着急这一刻。不过。”子玉冲着蓝翎眨眨眼。“在我们刚刚封住那些影卫的穴道的情况下,我想我们现在还不是聊天的时候。” 落不可知否的耸肩。但眼神分明是在说着:我一直都在等你开口啊。 无奈的叹口气。子玉深切的认知,虽然蓝翎像一本迷雾重重的书,但偶尔还是会在书中出现那么一两个让你只能充满无力感的情节的。 这样想着,子玉将左手伸到蓝翎的面前,一直握着拳的手慢慢的打开。一颗精致的药丸安静的躺在他的手心里。“呐。这个给你。” 落伸手将药丸拿起。微凉的手指触碰到子玉的掌心。干燥而温暖。莫名的有一种安心感。“这是什么?” “绿漪。渡化涅?之劫的神药。你会需要的。” “哦?”蓝翎玩味的挑眉。“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等。等你的皇帝哥哥来池华园看你。”子玉的唇边绽开一丝狡猾的笑容。“等待,便是你最有利的武器。” 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本该是晴朗的天气,却突然飘起了细小的雪片。冰冰凉凉的,在空中盘旋着飘洒而下。 “啊。下雪了。”子玉似是感叹的伸出手。“初春的天气还真是捉摸不定呢。” 落若有所思的瞧着那悬挂于九天之上的太阳。“可是,太阳还在。”转头看向子玉,一本正经的说着。“还是晴天。” 玉听了她的话,也仰头看着。“唔。是呢。”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轻笑出声。“翎儿,有没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呢?” “恩。是呢。”蓝翎目光闪烁着,勾唇一笑。“艳阳当空时的落雪。充满希望,又满载了绝望。真是矛盾的时节。” “那你猜,你的皇帝哥哥此刻会不会吃惊呢?”子玉用一种懒懒的口气询问着。“今天可是他大婚的日子呢。” “也许。”蓝翎含糊不清的应答着。然后站起身来。此时,子玉才注意到,蓝翎的身上竟是穿着一件血红色的舞衣。亦如七年前她在万俟冽的寿宴上的那件。 感受到他的目光,蓝翎挑眉询问。“怎么?” 玉摇头,伸手指了指。“感觉,很熟悉。” 恍然明了的神情。蓝翎眨了眨眼。“前些日子青竹打扫的时候翻找出来那件,已经穿不下了。闲来无聊,便又叫人做了一件。” “啊。”子玉了然的点点头。“是该穿不下了。”似是叹息。“已经七个年岁了呢。” “是啊。”蓝翎附和着轻叹。“已经度过了七个春秋了……”深吸一口气,蓝翎望着子玉看了片刻。突然轻声道。“想不想看我跳支舞?或许,这是我在宫中的最后一支舞。” “好啊。”子玉的脸上绽放着异常温柔的笑。“这是我的荣幸。” 悉索的雪片飞舞着,似是不情愿的降落到地上,触碰到暖热的地面时,便已融化成了水滴。随着地面上的水渍越来越多,而温度也渐渐地降低了。雪片终于安然的躺在地上,越积越多,不多时,便已铺起了薄薄的一层湿白色。 映着子玉的月白长衫和蓝翎的一袭红色舞衣,烨烨生辉。 不同于七年前的那支舞。 没有哀戚,没有悲伤,也没有肝肠寸断的等候。 冲天而飞的姿势,是百鸟之王的凤凰。美艳的让人不肯移目。 落将轻功运用在舞步之中。高高跃起时的纤丽身姿,轻柔的转身,脚尖轻点,不经意的带起了地上的积雪。像一只在纯白世界中翩跹飞舞的蝶。 长的楹舞水袖划出的优美弧线,似蝶儿煽动着的火红色的翅膀。在要坠落的那一刻,再次展翅而飞。 纯白世界中,唯一的精灵。似一团熊熊烈火,所及之处,无不被她点亮。子玉微眯起眼睛,心中轻叹着。她就像一个火种,无尽的点燃世人心中的欲望之火,越烧越大。怎无奈,这颗火种的心中,却是冰雪萦绕,没有自知。 无尽的雪花仍然从空中飘落着。尽洒在蓝翎的发间,衣上。冰冷的空气侵蚀着体温。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动作,她的舞步。 玉不禁又想起七年前蓝翎的那支碧落秋鸿。那浴火重生,展翅而翔的凤凰,此刻真的是想要唳鸣而飞了。这样的牢笼根本就囚锁不住她。 然而,经过死亡的洗礼。火凤也只会更加的坚毅和顽强吧。这样想着,子玉勾起嘴角。 我助你重回九天之上,放你自由。但愿有朝一日,在我仰望苍穹之时,能看到你重生后的艳丽。 苍白世界中的唯一一抹鲜红。纯白的只剩绝望之时,这抹艳红,便是唯一的希望。 亦如晴朗的日空中飘落着白雪一样。 希望和绝望,矛盾的同存在一个空间里。却也相辅相成着。 分割最后一个飞舞的滑动,以旋转着落地收场。长长的衣袖飘落在雪地上,划出两道妖娆的痕迹。蓝翎站在原地,平静的喘息着,目光和子玉相对,并不闪躲。 没有掌声,没有喝彩。子玉只是温柔的笑着。然后迎着她的目光,一步一步的走近,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目光如水。 落嘴角含笑。“这是我的回礼。”作为那颗药丸的回礼。“一支没有名字的舞。” 听着蓝翎的话,子玉突然轻轻地笑了。那一笑,云淡风清。那一笑,空漠高远。“那么,就叫晴雪如何?” “晴雪?” “是。血蝶在绝望之中煽动出的希翼。”低沉着声音,上身微微前倾,凑近蓝翎的耳畔。“火凤重生的翅膀。” “好。”蓝翎的眸中,华彩四溢。 然后,谁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轻柔的雪花依然飘落着。即使是落在身上,肌肤上,也不为所动。随着呼吸吐出的热气融化了睫毛上沾染的雪片。视线氤氲着。 “主子。七王爷。”青竹从殿里走出来,手中拿了一件狐裘。自从子言下了圣旨,这池华园已经太久没有人来过。而蓝翎则很早以前便吩咐她们不必再早早的出来伺候。所以,即使她们清晨醒来,也不会随便靠近蓝翎的寝室。而是安分的在自己的房中,为蓝翎绣制一些她需要穿的衣裳。 所以在青竹出来看到子玉的时候,实为吃惊的。但很快便平静了。这宫中,也许只有七王爷是关心主子的吧。自从七王爷出宫建府之后,便再没来过池华园了。主子一定很高兴吧。 青竹将狐裘展开。“主子,初春天凉,这又下雪了,您小心冻着。不如您和七王爷去殿里坐着,奴婢刚刚升起两个火盆呢。然后奴婢再给您和王爷沏壶好茶,再慢慢聊,好不好?” 玉伸手将青竹手中的狐裘接过来。轻轻地给蓝翎披上。“青竹的主意不错。本王可是许久没有喝到青竹泡的茶了呢。” “王爷,那您和主子进屋去说话,奴婢这就去给您泡茶。”青竹浅笑着跑开。 落看着青竹匆忙的背影,久久没有动。 “翎儿。想说什么,说吧。” “她们,你有办法的吧。” 玉有些惊讶,回眸看她。 “锦秀和青竹。你应该有办法保她们周全吧。” 沉默了片刻,子玉无言的笑。“这个你自是不必担心。” “谢谢。”听到子玉这么说,蓝翎不由得舒了口气。 “外面凉,翎儿,进屋吧。” “恩。” 漫天飘雪。沉寂的院子里只依稀留下两双脚印和两道长长的拖痕。 最终,还是被雪慢慢的覆盖了。 一阵阵的谈笑声不住的从被冰雪覆盖的宫殿中传出。 虽是晴空时飘雪,但太阳依旧还是没有抵抗过雪花的入侵,早早的下山去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偌大的宫殿里,有人悄悄的将烛火点燃。颤动摇晃着的光,将室内人的影子清晰的映照在窗上。 外面的雪依然没停。 池华园的院墙外,不远处的树上。被银针刺入穴道的几名影卫早已经成了这雪地中的大型雪人。左边两个,右边一个,正前方,还有一个。呆呆的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只能安静的承受风雪的洗礼。 正宫寝室。 红烛罗帐。满室暖香。 本应是郎情妾意,芙蓉帐暖的春宵时刻。却只见子言伫立在窗前,静静地望着窗外的皑雪出神。 “陛下。”一双纤手抚上他的双肩,随即覆上的还有一袭厚重的棉袍。“天寒夜凉,切莫伤了身子。”温婉的女子柔声细语的叮嘱着。 言回过神,执了女子的手,合在掌心之中。然后顺势将女子半揽在怀里,将身上的棉袍扯了一半,也将她包裹上。“你也不要着了凉。这天气真是说变就变呢。今日辛苦爱妃了。早些歇息吧。” 靠在臂弯中的女子微红了脸颊,羞涩的抬起双眸。“陛下也累了一整日,不早点歇息么?”媚眼如丝,眉目婉转的低声细语。 言看看女子期待的神情,随即转了目光。“今日你累了。早些歇息吧。朕,明日再来陪你。” 女子有些黯然的低下头。不由得想起出阁前一日,祖父对她说的话。 “后宫的女人呐,都是为了陛下而活的。萱儿,你要记得,入了宫,你就是陛下的人了。这天下的女子多不胜数,也许陛下不爱你,可你绝不能让他讨厌你。你能做的,便是让他在烦恼的时候,想到你。只要你能成为可以让陛下得到安慰和平静的人,后宫再多的女子,也都不是你的对手。” 言看着她微垂的脸,还有轻轻颤抖的肩膀。心下有些不忍。不由得环紧了手臂。 只听得女子有些啜泣的低哑之声。“陛下是不是讨厌臣妾?” “爱妃多虑了。朕怎么会讨厌你呢。”子言不由得叹口气。 “那陛下为何要将臣妾置于不顾呢?” “朕不是说了,今日你累了,好好歇息吧。” 女子抬起头来,泪光盈盈。“陛下。虽然臣妾是丞相的孙女,但是臣妾如今已经是陛下的人,如今,陛下便是臣妾的一切。臣妾定会爱着陛下,念着陛下。所以,您不要讨厌臣妾,好不好?” 言有些惊讶于女子的敏感和聪颖。仔细看着那双闪着泪光的双眸。竟和记忆中那双明亮的眸子如此的相似!不由得伸出手轻柔的拭去那双眼中流出的泪水。 女子沉浸在子言温柔的动作中。喃喃的出声。“陛下……” “这样美的双眸,是不能轻易流泪的。”子言柔声的说着。长叹一口气。罢了。子言啊子言,自古江山美人难两全,在你选择江山的那一刻,你便已经亲手将你挚爱之人推远。如今,还在奢求什么呢? 明明在选择江山的那一刻便已经背叛了。而这个位子所附加的一切,你还能怎样拒绝呢?一心一意所爱之人给予的淡漠之苦,子言知道是怎样的滋味。他不能再自私的让眼前的女子同他受一样的苦。“傻瓜,怎么说哭就哭呢。朕有说讨厌你么?你是老丞相的孙女,老丞相又是朝廷重臣,而你现在又是朕的凤后,凤国的国母。朕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讨厌你?” 喜欢?是喜欢么?女子看着子言温润的眸子,咽下心中的苦楚。刚刚你眸中闪过的挣扎,你流露出的柔情与疼爱,那应是属于另一个女子的吧?可是,既然你肯这样说出这番话,我还能说什么呢?即使它是违心的。我却是不在乎的。因为,在我嫁给你的那一刻,我便已经知道,从此以后,你便是我唯一的依靠,我的天,我的王。 “不要胡思乱想了。”子言揽着她轻步走进内室。“早些休息吧。既然爱妃不累,那帮朕宽衣如何?” 女子微红着脸颊,从子言的臂弯中挣开。纤细的手接过子言递给她的棉袍,轻放在一旁。有些紧张,便不由自主的想找些话题,来缓解一下这样的气氛。“陛下,臣妾听说十一公主是陛下同母的皇妹。可臣妾至今还不曾见过公主呢。” “啊。”子言听到是关于蓝翎的,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即含糊着。“那明日爱妃随朕去池华园瞧瞧吧。”因为父皇的命令,今日大婚,并未叫翎儿来参加。又怕她一人在池华园烦闷,便只好让子玉前去陪她。这会儿,翎儿也该是睡下了吧。子言叹口气。子玉竟也没来回禀一声,便回去了么?转念一想,是因为今日大婚的缘故吧。 “陛下?”女子唤回失神的子言。“陛下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言轻笑着,伸手挑开女子外衫的衣扣。“朕在想,既然你如今贵为凤国国母,那朕就不该称你为爱妃,应是换个称呼了。” “陛下想要怎样都可以的。” 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子言突然想逗逗她。“朕知道你名为芷萱。那,朕便叫你萱儿,怎样?”然后又一本正经的道。“那你是不是也该改一下对我的称呼?只这样陛下陛下的叫着,岂不是伤了我们的情分?” “这……”芷萱皱眉想了好久,也没想出来该怎么称呼。“臣妾不知道要叫什么好。” 言淡淡的一笑。“叫我的名字。我叫子言,萱儿可以叫我言。” “臣妾不敢。陛下折杀臣妾了。”芷萱明显的吓了一跳,立刻便要跪下去,却被好像算到她的反应的子言一把扶起。 “有何不敢。你是正宫王后。这天下,只你一人可唤朕的名字。”子言将芷萱的一缕发丝抿在耳后。“你说我如今是你的一切,你将自己完全的托付于我,我也该更加的好好待你,不是么?来,叫声听听。” 芷萱听着他的话,眸中含泪。哽咽了半晌,终于吐出那个字。“言……”只这一句,死亦无憾。芷萱看着子言微笑的脸,泪水骤然而下。何止我的人,我的心是你的。若你需要,我的命,便也是你的。我的王…… “萱儿,时辰不早了。咱们歇息吧。”子言倾身,吻干芷萱眸中的泪。 红烛灭,青帐暖。 春帏帐软。香融罗幕。 正值春宵一刻。 屋内是一室旖旎。屋外是落雪纷纷。 天亮之时,便再无回头之路。 今日过后。便真的斩了爱,断了情。忍痛剥去深陷在心中的隐刺,连血带痛一起抛弃。只因,君王必无情。只因,君王须无情。 最冷的时候总是在雪落之后,雪融之时。 天刚亮的时候,芷萱睁开了眼睛。身旁的床榻是冷的。撑起身子望去,便看到子言站在窗前专注的想着什么。 “陛下……” 成功的唤过了子言的视线。转眸的那一瞬,芷萱清楚的看清了他眸中闪过的痛楚。只是,立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只是自己的错觉一般。“醒了?”嘴角微挑着。“忘记昨日的话了?要叫我什么?” 芷萱回想起昨日同他的约定,低垂下头会心一笑。“言。” “恩。”子言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轻快。“不再多睡一会了么?” 一颗一颗系上扣子,芷萱踩了鞋子站起身来。“言昨日有说过,会带我去看看皇妹的。大家都说十一公主是才貌双绝的奇女子,芷萱很想亲眼瞧瞧呢。” 言的身子微微一僵。“用过早膳再去吧。” 心细的芷萱自然是发现了他的异常。但她同样也很聪颖的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应和着子言的话。“恩,也好呢。这会儿时辰这么早,公主可能还没起身呢。” 浅笑着抬眉时,却发现子言又陷在自己的思绪中了。 一丝苦涩从舌尖绽开,浸染了整个口腔。聪明如她。又怎会没有发现子言一切的失常都同那个传闻中的小公主有关呢。 大婚朝贺的时候也是,被太皇告知小公主不会出现的时候,明显的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失落。祖父曾说过,子言的性格心性,十足十地像极了太皇,同样的冷心冷情。可是太皇是那样宠爱小公主。而子言……也因她那样波动着。这让她实在不能不好奇那究竟是怎样的奇女子,可以让两代君王如此……看重。 用过了早膳,子言便在芷萱的陪伴下,朝着池华园的方向走去。 还未到达池华园,便已经被一阵悠扬的旋律吸引着,不可自拔。 清丽的筝声,婉转的笛音。融合而出的旋律。似高山流水一般的自然和轻扬。一种平和安宁的气氛混杂在那曲调之中。给人一种莫名的归属感。像梦一般,很想就这样沉溺下去,不再醒来。 早就听闻十一公主才貌双绝。但只有真正看过之后,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才貌双绝。 昨夜才下过的雪。在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不知是何原因,院子里的积雪竟没有被清扫。只是在大殿通往平亭的地方,被踏出了一条小路。不高的平亭上,一袭白色狐裘的蓝翎面色平静的拨弄着琴弦。血红色的纱衣从雪白的狐裘中显露着。身上再无任何多余的修饰。一红一白的衬托,使得她越发的倾国倾城。她的身旁伫立着一人,那人一身月白色长衫,手持一支墨绿色长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7章 暖和 冬日里纵使出现也并不觉暖的阳光,细洒在两人的身上。竟让人觉得身上,心中不由得温暖起来。 是画中的仙子,还是梦中的神祗?芷萱在心下悄悄地问着自己。这样美好安静的画面,任谁也是不忍心打破的。美好的,想要抛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哪怕只能站在那画中的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想必也是幸福的。 那名男子就是七王爷子玉吧?芷萱暗自猜测着。若不是知道他们二人是兄妹,她定会将他们当做是夫妻。郎才女貌的神仙眷侣,也不及如此罢。 稍稍转头,却惊讶的发现子言竟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眸中闪着让人捉摸不定的光,还有一丝不寒而栗的……杀意! 突然,筝声变得急促而强劲起来。而笛声却戛然而止。园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蓝翎的身上。可她却始终没有自知,沉浸在那个只有音律的世界里。强势有力的曲子震撼着他们的感官。只是这样的震惊却只使得胸口越发的沉闷。快要不能呼吸的时候,调子骤然平和。平稳中却带上了落寞,还有一丝向往。 然后,芷萱听到了蓝翎的声音。那是听过之后便不能忘记的声音。如清泉般叮咚的天籁。正用平淡的语气轻声吟诵着。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琴声余音萦绕,不绝于耳。而蓝翎早就已经站起身来。以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直视他们,最终还是最先开口说了话。 “大婚第一天,不是应该陪伴王后么。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小的池华园呢?陛下。” 芷萱听得出,蓝翎特意咬重了最后称呼的发音。不觉疑惑,不是应该称子言为皇兄么?疑惑的看向子言。 只见子言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和疼惜。“翎儿……”只这样唤了一声,目光落在子玉身上的时候,口气不由得转变。“翎儿与七弟真是好兴致。这么一早便在这儿弹琴奏乐。这是七弟来的早呢,还是昨日就在这池华园中留宿?!”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玉挑眉一笑,慵懒的把玩着手中的长笛。“陛下很好奇么?” 直觉告诉芷萱,这三人的相处模式并不寻常!没有人在见到皇帝之后可以不礼不拜,而且咄咄逼人。可这二人恰恰都是例外!这……所以,她选择沉默。 “朕确实是很好奇呢!”子言强忍着心头的怒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更何况,更何况是……子言的眼神对上蓝翎,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啊……我,还有什么资格来阻挠呢?是啊,还有什么资格呢…… 落却是不甚在意,平静的开口。“昨日他是在我这池华园留宿。我们秉烛夜谈了许久。”回想起昨夜的情节,蓝翎不由得露出一抹轻笑。 可正是这抹笑容,将子言的理智‘霍’的烧尽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子玉,翎儿还小,不懂也就算了,你身为王爷,也忘了祖宗礼仪了吗?!”子言微微咬牙。“你这兄长还要如何去当?!” 玉却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突然笑出声来。“兄长?我是从未知如何做好一个兄长。那您能不能告诉我呢,陛下。”子玉迈开步子,一步步向前走,走下平亭站在院子中。缓缓举起右手。指间夹着四支银针,只一个甩手,银针飞射而去。与此同时,‘砰砰砰砰’四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像是从树上掉下来的。 “派了影卫来日夜监视着自己的皇妹,便是一个好兄长该做的了么?”子玉眯起眼睛,笑的像只狐狸。他加重了口气,一字一字的吐出最后那句。“皇,兄?” 言瞬间瞪大了眼睛,猛地后退了两步。 满眼的不可置信。 “没有必要再做这样无意义的事了吧。”子玉满眼的嘲笑。“事到如今,还不想放手么?皇兄。” 身体,僵硬着不能移动。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就这样被……一语道破。那种感觉,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子,子玉……” 玉漫不经心的一笑,转而向一直在一旁站着的芷萱。“微臣见过凤后娘娘。”不等芷萱从惊讶中回神,子玉已经扬起了头,微笑着。“若是在以前,臣可是要尊称娘娘一声皇嫂呢。可如今,却是不敢了……” 话中有意。但是听也能听的出来。 “萱儿。”子言压抑着暗哑的声音低声说着。“朕有些事情要和子玉和翎儿谈。你先回宫去吧。” 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低气压萦绕在周围,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芷萱不免有些担忧的看了子言一眼,还是行了礼。“那臣妾告退。” “等一下。” 这次出声的是蓝翎。只见她微弯下腰将古筝携起。轻步朝着芷萱走过去。在路过子玉身旁的时候下意识的侧转了头,相视一笑。然后,在距离芷萱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住,站定。 “昨日是陛下和娘娘大婚之日。蓝翎为遵守父皇的旨意不得踏出池华园一步,故而没有去向陛下和娘娘朝贺。还望陛下和娘娘不要怪罪蓝翎的好。” 芷萱看着面前淡漠的容颜。看她低眉轻语,清雅出尘的模样,豁然明白了为何太皇独宠这位小公主,也明白了子言眸中的温柔和宠溺,还有子玉口中的放手究竟为何意了。 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啊……如水仙扶风,似瑞兰映月,是青莲入世的绝尘,腊梅傲寒的风骨。还有,像绽放盛开的白芍一样娇艳的脸庞。不要说是男子,纵使是身为女子的她,也说不出半点的厌恶之词。 芷萱抬起眼睛,与蓝翎对视。登时愣在那里。无尽的苦涩汹涌着扑面而来。那双眼睛!那双如黑色琉璃一般的眸子,同自己的,是如此的相像…… “这样美的双眸,是不能轻易流泪的。”这是前一日子言说过的话。可如今才知晓,这话竟也并非是对着自己所说。沉寂在苦涩之中,一时间竟没有力气接过蓝翎手中的古琴。 落看看她,漠然一笑。“凤后娘娘是嫌弃这琴不好么?” “不是的,我……”芷萱回过神来,伸手捧过那架古琴。 “既然蓝翎将琴赠与娘娘,这琴便自是有它的价值的。”蓝翎轻声打断她的话。“此琴名为画音。是蓝翎九岁时在父皇寿宴之后,父皇赐予我的。” “果然是画音。”子玉的声音清清凉凉的传入耳中。“我本就在疑惑,世间古琴,哪有一架可以奏出如此清冽之音。也就仅只有这架稀世之宝,画音而已吧。” 落轻点头。“父皇曾说,士为知己者死,音为知心者画。此琴为画音,需与弹琴之人心中执念想和。琴者念谁,音便为谁而画。但因这琴曾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之后便销声匿迹,再无人知晓去处。直至七年前,父皇将它交到我的手中。” “如此贵重的礼物,我怎能收下?”芷萱这样说着,便要将琴还给蓝翎。 落轻轻摇头。“蓝翎将这画音琴赠与娘娘,是希望陛下和娘娘百年好合。更希望娘娘心中的音,只为陛下而画。” 芷萱不可思议的看着蓝翎。半晌说不出话来。 “萱儿。既然是翎儿赠与你的,便收下吧。”子言凉凉的出了声。“莫辜负了皇妹的期望才是。” “那,芷萱多谢公主。” “娘娘言重了。” “陛下,臣妾先行告退了。” 言点点头。目送芷萱和侍女们离开。 “如今,没有了其他人。咱们就明说了吧。陛下。”子玉悠然的笑着。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言眸色一沉。“子玉,你究竟是何意!” “我的意思,我想皇兄你再清楚不过了。”子玉挑衅地抬眉。“我要带翎儿出宫去。” “你!”子言怎样也没想到子玉竟然会直接摊牌。 玉朝着他看了一眼。“与其让你关在这宫中,过着阶下囚一样的生活,还不如让我带她出宫去。”子玉说着,突然沉下声音。“至少,她以后的日子,还会自由一些。” “朕,不许。”子言沉默了一会,闭上眼睛,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我没想经过你的允许。”子玉的手微纂成拳。“若我执意要带她走呢?” “那,朕就只好,杀了你。” 玉震惊的看向子言。眸中闪烁着无比痛心而绝望的光。“为什么?!你坐上这个位子之后就要变得这么无情了吗?!翎儿你可以囚禁,连我你也要杀!为什么?!子言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变得这么冷血!” “不是我变得冷血!”子言压抑着心下翻腾的痛楚。他何曾想要囚禁翎儿,他何曾想要杀了子玉!这是他在宫中最亲近的两个人! 曾几何时,他便已经将子玉视做情同手足的兄弟。曾几何时,他就已经把蓝翎看的比一切都重要!要杀了他们,比杀了他更痛苦!如同亲手剜去自己身上的血肉一样,就像亲手斩断自己的四肢一般!即使是疼痛,即使是苦楚,即使是绝望,即使是生不如死! 他也只能忍耐。就因为他是一国之君!他不再只是一个子言,他是整个凤国的天!子言努力的克制着从鼻腔中窜起的酸涩,压制着想要流泪的欲望,将这一切化作怒吼,发泄着胸膛中的苦闷。 “不是我变得无情!也不是我变得冷血!自从我坐上这个位子,是你们一个一个都想在我身边逃离!弃我而去!”子言猩红的眸子布满了血丝,双唇微微颤抖着。“都说君王无情,都说君心叵测。人人都在惧怕!怕朕会随时要了他们的脑袋!不说旁人。父皇,父皇丢下这个位子和一张诏书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母后为了逃离,她竟亲手烧了自己的宫殿!扔下我和翎儿两人,真的变得孤苦无依!而我坐上那个位子之后呢?左一个大臣劝我大婚,右一个大臣劝我清散后宫。我知道,若不是父皇的那纸诏书,翎儿,你一定会逃出这个皇宫!是不是!” 落看着子言,看着他的眸中氤氲的水雾凝结,最终从眼眶里直直的坠下,融在积雪之中。平静的回答。“是。” “哈,哈哈哈哈哈。”子言苦笑出声,眼泪骤然而下。“你们都要想着逃走。好像这里是阴曹地府一样。子玉,连你也一样。我是多么器重你,我是多么欣赏你。我赐你官爵,你不要,给你兵权,你不收。我问你要什么,你竟说只想平静的活着!你的王爷头衔,若不是父皇赐予的,你是不是也要让我将它摘掉,将你逐为庶民,放你归隐山林?!”此时的子言再压制不住心里的苦,全部爆发出来。 世人仅知君王至高无上,可谁又能明白高高在上的孤独。“若是我能选择,你们以为我会想坐上这个位子吗?!你们以为我愿意同我不认识的女子大婚,却只是为了保住凤国的龙脉吗?! 你们以为我会愿意以失去你们为代价,独自成为这九五之尊吗?!我不想!我不愿!可我有的选择吗?!我自出生起,宿命便已经注定。根本不允许我去改变。”子言深吸一口气,平缓了心中的情绪。“我只是想留住我珍视的人,想要你们留下,这一切难道都成了我的错误吗?!” “子言。”蓝翎平静的望着他。“你是兄长,是太子,如今也是这凤国的君主。”蓝翎的口气满是淡然还有波澜不惊。“我本认为,你有足够的能力去坐那个位子。却没想到,你是如此的幼稚。” 根本不理会子言诧异的目光,蓝翎自顾自的说着。 “若是觉得辛苦,大可不必做。若是觉得支撑不下去,你也可以像父皇那样,甩手而去。看谁能像你今日这般,如此不甘不愿的接替那个位子。” “你敢说心中没有成为一国之君的念想?你敢说没有坐拥天下的欲望?”蓝翎一针见血,眸中满是不屑。“若只是将借口强加在宿命身上,那你就大错特错了!高处不胜寒的辛苦,何须他人明白。若身为帝王你连孤独都无法忍受。还是提早让贤的好!” 落冷哼一声。“也免得这凤国江山,有朝一日,丧在你的手中!” 言愣愣的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没有过做一国之君的念想?怎么会。自懂事的时候起,自己就被灌输会成为下任新君的思想。太子,是太多人给予希望和耀眼的头衔。付诸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成为君主的那日么? 没有坐拥天下的欲望?既然连坐君主的心都有,更何况是一统天下的欲望呢。这,是每个君主都希望的吧?希望国家会在自己的手中强大,希望天下能在自己手中统一。 言自嘲的笑。既然都想过,既然都是执念,又何苦将它们强加在别人的头上。是啊,若是没有人逼迫,难道就真的不会坐上这位子了么?子言有些弄不懂自己了,看不清自己的心,究竟是想要些什么。 “你也不过是同常人一样罢了。”蓝翎用异常冷漠的声音诉说着。“一样的贪心,一样的执念。你想要困住的,只不过是你得不到的。越是不可能得到,你便越想要拥有。若是在以前,你的心智会控制这种欲望。可如今。”蓝翎冷笑出声。“你黄袍加身,在自己的世界里将自己封为君王的时候,掌控欲便不允许有什么能逃脱你的控制。包括我,包括子玉,同样,也包括你自己。” “不!”子言反驳着。“我是在乎你们的!” 玉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真的是在乎么?在乎到想要杀掉我们?你确定你心中并非是想着,得不到便要毁掉吗?!”子玉的语气咄咄逼人。 落沉默片刻,眨了眨眼。突然出声。“皇兄。” 言抬头看她,眸中满是矛盾和不忍。 “比武吧。我知道你会武功。”蓝翎口气轻柔。“我们来比武。只你我两人。不要子玉帮忙。” “既然,我是你最大的执念。那么今日,我们就彻底做出了断。” “我赢了,你放我走。我输了,便留下。” “如何?” 这些话仿佛已经在蓝翎的心中盘旋了千万次。用那样波澜不惊的口吻说出。说出这些对子言来说如同霹雳一样的话。将他唯一的一丝希望也彻底击碎。 言艰难的摇头。“翎儿。你为何执意要离开?” “这里不属于我。”蓝翎坦然的回答。“我本就不属于这里。我的一切,并不是你所知的那样。正如你从未知父皇母后的过往一样。你不知我的,我也不知你的。与其这样没有意义的消耗下去,不如今日干脆了断。” 言苦笑。“我是不知你。我从未了解过你。可我从未停止过关注你。我看着你一点一点隐藏着自己。知道子重喜欢你,喜欢到不能自拔,越是喜欢越是欺负,越想从你这里得到注意力。我看着他把你一点一点的推远,到最后彻底的远离。我知道子墨会默默的关注你,纵使他掩藏的很好。 可是眼神是不会骗人的。我唯一没有设防的,便是子玉。”子言轻叹口气。“但没想到,也是这个我唯一信任的人,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不是他将我从你身边夺走。”蓝翎淡淡的纠正。“我从未呆在过你的身边,我也从来不是任人抢夺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选择了,就再也没有退路。” “所以。你还是要离开的。是不是?”恢复了往日的冷冽。 “是。”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 言轻笑着。“翎儿,你才真是无情。这个地方,看来对你并没有丝毫的留恋啊。” 顿了顿,蓝翎默认。“没有。”这个地方对我来说,只有可以怀念的人。还有无尽凄凉的记忆。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剩了。 “若我赢了,你会留下么?”子言的语调突然轻柔起来。 “会。” 得到了蓝翎的回答,子言闭上眼睛。半晌之后,睁开。眸中透出狠绝的光。“那好。”然后,他的手探向腰间。一柄软剑瞬时亮出。 落微勾起嘴角。很好,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了呢。凌厉的眼神瞬时一扫。不知何时,那把自她恢复记忆以来便从不离身的匕首便已经握在了手中。 是那把伤了风无痕的,绯月。 不知道是谁先出手。只是那一招一式的剑法,处处透着凌厉和杀意。是谁挑断了谁的发,又是谁刺破了谁的衣襟。 言的软剑刺向蓝翎的时候,被蓝翎的绯月挡开,制住他的手腕,身形一晃,将子言整个人带了出去。子言稳住身子,脚尖轻点地面,一个翻身又提剑追了过来。 没有人说话。掠过耳畔的只有风声,和兵器碰撞的铿锵声。清脆的撞击在心上。 明明是一场打斗。却像舞蹈一样优美。可是此刻谁也无心欣赏。唯一的旁观者便是子玉。而他早已经料知了结局。握着长笛的手缓缓的用力,直至泛出青白色。虽然知晓,却还是不忍。 落故意露出一个破绽给他,不出所料的,子言的软剑顺势缠上了蓝翎的腰间。两人落地的那一刻,剑身优雅的挑开了蓝翎身上的狐裘。一袭红衣翩跹。 “翎儿。”子言收了剑,嘴角勾出胜券在握的微笑。“你输了。” 落微垂着的眼睛慢慢的抬起,眸中瞬时迸发出决绝的华彩。下一秒,便已经合身扑上。明显的两败俱伤的打法! 言一惊,看着那朝自己迎面刺来的匕首,下意识的抬剑一挡。蓝翎微笑着收回绯月,迎着子言的软剑撞了上去。 “翎儿!”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任何的声音。 蓝翎中剑后,昏暗中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十二岁那年,我初次下山,随着玉姨来到这座门庭显耀的府邸前。许是我们来的尚早,瞧见几个家丁还在门前的广场清扫,进进出出的丫头更是络绎不绝。我的目光落在朱门两侧的石雕上,那像是……麒麟,我曾在书上看到过,是一种灵异稀罕的动物,就如同炫龙一般,非实物也,但其背后的寓意却非同寻常。在元朝除却象征皇帝的炫龙外,论权贵只这麒麟了……亦是祥瑞之兆 举目望去,呵,果然,朱门上方,赤红的牌匾赫然印着“丞相府”,远远望着,庄严威慑。 元朝丞相,亦是当今元朝尹太后同父异母的弟弟。一年前,尹太后还是王妃时,宋太后预效仿武则天,各方群起,京城宫变,丞相辅佐老王爷的世子荀承佑登基,稳固时局,改国号为“元”,年号“光宣”,算起来也是元朝的开朝元勋,纵是配得上这麒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8章 何故 只是现下,我疑惑的是玉姨何故带我来了这里。想这十二年来,我与玉姨相依为命,在尼姑庵脚下的三间陋室里栖居,粗茶淡饭,闲庭漫步,日子虽说清苦,却也悠闲。于这丞相府,这样显赫的权势是我们无论都攀附不上的。 我抬眼望向玉姨,意欲探个究竟。 瞧见她抿紧着唇,黛眉轻蹙,瞳目聚缩,神色凝重。猜想,玉姨该是认识这里的人吧,或是家丁,或是丫头……莫不是来寻人?除此之外,我着实瞧不出其他。然,却比以往愈加不安。不敢,更不愿往其他处想。 我摇晃玉姨的柔夷,轻唤着。 玉姨这才回眸,望着我,许是发现自己的异样,有些尴尬,略别过脸。握着她的手,清楚的感觉到她此刻在颤抖,我更加不解,究竟是何原因,让往日里那个神色淡然,生性淡泊的玉姨自乱了阵脚。 才欲开口询问,玉姨已转身,素手亲昵的抚摸我的长发,莞尔道“翎儿乖,一会要听话,知道吗?乖乖跟着玉姨,不可没了规矩。” 还是一脸的温柔,一样的笑,眸子里溢满宠溺的光,与方才的神色大相径庭。呵呵,这才像我的玉姨嘛,略微安了心,刚刚的疑惑也一并抛向脑后。轻笑,甜甜的开口“玉姨放心,翎儿最乖了,一定乖乖听话,到时候玉姨别忘了还要给翎儿买风车啊”。语罢,还扬扬手中的风车,是路过集市时玉姨给我买的,我喜欢的紧呢。 “呵呵”,玉姨也轻笑出声,“就你顽皮,不过看在翎儿这么听话的面上,勉强可以吧” “耶,呵呵,好耶,我就知道玉姨最疼翎儿了”。听到有的玩,我的嘴也像抹了蜜一般,对着玉姨撒娇。 “呵呵,就你嘴甜” 一缕清风拂过,沁人心脾。 彼时,玉姨握着我的手朝丞相府的大门走去,临近了,守在朱门两侧的侍卫将我们拦下,玉姨朝他低语了几句,那人狐疑的看了我们一眼,转身入内。 一炷香的时辰,门复又开了,一个已入不惑之年的男子率先出来,身后跟着那名侍卫。 “李管家,就是这两名女子吵着要见我们老爷” “唔”。那个被称作李管家的人应着声,却不再上前,只站在那里,打量起我们,确切的说是打量我。 我转身瞧向玉姨,她也只站着,神色未变,微微颔首。 半响,李管家走下石阶,做了个请势,朝我们道“二位请随我来,我们家老爷恭候二位多时了”。 语罢,也不看我们,转身入内。我和玉姨紧随其后…… 我还欣喜着,下一刻,便可窥视到元朝丞相府。然,命运的齿轮于此已悄然转动,福兮祸兮,终抵不过命运的使然。 多年以后,对于那一刻,我竟道不出心头食的是何滋味…… 我和玉姨紧随其后,入内。 但见,青花石阶,玉栏水榭,娇花争艳,琼楼玉宇。 冬未去,却已“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春意盎然,一派繁华无度。 这便是元朝丞相府,纵然知晓,其别院必然非同一般,如今瞧见了,还是忍不住瞠目咂舌。只是……有一点不解,所到之处,虽花色各异,但就其品种,皆为茶花。未想,这府上之人喜爱茶花竟到如此痴迷之状。 须臾,我们在一处屋子门前停下,李管家忙上前叩门,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室内,伏于案前的男子,缓缓起身,近了,立于那,但笑不语。 “老爷?”李管家恭敬地上前。 “唔,忠叔,你先下去吧,这没什么事了”,男子顿了下,又道“还有,吩咐下去,今日不见客”。 “是”李管家恭敬地行礼,而后转身出去。 抬眸望去,心想这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了吗? 面前的男子已近不惑之年,鲜明的棱角,硬朗的线条,不像简单的文官,他身上有一种强大的磁场,令人倍感压抑,同时也无法勿略,只那一双锐利的双眸,即便笑着也未达眼底,同时对上我的,心下一紧,握着玉姨的素手一收再收。 “这便是蓝翎?”男子幽幽的开口,目光不曾离开我,话却是问的玉姨。 “是”,玉姨颔首,忽而转身朝我道“翎儿,快来见过尹大人”。 我不敢上前,只躲在玉姨身后,幽幽开口“翎儿见过尹大人,给尹大人请……” 话未落,便传来男子低沉的笑声“呵呵”。我不解,歪着脖子探头瞧去。 男子又道“上前来,躲在旁人身后,莫不是胆小鬼吗” 我一听,不服输的劲上来了,几步跑到男子面前,叉着腰仰起头,脱口道“你才是胆小鬼呢,我爹是大将军,虎父无犬……啊” 还未说完,玉姨猛地将我拉回来,呵斥道“翎儿,不得无礼”。而又面向男子,尴尬开口“尹大人还请见谅,小家碧玉,未见过世面,让您见笑了”。 我也才反应过来,好像……好像……是有那么一点……没有礼貌,只倔强的不肯认错,单垂下眼睑。不再开口。 半响,未传来男子的声音,我心下有些惶恐,难道这丞相大人真生气了?还真等着我道歉啊。小心的抬头瞥一眼,瞧着男子阖上眼,负手而立,像是陶醉着什么。我愣住了,不明所以,又望向玉姨,她只朝我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开口。 “嗯……好香,这香是……”男子复又睁开双眼,朝玉姨道。 “翎儿生来身负奇香,与我家小姐一样” 原来丞相是在……呵,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也是,堂堂丞相大人怎会跟个小孩子计较。 我也才注意到,扑鼻而来的香气,此刻已溢满了整间屋子,不同于花香,只淡淡的,清新自然,不甜不腻,却是真的源于我身上。玉姨告诉我,这点,是传自我娘。我想,也正因为如此,才取名蓝翎吧,只此“翎”非彼“香”。说起我娘,哎,她早在生下我不久,便香消玉殒了。而爹,是名扬万里的将军,在我出生前便战死沙场了。 正想着,男子的声音又传来“蓝翎,将面纱摘下了” 轰……我猛地抬头,他说什么,叫我摘掉面纱…… 藏于广袖的手不禁一颤…… 他说什么,要我摘掉面纱……犹记得临行前,玉姨尚叮嘱“翎儿,将这面纱带上,外面不比家里,人心险恶,女子的容貌除了让人艳羡,也会遭人嫉妒。正所谓锋芒毕露,就如芒刺在背,必被芒所刺……” 耳畔还回荡着玉姨的软语,可现下,丞相却让我……抬眸望向玉姨,她莞尔,又对我点点头,我便安心了。 纤指划过耳际,轻轻一挑,面纱轻落,仰起脸,面向男子。 男子的面色微变,瞳目紧缩,深邃的眸子闪出炙热的光,由震惊,到赞许,完全不同于方才的泰然自若,就连着笑,也变得真实起来。 半响,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大人是在夸我好看吗?”。我心里有些小小的兴奋,往常都只玉姨一人说我好看。 “呵呵”男子轻笑“此女只应天上有啊,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真是像啊” “大人说的可是我娘,只我未见过娘亲,您可见过?”玉姨曾说过我像极了娘亲,还说我娘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只是我对娘的印象模糊,家里连张画像都没有,所以我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像到底有几分。亦或,无论他说什么,我都愿意听,只要是关于娘的,哪怕是只言片语。 男子转身行至窗前,目光望向远处,低喃“你娘……是个好母亲”。 这个我是相信的,玉姨也曾说,娘亲很爱很爱我,在我未出生时,就把我各个年龄的衣服都做好了,只奈何天不由人愿,临终前,她将我托付给了跟随她身边多年的侍女,也就是玉姨,是以,方值花信年华的玉姨为了照顾我,至今,孑然一身。玉姨待我的这份情,直教人…… 正想着,男子已经回身,朝门口唤了一声“来人” 门开了,进来一个丫头,恭敬地行礼“老爷有何吩咐?” 男子指指我“将小姐带下去,安排在客房,好生伺候着,不得怠慢” “是”那名侍女已朝我走来。 我诧异道“玉姨?”为何只我一人。 但见玉姨已上前“翎儿乖,玉姨有事要和尹大人谈,翎儿先去客房等着玉姨,这边没事了,就去找翎儿,可好?” 对上那双淡然又期待的眸子,我点点头,心里却是不愿的,双手死死攥紧。撅起嘴朝玉姨撒娇“那玉姨可要快些,不要让翎儿等久了”。我知道,每每这时,玉姨什么都依我。 果然,玉姨俯身揉揉我的长发,笑言“恩,好,玉姨答应翎儿,一会儿就去找翎儿”。 又转向那名侍女“有劳了” …… 退出房门,跟在侍女身后,不禁长叹一口气,终于出来了,脚下的步子也轻松了许多,想来这丞相大人的威望还是有的,站在他身边,整颗心都跟着压抑,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只是想不明白,玉姨是如何认识这样的大人物呢,还有事情可谈,就方才对我们的态度,可算是和气,以我们的身份,平民百姓如何能轻而易举的进来丞相府,真叫人匪夷所思。还有那丞相大人,在谈及我娘时,那深邃的目光,分明是相识的。哎,大人的世界真复杂,也不知玉姨此刻和丞相谈什么? 呵,管他呢,反正谈完玉姨就会来找我,回去的路上还可以再买个风车,呵呵,我高兴的扬扬手中的风车,就着清风,它也欢快的飞舞,我的心当下雀跃起来。 抬眸望去,才意识到自己已身处花海,四下皆茶花,仿若入了仙境,我素来喜梅胜过山茶,如今瞧这儿,真真是“掌中调丹砂,染此鹤顶红,何须夸落墨,独上江蓝工。”娇艳无比。柔夷不觉轻拂花瓣,呵,真美。 恰在这时,一名女子的怒喝声从身后传来“住手……” 我有些吃惊,忙转身望去,心下还想,这毕竟是丞相府啊,所行之处,皆噤若寒蝉,究竟何人胆敢在此造次。 回身,但见,身着华美紫衣的女子一手拂着丫头,优雅的朝这边走来,莲足轻移,体态丰盈,只那张脸却略显焦急,黛眉轻促,朱唇紧闭。 近了,一双美眸瞬时撑大,像是遇见什么怪物。我还在纳闷,听到她身后的丫头喝斥道“大胆,见了我们夫人还不行礼?” 她说什么?夫人……可是丞相夫人?心下一惊,来不及细想,忙俯身行礼“民女……”。 我才开口,还没说完,就瞧见夫人抬起颤抖的柔夷指向我,朱唇轻启“你……你蓝……枫”音色中更是掩盖不住的战栗。 我实在不解,怎么夫人见了我像见了鬼一般,可听到她口中的名字,我的眼睛顿时一亮,不自主的上前一步“您也认识我娘?”真是巧了,看来我娘莫不是真与这府上之人相识。 夫人像是没听见我说的话,猛地松开丫头的手,抬步上前,狠狠抓住我的皓腕,声嘶力竭的怒喝“好你个蓝枫,你这个小贱人,都敢找到丞相府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啊……”我被推倒在地,此刻却忘了痛,不顾一切的反驳“住口住口,不许你这么说我娘……不许”。谁也不许骂我娘,谁也不许,纵使那人是丞相夫人,也不许,不许…… 握紧了双拳,怒颜望向面前之人,这回她像是听见了我说的话,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彼时,我们就这样对峙了半响,她身后的丫头可能也不曾见过她家夫人这般,站在女子身后,愣在那里。 而刚刚那个带我去客房的丫头也是颤抖着,不敢上前。 我挣扎着要起来,夫人这才回过神,却依旧不肯放过我,一脚揣过来,我还未站稳,又被摔在地上,刚想质问,一个身影在眼前飘过。 “啪”一个巴掌清脆的落在我脸上。 是夫人,她竟出手打了我。 真叫人怒不可遏,堂堂丞相夫人,不问缘由,先是辱骂娘亲,再又出手掌掴。我虽一介草民,却不是生来就被欺凌的。怒瞪着面前之人,愤恨开口“不要以为你是丞相夫人,就可胡作非为,身处高位,更要讲王法的” 夫人像是听了什么笑话,捧腹大笑,就连身后的丫头,也不似先前的呆滞,此刻也站在了夫人的身侧,二人相视一笑。复又看向我。 夫人上前一步,收了笑,阴戾的看着我,我瞧见她眼底对我的恨意,简直要将我粉身碎骨。不,不对,应该说是对我娘的。只是,二人到底有何过节,从未曾听玉姨提起过。就连丞相刚刚也是很客气,不像这般。 “哼,真是天真,在这里,我就是王法”听她道,复又顿了下,撇向我身侧,我顺着她的目光,原来是落在地上的风车,刚要伸手去捡,一双鞋已先于我,附在风车上……该死的,她竟然踩我的风车。 “放开……”我用力的想要把她的脚推开,那可是我宝贝的风车,是玉姨给我买的,不能让她这么给糟蹋了。 恰在这时她身旁的丫头一下子闪在我面前,将我的双手扣向身后,我动弹不得,身子几乎是躺在了地上,狼狈不堪。 夫人得意的蹲下来,素手挑起我的下颚,纤长的指甲划进我的肌肤,我痛得蹙眉,奈何双手被束,无法还力。 见我这个样子,她像是很高兴,却仍不忘厉声训斥“别想糊弄我,蓝枫,我告诉你,十二年前你进不得这丞相府,十二年后你也休想,休想”。我瞧得出,她看我的眼神可以喷的出火来。 想起她说的话,我的脑子轰的一声,什么意思,十二年前……才想开口,却见夫人的身后,一个身影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大喊“夫人,住手,快住手……” 来人正是带我和玉姨去见老爷的李管家,夫人这时也放开我回眸瞧是何人,想必她也奇怪,这个丞相府还有胆敢拦着她的人,是谁说,这里,她就是王法。 此刻,李管家已来到我们面前,也不看我,只朝夫人行礼,又道“夫人,此人动不得,她是老爷今天请来的客人。” “哼,李管家,你可睁大眼睛了,清楚在和谁说话吗?”夫人显然怒了,也是,堂堂丞相夫人,在外人面前,还叫她服软不成,纵然是她在无理取闹。 “夫人,奴才斗胆,不管她犯了什么错,念在她初次入府,不懂规矩,您还是……,况,老爷……您是知道的……”李管家没有半点被她恐吓到,依旧拱手恭敬地回答,只那话里话外,分明没有半点恭敬地样子。而他最后的“老爷……您是知道的”,我瞧他顿了下,复又看了一眼夫人,显然意有所指。 这个管家,刚刚在书房我就觉得他的身份非同一般,丞相大人唤他“忠叔”而非“李管家”,语气上也不似对下人那般生硬。如今他直接将丞相大人搬出来,连夫人都敢威胁。 “你……”果然,夫人变了脸,指着李管家,连声音也涨高了一调“你,你别忘了,究竟谁才是主子” “夫人,奴才也是为您好”。语罢,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看得出,夫人也犹豫了,半响,朝拽住我的丫头摆摆手,那丫头还不甘的唤了声“夫人?”。呵,这叫什么,还真是狗仗人势。可最终,还是愤愤的放开我。 我的手终于重获自由,连忙捡起身侧的风车,可……恐怕,它是再也转不起来了,真是……我……真是气死我了,可恶的夫人,如果我的眼神可以杀死人,她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夫人这时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我身上,瞧见她把玩着纤指上的护甲,脸上又浮上最初的音容笑貌,此刻可真像个雍容华贵的丞相夫人了。听她幽幽的开口,“李管家,念你在丞相府半辈子了,劳苦功高,这个面子嘛,我可以卖给你” 说到这,复又朝我看了一眼,道“不过嘛,希望你还是早点清醒,做好自己的本分,哼”。语罢,也不等管家答话,拂袖而去,身后的丫头忙跟在其后。 我数了口气,总算走了。虽然气不过,可人家毕竟是这里的主子,我只祈盼玉姨快点和老爷谈完,好快些带我回家,不必在这里受这等闲气。方才那个在一旁不敢上前的丫头,此刻也到我身侧将我扶起来,我弹弹身上的灰尘。哦,对了,管家。 抬眸,果然瞧见他没走,站在那里看着我,我忙上前,俯身道谢“方才,多谢李管家出手相救,要不是……” 不等我说完,他便打断我“这里没人会救你,你自求多福吧”。语罢,也不看我,径直走了。 “诶”,望着他的背影出了神,这人,还真有趣,刚刚明明焦急的跑过来,又顶撞夫人,央求着放我一马,如今感谢他,他还不领情。怎么这丞相府……皆是奇葩。 “姑娘,我们……也走吧”。身侧的丫头喏喏的嘱咐道。 我看向她,她似是很紧张,低着头,也不看我,我心想,她这是怕我吃了她吗,方才我挨打时,她也没有出手相拦,以为我会记恨在心吗。可我又是谁呢,在他们眼里,我不过一介女流,她不帮着夫人来打我,我就心满意足了,怎会在意这些“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本就与这丞相府不相干,更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说到底,过客而已。 没再说什么,二人只默默的走着,对于四下的风景,我也没心情欣赏了,我知道,我此刻的样子定是糟透了。 坐在床沿边,任凭丫鬟在一旁忙叨,我无暇顾及,只摆弄我的风车,一时间,只觉得好委屈。 长这么大,还未曾受过这等待遇,虽说,自幼家贫,平日里只跟着玉姨做些女红来填补家当,可也算自给自足,丰衣足食,未见过谁刁难,更不曾与谁争执。 我和玉姨皆淡泊之人,日子虽平淡无奇,却也心满意足。 更何况,玉姨待我如亲生一般,从未委屈过我,如今……莫名其妙的挨了巴掌不说,更无处伸冤。想来,这个丞相府,怕是与我八字不合,才进来不到一个时辰,瞧瞧这弄的,一身灰土土的。 也不知道玉姨何故来找丞相大人,想到玉姨,我的心窝就别样的温暖。 “姑娘……”正想着,耳畔传来女子的声音,抬眸望去,是刚刚那个丫鬟,咦?她怎么还没走? “有事?”,我疑惑着。 “姑娘,让我给你清理下伤口吧,小心感染了”,她好心的提醒,瞧见手里还攥着沾湿的手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9章 摔倒 听她一说,我才想起,方才摔倒在地,手心擦破了,那时只一心想着风车,未曾注意,倒是难为她还记挂着,不过刚刚她不是……冷眼旁观吗,如何现下…… “谢谢,我自己来吧”,说着伸手去接她手里的帕子。 不想,她却绕过我,径直抬起我的手清理起来“还是让奴婢来吧,奴婢熟练些”。语罢,不再看我,低着头,很认真的样子。 我愈发看不懂了,刚刚还在一旁看我的笑话,这会儿又来可怜我。可……我不需要。有些执呦的缩回手。 “咝”,我不禁抽气。 “诶呀,姑娘,对,对不起”她未想我会动,一下碰了伤口。 忍着痛,咬唇道“没事,无碍”。 想想还是算了,就由她吧。垂下眼睑,不再看她,我也懒得去质问,无论她存的是何心思,我与她都不过是老爷嘱托要照看的客人,之后,谁又会记起这些呢。 她看看我,复又小心翼翼擦拭着,半响,身侧传来幽幽的声音“奴婢,奴婢也是身不由己”。 这回倒是她先开口,未想,却与我解释这个,抬眸,入眼的是她那无辜的双瞳。 看着我,复又道“身处其位,不敢多言,只是姑娘日后要小心些,夫人”,她顿了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又言“夫人她,她不好惹”。 我这下方明白,为何,刚刚……,原来她是怕夫人连带她一并责难,纵使她分得清是非,看出夫人是有意刁难,可她,终究不过一个丫鬟,主子要教训谁,哪里有她说话的地方,如今,她还能记挂我手上的伤,实为不易,我的心,一下软了,只觉得是自己不懂事,都是夫人一人的错,何苦难为她。 会心一笑,道“谢谢你,我记下了,只是,没有以后,我很快就会走的”。 她望着我,满脸通红,咬着唇,欲言又止。 “恩?还有事?”我不解的问,怎么觉得她比我还要担心。 她却不出声了,一心清理伤口,复又拿起一边干爽的手帕在伤口处打个结。 半响,才听她道“那姑娘就好生歇着吧,我先下去了”。语罢,转身要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我心下一动。 “等等……”我说不清为何叫住她,是看着她在犹豫吗。 她也是未料到我会叫住她,黛眉轻促“姑娘还有事?” 我被问住了,有事?呵,怎么会,对着她我能有何事,心想着,却脱口道“你叫什么名字”。说完,有些懊恼,自觉地有些突兀。 她却莞尔一笑,轻快地道“霜儿,奴婢霜儿”,说完,似是很高兴的样子,嘴角不禁上翘。 “蓝翎,下次叫我蓝翎”,我也被感染了,刚刚的阴霾一闪而过。小孩子嘛,原本就来的快去的也快。 相视一笑,她便转身出去了,留我一人,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 “霜儿”我在心底默默的念着…… 独自一人坐于床沿边,此刻,房内已点上香炉,淡淡的清香萦绕,整个屋子也跟着暖起来。 想来无事,便脱了鞋,躺在床上,合眼小憩…… 恍惚间,听见门响了,复又关上,似是有人进来,半响,脚步声近了,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瞧着一个女子的身影,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女子的容颜,只觉得这个身形倒像哪里见过。 片刻,女子已坐于床前,双眸望着远处,我只看见她的侧脸,才想开口,却听女子幽幽的声音传来“蓝枫,可还记得当年……”女子顿了下,垂下眼眸,把玩腰间佩戴的璎珞。 她叫我蓝枫,那是娘的名字,能这么唤我的,只有‘丞相夫人’一人,心下一紧,她怎么来了?想要起身,却发觉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试了几次,都未果,我……我这是怎么了…… 脑里一闪而过,难道……难道……香炉……霜儿…… 这时,又听她道“别紧张,我来,只是想和你叙叙旧”。 我不禁失笑,‘叙旧’,呵,这个丞相夫人倒能自欺欺人,或者说是自圆其说。方才要不是李管家,我都不晓得她接下来会对我做出什么,瞧着那股狠劲,恨不能将我碎尸万段。 “怎么?不信?”这回,她转过身来,我看清了,是那张妆容精致的脸,眼角还挂着笑。只下一刻,女子就收了笑,一双手突然伸了过来…… 天啊,“咳……咳……”这个女人,她竟掐住我的脖子,我忙阻拦,早知道她没安好心,可还是大意了。 一双柔夷狠狠的勒着我的脖子,而我,根本使不出劲,“救……救……命”,我尽可能的呼出声,期盼谁人能听到,可声音卡在嗓子处,愣是出不来,我急得满头大汗,拼命挣扎,却于事无补,唯有从眼角滑出来的一行清泪,我渐渐阖上眼睛。 听她恨恨的开口“小贱人,别异想天开,做些无谓挣扎,哼,就凭你,一个烟花女子,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做梦去吧” 她说什么,烟花女子,我猛地睁开双眼,轰地……怔住,瞳目收缩,不为别的,单诧异于眼前女子的脸,怎的变成了另一人,那……是那个……昔日疼我爱我的玉姨。 我用力的挣扎,想问个清楚,奈何勒住我脖子的手却丝毫未动,反而愈来愈紧,我甚至清楚地瞧见女子眼底的恨意,心下一寒,张张嘴,却什么声也发不出来。 玉姨……是我的玉姨啊,不可能不可能,心底默念着,我不甘心,即便要死我也要问个清楚,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喊一声“啊……” “啊……”,我猛地坐起来,惊魂未定,只觉得全身是汗,四下望去,哪有什么人,怔了下,呵,原来是梦…… “呼……”大口的出着气,吓死我了,我不禁伸手按住心口,想要定定神,发觉身后的衣襟已湿透,又坐了会儿…… 大约一炷香的时辰,想了想还是起了身,去洗把脸,好清醒清醒。 “啪……”,什么东西掉了? 低头一看,原来是风车,这才想起来,睡觉前我将风车放在胸前,大概由此才做些莫名其妙的梦吧,当时只想着我的宝贝,未想会吓到自己,不过还好是梦……可真是惊着我了……此时……一张精致的脸一闪过…… 赶忙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过梦而已,起身行至窗前,打开窗,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许久,一股清风吹过,清爽不少,心里也轻松了不少,嘴角微翘,心头忽然想起一句“春风又绿江蓝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从未出来过这么久,不过半日而已,却有些思念起家边的‘小溪’‘阡陌’‘寒梅’‘炊烟’……呵呵,只是想想,就禁不住的笑出声来……在我心底,这些皆是好美呢……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叩叩叩……” 才放松下来的心,又是一提…… 不知怎的,我突然有些紧张,握紧的拳一收再收。 “叩叩……”,外面之人又敲了敲。 “谁……谁呀?”,问完后暗骂没用,我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听出细微的颤抖。 紧接着就听到一娇柔的女声“姑娘,奴婢霜儿,给姑娘送饭来了” 我这才意识到,已过午时了,提起的心稍松了,忙抬步去开门。 还是那个俏丽的女子,只是这次不似初见时的窘迫,换上的,是笑逐颜开的娇颜,我竟看得吃了。 “姑娘,还不进来吗”,身后传来一阵轻笑。我猛地回身,这才发现,霜儿已立于案前,玩味的看着我。 “我……我”,双手交织在一起,这回丑大了,人家不定怎么想我呢,花痴到连人进来了都不知。 “呵呵……”,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娇巧的身影已上前拉过我的手,将我带到案几前的座位上。 “姑娘,快些吃吧,免得凉了”,语罢,将翠绿的玉竹筷递到我手上,笑盈盈的望着我。 其实,为了来丞相府,我和玉姨一早就出门了,一路颠簸,如今这个时辰,我着实饿了。转念一想,不对,玉姨?放下竹筷,抬头问道“我玉姨呢?怎的不来寻我呢?” 她像是未曾想到我会提及这些,怔了下,复又笑道“玉姑娘此刻已和老爷在前厅用完膳了,我方才来叫姑娘,未听到姑娘答声,想是累了睡得沉,回了老爷,他叫我过会儿将饭菜送这来。” 原来如此,那……她刚刚是来过了……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可又说不清。 对上一双墨瞳,但见那张娇颜依旧憨笑的看着我,清澈透亮,忽又脱口道“还是叫我蓝翎吧”,心绪渐宁。 她的笑意更深了,开口道“蓝翎,呵呵,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又将竹筷递到我面前。 “恩……我还真是饿了呢,呵呵”,我也跟着笑起来,不再拘泥什么,开始吃了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复又问道“你可吃了?要不要一起吃?” 见她愣了下,随即莞尔道“奴婢吃过了,你吃吧” “唔”,嘴里含着东西含糊的答道,“在我面前不用自称奴婢,众生平等嘛” 她像是有些恍惚,嘴角的笑意不再,眸子生出了水汽,良久,才幽幽的开口“有谁愿意自称奴婢,有谁愿意做错事就挨打,不听话就没有饭吃……有谁……不希望儿时可以躲在娘亲的怀里撒娇,有谁……”她似是哽咽住,不再出声。 我有些动容,原来她亦是可怜之人。与她较之,我虽自幼父母去世不在身边,可好歹我有玉姨,她给了我所有的爱与关怀,让我心里的那份缺失不复,而她,这个眼前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子,不过也是个孩子,却要在这低声下气…… “你家人呢?”我忍不住问。 她红着眼睛,抽噎地开口“家里穷,为了养活弟弟,父母将我卖给了丞相府做下人” 原来如此,我拉过她的手,轻言道“没有人爱,更要懂得自爱” 她怔住,定在那里,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朝她坚定的点点头,瞧着那张僵硬的面容渐渐生动,而后,狠狠的点头,甩落的泪珠滴在我的手上,分外沉重,我却朝她笑的愈加灿烂。 “呵呵”,她的眉眼渐舒,莞尔道“谢谢你,蓝翎,快吃吧” “恩,呵呵”,我的心像是落了地,放下心来,复又拿起竹筷。 半响,听她又言“你且吃吧,出来的久了,我要去老爷那回话了” 我听了,赶忙道,“恩,好,你去吧,别误了正事”,要是因此而受责罚,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她才要离开,又想到了什么,回身道“哦对了,老爷交代了,你若是闷了,就在院里走走,晚膳的时候会有丫鬟来唤你的”,语罢,不再看我,轻快地提步出去。 我却有些不解,怎的玉姨与大人谈了半日都没将事情讲完吗,还要留下来用晚膳,来不及细想,先填饱肚子再说,不是说可以在院里走走嘛,到时候再问清楚吧。 “虽是富贵姿,而非妖冶容。岁寒无后凋,亦自当春风。”心头默念着。 此刻,我正坐于窗前,枕着手臂,拄着头,望着院内的山茶。 眼前,是一早夫人瞧见我轻拂茶花时的一幕,按理说,那时她不过看到的是我的背影不可能认出我是‘蓝枫’。这么说,当时,她确实是在紧张茶花,可有何故见了我,大失方寸,毫无形象可言。 举目望去,娇媚的山茶在春风中争相斗妍,顾名思义,着实惹人怜爱。可……偌大的丞相府,独独单这山茶……实属不易,究竟何人痴迷山茶至此,夫人吗? 又或者,这其中……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思及此,不觉一颤……秘密……细细咀嚼着,半响,又失声而笑,暗嘲自己真是愈发天真了,若真是秘密,又怎会轻易让人知道,本想着霜儿送晚膳的时候,好生问问她。 一想到她……那双泪眼……亦是可怜之人,人生又有多少的无可奈何呢…… 喟叹一声,这一切于我来说,不过过眼云烟罢了,何苦自寻烦恼。 恰在此时,隐约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幽婉的箫声,静静听着,而后,又有琴声与之相和,琴瑟和鸣,余音萦绕,只是……这琴声明明是主旋,箫声却略显唐突了。 心生好奇,又想起霜儿提过,我若闷得慌,可以四下走走,想来无事,便起身出了房门,寻着琴声而去。 繁花深处,古亭之上,白衣公子,落于亭前,一侧,青衣公子,伏于案中,白衣掌箫,青衣抚琴,交相呼应。我似被定了神,不觉走近,立在那儿,静静听着。 良久,一曲而终,许是发现多个人,二人纷纷侧目。彼此都不说话,就这样对视半响。 最终,还是白衣男子起身,先开的口“姑娘如何来了这里?”眼里皆是一副不可置信。 语罢,复又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但见,一袭白衣胜雪,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看他的样子,也不过长我几岁,还是个少年,却是气宇不凡。 我似是回了神,自然的答道“受琴声所引,随箫声而至”,末了,鬼使神差的脱口道“公子箫声虽幽沉,却未达琴声所致,余音倾诉,却未诉断衷肠”,话落,方*觉得有些突兀,人家弹得好好地,我这……未免有些自不量力了。 才要解释,却发觉一侧的青衣公子已起身,眸子里透着震惊,炙热。 听他道“姑娘懂箫?”,显然有些激动。 我不解的看向他,复又垂下眼睑,抬步迈上石阶,轻声言“自幼习箫,偏爱之”。 我真真是惊讶了,一个男子怎生得如此俊逸。 愣在那里,听他又道“那对琴如何?” 目光略撇远处,浅言“虽未精通,然,大凡音乐究其精髓而言皆相通” “姑娘觉得方才这琴声如何?” 我讶然,回眸望向他,原来前面皆是抛砖引玉,恐怕,这,才是他最想问的吧,莞尔“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这倒是肺腑之言,琴声较之箫声,确实要精湛许多。 此时,白衣公子行至我面前,拱手道“姑娘如若不弃,可否与我二人共赴一曲”,语罢,又将手中的箫递于我。 我瞧着,二人眼中皆是期许,想来回去也无事,距晚膳还有段时间,便接过箫,应下声“自当愿意” 随即,也不拘泥其他,拂袖而坐。 青衣公子转身复又坐于琴前,听他道“你主旋”。 我轻快的答道“好”。白衣公子也坐于一旁,嘴角勾笑,单看着我,眸子里溢满了温柔。 较之他,青衣公子倒是严肃的多,不似方才的玩味。 我敛起神,素手轻挑,将竹箫附于唇际,幽扬孤寂的箫声亘古不变…… 良久,只听得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似是引吭悲切,飘然出世,沉醉不知归路…… “啪啪……”,猝然,清脆的掌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抬起的柔夷已落下,一曲而终。 循声望去,但见,白衣男子已起身,拍手称好“好一曲“牵魂箫”,姑娘的箫声果然非同凡响,宛如阳春白雪,天籁之音”,轻笑着,复又道“在下卿扬,恕在下冒昧,敢问姑娘芳名?” ‘卿扬’我在心里默念着,正所谓好酒易寻,知音难觅,我可不想错失了机会“蓝翎,我叫蓝翎”我忙应着声。 “蓝翎”,他轻喃着,复又转身朝青衣男子道,轻笑道“子箫,这回你算是遇到对手了,呵呵,怎么样,可有话要说?”。我发觉,面前的男子很爱笑,笑起来的样子,亦如阳光班暖人心田。 看得出来,二人定关系匪浅,也只有熟知的朋友之间,才这般无拘无束,刚刚对着我,用得可皆是敬语呢。 青衣男子却不答话,略勾起唇,起身绕至亭内的石案前,到了三杯酒,复又端过来,将其一杯递至我面前,听他正色道“翎儿,好酒易寻,知音难觅,以此薄酒,但表心意,黄土为誓,苍天为证,姑娘若不弃,自此,你……蓝翎……便是我傅子箫的知音,先干为敬”,声音顿挫,掷地有声,语罢,抬手,径自将杯中的酒喝了。 我终是被震住了,一声‘翎儿’,自他薄唇倾吐而出,我竟说不出的感动,十二年来唯有玉姨一人如此唤我。 而他方才所言,句句道出我心之所想,好一句黄土为誓苍天为证,我端起酒杯,激动的笑言“知我心者,谓我心忧,箫兄,得卿,吾之幸哉,日后你我便如那高山流水,一切尽在不言中”。语罢,我也学着他的样子,仰头倾注。 “咳咳,好辣啊”第一次喝酒,不想竟是这般辣,根本品不出清香。 “呵呵,丫头,怎么喝的这般急”,说话之人是子箫,才严肃点,这会儿复又勾起邪魅的笑。一手轻拍我的背,一手将余下的一杯酒递给卿扬,瞧他也干净利落的一饮而尽。 “咳咳”,辣的眼睛都有些模糊“你都那样说了,我怎能落后?”,不知为何,总觉得,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了些,或者说是亲切了些,不似刚刚一问一答,弄得我紧张兮兮的。 “呵呵”听他又道“还说呢,你方才也不简单啊,上来就掷地有声的说”瞧他顿了下,又学着我的样子,剑眉*,目光聚缩,神情凝重,假声道“余音倾诉,却未诉断衷肠” “哈哈哈”这回轮到他二人笑起我来了。 我大窘,想来刚刚听得入神,谁会注意表情啊,不过看到他学的样子,我也竟觉得好笑呢,跟着笑起来。 半响,上气不接下气,仍不忘反驳回去“那么说,方才叫我吹箫也是故意的喽,你们好啊,等着我出丑呢,还给我个下马威,哼”瞧他们那得意样,不驳回面子我是不解恨啊。呵呵,不过,这种感觉……真好。 “你也不简单嘛,没被我们吓住,反又杀个回马枪,呵呵,不过啊,还别说,你还真替我出了口气”,说话的是卿扬,顿了下,见他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子箫一眼“替我灭灭这厮的锐气,呵呵,还真畅快啊”想是他平日没少挨箫兄挤兑。 “那也是你们看得起我呀” “哈哈”,这回是箫兄先破了功。 “翎儿,你还是别打官腔了,听的都比……”顿了下,又正色道“都比卿扬的箫声还耐人寻味呢” “哈哈哈”,三人不约而同捧腹大笑。 许是放开了,我们之间不知何时开始都不拘泥外在的修饰了,反而愈加真实,这正是我内心深处一直所向往的,把酒言欢,对酒当歌。 正因为“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彼此间虽相识甚短,却仿若相知多年,相谈甚欢,然,这样的美景,这样的畅言,于不久的我来说,都只是奢望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0章 家道 说话间,我才知道,原来傅子箫是名琴师,家道中落,父母过世,刚来京城不久,喜欢无拘无束的周游列国,他与卿扬就是在游历时相识的,志同道合,遂与他一同来了京城,在陵华街开了一家琴房,以此做活计。 接着又听他讲些游历的趣事,好生羡慕,让我心向往之。 纵横山水间,那是我一直的梦想啊,我听得激情澎湃,还豪言,下次若有这好事,不要忘记我。 他却认真起来“丫头,一言为定,你莫要忘记”。 我的笑一下僵住,心里却更认定了这个朋友,稍纵便拍拍他的肩“一言为定”。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想我真的会去,然,命运总会在你认为会朝着你所认定的方向发展时,来个出其不意。 多年后的再遇,当他自嘲的轻喃“只我记得的,怕是你已经忘了……”,我竟道不出的凄凉。 听我这么说,他像是很高兴,眼里的目光愈加温柔了,笑意渐深。 半响,他像是在找什么,四下张望,还探到石案下,我不解,问道“你找什么呢?” 他抬头拧眉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香?” “恩,闻到了,不是茶花的香吗,这里的种类较多,花香参杂一起的香气”卿扬很自然的答道,可语气却不似那么肯定。 原来是这个,我释然,忙解释道“是我身上的香,生来便这样” 二人皆惊讶的看着我,像看个怪物。 良久,听卿扬道“天下竟有如此奇女子”,显然还有些不可置信。 其实我也很是奇怪,又没法解释,天生就如此。 “那……”此时,箫兄的神情却有些凝重,又道“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吗?” 我摇摇头,神色黯然“自幼父母双亡,是玉姨一手把握带大的”,我不想多提及爹娘,玉姨交代过,一朝君子一朝臣,不可对他人提及爹是将军的事,免得惹祸上身,在书房时,是不小心脱口而出,还好丞相没计较。 箫兄不再言语,略有所思端起石案上的茶杯。 一旁的卿扬一直坐在那里,浅笑的望着我们,他突然转口问我“翎儿,你是如何进来的?” 未想他会问这个,怔了一下,又言“随玉姨来见丞相大人”,恩,应该这样说,那玉姨与大人很显然是旧时,末了,脱口道“你们也是这里的客人吗?”不过,在书房的时候,还听丞相大人交代今日不见客啊。 恰巧箫兄正在喝茶,听我这么说,他嘴里的一口茶如数的喷了出来,我忙道“怎么了,我哪儿说错了?” 我看向卿扬,他也是但笑不语,而这边,箫兄已不复方才的狼狈,将擦拭完水的帕子随意地放在石案上,才意味深长的道“你若让这尹老爷听到,别人竟把他的儿子当成客人,呵”狭长的眸子戏谑的看着我“你猜他会怎么想?” 什么……儿子,当成……客人,这么说,卿扬…… 我方顿悟,想想也是,都说箫兄随卿扬来京城,这又不是琴房,自然就是卿扬院所了,轻拍自己的头,有些懊恼,真是木头。 不过我还是假装生气的打他一拳,质问道“你……你怎么不早说,还在这里装模作样?”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是元朝丞相的独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丞相公子。 亏我方才还那样说他,哦对了,那个夫人,也就是她娘,还打了我呢。不过,我才不会将怨气真的转到他身上,我不舍得。 “幸好我没那么说,不然哪还能有幸听到你的箫声”,说完,自己又突兀的笑起来。 我也跟着笑出声,是呢,真好笑呢,若早知道他是夫人的孩子,我会不会把那一巴掌还到他身上呢,呵呵。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听爹说,今日家里来了客人,莫不是说的就是你”,像是恍然大悟,又道“我还想是何人让爹竟一日不见客,原来如此” 我刚想挖苦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转身,那一抹娇小的身影已近了。 “蓝翎,你在这里啊,让我好找”,霜儿像是跑的很急,气喘吁吁道。 许是由于找了我很久,她的脸颊微红,额头上还有些许的汗珠儿,瞧她往我的身后看了一眼,焦急的脸变得有些慌张,惊叫一声“啊,少……少爷也在这儿” 像是意识到什么,赶忙俯身行礼,敛神道“给少爷,傅公子请安,老爷差人告诉少爷,今日有事宣布,故必须到前厅一同用膳”。 而后又看向我“老爷吩咐,来请姑娘到前厅用膳”,这会儿她又改了口,唤我‘姑娘’。 我才意识到,都已经酉时了,我们竟聊了半日长,忽又想起玉姨……霜儿像是料到我要问什么,抢在我前面道“玉姑娘也在。” 略安了心。 刚要起身,身侧的卿扬一手将我按下,朝霜儿吩咐道“你去回老爷,告诉他,我们随后就到”。 霜儿似是有些迟疑“姑娘……?” “她同我一路便好,去吧”,不等她说完,卿扬已打断她,复又,摆摆手,不再说什么。 我对她点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箫兄此时已起身“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了” “子箫,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吧,爹也很喜欢你呢”,卿扬劝道。 “不了,想来今日府上是有家事,我在不方便,改日,我们三人定要痛快的喝上几杯”他笑着,眸子里闪烁着晶亮的光。 我听着,心下一喜。 听他如此说,卿扬的神色才舒展了些,笑言“呵呵,也好,那一言为定” 我其实也觉得有些意犹未尽,而今日又着实不便,轻笑着“我家住在城西的尼姑庵脚下,那里有三间陋室,很好找的,下次有什么好事,可要叫上我呦” “一定,二位后会有期”,箫兄拱手。 卿扬想要出门相送,他不肯,于是吩咐了下人好生相待,复又携我而去。 二人行至前厅时,这里已经分外热闹了。 丞相大人坐于上位,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喜怒。右手边是那个雍容高贵的夫人,瞧我进来,本就凌厉的瞳目多了一抹不屑与鄙夷,看到站于我身侧的卿扬,那眸子里刹那间愤怒的都快喷出火来了。 我别过眼不去看她,但见坐在她一旁的,是一个我未曾见过的女子,年龄与我相仿,虽年少,依稀能瞧得出是个美人胚子,亭亭玉立,明艳动人。 回眸,瞧见玉姨坐在丞相的左下手。 我方要行礼,便听丞相大人开口道“今日没有外人,那些虚礼都免了吧,来,翎儿,快坐过来”,复又指了指玉姨一侧的空椅。 我听了,便恭敬地上前坐于玉姨一旁。 卿扬挨着我坐下,听他道“爹,今日来了客人,怎么不曾听您提起过?” 丞相大人略牵起嘴角,一手轻拂下颚的胡子,道“来,扬儿,蓉儿,这是你们的玉姨,她家小姐府上与尹家是至交,只是迁居后许久未走动了” 我听了,也方明白原因,身侧的卿扬和那个叫蓉儿的女子已起身行礼,齐声道“扬儿(蓉儿),见过玉姨”。 玉姨这时也已将站了起来,显然是有些紧张,急忙应道“快快,别这样,我受不起,我只是个下人,是尹大人不弃,才有幸……” “来者是客嘛……我们丞相府可是大户人家,如何让人瞧了笑话”,夫人却在此时阴阳顿挫的打断。 我愤愤的看着她,就这样毫无礼数的打断别人,还自称大户人家呢。 “罢了罢了,都说了今日不用这虚礼,都坐下吧,坐下”,丞相大人适时的发话。 复又道“今日,叫大家坐在这在一起,是有一事要告诉大家”, 话说到此,瞧他看了我一样,神色复杂,我诧异,不解的看着他,意探个究竟。 听他又言“即今日起,翎儿便是我……”,我猛地瞠大眸子,他说什么? “即日起,翎儿就是我丞相府的舞姬,负责教小姐习舞”,话落,群声四起…… “老爷” “爹” “爹” “为什么” 在场的,除了玉姨和丞相大人,无不意外,我更是有千万个不解,撑大的眸子震惊的看着玉姨,很想确认,这一切只是一个玩笑。 怎么会,我的玉姨怎么会扔下我而不顾呢,那不是别人,是我的玉姨,我将其视为娘亲的玉姨。 愤然的眸子溢满水汽,我已经看不清玉姨的表情。 “这事就这么决定了”,丞相大人再次消灭我心底的一丝希望。 “老爷”,夫人的脸上终不再人前的泰然自若,如今惊慌的有些不知所措,只尖声唤着。 “爹”,我终于知道,坐于夫人旁的女子是丞相府的小姐,卿扬的妹妹。 “用膳吧”,一句话,丞相大人成功的吞回了每个人的心中所想。 “翎儿”,玉姨终不再无视我,但也只是淡淡的道“先用膳,之后玉姨会告诉你原委的”。 我突然觉得这样的玉姨很陌生,仿若与我生活十二年的那个人,不是眼前得这一个……究竟……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强忍着眼里某些懦弱的东西,我不能,更不会让他们看到我真实的……脆弱,那一刻,我不想否认,我被玉姨的态度和安排,心,狠狠的痛了下,可我仍相信,玉姨她无原由的做这样的决定。 我忍着,我能做的只有忍,因为这里不是我能造次的地方,稍有不慎,我怕连累到玉姨。就连对着我专横跋扈的夫人,此刻都不敢有任何微词,更何况我这个黄毛丫头呢。 整顿饭下来,所有人皆各怀心事,夫人的愤怒,小姐的嗔怪,卿扬的欣喜,玉姨的平静,丞相的沉默,还有我的……凝重。 厅内很静,只听得卿扬最初抑制不住的问东问西,不过须臾,他也不再言语,席间,唯有瓷碗竹筷相碰的声音,对我来说,仿若半个世纪漫长…… ……客房内 终于熬过来了,我和玉姨此刻正对坐在案前,她表现的依旧是很平静。 “玉姨不要翎儿了吗”,我忍不住脱口,话才落,泪珠儿已不受控制的顷刻决堤。 见我如此,玉姨适才波澜不惊的脸,也显出了异样。 “是翎儿哪里做的不好了吗”,我呜咽着。 “翎儿若哪里让玉姨生气了,玉姨告诉翎儿便是,翎儿一定会改的”,我终是放声大哭。 我不懂,更不舍,玉姨要撇下我不管了吗。 玉姨咬着唇,眼眶微红,起身已行至我跟前,抱着我,轻喃道“不要怪玉姨,玉姨也舍不得翎儿”我认真的听着,不错过任何一个表情,听她顿了下,继续道“可玉姨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啊” “什么事情要玉姨忍心抛下翎儿不顾呢?”,我打断她略有保留的话,我需问个明白,即使玉姨要走,可我非要留在丞相府吗,在那间陋室里,我仍可以自给自足。 “翎儿,是玉姨的终身大事”,玉姨轻拭我脸上的泪水,而后又瞥向窗外,只是眸子里没有焦距,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如今,玉姨已经花信年华,青春不复,如果等到人老珠黄,那……”她似是说不下去了,低头看向我,复又道“而你已经懂事,我可以放心的撒手,翎儿能体谅玉姨这颗平凡的,一个女子的心吗” 我怔住,原来……原来是这般,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玉姨不会不分缘由置我于不顾的。 我的神色略自然了些,可是……猛地想起了什么……不对…… “那为何一定要在丞相府做舞姬呢?” “因为丞相大人于你娘有恩,况且,要你一个人住在山脚下我不放心”,玉姨没有迟疑,淡声应道。 我没有反驳,站在玉姨的角度,肯定不会让我一人住在山下,我们住的地方,四周虽无人烟,可谁又能保证不会出事呢。只是,不曾想,原来丞相府于我娘竟有恩情。 之后玉姨告诉我,爹去世得早,又赶上时局*,娘和玉姨能存活下来多亏丞相大人出手相助,就连我们居住的陋室,也是当年丞相大人找人盖的。而且,这十二年来,丞相大人亦是不断地贴补我们,不然,单凭那些女红,根本就不够日常家用。 我听着,心里略发苦涩起来,年少轻狂,不知生活的拮据,将整个重担都让玉姨一人挑,而她也不过一个女子而已啊。 抱着玉姨的手更加紧了,半响,轻言“让玉姨受委屈了”。 我知道,那一刻,我没有资格责怪任何人,时不与我,而我又何苦为难那个爱我的玉姨呢。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投射到屋内,打在我二人身上。 彼时,玉姨抱着我坐在床沿边,已近半个时辰了,谁都不出声,我躺在玉姨怀里,似在最后汲取这份温暖,日后,撒娇时,嬉戏时,生病时……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怀抱了,莫名的,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室内已完全暗了下来,玉姨起身将灯点燃,复又坐回我身边,瞧她整理起自今早便随身携带的包袱,一边朝我浅声道“翎儿,玉姨日后不再你身边,你凡事要留心,多想多看少说,记得不要提起你爹的身份,丞相府不比家里,你要听话,不许任性,这里没有人会包容你,知道吗” 说着,将从包袱里拿出来的东西递到我手上,我看清楚了,是一块残玉,上面的图案像是……枫叶,也只一部分,虽不完整,可凭着叶子的形状也不难判断。接着听玉姨道“翎儿,这件东西你一定要拿好,是你娘的遗物,本想着你及?时再交予你,如今,你且收好了” 我点点头应着。 又瞧见她拿出一个帕子“这条帕子是你爹赠与你娘的,上面有你爹为你娘做的诗,你娘一直视若珍宝,如今给了你,你定要收好” 我接过帕子,仔细端详着,但见一只生动逼真的凤,正要起舞飞扬,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一侧绣着两行诗,“枫香晚华静,锦水蓝山影”,我不禁轻喃出声,好美的蓝枫奇景,同时,亦是震惊,这正是娘的名字……蓝枫。 强劲有力的笔锋,潇洒隽秀。此时心中竟升起无限的柔情,想来爹是珍视娘亲的,亦如娘亲一般……视其若珍宝,思及此,嘴角竟不自觉的微翘。 这时,听到玉姨娇柔的声音传来“这只箫,你且收好,你娘在你生前,就是用它思念你爹的。” 我看清了,是那只自幼伴在我身边的玉箫,色泽剔透,音色深沉,我虽猜不出价钱,但也知晓,此箫定价值连城,不曾想玉姨竟连它也带来了,如此看来,玉姨是知晓今日要发生什么,或者说今日与丞相大人谈的应该亦是这件事吧,只是不知道,究竟从何时起,玉姨就有这样的打算的。 交代完这些,玉姨似是松了口气,望着手里的这些东西,我的心却提了起来,想来这些年来,玉姨独自一人承受着一切,心中不知是如何的凄苦,又无与人说,还要照顾着我,想着,心头似是狠狠地蛰了一下,我抬眸望向她,仔细瞧着这个巧笑倩兮,美目眇兮的女子,这便是我的玉姨啊。 上前抱住她“翎儿舍不得玉姨,翎儿还未来得及报答玉姨的恩情”,说着,我愈加望予以的身上蹭了蹭,亲昵着她的软玉温香。 玉姨的身子震了一下,半响,才浅声道“玉姨也舍不得翎儿,可是……”听她顿了下,良久,才道“舍不得又怎样,终究要舍” 不知怎的,玉姨的这句话叫我真真不是滋味……舍不得又怎样,终究要舍…… 这一日,我与玉姨相拥而眠,明日一早她便要起程回自己的家翎,听说家里的爹娘来了信,给她说了一门亲事,对方不介意她的年龄大,只要人品好就行,我心里亦是替她高兴,她还答应我,三年后,定来府上看我,我心下更是欢喜,玉姨答应我的从不食言。 这一夜我们其实都没有睡,最初二人是聊着天,后来就都不说话了,只是呼吸间,听得出,都没有睡着。 翌日一早,吃过早膳,我送玉姨上路,随行的还有李管家和卿扬,丞相大人允许我们送至城郊,一路上,我们都不曾说话,藏于广袖的手紧紧的攥着,控制着自己,心想着,千万不要哭,不能让玉姨瞧着难受。 纵然知晓她此刻微红的眼眶已经诉说着分离在即,然,这恐怕是我最后,也是唯一能为玉姨做的了,叫她安心。 末了,望着玉姨离去的背影渐渐变小,我的脸颊终是清凉一片,犹记得,昨晚,她附于我耳边轻喃的最后那句“是玉姨对不起翎儿,有朝一日,不要记恨玉姨” 我咀嚼着,究竟何故,让玉姨说出这般重的话,可不管是什么,我都知道,我不会恨她,永远不会…… 直到前方的身影不见了,直到旭日冉冉升起,直到我的脚下有些微麻,直到李管家提醒着该回了,我的心终于落空了…… 玉姨真的走了,她没有回头,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可我知道,这亦是需要的勇气和意念方能做到,我不知道被知道背对着我的玉姨此时是否也与我一般,泪流满面…… 我知道,她如此,是想让我断了念想,可是玉姨,你可知道,翎儿这一生都不会忘了您的。 “翎儿,回吧,早晨的霜露潮湿寒冷,当心生病了,玉姨走了,你还有我”,卿扬悄然走近我身边,握着我的手,紧紧地。我瞧见他紧张的眉目,以及眼中流露出了的坚定。 不知怎的,那一刻我竟鬼使神差的脱口道“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吗?”,说完,便有些后悔,永远有多远,呵,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还去强求别人。 许是经历人生的第一次分离,我竟分外的找不到安全感,不知归属,莫名的沮丧,为这样的自己。 曾经几何时,我还豪言‘以天为盖地为庐,乘云凌霄四海遥’,可如今,我竟不敢面对眼前的一切,这让我想起了‘叶公好龙’。不过我不会,我还有希望,我在等,三年后……玉姨答应过我的。 “我会,永远会”,在我都不知道答案时,卿扬却愈加的肯定,望着他的眸子,一如初见时那般……阳光,温暖,我竟看得痴了,不自禁的扬起嘴角,那一刻,不管是他出于什么理由做这般许诺,我都觉得高兴……我并没有被遗忘…… 然,在我以为不过玩笑尔耳,却成了卿扬对我一生的承诺,多年以后,无论我处于何种处境,何种立场,他都坚定无比的守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走吧”,我轻声应着。 前面的李管家已经掀起了马车的帘子,我和卿扬坐进去,马车朝丞相府方向行驶,良久,渐渐听到外面有些喧哗,透过帘子的光亮,依稀看到人来人往的集市,我甚至还看到了那个卖风车的老叟,方才想起,这个时辰,集市已经开张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1章 齐全 心下有些好奇,不禁伸头探望,昨日与玉姨来的尚早,集市上的摊位还未齐全,此时却格外热闹了,卖什么的都有。我看的正起劲,耳边传来卿扬的轻笑“要出去吗?” 我猛地回头,撑大眸子,吃惊的问“可……可以吗”,这样的惊喜对我来说太意外了。 卿扬见我如此,笑得更大声“瞧你这点出息,哈哈,当然可以,今日先别回府了,回头我和爹说” 语罢,不等我回答,便朝外面的李管家唤道“李管家,停车”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帘子被人掀起来,听到李管家疑惑的问“少爷有何吩咐” 此时,卿扬已经起身,扶着我下去,一边还不忘对李管家解释“你且先回府,我和蓝翎有事,你不必跟了,回头我会和爹说” 说话间,二人已下了马车,站在那里,李管家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颔首应道“是,少爷要当心些”,语罢,便驾车回去了,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我想起那日他那漠然的语气“这里没有人会救你,你自求多福吧”。 “翎儿翎儿,想什么呢”,卿扬轻轻摇晃着我的身子。 “恩?怎么了”,我这才回神。 “你想什么呢,我都唤你好多声了”,他像是有些担心,语气稍微急促点。 我莞尔“哦,没什么”,然后拉着他的手问道“走吧,我们去哪里玩?” 听我这么说,卿扬的剑眉渐渐舒展“你想去哪里玩?我都陪你”。 我咂舌,竟有些懊恼,“我不知道”,这是真的,我哪里都没去过,哪里对我来说都是新鲜的。 卿扬有些为难,我复又补充道“我哪里都没去过,去哪里都好” 他瞧着我,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子瞬间染上晶亮“随我来”。 我欢快的跟上,忽又想起什么,晃晃他拉着我的手“卿扬……” 见我停了下来,卿扬满脸诧异,不明所以“怎么了?” 我有些为难,心里纵是知晓,卿扬待我……是真心的,我不忍为难他,可不说,我心里……不舒服。 许是看出我的异样,见他上前扬起手,我吓了一跳,身子本能的往后缩,可还是被他捉住了,大掌探向我的额头,剑眉轻蹙,喃喃道“没发烧啊” 我大窘,忙拍下他的手,吐吐舌头“不是这个啦” “那是什么”,他被我弄得有些不知道所措,愣在那儿,俊秀的脸颊有些微红,看着煞是可爱。 “可不……可以……不唤我翎儿”,我显得有些吞吞吐吐,可还是说了出来,顿了下,才想开口,便被他打断“为什么,是不是我……” 他的样子有些激动,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握着我的手有些颤抖,却愈加紧了。 “翎儿……不是……蓝翎……我……”,他明显语无伦次。 “卿扬,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忙阻止他胡思乱想下去,瞧他的样子,我知道,他定误会我的意思了。 深吸了一口气,咬唇道“你……每唤我一次,我就……想起玉姨”,略别过脸,一只手从他那里抽回来,按住胸口,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这样的疼,抑制不住…… 半响,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傻瓜”,手,复又被他握住。 我猝然回眸,那双瞳目里清楚的映着我的样子,更映满他满心的心疼,我终是怔住,他……不怪我吗,不生气吗,“卿扬……”,我有些不可置信。 他却恍若未然,眸子里又燃起我熟悉的温柔,轻声道“那日后,我便唤你……蓝儿,可好?” 瞧他神采奕奕的样子,我会心的笑了,这样的卿扬……“当然好”,我毫不犹豫地答道。 语罢,拉着我的手一同离去,仿若方才的小插曲,不曾发生过一般,两人又如最初,嬉笑着。 他领着我穿过集市,身后的喧闹愈加远了,我侧脸望向他,虽看不清他的样子,却瞧见他微翘的嘴角,我像是,还看到了那双一如往日温柔的眸子,呵呵,蓝翎,你定是傻了,却不再追问,只跟着他。 良久,两人停了下来。 脚下,是一座山,还有下方传来的流水啼鸣;眼下,是一片花海,还有扑鼻而来的花香。 不由自主的抬步。 我不知该如何言语,眼前的一切太过熟悉了,往日里,是它伴我十二载春光。 浅声喃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是梅花,我欣喜若狂,他怎知我喜梅?哦,对了,卿扬…… 回身望向他,他定定的站在那里,连着眸子都笑开了,我也抑制不住的笑着“你是如何知道我喜梅的?” 见他上前,与我并肩,视线望着远方,幽幽的开口“如你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天下,也只有这梅花配得上你了”。 我轻笑着。 良久,二人就这样站着,谁都不曾说什么,只这般,却令人分外温暖…… 春天,也许真快到了…… 这一日,直到太阳落山我们才回去,心里的阴霾也随着起舞的梅花飘散而去,卿扬说京城还有许多好玩的,改日我们再来,还要叫上箫兄,我满心欢喜,无声的期待起来…… 回到丞相府,正赶上用晚膳,我们二人随着落座,望见对面的夫人,眼底闪过一抹阴戾,不过只一闪而过,我真真佩服起她的适应能力了,莫名的,想起那日的梦,那副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瞧她这会儿,忙碌着给老爷添菜,又是一副温柔贤惠,知书达礼的丞相夫人了。 一侧的小姐表情却是不善,倒也没说什么,我识趣的不开口,只默默的盯着碗里的东西。 “你玉姨可上路了?”老爷莫名的问起玉姨。 我不解的抬眸,他没有看我,继续吃着碗里的东西,我小心翼翼的应道“恩,上路了”,这话问的,李管家回来一切不就清楚了吗? “老爷”,这时,传来夫人柔柔的声音“这府上的规矩,可还是要履行的,虽然蓝……翎,算是新来的,可是却不能因她一人,坏了我们的规矩,让底下人看见了,愈发的不听话了” 凤目噙着笑,可我看了,却更加狰狞。 “爹,蓝儿,哦不,蓝翎才至我们府上,况,玉姨也刚走,他心里难免想家,这是可以理解的”,卿扬急促道。 “哥,话虽这样说,可日后丞相府便是她家,我们就是她的主子,哪有主子还牵着奴才走……的” “蓉儿,住口”,不等小姐说完,卿扬便打断他,还想向老爷解释什么“爹……” “好了”,恰在这时,老爷喝止住,“蓝翎”,复又叫我一声,我应着,听他道“明日起,就先跟着李管家学两日这府上的规矩,再弄清小姐的练舞时辰,不要忘了你的本分” 语罢,放下碗筷,起身出去,夫人也忙跟着,一手提着裙摆,一边还轻声唤着“老爷,要不要吃点甜品,我叫丫头去取”。 末了,厅内又静了下来,我也起身,恭敬地俯身行礼“少爷,小姐,蓝翎用完了,你们慢慢吃”,语罢,也不去看众人的脸色,转身离去。 身后却传来一道幽幽的女声“我巳时练舞,莫忘了时辰” 我应着,依旧抬步离去,听到有人起身的声音,我知道,是卿扬。 我只和他说,乏了,想早些休息,叫他不用担心,他便不再问什么,依了我。 而我,确实累了,只想好好睡上一觉,至于其他,也不是我能左右的,听天由命吧…… 翌日,我早早便寻李管家学习府中礼仪,他对着我依旧是面无表情,淡然的如一把壶清水,让我渐渐忘却了那日急急赶来的人儿,就是他。甚至昨日,我们回的晚了,老爷却没有怪罪,还问玉姨可走了,我心下便知,定是李管家说了什么,可不管他说什么,结果是,没有人因此迁怒,就连夫人,都未提及。这个李管家,我愈加看不懂了。 除却这个人,还有一点让我甚为诧异,府中的一条规矩明确规定,任何人不得采茶花……如此看来,这茶花在丞相府真是瑰宝了,也难怪那天夫人会那般怒斥…… 连着半个月,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着,夫人不再刁难我,老爷很忙,时长见不到人,卿扬有空便来找我玩耍,虽不曾再出去过,可每回,他都带了好多好玩的东西给我,我自然是不亦乐乎,不过这是要有代价的,条件便是给他跳舞,说是公平交易,我没法,跳就跳吧,我又没损失什么,可每回问他跳的可好,他只哼哼两句,凑合,每次都被他弄得无可奈何。 还有一人,陪伴在我身边,让我在这百无聊赖的府中多了乐趣,那人便是……霜儿,自老爷交代学规矩后,我便不再与他们同桌,在这里我亦是个下人,不合规矩。 跟着霜儿,在一旁嬉笑着,说着悄悄话,日子也不再孤单了,她告诉我,这府上除却小姐和少爷,还有大小姐,芳名芙戚,只不过是庶出,一年前入宫伺候皇上,如今已是元朝正三品的贵嫔了,还说小姐如今苦练琴棋书画亦是要等三年后的选秀,入宫为妃,光宗耀祖。 心下方明白,原来是这样……入宫为妃…… 说起小姐,不免有些头疼,那个舞房,她倒是一次都没有出现过,之后问起,她只说,“本小姐还有正经事要做,何时有空再去吧”,然后撇下愣在那里的我,骄傲的仰起头,趾高气昂的自我身边走过,后面跟着那个丫头,好像叫‘冰巧’,名字虽乖巧,可那气势真是神气的很呢。 这一日,我方在府中后院的茶林里习舞,回来的路上,一个丫头叫住我“蓝翎,夫人有事传你去大厅……这便去吧,别耽搁了” 心下一紧,夫人她叫我做什么…… 行至前厅之时,夫人正坐在那里喝茶,一旁的小姐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别过眼,瞧见夫人用纤指掀起杯盖,沿着杯沿轻轻滑过,抿了一口,才朝我看来。 我连忙俯身行礼“夫人,有何吩咐?”,半响,未传来她的声音,略低的头亦不敢抬起,良久,*得腿有些麻,头顶才传来一句幽幽的声音“蓝翎,你可知罪?” 我猝然抬头,知罪?何罪之有啊,咬唇道“夫人,蓝翎不明白” “哼”,夫人很是不屑的从鼻子里哼出声,“你既然是府上请来的舞姬,就应该做好自己的本分”末了,顿了下,复又厉声厉气的开口“为何不教小姐习舞,还敢偷懒?” 我猛地瞠大眸子,哪是我……复又看向小姐,她像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得意的看着我,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 我方知,原来……不过是个局…… 藏于广袖的手狠狠的攥紧,深吸了口气,对上夫人的瞳目,道“蓝翎不知夫人所言何故,只是,蓝翎谨记自己的身份,更做好自己的本分,每日巳时按时守在舞房,只是……”略瞥了一眼小姐,复又道“小姐说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是以……” “住口,你还敢狡辩?”不等我说完,夫人便打断我,喝斥着“冰巧将蓉儿每日的行程都安排的妥当,难道会不记得没有时间去舞房吗,她们分明没有看到你” 此时,冰巧已上前,嘴里还振振有词“我家小姐素日在西耳房勤学苦练,你倒好,整日不见身影,如今反倒说起我们小姐的不是来”,末了,又朝夫人跪下,声泪俱下“夫人,您可要为我们小姐做主啊,今日蓝翎不守规矩事小,可来日,误了小姐选秀那就事大啊” 呵,真好呢,主仆自导一场戏,就在这等君入瓮呢,西耳房,丞相府的舞房明明就是东耳房,偏巧如今我去了,便改了。 果然,听到冰巧这么说,夫人的怒火更甚,“来人,蓝翎今日不守规矩,我要好好管教管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误了小姐的正事,可是你能担待得起的?” “夫人,我没有,你听我……啊”我的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被两个家丁压住胳膊,动弹不得。 恰在此时,冰巧止住泪,朝夫人道“夫人,在蓝翎房里,还发现了这个”,语罢,将手中的东西呈上去,我看清了,那是卿扬送我的紫玲珑玉镯,我喜欢的很,一直未舍得带,如何落入她的手中的。 恰闻她说“这只玉镯是小姐十岁生辰时,礼部侍郎送给小姐的贺礼,如今却在蓝翎的房里找到了,夫人,这样的人,如何还能让她逍遥在丞相府” 我连连摇头,脱口道“不,不是的,那是卿扬送给我的,是他送给我的……啊” “啪”的一声,一记掌掴落在我的脸上,是冰巧…… “大胆,一个下人,还敢直呼少爷的名讳,不知死活”,这个女人,我愤恨的看着她。 夫人此时,已震惊的起身,听我如此说,满脸的怒气,较之前更甚,瞧着她单摆摆手,转身落座。 拉着我的下人已将我五花大绑的压在长椅上,板子雨点般的落在我的身上。 我起先还不甘的辩解,只越辩解板子打的越重,到最后我更没有了力气出声。我才想起,今日老爷出访拜客,卿扬一早便出去,如今,整个丞相府,无人能替我出头,我撇过眼,瞧见夫人眼底的笑,小姐的得意,冰巧的嘲讽……她们一个个都想置我于死地。 恰在此时,一抹娇小的身影闪过,扑在我身上,“夫人,夫人,求您高抬贵手吧,蓝翎不懂事,如今教训了,会改的”我看清楚了,那身影是霜儿,扑在我身上为我受罪的是霜儿,听她又呜咽道“千万不要闹出人命来啊,老爷,老爷……若是……” “住口”,小姐猛地起身,尖声叫道。 愤怒的扬起手中的鞭子“死丫头,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还敢拿爹来压我,不想受罚就赶紧给我滚开”,语罢,她手里的鞭子落在我身上。 “咝”我忍不住的痛呼,却是抬眸朝她牵起一抹笑。 果然,见我如此,她更是变本加厉,叫人将霜儿拖走,然后躬身力行,亲力亲为,打得十分卖力。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垂下眼睑,整个人似是轻飘飘的,耳畔传来谩骂声,哭泣声,嘲笑声,充斥着我的神经,意识渐渐模糊…… “住手”,自门外传来一声怒喝。 “啊,傅公子,少爷” 他们说谁?恍惚间,鞭子停下来了,又有谁将我抱起来,温暖的怀抱,熟悉的麝香,那一刻,再也抑制不住的晕了过去…… 醒来之时,只觉得浑身好痛,眼前的视线亦有些模糊。 “丫头,醒了?”,恰在此时,一个男子略微急促的声音传来。 我怔了下,揉揉眼睛,方看清,原来是箫兄,他怎么在这呢? 还未来得及问,他复又问道“可饿了不曾?都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我这下回过神,早上的一幕至今还觉得触目惊心,夫人,小姐,冰巧……好啊,很好呢,眼前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哦,对了。 我想要起身,却已被箫兄按住,听他道“你身上虽都是皮外伤,却万不可再鲁莽,当心伤口裂开,这是……” “霜儿呢?霜儿怎么样了?”,我急忙打断他,犹记得,那时霜儿不顾一切的扑过来,那她可曾受伤? 瞧着箫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不过稍纵即逝“她没事,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语罢,将一个药膏塞在我手里。 “这是可以去除伤疤的,你背上有几道比较重的鞭痕,每日两次,半个月方可大愈”,他很自然的嘱咐道。 我虽对背部的伤不以为意,然,这是他的一番心意,我领着。 “我想喝水”,感觉身上一点力气没有,口好渴。 “恩,好,你等着”,语罢转身出去,我心想,茶壶就在桌子上,他怎么还出去了。 半响,门开了,瞧他手里多了一个托盘,近了,听他道,“喝完水,再将这碗粥喝了,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语罢,扶着我倚靠在枕头上,一口一口的喂我,我本想自己来,他却不让,执呦不过他,便随他吧。 肚子里有了东西,人也觉得有了点精神,不复方才的萎靡。对了,早上是谁救的我。 才想开口,耳畔传来箫兄低沉的声音,“丫头,如果我说要你随我云游四海,你可愿意?” 我猛地怔住,他说什么,对上那双晶亮的瞳目,没有往日的笑意,我知道,他是认真的。 别过眼,我被这样突入起来的问题,弄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好?”,又一声催促,我感觉到,那双握住我皓腕的大掌愈发紧了。 抬眸,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轻启朱唇“不好”。 我瞧见,那双眸子瞬间暗了下去。 又莞尔“给我三年时间”,话音才落,眼前的男子猛地瞠大瞳目,我定定的看着他,那双深潭终是又震惊变得炙热,遂又附上往日邪魅的笑魇,我看了,轻笑出声。 “三年后,玉姨答应回来看我”。只此一句,我相信,箫兄会明白。 虽然这个地方我也不愿留下,可,为了玉姨,或者说为了玉姨提过,当做替娘亲报恩,是以,我必须留下,算是给大家个交代。 然,三年后,皇上选秀,到时候小姐亦是用不上我教她习舞了…… 心下想着,手里却多了一样东西,是箫兄塞给我的,我瞧着像是什么令牌,上面刻着的图案像是只炫狐…… 正端详着,听他道“既然如此,这个狐符你且拿着,我最近不常在京,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到集市上任何一家琴房,都有人会帮你的” 我哑然,任何一家琴房?那他家得多大产业啊……然,我却不知道,就这个看似小小的狐符,竟给我的人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轩然大波…… 恰在此时,门复又开了,我忙将东西收好,抬眸,看清了来人,是卿扬,见我醒了,忙提步来至窗前,柔声问道“疼吗?” 我冲他摇摇头,笑笑“我哪有那么娇弱,不要小瞧我……”,还想说什么,又见在他身后跟着进来一人,是霜儿,忙转口“霜儿,你有没有伤到哪?” 她似是很激动,红着眼眶,上前道“没事,倒是……倒是让姑娘受苦了”,我发现她在人前,或者说在卿扬面前便唤我‘姑娘’。 我倒不会与她计较这些,与她相处下来,也知道她这人行事比较谨慎,而这次,我心里是感激她的,在无人问津的时候冲出来,挡在我面前,让我觉得并非无依无靠。 听她如此说,我方安了心,又朝大伙笑笑“干什么这个样子,我不还是好好地吗,有没有怎么样,只是要在床上静养几天而已,别小瞧我喔,不要觉得这样就可以欺负到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2章 猝然 “蓝儿……”,卿扬猝然握住我的手,我瞧见他眼里的亮光,半响,传来他幽幽的一声“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我心下一颤,莫名的心酸。 其实我都知道,对方是他的娘亲和妹妹,对着我,他恐怕会愈加内疚,然,我怎么会怪罪于他,他于我,从来都是疼惜的,我更不希望他因我而做出什么忤逆的事情来,也幸好,今日他出去的早。 不想他自责,转口道“你今日去箫兄那里了吗?”。 记得那时,听到有人喊着傅公子和少爷,想来是卿扬去寻箫兄了,不曾想,这么快便回了,不过,也幸好他们回来,不然真不知道后果会怎样,夫人会打死我吗,恐怕,她是恨不得我死了。 只是,有一点不明,我于小姐无冤无仇,何苦这番大动干戈的为难我,想想又不禁自嘲,蓝翎啊蓝翎,你真是愈发天真了,她们是母女啊,这何须理由。 “恩,子箫昨日才回京,本想着今日我们三人能聚聚……”,卿扬幽幽的开口,声音却一点点的低下去。 我方顿悟,原来是回来要寻我的。 “幸得我们回来了,不然你的小命就这样没了,岂不可惜了”,箫兄又如往日一般,勾起薄唇,戏谑的浅声道,呵,这才像我认识的箫兄嘛。 我也不他计较,几人说笑着。 这一日,他们走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许是白日里睡得多了,如今,到睡不着了,拿起枕边的《孙子兵法》,细细品读起来。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心下一惊,这么晚了,会是谁? 半响,复又响起男子深沉的声音“蓝翎……” 这个声音,于我并不陌生,只是不想这个时候,他会来。 清了清嗓子,唤道“进来”,又将手中的书放于一侧,双臂强撑起身子。 门开了,一抹身影入内,见我如此,单沉声道“躺着吧,身子不舒服,不用理会那些虚礼了”,说着自己走向床边的椅子上坐了,瞳目紧锁着我。 我略有不安,敛敛神,还是先开了口“老爷这么晚来,可是有要事?”。 他此刻能出现在这里,那么今日的事他是听说了,不过究竟是如何‘听说’的,就无从知晓了,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站在谁的立场,这个时辰来,都是我始料未及的。 “在这里可还住得习惯?”,他不理会我,单幽幽的道出一句,我抬眸,深邃的墨瞳里看不出究竟,许是隐藏的太深了,这个人,从里到外,都叫我惶恐不安。 心下如此想着,依旧恭敬地应着“都还习惯”。末了,不再多言。 半响,他却起身行至窗前,摆弄着花瓶里那日我与卿扬采回来的梅花,背对着我,道不出喜怒。 良久,他方转身,负手而立,沉声道“你的事,我都了解了,夫人她……”,到此,顿了下,抬步上前,在我的床沿边坐下,却不在接着刚才的话,目光落在别处,而我只看到他的侧脸。 心有不安,试探性的开口“夫人要教训下人,做奴婢的岂有不从,只是日后,蓝翎定谨遵夫人的教诲”。 话才落,耳畔便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呵呵,很好”。 其实,如此,已经看出,他确实是‘听说’了,只是他自己也对‘听说’的真实性略有探究,夫人的脾气,他定是知晓的,那么对着我,只说的那半句话,是想试探我,对于此是屈是伸。 “蓝翎,你很聪明”。 聪明?呵,只怕是他没想到我对此事,即屈又申了,夫人若想打我,我岂有不从的余地,他定听明白,我是被冤枉的,而日后谨遵教诲,我又必须要忍气吞声下去,谁让她是夫人呢,还真应了她那句话‘这里,她就是王法’。 半响,二人都不再言语,只静静坐着。依稀可以听到窗外被春风吹拂的垂柳打在窗户上的声响。 我忽然想起,那日的疑问,只未来得及问玉姨,想想,终是小心翼翼的开口“老爷与我娘亲,可是旧识?” 他似是一怔,只一瞬又轻声道“是”。 我略有不甘,双手紧紧攥住被子,咬唇道“是怎么个旧识?” 果然,一道凌厉的光瞬间扫过来,我垂下眼睑,这是我一直纠结的问题,那日,只想着玉姨要离开,竟忘记问了,可此时,我却想知道究竟什么原因让夫人对我娘恨之入骨。 半响,头顶传来幽幽的声音“你娘的琴弹得很好,而我又喜之,仅此而已”。 我方顿悟,原来如此,那日在人前他说与我娘是至交,我便不信的,若当真,怎的我会成了丞相府的舞姬。那夫人何苦这么大的醋劲。 “蓝翎”。他唤了我一声,我猝然抬眸,对上那耐人寻味的目光 听他道“不管你有什么想法,你都要守好自己的本分”,末了,顿了下,眸光闪过一抹阴厉,口气上也是重了“记住了,永远不要窥觊不属于你的东西” 我的脸猛地涨红,他说什么,可是指的那个紫玲珑玉镯,他认为那真是我偷的吗? 真是可笑了,我蓝翎虽家幼贫寒,可还未到礼义廉耻都不懂的地步。 面前的人不顾我的愤怒,起身,挥了挥广袖,道“早些休息吧,这些日子就在房里养伤吧,不必伺候了” 语罢,转身离去。 我终是不甘,对着他的背影,坚定的开口“蓝翎做人从来坦坦荡荡,至于老爷担心的,请放心,奴婢不屑”。 他恍若未然,依旧大步出去,然,我知道,他听见了。 有些气恼的躺在床上,气死我了……该死的夫人,该死的丞相府…… 等等……不对,我猝然想起,那个紫玲珑玉镯是如何到了她们手里的? 卿扬送我的东西,大都是玩的,我都放在柜子里,还有些书籍,只这个紫玲珑玉镯,我瞧了精致的很,心下喜欢的紧,便和玉姨留给我的东西一起放在了被子底下,时刻能摸得着。 这里,除我一人,不应有人知晓的,眼前忽又闪过一个身影,不过只是一闪而过…… 末了,竟迷迷糊啊睡着了,也未想出个所以。 翌日,霜儿一早过来服侍我梳洗,说是老爷交代的,直到我的伤势痊愈,提起老爷,耳畔犹记得昨晚他对我的警告“永远不要窥觊不属于你的东西”,真是可笑呢,都以为人皆是嫌贫爱富吗。 吃了早膳,霜儿便要给我上药,我想起昨日箫兄留下的药膏,递于她,她惊诧的问哪里来的,我心想,昨日给我上药的时候,不是看到过吗? 谁料她竟说,昨日不曾请大夫,都是箫兄一人为我诊治的,药膏也是他命人到他府上取来的。她与卿扬一直都在夫人那里,二人吵得不可开交,直至我醒的时候才过来。 我终是震惊了,这么说,昨日抱我回来的是他,为我上药的是他,一切一切都是他。天啊,这如何使得,我……我毕竟是个姑娘家…… 对于箫兄,我内心坦荡,相信他也如此,不得不说四海之内能结交如此相同性情之人,乃之我幸……我懊恼的,是下次再见面时,他会如何的挖苦我了……想想,自觉好笑。 末了,房里又剩我一人了,手里是昨日箫兄留下的狐符,我把玩着,愈加疑惑起那双媚人的双眸,男生女像,甚至比女子还要娇美,偏偏又文武双全,通音律精医术,天下竟有如此离奇的人物,只那琴声独独显得孤寂,纠结,似是挣扎…… 连着半月,我这个屋子清静极了,除了霜儿一人,就在未有谁来过,门外守着两个侍卫,也是老爷吩咐的,说是不许旁人打扰,就连卿扬也未再找过我,从霜儿那里知晓,他是出去给老爷办事去了,还有夫人,听说老爷禁了她的足,我却想笑了,这里她不是王法吗,也只有在老爷面前,她还算乖顺…… 这一日,霜儿告诉我伤口好多了,可以出去走走,她还偷偷告诉我老爷昨晚未回,说是去了翠云楼,夫人此刻正在书房闹呢。 我不解,这翠云楼是什么地方,不是说夫人被禁足了吗。 然,知道答案的那一刻,我真真震惊了……依夫人的脾气,不闹才怪了呢。 用过早膳,便想着出去转转,收拾了一下东西,将玉姨留给我的东西加上狐符,都带在了身上,玉镯的事我还有些疑点,眼下万事只能自己仔细点了。 沿途走着,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果然,人是活的,不能躺在床上太久,以前还想着若是能病了就不用干活了,可如今这床若真的赖久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背上的伤其实早就好了,就连结疤的地方,也长出新肉了,不再疼了,只是之前我不愿出来罢了。 行至青岩湖一侧的栏亭下,素手扶着亭前的柱子,瞧着眼前的景致,已是三月初十,潺潺的流水,盛放的茶花,柳树的枝条悄然见了绿,看来冬天真的走远了,抬眸望向天空,碧蓝的晴空万里无云,偶尔掠过几只大雁,生气盎然。 真好呢,天气好心情跟着都好起来,拂袖而坐,素手扬起手中的玉箫,难得的好天气更不该浪费了,箫才落唇边,单看见头顶飞过一只白鸽,接着被一支箭矢射下。 我猝然起身,才欲探其究竟,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喝“蓝翎……” 回眸,一抹粉红色身影已大步上前,抬起手臂就要朝我挥下来,呵,果然是母女,这与人打招呼的方式都如此相像,只不过,有一就不会有二,手中的玉箫只轻轻一挡,便打到她的皓腕上,瞧她“咝”的一声,另一只手握住痛处,狠狠的瞪着我。 身后的冰巧更是错愕的看着我,全然没有想到我会出手打她的主子,不过这次她倒是不敢上前质问,对着我更不想在夫人面前那般嚣张,只轻唤着“小姐”,语气里更多的是替她家小姐不满。 果然,听到尹芙蓉尖声大叫“好你个蓝翎,怎么,以为翅膀硬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告诉你,别以为我哥护着你,你就能怎么着,丞相少夫人的位置永远不是给你的,别痴心妄想了” 我愕然,这是哪和哪啊,怎么他们娘俩发起脾气来都不问缘由,不禁想起这几日房门口的侍卫,恐怕她是早想这么教训我了,奈何有人拦着,如今发起火来,像是攒了许久的。 不过,这和丞相少夫人有什么关系,以为我看上这个位置了吗,呵……,嘴角不禁牵起一抹嘲讽 见我还笑,她更是怒了,上前一步,推了我一把,我收势不住跌坐在地,真是气的要命,怎么如今谁都来欺负我,猛地起身,就听她还继续嚷嚷“你娘不过是青楼女子罢了,以为攀上丞相府就真的变凤凰了吗,你不过就是个贱胚,还妄想着少夫人的位置,像你这样贱胚,怎么我哥就瞎了眼把紫玲珑玉镯给了你,你……” “住口……”我愤怒不已,左一个贱胚右一个贱胚,还是大家闺秀呢,辱骂我就罢了,还带着我娘,握紧的双拳极力忍着,沉声道“小姐请自持身份,不要无中生有,对于你说的,蓝翎从未奢望过”忽又想起什么,转口到“紫玲珑玉镯是如何到了小姐手上?” 她听了,更像是听了笑话,讽刺道“紫玲珑玉镯乃我爹祖上传给丞相夫人的,到谁的手里都不会到你手里,别做梦了” 我猝然瞠大眸子,她说什么,祖传……丞相夫人…… 可那是卿扬给我的。 她看我不说话,哼了哼声,遂又白了我一眼,才转身携冰巧离去。 我终是明了了,为何昨日丞相大人会有那样的警告,为何夫人在听了冰巧说在我房里发现玉镯时震惊的说不出话,不是误会我拿了玉镯,而是……恐怕丞相大人口中的‘不要窥觊不属于你的东西’,那指的是少夫人的位置吧。 指尖微颤,卿扬啊卿扬…… 复又想起什么,转身朝老爷的书房跑去,那只白鸽,我若没看错,方向是那里…… 一路上,四下遥望着,没有看到什么白鸽,在人快到书房的时候,忽而听得里面传来老爷一声怒喝“不是……” 语气里夹杂着怒不可遏的挣扎,脚下的步子自觉得放轻,转身闪至一侧的长廊边,才想离开,里面传来的一声质问,硬生生的令我顿住了脚步。 “那为什么要留她在丞相府,当初你因为蓝枫迷恋于烟花之地也就罢了,既然她不是你的女儿,干脆随便打发她算了,难道你还打算让她把你的儿子勾引走了,你才甘心吗?” 我猝然惊愕住,什么叫‘因为娘迷恋烟花之地?’什么叫‘不是你的女儿?’什么叫‘勾引他的儿子?’ “哗啦……”,房内传来一阵类似花瓶相碰的声响。 接着是一声浑厚的沉声“滚……” 里面的人,烽火交战。 外面的我,惊恐不安。 颤抖的身子,不自主的下滑,两行清泪潸然落下,难道之前的梦是真的的吗?多熟悉的话啊,就如那日在客房一样,烟花之地,呵,那么如果夫人所言不假,那我娘……她……,爹呢,他不是将军吗? 夫人并未因此罢休,反而愈演愈烈“舍不得吗,那我帮你,我的手段会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啊” “啪……”,似是巴掌的清脆声。 “你若敢动她半分,就甭想再见到你的女儿,坏了我的大事,这个丞相夫人你也别想再做了,哼”,老爷的言词中带了浓浓的警告,让我想起了那日对着我亦是这般。 “呜……”,良久,里面传来夫人的呜咽声,忽而泣声泪下,但依旧不肯善罢,只语气却轻柔了些,里面还夹杂了万分的委屈“我也不是为了扬儿好吗,那紫玲珑玉镯已经说明了一切,你难道不清楚吗,呜呜……”半响,又哽咽道“再说蓉儿,她也是你的女儿呀,下月她的生辰,各方朝廷大臣借此机会前来庆贺,你还让那个死丫头献舞,就不怕蓉儿被她比下去吗,你就不怕万一……万一……皇上看上……” “不会有万一”,老爷这时打断她。 我的心狠狠的被揪了一下,攥紧的手更是无法掩盖此时的烦乱,下月小姐生辰…… 里面的人继续道“而是一定,一定要让皇上看上她”。 脑子轰的一声,他说什么? “老爷”,夫抑制不住的尖叫起来。 “但不会影响蓉儿的幸福”,老爷慢声解释着,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真的?”,夫人听了,明显不似方才的萎靡,很是惊讶。 而我终是哑口无言,所有的声音哽在喉咙处,半句都吐不出…… 浑浑噩噩的离开了,里面接着说了什么,都已经听不进去了,耳畔回荡的始终是老爷那一声一声的“一定要让皇上看上她”,就如魔咒一般,一次次的纠缠不清。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觉得整个人一点力气没有,似是被抽空一般。猛地坐在了地上,冰凉的青砖刺骨的穿透整颗心,撕扯着,纠结着,仿若都不再属于自己,灵魂在那一刹那灰飞烟灭…… 而我……究竟又是谁,娘是如何跟烟花之地有关的?老爷方才没有否认,那这一切又说明了什么,似乎他们每个都清楚着,独我不知,那……那玉姨呢,还有那句‘一定要让皇上看上她’这一切的计划,玉姨可知? “蓝翎,你怎么坐这里了,这地上多凉,伤还没好万不可这般”。 霜儿,呵,是霜儿…… 泪眼婆娑的看着她,她却蹙眉,放下手中的茶盘,上前扶我起身,素手轻拭我的脸颊,柔声道“你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的哭的这般伤心,可要仔细夫人,这里哭是最忌讳的了” 我轻笑着,并不答话。 瞧她叹了口气,继续道“是不是又想玉姨了?”,说话间,素手一直没停下,帮我整理着扭乱的裙摆“那可更要注意身体了,你若病了,让玉姨知道了岂不更加心疼” 心疼……我在心下咀嚼着,呵,朱唇轻喃出声“若病了,可有人心疼?” 玉姨吗?呵,蓝翎啊蓝翎,多可笑呢,玉姨那日明明……,还在书房谈了那么久,甚至那些遗物,手里的箫,她都是打算好的,不是吗? 可我始终不愿相信,那个疼我爱我十二年的人,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将我遗弃,或者我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丞相大人自己的预谋…… “蓝翎……蓝翎……” 我回神,发现那茶盘又被她端在了手里,“我要去给老爷送茶了,不然……你……怎么了?”她轻声问,终是意识到我的情况似乎有些严重。 我只笑笑,忽又想起什么,转口道“对了,我刚刚去过老爷书房,他又将那只紫玲珑玉镯还我了,还说相信我……” “啪……”,是霜儿手中的茶盘落地的声音。 我死死的盯着她,方才不过试探一下,她便不复往日的镇定,神色中多了几分慌乱,甚至身子也明显的颤抖着。 “是你”,我万分艰难的从薄唇中挤出这两个,亦是用了我剩余的全部力气。多可笑啊,原来一直信赖的人,却是最终嫌我于不义的那个。 那个梦,根本就不是什么梦……那日送午膳的时候,她自我身旁经过,身上飘过的浓浓的熏香,我当时便觉得疑惑。她点燃后不久便离开了,不可能是在我睡觉前就留在身上的,更何况我睡着的时辰也不短,就算她离开前身上有残余,也不能残留那么久。 而那只玉镯,呵,或许也是她知会给小姐的吧。 下人的房里平时人多嘈杂,而我,虽同为下人,可老爷一直将我安排在客房,有一日她与我同塌小憩,翻身时搁到了……怎么会那么巧,卿扬送我的东西,小姐偏偏就知道我放在什么地方呢。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终是动容了,晶莹的泪水悄然滑落,纤指交缠着,动动唇,依旧不曾开口。 多少次了,记不清多少次了,我皆被她的泪水打动,然,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牵扯着,垂在身子两侧的手攥得愈加紧了。 咬唇道“为什么”,此刻,我只想知道缘由,就算死也得叫我死个明白不是。 “不为什么,单凭你是蓝枫的女儿就够了”,身后一声似嘲讽的嗤笑,断然打破这种压抑的气氛。 夫人…… 我猛地回身,果然是那抹淡紫色身影,近了,女子的眼眶微红,黛眉轻挑,却是得意的很。 “凭什么”,四目相对,胸口那丝丝的疼竟淡了,只觉得面前的人或许更是可怜呢。 “哈哈”,语罢,夫人竟不顾形象的大笑起来,我发现,她在遇见我的时候很少顾及形象,须臾,敛神,眼里闪过一丝狰狞,一字一顿道“你……不……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3章 规矩 接着,朝我身后厉声唤道“来人,将这个不懂规矩,以下犯上的奴才给我关进柴房,三日内不许进食,任何人不许探视……” 华灯初上,丞相府里一如往日的灯火通明,忙碌的人影来来往往,熙熙嚷嚷…… 唯独,一个地方…… 晚风摇曳,吹散了余晖留下的最后一丝暖意,我蜷缩在柴房的角落里,手脚被麻绳绑着,动弹不得…… 连着两日了,以这种僵硬的姿势,身子麻了又疼,疼了又酸,倦意笼罩周身,好不自在…… 尽管如此,头脑却仍是清醒着,丝毫没有睡意,脑子里,皆是这些日子的林林总总还有那几个人影,不停的在脑里晃来晃去,挥之不去…… 在丞相府的近一个月了,如今只觉得,一切恍如隔世,夫人的憎恨,霜儿的算计,老爷的预谋,小姐的诬陷…… 唯一的温暖,唯一的希冀,就只卿扬的关怀了,可到了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更是无人问津了。 霜儿说卿扬出去给老爷办事去了,呵,这种谎言若是放到如今还能轻信,那她就白受这些教训了,恐怕到她死的那天,卿扬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了。莫名的,心中有些烦躁,眼下,唯一能帮她的人,却不得知晓她的处境。 这样被动,是不行,我得想个法子才好。 阖上眼睑,身子轻轻靠在身后的柴堆上,这两日,不吃不喝,所剩的体力亦是不多,就算有什么办法可以逃走,也要有体力才行。 不知不觉中,意识逐渐迷失,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好像有人推我,不过这个地方如今怎么会有人来呢,全当是梦,就没太在意,只是,又过了一会儿,动静越来越大,甚至还有谁在轻唤“蓝翎,蓝翎,醒醒……” 我猛地睁开双眸,当看清来人,又不觉自嘲一笑“你怎么来了,不怕夫人误会吗?” 犹记得那日,她似是犹豫许久才吐出的字样“夫人她不好惹”,那好心提醒,谁又会料到她会如此。 眼前的人儿,听我如此说,原本红润的脸颊瞬间惨白,我忽而觉得好笑,这个时候来,不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怎么才只一句,反倒怯懦了。 不对,我怎么忘了,正因为每日她的怯懦,她的无辜,才会让我看了,更加怜惜她,信任她,那仿若看到另一个我,被至亲的人遗忘的影子。 多可笑呢,我竟被此迷障的双眼。 “怎么?这个时辰来,是要与我同寝吗,呵,只是这里夜间寒冷,怕是你住不惯呢”,见她不答话,我便继续讽刺道。平日不是她嚷着好姐们,窝在一处可以说着悄悄话嘛。 “蓝翎……对……不起”,她憋红了脸,无措的低着头。 “霜儿姑娘,这么晚了来我这,不会就只道歉这么简单吧”。不知怎的,见她如此,我总是莫名的想起那日,那个娇小的身影不顾一切的扑过来的样子,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什么要陷害我。 她似是鼓足勇气,自腰间想要取出来什么,低声道“是霜儿对不起你,霜儿来赎罪”,说着,将东西塞到我手中,我看清了,是钥匙。抬眸望去,听她又道“这是后院旁门的钥匙,平日无人走,我趁老爷换下衣服时取来的,你赶快走吧,他们都睡下了” 我震惊的看着她,更想从她脸上看出点破绽,往日里是她隐藏的太好了,如今我不会傻傻的轻易相信她。 “怎么,这会不怕夫人责怪了吗”,握住钥匙的手,紧紧的紧紧的攥着,生怕这又是一场骗局。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这次没有骗你,霜儿知道你平日待我如何,只是,我有我的苦衷,是你无法想象的”她坚定的看着我,没有半点迟疑,“这次,就当我还你的恩情,日后再无瓜葛” 我嗤笑一声,咬唇道“以为耍得我团团转很好玩吗”。 “啪”的一声,钥匙被我扔在地上,一次两次,我若再相信她天下都得笑我这个傻子。 她愣在那里,我别过脸不去看她,那无辜的样子,我恨得想要抓花她的脸。 半响,她才捡起手中的钥匙,轻声道“难道比起相信我一次比让你进宫还要难吗” 我猝然瞪向她,可恶,一月来的相处,竟让她这般了解我,知道我不怕挨饿,不怕挨打,唯独让我怕的是老爷那句“一定要让皇上看上她”。 见我如此,她竟也笑了“怎么,我说错了吗?” “怎么,我说错了吗?” “你……”,我被堵得哑口无言,恨恨的望着她,她似是笃定一般,自得的看着我。 不过,须臾,眉目复又舒展,轻笑着“怎么会错呢,天下女子,若能幸得皇上喜爱,怎会错失良机,我亦是平凡女子,这样的殊荣,如若落在自己身上,岂不是一生的荣幸” 语罢,眸光犀利的睨着她,瞧她眼里的神色不似方才的从容,贝齿轻咬着朱唇,交缠的十指死死的攥着。 半响,复又道“你以为如今谁人还能救你吗?夫人此番这般大胆的将你囚禁于此,老爷怎会不知?可到底还是没说什么不是,难道你还奢望日后有谁能为你撑腰吗” 眼前,女子的娇颜许是由于激动,涨的通红,前额渗出些许薄汗,不想她看得竟如此透彻,我还当真小瞧了她,不过,她提及的却是属实。 那日最后,我依旧不甘的威胁夫人“夫人不怕我体力不支,误了小姐生辰,坏了大事吗” 谁料,她竟道“怕就怕你巴不得央求我给你个机会,哼”,而后拂袖而去。 这两日,我也没想到老爷会如此淡漠,半月前,老爷还因夫人责罚亲自探视,如今便不闻不问了,也正因如此,我才有些慌乱,夫人的话犹在耳畔,“巴不得央求她”。 我摸不清,自己在老爷所谓大事里分量,更摸不清夫人还会使出什么伎俩来刁难我。 “怎么?还没想好吗?”,女子有些不耐,似是着急。 又道“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可以避过巡逻的侍卫,还犹豫什么?” “为什么”,我忍不住朝这个比我还要急切的人质问,我不信她会这么好心,或者我已不敢轻信。 她似是一怔,只一瞬,又毫不犹豫的低语“你是第一个相信我的人,就当做报恩吧,虽然我也是必不得已” 我睨视她半响,才幽幽的开口“帮我解开绳子” 俏丽的娇颜不似方才的忧虑,转瞬,眼底掠过晶亮,手里的动作愈加轻快…… 我着实有些看不懂,不过这丞相府,恐怕也是待不得了,既然无能为力,那便听天由命吧…… 直到我随着那抹娇小的身影子后门溜出,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回眸望向那个深巷,此时已漆黑一片,什么都瞧不清,手里攥着霜儿留于我的银两,喟叹一声,罢了,此别便不见,还深究什么呢。 脚下的步子转身朝那个方向而去,虽不得其果,可我还是不死心。 幸好玉姨给我的东四都待在了身上,不然走的还不安心呢,唯有那只破碎的风车,被夫人踩坏的风车,遗落在柜子里,全当纪念了吧。 还有卿扬,苦笑一声,缘深缘浅,何必强求,但求他别为我担心才好。 借着门户前掌起的灯亮,勉强看得清路,朝着那个方向,信步而去,亦是为求个答案。 行至至此,已是寅时了,虽已入春,可这个时辰,依旧不见光亮,寒气逼人,不禁打个冷颤。 素手轻推,门开了,抬脚迈入,室内一片漆黑,模糊不清,凭着记忆,摸索到案几上的火折子,点燃油灯,瞬间明朗,眼前的一切,依旧还是走时的摸样,只是许久不住人,落了许多灰。 原来,我还是猜错了,玉姨真的走了,本以为一切不过是骗局,天真的想是不是离开亦是其中一个环节,是以才不顾时辰,不顾自身安全,只身急切的回到这个栖居十二年的陋室。 抬眸,叹息一声,不过云烟似过眼之际,一丝一毫皆不曾留下。 身子轻颤,不自主的抬步,恰在转身的一刻,瞥见梳妆台上的…… 疾步而去,不可置信的将那个牵动心房的玩意拿在手中,略开口,竟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卡在喉咙处,睫毛轻颤,不经意间,滴落在手中的风车上…… 该说什么好呢,玉姨她,她来过,来过…… 她还记得,记得我撒娇时索要的风车,她回来过。 那么,是不是我猜想的没有错,这一切她亦是知晓的,眸光落在风车下端的宣纸上,素手擒起,一行隽秀的字落在眼中“翎儿,如果可以,能走多远便走多远……” 呵,我猝然嗤笑,那一刻,心底仿若钻心的痛扯了一下,不知她在写下这些时,是不是亦预料到,终有一天,我会回来,可我又想知道,她是以何种心情写下这些,又特意折回,预谋了一切,将我陷于那样的泥潭中却要叮嘱我这些,意欲何为呢。 什么叫做“能走多远便走多远” 耳畔仍记得她的软语“有朝一日,不要记恨玉姨” 我又怎会…… 手抵在他的胸口,掌心传来的触感让我判断出,此人已受伤。 “唔……”,我挣扎着,想让他放开我,至少让我知道为何要抓我。 却听他威胁道“配合点,我可以留你小命” 语罢,放开唇际的大掌,向下滑落…… “啊……”,该死,他竟掐我腰。 “干什么?”,我叱喝着。 “配合我,知道吗,不许说话。”略有警告的语气,让我不寒而栗,虽未瞧见模样,却能感觉到,他眸间的犀利。 我点点头,他才放开方才又堵住我嘴的大掌。 “啊……”。天啊,这厮干嘛又掐我,可这回我不敢质问,我想活命。 此时,借着渐开的云雾,依稀看到,窗口闪过几个人影。 此刻,男子已起身,自窗口透出的光亮,已然看清男子的身前确实有血迹,那么刚刚来的人,莫不是他的仇家? “放下”,他低喝。 掷地有声的口气,却让我颤抖的双手本能的握得更紧。 “你是何人?”,我问。 “……” “你我无冤无仇,为何抓我?” “……” “你要是再不老实交代,我就喊人了”,我被他的泰然自若弄得有些乱了阵脚,甚至那双凌厉的眸子,让我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 “啊……”,天啊,眨眼间,这家伙,已经夺了我手中的剪刀,卡着我的脖子,抵在墙边。 紧接着,阴森的声音传来“你知道的越多,离死就越近了”。 语罢,攥住我的手,朝门外阔步而去。 行在他的身侧,却丝毫不觉这是一个受伤之人,从入门到现在,唯有拧起的剑眉,皆看不出神色。 良久,二人来到附近的一处小溪边,见他上前,双手捧起水,送至嘴边,只是,奈何,有黑巾遮住,如果既想喝到水,又不至于黑巾脱落,恐怕是有点难了。 瞧见了,不免想笑,自他出现,我就分外紧张,直到此刻,才感觉有些滑稽,还有方才,那样掐我……我虽未经人事,从他的举动,方知,他是想让我叫给窗外之人听,那么,对方也就不会轻易打扰平常夫妻间的…… 障眼法,心下,不禁佩服起眼前之人,如若那些人不自己迟疑,只要进来,我与他二人,皆是必死无疑。亏得他们竟在外面探听一炷香之久,也未发现异样。 抬步,执起双手,将水捧在手中,递过去。 男子愕然注视着我,只半响,便掀起黑巾的一角,低头饮水。 如此来回几次,才作罢。 其实,我该感谢他,如若不是他将我拽出来,那群人思量过味,折回去,我定亦是死无退路。 “谢谢” “谢谢” 不想,二人竟异口同声。 他像是怔住,眸子扫过我,不似方才的凌厉。 我也是愣在那里,目光撇至他的胸口,才转身,朝一侧的林子跑去。 这回,不见他喊我。 须臾,拾了些草药,跑回来,气喘嘘嘘的呼着气,还好,他没有走。 上前,素手掀开他的衣襟,面前之人猛地一颤,却未阻拦,低头看着我。 平日里,我和玉姨经常到附近踩草药,作为药引,应对一些小病是不成问题的。 弄好了一切,又用自己的帕子将伤口包扎住,才抬眸。 听他拱手道“多谢姑娘搭救,你我再次相遇之时,便是在下报恩之际,后会有期。” 语罢,腾空而越,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折腾了良久,此时,旭日已悄然东升,一切又恢复平静,目光注视那人离去的方向,依旧不敢相信,方才的种种竟是真的,如若不是脖颈依稀传来瑟瑟的疼痛之感,我甚至觉得,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然,梦也有惊醒的那天……再遇时,又不知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俯身蹲在溪边,水里清晰的映出自己的摸样,却是狼狈不堪…… 嗤笑一声,敛起广袖,捧些溪水,在脸上拍了拍,许是方才过于紧张,此刻放松下来,竟说不出的疲惫,本来在丞相府就饿了两天,又连夜赶了那么远的路,接着加上虚惊一场,如今倒是饥肠辘辘了。 倏然想起什么,赶忙起身,沿原路折回…… “吱……”一声,门开了。 瞧见躺在地上的风车,呵,果然,有人来过,犹记得,那时,它是放在梳妆台上的。那么,也幸得我们离开的及时。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将风车紧紧地攥在手里,不做迟疑,便转身离开。 虽不知晓,玉姨何故这么做,可我始终相信,在她心中,亦是有我,上一次风车我没有照看好,那么这一次,不会了。萦绕在心间的,始终是她那句“如果可以,能走多远便走多远……” 走多远,呵,可是如今,恐怕我已是无家可归了,不晓得丞相大人知道我逃跑了,会不会大发雷霆,殃及霜儿,又或者会不会派人来寻我,是以,那个地方,不能再回。 心下,倒想到一个去处,素手拂过腰际,还好,东西尚在。 徒步行至集市,已经有零星的商贩开张营业,‘陵华街’心底默念着,如果我没有记错,该是在前面的巷口左转,上次卿扬指给我看过,那里是箫兄的琴房。 心下想着,脚底的步子不由自主的快了些。 恰在此时,迎面而来几个姑娘和一个年龄稍大些的少妇,还有几个壮丁,穿着光鲜,打扮得亦是明艳动人,在这尚且西凉的清晨,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只不过,当她们一群人从我身侧走过时,明显听到一阵唏嘘…… 为首的少妇,诧异的看着我,纤指颤抖的指着我,愣在那里,朱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我默然的看着,却是低头悄然走过,这里我认识的人唯有那几个,不管这个妇人何故盯着我不放,我都不能轻举妄动。 错开身子,径直绕过。 却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尖叫,让我猝然顿住脚步。 “蓝……枫”。 我愕然回眸,望着风韵犹存的妇人,震惊不已,如此唤我的至今只有夫人一人,她是如何知道这个名字的? 但见,那人已上前,边上几个姑娘不解的唤她妈妈。 我镇定的望着她,开口道“夫人可是在唤我?”,垂在身侧的素手悄然紧紧攥着。 妇人轻拧黛眉,半响,笑意盈盈的道“怎么蓝枫,如今发达了,就把我青姐忘了吗?这丞相府的膳食莫不是洗了脑子,不认得人了?不过,多年不见,你倒是没变样子,保养的这般好”。 说着,扬起帕子,在我面前一挥。 刺鼻的香气扑鼻而来,我禁不住闭气。 不料,她竟知道我娘与丞相府的关系,那她是…… 犹豫着,还是问出口“夫人可是认识我娘?” 面前的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良久,复又谄媚道“岂止是认识,我们是老相识了,原来你是蓝枫的女儿,呦呦,瞧瞧,这模样,真是天仙人儿一个”,说着,还朝身后的那些人招呼着,随即,那群人也是过来,应和着。 不管她们有什么交情,如今娘去了,此刻,我都不想过多纠缠,便颔首告辞。 却不想,那妇人竟拦在我面前,道“等等,你娘落在我那里的琴,如今瞧见你了,就顺便把它带回去吧,哦,还有些书信,一并拿走。” 听见如此,我眼前却是一亮,脱口道“娘留下的东西?” 妇人应道“是啊,都十多年了,那日一别,再没见过,如今你且随我去取吧……就在前面的巷子口处……”。 心口牵动着妇人所言的娘留下的遗物,没有迟疑的应着好。 随着这群人,辗转绕过集市,行至巷子口,一路上,妇人叨唠着,以前娘与她如何如何,无非是说她待娘亲如何不一般。 我但笑不语。 半响,众人在一座繁华的楼宇前停下,门口许多家丁忙碌着,来往初入的皆是年少的姑娘,还有年龄不一的男子,举止亲密。 我硬生生的定住脚步,*得有些不对劲。 身侧的妇人却拉起我的皓腕,笑道“进去吧,东西就在里头了”。 举目望去,朱红的大门上方,瞧着印有雕花大字的牌匾上,只一眼,猝然另我的双颊惨白。 难道?那日丞相府内,夫人的话竟是不假? 僵住的身子微颤,半响,敛起神,拂开妇人攥在我腕间的手,漠然道“我就不进去了,劳烦夫人差人取来,我在这等着便是。” 听我如此说,妇人明显不悦“呦,那怎么成,哪有到了家门口,还不进门的,传出去,叫我青姐如何在江湖中见人”。 说着,朝身后的壮丁使使眼色。 但见,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向我走过来,我暗叫不好,恐怕取琴是假,书信是假,骗我来这才是真。 我定定神,沉声道“青姐如今这般待客人,传出去,就不怕江湖中人耻笑吗?” 面前的人,明显一震,美目微怒“呦,我还不曾发现,你这丫头倒是比你娘伶牙俐齿,哼,别白费功夫了,到了我这儿,阎王老爷都救不了你了”,说着,吩咐壮汉“动手”。 “等等”,我忙喝止,却不见效果,退了几步,脱口道“你是如何知道我娘的?” 没办法,我只好尽量转移她的注意力。 果然,妇人摆摆手,那些人停住,复又朝我笑言“蓝枫乃是我翠云楼的花魁,你说我是如何认识的?哼,只是不想,当年,丞相大人竟从中干涉,害我失去这么个头牌,如今,遇见你了,便是老天爷开眼了” 我终是震惊,难道……娘真是烟花女子,怎么可能呢?玉姨说娘是大家闺秀,贞洁烈女,爹去世后,娘便孤身一人,直至生下我,撒手人寰。 眸光掠过眼前熙熙嚷嚷的人群,刚刚不进去,不为别的,只因霜儿那日提起过,翠云楼――亦是京城最大的烟花之地,男子*的场所。 恍惚间,人被架了起来,我这才反应过来,怎么这个时候还愣神。 狠狠挣扎,口中不忘高呼“救命啊,强强民女啊,救命啊……” 奈何两侧的男子力气大的很,丝毫未动,拖着我便往大门走去。 身后,妇人不忘得意的警告“别做无谓的挣扎了,如今到了这,你就别想再走出这个门” 焦急间,猛地低头,狠狠咬住一侧男子的手。 “敖……”的一声,那人松开我的胳膊,却抬脚像我的腹部踢去,还不忘咒骂“死丫头,我看你是活腻了,敢咬你大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4章 失落 身子被被踢出一丈远,下腹传来的钻心的疼痛。却是必须忽略,勉强撑起身子,转身就跑。 身后的脚步却比我快一步的钳住我的腰间,抱起来就走。 我吓得叫出声来,拼命地蹬腿,捶打,呼喊,那人终是抵不过我,将我放下来,恰巧,停下来的地方有一个石狮子,我知道跑不掉,就死命的攥住狮子腿,口中依旧不忘大声呼救命。 妇人大怒,倒是不着急命人将我抓起来。 找人拿来棒子,说是给我点教训。 接着,背脊,硬生生的承受着剧痛,双手却是丝毫不松,我宁愿就此被这乱棒打死,也不会跨进这里半步。 不知过了多久,浑身已没了力气,甚至都忘了疼,耳畔皆是妇人的谩骂声,还有男男女女的嘲笑声,却是分辨不清,意识也渐渐迷糊。 恰在此时,一道马的嘶鸣声盖过了这些人的嬉笑,接着是一声厉喝“住手……” 也许是来人很有威慑力,这群人竟真的停了下来。 身子在那一刻,似是没了力气,顺着石墩滑落下来,着地时,脚踝硬生生的疼了一下,像是崴到了。 良久,听到似是有人从马匹上下来,马颈前的铃铛,发出脆脆的声响。 妇人猛地回神,瞬间笑开了花,挪着莲步上前,不忘甩甩手中的帕子“呦,这位军爷,来来来,快请进,我们翠云楼这几日正好来了几个姑娘,让她们好生伺候伺候您,快来人啊……姑娘们……来客人啦” “等等……”一声浑厚的声音在这时打断。 那一刻,仿佛,我攥住的是整个生命。 此时,男子俯身一手将我撑起来,小心翼翼的没有碰到背脊的伤,抬眸,目光触及的,竟令我浑身一震,莫名的想起诗经里的一句“彼其之子,美无度”。 素手抵住男子的衣襟,却是冰冷。才想起方才妇人唤她军爷,原来是京城禁卫军的服饰,可又像是哪里不同。 动动唇,艰难的轻语“救我……” 妇人似是焦急,上前阻止“军爷,这不和规矩吧,我们也是正正当当做生意的,你这……” 瞧见了,男子警告的眼神硬将方才还颐指气使的妇人吞回了接下的话。 复又回眸看我,眼底多了一抹探究。 我坚定的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我不认识她”。 只一句,仿佛用了我所有的力气,身子又向下滑落。 这回男子径直将我打横抱起来,边走边道“景焕,善后”。 “诶诶,军爷……”,身后,传来妇人不依不饶的谩骂声,还有声声的威胁,我好像还听到了提及丞相府……呵,丞相府,若知是我…… 靠着的身躯丝毫未迟疑,阔步离去。 “等等……”,恰在这时,素手攥紧他的衣袖,道“风车……” 我记得,这一次,不会再落下。 瞧着男子的剑眉微拧,我以为他是嫌我麻烦,又央求着,才罢。 事后方知,原来竟是……呵。 也许那一刻,命运于我,便注定了无法逃开这千丝万缕的纠缠,我以为这是一种解脱,却不想,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原点。 多年以后,回想起这一幕,仍觉得像一场戏剧化的相遇,却又是那般的顺其自然。 这一觉,似是睡了好久,仿若掉进一张大网之中,脑海中回荡无数人的面孔,老爷的阴郁,夫人的狰狞,小姐的讥讽,玉姨的漠然,甚至还有娘,那模糊的面孔,泪眼婆娑的看着我,最后是翠云楼里那些姑娘拉着我,甩着身上的胭脂香,好像还有猥*琐的男子,朝她走来,猛地一慌,“啊啊……”惊叫出声。 睁开双眸,雕花的床柱上方,缦纱帘帐挂在玉钩上,身上盖着锦色薄褥,室内飘过一阵袅袅的熏香,眼前的一切似是有些恍惚,心下不由得收紧,这是哪里? “醒了?”,男子温润如玉般的声音传来。 侧身望去,原来是刚刚那个救了自己的男子,略松了口气。 如今,面前之人已褪去方才一身盔甲,换上湖蓝色的长衫,俊逸非凡。 “可还疼?”,说着,男子已来到床前,拂开衣袍,坐于一侧。 听他问及,我才感觉,背后竟传来丝丝清凉,不似方才那般疼了,想来,是他搭救。 心下欢喜着,撑起身子,笑言“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啊……”,一阵钻心的疼自脚下传来。 “怎么了?还疼?”,男子焦急的上前按住我的削肩。 是疼,不过不是背脊,摇摇头“是脚疼,脚好像崴了” 面前的男子微拧剑眉,顿了下,还是抬手拿过薄褥垫在我身后,揽过我的下身,又将足衣推下。 此时足腕处已是肿的老高,难怪那般疼了。 只是……他盯着脚踝那里看了半响,一动不动。 我方恍然大悟,那里,其实没有什么,是一只蝴蝶形状的胎记,自小便有。 “公子……”我轻唤着。 他似是回神,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脸颊掠过一抹不自然的红。 我亦是有些窘迫,元朝女子的莲足就如同守宫砂一般,象征贞洁,除却夫君,是不可让别人瞧去了,也难怪方才他略显迟疑。 恰在此时,听他道“如何独身一人?” 我怔住,这叫我怎么说,独身一人?怕是我往后都要一个人了。 “父母去世的早,如今一人,啊……”,疼死我了,他竟趁我分神,将错位的脚踝拧正了,好疼。 他像是松了口气,道“这回好了,一会上些铁打膏药,卧床休息半月,差不多就能好了”,复又用薄褥盖住我的身子。 疼劲还没过,不过须臾,额间竟渗出汗来,莞尔道“多谢公子了”。 “既然……现下行动不便,如若姑娘不介意,就尚且住在府上,等姑娘的伤好了,再做打算” 他心思真细腻,我只不过一句,他便通晓一切,安排妥当,也不过问翠云楼的事,想必他已了然于心了吧。 “那就谢过公子了,只是……蓝翎还不知恩人大名,来日,自当知恩图报”。 “慕苏白” 慕苏白,不由在心下默念着…… 连着半月,我都卧床养病,背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有些淤青也渐渐消逝,唯脚踝处,恐怕要耽搁些日子了。 这期间,慕苏白每日都会来,叮嘱我注意伤口,询问我住的可习惯,还拿来好多书给我解闷,有空还会陪我下棋。 一日他来给我送药,我正看《孙子兵法》,他似是很诧异,复又与我探讨,我才发现这个人简直是车载斗量,学富五车,对兵法更是参机透彻,直中要害。 如此一来,日子倒是轻松愉悦些,只是每当大夫说伤势好转,看到他替我高兴地样子,我又有些矛盾。 呵,不觉苦笑,蓝翎啊蓝翎,还是莫要痴心妄想,离开只是早晚而已。 “姑娘,该喝药了”,丫头上前,低声嘱咐。 “子嫣,放下吧,我一会喝。”这个子嫣也是慕苏白吩咐来照顾我的。 “姑娘,还是趁热喝吧,凉了更苦的”,说着,将药碗递过来,另一只手里还端着一盘蜜钱。 不知怎的,我就是不想喝,好苦的…… 蹙眉摇着头“不喝不喝……”,转手,攥过薄褥将头盖住,嘻嘻,这回喝不成了吧。 “姑娘……”,子嫣似是很无奈的又唤了声。 蒙在薄褥里,含糊道“不喝不喝……” 良久,听到她似是叹了口气,转身将药碗放在的桌子上。 我偷偷的乐了,呵呵,看来这招奏效。 不想,她竟是折回,伸手来拽我身上的薄褥。 我挣扎着,口中嗔怪道“不喝药不喝药”。 可最终薄褥还是被她夺了去。 气愤的起身,“我说了我……啊……慕公子”,天啊,怎么是他,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对上那双摄人心魂的眸子,我竟心虚的垂下眼睑。 头顶传来戏谑的笑声“呵呵……原来还是个小丫头,喝药也要耍赖吗?” 我猝然抬眸,反驳道“哪有……”,我只是……只是不想好的太快,或者,不想离开的太快,可我却不恩能如此说。 瞧他笑意盈盈的望着我,也不计较,转身接过子嫣又递过来的药碗,柔声道“听话,喝了吧,自己的身子,要疼惜才是”。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娇喝“哥,你敢金屋藏娇,看我不告诉爹,快点,让我看看小嫂嫂”。 我猛地脸颊滚烫,慕公子亦是很尴尬。 话音才落,那声音的主人,已是定于面前,胸脯起伏,脸颊微红,额间渗出些许的汗,像是跑着过来的。 “晚儿,客人面前,不得无礼”。慕公子蹙眉道,复又转向我“家妹苏晚,年少无知,还请见谅”。 我莞尔,摇摇头。 面前的女子却没应声,更像是没听见,单打量着我。 良久,我被盯得有些不自然,俯身行礼“小女蓝翎,不幸受伤,得慕公子所救,在府上多有打扰……” “不打扰不打扰”,女子恰时打断,上前拉起我的手,美目嗔怪的朝慕公子撇了一眼,道“我才回来,不晓得家里来了客人”末了,顿了下,却是转口道“真是闭月羞花之色,沉鱼落雁之美” “慕小姐过奖” 良久,听她轻笑道“哥,你捡到宝啦” 我大窘,头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 “晚儿,不得胡说”,慕公子沉声道。 女子撅起樱红的小嘴,嗔怪道“都怪我哥不告诉我,家里来了客人还不知道,哦对了,不是受伤了吗,快坐下,坐着坐着” 说着,将我推至床沿边,自己坐于一侧。 “晚儿,赶快回去,别打扰蓝姑娘休息”。 “诶哟,哥,我哪有,你也不用这么厚此薄彼吧,好歹我也是你妹妹”,复又朝我神秘兮兮看了一眼,道“你不知道吧,我哥从来都没带过姑娘回家,啊……” 娇巧的身子已被男子攥了起来。 “啊……哥,放开我,放开我,我还有话要和蓝翎说,喂,慕苏白,我这是为你谋福利呢,诶……”,不管怎样挣扎,女子的声音还是被隔在了门外。 我不觉想笑,这个慕小姐,我倒是很喜欢,生性率真,活泼洒脱,瞧着那慕公子对她亦是很无奈的样子,可这般的兄妹情于我来说却是奢望了,我竟羡慕起这位慕小姐来。 “让姑娘见笑了,家妹……”,慕公子踱回解释着。 “无碍,我很喜欢你这妹妹呢”,瞧他焦急的样子,我忙打断他。 他似是有些尴尬,眸光不自然的不知落在哪,半响,又道“你先休息吧,我不打扰了,哦,还有,药还是得喝,我让子嫣热一下,怕是凉了”。语罢,转身离去。 我心下苦笑,看来真是要离开了…… 晚间,慕小姐过来给我送药,二人闲聊了一会儿,从她口中,我方知,原来这里是将军府,住了半月,从未曾打听过,单以为这是平常人家。 谁都知道,元朝赫赫有名的镇国大将军慕苍州,那可是元朝开朝功臣。 慕将军在一年前的宫变中起到功不可没的作用,在朝纲未稳时,歼灭数多边疆*的小国,平息战*乱,更可贵的是,此人不结党羽,为人正直,忠心耿耿,是以威名远扬。 不想,这慕公子竟是慕将军之子,不过,想想也是,如此出尘的男子,身份也必是不一般吧。 也难怪,那日,翠云楼前,妇人拿丞相府作威胁时,他亦是不为所动。 可不知为什么,听说如此,竟莫名的让我想起爹,玉姨说,爹也是将军,是以,我才会偏爱兵法,总想着,即使爹不在了,也能让在他九泉之下为我骄傲,可娘她……我已不愿深究,徒劳而已,三年后,我一定向玉姨问个清楚。 这一日,慕小姐走时已是戌时,慕公子没有再来,躺在床上,心下有了主意,便睡下了。 翌日,起身洗漱,用过早膳,支开了子嫣,收拾好行囊,一路打听,来到慕公子的书房。 “叩叩……” “进来”。里面传来这几日熟悉的声音,心下却纠结起来,可最终还是推门而入。 看到是我,他惊讶的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行至我身前,不解的问“你……你这是要去哪儿” “蓝翎这些日子,承蒙慕公子照顾,感激不尽,如今伤势好的差不多了,故而来辞行,慕公子待蓝翎的恩情……” 恰时,一个身影瞬间上前牵过我的手,“翎儿……”。 不知怎的,那一刻,听他如此唤我,心下竟莫名的犯疼。 他似是发觉有些不妥,复又垂下手,语气里略显焦急“可……可你的脚伤还没有好,这样出去了,怕是会落下病根的”。 我似是松了一口气却又好像有些失落,敛起神,莞尔道“没有关系,蓝翎会小心的,慕公子无需挂念,这些日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慕公子才好呢”。 面前的人愣在那里,半响,终还是迟疑的开口“离开这里,可有打算?” 我倒是很意外他会如此问,而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没想好,是去找箫兄?还是?好像也没有去处,不过没关系,大不了流浪吧,无论在哪里,都好过曾经在丞相府吧。 “我说哥啊,你就是木头,木头”,身后传来女子懊恼的声音。 我诧异着,回身,看见慕小姐正掐着腰,很愤恨的看着我们,确切的说是看慕公子。 转眼,女子已上前,拉着我的手,急切道“蓝翎,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年幼丧母,家里没个姐妹,孤身一人,如今你来了,和我做个伴,可好?恩?” 惊讶间对上那双干净清澈的眸子,不解的开口“你不是还有哥哥?有爹?”而我才是孤身一人,真正的一个人。 “那不一样”,她很是不悦我如此说,蹙眉道“那怎么能一样呢?他们成天在书房,一个比一个忙,爹又常年镇守在边疆,如何能陪我,而且……而且,女儿家的心思,他们男人怎么能懂嘛” “晚儿说的对”,身后的慕公子不知何时也站于一侧,正色道“我们对她的关心一直不够,如今你若能在府上住下,姐妹二人有个照应,多好啊?” 我侧目望着他,他以为我还要拒绝,又道“你不是说要报恩吗,那就替我好好照顾这个妹妹,可好?”末了,顿了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低语“好歹先待上一阵子,如果……如果,蓝姑娘到时候仍是不喜这里,或是有别的选择,在下必当成全”。 慕小姐也跟着猛劲的点点头,口中央求着“嗯嗯?好嘛好嘛,蓝翎,嗯嗯?” 对上二人眼底的期待,心头竟是百般滋味,蓝翎啊蓝翎,你究竟何德何能,能遇见如此善良的兄妹,即便要帮助自己,却要说的像是麻烦自己一样。 嘴角渐渐牵起,轻快道“蓝翎自当愿意”。 “哇,太好啦,小嫂嫂,啊,不,姐姐,以后我就有姐姐啦,太好啦”。那抹娇小的身影雀跃的跳起来,拍手欢呼着。 一侧,慕公子亦是眼底带笑,眉梢微挑。 我复又想起什么,忽而朝他道“蓝翎有一事相求” 见我这么严肃,他不解的问“何事?” “蓝翎可否拜慕公子为师?” 他不曾想到如此,低头沉思着,半响,才道“你想习武?” 那一刻,我惊讶于他如此敏锐的观察力和分析力,我若想拜他为师,必是我身上没有而他有的,又要很明显,那……唯有武功。 不得不说,这样的男子,日后定当有所作为。 慕小姐亦是懵懂着,不解的问“是吗?蓝翎,你要习武?” 我坚定的望着二人,颔首“是”。 “为什么?”慕小姐疑惑着。 为什么,呵,只有我知道,那板子打在身上,是一种怎样的无奈,只有我知道,在他们一口咬定妄想冤枉我,是一种怎样的气愤,也只有我知道,在别人强迫你去……是一种怎样的屈辱。 更有,谩骂我娘是……烟花女子时,我恨不能撕开她们皮,我虽不赞同人为莽夫,却发现在你根本无法辩驳时,反抗是如何如何的重要。 那是对命运的挣扎,是在与命运挣扎…… 略别过脸,抬步来到窗口,望着远处,淡声道“因为我不想被人欺负”。 身侧的双手悄然收紧,是的,我蓝翎从不是生来就被侮辱和欺负的,即便如他们所说,娘真的沦落到烟花之地,我仍相信,这里必定有着不可言喻的苦衷,因为,我看到了娘对爹的爱,也看到了爹对娘的情,不然,就没有“枫香晚华静,锦水蓝山影”了,那又是一种怎样的深情啊。 深吸一口气,悄然握紧双拳,我不会再任人宰割的。 “好”,身后的慕公子,毫不迟疑的答道,高大的身影罩在我一侧。 我猝然转身,望着那深邃的眸子,听他又道“有我在,就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莫名的,心下微动,“有我在,就不会再有人欺负你”,字字敲在我心…… “恩恩,对对对,”小姐也跳着上前,拍着胸脯道“蓝翎,你放心,有我和我哥在,谁再敢欺负你,我们就叫他好看,哼”。 豁然一笑,那一刻,我仿佛又重拾了希望,整个人充满了力量,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们给我的,这个让我感觉到温暖的人给的,无论命运于我之怎样的弄人,我仍感谢上苍,让我还能真实的感受人间温情…… 三年后…… 光宣四年,京城郊外…… 浩浩荡荡的队伍,伴着漫天瑞雪,气势磅礴的朝城门驶进。 北风萧瑟,伴着弥天的雪花飘舞着,似是在给上路的人儿壮行。 抬起手,拂开迷乱人眼的风沙,前方便是京城城门,三年了,终于回家了。 “可是迷了眼?”,坐于一侧马背上的男子柔声问道。 “恩,没事。”我应着声,笑逐颜开的对着他。 他却是轻笑一声,戏谑道“怎的这么不让人省心?”,转而,递过来一个沾湿的手帕,“哝,擦擦”。 “师父……”,我嗔怪道,总是取笑我。却还是将帕子接过来,心下则分外柔软。 身侧的男子,没有食言,自那以后,我便跟着他习武,每每,他都细心疏导,软语相授,奈何我身子生性柔软,可能是自幼习舞的缘故,对于武功却没有太大的可塑性。 单他,没有放弃,只言,对症下药,方能药到病除。 如今,在他的指点中,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轻功,借着身子的柔软性,在交手时,以柔克刚,将劣势转为优势,这便是师父因材施教的成果。 可也有遗憾,便是内力不足。 然,慕苏白授于我的,又何止这些……他亦是给了我一依靠,一个家。 甚至,我的命都是他救的,如果不是他,我都不知道自己现下会身处何处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5章 感慨 “快到家了”。身侧的男子似是感慨,似是自喃。 “师父高兴吗?”,我莞尔道。 他却是但笑不语,眸尖升起一抹轻柔的光。 我亦是牵起嘴角,高兴啊,如何能不高兴。 可又一丝不舍……不舍什么,我好像也说不清。 轻笑着,目光放远望去…… 三年前,皇上下旨,命师父带兵镇守北凉边境――兴州,接替慕将军,也许是考虑到,慕将军年岁已大,或者……皇上有意提携师父,要他去边境磨练。 是以,这一去便是三年。 犹记得,那时候,我是万分不舍。 可皇命难为,师父是非走不可,我央求着他带我一起。 然,女子不可入军营,这是军纪,可最后,呕不过我。 是以,我便扮成他身边的小厮,随他一同前往,这才有了我这一身轻功。 大约一个时辰,队伍行至城门外。 远远地,瞧见城门口亦是有一浩荡的批队伍立于那,一旁还有许许多多围观的百姓,有侍卫在一旁守着。 近了,但见为首的男子翻身跃下马背,一身玄色武将宫服,阔步朝我们走来,腰间配备的古剑,随着摆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和师父见此亦是双双下马。 “末将慕苏白,参见韩将军”,师父拱手行礼。 身后的将士异口同声“参见韩将军”。 此行,我们带回的人与兴洲的相比,为数并不多,许多都是调回任职,或另有安排,可声音听起来却是震耳欲聋,毫不逊色。 一侧的百姓亦是高呼着。 但见,那人抬手,道“众将士辛苦了,你们为元朝保驾护航,皇上特此命我恭迎各位将士,你们才是元朝的功臣,百姓的英雄”。 “皇上威武,皇上威武”,一声又一声,气势磅礴,自队伍中传出。 瞧见,师父摆摆手,接着声音停了下来。 又言“多谢皇上美意,这乃是众将士职责所在。” 却听韩将军爽朗一笑“慕副将莫要谦虚,皇上对慕副将可是寄予厚望啊”。 闻言,师父忙道“末将定竭力不负众望” 二人寒暄着,我在一旁暗自打量起这位韩将军,棱角鲜明,轮廓清晰,星眉剑目,气宇轩昂。 师父曾提起过这人,他是皇上的伴读,韩冰,现统领京城皇宫御林军,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瞧着二人说笑着,似是很高兴。 半响,队伍复又启程,本以为师父是要先进宫觐见的,却不想,韩将军说,皇上体恤,路途遥远,今日要慕副将在家中休息,明日再进宫。 是以,队伍直奔将军府…… 所行之处,正是京城集市,此景,一如曾经,车水马龙,繁华无度。 此时,漫天的雪花不似方才的猛烈,风沙好像也收敛了些,空气里竟升起一抹暖意…… 瞧着前方的人儿,唇间不觉勾起一抹浅笑。 队伍到达将军府的巷口时,远远地已经围着许多人了,瞧见我们的车马,一行人等欢呼着,吵嚷着,瞬间,还有炮竹声响,我被这样的情景弄得目瞪口呆,一种无形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侧目望着在我前方半丈远的师父,看不清他的眉目,只那翘起的嘴角,我知道,他亦是同我一样。 “哥,哥……”,自远处跑过一抹娇小的身影,手里挥着帕子,神情雀跃,像是乐开了花,口中不断的只那声“哥哥”。 ‘晚儿’,呵,这个可爱的姑娘如今已经出落得愈加美丽大方,亭亭玉立。 见此,我与师父,韩将军纷纷下马,彼时,那个俏丽的人儿,已落至身前,轻快的唤着“哥,你可回来了,晚儿想死你了”。 师父轻笑着“呵,我也想你啊”。 如此,女子的笑容愈加灿烂。 我亦是,说不出的高兴。 她的目光在撇到身后的我时,眸子猛地撑大,脱口道“啊……小嫂嫂”。 我的脸颊却在刹那间变得囤红,天啊,她又在胡说八道了。 “咳咳……”这时,师父上前执起她的手,微微用力,我瞧见晚儿眸中闪过一抹痛。 听他轻声道“晚儿,莫要顽皮”,然后转身,大掌将我拽过去,“怎么这么大了,还和你表哥开玩笑”,随即,又朝我使了个眼色。 我心下顿悟,对哦,我如今是个男儿啊,忙道“啊呵,原来……原来是表妹呀,都长这么高了”。 她似是也意识到说错了话,忙改口“表哥……” 我莞尔,呵,三年了…… 只是,不料,她却激动的上前一把将我抱住,撒娇道“表哥,晚儿好想你啊”。 脖子被她勒的呼吸都有些困难,却无心顾及,我简直……无语了,这个晚儿,三年过去了,还是那般‘不拘小节’,我都是他表哥了,如何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搂抱,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啊。 刚才差点露馅,这下如何是好。 抬眸,果然瞧见韩将军一抹探究的望着我们。 “晚儿”,师父似是也很无奈,上前将她拉开。 恰在此时,一声低沉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爹……孩儿见过爹”,回身,见师父俯身行礼。 原来,他便是扬名万里的慕将军,我亦是第一次见到。 彼时身后的将士声唤“参见慕将军”。 目光望去,年过不惑的男子负手而立,身材魁梧,神色刚毅,一看便知是久经沙场之人,浑然之于强大的气场,令人肃然起敬。 慕将军摆摆手,淡笑道“诶,快快请起,如今这虚礼都免了,你们才是元朝的骄傲,元朝的希望,辛苦各位了”。 人群里,传来不一的声音“慕将军才是我们的榜样” “慕将军威武。” “慕将军是我们的骄傲”。 “我们很敬佩您啊,慕将军” “……” 瞧见如此,心下却卷过惊涛骇浪,这才是真正的敬仰,不经历军旅之人是如何都体会不到的。 这亦是百姓的福气,威名远扬,如今,我才真真见识到,果真不是虚传。 师父抬手,声音停了下来。 韩将军此时已上前,拱手道“末将参见慕将军,属下奉皇上之命,出迎慕副将,如今,慕副将荣归故里,就请好生休息,属下便就此退下,回去复命”。 “韩将军不要客气,一道入内,府上有薄酒预备,一起小酌一杯,你们二人也许久未见了”,慕将军轻声道。 师父亦是和着“是啊,韩将军,不要客气,一道吧”。 “皇命在身,今日实在不便,改日,我们三人再一起痛饮”,说着,那个自使都严肃的人,脸上竟浮现淡淡的笑意。 三人?他说的可是……? 如此,师父便不作强留,只言“那好,一言为定,回去告诉他,准备好酒,莫要小气才成” 二人相视一笑。 随即,韩将军拱手朝慕将军道“慕将军,那属下就先行告退”。 “恩,去吧,替我多谢皇上美意”,男子拂手轻缕着额下的胡须,浅声道。 “是”。随即,男子率领身后的士兵骑马而去。 单留下几个将军府的随从。 此时,师父牵过我的手,来到慕将军面前,浅笑道“爹,这便是蓝翎……” 心下有些紧张,略吸口气,俯身行礼“民女蓝翎,见过慕将军”。 此刻无外人,想来他亦是知道我的身份的,那便无须掩饰了。 “唔”,男子醇厚的声音传来“此行,可觉得苦?” 闻言,我猝然抬眸,未想他会如此问,眼前的人,那可是大人物,犹记得,初见丞相大人,他眼里口中皆是探究,只这慕将军,竟让人觉得……很亲切呢。 心下暗喜,神色也略生动了,嗔怪道“苦啊,简直没法活了”。 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晚儿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慕将军的眉心微拧。 感觉牵着我的手亦是用力,回眸,果然听到师父加重的语气“翎儿,不得胡说”。 我朝他眨眨眼睛,复又笑对将军大人“可蓝翎却觉得十分幸福,亦是蓝翎人生中的财富”。 “哈哈哈……”,一干人等禁不住大笑。 而那慕将军笑得最大声“哈哈,好,好,好啊,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啊”。 师父的神色这才略轻松了些,听他道“爹不怪罪,孩儿便万分感激了”。 我暗叫不好,师父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慕将军的神色敛了起来,转身朝院内走去。 “爹”,晚儿在身后唤道,朝我二人看了一眼,复又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我心下有些不安,三年前,师父接到皇命时,慕将军在蓝越一带,是要调回来的,可彼此没赶上碰面,师父是飞鸽传书传递的消息,是以,我才险些逃过一劫,若慕将军知晓,怕是如何都不会同意我去的。 跟在身后,我朝一侧的师父望去,他倒是神色自然,冲我笑笑,牵着我的手抬步入内。 厅内,慕将军落于上座,神色威严。 我等立于中间,人人噤若寒蝉。 瞧他摆摆手,一侧的家丁都退下了。 半响,听他沉声道“哼,还说呢,要让皇上知道,那就是欺君之罪”。 我有些心虚,急声道“此事都是蓝翎一人的主意,请慕将军不要怪罪师父,蓝翎甘愿受罚”。 “表姐……”,一旁的晚儿忍不住呼出声。 我朝她摇摇头,我知道她替我担心,其实三年前我便想到会有这么一日,但却不曾后悔。 “爹,您深明大义,定能平衡好手中的量尺”,一侧的师父淡淡的开口。 只是,他说的我没怎么听懂。 上头之人微“哼”一声,道“蓝翎”,末了,顿了下,语气却加重了些“你可知罪?” 我忙跪下,应声道“蓝翎知罪”,迟疑一下,垂下眼睑,咬唇道“但无怨无悔”。 即便知晓终有一天会受到处罚,我仍无悔当日的选择,我并不觉得女子便要养于深闺,相夫教子,女子也不一定就会输给男子。 “哈哈哈……”,一声爽朗的笑声自上头传来。 我不解的抬眸,瞧着慕将军的神色里已不见了方才的严厉,此时换上的却似是一抹赞许。 正疑惑着,便听他道“好啊,好啊,无怪乎我这孩儿夸你,你确实与众不同”。 略吃一惊,夸我?可是师父?回眸望过去,但见一如往日的眸光中是那抹熟悉的温柔。 当初飞鸽传书,我却不知道他们写了什么。 正想着,听到慕大人惋惜的说“只是啊,可惜了,你一女子……”,末了,摇摇头。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无论是女儿身还是朝纲。 “正因如此,却更加难能可贵。”一侧的师父将我扶起来,浅声道。 末了,慕将军似是陷入沉思,不再出声。 半响,身边的晚儿便受不住了,上前摇着慕将军的衣袖,娇声道“诶呦,爹,你们平日里忙得还不够吗,哥才回来,不要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了嘛,还有表姐,我好不容易有个伴,就被哥给抢走,如今,你们可别扫了我的兴致了,赶快,开膳吧,我这肚子都饿得直叫了”。 “呵呵呵”坐上之人被哄得豁然一笑“是啊,罢了罢了”,复又朝我们道“你们赶快下去唤了衣裳再来,爹为你们接风洗尘”。 如此,我便知,此关过了。 或许,最初慕将军便未想罚我,单想问个究竟,或者来个下马威。 转身告退,我与师父行至长廊一侧,心中还是有些疑问,忍不住开口“你怎么自己召了?”,方才本来好好的,这个家伙可倒好,自己往坑里跳。 见我如此着急,他却笑出了声“你不了解爹,他是一个坦荡的人,他常说,做人要敢作敢为”。 心下微动,原来是这样,这么说与其让他质问还不如自己先认错,呵,师父,从来都是这般聪明。 “你且回去换身衣裳,梳洗下,我叫了子嫣,以后还是她继续服侍你”,听他嘱咐道。 ‘子嫣’,呵,我倒是想起三年前她逼着我喝药了,笑言“不用人服侍,我……” 他却打断我“此事就这么定了,好了,快去吧,别让爹等久了”。说着将我推进一侧的房间内,我这才发现,到地方了。 回眸,门口已没了人影,无奈一笑,只好作罢。 室内的摆设,一如最初,不曾改变,抬步绕过屏风,换上一身柳绿色的罗裙,一头青丝宛如瀑布垂落到腰际。 对着铜镜,瞧着里面映出的人影,呵,多久了,不曾穿上这样的女儿装,我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回身,落于床沿,素手执起一个包裹,挑开暗扣,嘴角不住牵起,还在,真好。 犹记得临行前,身上只带了玉箫,其余的都留在了府上,如今,都在。 纤指轻轻拂过那个形状不堪的风车,心下微动。 三年了,玉姨,可还记得翎儿? 复又从怀里取出那支白玉簪子,一并放入其中。 这是不久前我及?时,师父送于我的,上面雕刻一只蝴蝶,眸光流转,原来他都还记得…… “叩叩……” “表小姐……” 是子嫣的声音,“进来”。 ‘表小姐’,我如何成了表小姐,这还是师父,当初不愿委屈我做丫头,便给了我个身份,是以,晚儿也跟是唤我表姐。 手下忙将东西整理起来。 绕过屏风,子嫣正好将铜盆落于架上,方转过身,看见是我,笑意更深了“子嫣给表小姐请安,您回来真是……真是太好了”。 我瞧着她,只说着说着,眼眶倒红了。 摇摇头,上前牵起她的手“傻丫头,我都回来了,还哭做什么,小心以后找不着婆家”。 闻言,她的脸颊倒是染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我……我这是见到表小姐,心里高兴,呜……”。 “快别哭了,都快成小花猫了”,纤指擦拭着她的泪痕。 “噗……”,一听,她倒自个儿乐了“表小姐这三年可还好吗……?” ………… 两人聊了一会儿,晚儿便来这里寻我,一道过去用膳。 这一日,大家落于一处,聊到很晚才各自回房,师父跟着将军去了书房,晚儿来我房里听我讲些边境的见闻,直到亥时方恋恋不舍的离去。 坐于窗前,室内的油灯将人影拉的好长。 心下记着某些事,思量了一下,便起身换了夜行衣,带上玉箫,悄声出门,转身将门掩上。 恰于此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这么晚了,要去哪啊?” 心下一惊,回眸,心虚的望着那张俊颜,浅声道“这么晚了,师父……师父怎么还没睡啊?”。 谁料,他竟道“你都没睡,我怎么能睡呢”。 “我……”,我那是……好吧,我语塞,谁让我被抓到现形了呢。 他也不与我计较,上前,牵起我的手“走吧,既然都没睡,那便一起吧”。 语罢,一个翻身,带着我自将军府的高墙一跃而过。 我吃惊的望着一侧的男子,他……他知道我要去哪儿? 一炷香的时间,二人落于丞相府门前,朱门两侧,有侍卫把守。 此时,头顶传来师父幽幽的声音“此处不方便,去屋顶吧,你该知道位置吧?”。 抬眸,四目相对,瞧着他眼底的担忧,我竟看痴了。 面前的男子已经太过了解我了,三年前,我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身世,经历告诉他。 如今,回来了,他竟知晓我心中所想,毫不言语的将我带到这,或许,是不放心我一个人,才在我的房门口逮我。 师父啊师父…… 点点头,莲足一点,运气,率先跃起。 月初的光有些微弱,夜,很静。 二人落于屋顶,偌大的庭院灯火通明,繁华依旧。 我们寻了一个暗处,周围有树枝挡着,依稀可以看到我曾经住的客房,呵,如今,真是恍然如梦。 师父坐于我身侧,也不出声,我知道他是等着我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他只在一旁守着我。 敛起神,素手执起玉箫,附于唇际,还是那首‘牵魂箫’。 我只是在等…… 果然,在一曲未终时,院内的那间房门开了,走出来的是那抹熟悉的身影。 显然,他也看到我了,起身,拉着师父,腾空而去,我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嘴角不由牵起…… 良久,二人在一片竹林间停下,落于高耸的树干上。 很快,一个人影闪过,在那四下张望着。 身子一旋,自上至下飘落,立于那人面前。 触目依旧是初见时的摸样,单比那时高了许多,眉目间流露出似曾的温柔…… 莞尔一笑,歪着头,朝他挥挥手“别来无恙啊,卿扬”。 男子震惊的看着我,一脸的不可置信。 忽而,在我还未曾反应之时,身子一下落入男子的怀抱,鼻尖触到他的胸膛,我甚至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 “蓝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还活着,太好了”。 ‘蓝儿’呵,他都记得,一如最初,让我觉得一切都不曾变过,真好呢。 只是他说的什么和什么啊,我当然还活着,这个傻瓜,真是傻得可爱…… “呵呵……”轻笑出声。 双手却不知所措的无处安放,轻推他,却是被他攥的更紧了。 良久,面前的人才放开我,听他道“都怪我,不知道你被困在柴房,害你受了那么多委屈,还有……还有紫玲珑,我没想到……”说着说着,他似是很激动,顿了一下,复又道“那场大火,我还以为你就这样离开我了”。 脑子轰的一声,他说什么,什么大火? “幸好收到你托箫兄带的信,我才放了心,不然,你若有什么好歹……我都不知道还有什么盼头”。 等等,我被弄的有些糊涂,大火……难道……? 我忙打断他“卿扬,那晚……丞相府……失火了吗?” 他许是未想我会如此问,愣了一下,才道“恩,发现时已经晚了” 晚了?呵,莫不是有人故意而为之,那……? “府上可有什么损失?霜儿呢?” 他摇摇头“单柴房毁了,人员没有伤亡,霜儿很好,只是……” 很好?难怪她会肆无忌惮的救我,原来都想好退路了,失火?柴房毁了?那便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了。 我越发觉得,霜儿的心思竟不是一般的玲珑。 定睛看着他,瞧他犹豫了一下,才道“只是李管家冲进去救你时,被烧伤了额头” 什么?我大吃一惊,李管家竟扑进去救我?都说发现时已经晚了,如何还进去呢? 眼前,仿佛又看见了那双淡漠的眸子。只是我如何值得他如此相待呢? “我那个时候被爹派去公差,回来时已是三天后了”,卿扬继续说着。 可是,我已无心听了,这样的种种只会让我想起那些不堪的往日,可如今,那些再不与我相关。 “卿扬”,我打断他“玉姨?玉姨可回来过?”这也是我一整晚,心里都无法放下的事,是以,才会这么晚了,还来此,哦,对了,师父还在树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6章 消息 “没有,一丝消息都没有”,他淡声道,像是怕我难过,复又握住我的手“你别担心,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相信玉姨不会忘了约定的” 不会忘记?怎么如今,我却不敢如此肯定了呢…… 这一晚,卿扬问我现在住在哪?三年来过得如何? 我却未答,只告诉他,三日后,琴房见,我会对着箫兄和他解释清楚地,如今太晚了,更何况师父还在等我,了却心事,也该回来。 “小心”,身后的男子猛地攥住我的皓腕,将我落入怀中。 抬眸,才发现,前面是回廊的柱子,我竟走神了。 半响,一股熟悉的麝香扑鼻而来,我才知,整个人还待在师父的怀里,尴尬的错开距离,却又被男子圈住,脸颊靠在他的胸膛,我甚至还听到男子强有力的心跳,不知怎的,心下竟有些发慌。 三年,我们从未这般亲近过。 “师父……”,我轻唤着。 回应我的只有晚风摇曳,树枝轻摆的声音。 良久,听他轻喃“翎儿” ‘翎儿’,他还是唤我翎儿,如此,我依旧会想起,梦回之处,会有一个人,对我软语相爱,心下会微疼,末了,面前的人影换了,却仍是关爱不减。 我还记得,那时,逼着卿扬不要唤我翎儿,只是,为何不阻拦师父……?我也不知。 也许,正是如此,命运辗转时,才会发现,面前的男子永远都成了我心里痛…… 抬眸,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是我看不懂的情绪,师父他……这是怎么了? 倏地,额上一软,我竟一下子僵住了,他……师父他……吻我。 “呵”,听到他轻笑着,我的脸颊刷地红了,转身,落荒而逃…… 天啊,这是什么情况?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那双深邃的眸子。 这一晚,直到天际渐亮,才迷迷糊糊的睡下。 翌日,起来时,都已经巳时了,子嫣进来服侍,奇怪她怎么没有叫起我。不想她竟说是师父交代过的,不必唤我。 师父?我哑然,昨日的一幕,至今提起,心下仍是小鹿乱撞。 简单收拾一下,才想着出门,正赶上晚儿过来,说是师父和将军一早便进宫了,不用过去请安了。 闻言,心下竟松了一口气,复又与晚儿说起了家常。 这一日,师父很晚才回来,彼时,我正在房内练字,自从那日玉姨交予我娘留下的帕子,我便临摹上面的字体,我记得玉姨说过那是爹的字迹。 “翎儿……”,抬眸,一张俊颜在眼前放大。 “你……师父,你怎么进来的?”我诧异着。 “敲了门,你没听见”,他应着声,看了一眼案几上的东西,拂袍在一旁坐下。 我起身,行至圆桌前,倒了杯茶,递于他。 才道“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事情很多吗?”。以往,在兴洲的三年,我们也会讨论政事,都是我在听,或者应声,却不会干扰他,如此,竟成了习惯。 “唔”,他喝了一口茶,放在案几上,道“各封地王爷要进京了,京城守备需要加强” 心下一紧,王爷要进京?此时无事,何故王爷会进京?在元朝,无诏令,藩王是不可进京的。 正疑惑着,果然听他道“年关近了,太后思及众人,想要王爷们回京过年,热闹热闹”。 原来如此,可……太后会想念王爷吗?先且不说不是亲生,四年前的宫变,恐怕谁心里都清楚,此举怕是皇上之意吧。 只是……如今正值内忧外患,藩王唯恐天下不乱,皇上……这次不知会不会是个鸿门宴…… 素手将拧湿的帕子递于他,他接过,慢条斯理的擦着手,像是思量着什么“师父,可吃过了?”,瞧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定是一回府便过来这里,官服都没有换。 “恩?”,他似是回神,却已起身“唔,吃过了”。 我不安的看着他,总觉得他心里有事,他倒是轻笑着,纤指拂过脸颊一侧的青丝,帮我拢过去,道“没事,不用担心,我去书房了,你早点休息”。 我点点头,嘱咐着“别忙得太晚”。 直到那个人影消失在眼前,我都没缓过劲。 耳畔,皆是他临走前的那一句:翎儿,怕是要变天…… 心下微动,变天?看来又要不太平了。 或许,对于为权者来说,天下永远都不会太平,因为想要的人太多太多…… 这亦是我一个女子所不能理解的。 隔日,用过早膳,晚儿便拉着我逛集市,说是要补偿她过去三年里,无依无靠的孤独。 我嗤笑着,那是当然,对于此,我亦是觉得难得,从未体会过这样的姐妹之情。 “表姐,表姐,快来看”,晚儿在前面的胭脂摊朝我挥着手,我放下手中的藏刀,向她那边走去。 却在三丈远的地方,忽见一个人影闪过,而后听见晚儿的尖叫声“来人啊,抓小偷,抓小偷啊,快来人啊”。 我暗叫,不好,虽说晚儿是将门之后,却因生性关系,不喜学武。 凌空一跃,前面的人影转向一个胡同。 翻身,几个跟头,落于那人面前。 手指摊开,道“拿来”。 “姑娘,不不,不是我啊,有个人让我披着他的衣服跑,还给了我一两银子”。 什么?那……糟糕,中计了……晚儿。 赶忙调回到那个胭脂摊,转过巷子口,远远地瞧见那抹鹅黄色的人儿,心下松了口气,还好,人在。 快走几步,近了,却发现她与一人说话。 是一个男子,背对着我,颀长的身姿罩住晚儿的表情。 “晚儿”,说话间,人已经来至面前。 男子转过身,在看见我的那一刻,剑眉紧蹙。 “表姐”,晚儿拉过我,紧张的道“表姐,有人偷了我的钱袋,幸得这位壮士相救”。 原来是这样,敛起神,望向面前的男子“多谢壮士出手相救,小女感激不尽”。 此时,男子的神色已经看不出情绪,轻笑道“举手之劳,姑娘何足挂齿,出门在外,姑娘多加小心,后会有期”。语罢,复又看了晚儿一眼,转身离去。 不知怎么,有那么一刻,我竟觉得他如此眼熟,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我不会忘记直到男子走远,晚儿神情里的不舍,以及那出露的女儿态的娇羞。 心下也替她高兴,只是,莫名的,却有些不安,总觉得那人的感觉很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末了,晚儿买了一些水粉和香囊,说是要像我一样浑身香喷喷的,我借机取笑她是不是急着找婆家了,才这么上心啊,她便不说话了,只一个劲儿的偷笑。 我更加确定,这丫头是动心了,只是,不知道,缘分会不会遂人愿。 之后,一人去了琴房,在那里见到了卿扬,遗憾的是箫兄出游还未曾回来,我便与他聊了半日。 连着几天,日子都还算平静,唯独师父,倒格外的忙,基本上都在宫里,回来时候也已经很晚了,见了面聊不上几句,又去了书房。 不由得,我分外怀念起兴洲的日子了。 这日,晚儿来告诉我她要随将军和师父进宫,说是太后设宴,款待王爷,朝廷大臣可带家眷,太后还特意叮嘱将军将晚儿带去,只道许久未见了,本该走动走的。 晚儿央求着我一起,可师父不许,怕暴露身份,其实我知道,他是担心我遇见丞相大人,只是晚儿不知晓其中原因罢了。 日子平淡如水,年关近了,京城愈加热闹,就连将军府也开始准备除夕夜了。 一日,闲来无事,便换了劲装,去宫门口等着师父,记得早膳时他说过,今日回府用晚膳,不由得心情高兴起来,许久,都不曾这般了。 告诉将军府的车夫不用去了,只身一人来到皇宫门前,远远瞧着,元朝皇宫,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天堂,果然名不虚传,单是宫门,就够气派了,也难怪那么多人为之动心思了。 在离宫门不远的树下站定,一想到师父看到是我,会是什么神情?呵呵,如此想着,竟兀地笑出声来。 可是直到,太阳下山了,也没见到师父的人影,我有些心急,便到宫门口瞧瞧。 “大人,我是将军府的家丁,请问慕副将出来没有?”我朝一侧的侍卫问道,别到时候错过了师父,自己还不知道。 那人听闻我是将军府的,态度倒和善些“没呢,等着吧,慕大人陪着我们公主呢,要等些时辰” 心下一凉,他说什么? 他未发现我的异样,继续道“将来呀,等慕大人成了驸马,呵……那将军府可就发达了”。 公主?驸马?我彻底震惊了,师父……师父不是进宫觐见吗? 难道一直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吗…… 什么白玉簪,什么不会再让人欺负我?都是假的?。 蓝翎啊蓝翎,你可真是一个傻瓜。 “诶,诶,慕大人还没出来呢,你这就走啦?”。 身后的侍卫唤着我,可我却不想等了,呵……真是天真,我怎么就忘了,皇上就算有事,也不可能整日有事啊,原来,不是皇上有事,是公主……公主,天朝唯一的安宁公主。 “参见公主,参见慕大人”。走着走着,听见后面的声音,赶忙闪身躲在一侧的城墙后。 举目望去,身袭绯色华美罗裙的女子,正含情脉脉的看着站在她一旁的男子,那个人便是我的师父。 “公主请回吧,末将先行告退”。语罢,似要转身,却被公主拦住。 接着,是女儿家的娇声“师父回去答应心儿要好好想想皇兄的建议喔”,女子脸颊一红,垂下头又道“稚心明日会等着师父的” 那一刻,我终于相信了……驸马,呵…… 心狠狠的揪了一下,‘师父’,原来不止我一人如此唤他。 瞬间,我仿若发了疯一样,朝身后的巷口跑去。 师父……师父……为什么……为什么,如果不喜欢为何要给我希望,我以为,三年,让我们之间会不同于别人,原来,不过尔尔。 我忽然觉得自己仿若一个大傻瓜,天下的大傻瓜。 习武?我还习个什么武?我还死守着什么将军府? 如果师父他想娥皇女英,那么,我明白告诉他,我蓝翎,今生只取一瓢…… 不知不觉,我又来到了这里,这个有着十二年记忆的地方,屋后的梅林已是花海一片,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寒冬的冷风袭来,身后背脊的汗打湿了衣襟,刺骨的寒意渗进周身,可我却不觉得凉……唯有愤怒…… 足尖轻点,一跃而舞,凌空翻转着,伴着沙沙作响的寒风,倒像是为我奏曲,柔软的身躯,舒展着,弯曲着,旋转着,摇曳着…… 这才是我,蓝翎,这才是真实的我,当初,习武,不过是一个借口,一个可以留在他身边的借口,亦是用尽我所有的骄傲扯下的谎,到如今,却是作茧自缚。 将军公子,元朝公主,是啊,那才是般配的一对,而我,一个孤儿,甚至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丞相府的屈辱,犹如一把利剑,时刻提醒着我,自此,我不愿跳舞,不愿把琴,不愿我十二年一直喜好的一切…… 直到遇见师父,我才有了温暖,谁料,这种温暖,竟如此短暂,三年……三年而已。 这三年,习武,成了我唯一的寄托。 心下一松,身子落地,抬眸,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满月映苍穹,好不寂凉。 原来,自己竟跳了这么久…… 此时,心下倒是舒畅多了,让我意外的是,纵使三年不曾练舞,那一招一式,我却丝毫没有忘记,禁不住嗤笑,看来,我的自以为是,换来的都是自欺欺人而已。 选择遗忘,只会让记忆更加清晰…… 深吸一口气,踏出梅林,恰在这时,瞧着屋前闪过一道人影,像是刚从屋内出来,心下一紧,什么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才想追过去,那人凌空一跃,我忙闪至屋后,良久,再望过去,早就没了踪影,不觉疑惑,刚刚,虽是一撇,我竟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 忽而想到什么,忙转身入内……梳妆台,案几,床榻……这一切都没有变,屋内的陈设也不像住人的样子,本以为是投宿的,如今看来,倒不是了。那我便不解了,此人为何会来这儿? 指腹掠过案件上的宣纸,猛然一惊……此处有人来过,还不知一次,或者经常来,难道是丞相大人派来的?莫不是在这里蹲点吗? 想到此,赶忙慌张的离开……丞相府……于我那恍若一场噩梦,不为受其苦,只因它背后的阴谋,还有娘亲她……不,我还不能妄下定论,一切都要等见到玉姨再说。 伴着月光,沿着小路,朝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表小姐……表小姐……” 才转过巷子口,远远地,就听得一人唤我,我快走几步,那人迎上来“呦……表小姐,你这是上哪里去了,都急死少爷了” 原来是管家,我应着声,“恩,没事了,早些休息吧”,语罢,抬步入内。 身后的人像是很着急,我才走,便听他对一旁的人吩咐“赶快,去找少爷回来,就说表小姐找到了,快去快去”。 身子猛地一颤,他说师父出去找我了? 想向他问清楚,回身,却发现人已经离开了。 喟叹一声,只好作罢,回到屋内,让子嫣帮我倒好洗澡水,便叫她下去休息了。 阖上双目,头枕着木桶,青丝自然垂下,方才折腾久了,出了一身汗,此刻浸在水中,自是舒服多了。 心下略放松了些,不禁又想起茅屋前的那个身影…… “吱……”的一声,门被狠狠的推开。 猝然睁开双眸,谁? “翎儿……” 心下一惊,是师父……素手提起一侧的衣服,翻过身,滑到床榻上,瞬间,衣服裹在身上,那个人影恰时撞入眸中。 “翎儿……”,看到我此时的样子,他像知晓了什么,神色有些尴尬,去还是急匆匆的上前攥住我的手“你去哪了?” 我听见他声音里的起伏不定,像是一路跑过来的,对上那双急切的俊颜,额间已渗出许多汗珠,这么冷的天,如何出了汗……可是师父……又何苦呢…… 略垂下眼睑,将手从他的抽回,他似是一怔,我只当未见,起身,行至窗前,素手推开窗框,一阵寒风袭过,我却欣慰此时的寒意,能让我清醒着。 “翎儿……不管你看到或听到什么,都不要相信……” 才一句,便将我想说的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中,嘴角不禁自嘲,师父,他从来都知如何掌控时局…… 看来,不用我说,他已了然因果,只要一番打听,不难得知。 抬眸,他的声音恰时传过来“我的心,翎儿……你懂的”。 他说我懂? 我问自己,懂吗?怎么此刻我却不知了呢…… 或许,是不敢相信自己了……公主,那人……是公主…… 素手猝然收紧。 “日后,不可委屈自己”。 委屈自己?紧咬着唇,以为是我自愿吗? 猛然推开他,他似是一怔,未想我会如此,愣在那里,直直的看着我。 略别开眼,回身,将窗户关上,行至案几前,背对着他,浅声道“师父什么都不用说,翎儿懂得,明日……”扶住案几的手悄然一颤,顿了下,又道“明日翎儿……会自觉离开,往日的恩情,翎儿会铭记于心的……它日……” “你说什么?”身后的人瞬间闪入眼前,攥住我的皓腕,厉声质问道。 “我……”对上那双焦急的瞳目,我竟说不下去了,本以为,这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纠缠无益啊。 “翎儿……”他的胸口起伏着,似是很生气。 “翎儿……”他轻唤着。 我回神,发现二人已经坐在了案几一侧的木椅上,面上不觉一红,别过脸。 他却挑起我的下颚,让彼此面对面,末了,一枚吻印在唇间,很快又分开了。 我错愕的望着他。 见到偷袭成功,面前之人似是很高兴,爽朗的笑出声,伏在他身上,清晰的感觉到,他胸口一处的颤意。 蓦地,不觉垂下头。 “翎儿……”半响,他正色道,不复方才的戏谑,我敛起神,抬眸,认真的看着他,他如此,便是有话要说,而且应该是重点。 “这几日,我确实在陪公主”。 心下猝然一紧,虽然已知晓了,可从他的薄唇中吐出,心头仍抑制不住绞痛。 “但是……”他顿了下,又道“也只奉命而已”。 我没有应声,单望着他。 他似是很紧张,口中也有些吞吞吐吐“我承认……此事是皇上有意而为之,可翎儿……你要相信……” “师父……”我适时的打断他,我知道他在意我,才会这么解释,但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我和他之间啊“公主喜欢你吗?” 咄咄问出口,直直的看着他,不顾他神色中的错愕和躲闪。 其实,这才是关键,我和他都明白。 如果只是平常人家的女子,我不会在意,独独公主,让我乱了方寸,因为,她背后的权利,是我和他都不能忽略的,圣意难为,这正是我所担心的。 “翎儿……如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会怎样?” 我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他什么意思?对上那双担忧的眸子,我仿佛知晓了结果。 呵,心下颓然一笑,我会怎样? 目光瞥向别处,幽幽的开口“我也不知”是啊,我也不知啊,我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又或许……答案早就了然于心,只不愿面对吧,总幻想着,自欺欺人…… 从何时开始,幸福对我来说已经遥不可及了呢。 而身边的这个男人,美好的光环绕于周身,让人移不开视线。 在遇见的那一刻开始,便一直温暖着我的心,日后,还会如此吗? 摇摇头,我也不知…… “翎儿,如果有那么一天,答应我,别离开好吗?” 他的大掌拂过我的青丝,我抬眸,对上那双渴求的瞳目,似是祈盼着,又仿若矛盾着。 默然一笑,师父,我懂…… “好”没有迟疑的应下。 那一刻,我只想攥住手中的幸福,哪怕是短暂的。 蓝翎,你又在自欺欺人了。 他喟叹一声“翎儿,我知道,是我自私了……” 我摇摇头,将身子靠在他的怀中,阖上双目,轻喃“师父,不要说,翎儿了解,只要爱过,翎儿便不后悔”。 曾经,是这个男人救下我,给了我新的生命,新的开始,三年,对我的付出,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一带而过的,而我,不会怨他,我明白,这……亦是他无法阻拦和控制的。 只是……如果…… 末了,浅声道“师父……如果不爱了……一定要告诉我……不要骗我”。 我最怕的不是他的人留在何处,而是他的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7章 猛然 他的身子猝然一震,猛地推开我,恨恨的看着我,仿若此刻我是他的敌人,心下一紧,不明所以。 听他道“翎儿,你这是在亵渎你自己,也是在侮辱我”,话落,粗喘着气,似是很生气。 缓缓地,我却笑了,心下微疼,师父,我果真没有看错人,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泪水不住的倾泻而出。 “翎儿……”,他痛心的唤着。 我摇着头,示意他不要说话,我懂,我都懂…… 恰在此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表姐”,伴着一声娇脆而又急切的女声,一个人影闪进来。 我猛地从师父怀中起身,血液一股脑的冲进面颊,滚烫一片。 晚儿亦是很震惊,眸子睁得很大,樱唇也开着,错愕的看着我们。 我窘迫的站在那里,素手胡乱抹着泪痕,不知该如何是好,好丢脸,让人抓了个现行…… “咳咳……”身后的人已经起身,大掌圈在唇边轻咳着,打破了这份尴尬。 晚儿似是回神,错愕的眸子里有了聚点,看看我,又看看师父,脑袋在我和他之间周旋着。 我“噗”的一声被她的滑稽摸样逗笑了。 “晚儿”,师父无奈的上前,却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面前的女子悄然转身,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口中不忘喊着“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我大窘,“晚儿……”,欲追出去,皓腕一紧,被师父握住。 听他道“随她去吧……” 无奈的摇摇头,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这一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耳畔皆是师父离开时的那句…… “翎儿……如果我有什么事……骗了你……你会怎样?”。 “我会很失望”毫不犹豫地答道。 是的,我不会怪他,不会恨他,独独失望……不止对他这个人,亦是对我们曾经的所有。 虽然,在爱上的那一刻,我便知晓,我们也许不会有未来。 身份的悬殊,在这个门声显赫的将军府,是如何都容不下瑕疵的,‘将军少夫人’又岂是我能担待的?。 除非……我甘心情愿……做妾…… 可是,蓝翎……你愿意吗? 痛心的阖上双目…… 我不知道我的答案会不会影响到他,可我相信,他会明白,会懂我…… 只是,我怎么也不会预料到,时过境迁,当我们再次相遇,才知晓,正因我的这句话,叫他委曲求全了那么久…… 翌日,晚儿早早的来我房里,兴师问罪。 我自是什么都不肯说,她不依,我便打趣她的那个‘如意郎君’…… 那日晚宴后,她从宫中回来,兴冲冲的跑来告诉我,集市救他的那个人,在太后的家宴上遇见了,竟是恒王,皇上的二弟。 我亦是十分震惊,未想到,那人竟是个王爷…… 不过最后,这个秘密倒成了她在我手里的把柄,随时牵制她。 可这次,貌似不管用了,她吃定我不会乱说。 无可奈何,只好陪她逛集市当作补偿。 一路上,晚儿嚷嚷着备置年货,四下张望着,像模像样的…… 我不觉好笑,其实,将军府哪里轮到她来操心这些,她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可爱的丫头,从来都如此。 二人嬉笑着,恰于此时,身后传来女子娇柔的质疑声“蓝翎?” 我猛然收紧脚步,心下微动,这个声音,我如何会听不出来……可,我却没有转身。 “表姐……”,身侧晚儿显然也注意到了,回眸看了一眼,以为我未听见,晃晃我的衣袖。 我冲她摇摇头,继续走着。 “蓝翎……”,身后之人这回确定是我,又厉声喊道。 我只作未闻。 可,转眼,浅绿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挡在我和晚儿面前,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眼波瞬间溢满愤怒,纤指狠狠抬起,指着我“好你个蓝翎,装死骗大家,你……你真是把我们害苦了” 尹芙蓉:呵,心下冷笑,三年了,她倒是一点没变,打招呼从来都这般惊人。 “原来是尹二小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我淡然的应着。 “少跟我装蒜”她不满的继续嚷嚷着“当年还以为那场大火将你烧死了,如今却好好的,真是阴魂不散”。 她的脸颊因着愤怒和咒骂,涨得通红。 “小姐……”,身后的丫头轻唤着,不甘的望着我,我记得……她叫冰巧。 别开眼,冷声道“尹小姐若没事,还是就此别过吧,我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 “哼,谁说我没事,我很忙,哦,对了,你不知道吧,过不了多久,皇上就要选秀了”提及此,她似是很得意“不过,像你这种野丫头,估计是没机会了”。 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收紧,忿然瞪着她,选秀?呵,以为我会稀罕吗? 见我动容,她更加挑衅,不屑的撇撇嘴角。 只是她不知,我的动容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丞相当年的预谋…… 深吸一口气,心绪平复下来,动动唇“既然如此,尹小姐更应该待字闺中了,只有贤良淑德的女子,才配得上宫中的雍容华贵啊”。 果然,她神色一凛,怒声道“别在这儿给我说教,今日让我碰到了,那我便替天行道,教训教训你这个不要脸的东四,敢勾引我哥” 摆摆手,朝身后的两个壮士吩咐道“给我狠狠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贱胚,丞相府好吃好喝供着她,她竟敢逃走,害我娘受牵连”。 入耳,由起初的愤怒到最后的震惊,夫人受牵连?卿扬没有提啊。 “表姐……我叫哥来吧”,晚儿急声道。 “没事,等着我”柔声道,复又将她推至一旁。 我知道她担心我,虽然平日习武,可面前是两个壮汉,想来是丞相大人安排护她周全的,真是兴师动众啊。 心下冷笑,以前在丞相府,她便看不惯我了,三番五次刁难我。 如今,在外面,而我又是女流,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怎么,见到漂亮的就下不去手了”见那两人不动,她恨恨开口,眼底充满了鄙夷,末了,诡异一笑“今儿,你们赢了,这个女人就归你们了……”。 我紧抿着唇,素手猝然握紧,眸中一凛,好你个尹芙蓉…… 我敛起神,瞧见那两个男子猥琐的朝我走来,脚下不觉后退几步,一手拦在身前“等等……” 尹芙蓉见我喊停,以为我欲求饶,得意的挑挑黛眉“怎么?怕了,没事……你跪下来叫声姑奶奶,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对此,我嗤之以鼻,她还以为我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小丫头吗。 不过,论身形,我确实占不到便宜……除非…… 犹豫着,问出了口“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传出去就不怕笑话吗?” 果然,二人神色微变,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怪只能怪你今日倒霉,栽倒了我们手里”。 身后的女子挪着莲步上前,神色不屑,颐指气使的指着我“蓝翎,别自作多情了,以为还可以用卖相收买人心吗?我告诉你,这个世上只有我哥一个傻瓜,还守着什么爱情,哼”。 他说卿扬……我复又想起那个紫玲珑玉镯……是啊,他确实是个傻瓜…… 此时,我们的周围已经站了好多围观的人,像是等着看好戏,却没有一人站出来拔刀相助。 淡然一笑,我不过是想大家看清局势,免得她到时耍赖“那也要做到起码的公平吧,一对一”。 尹芙蓉毫不犹豫道“好,教训你,用两个人确实有点浪费,你……”指着方才说话的男子“去给她点颜色看看”。 那名男子得令气势汹汹的冲我走来,眼底是志在必得的嘲笑。 素手悄然运气,自衣袂处划出一道长衫,逼近那人,他看了一眼,许是未想我会武功,敛起神,大掌一挥接过我的衣袖,用力一抖,将我拽起来。 狡黠一笑,上钩了。 在他运气的同时,我便自己纵然一跃,让他的力气凝聚不到点,颓然后退几步,而我凌空翻了几翻,如此,轻易落他身后,足尖落地之前在他背部几个穴位一点,他未防备“啊……”的一声惨叫…… 就在我们打斗的同时,我却不知,一侧客栈二楼处,正有人将我们的这一幕尽收眼底。 客栈,二楼。 “主上,那人好像是丞相府的二小姐。”青衣男子恭敬的向身旁的锦衣男子禀报着。 “哦?”,锦衣男子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漫不经心的应着,视线却没离开下方打斗的男女,“尹芙蓉?”。 “正是”,青衣人颔首。 半响,锦衣男子又道“好聪明的女子”。 “啪……”的一声,男子收起手中的折扇,嘴角噙着笑,转而对旁边的人说“韩冰,你猜猜,这两人谁会赢?”。 被唤作韩冰的男子未及反应,忙又朝下面看了一眼,道“论实力,女子自当稍逊一筹,只是,为何打了这么久了,都是男子在呼痛” “这乃兵家精髓”锦衣男子转身,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看了他一眼“不战而胜” “主上?”,韩冰不解。 “自始至终,女子都在用轻功,巧妙的避开男子的攻击,却在同时攻击男子的脉门,这招,不会致命,却耗损男子的真气,这不正是不战自胜嘛”。 锦衣男子但笑不语,依旧看着下方。 须臾,韩冰撇到站在旁边的那个身影,心下一惊,道“主上,对方好像是将军府的人?” “哦?”男子神色一敛,正色道“你可确定?”。 韩冰复又看了一眼“确定,那日慕副将带回来一个小厮,慕小姐唤她表姐,我便奇怪” 锦衣男子若有所思的呻了一口桌上的茶,上好的碧螺春,入口留香,阖上杯盖的那一刻,吩咐道“去查清楚……” “是”韩冰拱手,向身后看了一眼,道“主上,人来了……” 男子起身,阔步而去…… 集市上…… 瞧着男子一点点的因耗损真气而不敌,我悄然将目光投向一旁看戏的尹小姐,她瞠大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动动唇,震惊的忘了言语。 我的目光一凛,长袖圈住她的腰际,素手一挑,见她“啊……”的惊呼出声。 衣袖在被我她腾空拽起的那一刻,‘撕拉’一声,断了,另一名男子见状,翻身一跃,将尹芙蓉自空中接应下来。 衣袖会断我起初便知,我的真气不足,接不住她,只不过是想给她点教训罢了。 “啪啪啪……”,人群中想起阵阵掌声,还有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而尹芙蓉一干人等,像是被我吓住,愣在那里…… 转身,晚儿已经扑到我怀里,激动地喊着“表姐万岁……表姐你太棒了” 我亦是欣然一笑,活该她们如此,又不是我要打的。 恰于此时,身后传来凌厉的掌风,我暗叫不好,偷袭……真是卑鄙…… 错愕的回身,在看到眼前一幕时,眸子骤然紧缩,吃惊的看着倒在自己一步之遥的男子,以及他身后掌力还未撤回的湖蓝色身影,此时,正凌厉的怒视地上之人。 愤愤开口“打不过,便偷袭,已是习武之人的耻辱,更何况对一女子”。 我惊讶的望着他,明媚的眉眼,熟悉的音容,我如何也想不到我们竟会这般相遇,怔在那里,忘了言语,连身后晚儿唤我,都未听见…… “丫头……怎么?不认识我了”,他有恢复惯有的神态,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眸子里却抑制不住那抹亮光。 朱唇轻启,吐出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人儿“箫兄……”,呵,是他,真的是他,只有他会唤我丫头,只有他会戏谑般的打趣我,往前一步“你……” 才想说什么,恰于此时,身后的尹芙蓉怒气冲冲的跑过来,我瞧着,那娇俏的小脸此刻都扭曲的变了模样“傅公子,我们丞相府的家务事,就不老你费心了吧”。 此时,她的话里倒是客气了些,不似对我那般。 箫兄眸里原本的那一抹笑猝然敛去,又恢复的方才的凛然“哦?尹小姐确定这是丞相府的家务事?”。 闻言,尹芙蓉脸色微变。 “表姐……”,晚儿在一旁喏喏的,拽拽我的袖口。 我对她报以一笑,素手拂过她的,示意她不必担心,我知道,她是怕丞相小姐誓不罢休,只因她不知道箫兄的身份,以为单是一般的行侠仗义之人,见着尹芙蓉搬出丞相府,怕谁都会肆惮吧。 可独我知晓箫兄这句话的含义,他是清楚,尹芙蓉并不想我回丞相府,如果此时换做丞相府的家务事,那势必要牵扯的多了,狡猾的箫兄,呵。 也难怪尹芙蓉听了脸色会难看。 果然,良久之后,她也只悻悻的对着我“本小姐还有要事,姑且放你一马”,然后转身离去,还不忘踢一脚倒在地上的壮汉,想来她是气不过吧,只好撒在奴才身上。 见此,围观的人群也散了,最后只剩下晚儿,我,箫兄三人。 我高兴地上前“箫兄,何时回来的?”,想来他是收到我留给他的消息了。 “唔,刚到,本想去寻你,不料在这里遇见了”,他的话里亦是透着难言的喜悦。末了,又道“你这三年去了哪里?让我和卿扬好找?”。 我哑然,面上猛地僵住,他说……他和卿扬找了我三年……卿扬他未提? 藏于广袖的手微微收紧,断断续续的道“我在兴洲,北凉边境”。 面前之人不免蹙眉“还以为你去了蓝越?不想……”。 他说什么?蓝越,我怎会去那里?不过想想也不难知晓,当今天下,四国鼎立,西荆北凉,,蓝越,元朝。 西荆地处高原,此处药种丰盛,许多西荆进贡给各国的都是些稀有的灵芝,人参等。而论兵力当属北凉最强,元朝位居其后,蓝越虽然兵力不是突出,但因地理位置的关系,地缘富庶,民泰国安,所以箫兄猜想我逃了之后会去蓝越……呵,只是他未曾想到,我会被人救下。 “哦,对了”,他看了一眼我身侧的晚儿,道“丫头,我还有要事,先行一步,它日,记得到琴房找我”。 我颔首“好,一言为定”。 我知道他不是有要事,而是碍于我身边的晚儿,有些话不好问罢了,不然,刚刚他便不会说‘本想去寻你’了,箫兄,心思从来都这般细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出了神,耳畔皆是他的那句‘他和卿扬找了我三年……’ “表姐表姐……”,一侧的晚儿唤着我。 我回神,莞尔道“哦,没事,走吧,继续逛去”,然后拉着她。 “表姐……”晚儿不解的问“那人是何人啊?你们认识?” “故人” 晚儿撅撅嘴,眸华掠过一抹狡黠“他喜欢你?” 我心下一惊,打断她“不可胡说”,末了,用指尖点点她的鼻子。 她冲我做了个鬼脸“放心,我不会告诉哥的,不过那人长得真好看”,晚儿松开我,来到我面前,后退着一蹦一跳的,颇为遗憾道“这下,我哥要遇到对手喽” 她说师父,猛然想起什么,正色道“晚儿,今日的事不可告诉师父,知道吗?” 她不解,墨瞳一眨一眨的望着我,可最后还是温顺的点点头。 而我,大喜,赏她一串棉花糖…… 这日回去,意外的师父也在,我们心照不宣,谁也不再提公主。 连着半月,都如此,师父下了朝,没事便早早回来,我们或下棋,或聊天,日子仿若又回到了在兴洲的样子,偶尔晚儿也会来凑热闹,一起说笑着。 私下里没人的时候,晚儿便与我说着悄悄话,我还跟着她学做女红,以前玉姨在的时候,我没心思学,初学时,只做了一个帕子,绣的是梅花,可是,那个帕子,却在三年前,逃出丞相府后,给了那个黑衣人包扎伤口了,身受重伤的黑衣人。 此刻执起一针一线,却格外想念不知何处的玉姨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越是这样融洽的氛围,越让自己不安,总觉得这个将军府,终有一日,我会离开…… 正月三十,将军府要比往常都热闹,除夕之夜,里里外外进进出出的人,个个都洋溢的喜悦,吃过年夜饭,天头还早,将军府搭了戏台,请人吹拉弹唱,好不喜庆。接着便是守岁了,这是元朝的习俗,叫……辞旧迎新。 “翎儿……”师父在身后唤我。 “师父?”我应着声,不解他此刻的慌张。 “走,和我去个地方”,说着,牵着我的手往外面走。 一路上,四处的爆竹声震天雷鸣,一波又一波,侧脸望着师父,他只目视前方,看不出情绪。 良久,我们来到一片梅林,月缺的夜有些朦胧,可这里却灯火通明,每颗树上都挂了灯笼,此下望去,却是别样风味,梅花不似白日里的孤傲,倒多了几分妩媚和柔情。 “师父?”我惊讶的唤了声。 “喜欢吗?”他的眸里溢满了温柔。 我点点头,好喜欢呢,只是?这是他为我弄的吗? 诧异的望着他,一直以为,师父是个木讷深沉的人,不善言语,心中装的都是他的宏韬伟略,不解风情,就连我和他……若不是因为公主,怕他还会沉默下去吧。 如此想着,心下分外甜蜜,痴笑出声。 他牵着我,靠着一旁的梅树坐下,我坐于他怀中,头抵在他胸口,他环着我,彼此就这般坐着,夜,忽然很静谧,仿佛这个世界就剩我二人。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他忽而低声道。 抬眸,颇为惊讶,如何想起了这个,浅笑着,打趣起他来“你还不相信我是被别人陷害的呢” “呵呵……”他也跟着轻笑出声“那时候我就在想,是什么力量让你抱着柱子不放,远远看着,你背后的血渍,连我都感到触目惊心”。 什么力量?我也不知,或许……是愤怒吧。 “那时便觉得你是外柔内刚”,他继续道。 那时? “如今呢?”,我仰起脸,对上那双深邃的瞳目,卓艳无比。 他忽而变得若有所思,幽幽的开口“像个傻瓜”。 我“噗”的笑出声,柔夷轻打着他的胸口“你才傻瓜”。 他亦是笑,忽而道“都要死了,还惦记风车?” 我微微愣了一下,复又想起,那时候伏在他怀中,气息微弱的叫他捡起风车。 “还以为你嫌我麻烦呢?”他怎知那个风车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当时,它是我唯一能希冀的东四。 过了许久,他都不再说话,只拥着我,像个迷失的孩子,乖戾的让我有些心疼。 也许,我有些知晓他今日为何慌张了,眸子有些暗,但还是低声道“师父,别怕,翎儿会陪着你的”。 他震惊的看着我,从他的表情来看,我没有猜错,只是不想,这一天,会这么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8章 紧锁 他的身子猛然一震,瞳目紧锁,眸中闪过一抹痛“自然……翎儿”。 “师父”,他似是有些不安,我忙打断他“师父喜欢就足够了,名分对我来说,不重要,只要你心中有我,翎儿愿意生死相随”。 那一刻,无论他将要说什么,我都不会计较,卑微的吐出心中所想,只为了让他明白我的心意。 只是,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此刻的洒脱,竟没有支撑多久,或许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对他的感情。 “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他有些颓废的说。 我捂住他的唇,“不可胡说”,我知道对于此,他亦是无能为力,自古男子三妻四妾,更何况他是个将军,谁会在意这个,他这般痛苦,无非是心中唯我一人,不愿委屈我。 可这回,对方是公主,他也是逼不得已啊,我懂,师父,我都懂,不是你没用,是天意,天意如此…… 素手自怀中取出一个帕子,递到他面前“给你的”。 他很意外,不解的接过去,摊开看了一眼,却是眉头紧锁。 我面上一红,忙抢过来“不喜欢算了”,我知道自己绣的不好看,也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他却不松手,抬眸,那张俊颜却染满了笑意“你自己绣的?” 咬着唇,别过脸,道“自然是”,不然他以为呢? 末了,直到亥时,我们才离去,虽然已是很晚了,可今日是除夕,路上仍是热闹着,大家都等着守岁呢。 而我,先让师父回去了,我还有个地方要去,在一座酒家买了一坛陈年茅台,转向一侧的巷子里…… “对酒言欢,怎能少了我”,推开门的那一刻,瞧见那两个人影,嘴角不觉上翘,果然,都在这儿。 将手中的酒坛砰地放在桌子上,见他二人纷纷诧异的看着我,莞尔一笑,兀自坐下来,取来一只碗,将酒倒上。 “来吧……”我浅笑道。 “你……你怎么来了?”,卿扬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蹙着剑眉的眸子却满是欣喜。 “管他呢,我们三人终于又坐在一起了,真是高兴啊,来丫头,卿扬,干”,箫兄爽朗一笑,自己先干为敬了。 是啊,这样的情景许久不再了,想来上一次,已是三年前,呵,不知不觉中,竟这么久了…… 自从那日见过箫兄,无事,我便来琴房寻他,只是他好像很忙,半月来,我们也只见过两次,今儿是除夕,想来他一个人,便过来看看,不想卿扬也在…… 三人畅谈着,谁都不去提三年前,也不言日后,真真是只争朝夕…… 末了,我和卿扬一道出来,他亦是要回丞相府守岁的,只是中间得空过来罢了,这样特殊的日子,怎能没有他呢。 一路上,我们默契的谁都不曾言语,在快到将军府时,卿扬停了下来,低声道“进去吧”。 闻言,抬眸,才知到了,“卿扬……”,嘴里轻喃着。 “蓝儿……”,他打断我“不必说,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支持你的,记得,我永远会在你身边” 惊讶的望着他,他记得……他都记得…… 不知怎的,在那一瞬,我竟觉得自己好坏,这个傻卿扬,从不问我缘由,只默默地站在我身旁,箫兄说,他寻了我三年,尹芙蓉说,他就是个傻瓜…… 忽而鼻子有点酸,哽咽着“卿扬,不要为了我耽误自己,我不值得的”。 他不语,依旧宠溺的看着我,将我推进巷子口,转身离开了…… 卿扬……望着远去的背影,我在心底默念着……卿扬,你记得的,我亦是没有忘……永远不会忘…… 回身,前面不远便是将军府了,远远地,瞧着一抹明黄色的马车,心下一惊,莫不是圣驾?不过看样子,不像是摆架出来的……马车近了,我只福福身,低着头,良久,待马车驶过,我才抬眸望去,依稀听得见车轮滚在地上的声音。 不会错,是皇上,驾马车的虽然穿的都是便衣,可其中一个说起来倒是见过……韩冰……韩将军,师父说他是皇上的伴读,如今谁人能让他驱车呢? 脚下的步子愈发沉重了,看来将军府亦是不平静了…… “表姐……”才进门,晚儿便一溜烟的奔过来,撞在我怀里,她像是跑的很急,额间还有些许薄汗。 “怎么这么莽撞?”我不免蹙眉,瞧她的样子似是很紧张…… “晚儿”身后传来师父的低喝,他亦是阔步走来。 近了,他急切道“晚儿,你先回房,我和翎儿有话要说”。 我有些诧异,师父对晚儿从未用过这么重的语气,闻言,怀中的晚儿似是有些不甘,黛眉紧蹙,樱唇紧抿着,攥着我衣袖的素手没有松开的意思。 见状,我只拍拍她的肩,柔声道“晚儿听师父的话,表姐也有话要与师父说”。 这回,二人纷纷侧目,震惊的看着我,从他二人的表情看,我猜的没错,这一日终于来了…… 守岁的钟声悄然敲响,悠扬的回音亘古不变的低鸣着,同时也震醒了倚在窗畔的我。 回眸,目光落在案几上那道明黄的圣旨,就着油灯的烛光,熠熠生辉,仿若喜事将近,它也跟着雀跃起来。 素手将吹散的发丝悄声拢过耳际,动动唇,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就在我和师父分开后,皇上和公主驾临将军府,亲自下旨,将安宁公主荀稚心许给将军公子慕苏白,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了半月之后的元宵节,说是应了团圆美满之意。 将军府上下皆被这样的殊荣,无一不满心欢喜,是啊,多大的荣耀啊……要知道历数多少朝代,公主不是远嫁做了皇后,就是成了王妃,如今皇上将他唯一的妹妹下嫁给了将军府公子,这真是隆恩浩荡啊。 如此,对将军府是给予了多大的信任和器重,恐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了。 “翎儿……私奔你可愿意?” 心思被负手立于一侧的男子,突如其来的一句,猛地揪起,脑子“轰”的一声,他说什么? 男子不顾我的惶恐,上前握住我的手,坚定的一字一顿“我们私奔”。 这回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我应该欣喜吧,师父他为了我愿意撇下一切,和我私奔,然,我却莫名的心慌,我原以为在知晓结果的那一刻,我会忍不住挥洒泪下,可事实,我却异常冷静。 “不可”将手从他的大掌中抽回,垂下眼睑,兀自咬着唇,我不能,不能这么自私。 面前的男子,他有显赫的家事,光明的未来,他心中兼济的是天下,他曾说过“修身,治国,平天下……乃男儿之志”,我又岂能因为儿女情长误了他的一生,不,决不能,我的命是他捡回来的,我不能毁了他。 抬眸,铿锵有力的道“师父,你听我说,除非八人大轿,明媒正娶,否则翎儿绝不会委曲求全的选择什么私奔,我不是卓文君,更不会为爱不顾一切”。 那一刻,我把话说的尽量决绝一些,只求他今后断了这个可怕的念想,如果我们一走,将军府将遭致灭顶之灾,如此一来,曾经所立下的汗马功劳,不都付之东流了吗。 我不能做红颜祸水……不能…… “呵……呵……哈哈”,倏地,师父颓然后退了几步,兀自大笑了起来。 此刻的他,眼底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染起的是令人心悸的疯狂……心下猛然收紧,本能的出声“师父……” “哈哈……”,他仿若未闻,依旧笑着,可明明眸间闪过一丝我并不熟悉的晶莹,这样的师父,莫名的让我感到心疼。 末了,他猝然揽过我的削肩,几乎是吼出来的“翎儿……告诉我……告诉我该怎么办才能拥有你,告诉我” 他手上的力度很重,像是要把我嵌入他的骨子里,我不觉蹙起眉。 四目相撞,他痛苦的神色中纠结的那张俊颜上,我悄然执起素手,纤指拂过微拧的剑眉。 “师父,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啊,我们又何必在乎天长地久呢?翎儿心中……永远都有师父的” “我……”他只道出一个字,却是万般纠结,心如刀绞。 而我,单垂下眼眸,素手缓缓落下,划至腰际,纤指一挑,腰戴倏地脱落,悄无声息探向内衫,边低声道“如果师父想要,翎儿自当愿意”,莫名的,在说出这一句时,我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打碎在地上。 “啪”的一声,外衫也随着我的轻拭落于地,此刻,身上只肚兜一件蔽体的,在这温暖的室内,我却异常寒冷。 “翎儿……”,师父猛然攥住我继续的柔夷,紧紧的握住,指尖传来的热度却灼烧了我的心,师父,其实翎儿也是无可奈何啊…… “翎儿……没有……不是……我……你……”,他语无伦次的低语,烦躁的心情溢于言表。 “师父……”我反握住他的大掌“师父不必为了翎儿出此下策,其实……其实没关系的,翎儿不在乎虚名……”。 “我在乎,可我在乎”在我还未说完,他便急忙打断。 “我在乎啊,翎儿,你知道吗?这个问题自从我爱上你,就在纠结,我以为,让你随军去兴洲,让爹看到你的难能可贵,可以缩小我们之间的阻碍,可是我没想到公主她……”说着,他的眸光一痛。 长臂一挥,猛地将我抱入怀中。 我更是吃惊,原来,三年前他就……动了心思。 正如他所言,事实上,慕将军也确实没有反对,从他这段时间对我的态度便一清二楚,可是我们谁都没有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皇上赐婚,公主下嫁,这……量谁都无能为力了,皇家的颜面是我们谁都不敢,也不能造次的。 忽而,听他又道“我知道骄傲如你,定不会委曲求全,即便知道你当为了我,愿意委身做妾,可……”他顿了下,一滴滚烫的泪滴在我的手背上,我确定那不是我的。 半响,复又哽咽着“可,我舍不得啊,翎儿……” 舍不得?师父……你……你叫我情何以堪啊…… 素手抵在他的胸口,幽幽的麝香,淡淡的扑鼻而来,耳畔清晰感受他的心跳,那一刻,我竟无比知足,生命中有这么一个人,肯为我付出这么多,骄傲的他连前程都不要,宁可跟我私奔,也不愿委屈我。 可是,师父……翎儿又何德何能,让你如此相待啊。 “不能给你最好的,却还要让你……” “师父,不要说了,求你不要说了”我哽咽着,泪水在那一刻决堤,心被狠狠揪住,师父,什么都不要说了,翎儿明白,都明白。 我没有爱错人,没有……这就足够了……真的够了。 这一晚,他没有离开,我们就这让相拥而眠,直到天明,可最终,我依然没有成为他的女人…… 不是彼此偏执,或许……是不想让这份美好轻易混淆在男欢女爱之中吧,谁让我们那么相似,孤傲而多情…… 连着半月,将军府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四下张罗着成亲的事宜,进进出出的人越来越多了,道喜的,祝贺的,巴结的,无论敌友,都在这个时候簇拥而上。 晚儿不再来找我,她在和慕将军怄气,也不理师父,我知道,她是在为我抱不平,每次我去看她,她都抱着我叫小嫂嫂,还说她心里只认我一人。 可是晚儿,她纵是不懂,这档亲事无关乎师父和慕将军,而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 提及皇上,他还特许师父歇朝几日,说是只管操心成亲的事宜,其他的交给慕将军便是。 可他却不知……这几日,师父都在陪着我,我们走遍了京城每个角落,像在为爱留下痕迹…… 有苍天为证,星辰作伴,我们彼此都不会遗忘…… 如此日夜相偎,只争朝夕,时间对我们来说,一丝一毫,都弥足珍贵…… 这其间,卿扬来过,箫兄也来过…… 卿扬说“蓝儿,记得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箫兄说“丫头,当初的话还作数,你什么时候想好了,便找我,我一直都等你” 可是……我只但笑不语…… 我的生命恐怕再不能承载任何承诺了…… 正月十五这一天,和风温煦,旭日暖阳,冬未去,空气里却掺杂了一丝暖意。 京城里,红灯高挂,炮竹雷鸣,公主大婚,所有百姓举家上下,都出来街市看热闹,京城迎亲队伍经过的每个角落均被围得水泄不通。 我站在巷子口,目送着驶向元朝皇宫的队伍,敲锣打鼓,震耳欲聋,人群里皆是禁不住的喜悦,唯有骑在马背上的大红色背影,落寞凄凉,分外灼了自己的眼…… 无息的走到后院,换上劲装,将打好的包袱挎在背上,自后门离开,今日的将军府,再也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在前院了,偌大的前厅,老早便有人道贺,将军和晚儿都在那里应对着…… 解开马房的‘飘儿’,这是师父给它起的名字,前些日子,我们便是骑着它,踏遍红尘,如今,带走它,权当纪念了…… “驾……”,一声低喝,飘儿嘶鸣着,跑起来,我沿着人群的反方向离开…… 没想到,我还是失言了,那日答应过师父,无论怎样,都不会离开,可如今,我却做不到那么淡定了,说到底,还是介意,蓝翎啊蓝翎,原来你并没有想自己说的那样洒脱。 不过,或许我的离开,对大家都好,没有了对我的挂念,师父由此和公主举案齐眉,他的前途平步青云,将军府荣宠无边……这些,都是好的。 而自己……就叫我去实现多年来未完成的梦吧……纵横山水之间…… 然,最终,我还是没有选择箫兄或是卿扬,因为,我不再是三年前对爱情懵懂的小女孩,对于他们,我清楚这种感情,既然给不了,那便别再辜负了……都是疼惜我的人,我舍不得。 良久,我和飘儿在城边的一簇梅林前停下,我想再看一眼京城的梅花…… 这是几天前,我和师父来过的地方,梅林下方是个斜坡,坡下有条小溪,师父说,这里是通往城外的水流,每逢十五,都会有人在这放水鸢祈福,每个水鸢代表一个愿望,它会顺着小溪流到天边,很灵验的…… 素手挑过溪水,刺骨的寒痛彻周身,席地而坐,望着顺流而下的各色水鸢,心,松了又紧,末了,执起玉箫,附于唇际,幽冥飘渺的箫声,一曲又一曲的扬起…… 不知过了多久,日头不似方才那般烈,嫣红的火烧云气势磅礴的帘卷半边天…… 恰于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不觉心下一紧,回眸望去,马背上的人焦急的喊着什么,一身喜服刺痛了的双眼,脚下本能的后退,猛然回神,向树下停歇的飘儿奔去,策马而上,夹紧马肚,马儿嘶鸣一声,随风而去…… “翎儿……停下,快停下……”,师父不久便追上来了,气喘吁吁的吼着。 我不语,心跳却莫名快了许多,攥着马缰的手一紧再紧。 “翎儿……” “师父不必说,翎儿不能喝你的喜酒了,你还是……啊……” 手臂被猛地攥住,他只轻轻一挑,我整个人自马上摔下,身子又是一轻,人被提了上来,落于师父怀中,奈何我手中的马缰一直未松,方才的一番挣扎,惊吓到了飘儿,它转头提起前蹄,怒吼般的嘶鸣,惹得两匹马皆不受控制的狂奔着,二人纷纷被甩下,师父护着我的头,在草丛间翻滚了几圈,方停下……而我,整个人都伏在师父身上…… 不及想起他,只大口的吸气,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翎儿……我们不回去了……”,身下的师父幽幽的开口,语气里是万般的无奈。 我猛然怔住,震惊的望着他…… 我震惊着,猛地从他身上翻下来,直直的看着他,脱口道“你疯了吗?”拜堂都拜过了,这个时辰,皇上,王爷们,还有朝中各大臣都在将军府等着接下的晚宴了,如今他却跑来追着我说,不回去了? 师父也坐起身,神色异常凝重,目光虚无缥缈的望着远处,半响,才幽幽的开口“翎儿……在知道你离开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只想……” “师父”,我厉声打断他“师父在翎儿心中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不会为了美人舍弃江山,如果是那样,翎儿会看不起师父的”。 闻言,他却缓缓阖上眼睛,轻喃着“翎儿……你不会懂的”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那一刻,我分明瞧见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不可忽略的痛楚。 可,我不解,什么叫我不懂,事实不正是如此吗,他为了一个女子放弃他的大好前程,不顾他的家人。 如此想着,心中愈加愤恨“难道师父曾说的治国之志,兵将之道都是假的吗?你放得下你的天下吗?” 他倏地睁开眼睛,环住我的削肩,渴求的望着我“离开这,我一样给你一个天下,相信我翎儿,我们走好吗?” “不好……”我尖叫着,打掉他的大掌。 不好不好,我现在不仅担心他的未来,更担心将军府,公主大婚,新郎官跑了,这不让皇上成了天大的笑话吗? “师父,你还有你的父亲,幼妹,你难道舍得他们为了你而受到牵连吗”复而扭过头,不去看他。 我生气,此时,我真的生他的气了。 他单摇摇头“你不懂,你不会懂的”。 回眸,怎么又是‘不懂’?我怎么没听明白,他这……词不搭句的。 然,多年后,我才知,他说的,确实是我不懂的,那时我甚至在想,也许这一刻,我只要自私一点,我的人生便不会那么纠结了吧。可,人……总是固执的,坚持着所谓的坚持。 “师父”我咬咬唇,坚定的开口“就当圆翎儿一个梦,放手吧”。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我的,不会将我们走过的每个地方都找了一遍? 微叹一声,瞧他此刻灰土土的,也不知找了多久。 然,我却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再耽搁了。 语罢,上前拽他起身,忽而,手上一紧,身子反而猛地被拥入男子的怀中。 “师父”我惊叫一声,抬眸,触目是如扇般得睫毛,悄无声息的颤抖着,动动唇,声音却卡在喉咙处,不忍的撇过头。 心下狠狠揪缠着,师父,你这又是何苦呢? 良久,才哽咽道“师父难道想翎儿被骂做红颜祸水吗”。 他既然懂我,就一定知道我最忌讳和不屑什么。 果然头顶传来低沉的嗓音“翎儿,跟我回去”。 他低下头,墨瞳对上我的,眼底恢复了似曾的决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9章 点头 我愣住好久,最后终是点点头。 他是了解我的,如果不答应,他便真的耽搁下去,他知道我心里比他要着急,最终,还是怄不过他的。 路上,我仿若做梦一般,不曾想,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到了地方,二人自后门而入,我让他赶快去前厅看看,马交给我来牵,他不肯,我认真的告诉他,这回不会走了,他才离开。 从马房出来的时候,碰巧遇见了子嫣,她神色恐慌的叫住我,我以为真的出了什么事,只听她说,将军唤我去书房。 自她口中得知前厅没发生什么异常,宾客都如约而至,就等着开席了。 这下,我才安了心,往书房的方向而去。 “将军,您找我?”室内,男子负手立于窗前,我在他身后唤着。 但见,他猝然转身,几步落于我面前,挥臂而下。 “啪……”的一声,我收拾不住,猛地后退几步,摔倒在地。 素手捂住脸颊,震惊的望着这个,眸子里溢出来怒火险些将我烧掉的男子。 “蓝翎,你是想让他这么骄傲的人,最终成为忠孝两难全的笑话吗” “没有我没有”,我颤抖的摇着头,火辣辣的痛楚染过面上。 “没有?”他声色高了一调“当初,我念你聪明,念你是一个女子,却比男子不服输的志气,不干涉你们之间的感情,如今,你都快让整个将军府跟着陪葬了……咳咳”许是有些激动,他竟痛苦的弯腰咳起来。 “将军……”我大惊,赶忙起身扶住他。 “闪开……还敢回来,你就不信我一气之下要了你的小命”说着猛地推开我。 我的身子抵在案几的一角,黛眉不禁轻蹙。 抬眸,那个身影也不看我,此刻正愤怒的来回走着,粗喘着气,我知道,他真真在意这个儿子,他唯一的儿子。 “噗通……”一声,我倏地跪在地上,吸了一口气,浅声道“将军看得起蓝翎,是蓝翎的福气” “哼……”,这时,将军转身坐于一侧的木椅上,微哼一声。 “蓝翎厚颜无耻的想求将军一件事,将军若答应蓝翎,蓝翎保证此类事情不会再发生”只要不再走,一切便会安然无恙。 “你敢威胁我?”他怒喝一声。 我摇着头,其实,从他方才的话里听得出,他不是真的想要我的命,否则便不会在这浪费时间了。 “将军,蓝翎比任何人都在意师父,相信您也清楚着心里的界定”我知道他一定了解整个过程,到底谁在妥协……不是他,而是我还有师父,我们放弃彼此的爱情成全整个丞相府的安危,这些……他一定清楚着。 果然,见他神色微动…… 却是沉声道“这些都轮不到你品头论足,你明白吗?”。 我莞尔,他的意思我懂,这个世上本没有公平,就算为了爱情,自以为很高尚。可,终是没法和权利抗衡,不过在刚正不阿的将军面前,他却能体谅我们,体谅人间最平凡的感情,是以,我才敢这么放肆。 “将军,我的请求不会威胁到任何人,只希望您能放蓝翎一条生路”。 他略有探究的看着我,半响,才道“说来听听”。 “让蓝翎做府中的婢女”。 “哦?此话怎讲?”,说着,端起一侧的茶盅,呻了一口。 我不动声色的低语“过不了多久便要大选了,蓝翎不愿入宫”我不会忘记那日尹芙蓉所言选秀之事,如若我是府中的‘表小姐’,势必会纳入选秀的范围,可……如果我成了府中的丫头,那便不一样了。 皇宫……呵,即便不能如我所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的战场,也绝不会在后宫女子争相斗妍上。 面前之人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盅,似是有些无奈“随你吧”。 心下略松,复又想起什么,道“年后翎儿想随将军一起去边疆”。我知道,过了太后的生辰,将军便会被调回边疆,而师父因新婚燕尔,皇上命他接替将军在京城的位置。 闻言,他意味深长的低声道“你不怕……” “不会”,我忙打断他,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是这次,师父不会……我笃定的开口“师父不会拦着这件事的”只要不是真的离开,他会理解我这样的选择的。 最终,将军也没有再说什么,只道“下去吧”。 可我了解,他这是应了。 回去的长廊上,我无精打采的走着,只觉得这些日子,仿若做梦一般,脚下似是浮萍,让自己的心愈加不安起来。 “二弟也不小了,不要为了国事,耽误了自己的终生大事啊,不然,朕这个做兄长的恐怕要罪过了,哈……” 恰于此时,听闻一道低沉声音自不远处的古亭上传来,远远瞧着,两个颀长的身影立于那里,其中一个身着明黄色的衣袍,双目猛然撑大,步子一滞,霎时震惊了,赶忙闪身在长廊转角处。 “皇上……臣惶恐”,一侧衣着玄色衣袍的男子福身拱手道。 男子背对着我,不知怎的那个背影好熟悉,摇摇头,有些困惑,倏地,眸子一紧,这个背影不就是那日,出现在山上,陋室前的男子吗?可他怎么会在这儿? 玄衣男子继续道“既然如此,臣有个不情之请”。 “哦?”,皇上挑声笑言“何事让二弟如此忧心?”。 我的心又狠狠一揪,皇上换他二弟,那不就……就是晚儿心心念念的……那个在集市上见过的恒王。 半响,声音又传来“臣心仪将军府的一名丫头,名唤蓝翎,望皇上能做主,了却臣的心事”。 我脑子‘轰’的一声,他说什么? “哦?府中丫头”皇上不解的问,是啊,他一定想不到,堂堂一个王爷,会中意一个丫头,量谁都无法理解,我更不可思议,此人知晓我和玉姨的居所,又在皇上面前要我,甚至清楚我的名字,他是认得我吗?可……我却对他没有丝毫印象,脑海中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啊。 但见,皇上转身,面朝恒王,颇为遗憾道“那岂不委屈了二弟,依朕看,将军府的小姐慕苏晚,如今豆蔻年华,品貌双全,朕今日做个主,将她许给你,如何?”。 素手悄然收紧,紧抿着唇,望着古亭之上。 “皇上……臣”恒王似是有些焦急。 “二弟”皇上适时打断他,瞧他自怀中拿出一个帕子,挑开,幽幽开口“苏街胭脂坊,承君出相救,晚风拂面来,欲待还家处”。 我猛然一惊,天啊,如何晚儿的情诗会到皇帝手里,乍一听,不难猜出,这是首藏头诗,首字连起来是‘苏,承,晚,欲’,调换位置,变成了‘苏晚’‘承欲’,而当今恒王的名讳正是‘承裕’,‘欲’与‘裕’同音。 “怎么?如此,二弟还不应吗?”皇上将帕子递与恒王,沉声道。 “臣……谢主隆恩”,恒王收紧帕子,拂袍欲跪拜。 “二弟无须多礼”,皇上摆手。 “奴才参见皇上,参见王爷”,恰于此时,远处闪过一个身影,似是个公公“皇上,府中家丁禀报,晚宴就要开始,请皇上,王爷前厅就坐”。 闻言,我也忙退至后院,整个人依旧未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来,心头无法平复,有许多疑问,犹记得那日恒王走后,我入内,拂过案几上的宣纸时,确定此处常有人来……那是因为……纤指划过的地方,丝毫没有灰尘,三年,如果不是经常有人打扫,何以会这样。 那么……那个人是恒王吗?从表面看,好像是这样的。 可……理由呢? 微叹一声,不止这个,还有皇上,按理说,公主下嫁,不管是不是公主中意师父,但面上,摆明了将军府是皇上的人,如今又将晚儿许给野心勃勃的恒王……这……这不是蓝辕北辙了吗? 暗自摇头,这个皇上究竟要试探什么? 这一晚,前厅的喧哗热闹,久久不曾平息…… 房内,我蜷缩在床榻一角,目光直直的望着头顶的镂空雕花,心下,莫名……酸酸的,眼角似有什么流出来,我逼着自己不住仰头,祈求着……时间……快一些……再快一些…… 窗外,晚风瑟瑟,传来众人嬉笑的打闹声,好像听着谁说要闹洞房。 不禁自嘲,心下绞痛,赫然闭上双目,蓝翎,我轻喃着,如何让自己陷入这般田地…… 愤然起身,几乎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后院的竹林,纵身一跃,展开双臂,迎着寒风,好似清醒些…… 如今,偌大的将军府,唯有这里,远离繁华喧嚷,唯有这里,尚可净化剪不断的心绪,唯有这里,可以纵容我无礼的宣泄。 前院的笑声,喜悦,甚至是挂在长廊的灯笼,无不刺痛着自己…… 原谅我,我还是抑制不住的想逃…… 衣袂轻飘,随着腰身的旋转,轻起微落,宛如生命绽放的那一刻,绚烂多姿……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晓得身上流了多少汗。 当身子的重心垂下的瞬间,我才发现,天……亮了。 终于,过去了…… 颓然起身,脚下有些不稳,踉跄着走出竹林。 “喂……看到没有,少爷公主多恩爱”远处,自正房出来两个丫头,手里好像拿着什么,边走边打闹着。 我猝然驻足,素手攀附在一侧的廊柱上,呼吸一滞。 “怎么了怎么了”,另一人应着,眸间兴奋的闪烁着。 “怎么了?”女子声音高挑,将手中的东西摊开“这还不明白吗,落红,是落红……没看见方才进去时,少爷紧张的样子,肯定是担心公主啊”。 “噢……”另一人恍然大悟,嬉笑着“看来我们将军府,日后是要飞黄腾达了,哦对了,你拿这个作何?”。 女子用纤指点点另一人的头“你怎么这么笨呢,当然是要给太后送去,少夫人可是公主,自然要按宫里的步骤来”。 “这样啊……那……你说表小姐……哦不,蓝翎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拌呗,你看哪个男人家里,不是三妻四妾的,我们少爷可是将军,再说了男人就这样,见一个爱一个”二人渐行渐远。 我止不住的战栗,脑海中,始终是那两个字,落红……落红……那是处子血啊…… 身子一松,眼前一黑,沿着廊柱滑落…… 朦朦胧胧之中,似是有谁笑着跑过来,近了,才看清,是师父,转眼,面前之人又哭了,我心疼的抬起手,口中唤着“师父……”。 “丫头,醒醒……丫头”。 赫然撑开双目,谁?谁在唤我…… “丫头,怎么样?你受了风寒,身子又有点脱水,来,起来,先喝口茶”。 瞬间,一张俊美的容颜落入眼中,心下略松,原来是箫兄,环视四周,熟悉的环境让自己不觉皱眉,这里没有什么师父…… 不觉自嘲,原来,不过梦而已,也是啊,今日公主回门,他又如何会来这儿。 可……不对,箫兄如何在这里,这是将军府…… “你怎么来了?”低语着,却发现声音有些沙哑。 “我若不来,你如何躺在这里,笨的晕倒,都不知何时会被发现?”箫兄抬手,大掌拂过我的额间,怒声道。 晕倒?眼前,复又闪过……落红…… 这么说,是他救了我。 他究竟跟着我多久了?那……那……我在竹林…… 这时,听他又道“自己一个人跑那么阴冷的竹林,跳个什么舞啊你,还跳了一夜,都要气死我了”说着,指腹搭在我的腕处。 他……果然……可,他却不阻止我…… 摇着头“没事,不用担心,睡不着就想着动动,许久不跳了”。 “丫头”他忽而正色道“现在叫你和我游历,你可愿?”。 怔怔的看着他,面前之人脸色也不怎么好,微拧的剑眉,紧抿的薄唇,一双墨瞳锁着我的,焦急而期待…… 微叹一声,为何?为何当初要有那个三年之约,如果那时我便应了,如今便不会这般痛苦,错过……仿若我一直都如此…… 垂下眼睑,浅声道“箫兄,我已经停不下来了”他恐怕不能了解,此刻的我,已然没有任何力量承载旁物。 “究竟是你停不下来?还是你的心……根本没了位置?”男子咄咄不肯罢休。 赫然一惊,抬眸,四目相撞,心下陡然一紧,他……他竟知晓。 “叩叩……”恰于此时,门外传来敲门的声响…… “表姐……是我”外面的人娇声唤着。 我恍然,原来是晚儿……可……松下的心,又似……一点点……失望。 “进来”我应着声,坐起来,箫兄拿过软垫垫在我的背后,自己却起身立于床前。 “吱……”的一声,门开了,一抹娇小的人影,快步闪至榻前,手里还端着一个碗,看着她,忽而想起昨日皇上和恒王的对话……恒王,兀自甩甩头。 “表姐……赶快吧药喝了,这是傅公子亲自配的药”晚儿坐于床沿,将药碗递至唇边,复又转身朝箫兄颔首“多谢傅公子费心,不然,我表姐都不知耽搁到何时?”。 “无碍”箫兄应着。 我接过来,喝了,心下了然,原来是箫兄告诉了晚儿,也难怪晚儿刚刚会敲门,以往,这个唐突的丫头从来都是推门便进。 “没事,不用担心”一口饮尽,又接过晚儿递来的蜜钱,含在口中“喝两服药便好了”。 “既然有慕小姐照看着,在下便告退”箫兄拱手道,复又看着我“丫头,好好养病,我再来看你” 我颔首,瞧他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单动动唇,最终,还是什么都不曾说,转身离去。 心下有些黯然,如今,真的没法对他承诺什么,怕所言亦如当初一样,无疾而终。 “傅公子慢走”晚儿起身招呼着,又差了丫头领着箫兄出门。 此时,屋内就剩我与晚儿二人。 她转而行至桌前,倒了一杯茶递过来“表姐,你也放宽心吧,当心身子,你病了,晚儿看了会心疼的”。 她还是唤我表姐,我和将军的约定,相信今日已经传达到整个将军府了,不然,方才那两个丫头,就不会唤我蓝翎。 “晚儿”我浅笑着“唤我蓝翎吧,我已经不是什么表小姐了”。 闻言,她眸中一紧,呜咽着“在晚儿心中你永远都是姐姐” “晚儿”我轻拍着她的削肩,哄着“在我心中,你也始终都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恩恩,那我便唤你姐姐”晚儿点着头,复又将茶盅递过来“姐姐喝口茶,你的嗓子都哑了,傅公子说你是染了风寒”。 我接过来,呻了一口,递于她,瞧她将茶盅放在了案几上,我才道“晚儿,今日的事不可告诉师父”我不想他为我担心,或者不想再有过多的牵扯,如今,公主在府上,不能再像往日,毫无忌讳的。 晚儿瞠大眸子,断断续续道“可是……可是……哥他……知道了呀”。 “什么?”神色微变,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膳前,他过来寻你,知道你病了,便唤我过来照料,之后他便进宫了”晚儿幽幽的开口。 这么说师父和箫兄照过面?早膳前?那也是我刚回来不久……心下微动。 还以为晚儿是箫兄找过来的。 “还有一事”晚儿有些吞吞吐吐,支吾着,我不解的望过去,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头垂下,纤指缠绕着。 见状,我仿佛了然其中缘由,浅笑道“今日有什么好事吗?” 闻言,她猝然抬眸,水汪汪的眼睛期许的看着我。 我嗤笑一声,打趣道“晚儿要嫁人了吗?” 她震惊的攥住我的手,脱口道“你……你怎么知道?”那摸样,仿佛我是尊大神,能预知未来。 “这么说,是真的喽,是那个恒王?”看来,圣旨下的这么快,只是想起恒王昨日的话,倒是有些担心,不知晚儿日后是否会幸福,如她所想那般。 晚儿点点头,露出女儿家的娇羞,伏在我怀中,撒娇道“爹说,皇上要各位王爷等过了太后的寿辰再回封地,如今,晚儿和姐姐,只有不到一个月的相处时间了”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晚儿舍不得姐姐,也心疼姐姐”。 我莞尔,我岂有不知,我亦是舍不得她,十二年来,唯一赤诚相待的姐妹,叫我如何舍得。 忽而,想起玉姨临走时的那句话‘舍不得又怎样,终究要舍’,是啊,悲欢离合,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浅声道“我也会记挂晚儿的”太后寿辰,二月初二,届时会很热闹吧,如今算算,单半月余了。 这一日,用过午膳,晚儿留在我房里陪着我,我怕将病过给她,叫她回去,她不肯,还挤上床榻,要和我一起小憩。 奈何怄不过,只好由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恍然有些饿了,睫毛微颤,睁开双眸,深吸一口气,素手抚上额际,头好疼…… “翎儿……”恰于此时,一旁传来男子焦急的轻唤声,素手悄然被握入大掌中。 心下一惊,指尖微颤,这个声音我怎会不知?甚至是……日日夜夜,梦里梦外,唯他一人……我的师父。 偏过头,看清了那张略显疲惫的脸,此刻,正忧心的望着我,我试着张张嘴,却如何都发不出声来。 耳畔……眼前,都是清晨,那两个丫头嬉笑着的言语……她们说‘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我好想问,师父?是这样吗? 可我……终是没有问出声,我……又凭什么呢? “很疼吗?”师父见我不做声,蹙眉问着,大掌拂过我的额际。 我顺势坐起身,他的手落了个空,僵在那里,怔怔的看着我,半响,眸中染起难言的痛楚。 我别过眼,不忍看,只浅声道“师父……回去吧。”我不晓得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晚儿是何时走的,可如今,他在这耽搁久了,总归不好。 “翎儿……你是在怪我吗?”抽回的手又被他攥入大掌中,语气里不复往日的声色,有些凄凉。 我摇摇头,只道“师父该是明白,今日不同往昔”。流言蜚语,我们可以不在乎,可……公主不会。 “翎儿……你听我说……昨晚……我是……”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忽而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师父……我累了”猝然打断他,不知怎么,我就是不想见到他……此刻……现在……我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 面前的人缄默了,可依然没有走的意思,握着我的手轻颤了一下,复又紧紧,紧紧攥着。 彼时,我们就这般,静静坐了一个时辰,窗外的日头落了,余晖洒满大地,映进了屋内。 不久,子嫣送晚膳进来,师父接了过去,一口一口的喂我,起初我不肯,他置气的说‘如果我不吃,他便不走’。 如此,只好应着头皮吞下,可入口的,我却不知,所食是何滋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0章 交流 这一日,直到他离开,我们都没有什么交流。 临走时,他背对着我,幽幽的开口“翎儿……相信我……我……没有对不起你”。 我哑然失笑,师父……他这是以为我在生他的气吗?什么叫‘没有对不起我’。 难道是箫兄又跟他说什么? 叹了一口气,都不重要了,现在对于我来说,已然没有任何可以奢望的,他们拜过堂,无论什么行为,都理所当然。 而我,又是谁呢?有什么资格计较? 这里,我也不过再有半月余,就给彼此一个回忆吧,不要强求了…… 连着三日,我都没有离开这间屋子,那日以后,师父得空便会过来,彼此的话还是不多。 无事时,我便执起针线,想绣个荷包。 彼时,他或看着我,或者看书,基本整日都在这里,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成亲之前。 可我却没有以往那般释然了,我担心,担心整个将军府的反应…… 这一日,身上的病好的差不多了,用过早膳,我便去寻晚儿,怀里揣着鼓鼓的东西。 “夫君,你才回来啊,皇兄有提起我吗?”恰于此时,前方巷口传来女子娇柔的巧笑声,一如初闻时那般,彷如燕语莺啼。 “夫君,你是累了吗?怎么不说话啊?”抬眸,但见女子一袭碧绿色罗裙,娇巧的挪着莲步,柔夷攀附在男子的长臂上,扬起的脸颊正含情脉脉的望着他身侧的男子。 我怔住,慢下脚步。 这一幕,如今见了,心……还是无法平复。 本能的转身,逃似的想要赶快离开。 “翎儿……”男子低沉而焦急的声音恰时想起。 师父,怎么办?我还是无法做到,无坚不摧…… “翎儿……”转眼,男子来至我面前,微喘着“你怎么出来了?病好了吗?”。 我强撑着笑“没事,少爷,造好了”。 在唤出声的那一刻,彼此皆是一愣……少爷……是啊,现在,我该换他……少爷。 显然,他的神色微变,紧抿着唇,不再言语。 “翎儿……你是蓝翎?”恰时,那抹碧绿色人影也很快来到面前,探究的问。 我本能的点点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转而福身“给公主请安”。 “呵呵……”闻言,她竟笑了,牵起我的手,轻拍着“瞧你客气的,这里再没什么公主了,出嫁从夫,如今,我只是少夫人”。 我的面上霎时惨白,她的话虽然廖无几句,却句句意有所指……她是在提醒我……谁才是少夫人。 “蓝翎,听闻你病了,可好了?”此时,女子明媚的笑靥染起一丝担忧。 “够了,安宁,回去吧,别在这里站着”师父将公主拽过去,复又朝一旁的婢女使使眼色,她识趣的上前。 “诶呦……”公主甩开丫头的手,柔夷抚上师父的衣襟,撒娇道“夫君,人家都说了,唤我心儿……皇兄就如此唤我,皇兄还说亲近的人就该这般” 我哑然,方才还说出嫁从夫,如今,便摆起公主的架子,连皇上都搬了出来。 “安宁……”师父轻喝着,口气忽而有些重,眼底也染起了怒。 公主不再多言,只撅撅嘴,复又,笑着朝我道“蓝翎……我一个人闷的慌……这里也没什么伴……你陪陪我吧……”。 我猛然瞠大眸子……她说什么? “安宁,你闹够了没有?”此时,师父狠狠拽了她一把,周身的怒气是我未曾见到过的,我从来不知,温柔的师父,生气起来,亦是骇人的。 紧张的喘着气,我不晓得公主此举何意?不过,单从她方才不善的话里行间,不难瞧出,她是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 “夫君……”公主呜咽着,素手遮住脸,万分委屈道“我不过是想姐妹之间多走动走动,你干嘛生这么大的气嘛,你若不喜欢,心儿不敢了还不成吗,呜……”。 见状,我忙着解释“公……不……少夫人,少爷的意思是我染了风寒,担心将病过给你,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能让事情闹下去,否则,谁都不好收场。 一侧,师父欲开口阻拦,被我狠狠横了一眼,才作罢。 我可不相信此下的将军府没有谁人的眼线,单凭皇上那几番举动,我便觉得他非同一般,如谜一样,出其不意,谁知道他会不会借机做什么安排。 闻言,女子捂住小脸的柔夷猝然放下,惊讶道“真的?” 瞧着那张尚挂着泪痕的娇颜,方才还咄咄逼人,现下便无辜的撑大秋波望着你,暗自摇摇头,真不知哪一个才是她。 “当然是真的,少爷怎会骗你”我应和着。 “嘻嘻……”女子忽而笑了,撅撅嘴“我就知道夫君是唬我的,他那么疼我,怎会吼我呢,嘻嘻……”转而又钻入男子怀中“刚刚吓死心儿了,皇兄都未曾那般凶过我,不过是我误会你了,嘻嘻……还是夫君最好了”。 见此,我也安了心,便福身告退“少爷,少夫人,如果没什么事,蓝翎……”。 “啊……蓝翎……”女子倏地打断我,上前巧笑着“想来你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再说心儿没那么娇贵,不会过给我的……心儿初来乍到,有许多地方不明白,想向你请教请教,不知你可愿意?” 我不动声色的听着,只那句……‘心儿没那么娇贵’……真是意味深长啊,公主都不会轻易染病,我这做下人的……呵……看来她是对这几日师父照顾我的事芥蒂很深。 莞尔道“蓝翎自当愿意”如何,今日都躲不过了。 “翎儿……”师父还想说什么,我冲他摇摇头,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他拦得了一时,能处处拦着吗。 “太好啦,那便走吧”说着,便牵起我的手轻快的离开,末了,还不忘朝师父道“夫君,心儿不打扰你忙正事了” 路上,听她轻喃着“小时候,我就心想要有个姐妹可多好啊,奈何都是哥哥,连个说悄悄话的人都没有,这下好了,蓝翎,以后我们便是姐妹了,你说可好?”。 “蓝翎不敢高攀”目光从那个颀长的身影移开,浅声道。 隐隐的觉着此景似曾相识,好像晚儿亦是这般央求过,可如今,心境却是大相径庭。 “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喜欢,还管他什么身份不曾” 脚下一个踉跄,是我多心了吗,如何,这句话,我听着不似那么简单…… “到了……”未待我回答,女子率先推门而入了。 那一刻,我竟有些迟疑,总觉着有些不安。 “进来呀”女子自里面冲我挥挥手,转而,将披在身上的狐裘解下。 见此,我忙加快了脚步,伸手接过狐裘,挂在一侧的挂钩上。 回身,对上一抹凌厉的光,猛然一怔,再一看时,又是那双带笑的墨瞳,上前拉过我的手,嘴角扬起一抹笑“难怪府上之人这般喜欢你,如今,我也被你收复了,妹妹,我可以这样唤你吗?” 我愕然,不明所以,可还是机械的点点头,这也不容许我说不啊。 她轻笑着,复又朝门口唤道“冬儿……冬儿”半响,没人应,转而将我推至茶几一侧的木椅上坐了,自己坐于另一侧,自言自语着“这个死丫头,不知道跑哪去玩了,找人也找不到”。 闻言,我忙起身“少夫人有什么事吩咐蓝翎也一样”。 恰于此时,门外传来女子急促的脚步声“公主……”。 回眸,那人已经近了,手里还端着托盘,解释着“公主,奴婢去给您拿燕窝了,是将军吩咐的,让您注意身子,他也好早些抱上孙子”说着,兀自笑了。 可……听在我耳里,却格外刺耳……心……纠结着。 “冬儿……不可胡说”女子面上一红,娇声喝斥“夫君操劳国事,不可让他分心,如今我们还年轻,急不得的,不过……皇兄曾说……有了孩子,我才能乖巧一点”浅笑着,复又朝我道“妹妹……你说呢”。 我颔首“少夫人本就贤良淑德,有了孩子……”忽而顿了下,转口道“届时,将军府一定会很热闹”身侧的手悄然收紧,蓝翎……不要介意。 “是啊,我和夫君也期盼个孩子呢,呵……”女子轻笑出声“哦……冬儿……你下去吧,我和妹妹说会儿悄悄话……”。 闻言,我接过冬儿手里的托盘,颔首“交给我吧”。 而后,转而放在茶几上,将盛有燕窝的碗取出来,倏地,纤指陡然一颤……好烫,却还是硬着头皮递过去,嘴里不忘嘱咐道“少夫人小心……啊……” 恰在转身的那一刻,恍惚间脚下似是绊到了什么……难道是木椅的凳腿?身子猝然失去重心,整个人朝前俯去,心下一惊……悄然运气,足尖才离地,脚踝处好似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不小心,摔了下去。 “啊……烫死我啦”霎时,一声女子的尖叫响彻屋内。 “啊……公主,烫到哪里啦……诶呦……公主”冬儿自身后快步过来,将我从公主的身上用力推开。 我被她的动作不设防,脚下一时没有站稳,猛地向后倒去,本能的用手撑住地面 在着地的瞬间,“唔……”忍不住闷哼一声……遭了,手腕扭了…… “呜呜……好疼啊,冬儿好疼……”公主痛的呼出声。 “公主……你忍忍……奴婢这就去宣太医啊”说着,冬儿急忙跑至门外,吆喝着“来人啊,有人要谋害公主啊,快来人啊,宣太医快宣太医,进宫去宣太医……来人啊”。 我倏地一震,惊异的说不出话来,回眸,但见公主别有深意的牵起嘴角,缓缓地,我仿佛知晓了她的用意。 强忍着痛想要起身,恰时,手肘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垂眸,是一个翠绿的扳指,心下微动,又兀自摇摇头,此时说什么都是狡辩,受伤的是她,这才是重点。 蓝翎……你又被设计了一把…… “姐姐……怎么了” 我听得是晚儿的声音,忙将扳指暗自藏于广袖,回眸,晚儿已然来到了我身边,将我扶起来,四下打量着“有没有伤到哪儿,恩?”她的语气很焦急,额间也有少许的薄汗,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公主见此,哭的更是大声“晚儿……我的手烫了,好疼啊,夫君怎么还没有来,太医呢,好疼啊”。此番瞧着,羸弱的抽涕着,真真是我见犹怜。 闻言,晚儿单看了一眼,也不应声,复又疑惑的望着我。 “我没事……是我不小心将燕窝撒在了少夫人手上”我冲晚儿摇摇头。 “怎么是不小心?”恰逢冬儿自外面进来,尖叫着“分明就是故意的,你气不过公主使唤你吗,如此害她,我们公主可是从来都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呢” “闭嘴……”晚儿断然厉声喝斥道,上前猛地甩了她一个耳光,眸子里迸出无形的火光“你一个奴才,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我我哑然,从来不知,晚儿还有这样厉害的一面。 冬儿悄然看了公主一眼,模样十分委屈,却也不敢再吱声。 “冬儿……不可胡说……是妹妹不小心的,怎能怪她呢,晚儿,你别和一个奴才置气了,她不懂事”。 晚儿只作未闻,单回身拉着我“姐……我们走”。 我晓得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就看大家是不是相信我了,还是交给太医吧,所以,在被晚儿拽着走的时候,我也未作挣扎。 “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没有受伤吗” 房内,晚儿不放心的将我推至床榻坐了。 我冲她摇摇头,将事情的原委与她说了,自己也是趁机梳理了一番,心下更是明了。 好巧……偏我去了,冬儿不在,公主唤她,她恰时送来燕窝,而且还是滚烫的,可明明,是才用过早膳不久。 而公主顺势以和我叙旧为由,将冬儿遣下去,我接过燕窝,冬儿却不动声色的未走,是否就在等着我那一摔呢? 就连最初,我脚下绊倒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凳腿,而是……公主的脚。 我站于茶几的中间位置,只一个回身如何能绊到两边的凳子腿呢,而那个扳指……呵……我怎么忘了,她也唤师父‘师父’……我会的恐怕她也不陌生……她会武功……是以才能准确无误的击中要害。 “翎儿……”恰时,门猛地被推开,师父神色焦急的跑进来。 “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说着,将我扶起来。 大掌攥住我手腕的瞬间,暗自吸了口气,却还是冲他摇摇头“没事”。 他却皱着眉,悄然打量我的手腕,浅声道“扭到了?” 我颓然一笑,怎么他什么事都能在短时间内的抓住重点。 “啊……你受伤了姐,方才怎么不说呢,我看看”晚儿倏地站起来,惊讶不已。 是了……她方才拉着的是我的右手,而受伤的是左手…… “没事,涂点药膏便好了,公主怎么样?”我挣开他的大掌,轻声问着。 他眸子一怔,兀自摇摇头。 瞧他的样子,我仿若明了,如果我没猜错……他压根便没去……这个傻瓜…… 果然,听他道“丫头过来禀报,听闻你和晚儿一起,我便去你房里寻你,未想你在这儿”。 原来,事发了这么久……还以为他是去看公主……不想他竟。 只是,他没想到我没在自己的房里,而是了来晚儿这里了。 “好了,快过去看看吧,她手烫伤了……快去”说着,把他往外推。 “诶……哥……”晚儿反倒拦着。 “翎儿……”师父的语气略重了些“你什么时候才能想到自己”。 我忽而有些心疼,心疼师父……他也是想不到自己……却时时想着我…… “哥……”晚儿在一旁看着我俩,显然有些着急“好了,哥,放心吧,我去的及时,她们没对姐怎么样” 而我,终是震惊,原来,晚儿恰时的赶到,不是碰巧,难道是师父……师父交代的。 对了,我怎么忘了,晚儿并不知晓我去了公主那里,除了师父……还会有谁…… 晚儿见师父不动,便继续道“这里交给我吧,你还是去看看公主的好,不过她要是说姐的坏话你可不要听哦”。 我亦是点点头。 他的神色终是起了波澜。 最后,师父还是走了,没有办法,那是他的责任,不管他愿不愿意。 这一晚,我在晚儿这里,二人挤在一起,她把玩着我送与她的荷包,欣喜不已…… 而我,始终想着今日,她从不唤公主“嫂嫂”,独独对我……兀自笑了。 想来,公主是想笼络晚儿的,不然白日里,怎会那般迁就她。 其实早上,我本想着寻晚儿,就是要将荷包给她。 她一直想要个荷包,香香的那种,我在里面放了百花晒干的花瓣,又找专门的师傅熏烤了一下,香味自而留于其中,太后寿辰一过,她便要回封地了,而我也会随军去边疆,届时再见面,都不知会是何年了。 莫名的,有些心酸,这个于我一直都是真心相待的妹妹,我亦是不舍。 或许心底的某一处……不舍的还有许多…… 翌日,梳洗后,子嫣过来送早膳,我和晚儿便在房里用了。 末了,她还说,公主的手烫伤了,如今上了药,应该没什么大碍,再有……将军昨日也过去看了。 我不动声色的听着,心下松了一口气,连将军都知道了,可……他却没有过来兴师问罪,那么……他是相信我? 同时……我也担心着,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落幕。 公主……我忽而又想起昨日那惊鸿一瞥的凌光,原来不是自己多心,她最初便没安好心,什么‘少夫人’,那都是在提醒我。 彼时,冬儿唤她‘公主’,她亦是不曾说什么,独独对我…… 只是,我没有想到,她这么快便按耐不住了…… 直到巳时,我才从晚儿那里出来,一路上,我还在想,是不是要去看看公主?若是她依旧将矛头指向我,我该怎么办?可毕竟事出源于我啊,到底去还是不去呢? 这般想着,不知不觉,竟然行至正房院内。 我顿住脚步,立于西侧的长廊,悄然望去,房门紧闭,门外有几个丫头候着,里面的情况瞧不出究竟。 今日天气见暖,和煦的清风拂过面上,缓缓地,柔情万种。 我复又思度了一番,想想,还是作罢。 别我一去了,她的病又‘重’了,那我真真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如此,便要转身离去,恰于此时,忽而听见房内传来“啪……”的一声,接着是女子‘嘤嘤’的哭声,我的脚下倏地一滞,紧张的回眸。 这时,房门自里面打开了,有人从里面出来,心下猛然一惊,那个身影我不会看错……是师父……他的神色染满了怒气,阔步向东离去。 他走的真急啊……像风一样。 紧接着,是公主,她似是很恐慌,在身后唤着,也不顾身上只一件单衣,就那般站在风里。 我想……她该是喜欢师父的,否则,纵然皇上有意为之,可她,毕竟是堂堂公主,不会甘愿委屈的。 然……师父却始终都未曾回头…… 我躲在暗处,一会,冬儿将她劝了回去。 才半响,一切复又平静,我实则不解,是什么事让师父生那么大的气。 “啊……蓝翎……你怎地在这里?” 恰时,一个丫头端着铜盆过来,见我在此,像是吓住了。 我摇摇头,没有出声,颓然一笑,她以为我是来看热闹的吗? 是啊,谁又会想到……我……才是那个最最不愿看到这样场景的人…… 丫头见此,垂下头,只匆匆的离开。 就在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忽又想起什么,忙叫住她“等等……” 那人顿住,小心翼翼道“蓝……蓝翎,有什么吩咐?”。 我瞧着她,心下疑惑,为何她见了我,像是很害怕的样子。 来不及细想,只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她猛然一怔,半响吞吞吐吐道“公主……公主她……弄坏了……少爷的帕子”。 “帕子?什么帕子?怎么回事?他们在吵架吗?” “是,都吵了一早上了”她应着。 “为了什么事?”我忽然觉得和她说话有些费劲,顿了下,眸中一凛,又道“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否则我要你好看”。 想来,这丫头是怕我的,昨日的事情估计也瞒不住,她们怕是觉得我再报复?连公主都敢动手,可嘴长在别人身上,亦是我无法拦得住的。 果然,见她神色微变,急忙道“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是这样的,今日早上,公主不小心打翻了油灯,烧坏了少爷的一个帕子,不知怎的?少爷大发雷霆,和公主吵了起来,屋内的东西都让少爷砸碎了”。 仔细听着,我倒是觉得有些奇怪,只不过一个帕子,师父干嘛发那么大的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1章 紧张 “蓝翎……我……我”见我不说话,她紧张的唤着。 “哦……去吧”我本就没想刁难她。 转身,抬步离去,一个帕子……一个帕子?默念着,究竟是怎么回事? 忽地……我仿若知晓了什么?脚步一滞,调头朝将军府的另一个方向跑去。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帕子……那个帕子……应该是……我送与他的那个…… 半响,来到师父的书房前,门依旧紧闭着,我试着敲了敲,没有反应,可我确定他就在里面。 素手用力,门开了,抬步,复又回身将门掩上。 抬眸,果然,那个熟悉的身影,此刻正背对着我,坐于木椅上,我瞧着,四下是散落一地的书还有公文之类的,心下一紧,这都是他仍的吗? “滚出去”恰时,传来男子一声低沉的怒喝,单听着,就知道他有多生气了。 见我不出声,他忽地抬手,“啪”一声,身侧茶几被他一掌击碎,我瞧着,木叉渗进他的大掌,硬生生的划出一道口子,血……顺流而下,可他仿若未见,口中依旧喝斥“滚……”。 “师父……”我忍不住开口,却只能吐出这两个字。 我该说什么好呢,他这般生气……只为了一个帕子…… 闻言,男子似是一震,猛地起身,回眸,在看见我的那一刻,万分诧异,墨瞳骤然紧缩。 心下微动,他以为来的人是谁?公主吗? 再看过去,他的眸中已染起一抹的痛楚,如此的神情,这几日,看在眼里,我都太过心疼了…… 闻言,我的目光竟有些空洞……心下一酸,有东西自眸中悄然滑落…… 其实……我很想知道……这番话,他对公主是否也说过? 他们才是真正的有过肌肤之亲…… “翎儿……”师父轻声唤着,指腹小心翼翼的掠过我的青丝……眉眼……樱唇…… “翎儿……我有些担心”良久,他幽幽地开口,抬眸,目光直直对上我的,沉声道“我总觉得你会离开我,翎儿,你会吗?”。 离开?他怎么知道?这样的想法,特别在昨日之后,我更加确定这里不再适合自己。 “翎儿……我害怕有那么一天,所以……所以我想早点在你身上刻上印记,这样你就只是我的了”转而,他的语气中似是万般无奈和无助。 我愕然,曾几何时,师父他……无论何事……从来都志在必得,不想,今日为了我,竟也不自信起来,蓦然一笑,难怪他方才患得患失,像着了魔一样…… “翎儿……也许傅子箫说的对,我不该强行将你留在我身边,那样太自私了,可是……一想到你要离开我,我的呼吸都跟着疼,翎儿,你说,你说该怎么办?” 猛地瞠大眸子,什么意思? “箫兄和你说了什么?”我脱口道,那日我单以为二人不过照个面罢了,难道?难道箫兄让他放我离开? 闻言,他却是摇摇头,颓废的起身,落寞的坐在一侧的木椅上,阖上双目。 悄然来到他面前,素手环住他,将他的头拢在自己的胸前,此刻的他了无生气,太不像往日意气风发的师父了。 忽而,浅声道“师父……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这句不只绣在帕子上,同样也印在我心里” 闻言,他竟倏地睁开眼睛,惊异的望着我。 “翎儿……”他猛地抱住我,轻喃着,却是别样的柔情。 而我,在他看不见的瞬间,嘴角的笑悄然收起……对不起……师父,恐怕翎儿又要失言了,但翎儿的心不会变,无论何地何时,翎儿都会挂念师父的。 日子又过去了三天,转眼,要到选秀的日子了,听闻这回的选秀办的很隆重,参选的秀女亦是很多,说是为了充实后宫,如今,元朝还算安定,是该考虑子嗣的问题了,还有消息说这回恐怕要立后。 想想就令人振奋啊,立后……多少女子的梦啊,一朝为妃,荣宠无边。 只是……皇上……呵,谁又能俘获那颗高高在上的心呢? 这几日,无事时,晚儿仍旧会来找我,我也为她置备着随行的东西,不算是嫁妆,那些还轮不到我,我只想为她做点什么,不然以后便没机会了,晚儿也很粘人,每日都在大家周围转悠,可怕谁把她忘了,还会恶狠狠的警告你。当然,这个大家除了公主。 提起公主,不免叹声,自那日后,师父便不再回正房,每天都睡在书房。 不知怎的,公主这回很安分,不再嚣张,不再炫耀,单躲在房内,乖戾的很,听闻,她每日都会去书房,可却从未进去过…… 无奈的摇摇头,只一个情字,竟让人这般痴狂…… 而师父……得空便会来看我,可……他始终不肯说出与箫兄之间都谈了什么。 这一日,我忽而想起恒王和晚儿的事,总觉得该提醒一下师父。 心下有了主意,才用过早膳,便过去书房,他下了朝便会去那里…… 路上,目光撇过周围景致,柳树悄然有了生气,垂下的柳条随风摇曳,好不自在。 升起的旭日笼罩万物,生机勃勃。 心下猝然欢喜,哼着小曲,脚下的步子也轻快起来。 可就在我转过长廊的另一侧时,远远地,瞧见两个熟悉的身影自师父的书房出来,此刻正背对着我,离开的方向,应该是正房。 我暗自忖度,此时师父早朝未归,她不该不知啊,如何来了这里? 如此想着脚下的步子却是不减,快步入内。 没错,里面确实没人……兀自摇摇头,不作细想。 落于案几前的木椅上,素手摆弄起一侧的砚台,反正一会儿师父亦是要用的,此时,先帮他磨好。 半响,忽而觉得有些口渴,来到桌子前倒了杯茶,恩……我浅尝着,上等的龙井,入口醇香,只是这个味道,不是以前熟悉的,想来给师父沏茶的丫头换了? 回身,复又在案几前磨墨…… 又过来一炷香的时间,我忽然觉着身上有些不对劲,口干舌燥,周身滚烫,心头像是有好多蚂蚁在爬,起初,我单以为是天气热了,可身上却是越来越不对劲…… 眼前,猛然闪过两个身影……难道……难道? 素手一抖,砚台倏地下滑,‘啪’的一声落地,但是,我却来无法顾及,此刻,呼吸愈加困难,只觉得像火烧的一般,有东西在身体里呼之欲出…… 见状,我猛然跑出书房……糟了糟了……天啊,怎么办? “啊……蓝翎,你怎么了”恰事,自外面进来丫头和我倏地撞在一起,她尖声叫着,随之手中的托盘毫无悬念落地。 彼时,我愕然的瞪着散落一地的茶壶碎片,心下更是了然…… “蓝翎……你脸色?”见我如此,丫头不解的问。 我只作未闻,转身像自己的房间疯一样的跑去…… “翎儿……翎儿……”是谁在拍我的脸颊? 好像……还有谁在说话…… “翎儿……”他放下手中的茶盅,大掌执起我的,急切的问道“哪里不舒服?” “师父……”我轻喃着,支起臂肘起来,师父在我背后放了软垫,自己坐在床沿边,我将头靠过去,他似是一震,片刻,没有迟疑的环住我。 无声的看着他所作的一切,嘴角牵起笑“师父……我爱你……”。 今日的事,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这样的师父,全心全意为我的师父,我再也不会怀疑什么,他对我的爱从不比我的少,他对我的付出亦是渗透在点点滴滴,如此……让我怎么忍心伤他的心,和他相比,我受的那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心下猝然一松,我不走了……不去边疆,不去了,日后我便陪在他身边,永远在他身边…… “翎儿……你”面前的男子震惊不已,撑大瞳目看着我,眼底闪过晶莹的亮光。 “呵呵……”如此情形,让我禁不住笑出声,我忽然觉着,面前的人不再是我的师父,他只是一个普通男子,没有家世,没有公爵,只是一个……一个追逐爱的男子…… “傻笑什么”他回神,大掌宠溺的揉揉我的青丝,指腹掠过我的脸颊,心疼的开口“翎儿……是我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你……” “师父……”纤指捂住他的薄唇,我不许他将什么事都拦在自己身上“师父……你为翎儿做的,翎儿这辈子都无以为报”。 他没有让我受苦,也没有给我委屈,甚至为了我,在最关键的时刻,他还是停了下来……师父,他从未委屈过我。 “翎儿……”闻言,他万般无奈,大掌牵过我的素手,浅声道“是安宁……那晚……他也是用这样的把戏……可是,我真没想到,她还敢如此,甚至连累你遭殃……翎儿” “师父……”我震惊的从他怀中起身,他说什么?那晚?可是大婚之夜……难道……难道不是他‘见一个爱一个’,而是……公主他下药? “没错,你猜想的都是真的”师父像是知晓我在想什么,继续道“那晚,她在酒里下了合欢散……之后……我把她……把她……当成了你” 脑子‘轰’的一声,整个人都怔在那里,难怪他说‘他没有对不起我’,原来指的就是这个,是啊,我真是混蛋,我怎么会怀疑他对我的爱呢? 三年来的朝朝夕夕,怎能轻易抵过呢。 “师父……”我扑到他怀里,放肆的哭出声来,我心疼……心疼这个铁骨柔情的男子,在我痛苦的时候,我却不知,也有一颗心在疼啊……师父……这个傻瓜……大傻瓜…… “扣扣……”恰时,门外有人敲门。 我赶忙别过脸,用衣袖将泪渍擦拭干净,同时发现,身上穿的是男子的衣裳。 才想问,师父已经起身去开门。 “怎么样?好点了吗?”门开了,进来一名白衣男子,此刻,正忧心的问着对面的师父。 “恩,好多了,已经醒了”师父应着,边将他引至我面前。转而,对我说“翎儿……这是狐奕,就是他救的你” 我颔首,莞尔道“小女蓝翎,多谢狐公子搭救,感激不尽”。 “蓝姑娘不必客气,举手之劳,再说我和苏白是挚友,他在意的我岂有不顾之理”男子不苟言笑道,眉目之间一缕淡然,不冷不热。 不知怎的,看到他,我忽而想起箫兄,二人神色之间……颇有些像,不过箫兄说过,他父母都过世了,没有兄弟姐妹,想来,亦是不会有什么关联。 “蓝姑娘现在感觉如何?”说着,指腹搭在我的脉上,神色凝重。 “狐公子还是唤我蓝翎吧”我浅声道,总觉得这人眉宇之间有一丝疏离,像是不愿被人知晓一样。 “唔……此下没什么大碍,多喝些水,休息两日便无碍了,记得饮食上,清淡为主”语罢,起身朝师父道“苏白,既然没事,我便去了,记得好好考虑我和说过的话,你愿意让她这般委屈吗?” 闻言,师父神色微变,可我瞧着,他并不是生气,而且,二人举止之间,一点没有客套,反而像是熟知甚久……可我,从来未听师父提起过,他还有一个精通医术的人。 再者……男子方才的话,在我面前说……摆明了挑拨,故意让我生师父的气,可是他却不会懂……我和师父之间这种矛盾着的感情…… 而且……什么叫考虑和他说过的话?他们说了什么? “翎儿……”师父将狐奕送走,复又折回。 听他道“狐奕是我多年前的朋友,常年隐居,你身上的合欢散本来只有……只有男女交合才能救,可……狐奕他用针灸的办法,将你体内的药素逼至胸口,同时借助内力逼出来,唯有这样,才有的救”。 我恍然大悟,难怪方才背后感觉像是针扎的疼,还有那道掌力……等等不对……“我……我……身上……”我有些吞吞吐吐道。 见状,师父豁然一笑“想什么呢?他自然什么也没看到,他在屏风后面,此人医术了得,这些都轻而易举,再说了”忽而,他将我抱在怀里,附于我耳畔,轻喃“你的身子我怎么能让别的男人看呢?” “师父……”我尖声道,未想,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的师父,也会开起玩笑。 “呵呵……”他轻笑着“好了好了,不说了,你方才躺在冰窖上,这回披上点薄褥,小心着凉”说着,手上动作起来。 转而拿起茶盅,喂了我几口茶,复又挤上床榻,抱着我,头抵在我的脖颈处,轻喃着“睡会吧,我也累了”。 我满足的阖上双目,回手抱住他,真想这辈子就这般抱着……天长地久…… 醒来时,已是申时,肚子早已饥肠辘辘,在狐奕这儿用过膳,二人便下了山。本来狐奕留我们住下,可毕竟,若是不回将军府过夜,怕是说不过去,多少双眼睛在看啊。 马儿停靠在将军府门前,彼时,第一个跑出来的便是公主,她满脸的震惊和担心,我想,她一定不可思议或者没有想到,喝下合欢散的是我而不是师父。 “你……你们……”走过她身边,她怔怔的叫住我们。 “安宁……不要再让我看不起你,也不要逼我……”师父淡声道,听不出任何情绪,唯有平静。 语罢,抱着我离开,独留她一个人……或是醒悟,或是愤怒……没人能理解她此刻的心境…… 其实我亦是无法理解,应该说公主是爱着师父的,甚至是很爱,可我不明白,她为何要做出只会让师父离她越来越远的事来……这根本就得不偿失…… 复而,又想起早上书房的那一幕,那时我看见的两个背影,正是公主和她的丫头冬儿,本以为她是来寻师父的,未想她故意挑师父不在时候‘送茶’。 那时我还想,入口的茶香不是以往熟悉的。原来不是换了丫头,分明师父的茶还未送来,就在我跑出书房的那一刻,瞧见丫头打碎在地的茶壶,一切便明朗了。 是公主,是她…… 也幸得狐奕他医术高明……不然。不……不对,应该是幸得有师父……如果不是他的坚持,恐怕我亦是糊里糊涂的丢了…… 休息了两日,人便清爽了,也有了力气,晚儿知晓这件事后,气得要去将军那里告状,可她这个傻丫头,哪会知道,这份‘情’账,是如何都算不出来的,因为心本就是偏的,如何来得公平。 摇摇头,只能说天意捉人…… 身子恢复后,师父便要我扮成他身边的小厮,还像以前一样,随他左右。 如此,他是担心公主会找我麻烦,其实,他想得很周到,对方,毕竟是公主,身份的关系又不能责罚,只能等她自己想开了。 这一日,跟着师父进宫,坐于随行的马车上,等他出来。说来也奇怪,师父从不让我进去,只这样在宫门外等他,也许,他是担心会让丞相大人认出来吧,不过我也不问,他从来都是为我打算好。 远远地,走过一批队伍,还有马车,浩浩荡荡,正向宫门口驶来。 近了,队伍停了下来,为首的跟守卫的侍卫说了什么,宫门打开了,一行人等陆陆续续进去。 恰于此时,就在人群中,我猛然瞥到自己十分不想见到的人,她没有看过来,只恭敬的于马车一侧随行…… 那抹身影,我永远不会忘……是她在我无望的日子里,给了我温暖和关心。亦是她,将这份难得的情谊亲自撕毁,让我见识了人情冷暖。 阔别三年,她依旧波澜不惊的站在那里,神色永远是卑微的,让人心生怜意。 霜儿……呵,再见,彼此竟不识面…… 如果我没有猜错,旁边马车里坐着的应该尹芙蓉,丞相府二小姐。 是了,我怎么忘了,今日是正月二十五,正是大选的日子啊。 想来,此刻的她该是很得意吧,犹记得,当初一提到选秀,那语气和神色,仿佛她已是皇后了。 不过,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丞相府也是外戚,如今太后独掌后宫,怎么可能不关照她这个侄女呢。 良久,人群渐行渐远,我却不自知,思绪,飘到三年前。 想来,如不是我逃了,那么此刻,我是不是也会坐在那儿,又或者,我早便在这座宫墙的里面,承载丞相大人的寄托。 可到现在,我都不能参透丞相大人的预谋,还有那只白鸽,当年那个被射死的白鸽…… 总觉得,这一切离我似是很远,又很近…… 转眼,已是二月初二,太后寿辰,群臣祝贺,皇上在琼台设下晚宴,款待各地王爷,还有官员,又请来戏班摆下戏台,为太后祝寿。 将军府,当然也不会错过,将军,师父,公主,晚儿,一一被列在宾客之中。 这一次,晚儿央求着叫我去,起初师父不应,后来公主说难得太后过寿办得如此隆重,不妨让我去看看热闹,我惊讶她会为我说话,目光望过去,她只黯然一笑。 心下微动,也许她是真的醒悟了,不再耍些手段去得到想要的结果。 如果真是这样,自然是好,我也不希望他们心结多大的怨气。 闻言,将军也道,一同去。 师父没辙,只好允了,我悄然走在他身侧,叫他不要担心,如今我都穿着男装,谁会认得出来,是他仔细过了。 他微微拧眉,单道“小心为妙”。 我痴笑着,这样紧张的他,我还是很少见,难得的调笑他“这算不算金屋藏娇?” 闻言,他的神色竟有些怪异,不语,只看着前方,我跟在身侧,嘴角悄然牵起一抹笑。 半响,琼台到了,彼时,人已经来了许多,瞧见是将军府的人,大家都上前寒暄着,我四下看了一眼,美轮美奂的灯光,金碧辉煌的大厅,忍不住瞠目咂舌,真是皇家,一个琼台便如此奢华…… “姐……你看”晚儿过来唤我,我瞧着师父冷眼射过来警告她,她吓得缩缩脖子。小声和我嘀咕“我哥现在是有了姐姐忘了妹妹”,然后撇撇嘴,朝师父做了个鬼脸。 我讶然,嗤笑着“小鬼头”。 “恒王到……”恰时,门外响起太监的高喝。 目光,不由自主的看过去,转而,一个颀长的身影阔步而入,今日的他身袭锦色长袍,手持折扇,神色淡然,这般瞧着,倒是凛然了不少,不似旁人那般炫耀。可又不得不说,虽然此人行事简易,却丝毫无法遮挡住他眉宇之间的凌厉与霸气。 我复又想起师父大婚那日,他向皇上说的那番话,一直不得其解,他……是如何认得我的? 兀自摇摇头,将视线移开,也许我不知晓的很多,不过还好,未曾改变过什么。 忽而,瞥到身侧的晚儿,她怔怔的站在那里,一双秋波早已飘到了千里之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2章 语气 素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莞尔道“看傻了?” 晚儿羞涩的正想反驳,被门外的一声“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给吞了回去。 彼时,所有人都凝气,福身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家免礼”头顶传来男子低沉的声响。 “谢皇上……” 转而,大家纷纷落座…… 我依旧立于师父身侧,彼时,皇上和王爷还有大臣寒暄着,气氛融洽,太后坐于皇上身边,神色宁和。 歌舞陆续上场,大家把酒言谈,我不动声色的听着,虽然这些人所言都在奉承着,可依旧能听得出远近和立场,霎时,让我看到了没有硝烟的战场,不似兵戎相见,却也战火纷飞。 心下冷笑,复又,瞧向对面的丞相大人,他谦卑的应着声,让人看了真觉得他是鞠躬尽瘁的国之栋梁,可谁又真正清楚他心之所想呢。 恰时,我察觉着一道光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视线望过去,对上那双温柔的眸子,不由的牵起嘴角。 卿扬……是他。他一定认出我了。 “心儿……”恰于此时,一轮歌舞停了,琼台之上那个浅笑淡然的太后柔声道“到哀家这边来”说着,朝师父旁边的公主摆摆手。 她笑着像师父知会一声,迈着莲步向琼台之上走去,福身“儿臣稚心恭祝母后瑶池春不老,寿域日开祥” “好好好……呵呵”太后拉着公主的手让她坐于她的身边,笑着开口“心儿啊,来,与母后说说,这将军府可有咱皇宫好啊” “母后,将军大人待儿臣就如亲生一般,自然好”公主笑容可掬的应着。 “傻丫头,哀家说的是慕副将,你的夫君”太后点点公主的额头,宠溺的打趣着。 “夫君?”公主愣了下,复又垂下眼睑“夫君勤于政事,心系朝纲,自然好”。 “呵呵……莫不是嫁了人,心也向着别人了,瞧瞧,这嘴里呀都是夫君好,看来真是儿大不由娘啊”太后玩笑着。 闻言,众人亦是跟着应和“呵呵呵……” “母后又取笑心儿”公主羞涩的低下头。 “哦?那你说,你这心里可还有母后?嫁了人也不进宫看看哀家”太后微拧黛眉,眸子里却依然带着笑。 “当然有,知道母后今日过寿,心儿特意让人备上贺礼一份,保准母后大饱眼福”忽而,公主悄然向下看了一眼,巧笑道。 “哦?心儿还准备了贺礼?”这回开口的是皇上。 “自然,此份贺礼亦是给皇兄的”公主自信的答声。 “看来哀家没有白心疼你,劳你还记挂着”太后在一旁应着。 “那便呈上来吧,也好让大家开开眼界”皇上笑着开口,复又执起桌上的酒盅,一饮而尽。 闻言,公主但笑不语,起身,提着罗裙的下摆,向台下走来。 我定睛的看着她,心下一紧,为何她此刻的神情竟有些诡异。 “皇兄,母后,心儿说的贺礼就是她”公主悄然拉过我,昂首向台上看去。 猝然,整个人狠狠地怔住,她什么意思? “安宁,不可胡闹”师父此时已起身将我拽过来。 “夫君,怎么是胡闹呢”公主无辜的看了师父一眼,复又转向台上“皇兄,母后,此人是将军府舞姬,心儿平日看着,只觉得天下在她面前都尽失了颜色,如此,还不算是厚礼吗” “哦?还有什么能使你安宁公主大开眼界的?”皇上幽幽的开口,别有深意的看了师父一眼“那便跳一曲,让朕瞧瞧” 闻言,公主得意的看着我,我方知,又被她得逞了,原来在将军府替我说话,也不过是为了现在做铺垫,什么醒悟?她分明设计好了,可……不过是跳一支舞罢了,又能怎样? 师父还想说什么,我已福身“奴婢遵命……” 皇上都下旨了,再说什么都徒劳,更何况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谁敢拂了皇上的面子。 我不能让师父陷入危险的境地,尽管我其实不愿。 不去看大家的反应,我只随着宫婢去换了舞服。 恰时,管乐的啼鸣声响起,足尖一点,身子悄声飘然入内,同时,屏气,防止面上的轻纱滑落。 一曲‘盛世飞歌’随着我的横空出世,猝然婉转而鸣,余音袅袅,声势浩大…… 随之,衣袂挑起,柳腰微转,秋波荡漾,奇香漫漫…… 彼时,大厅之上,传来阵阵抽气声…… 良久,一曲而终,莲足悄然着地,睁开眼的片刻,余光,恰巧瞥到丞相大人震惊的神色,他定是也认出我了。 回眸,但见师父惊讶的望着我,我莞尔一笑,是了,他也没看过我跳舞,以往的三年,我只跟着他舞刀弄剑。 可偏偏公主知道。 除了师父大婚当夜,我从未在人前跳过舞,当时,也唯有箫兄一人知晓,他不可能告诉公主? 看来,将军府确实有眼线…… “你叫什么名字?”恰时,台上之人幽幽开口。 我敛起神,福身道“回皇上,奴婢蓝翎”。 “蓝翎?你叫蓝翎?”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我,一双凌厉的眸子紧紧锁住我的。 我颔首,不知他是不是想起那日恒王与他说过的,正是这个名字。 目光悄然望过去,恒王果然在看我,眼角除了一抹担忧再无其他,心下微动,此人好淡定。 “将面纱摘下去……”倏地一声,让我的心猛然收紧,怔怔的看着他。 “蓝翎……”公主挑衅的看着我,提醒道。 指尖轻颤,可最终,还是挑过耳际的面纱,一张素颜霎时一览无余。 “你……”台上之人,猛地站起身,快步走下来,转眼,男子的俊颜映入瞳目。 我不解的望着他,何以他看我的神色这般愤怒。 “皇上”一侧的师父猝然起身,拱手道。 面前的男子没有应声,大掌挑起我的下颚,眼底化作款款柔情,道“琼台呈妙舞,云雨半罗衣。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 忽而,他爽朗一笑“哈哈……”又言“今日,朕甚是开心,要封蓝翎为妃,赐字‘瑾’”转而,对群臣道“日后,蓝翎便是元朝的瑾妃,赐居未央宫” “皇上……” “皇上……” “……” 彼时,话音才落,群声四起。 “皇上” “皇上” “……” 我震惊的看着他,浑身止不住的战栗,那一刻,我恨不能生命就此消失…… 坐于一侧的卿扬也惊得站起来,忙被身侧的丞相给拽了回去。 “皇上”是师父,此刻,他已经从座位上起身,快步行至皇上面前,我瞧着,将军欲阻止,可他脚下未停,听他福身道“皇上,小家碧玉,未见过世面,臣怕辱没了皇上的眼,所以,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师父……”猛地瞠大眸子,脱口道。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哥……”晚儿惊得叫出声来。 “苏白……”将军亦是,而那眸子,怒的都可以喷出我来,我不知道他怒的是我还是师父。 而身后,群臣皆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我愤然,藏于广袖的手猝然收紧,,背后竟不觉冒出冷汗,师父他这是在违背圣命啊。我该怎么办? “夫君……”忽而,一声女子的娇喝自台上传来,我望过去,是公主,她现在也由方才的得意转而担忧“夫君莫不是喝醉了”莲步轻移,转而,来到面前,素手攀在皇上的胳膊上娇声道“皇上,夫君今日是高兴,故以多饮了几杯,所以臣妹恳请皇上不要怪罪,今日是母后的寿辰,还是……”公主悄声住了嘴,话已至此,相信任何人都听得明白。 可皇上却不应声,独独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此刻,琼台很静,无一人言语,我甚至听到面前之人平缓的呼气声。 我吸了一口气,颔首道“小女蓝翎,承蒙皇上厚爱”复又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以额顶地,我知道,皇上如此,不过是等我表态,师父此举可叫大大拂了他的面子,纵使众人求情,不管如何定论,他都在等,等我的态度。 此番,他不过是想叫师父看清事实,他并非‘强人所难’,我亦是‘感恩戴德’的。 可如果我也‘不领情’呢?他预备怎么做? 不……不对,他是笃定我会站在他这边,不然他不会不言语。 可我却无法确认,如今我应了他的意,他会不会也随了我的愿。 “爱妃行如此大礼是作何?”头顶忽而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接着,那只大掌握住我的皓腕,一提,我便狼狈的跌在他的怀里,天啊,我这就成了他的爱妃? 转而,长臂揽过我,朝琼台上方走去“朕还得谢谢慕副将,调教这么好的徒弟,传朕口谕,赏” 我暗自蹙眉,方才的失言,他果然还是在意了,‘徒弟’,呵,好狡猾的皇帝。 “皇上”身后的师父还想说什么,我的目光悄然望过去,素手一掷,挡住了他前进的步子,随之,是玉珠落地的声响。 见他确实立于那里,我才舒了一口气,转过头,恰时,皇上垂眸望着我,我倒吸一口气,他看到了什么?心下一紧,复又堆上笑,心虚的看着他。 他俯身,“啪……”的一声,一枚吻印在我的脸颊,我震惊的看着他,他却邪魅一笑,不再看我。 “来,爱妃,见过母后”皇上执起我的手,将我带到太后面前。 我恭敬的行礼“民女蓝翎,给太后请安,恭祝太后松龄长岁月,鹤语寄春秋”。 闻言,太后只“唔”了一身,叫了起。 从她的脸色看,她并不高兴。 “皇上……臣不胜酒力,先行告退”恰时,师父拱手,也未等台上之人应声,便兀自退了出去。 “哥……”晚儿脱口道,复又意识到什么,转而福身“请皇上恕罪,哥哥不胜酒力,小女……小女……恳请皇上允许小女去看望一下”。 “既然如此,便去吧,醉了还口出狂言,成何体统”未等皇上应声,太后便口气不善道。 “是卑职管教不严,恳请皇上,太后宽恕”闻言,慕将军忙起身叩首。 我知道,太后定是不高兴师父在百官面前让皇上出丑,这是皇家的面子,纵使他是将军,他是天朝的女婿,又如何? 皇上随后也道“那便去吧,替朕去看看他”。 闻言,晚儿福身叩谢告退。 立于台下的公主也是焦虑半响,最终还是回到了太后身边,软语哄着,片刻,太后复又笑了,点着她的额头“你这个小妮子,真是把你惯坏了”。 “呵呵呵……” 转而,琼台又是歌舞升平,众人堆上笑,仿若刚刚那不愉快的小插曲,本来就未发生一般。 而我,坐于皇上身侧,却已心生恍惚……眼前,皆是师父离开时,那骇人的愤怒和无声的悲凉。 他一定在怪我,怪我出手阻拦,方才那一掷,不过是用衣摆下端的玉珠封了他的哑穴,但我的内力不及他一分,如此,只不过在表明我的立场。 可师父,你能懂翎儿的苦衷吗? 这一晚,直到宫女领着我回到未央宫,我都未从这份震惊中反应过来,如今,我真的是天朝后妃了吗? 想想,真是造化弄人。 第一次,我出逃,摆脱入宫。 第二次,我甘心做丫头,摆脱入宫。 第三次,皇上亲自册封,我如何才能摆脱? 命运好像跟我开了个玩笑,本以为,自己逃开了,可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三年前,和三年后,我的人生,终抵不过命运的使然…… “啪啪……”恰于此时,空荡的室内,传来一阵清脆的掌声。 我循声望去,眼底瞬间染起一抹戾气,好你个荀稚心,还有胆子来。 愤然起身,几步行至她面前,挥掌而下…… 许是未想我会如此大胆,她未及反应,巴掌便硬生生的打在了她的脸上。 “啪……”的一声,回荡在悬空。 “你……你敢打我?”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眸子撑得老大,怒声道“我是公主”。 “这是你欠我的,荀稚心”我凛然一笑“至于你说的公主,呵,本宫现在可是皇上的宠妃,打你一巴掌,又如何?” 她惊讶的看着我,没想到我会用身份去压她,以往在她面前,我都是退让,可她不懂,那不是因为怕她,而是为了师父。 此刻,这个将我的人生指画一团糟的罪魁祸首竟然嚣张的站在我面前炫耀,我岂能容她? “怎么?还想告状吗?呵,其实本宫也想听听你会如何和你的皇兄说?”我冷笑着望了她一眼,复又转身,来桌前倒了杯茶“是告诉他,你为了争风吃醋,所以把情敌推给他,还是……”转而,端着茶,递于她面前“还是告诉他,其实师父心之所爱的那个人,并不是你,而是本宫” “你……”她气得举起颤抖的纤指,在指尖碰到茶沿的瞬间,我稍一用力,茶水如数的洒在她的衣襟上。 “啊……该死的,蓝翎”她尖声一叫,后退了几步。 我得意的扬起嘴角,其实她会的我都会,我只是不想泯灭人的本性。 我总以为,人之初,性本善…… 可我终是错了,我用我的人生作为代价,验证了我的坚持是多么的可笑和幼稚。 丞相府的霜儿如此。 将军府的公主如此。 呵,到了这个时候,我若再心慈手软,她们还得变本加厉。 这不,如今,我人都到了未央宫,她不还是欺负到这儿了吗? 见状,她忽而平静了,侧身,浅声道“你知道,当你爱的人抱着你,嘴里喊着的却是别人的名字时,那种心情吗?” 我愕然,未想她会和我说这些,她的意思是? 半响,又听她道“你知道就连欢爱时,他兴奋的把我当做你的时候,你知道,我这心头食的是什么滋味吗?”抬眸,见她转向我,音色高了一调“这些都是因为你,蓝翎,我的痛苦都是因为你” 我嗤笑一声“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是你,窥视了原本便不属于你的东西” “哈哈……”她颓然一笑,却依旧得意的开口“不属于我的东西?呵……可现在又是谁在他身边?纵使你们相爱,你还是要陪在另一个男人身边,纵使他不爱我,可只要是我想要,我都会不折手段的抢到手,而你们,简直愚蠢,以为大婚那天,他弃我不顾去找你,我不知道吗?哈……既然你们选择留下来,我便要把你们给我的痛苦统统还给你们” 她越说越激动,水汪汪的秋波染起一抹猩红“现在多好啊,我还在他身边,即使你活着又怎样,我偏不让你死,你死了,他也不会忘了你,可是,你知道吗”她悄声放低了音色,附于我耳畔“男人最见不得的,是自己的女人睡在别的男人怀里” 语罢,她忽而大笑“呵……蓝翎,过不了多久,他的人和心都是我荀稚心一个人的” 我颓然一笑,原来,她以前对我的种种并不是要置我于死地,她明白我若死了,或者走了,师父的心也会变,可唯独,我若成了别人的女人,那便不一样了。 她为了师父,还真是绞尽脑汁,所以这些日子,她扮得乖巧,就是为了让人对她不设防,让人以为她是醒悟了。笑话,她根本就等着这个良好的机会大展身手…… “是吗?你确定?你不怕同床异梦吗?”我讥笑道。 同时亦对自己悲哀,多少次了,如果我可以自私一点,那我和师父…… “这个还轮不到你担心”她得意的反驳,复又玩味的看着我“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好了,虽然皇兄封你为妃,可若让她知道,你是一个不洁之人……呵……你的小命……啧啧” 我讶然,什么叫不洁之人?难道她是怀疑我和师父? 哦,对了,合欢散……那日她一定以为,是师父救了我……呵,荀稚心,原来她都打算好了,谁说她不想要我死?不过她不会亲手对付我,她会借刀杀人,这样她在师父面前脱罪的干干净净。 “你真以为别人都如你一样,卑鄙到连原则都没有吗?”我只一句,便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她惊讶的看着我,眼底由震惊转而凄凉“原来他为了你……竟然……呵”说着她颓然一笑,冷声道“蓝翎,这皇宫每日都上演着食人的戏码,既然如此,那便留下来好好享受吧”语罢,也不看我,愤然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我颓然坐于地上,蓝翎啊蓝翎,你真悲哀,枉你爱了一场,最后,偏偏自己往爱人的心口桶上一把刀,此刻的师父,一定恨极了,可我宁愿他恨我,也不希望他将命搭进去…… 良久,就这般躺在地上,整个未央宫还没有固定的宫女和太监,门口也只几个侍卫在看守,今日皇上才封妃,又很晚了,一些置备恐怕都要等到明日了。 冰凉的地板渗透我轻薄的舞衣,刺痛着我麻木的身体。 我想,如果此刻,就这般睡着了,多好…… 再也不要醒来…… 再也没有纷扰…… 梦里唯有我和师父…… 不知过了多久,我恍惚听着门口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皇上驾到……” 恍惚间,我听到门外刺耳的一声“皇上驾到……” 随之,是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心下一提,惊慌的起身。 转眼,门开了,一抹明黄色颀长的身影悄然入内,身后又有人将门合上。 脚下一滞,许是一个姿势久了,腿有些麻,没有站稳,复又向前倾过去…… “啊……”本能的唤出声,心下懊恼,原以为会‘稳妥’的着地。 恰时,一只大掌挡住眼前,身子被人一提,悄然撞入男子的胸膛,瞬间,鼻腔扑满淡淡的麝香味,令人一阵眩晕……恍惚间,这样的感觉好熟悉……师父…… “呵呵”忽而,头顶传来一阵男子低沉的笑声…… 我才回神,慌张的退开半步,福身“民女……不……臣妾参见皇上”,脱口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后妃了,这声‘臣妾’真真刺耳…… “怎么朕的爱妃,总是喜欢对朕行如此大礼呢?”男子兀自说着,转而抬步落座于身后的贵妃椅上,悠闲地望着我。 这是第二次,他如此唤我,可我却觉着,自他口中吐出的‘爱妃’,又是刺骨的冰冷…… “过来……”忽地,他沉声道。 我起身,转而行至他的面前,垂下眼睑“皇上有何吩咐?” “坐过来”他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余,开口道。 我深吸一口气,悄声走过去,落座,在抬眸的瞬间,撤出一抹笑。 霎时,男子的俊颜一览无余的映入我的眼眸,浓密的剑眉,坚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特别是那双狭长的眸子,正熠熠生辉的望着我,整个五官完美的组合在刀削般的面颊上,美之绝伦…… 彼时,心下暗自咂舌,方才我怎么没有注意到这些。 然,纵使有着迷人的外表,他身上却有一种力量和气场,让你无法忽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帝王风范吧。 “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他淡声的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他什么意思,和他说?他是只晚宴还是师父? 兀自摇摇头,想了想,复又点点头。 “哦?想说什么?”他将身体向后靠去,胳膊枕在头下,玩味的看着我。 “皇上……皇上真要封我为妃吗?”我吞吞吐吐的,也不知为何便问出了口。 “哈哈……”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兀自大声笑着,可我心里却愈加不安。 “呵呵……那你以为呢?朕金口一开,还有得反悔吗?”末了,听他道。 我哑然,确实……确实是啊,皇上金口玉言,有得反悔吗? “还是你想反悔?”忽而,他语气重了些。 我吓得起身“不……没……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3章 面前 我发现自己很没用,在他面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明白,是因为什么?为了这个男人即将成为我名义上的夫君?还是为了公主的一句‘现在要躺在别的男人怀里’? 一想到此,我浑身便毛骨耸立。 “怎么?朕成洪水猛兽了?”说着,一把将我拽入怀中。 鼻尖恰巧擦过他的唇间,面上猛地一红。 “衣服怎么湿了?”忽而,听他转口到。 闻言,我忙从他怀里坐起身“不小心茶水洒了”垂下眼睑,我当然不能说我把公主给泼了,然后自己倒在地上,给弄湿的吧。 “哦?方才来过人?”他轻喃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笃定。 我猛地瞠大眸子,他怎么知道? 像是知晓我心中所想,轻笑着“不然茶盅拿那么远作何?” 我这才发现,原来茶杯摔碎的地方,离放茶具的地方很远,如果是自己想渴了,那倒了喝下便是,何以还拿那么远的地方,而且那个地方也没有案几之类的摆设。 怔怔的看着面前之人,他的心思真深,只不过一个简单的问题,他竟能分析的如此透彻,那么,他是不是同样能猜到是何人来了这里? 忽而又让想起将军府上的那一幕,是不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计算好了的? 王爷进京,将军回京,公主下嫁,晚儿出嫁…… 那么,我也包括在内吗? “这里来不及清扫,等内务府置备妥当,再住下,今晚随朕去乾清宫”他不再纠缠上一个问题,却将另一个难题丢给我……去乾清宫? “等等……”我心下一喜,脱口道“既然如此,皇上便让我回将军府吧?那里……那……”末了,见他神色微变,我才住了嘴。 “还想着他?”他咬牙怒声的开口“让你这般着急?连规矩都不要了?” 我愕然,他说什么?……‘还想着他?’,他是发现了什么不曾? 猛然间,才发觉自己方才急得竟忘了自称‘臣妾’。 此刻我只觉得心乱如麻,为何在他面前,自己总是乱了分寸…… 语罢,他也不等我回答,兀自拉着我出去了。 门口的太监诺诺的前开轿子前的帐帘,跟着上去了,坐于他的身侧,悄然看向他,他竟阖上双目,不知在想什么? 乾清宫,心下默念着,真的要带我去吗? 那可是皇上的寝宫,要知道,除却皇后,妃子是没有资格在那里过夜的,他此举是想告诉旁人他又多宠爱我这个新晋的妃子吗?可……如何……我都看不出来呢? 半响,轿子停了下来,二人走了出去。 而我,悄声跟在身侧,看不清他的神色,然,从他握着我的手,却能感受到他此刻在生气? 只是,为什么呢?犹记得琼台之上,在接下面纱的那一刻,他亦是一言不发的怒气冲冲,那不过是彼此第一次照面,如何就让他迁怒了? 入内,一股暖流扑面而来,挑开珠帘,里面便是寝宫的内室,我紧张的看着这一切,如今已然没有了欣赏的心思。 我在担心,也很不安,指尖微颤,素手悄然收紧…… 我不知道今晚的命运与我会是如何,可我唯一确定的便是,不能愧对师父,既然命运非要将我二人分开,那么好,我会选择对他伤害最小的方式安排自己。 “更衣”他沉声道。 片刻,有宫女进来,才要上前,他却啪的一声将她们的手打掉。 “主子还在,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群奴才了?”他的音色忽而高了一调。 两个宫女吓得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求饶。 我深吸了一口气,上前“让臣妾来吧”。 完成这一切,我才暗自舒了一口气,方才他那般说不过是给我听的,他在提醒我自己的身份…… “娘娘……”身后的宫女提醒着,我回眸,才发现,是女子的衣服,从里到外……这,显然是给我的…… “皇上……”我心惊,抬眸望着他,他是想…… 他摆摆手,室内宫女,公公见状都退下了,听着身后朱门轻掩的声音,饿哦的心猛然一提。 “爱妃不该侍寝吗?”他沉声道“朕的瑾妃”。 语罢,抱起我转向屏风之后的床榻…… 闻言,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那一刻,我只觉得天要塌陷了,纵然知晓我早晚会面对这些,纵然想好了对策,我依然无法克制的心跳加速,面前的仿若梦一般,可现实又在提醒我,我是真的成了天朝的后妃,皇上的妃子。 “皇上……”我惊叫着,他竟在解我的扣子,素手猛地要按住他作乱的手,可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悄然避过去了。 忽而,又想起什么,不……不对,那里是什么都没有,除了……守宫砂…… 他是……他是在…… 瞬间,脸颊泛红,他是在怀疑什么? 有些愤怒的推开他,奈何抵过不过他。 抬眸,明显见他眼底闪过一抹笑,是那种真实的笑,我心想,他这是在高兴吗? 可如果,反之,他会不会杀了我? 转而,翻身,躺于一侧,阖上双目,长臂依旧搂着我。 我心惊,总觉得他像是知晓什么?可明明,他却什么都未点破…… 而且,我还担心师父,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半响,忽而听他道“安心睡吧,朕不会碰一个心不在朕身上的人”。 眸子猛地成大,他……他什么意思,试探的开口“皇上……” “还需要我再说的明白一点吗?”末了,他顿了下,复又道“还是,真想回将军府?” 我愕然,虽然他此下未睁开眼睛,可我分明感受到那双凌厉的光,紧张的开口“请皇上恕罪” 我不该……就不该提什么回将军府,这下好了,让他抓到把柄了。 “哦?”男子忽然睁开双眸,浅声道“爱妃,何罪之有啊?” “我……不,臣……”不对,张张嘴,发现竟不知该说什么,无论说什么,都等于自己在招供,心下微动,面前之人真是好狡猾,等着我往陷阱里跳…… “呵呵……”见状,他复又闭上眼睛,道“不要背叛朕,否则朕定不轻饶,记住了”。 明显的淡声浅语,我听着,却觉得带着浓浓的警告…… 翌日,醒来时,身旁已没了人,心头暗自庆幸。 坐起身,发现头疼的厉害。 “呀……”我惊呼一声,身上的亵衣什么时候穿的?我怎么不知道? 荀承佑……这个可恶的皇帝…… 恰于此时,“吱呀”一声,门开了,我紧张的攥紧薄褥,双眸紧锁住门口。 “啊……娘娘”宫女见我醒了,惊讶的叫出声,却在瞬间慌张的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娘……娘娘恕罪”。 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心下便松了,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呼呼…… 可为何宫女好像很害怕,忽而又想起昨晚,皇上真凶啊…… 尴尬的别过脸“咳咳,那个,没事,起来吧”。 闻言,宫女颤颤巍巍的起身“娘娘可要起来?” “唔……东西放下,出去吧” 半响,整个屋子又剩我一人了,迅速梳洗好,便出了门。 “参见娘娘”才至门口,便有公公福身行礼。 我认出来了,是那个昨晚在皇上身边的那一个“起来吧,公公怎么称呼?” “回娘娘,奴才郁福,娘娘有何吩咐?”他谄媚道“尽管交给奴才去办,皇上交代过了,好生伺候娘娘”。 我怔住,皇上交代过的? “皇上呢?” “回娘娘,皇上下了朝,回来看过娘娘,见娘娘未醒,便去了御书房”听他恭敬道。 心下讥笑,这个公公真会做人,我不过问了一声,皇上人呢,他便将缘由说了个清,话里话外都是在说皇上如何对这个娘娘用心的,可是如果换做别的妃子,也许会很高兴,偏偏是我,甚至让我觉得有些危机,皇上此番到底做给谁看呢?师父吗? 想想,也不知昨晚他是怎么过来的? 兀自摇摇头“劳烦郁公公了,本宫没事,替本宫寻个宫女带路,回未央宫” “都是奴才分内的事,奴才这就给您去办”说着,便退了出去。 “哦……等等”忽而想起什么,忙叫住他“替本宫谢谢皇上体恤”。 想来这个公公应该是跟在皇上身边的,如今竟留给了我,而且他方这个又说了皇上那么多好话,我总该表示表示吧。 “奴才遵命……” 跟着出去,一个宫女在前面带路,看着脚下的绿石青阶,此刻,我真的置身元朝皇宫了。 方才郁公公说过,皇上吩咐今日我不必去太后那里请安,那么明日呢?我是不是早晚要面对? 蓝翎,为何我总是将自己陷入这种事与愿违的境地…… “姐……”恍惚间,听到身后有人唤我,好熟悉的声音,心下一喜。 回眸,果然是那抹熟悉的人影,抑制不住的跑过去。 “娘娘……娘娘……”身后的宫女见状在后面追过来“娘娘……宫里是不可以跑的” 我只当未闻,她依旧跟在我身后。 “晚儿……”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夜的紧张在这一刻终于松了下来“你怎么来了?师父……师父还好吗?” “姐……”晚儿轻唤一声,对着我的身后使使眼色。 我恍悟,后面的宫女可是皇上身边的人,不免住了口。 “奴婢给慕小姐请安”宫女福身。 晚儿颔首。 二人静默的跟着回了未央宫,摈退了左右。 “晚儿……快告诉我”我急不可耐的催促道“师父怎么样?” “姐……”晚儿拉着我在床沿边坐下,叹了口气“哥怎么能好呢?他昨晚就没回来……” “什么?”我惊叫出声,“他去了哪里?” “我们也不知道”晚儿难过道“哥今早回来,便要我进宫觐见太后” “觐见太后做什么?”我脱口道,心下有些担心。 “让子嫣进宫伺候你”晚儿道“哥说了,你初来乍到,没个心腹不行,宫里安排的指不定是谁的眼线”。 我恍然,原来如此,师父他……他想的真周到……那么方才晚儿对我身后的宫女,那般仔细,定也是师父交待过的,不然以她的性格不会这般谨慎的。 “那……太后答应了吗?还有师父……师父还说了什么不曾?” 晚儿点点头“应了,不过……”晚儿犹豫着“不过太后好像不怎么高兴,像是因为昨晚的事” 昨晚?是师父他? “姐……我有些担心……”晚儿握住我的手“这宫里不比外面,人心险恶,多为自己着想点,你……你明白吗姐” 我猛地抬头,这话绝对不是师父说的。 晚儿有些心虚的低下头,脸颊泛红“姐,晚儿也希望你和我哥能终成眷属,可如今……”她抬眸“对方是皇上啊,伴君如伴虎,随时都可能丢了性命,所以你一定要找一个靠山,知道吗?那人只能是皇上……” 我兀自摇摇头,这个傻瓜,她的意思我岂会不懂,可是她以为用身子绑住皇上就能高枕无忧了吗,如果真是那样,红颜总有老的一天,到时候呢? 我知道晚儿担心我,可他不明白,这座靠山太危险,我现在还无法参透他背后的寓意,想想昨晚他对我说的每句话,现在都觉得心惊。 他是一个让人无法接近的迷,又是高高在上的皇上,这种人,是不会轻易对谁打开心扉的。 瞧他那般精明,是不会轻易沉迷于美色的,更何况昨晚他压根没碰我。 只是我不明,他的话说的那般明白,知晓我心里的人不是他,那他为何又要封我为妃呢? “姐……姐……”晚儿晃晃我。 我才猛然回神“不用担心,我会小心的” “恩……还有这个”她转而取出方才一直背在身后的包袱“这是哥让我拿过来的,她说对你来说很重要” 我接过来,素手挑开暗扣……残玉,帕子,玉箫,白玉簪,还有那个狐符。 心头瞬间百味杂全,师父,该叫翎儿说什么好呢? 他果然知晓我的记挂,在如今这样焦虑之时,还为我安排好。 可是师父,这一生,翎儿恐怕都要负了你了…… 这皇宫,进来了,可还能再出去? 直至响午,晚儿才走,我留她一起用膳,她却急忙回去看看师父,我也便作罢。 临走时,将玉箫让他带回去给师父,我和他想要见面,如今怕是不合适了,只这玉箫留给他,他定会明白,其实我还是很自私,本来都是没有希望,却还是不想让他忘记我。 玉姨曾说,这只箫,是娘曾经用来怀念爹的。 我不能说这是给师父的补偿,师父于我的,是任何都补偿不了的。 只是我也不想,繁华过尽,牵肠挂肚的人儿,连一片影子都未留下…… 师父,容许翎儿再自私一回…… 晚儿走后,自己随便吃了一口,便撤下了,如今,我也吃不下,我担心师父,怕他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想来,大婚那天,他都能跑出来要和我私奔。 那如今呢?他会做出什么来? 只要往下一思量,我就害怕,如果真有什么差池,皇上他……他不会罢休的…… 昨晚他警告过我……不许背叛他…… 猛地……我又想起公主说过的……她知晓大婚那天师父出来找我…… 那……那皇上呢?他知道吗?那日他也在府上啊…… 躺在床上小憩,思绪堆满了心头?总有些莫名的恐慌…… 还有那个皇帝,说真的,我真怕他…… 到底怕什么,我也说不清……他是皇上,怕他对师父不利?他是男人,怕他……怕他对我? 虽然他说过不会碰我,可我还是惶恐不安……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陌生的人……不知道日后还有什么在等着我…… 想着想着,有些迷糊,翻了个身,睡下了,昨晚太过紧张,现在松弛下来,反倒困极了…… 忽而,胸上传来一丝痛,很真实的感觉。 我猛然一惊,难道不是梦吗,那面前之人是谁? 猛然睁开双眼,在看清了一切之后,本能的向后缩缩身子。 “唔……”素手轻推他,我真要喘不上起来了。 恰时,男子的薄唇离开了我的,一声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莫忘了呼吸”接着,见他撑起膊肘,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指腹掠过的樱唇,轻喃着“以后要习惯,恩?” 我调整着呼吸,又理了理胸前的衣襟,在听见他所说的那一刻,指尖一滞,心头微微苦涩…… 习惯?去习惯另一个男人吗? 抬眸,对上那双摄人心魂的眸子,浅笑一声“皇上不是不碰臣妾吗?” 这不是他自己说的吗,既然如此,还非要走这些形式? ‘不碰心不在他身上的人’,呵……真是讽刺。 ‘不碰’……是为了帝王的尊严还是其他? “哦?”男子玩味的看了我一眼,开口“你好像很失望?” 我大窘,脸上一热,这个皇帝,怎么这么不害臊呢? “臣妾没什么失望的,皇上乃万圣至尊,像臣妾这般小家碧玉,自然入不了皇上的眼”我恨恨的开口,脸上却依旧挂着笑。 我可以肯定,他绝非因为喜欢才封我为妃,那种达不到心底的感应,是如何都骗不了人的。 只是他到底为了什么?我还未曾参透。 “呵呵……你今日到比昨晚牙尖嘴利了些”蓦地,他沉沉的一笑“有趣”。 身子猛然一僵,侧目,发现他已经阖上了双目,长长地睫毛像羽扇一样,微微颤动,室内的光将其影子打在脸上。 此时,看上去,没有那双凌厉的眸子,反而觉得他还能平易近人些。 渐渐地,他呼出的气打在脖颈上,痒痒的。 “皇上……”我轻声唤着。 “恩?”他若有若无的应着声,仿佛真的睡着了。 半响,忽而听他道“好香……”,语罢,又向我脖颈里凑了凑,深吸一口气“好香,瑾妃”。 瑾妃?为何在听他唤出的这一句,心下竟跳了一下。 “臣妾生来便如此”我将脖子缩了缩,真的好痒。 “什么?”他似是很震惊,猛然撑开双眸,直直的看着我。 我无辜的看着他“皇上不信吗?”瞧他的神色微变,想来是不信,其实我也很纳闷。是什么神奇的力量,让人身负奇香呢? “哦,不是”瞧他剑眉轻蹙,目光瞥向别处,像是自言自语道“很久以前,西部版图有一个女儿国,那里的国君亦是这般身负奇香”。 “真的吗?”我惊讶的问出口,原来还有和我一样的人,还是国君? “恩”,他似是回神,垂下头,四目相撞的那一刻,他的眼底竟多了一抹复杂之色“传言,女儿国因外戚篡权,国君死于非难,一时间,局势动荡,其他周边小国趁虚而入”末了,看了我一眼,又道“女儿国……顾名思义,那里的女子皆是美若天仙,垂涎她们的人很多,但都是因为女儿国的国君,有一种秉异,不同于常人,是以众人才不敢轻举妄动”。 “什么秉异?”我听得入迷,从来不知还有这般离奇的事。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很神秘的倾吐出口“操纵百兽”。 “啊……”我惊愕的呼出口,面上有些踌躇“所以战场之上,纵有百万兵骑,也无法奈何的了她?” 男子点点头,若有所思道“自此,女儿国名声大震……威慑四方……只是可惜了,这般传奇的人物,最后只落得个‘国破山河在’” 他的语气轻轻的,可我却听出了那份志在必得的笃信,他如此,是在提醒自己吗? 为何,我竟觉着他才是野心最大的那一个…… 不过,想想元朝这四年,自曾经的‘百事待兴’,到如今的‘安居乐业’。 确实,成效不少,这些,他亦是付出了不少心血吧。 悄然看向他,只见,轻蹙的剑眉中间无声的拧起了一座小山峰,墨瞳盯着床顶的镂空雕花。 恰于此时,门外传来一声颤颤巍巍的轻唤“皇上?” 抬眸望去,窗口处正好有个人影,一动不动的立在那儿…… “说”男子开口,目光中有了焦距。 “皇上,酉时了,是否……要传膳?”郁公公在外面小心的问道。 闻言,我才诧异的发现,原来自己竟睡了那么久…… 不免看了床上之人一眼,那他是何时来的?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发觉? “传”说着,他已起了身,见我未动,复又瞧了一眼“早膳不用,晚膳也不打算吃了吗?” 我愕然,原来这个他也知道,早上怕他随时回来,才梳洗好我便走了,也没顾桌子上的早膳。 起身,悄然跟在他身后。 可能是皇上在的关系,晚膳很丰富,二人用完,他又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临走时,他交代,让‘柳儿’留下来服侍我,就是早上带我回来的宫女。 看来,他是明摆着将眼线放在我身边了。 不过毕竟他走了……心下不觉舒了一口气,还以为今晚会留宿在这里,幸好…… 不知怎的,和他在一起久了,会心慌……那种在他面前仿佛一切都透明的感觉,让我莫名的心慌…… 末了,子嫣和柳儿进来服侍我梳洗,虽然时辰尚早,我还是叫他们回房休息了,留个守夜的宫人就行了。 此刻,天色已晚,坐于窗前好久,许是下午睡得多了,如今,倒是不困了,收了收身上的披风,透过模糊地窗纸,依稀能瞧见回廊高高挂起的灯笼。 不免想起白日里皇上提到的‘女儿国’。 真的又那般神奇的人儿?操纵百兽? 复又,想起自己,到底自己是谁?当日‘丞相府’,以及‘翠云楼’,无一不说明,娘确实深入过烟花之地,那爹呢?既然爹是将军,又那般爱娘,为何让她沦落于那般境地? 对女子而言,最大的羞辱莫过于此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4章 出现 还有玉姨?不知她现在在何处?为何三年过去了,她依旧没有消息? 不禁又想起逃离丞相府的那一夜,她留下的字条‘能走多远边走多远……’ 她真的一开始便知晓丞相大人对我的安排吗? 那时,我逃了…… 如果,让她知道我最终还是进了宫,她会如何? 玉姨……心下默念着,这些疑问,如今还有谁能告诉我呢? 复而,不免又想起那晚救下的黑衣人,他说‘再见之时便是报恩之际’。 可……如今,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再见了吧…… 忽而,感觉眼前有一片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心下一惊,倏地睁开眼睛,错愕的差点惊呼出声…… “丫头,是我”黑衣人猛然上前,堵住我要开口的嘴。 我惊愕的点点头,他将大掌移开。 “箫兄……你……你怎么来了?”这里是皇宫,他以为玩呢吗?多危险他不知道吗? “丫头,跟我走”他不答话,只牵起我的手向外走。 “等等……”我尽量压低声音,暗想,还好宫女都让去休息了。 “我不能走”我站住,定睛的看着他。他不明白,我现在走了,会牵连整个将军府的人。 我不能,不能走…… “丫头”他痛苦的蹙眉,将面前的黑纱拽了下来,霎时,那张俊逸非凡的脸映入眼帘,听他道“丫头,难道你甘心在这个囚笼里,孤老一生吗?” 我愕然,心下一紧,他说……孤老一生。 犹记得,那日从将军府出来,在梅林的小溪放的水鸢。 我也祈求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羡人画卷。 只日后,怕是要凄凉的孤老一生了吧。 可尽管不愿,我亦是不能走“箫兄,我明白你的好意,但今日我真的不能和你走”我解释着“如果我走了,明日将军府便会受到牵连,将军府于我有恩,我不能将幸福建立在他们的性命之上” “丫头,”他眸子一凛,沉声道“如果我说,是慕苏白叫我来的呢?” 我猛地撑大了双眸,他说……是……师父叫他…… 想了想,心头百感交集,师父他如何又…… 末了,兀自摇摇头“不对,他不会”。 他不会在一件事上,跌倒第二次,通过大婚那一次,他一定清楚,我不会让他拿将军府开玩笑的。 师父,我是了解他的,即便他有这样的心思,也不会用同样的办法。 果然,见我笃定的看着他,箫兄的脸色微变,似是有些自嘲“原来,他在你心里竟这般深了”。 我哑然,动动唇,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忽而,他转身,直直的看着我,大掌圈住我的削肩,语气略重些“如果,我非要带走你呢?” 我震惊的退了两步,怔怔的望着面前的男子,错愕不已。 “丫头”他紧逼着上前“我是认真的”末了,顿了下,有道“丫头,告诉自己,就自私一回” 四目相对,我看到他眼底的决绝。 我相信他是认真的,可我万分没有想到,箫兄竟会如此果敢,夜探皇宫,私闯后妃闺房,如今还要将人带走? 若是行动失败,这条条皆是死罪…… 他竟冒险只身前来……不要命了吗? “箫兄……听我说”,我深吸了一口气,才想开口,恰时被门外刺耳的尖喝吓住。 但闻“皇上驾到……” 我心下一惊,本能的想让箫兄躲起来,慌张的四下望着,可躲到哪里呢?这里是内室,他是皇上,如何都会进来的。 “走……”见状,箫兄像是更加确定,不等我答话,便拉着我要走。 “等等……等等……”我压低了声音,皓腕挣扎的有些疼,焦急的开口“不能走……箫兄……”。 他终是发现我的异样,攥着的大掌松了松,却依旧没有放开,俯身拦腰,欲将我抱起来,强行带走。 我灵巧一躲,黛眉紧蹙,语气里有了怒“快走”说着,将他往窗口推,房门此刻走不了,只能翻窗,他不动,我焦急的瞪着他,这个傻瓜,再不走来不及了。 恰时,门外传来男子沉沉的声音“你们主子呢?”。 心下一紧,转而,回眸对着他,厉声道“别逼我,那样我会恨你的”。 如果今日,就这般不明不白的走了,将军府上上下下都会受到牵连,甚至师父会第一个被怀疑。 我已经负了他,如何还能再对不起他…… 闻言,箫兄的眼底闪过波澜,一晃,复又平静,像是有些无奈,未应声,只翻身一跃,透过窗口,消失灯火阑珊的尽头…… 我终于舒了一口气,急忙将窗户关上…… 转身的那一刻,男子恰好推门而入…… 见此,深吸了一口气,自然的上前,福身“臣妾给皇上请安”抬手,挥了挥手中的帕子。 “如何这么早就睡了?”他上前扶我起来,又帮我紧了紧披风,拉着我绕过屏风。 身后的郁公公将门轻轻阖上。 我一愣,复又敛起神,自然开口“闲来无事,便想着早早躺下”。 他不应声,只解开衣领,坐于床沿边。 素手接过他身上的狐裘,挂于一侧,转而给了到了一杯茶,递于他“皇上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悄然望着他,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顿了下,接过去,饮了一口,将茶盅放于一侧的案台上。 忽而,拉着我入怀,头靠在我的胸口,我倏地一震,整个人紧张起来。 “皇上……如何……如何这么晚了还过来?”我小心的问着,时辰不走了,晚膳后他才走,还以为不会再来。 “唔……”他含糊的应着,漫不经心道“身上怎么这么凉”。 我怔住……此话何意? 复又想起方才,我好像说‘很早睡下了’。 而我去关窗户时,他好像也看到了。 此刻,身上又很凉,哪里是像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 他这般问,是……不信吗?狡猾的荀承佑,心思真敏捷。 素手悄然收了收,垂眸,对上他的,也不躲闪,只浅声道“方才臣妾在软榻上看着窗外景致,不想,竟睡着了,恰巧皇上来,臣妾便把窗户关上,免得皇上着凉……” 闻言,男子的嘴角牵起好看的弧度,又垂下头,在我的胸口蹭了蹭,环在腰际的大掌收紧了些。 我面上一红,却又不能说什么。 彼此就这般,好久……一动不动的,我几乎以为他睡着了。 纤指推了推,轻声唤着“皇上……”。 “……” 这一晚,直到亥时,才睡下…… 真奇怪,之后他便再未说话,任由我替他更衣,到最后,抱着我,沉沉睡了…… 翌日,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动,我缓缓地撑开双眸…… 瞧着,男子坐于床沿边,郁公公正在替他穿鞋。 我跟着坐起身,轻唤了一声“皇上……”。 谁知,他竟是猛然回头,见状,将我又‘塞回了去’。 的确,是‘塞回去的’,大掌扣住我的头,一用力,便将我塞回了薄褥里。 我一惊,嗔怪道“皇上……”他可真粗鲁,拿我的头当枕头吗? 郁公公闻言,也只怔了一下,依旧低着头伺候着。 “呵呵……”男子可能寻思过味,也觉得有些唐突“还早,你再睡会……” “恩……”我撇撇嘴,真是……大惊小怪。 之后,他便绕过屏风,片刻,有宫女进来替他穿朝服。 这番瞧着,虽然有些迷糊,但依旧能看清男子的轮廓,高大挺拔。 我忽而又想起,是不是大殿之上,他就是这般庄严的对着群臣,而我的师父亦是在其中之列…… “瑾妃?”耳畔传来一声男子的低唤。 我愕然,才发现他已经整装好,就站在我面前。 该死,我方才竟然走神了,他是何时进来的? “皇上有何吩咐”坐起身,这下没人了,他该不会把我‘塞’回去了吧。 “今日要给母后请安,一会儿你也早些起来,跟着柳儿学些宫中规矩,明白吗?”他低声道。 我点点头,未想他特意进来交代这些。 转眼,男子复又在眼前消失了…… 用过早膳,我便携着子嫣和柳儿一同去了祥宁宫,给太后请安,柳儿提议坐鸾轿,我摇摇头,如今对宫内环境还不熟悉,四下走走也好。 路上,趁着空闲,柳儿又与我提了提后宫的妃嫔,渐渐地,我方知,原来自己竟是元朝后宫分位最高的那个,心下隐隐不安,始终不知晓皇上此举是何意? 不要幻想那时爱…… 帝王之家,最最不能轻言的便是爱…… 而皇帝,是经历过太多血雨风腥的惨状,爱对他来说亦是焚烧自己的最利武器。 如此,谁还会奢求它呢? 可……眼前复又闪他过昨日提及女儿国的神情,嗤笑一声,这样雄心壮志的人,心中装的唯有他的天下…… 自柳儿口中,我还得知,丞相府的二小姐,也就是尹芙蓉,如今已是从四品的婉仪,她的姐姐,尹芙戚,三年前便进宫,是正三品的贵嫔。 犹记得,当初在丞相府时,霜儿提过,那时的大小姐,好像就是贵嫔,怎么三年过去了,她倒是一点也没有长进。 兀自摇摇头,不对……也许,这些都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吧,此举,是想,将正房所出的尹芙蓉扶植上位吧,不然,何以选秀至今才几日,她一跃,成了从四品的婉仪,想来,再用不了多时,她就会更加的‘趾高气昂’,那时候……丞相夫人,怕是要高兴的夜不能寐了。 自嘲一笑,复又甩甩头,还是不要想丞相府的好,从始至终,那对我来说都是耻辱…… 抬眸,绕过假山,过了桥,前面不远便是祥宁宫了。 忽而,假山后闪过一个人影,像是沿着相反方向去了。 “娘娘,那是凌妍阁的榆美人,闺名桑榆,是丞相府的义女,和府中二小姐同时进宫选秀”,柳儿悄然顺着我的目光望去。 她可真机灵,不愧是殿侍,察言观色,恰到好处。 嘴角牵起若有若无的笑,‘义女’? 看来尹大人还真是不甘心啊,为何不多生几个女儿呢?何苦收了个义女。 如果我没有逃,是不是此刻,被人唤作义女的就该是自己了? “她也是去请安的吗?怎么往回走了?”我不解的问着。 “回娘娘,只有正五品的妃嫔才有资格去祥宁宫给太后请安”柳儿恭敬的答道。 我颔首,半响,三人眼看便到门口了,恰于此时,一驾鸾轿自身边走过,很不客气的停在前方,挡去了我们的去路。 “大胆”柳儿见状,猝然上前“谁人胆敢放肆,没看见瑾妃娘娘在此,竟将鸾轿停在中央” 我不动声色的看着,也不阻拦,想来柳儿是很懂得应付这种场面,宫里不比外面,即便我不争,可分位摆在那,脸却是要的。 立于鸾轿旁的丫头未出声,只伸手将里面的‘主子’给扶了出来…… 一时间,女子娇媚的芳颜映入眼帘。 鹅黄的宫服,衬托着吹弹可破的肌肤,凤目一挑,娇嗔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心下冷笑,果然是后宫,入眼的,皆是国色天香…… “奴婢参见昭仪娘娘”见此,柳儿识趣的行礼。 身侧的子嫣也跟着福身“参见昭仪娘娘”。 女子冷眼一撇,不做声,将目光看过来,福身“嫔妾参见娘娘”。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恍惚间,我彷如瞧见那冷然的眼底,闪过一抹‘嫉妒’。 只一瞬,复又平静。 可嫉妒什么呢?是皇上吗?对了,我怎么忘了,后宫之中,女子争风吃醋是再平常不过的了。 呵……如果让她知道皇上压根没有碰我,她会不会很得意? 柔昭仪,方才柳儿提过,学士府独女俞静柔,选秀不到半月,深得皇上钟爱,连着五日,夜夜专宠。 一时间,可谓是宠冠后宫,羡煞众人啊。 “起来吧”我冷眼看着这一切,渐渐明白她此举是何意了。 想来她是故意的,不然,她的宫女也不会那般从容的不应声,独独上前招呼自己的主子。 而方才,她眼底的妒意,我更能理解了,如果不是我,后宫是要为她独尊。 不过,她以为这样就能震慑到我吗?呵……我还不屑。 语罢,也不逗留,携着子嫣进去,柳儿见状跟上。 “娘娘请留步”恰时,身后的女子不甘的唤了一声。 我顿住,悄然回身,放开柳儿的手,上前几步,莞尔一笑“柔昭仪有何指教?”。 闻言,她脸色一白,片刻,复又巧笑着“嫔妾惶恐,对着娘娘,何来指教呢?”眉目一挑,转口道“只不过,听闻皇上封妃,嫔妾等都还盼着能一睹娘娘真颜,未想连着一整日,都不见娘娘,”末了,脸上一红,继续道“想来是皇上年少不知轻重,辛苦了娘娘”。 闻言,我脸上倏地一片燥热,心下盛怒,她什么意思? 柳儿霎时拽过我的衣袖,提醒着。 我嗤鼻,以为这点戏码,我便受不了了吗?那你们还真是太小看我了。 抬眸,四目相撞,女子眸间的得意一时间尽收眼底。 我轻笑一声,素手执起她的,漫不经心道“谢谢姐姐关心,只是皇上可由不得我们去指手画脚,他喜欢哪自然就到哪去”说话间,瞳目始终紧锁着那张娇媚的脸。 果然,她神色微变。 “你说呢?”纤指轻轻拍拍她的素手,真是香肌玉肤啊。 语罢,转身朝祥宁宫走去,身后的人愣在那里,也不再唤我。 她用话揶揄我,我同样也提醒她,小小后妃,谁敢编排皇上的去处。 回身,面上一凛,心下微动,她是在说我昨日未来给太后请安,但那是皇上特赦的,量谁都不敢有微词。 而她,恐怕只是因着嫉妒,才会对着我出言不逊。 只是此刻,我担心的是,太后是否会介意,那日,琼台之上,对着我,她也是不喜的。 那如今呢,会不会有谁在她耳边一吹风,她的矛头便挥了过来…… 又是月缺之夜,犹记得那时,她便对我说“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如今看来,真是如此。 执箫的手悄然收紧,阖上双目,头枕在后面的树干上。 叹息一声,曾几何时,自己从来都是运筹帷幄,可此刻,竟是莫名的无助。 是的,初见,这个女子带给自己的,唯有震惊…… 在为她矫正脚踝处的脱臼时,那只娇艳欲滴的蝴蝶,让自己瞬间停住了呼吸。 她竟是…… 之后,在得知她的身世时,才暗自舒了一口气,幸好不是…… 也许,只是巧合…… 还记得,晚儿顽皮的唤她‘小嫂嫂’,那时,心底竟莫名的划过一段暖流。 如果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多好…… 没有皇命,没有门第,没有身份。 她是她,我是我。 彼此,只是一双相恋的人儿而已…… 悄然望着面前的一片梅林,她喜梅,和她的人一样,孤冷清傲,却又热情奔放…… 三年前,她说他要习武,她说她不想被人欺负。 我忽又想起翠云楼前那一幕,对她来说,是无法容忍的侮辱…… 我说好,自此,三年的边疆生活,我见到她的刻苦,坚韧,甚至是卓尔不凡的才识。 从未想过,一个女子,竟能将兵法深谙于心,运用起来更头头是道。 那一刻,我再也不怀疑自己已然爱上这个巧笑倩兮,美目眇兮的女子。 我告诉自己,一定要让她幸福…… 三年后,初次见到她口中的丞相公子时,只一眼,我便知晓男子心之所想,那种眷恋的神情,自己从来不会陌生。 回去的时候,我再也按耐不住心下的焦虑,在她的额上印上自己痕迹。 在她落荒而逃的那一刻,我提起的心忽而又松了…… 她心里……有我的。 本以为,爹不再反对,事情会向好的方面发展,谁料,皇上赐婚。 这道圣旨,犹如晴天霹雳,将自己心中唯一的念想,扼杀在无情的官场之道中。 信誓旦旦的下定决心,私奔……这是二人唯一的退路。 不料,她竟要我宁负吾卿,也不愿负之天下…… 可她不知,我的天下若是没了她,颜色尽失…… 不是没想过要她做妾,可每次到最后,我都舍不得。 看到她委屈的将衣衫落尽,我竟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这般骄傲的人,为了我…… 可我给了她什么…… 她是我心头唯一珍视的人,我承诺过自己,终生唯她不娶…… 然,命运却这般捉弄了一颗相偎的心…… 大婚那天……她亦是这般吹着箫,独留自己…… 傅子箫说的对,既然给不了,就该放手…… 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我想象不了,没有她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原来就想这般…… 连着呼吸都会疼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要忍不住了…… 管他什么原则,将她狠狠压在身下,让她至死都只能是自己的…… 可一旦对上那双目不转睛的明眸,自己的心又软了…… 她就是这样,犹如一坛漩涡,让人深陷而不自知…… 而此刻……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是不是已然弥足深陷了呢? 想来,我和皇上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喟叹一生……只一个转身,自己究竟丢了什么? 心……是丢了一颗心…… 大掌按按太阳穴,失眠到头疼,终是没有想到办法…… 私奔,这伎俩是不能再用…… 那样,她只会更恨我…… 可真要就此失去她吗? 我不甘心,也不舍得…… 猛然,想起一个人…… 墨瞳一闪,起身,离去……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娇喝“哥,你敢金屋藏娇,看我不告诉爹,快点,让我看看小嫂嫂……”。 我猛地脸颊滚烫,慕公子亦是很尴尬。 话音才落,那声音的主人,已是定于面前,胸脯起伏,脸颊微红,额间渗出些许的汗,像是跑着过来的。 “晚儿,客人面前,不得无礼”。慕公子蹙眉道,复又转向我“家妹苏晚,年少无知,还请见谅”。 我莞尔,摇摇头。 面前的女子却没应声,更像是没听见,单打量着我。 良久,我被盯得有些不自然,俯身行礼“小女蓝翎,不幸受伤,得慕公子所救,在府上多有打扰……” “不打扰不打扰”,女子恰时打断,上前拉起我的手,美目嗔怪的朝慕公子撇了一眼,道“我才回来,不晓得家里来了客人”末了,顿了下,却是转口道“真是闭月羞花之色,沉鱼落雁之美” “慕小姐过奖” 良久,听她轻笑道“哥,你捡到宝啦” 我大窘,头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 “晚儿,不得胡说”,慕公子沉声道。 女子撅起樱红的小嘴,嗔怪道“都怪我哥不告诉我,家里来了客人还不知道,哦对了,不是受伤了吗,快坐下,坐着坐着” 说着,将我推至床沿边,自己坐于一侧。 “晚儿,赶快回去,别打扰蓝姑娘休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5章 好歹 “诶哟,哥,我哪有,你也不用这么厚此薄彼吧,好歹我也是你妹妹”,复又朝我神秘兮兮看了一眼,道“你不知道吧,我哥从来都没带过姑娘回家,啊……” “啊……哥,放开我,放开我,我还有话要和蓝翎说,喂,慕苏白,我这是为你谋福利呢,诶……”,不管怎样挣扎,女子的声音还是被隔在了门外。 我不觉想笑,这个慕小姐,我倒是很喜欢,生性率真,活泼洒脱,瞧着那慕公子对她亦是很无奈的样子,可这般的兄妹情于我来说却是奢望了,我竟羡慕起这位慕小姐来。 “让姑娘见笑了,家妹……”,慕公子踱回解释着。 “无碍,我很喜欢你这妹妹呢”,瞧他焦急的样子,我忙打断他。 他似是有些尴尬,眸光不自然的不知落在哪,半响,又道“你先休息吧,我不打扰了,哦,还有,药还是得喝,我让子嫣热一下,怕是凉了”。语罢,转身离去。 我心下苦笑,看来真是要离开了…… 晚间,慕小姐过来给我送药,二人闲聊了一会儿,从她口中,我方知,原来这里是将军府,住了半月,从未曾打听过,单以为这是平常人家。 谁都知道,元朝赫赫有名的镇国大将军慕苍州,那可是元朝开朝功臣。 慕将军在一年前的宫变中起到功不可没的作用,在朝纲未稳时,歼灭数多边疆*的小国,平息战*乱,更可贵的是,此人不结党羽,为人正直,忠心耿耿,是以威名远扬。 不想,这慕公子竟是慕将军之子,不过,想想也是,如此出尘的男子,身份也必是不一般吧。 也难怪,那日,翠云楼前,妇人拿丞相府作威胁时,他亦是不为所动。 可不知为什么,听说如此,竟莫名的让我想起爹,玉姨说,爹也是将军,是以,我才会偏爱兵法,总想着,即使爹不在了,也能让在他九泉之下为我骄傲,可娘她……我已不愿深究,徒劳而已,三年后,我一定向玉姨问个清楚。 这一日,慕小姐走时已是戌时,慕公子没有再来,躺在床上,心下有了主意,便睡下了。 我猝然转身,望着那深邃的眸子,听他又道“有我在,就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莫名的,心下微动,“有我在,就不会再有人欺负你”,字字敲在我心…… “恩恩,对对对,”小姐也跳着上前,拍着胸脯道“蓝翎,你放心,有我和我哥在,谁再敢欺负你,我们就叫他好看,哼”。 豁然一笑,那一刻,我仿佛又重拾了希望,整个人充满了力量,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们给我的,这个让我感觉到温暖的人给的,无论命运于我之怎样的弄人,我仍感谢上苍,让我还能真实的感受人间温情…… 翌日,起身洗漱,用过早膳,支开了子嫣,收拾好行囊,一路打听,来到慕公子的书房。 “叩叩……” “进来”。里面传来这几日熟悉的声音,心下却纠结起来,可最终还是推门而入。 看到是我,他惊讶的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行至我身前,不解的问“你……你这是要去哪儿” “蓝翎这些日子,承蒙慕公子照顾,感激不尽,如今伤势好的差不多了,故而来辞行,慕公子待蓝翎的恩情……” 恰时,一个身影瞬间上前牵过我的手,“翎儿……”。 不知怎的,那一刻,听他如此唤我,心下竟莫名的犯疼。 他似是发觉有些不妥,复又垂下手,语气里略显焦急“可……可你的脚伤还没有好,这样出去了,怕是会落下病根的”。 我似是松了一口气却又好像有些失落,敛起神,莞尔道“没有关系,蓝翎会小心的,慕公子无需挂念,这些日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慕公子才好呢”。 面前的人愣在那里,半响,终还是迟疑的开口“离开这里,可有打算?” 我倒是很意外他会如此问,而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没想好,是去找箫兄?还是?好像也没有去处,不过没关系,大不了流浪吧,无论在哪里,都好过曾经在丞相府吧。 “我说哥啊,你就是木头,木头”,身后传来女子懊恼的声音。 我诧异着,回身,看见慕小姐正掐着腰,很愤恨的看着我们,确切的说是看慕公子。 转眼,女子已上前,拉着我的手,急切道“蓝翎,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年幼丧母,家里没个姐妹,孤身一人,如今你来了,和我做个伴,可好?恩?” 惊讶间对上那双干净清澈的眸子,不解的开口“你不是还有哥哥?有爹?”而我才是孤身一人,真正的一个人。 “那不一样”,她很是不悦我如此说,蹙眉道“那怎么能一样呢?他们成天在书房,一个比一个忙,爹又常年镇守在边疆,如何能陪我,而且……而且,女儿家的心思,他们男人怎么能懂嘛” “晚儿说的对”,身后的慕公子不知何时也站于一侧,正色道“我们对她的关心一直不够,如今你若能在府上住下,姐妹二人有个照应,多好啊?” 我侧目望着他,他以为我还要拒绝,又道“你不是说要报恩吗,那就替我好好照顾这个妹妹,可好?”末了,顿了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低语“好歹先待上一阵子,如果……如果,蓝姑娘到时候仍是不喜这里,或是有别的选择,在下必当成全”。 慕小姐也跟着猛劲的点点头,口中央求着“嗯嗯?好嘛好嘛,蓝翎,嗯嗯?” 对上二人眼底的期待,心头竟是百般滋味,蓝翎啊蓝翎,你究竟何德何能,能遇见如此善良的兄妹,即便要帮助自己,却要说的像是麻烦自己一样。 嘴角渐渐牵起,轻快道“蓝翎自当愿意”。 “哇,太好啦,小嫂嫂,啊,不,姐姐,以后我就有姐姐啦,太好啦”。那抹娇小的身影雀跃的跳起来,拍手欢呼着。 一侧,慕公子亦是眼底带笑,眉梢微挑。 我复又想起什么,忽而朝他道“蓝翎有一事相求” 见我这么严肃,他不解的问“何事?” “蓝翎可否拜慕公子为师?” 他不曾想到如此,低头沉思着,半响,才道“你想习武?” 那一刻,我惊讶于他如此敏锐的观察力和分析力,我若想拜他为师,必是我身上没有而他有的,又要很明显,那……唯有武功。 不得不说,这样的男子,日后定当有所作为。 慕小姐亦是懵懂着,不解的问“是吗?蓝翎,你要习武?” 我坚定的望着二人,颔首“是”。 “为什么?”慕小姐疑惑着。 为什么,呵,只有我知道,那板子打在身上,是一种怎样的无奈,只有我知道,在他们一口咬定妄想冤枉我,是一种怎样的气愤,也只有我知道,在别人强迫你去……是一种怎样的屈辱。 更有,谩骂我娘是……烟花女子时,我恨不能撕开她们皮,我虽不赞同人为莽夫,却发现在你根本无法辩驳时,反抗是如何如何的重要。 那是对命运的挣扎,是在与命运挣扎…… 略别过脸,抬步来到窗口,望着远处,淡声道“因为我不想被人欺负”。 身侧的双手悄然收紧,是的,我蓝翎从不是生来就被侮辱和欺负的,即便如他们所说,娘真的沦落到烟花之地,我仍相信,这里必定有着不可言喻的苦衷,因为,我看到了娘对爹的爱,也看到了爹对娘的情,不然,就没有“枫香晚华静,锦水蓝山影”了,那又是一种怎样的深情啊。 深吸一口气,悄然握紧双拳,我不会再任人宰割的。 “好”,身后的慕公子,毫不迟疑的答道,高大的身影罩在我一侧。 入内,气氛已然热闹起来,众人闻得有人进来,纷纷侧目,在瞧见是我的那一刻,瞬间唏嘘一片,我悄然环顾下四周…… 幸得,来的尚早,太后还不曾出来,莲足自然的抬步,门侧的宫婢悄声掀起珠帘。 “参见瑾妃娘娘……”一时间,女子轻柔的娇声此起彼伏。 “姐姐们快快请起”我不动声色的牵起笑,说着,上前虚扶了一把离自己较近的一位嫔妃,莞尔道“本宫初来乍到,有许多地方还生疏,日后和姐姐们也算是自家人,还仰望着给位能多多提点” “好一个自家人”恰时,自正殿的东侧旁门传来女子淡然的应和声。 寻声望去,但见,神情怡然的太后此刻正被宫婢搀扶着朝众人走来,随之,胸前那朵娇艳的牡丹亦是栩栩如生的嵌在浅色宫服之中,远远瞧着,清新雅致又不失雍容华贵…… 这是我第一次仔细打量面前的女子,四十载峥嵘岁月,在她脸上却丝毫不见痕迹,举手投足之间,是让人无法忽视的睿智和精明。 “臣妾参见太后”见此,众人识趣的上前行礼,复又将太后引至入座。 “别拘束了,都坐吧,该说什么还说什么,别哀家一来,倒坏了你们的兴致”太后悄然望向众人,嘴角的笑只深不浅。 目光在投到我身上的时候,也只是点点头,不曾说什么。 我抿着唇,寻了个位置坐了。 “太后您又取笑我们了,臣妾方才还和林妹妹几个说笑,不巧才念叨完,您就来了”太后一侧的女子巧笑着,眉目娇嗔的对着太后。 闻言,众人也跟着笑起来,我手边的一个随之应和着“正是正是,嫔妾也还想,怎的今儿戚贵嫔才讲了一个好笑的笑话,太后竟落下了呢”。 而我,却是猛地抬眸,望向正在太后身边,嫣然巧笑的女子,不想她便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尹芙戚,呵,真是八面玲珑的女子,不过一句,便将尴尬的局面巧妙的转移到玩笑当中。 也不提我,免得得罪,却又让我插不上嘴,只能兀自看着。 而太后对着她,也是喜欢的,宠溺的攀谈着,一时间,正殿复又恢复到了以往那般热闹。 然,我仿佛成了多余的那个,丝毫插不上话,明眸不经意的飘过四下的女子,渐渐地,我了解到坐于手边的这位是沈容华,那个被戚贵嫔称作林妹妹的是林婕妤,三人关系像是很要好,你来我往的打趣着。 “今儿咱这蓉婉仪如何安静了呢?”太后忽而将目光瞥向我的身后,浅笑着“平日里数她最顽皮” “是啊,莫不是离得远了些”林婕妤娇笑道,凤目注视着我的身后。 闻言,我也回眸望去,心下好奇,何人能引得太后这般迁就。 “太后”女子娇嗔的唤着“臣妾不过是看见,今日来了新的妹妹,有些生疏罢了”说着边起身,朝太后身边坐了。 “哦?你蓉婉仪也有生疏的一天,呵呵”太后宠溺的点点她的鼻尖,一手握住女子的柔夷,亲昵的依偎着。 “自然”蓉婉仪得意的扫过我,复又朝一旁的太后道“臣妾前日还听说,宫里来了个身负奇香,国色天香的美人,原本也是好奇,期盼着能一睹芳颜,不想昨日妹妹未来,臣妾这心里忐忑了一个晚上,今日终于见了,倒觉得自愧不如了”说着,羞涩的往太后怀里撒娇。 呵,我当时谁呢,原来是故人,难怪这话里话外都带着刺呢,只是我未想到,这番话会出自她口中,本以为柔昭仪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报复刚刚门外那一幕。 “连蓉婉仪这般花容月貌,都觉着自愧不如,那皇上自然喜欢的紧了”恰时,身后的柔昭仪也笑着应声。 一时间,我的面上泛起绯色,素手紧紧握着帕子,可恶,她该不会又说些胡言乱语吧,抬眸,直直的望着她。 她也是悄然看了我一眼,随后莞尔一笑“可太后不是说嘛,后宫之中也该枝繁叶茂了,这是每个嫔妃的责任不是?您不也期盼着吗?” 我讶然,她……她竟替我说话。 果然,闻言,太后也不追究昨日未来请安之事,只高兴地开口“正是啊,哀家也盼着能抱上孙子呦,你们一个个可要争气些”。 “太后……”戚贵嫔羞红了脸嗔怪道“就属您啊,专欺负我们” “怎么戚儿不愿?”恰时,自门外传来男子戏谑的声音。 彼时,众人皆怔怔的望向门口,看清了来人,忙起身行礼“参见皇上”。 “呵呵……”男子高兴地阔步朝正殿中央走来,口中不忘那句“起身” “皇上何时来的?怎的不通报一声?”太后浅笑着,望着坐于自己身侧的男子。 而戚贵嫔,娇羞的立于皇上一侧,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 “母后不知,朕刚进祥宁宫的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嬉笑声,朕也想听听究竟是何事,让母后这般开心,如若通报了,那岂不扫了大家的兴致?” 说着,皇上悄然拉过戚贵嫔的手,攥在掌中。 “哦?那皇上可觉得这笑话好笑了?”太后不动声色的看着,嘴角始终牵着笑。 闻言,男子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我心虚的低下了头,心下祈祷着,千万不要唤我。 “不曾想,戚儿竟让朕这般伤心” “皇上……” 倏地抬眸,恰好见皇上将戚贵嫔的柔夷放在自己的胸口,面上牵着邪魅的笑,眸子紧锁住女子的娇颜。 这一幕,忽然让我觉着陌生,这两日,对着我,他都是很严肃,或是平静,或是乖戾。 从不像这般,也许,这才是世人面前的皇上吧,流连于繁花丛中…… 视线渐渐移开,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太过陌生,从未想过,有一天我面对的,会是眼看自己的‘夫君’和别的女子打情骂俏,虽然这个‘夫君’也只是名义上。 忽而又想笑,如果让箫兄见此,他会不会又嘲笑我…… 那师父呢?兀自摇摇头,他只会责备自己,或是心疼我…… 一想到此,心便被狠狠地揪起,两日了,都没有见过他,不知道他好不好?可还在怪我? 深吸一口气,抿紧唇,四下望着,目光不经意掠过坐在太后另一侧的蓉婉仪,此刻,她正怒气冲冲的望着面前的男女,眸子里的凶光是我太过熟悉的,彷如在丞相府,对着我的时候一样。 对了,我如何忘了?戚贵嫔可是她的姐姐呢? 呵……尹芙蓉,实则今日,我该唤她蓉婉仪了? “皇上还未用早膳吧?哀家命人去准备些来?”众人依旧说笑着,太后忽而转口道。 “是啊,朕下了早朝,便过来了”皇上低声开口“不过,母后不用麻烦了,郁福在乾清宫都备下了,朕这便过去就是”说着,起身。 “恭送皇上”闻言,众人福身。 “如此,那便快去吧,担心胃又不舒服”太后急着起身,嘱咐着。 “母后留步”转而,伸手扶起戚贵嫔,嘴角牵笑“既然戚儿让朕伤心了,那便去乾清宫受罚吧”语罢,也不管众人,拂袖而去。 我瞧着,各个嫔妃的脸色皆流量出羡慕,甚至还有嫉妒。 而蓉婉仪,也是气急败坏的咬着唇,她一定气不过自己不敌一个庶出女儿。 不过今日算算,她还真没捡到便宜。 转而,望向身后的柔昭仪,她此刻倒是很淡然,不似早上,那般明显的不悦。 许是发现有人看她,她倏地转过头,目光对上我的,别有深意一笑。 我忙别过眼,心下顿生疑惑,明明她是讨厌我的,如何刚刚还为我说话,她不是喜欢吃醋吗?可荀承佑带着戚贵嫔离开时,也未见她流露半点嫉妒之意,难道独独是针对我? 这日,直到离开,太后对着我也没说什么,只最后客套了句‘可还习惯?’ 行至祥宁宫外,子嫣见了我,赶忙迎上来,神色焦急的唤了声“娘娘”。 我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心。 柳儿悄然来到身旁,只道“娘娘可是要回未央宫?” 我冲她点点头,抬步离去。 三人才走出不到十步,便听到身后有谁唤我“瑾妃娘娘请留步……” 闻言,我只在心里冷笑,脚下的步子没有停,一如在集市那次一样。 只是,这一回,她倒还客气,懂得称呼‘娘娘’? 身侧的子嫣诧异的回眸看了一眼,柳儿见我没什么表情,只安静的陪在一侧。 “蓝翎……”见我如此,身后的人一下炸开了,也不顾什么礼仪,几步跑到我面前拦住我。 倏地,足下一滞,不得已停下来,冲着她莞尔一笑“哟,是蓉婉仪?” 女子眉目一凛,咬牙道“蓝翎,少和我装蒜”。 “呵呵……”我抑制不住轻笑出声,明眸直直的望着她,口气中渐渐冷淡,一字一顿道“蓉婉仪确定是在唤本宫?” 闻言,女子一怔,面上僵住,我看在眼底,心下冷笑,这是在祥宁宫门外,量她也不敢喧哗,而我,不过是在提醒她……注意身份。 只一个婉仪就在我面前大呼小叫,虽然她的背后有太后这个亲姑姑给撑腰,不过像这种微不足道的挑衅,她也没法开口。 其实,就算太后知晓了,也不会管,她和皇上一样,都是精明的很,不然,何以她们姐妹二人明摆着针锋相对,太后却能在其中周旋得当,丝毫看不出究竟在偏袒谁。 “没想到啊”女子摇摇头,目光望着我,紧锁的眉目渐渐舒展开,语气依旧不善“娘娘还是进了宫,怎么将军府的伙食已经喂不饱您的野心吗?” 我的眸子一凛,难道她从来都只会这样挖苦别人吗?若放在平时,我也懒得和她计较,可这次不一样,我不是为自己,只是容不得任何人去诋毁将军府。 “蓉婉仪还是注意措辞,否则,指不定哪天脱了口对谁都不好”。 想来,她挡住我,不过是想提醒我什么吧?如今,她还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倘若今日皇上带走的是她,或许此刻,站在我面前,我还能理解。 既然如此,那我倒不如先发制人呢。 果然,女子的神色里有些动容,素手拂开一旁的宫女,抬步上前,边开口“冰巧,你先下去” “娘娘……”身后的宫女不甘的唤了一声。 而我这才发现,原来她的宫婢是冰巧,那……那霜儿呢?那日我明明看见她进宫了呀,而秀女是不可能从家中带两个丫头进宫的,这是规矩。 她没有看见我的变化,只悄然望了我身侧一眼。 我敛神,转而对子她二人道“你们也在去一旁等着吧”。 其实我也不想柳儿在身边,我可没有忘,她是荀承佑的人。 “我警告你,蓝翎”见她上前,附于我耳畔,也不顾谦称,只压低了声音“既然进了宫,就安分守己,别再连累别人” 语罢,抬眸看了我一眼,也不再纠缠,转身离开了。 望着那抹娇小的背影,我想起了卿扬,呵,她是在警告我离卿扬远一点吗? 眸中忽而一痛,是了,我怎么忘了,太后寿辰那晚,他也是惊得站起了身,不知道他此刻怎么样?丞相大人有没有刁难他?就像三年前那一次,将他打发到别的地方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6章 转移 卿扬……心下默念着,不要再执着于我。 自始至终,他都不会是我的良人…… 一时间,眼前,复又出现,那张溢满温柔的脸,永远如阳光般温暖着你的心…… “娘娘……您可回来了,郁公公在里面等您呢”三人才到未央宫门口,里面便跑出来一个宫女,焦急的看着我们。 “郁公公?”我惊讶的唤出声“他在本宫宫里?” 可在太后那里,皇上明明说郁福在乾清宫? 宫婢点点头,见我仿若不相信,便解释着“是啊,刚下了朝,皇上和郁公公便来了这里,坐了有一会,后来见您还不回来,皇上便去祥宁宫寻您了呀,娘娘您没见到皇上吗?” 宫女的话叫我一怔,皇上是来这里看我?复又去的祥宁宫?转而,又想起他在太后那里……竟是为了我吗? 来不及细想,脚下的步子未停,只扶着子嫣入内。 “奴才给瑾妃娘娘请安”郁公公看见是我,忙恭敬的行礼。 “郁公公快快请起”我应着声,问道“听闻公公等候本宫多时,可是有何事不曾?” 闻言,他笑道“回娘娘,当然有事,还是喜事”说着,见他拿出手里的东西,摊开。 我愕然,猝然一怔,是……圣旨。 “蓝氏名翎接旨”恰时郁公公尖声一喝,见状满屋子的人都跟着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蓝氏名翎,生性聪颖,仪态万芳,深得朕心,特封瑾妃,赏黄金千两,绸缎十匹,舞衣数件,首饰若干,赐居未央宫,钦此” “臣妾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接过圣旨,望着这一抹明黄出了神。 如此,皇上原本亲自过来给我封妃的?是想看看我见了这些东西是什么表情吗?呵……只是未料,我回来的晚了,他现在应该是和戚贵嫔在乾清宫吧。 这一日,郁公公走时,还交代今晚祥宁宫设宴,为各位王爷践行,要我早早准备好,和他一道过去。 闻言,心下有些慌乱,设宴?那……届时,是不是就可以看到师父了? 不知怎的,一想到如此,就有些紧张,蓝翎……你慌个什么呢? 微叹一声,转身向内室去了,倒在软榻上小憩…… 不觉又想起柔昭仪,想想此人倒是有趣,也很聪明,只一句,便将矛头转移,呵……尹芙蓉一定气坏了,可此人……究竟是敌是友?还真令人匪夷所思…… 申时,柳儿替我挽好发髻,着好妆容,子嫣拿过来几套衣服叫我挑,目光一一扫过,最后挑了一套绯色绣又梅花的宫服,弄好一切,已是一个时辰之后,起身,只带了柳儿出去。 今日特殊,柳儿在身边还可以提点我些,免得出了错。 恰时,郁公公自门口入内,见我我出来,忙福身“给瑾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郁公公此时来,可是皇上等急了?”我茫然的问着,心想,我准备的够早了,难道还是晚了? 郁公公听了,笑着开口“娘娘别担心,时辰尚早,皇上让奴才来,是看有什么需要差遣的?既然娘娘都已经准备好了,那就请娘娘随奴才来,鸾轿都在门外准备好了” 闻言,我便跟在其后,柳儿在一侧恭敬的侍候着。 大概一刻钟,鸾轿停了下来,柳儿扶着我下来。 抬眸,见乾清宫门口停着一抹明黄的御驾,不用想,皇上此刻肯定在里面。 “娘娘,请吧……”郁公公小心的挑开御驾的锦帘,透过外面的光亮,恍惚瞧着那抹伟岸的身影。 敛起神,提着裙摆,迈上去,身后的帘子放下了,一时间,眼前有些模糊,只凭着方向福身“臣妾参见皇……上” 话音未落,身子便被他的大掌拽过去。 “啊……”本能的呼出声,素手抵在男子的胸口。 “好累啊……”恰时,他的头抵在自己的肩窝,若有若无的含糊着。 “皇上……”忍不住的唤道,他……我……其实,我想起来…… 说话间,御驾已被人抬起,稳当的前行着。 “恩……”他应着声,呼出的气打在我的脖颈处,我下意识的缩了缩“朕今日累死了,一直在御书房,好多的公文啊”。 好多公文?猛然,复又想起师父,那时,他亦是躲在书房,埋头在那些烦扰的公文之中。 “啊……”倏地,脖间一痛,忍不住呼出声,天啊,他竟咬我? 抬眸,男子俊逸的脸上染了怒“朕方才说话你没听见吗?瑾妃,要知道你现在是朕的人,恩?”。 诧异的对上那双微怒的眸子,心下不觉一紧,眼前的男子,实在太过聪明,敏锐的观察力无时不将你的心看个透彻。 “你……”他一下将我拉开距离,呵斥着“给朕揉揉”说着,将头枕在我的腿上,高大的身子躺在御驾里。 忽而,我却想笑了,这哪里像个皇上啊,简直就是小孩,说着说着就耍赖。 可这回,我倒不敢耽误了,纤指拂过他的太阳穴,一圈一圈的揉着。 彼时,御驾内,只有二人的呼吸声…… 良久,御驾停了,才想唤他,却听见一声令自己心惊的言语“往日里,你也是这般对他的?” 闻言,我本能的垂下眸子,而他并未睁开眼睛,一时间,四周很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 然,我的心却再也无法不起波澜,多久了,我都不知多久了,这种被人试探怀疑,究竟还要多久? 第一晚,他质疑我的守宫砂?第二晚,他质疑我在和谁私会?今日,他质疑我……质疑我什么呢? 无非是在提醒,我是他的妃子,是瑾妃…… 究竟为什么?仿佛从十二岁起,我的人生就不再自主…… 三年前,玉姨不问缘故,将我带到丞相府,命运开始辗转…… 三年后,我想和师父在一起,偏偏要牵扯到那么多…… 如今,我都安心坐我的瑾妃了,还有人来指手画脚…… 为什么,我不过是爱上一个人,却要委屈到连自己的操守,人格,信誉,都要被人质疑吗? 为什么独独欺负我呢?为什么? “瑾妃……”忽而,听得他诧异的唤道。 我回神,才发现,自己的泪珠不知何时落在他的脸颊上,心下一惊,赶忙取出怀里的帕子,这里是皇宫,最忌讳的便是哭了,更何况对着的人是皇上?不觉有些懊恼,怎的今日竟忍不住了呢? 恰时,男子的大掌倏地制止住我,猛然起身,直直的看着我…… “皇上……”我愕然,不知他究竟何意。 “皇上,祥宁宫到了”透过御驾上的窗帘,隐约的看见郁公公正小心翼翼的提醒着。 可他却只作未闻,单看着我,眸子里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被盯得有些心虚,试探着开口“皇上,臣妾知罪了,还是快进去吧”。 他不应声,大掌揽过我,半响,听他道“很委屈吗?” 伏在他怀里,身子猛地一颤,抬眸看向他。 四目相撞,他的神色有些凝重“委屈也要受着,朕……”一下子,声音又停了…… “皇上不相信别人,臣妾没有办法,但是”我坐起身,瞳目锁上他的,坚定打断他“但是臣妾,绝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那一刻,我无比清醒,一时间的脆弱很好的隐藏起来,这也是提醒我自己,这一回,我不会再让自己后悔,谁人还没有一生要守护的人呢?既然我和师父终要成为过往,那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他…… “皇上驾到……瑾妃娘娘驾到……”行至殿内,太监尖声一喝。此时的正殿早已宾客满至,太后落于上座,浅笑着看向我们。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所有人福身行礼。 “众卿家平身……”身侧的人边走便道。 “给母后请安”来到殿上,见他拱手。 “给太后请安”见状,我忙福身。 “呵呵……都起来吧”太后浅笑着“今日没有外人,这些虚礼都免了吧,来皇上快坐,方才哀家还和承裕说呢”太后招呼着,皇上坐在她身边,我坐在皇上的下手。 转而瞧向下边的人,心下一松,原来是家宴,有些庆幸也有些失望。是了,我怎么忘了,如果不是家宴该去琼台的…… “这晚儿日后去了封地,可要给哀家争争气,如今啊,哀家就盼望着儿孙满堂喽”太后神情自若的笑着。 我猛然看向恒王的位置,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此刻正依偎在男子身边,娇羞的垂下头。我愕然,不想,师父没有来,晚儿倒是来了。 “是啊,朕也期盼二弟的好消息呢”皇上应和着,复又端起酒杯“来,二弟,这一杯,朕敬你”。 “皇上,臣惶恐,该是臣竟皇上……感谢皇上恩赐良缘,臣先干为敬”但见,恒王起身,仰首喝了下去,宽大的摆袖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神色,言谈之中倒是欢喜的。 如此,我也替晚儿放心了。 “皇上……”太后在一旁看着,笑着开口“皇上也别只顾操心承裕,该想想你自己了,不要让哀家等太久”说着暧昧的朝我看了一眼。 我一下绷紧了神经,手下一个慌乱,打翻了桌子上的酒盅,里面的液体如数的洒在了我的罗裙上…… “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头顶传来一声戏谑的嗔怪,接着大掌挥过来,握着我的手。 身侧的柳儿见状,忙用帕子擦拭干净。 “去带瑾妃到内室换身衣服”太后转而朝身后的宫婢吩咐着。 “是”宫婢福身“娘娘请随奴婢来” 我大窘,真是丢人了。复又朝他看了一眼,见他颔首,才起身拂了柳儿跟出去。 转而,宫婢拿过来一身宫服,我先打发了太后的宫婢回去,耽搁久了不好,留柳儿一人伺候便可。 换好后,出了内室,朝正殿的方向回去,绕过古亭,远远地,隐约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而他的身后……在看清那一刻,心下猛地一惊,素手悄然握紧帕子,才要上前,忽而想起什么,朝一侧的柳儿道“你去方才的地方看一下,本宫的玉佩好像落下了”。 “娘娘……”她像是有些疑惑,抬眸,不解的开口。 “快去”我的口气加重了一些,厉声道“那是皇上赏赐的,丢了为你是问”。 “是,奴婢这就去……”柳儿复又垂下头,福身道。 兀自摇摇头,其实这两日,我看得出,她对我很尽心,只是我还是不能忘了她是荀承佑的人…… 见她走远了,我抬步朝古亭的后方走去…… 近了,瞧见那抹颀长的身影,我淡然的开口“恒王好兴致,不顾里面的歌舞升平,倒在这欣赏起冬景了吗?” 男子背对着我,狠狠一震,他肯定疑惑为何没有发现有人来,呵,都看见了,能不屏气防着他吗。 说着,抬步上前,想要揪出他身后的女子,没错是女子,虽然乔装,可从身形判断,不可能是男子。 然,无论此人是谁,都让我觉得心惊,王爷和宫中女子有联系,想想都让人惊骇…… “娘娘……”男子赫然转身,大掌欲遏制住我。 奈何,我一个转身,躲开了,他诧异的看着我,许是不想我竟会功夫。 来不及细想,目光瞥向他身后,那个身影转而逃开了,看见的,唯有她头饰上的晃动的金钗……是一朵茶花…… “王爷好大胆,就不怕本宫将此事告诉皇上吗?”我恨恨的开口,莫名的有些生气。 宫中女子,不是宫婢就是妃嫔,哪一个都不是他能动的。 “娘娘不会的”面前的人笃定的开口,丝毫没有被人捉住的恐慌,淡定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你……”我哑然,他……他竟知道我是什么心态?确实,我没有要将事情闹大,只不过他即将是晚儿的夫君,叫我如何能袖手旁观,还特意将柳儿支开……不就是怕她告诉给皇上吗? 好沉静的心思啊,恒王,她是吃定了我不会告诉怎样,心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王爷莫忘了,您好有王妃在等着您呢”我只淡声开口,就当作提醒了。也没有别的办法,希望晚儿不要因为这个人受到伤害,语罢,转身欲离开。 “娘娘请留步”恰时,身后的恒王追了上来。 我愕然抬眸,见他犹豫了一下,终是开口“蓝翎,不要爱上他,否则你会万劫不复的”。 眸子猛然撑大,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他叫我蓝翎?也不用敬语。 哦对了,他知道我,知道将军府,甚至知道我和玉姨的居所。 那……他到底是谁?还有为何这般严厉的警告,他口中的‘他’,可是皇上? “你……”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见此,他倒是蓦地一笑,暧昧的朝我脖颈看了一眼,幽幽的开口“娘娘还是注意些形象比较好,凡是低调些”。语罢,潇洒的离开。 我愤愤的看着他的背影,不明所以…… 再过祥宁宫的正殿时,里面已然很热闹了,有舞姬在跳舞,嫔妃也不似开始拘束,雀跃的在一旁应和着。 我悄然走过去,在经过恒王位置前,深深的看了一眼,他只淡淡一撇,彷如方才对着说话的那个不是我。 晚儿见是我,嘴角渐渐牵起,那娇艳的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悦,可我看了却无法平静,她将自己所有的爱和希望都寄托在这个男子身上,然,她却不知,他……荀承裕到底有多危险…… 静默的走过去,正殿之上的两个人显然都很高兴,愉悦的对着底下的王爷敬酒,我请了安,落了座,目光盯在自己面前的酒盅上,复又想起恒王的话‘不要爱上他’,呵……这怎么可能,他真是多此一举,兀自摇摇头,素手才要执起面前的酒盅,便被身侧的人挡下,我诧异的抬眸,他只冲我笑笑,什么也没说,大掌却不放开,无奈,我只好作罢…… 出来时,已是戌时,心想,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一连两日,皇上在身边,我都没法松懈,今日他去了戚贵嫔的玉华宫,心终于放下了。 想起戚贵嫔在祥宁宫临走时,得意的冲我一笑,呵,我便觉得幼稚。她真以为留住皇上一夜,便是胜利了吗? 无论胜败,只可惜了,我都不感兴趣,在他身边,我只是机械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至于其他,我再提不起兴致,望着远处的灯火,心下黯然,从何时开始,我对自己的人生已不再期冀了呢? 曾经,有爱,即使在苍凉的兴洲,我都不觉得冷,而如今呢,北风瑟瑟,那个暖我心房的人却不在身边了…… “娘娘……多添些衣服,晚上的风凉”柳儿说着,将裘肩给我披上。我诧异的看着她,何时她手里多了裘肩的?难道?是了,我本就没有掉什么玉佩,不过是个幌子,看来她也明白,于是顺水推舟,回去给我取了衣服? “柳儿”我喝止住她,不料她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奴婢从未逾越过自己的本分,奴婢只想娘娘能永葆盛宠,奴婢也好……”说着,她的眼圈有些红“奴婢也好有个靠山,还有,皇上……皇上他从未叫奴婢监视您,只是……只是让奴婢提醒您宫中的规矩啊娘娘” 我四下看了一眼,还好,此时没人,复又默然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她倒是真的聪明,如果她真心为我,我自然喜欢,可是不知怎的,有荀承佑在中间一挡,我就……微叹一声“起来吧”上前扶她“这两日委屈你了” 闻言,她更是泪珠成了线“娘娘放心,奴婢会效忠于您的,而且皇上他,他不是真的要想监视您” 而我,彷如醐醍灌顶,一时间清醒过来,她说……皇上不是真的监视我,也对啊,就凭荀承佑那般谨慎的人,如果真想监视谁,怎会明摆着告诉谁呢?他如此是告诉我,放心的信任柳儿吗? “走吧……”声音很淡,可我心里到底轻松了不少,压抑的神经终于得到一些缓解,原来,自己还不至于那么惨……虽在皇宫,还是可以喘息的…… “娘娘……”才行至宫门口,子嫣便匆忙的自里面跑出来。 “出什么事了?”我诧异的问道。 她摇摇头“没有,娘娘,是恒王妃,不,是小姐” “你说晚儿?”我有些欣喜。 “恩,对,她在里面”她点头应着。 闻言,我高兴的抬步进去,方才我还想如何能和她说上两句,本来以为她身边有个恒王,不会有机会了,不想,她竟来了。 “姐……”听见声响,里面的人也跑了出来。 “晚儿”近了,我拉过她的手,说不出的欢喜,仿佛好久,我都不曾见谁这般亲切了,好怀念,好怀念以前的一切。 “你们下去吧,不要打扰本宫和王妃叙旧”转而朝身后的宫婢吩咐着。 “奴婢告退”柳儿应着声,领着众人下去了。 瞧着门合上,我才转身,急切道“晚儿,师父好吗?他好吗?” 闻言,原本娇笑的小脸暗了下去,望着我,幽幽的开口“哥他……”忽而,见她神色一变,目光落在我的脖颈,脸刷地一红,垂下眸子。 见状,我不解,茫然的问道“怎么了,晚儿,师父他到底怎么了”。 “姐……”她唤了我一声,转而将我推到铜镜前“你自己看看”。 我诧异的看着她,不明所以,复又对着铜镜…… 然,只一眼,我的面上猛地染起绯色,可恶的荀承佑,可恶…… 我说呢,太后在说到子嗣时,朝我暧昧一笑。 还有恒王,对着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低调些好。 可柳儿她……不过想想,她一个宫婢哪敢提醒主子这些。 “晚儿……”转身将晚儿引至床沿坐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姐……”她打断我“不必说,其实都不重要了,进了宫早晚有那么一天” 我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好像知道什么? 见她莞尔一笑“子嫣告诉我的,你的守宫砂还在……”。 我恍然,是了,子嫣替我梳洗时,一定看见了,她方才和子嫣又照了面…… 自嘲的笑着,也不再纠结这些,转口道“晚儿,告诉我,师父他……好吗?”我忐忑的看着她,不放过一丝表情。 她惨淡一笑“哥他被削了兵权,如今只是名不副其实罢了” 我猛然撑大眸子,震惊不已,师父被削了兵权?是皇上,他…… 天啊,是我害了他,是我…… 是啊,我怎么忘了,我面对的不是普通男子,纵然他不喜欢我,可他是皇上啊,眼里怎能容得下自己的妃子对别人有丝毫眷恋呢?原来他在我面前表现的大度和忍让并不代表,他会饶了师父…… 天啊,我究竟在做什么?竟然让师父受到牵连…… 素手悄然收紧,紧抿着唇,我要想办法,一定要想出个办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7章 明日 “姐,明日我就要走了”晚儿在一旁凄凉的低语“可我放心不下我哥,你知道他对你……”末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回过神,忽而想起什么“将军呢?”我记得太后寿辰一过,他便要去边疆的。 “爹他今早走的,昨晚进宫谈了好久呢”晚儿浅声道“回来之后便一言不发,最后去了哥的书房,二人大吵了一架”。 什么?我的眸中染起一抹痛,吵架?不会是为了我吧?她说将军昨晚进宫,我猛然想起晚膳后,皇上匆忙的走了,复又很晚才回来…… “姐……晚儿有一事相求”忽而她郑重的看着我,秋波闪烁着…… “晚儿……”我打断她,明眸紧紧锁住她,笃定的开口“放心吧,我不会让师父有事的” 她哽咽着,一下子扑进我怀里“姐……晚儿舍不得你,真的舍不得……晚儿也是不得已……” 我颤抖的拍着她的背脊……轻哄着……眸中却愈加坚定…… 这回我不能再任性了,我的与世无争在这后宫之中,反而会坏了师父的前程,我要取得皇上的信任,只有他,主宰着我们每个人的命运…… 权利,在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为何那么多人会甘心情愿的为它前赴后继…… 呵……确实很诱人…… 末了,躺在凤榻上,辗转反侧,晚儿的话犹回荡在耳边,我想她今日来的目的,是希望我能和师父保持距离吧,曾几何时,她会兴冲冲的跑过来,唤我‘小嫂嫂’,可时至今日,她却又不得已的劝诫我离开师父。 然,我却不伤心,她这么做只是为了师父,为了她唯一的哥哥,明日她便远嫁,将军又不在身边,日后的将军府只有师父和公主,她是怕师父对我余情未了,而闯下大祸……这些,我都懂……可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阖上双目,眼底的晶莹到底落了下来,心口莫名的犯疼……师父……翎儿好想你,好想……好想…… 翌日一早,子嫣和柳儿进来服侍我,皇上昨日交代过,今晨要送各位王爷出城,我是后宫分位最高的,自然要随行…… 末了,用过膳,也不必去太后那请安,只扶着子嫣去宫门口,郁公公说,皇上下了朝,在那里等着我。 上了鸾轿,随着起落,头上的朱钗前后摆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心下不免又想起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凤目一挑,透过轿帘撒进的阳光,如数的打在自己的宫服上,纤指收紧,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人有机可乘…… 缓缓地,鸾轿停了,子嫣上前掀起锦帘,抬眸,视线被挡住,看不清前方事物,然,我却知道,就在不远处,有个人在等我…… 扶着子嫣的手悄然走过去,近了,瞧见那抹明黄,莞尔一笑,福身“臣妾给皇上请安……” 他像是很诧异,半响未动,末了,上前,大掌裹住我的,连人一并被带进御驾,身后的锦帘落下了,一时间,轿子里暗了下来。 外面,听得郁公公一声“起驾……” 御驾内,男子悠沉的声音透着喜悦缓缓撞进耳膜“今日怎么了,这么高兴?” 闻言,我诧异的抬眸,对上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嗤笑出声“皇上不高兴吗?”他应该高兴才是,兵权在宫变四年后,终于又回到他手里了……虽然也只是一部分,可他却在一点点的收权…… 呵……其实,他才是最老奸巨猾的那一个,利用我,寻了个‘出言不逊’的理由,以‘大不敬’削了师父的兵权,复又对我牵就体贴……以为我是傻瓜吗? 看着他,见他神色微变,片刻,笑意却是渐深,剑眉一挑,幽幽的开口“难得见到爱妃笑,朕岂能不高兴”。 爱妃个屁,我在心里诽谤,眸光微转,巧笑着“看来,还是臣妾不够贤惠,难怪皇上要去戚贵嫔那里”。 闻言,他的面上骤然一凛,音色渐冷“你有意见?” 我莞尔,他是在告诉我,他是皇上,无论做什么样选择我都无法发表意见? 看来,他果然是故意的,我没猜错,他根本不是喜欢我,否则何以我为他‘吃醋’,他却不高兴了呢?原来,我不过是一枚棋子,除掉师父的棋子…… 缓缓地,神色有些黯然,是我害了师父…… 末了,不再看他,目光瞥向别处,浅声道“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像师父这般拥有卓尔不凡的才能,我不相信没有赏识他的伯乐……既然面前之人不懂得珍惜,只能是他的损失…… 然,他如此防备忠臣,我实在嗤之以鼻,多少次了,我和师父纠结在‘忠孝’之上,最终放弃了两个人的幸福,可到底,换来的竟是皇上对他的怀疑…… “慕苏晚去过你那儿”身后,他沉沉的开口,语气里透不出情绪。 是啊,我正是猜到他会知晓晚儿来过,所以才试探,否则他如何听出我是意有所指,在说师父被削兵权的事,而非真的‘吃醋’。 阖上双目,头枕在背后的靠垫上,缓缓开口“臣妾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棋子,皇上,别逼臣妾,否则您最后失去的不只一个女人”还会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大臣…… “放肆”男子怒不可遏的声音霎时响起,接着“砰……”的一声,大掌打在座椅上,御驾晃了晃,最后落了地。 “皇上……”外边的郁公公吓得颤颤巍巍的唤道,他一定好奇,方才还好好的两个人,究竟如何生这么大的气。 “瑾妃”他咬牙切齿的自薄唇吐出“你敢威胁朕?” 赫然睁开双目,是啊,我就是在威胁他,他若再小人,我便死给他看,这样谁都无法威胁到师父“当面威胁,总比背后出招要光明的多”我愤愤的开口,我最看不起的便是这种不光明磊落的事。 闻言,男子的脸色瞬间煞白,惊愕的开口“为了他,你连命都不要了吗?”说着,大掌扣住我的身子,狠狠地被他拽入怀里。 呵,我惨淡一笑,腰际被攥的生疼我也顾不上,目光对上他的,淡然的开口“臣妾命如草菅,死不足惜,可皇上为了一己私欲,就此失去一个忠臣良将,您不觉得可惜吗?自古明主从来都是招贤纳士,您却将其推之门外……” “谁告诉你他就是忠臣?”忽而他猝然打断我,眼底抹上戾气,呼出的气如数的扑在我脸上。 我愕然,他什么意思?他不信任师父?还是他……素手收紧,担忧着开口“发生什么事了不曾?”虽然我相信师父,可我知道荀承佑这种人是不会拿自己江山开玩笑的,那么只能说发生了什么事,却是我不知道的。 面前之人忽然松开我,靠在身后的背垫上,双臂环胸,阖上双目,幽幽的开口“后宫不得干政,安分守己,不然朕不会放过他的”。 闻言,心下猛然一惊,他倒反客为主,威胁起我来了,可恶……可恶……素手紧紧捂住御驾的边沿,气死我了,好像每次对话,被吃定的那个都是我…… 彼时,二人都不再说话,御驾内的温度冷到了极点,目光掠过他的眉目,丝毫没有睁开的意思,思量了一下,掀开一侧的窗帘“郁公公,起驾……”。 如此,队伍才又开始前行…… 不知过了好久,御驾停了下来,恰时,他睁开眼睛,大掌拽起我便朝外走,我未及反应,脚下一个踉跄,撞在男子的后背上,他转身,索性环住我的腰,沉声的开口“安分点”语罢,二人才出去。 我抿着唇,不再开口,心里却气不过,我哪里有不安分。 才至外面,浩荡起伏的声音霎时传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身侧的男子一挥手,众人谢恩。 举目望去,才发现面前的是三批人马,原来今日三位王爷一同打道回府,还好不是同路,不然谁会放心,转而,又想,不对,也许是皇上有意安排的吧,他不是最喜欢试探吗? 目光不觉掠过站在自己身旁的男子,此时,他正气宇轩昂的立在那,大掌放于我的腰际没有松开,深邃的眸子直直望向对面,嘴角微翘,任谁都无法遮掩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帝王霸气…… 然,就是这个人,他就是我的夫君了吗? 呵……可为何,在他身上我却没有一丝归属感,他每个举动的背后,寓含的深意都让我不寒而栗,我不知道最后彼此会怎样,也不知自己的结局会是哪一种,可我清楚的知道,我不会再被动的任人宰割了…… “参见皇上,参见娘娘”忽而,一声男子低沉的话音打断我的冥想,仔细瞧了一眼,原来是恒王,他身边跟着的是晚儿,巧笑着朝我看了一眼,复又福身行礼。 “二弟一路顺风,朕就送到这里了”皇上笑着开口,转而朝身边的晚儿道“苏晚,好好照顾王爷,朕等你们的好消息” “嫔妾定谨遵皇上嘱托”晚儿颔首,恭敬的应着。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着荀承佑的话别有深意…… “还有三弟,四弟”见他转而对恒王另一侧的两名男子道“好好保重”。 “皇兄请放心”年纪稍微长一些的人应着,想来他该是三弟,襄王。 “恩”皇上颔首,末了,顿了下,复又道“四弟” 男子拱手“臣在”此人便是皇上最小的幼弟安王。 半响,听见皇上幽幽的开口“和梦溪要个孩子吧,年纪也不小了”。 闻言,安王倒是一震,转而,拱手“臣……会考虑的”。 见此,我就愈发看不懂了,总觉得二人之间,有些不对劲,那种态度,还有皇上的思量,以及安王的犹豫。 更甚的是,四个兄弟之间,好像就襄王对着皇上亲切些,唤他‘皇兄’。至于其他二人…… “上路吧,保重”身侧的男子不再拘泥于此,催促着。 末了,他们的队伍渐行渐远,恰时,男子松开环在我腰际的手,上前两步,负手而立,目光望向远去的人影…… 此番瞧着,男子颀长的身影投在地上拉的好长,北风袭过,他身上的皇袍也随之摆动,忽而让我觉着,这个背影……好寂寞…… 也许……为帝者,终要成为孤家寡人…… 就连为数不多的兄弟,都要相互算计着,这样的人,还是否有‘真情’在…… 微叹一声,真真是高处不胜寒啊…… 转而又看向远处,模糊地人影……恒王,昨晚他究竟在和谁见面,非要那般遮掩,复又想起离开的女子转身那一刻头上晃动的金钗,是一朵茶花……茶花…… 还有他提醒我的话,为何要说那些?再有晚儿,她就这般走了,再见,竟不知是何夕,我真担心,担心她会不会得到幸福…… “有刺客……护驾护驾……”忽然,人群中有谁大喊一声,闻言,我猛地一震。 猝然回眸,恰时,好多黑衣人自空中腾云翻过来,四周,侍卫瞬间将我们的包围起来。 “保护皇上,保护娘娘……”是韩冰,他倏地拔出腰间的剑,也不走远,就在御驾周围,而我才发现,他坐于统领御林军的位置,难道皇上将收复的兵权给了他了吗?看来师父真的是名不副其实了…… 忽而,身后有谁拽了我一把,抬眸看去,原来是荀承佑,此刻,他的脸色很不好,面上明显的冷了下去,瞳目紧锁住蜂拥而上的男子,紧抿着唇,不语。 一时间,兵戎相见,我发现,对方用的并不是什么剑啊,弓啊之类的,他们的武器是……折扇。 “啊……”人群中发出尖声的嘶鸣声。 片刻,我竟发现,我们的人陆续倒下了,可其中并未见到有血渍。 转而看向身侧的男子,他也是紧锁着眉头,想来,他亦是很诧异,对方不过是折扇,就让我们的人溃不成军。 “韩冰”荀承佑猝然大喝一声“给朕抓住那个戴面具的” 闻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黑色的人群中只一个带的不是黑巾,而是银色的面具,看来他应该是首领了,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心下不觉揪起来…… “别怕……”忽而,听得他在我耳边低语,抬眸,却见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正坚定的锁住我的,不知怎的,那一刻,我的心竟松了…… 见他一摆手,瞬间丛林两侧窜出好多劲装的人,手持古剑,加入到厮杀中……心下瞬间了然,原来是暗卫,原来他都是准备好了的。 忽而,空气中飘来一抹香气……我猛地瞠大眸子,暗叫不好,大喊一声“屏气……” 作者题外话:猜猜:和恒王见面的女子是谁呢?带着银色面具刺客是谁?这些我前面都有提过哟。 嘻嘻,还有啊,晚儿走喽,她是小七很喜欢的一个戏中人物, 不过后面还会有很多戏份的。 是软筋散,看来,来人并非要刺杀,不然何以只守不攻,单用折扇附上软筋散,让我们的人无法应战却不至于伤到性命,难道……难道他们是? 想到这种可能,松下的心又提上来…… “皇上……”转而又看向身侧的男子,他的眸子里明显染起了怒,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玄机,想了想还是开口“皇上,是软筋散……”。 “什么?”闻言,他倏地看向我,一副不可置信,片刻,面上复又冷了下去。 他是不相信我说的吗?可我又如何知道的? 还不就是箫兄嘛,除夕夜之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抚琴,就是跟着他学药理,我对把脉丝毫不感兴趣,独独对药,特别是毒药感兴趣,是以他教了我不少,而这种软筋散绝对是出自他手配置的,市面上的都是无味,没有香气……他如此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那么,带着银色面具的是……箫兄?他……还没有死心? 渐渐地,他们的人占了上风,只听韩冰忽而大喝一声“皇上,请先行离开,快……”。 他一定也不解,我们的人为何如此不济,从局势上看,他觉得有必要让皇上离开的好…… “韩冰”皇上大怒“不必护驾,只给朕擒住面具人” “皇上……”我大吃一惊,他竟连性命都不顾了。 “皇上”韩冰边打倒身边的黑衣人,边催促着“末将听令就是,皇上快走……快走” 说着,起身一跳,转眼,自我的身侧刮过一阵风,手上一痛,只一瞬间,好快……皇上被韩冰拖着上了马。 “韩冰……”皇上冷下脸,沉声一喝“谁让你违背圣旨的”说着目光紧锁着我,像是要过来,不料,韩冰用力一拍马背,马儿嘶鸣着跑开了。 “韩冰……瑾妃……”但见荀承佑远远地传来怒不可遏的喊声。 而我,看着那抹明黄的身影,却笑了,也许,这是一个机会……而刚刚手上那一痛,不过是韩冰打掉的,他是不想皇上为了我而不顾自己吧。 他还真是忠心,可我并不看好他……多愚蠢,擒贼先擒王,皇上让他捉拿面具人,他却没分析出这里的玄机,看见我们的人倒下,故而又折回皇上身边,其实对方的目标根本不在皇上,然,荀承佑却看出来了,所以纵使如此,他也不担心……不得不说,他是非常合格的君主…… “瑾妃……”恰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我回神,远远地,瞧着马背上男子焦急的神情,以及呼出的白色哈气……我震惊的看着来人,忽而,嘴角缓缓地笑了……他又回来了,这个傻瓜……他是在担心我吗? 抬步想上前,既然如此,我便过去…… “小心……”忽而,他大喊一声,面上神色大变…… “啊……”猛然间腰际一痛,忍不住呼出声,回眸,发现自己竟在面具人怀里…… “娘娘……”是子嫣,在我一旁的子嫣…… 挣扎着,耳畔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别动……” 我愕然,他不是箫兄……他是…… 转而,见他运气,翻空,手上依旧和侍卫交战着,韩冰见状赶来……二人交手,不分上下……腰际,男子的大掌丝毫未松过……我发现面具人用的是剑柄,并未拔剑,多自信的人啊,才能这般志在必得? “唔……”恰时,听得韩冰一声闷哼,扶住胸口后退了几步,接着,鲜红的血液自他口中如数的喷出来…… “走……”面具人沉声一吼,陆续的,所有黑衣人撤退……看来他们的目标确实不在皇上,而是我……是我……可我万万没想到,来的会是他……那双眸子,还有那不冷不热的口气……虽只见过一面,可我不会忘记……心下了然,难怪他会用这样的办法…… “放手……”身后听得谁冷冷地警告。 一侧的人身子猛然一僵,站住了…… “皇上……”一旁的侍卫陆续赶过来,惊慌着…… 面具人环着我转身,瞬间,男子的俊颜映入眼帘,一抹明黄此刻竟显得那般扎眼,视线有些模糊,从未想到,他会为了我只身迎敌,他是皇上……万乘之躯,虽然目标不是他,可为了一个妃子,竟然以身涉险…… “皇上……” “娘娘……” 人群中,陆续有人焦急的唤着。 “一对一,谁赢了,归谁”恰时,荀承佑收起顶在面具人脖颈的宝剑,神色泰然的开口,此刻他不像在对敌,而是在谈判,冷静的明眸,紧缩住我的。 “好……”身侧的人缓缓松开环在我腰际的大掌“还望皇上能一诺千金……” “自然……”面前的男子剑眉一挑,移开剑尖,转而对身后的人道“不得插手……” 面具人亦是朝他身后的黑衣人看了一眼,大家了然,纷纷退后,给两个人一定的空间……而我,就站在他们中间的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紧紧的提了起来……此刻我没得选择,只能被动的视情况而定…… 但见,双方宝剑自剑鞘而出,一道掌风划过,漫沙狂舞,呼啸而来,随风而去,转眼,兵戎相向,二人势均力敌,我站在中央,已了然事件的始末,心下喟叹……为何这般执着呢? “皇上……”恰时,人群中有谁唤出声,猛然一惊,那抹明黄的身影,脚下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我焦急的上前,身侧却又一道人影忽而闪过“啊……”右手被谁拽住,回眸,是面具人,他此刻也不再恋战,提气,欲退…… “皇上……”是韩冰,皇上怎么了? “啊……”忽而,左手倏地被谁攥住,一带,身子落入男子的怀中,抬眸,落入眼底的是一张苍白的脸,泛着紫黑……“皇上……”我惊恐的唤出声,他……他是中毒了…… “小心……”男子脸色一变,将我狠狠甩向身后,我踉跄的站稳,身后又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娘娘……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8章 后退 接着,皇上脚步向后退,没站稳,狼狈的倒在地上,吐出一滩血,而他身上,我看清了,是子嫣,天啊,她的背上竟刺有一把剑…… “皇上……”我吓得跪在他身侧,手紧紧握住他的大掌,往常……这里都是热的,可……如今,就是这一刻,我恨起自己,假如他有了什么不测,我……我就是千古罪人……怎么办……怎么办…… “皇上……”一时间,众人围上来,其他人转而攻向对面的黑衣人…… “撤……”面具人见情况不妙,下令撤退。 而我,眸中一冷,想走,没门……倏地起身,可……手上的力道重了,回眸……见男子微弱的开口“别离开……” 瞬间,我的眼泪决堤,此刻的他,脸色铁青,唇色发紫,竟还担心我会离开……哽咽着,用另一只手,封住他的几个脉门,低头,樱唇掠过男子右臂的刀口…… “娘娘……” “瑾妃……住手”男子声音很轻,语气却很重。 我不顾,我只知道,他不能死,必须把毒吸出来,箫兄说过,封脉门加上吸毒素,短时间内可以护住心脉……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做好这一切,我只觉得,眼前有些眩晕,抬眸,定睛看着他“相信我……我会回来的……”这一刻,我也不管礼数,嘱咐完,掰开他的大掌,起身,吩咐着“韩冰,将皇上转到马车上,等我回来” 语罢,腾空而跃……却在瞬间,心下绞痛,原来,此毒重点在运气,一旦运气,毒发迅速,难怪方才荀承佑那么快顶不住…… “保护娘娘……”身后传来韩冰的声音,接着是树叶沙沙的声响……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只一味的向前追去,希望他们还没有走远…… 半响,身子落地,上前几步,大喊一声“站住……” 闻言,剩余不多的几个黑衣人止住了脚步…… “蓝翎……”面具人诧异的上前,他是惊讶我会追来?还是我竟这么快追上? “药……”手指摊开,只一句,他定会明白……可转而,我却抵不住胸口那抹痛楚“哇”的一声,口中的黏着悉数吐了出来…… “娘娘……”恰时,身后的两个侍卫也追了上来,我摆手,他们没有上前…… “你……你……蓝翎……”面具人见我如此,大概也明白过劲,自怀中取出一粒,上前,大掌扼住我的下颚,药丸落入口中,然,我却紧咬舌根,药丸才没咽进去。 他惊讶的看着我,我淡然一笑,自口内取出药丸,放入怀中…… 我笃定他会救我,可我却没法断定他会救皇上,是以,这粒药我才不能先吃…… 转身,对身后的人道“回去告诉他,没有下次,否则我会恨他……”。 语罢,素手运气,自袖口划出两道银针,准确无误的射向面前的两个侍卫…… 我要封口,否则,消息走漏,‘他’会没命的…… “等等……”面具人几步落于我面前,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开口“难怪他会爱上你”说着,又一粒药丸落入自己的口中,听他道“你……真的不走吗?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将药咽入喉中,淡声开口“我不会弃他而不顾的……”虽然我并不爱他,可他是皇上,如果他死了,元朝必大乱……这其中又会殃及多少无辜…… 更何况,他是为了我才回来的,他没有放弃我,我又怎能让他因我而亡…… 转而,来到方才打斗过的地方,御林军将马车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看来软筋散的药力是过去了,难怪对方不再恋战…… 见我过去,一干人等让出位置,郁公公神色恐慌的唤道“娘娘……”之后挑起锦帘,透过微弱的光线,我看见那个躺在韩冰怀里的男子,此刻已阖上双目,安然的好像睡了过去。 “娘娘……皇上他……”韩冰焦急的开口,他也担心会出事,倘若不是方才,他亲眼看见我给皇上吸毒汁,他一定不会听我的调遣,而是直接回宫宣太医…… “扶他起来……”我淡声道,却发现自己的心口也在疼,药是保住了性命,却无法减轻已经毒发的那一部分所带来的痛楚…… 将怀中的药丸塞入他的嘴里,樱唇附上他的,挑起下颌,一口一口的送气……半响,看到的喉结滑动了一下,方安心…… “娘娘……”韩冰将皇上放在榻上,复又朝我道“您怎么样,您……脸色不好” 我冲他摇摇头,头枕在御驾的靠垫上,幽幽的开口“半个时辰再唤醒我”,语罢,阖上双目,素手覆上胸口,好疼…… 心下不免又想起师父,难道是我错了吗?他一次一次,不顾性命不顾前途的为了我们两个人谋划未来,可我…… 是我,是我把他陷入这种境地的……是我,师父……如今,翎儿还能给你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有谁在唤我“娘娘……娘娘……” 赫然睁开双眸,那张略显急切的脸,霎时映入在我面前,听他道“娘娘,半个时辰到了……”。 “唔……”我含糊的应着,回过神,问道“到哪了?” “回娘娘……快到宫门口了……”男子蹙眉道“娘娘……皇上没事了吗” 闻言,我看了一眼对面的男子,摇摇头“性命无忧,进宫后,派人宣太医到未央宫,皇上的伤口要处理一下……还有此时不得声张”。我不能让人知道是皇上受的伤。 男子思索了一下,道“末将遵命” “还有”我看了他一眼,又言“太后那边……只回复是本宫摔下了马车,如果有人去未央宫探视,就说皇上旨意,要本宫静养……明白吗?” 男子颔首“是……”。 “恩,一切等皇上醒来再做安排,太医……”末了,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他“太医你该知道叫谁来吧?”我想,太医院该有皇上的心腹。 男子愣了一下,才开口“末将懂了,一定安排得当……” 又过了一刻钟,马车直接驶进宫门,直奔未央宫…… 柳儿见状,忙上前帮忙,看到她,我不免又想起子嫣……她定是以为那剑是射向我的,所以才不顾一切的冲上来,可她不知道,那人根本不是要杀我,只是让皇上放手……子嫣,是我害了她……是我…… 垂下眼睑,默默的向房门走着,我忽然发现,自己是个不祥之人……玉姨为了我如今不是何处,卿扬为了我被丞相大人调走,子嫣为了丢了性命,皇上为了我身受重毒,师父为了我…… 抬眸,柳儿伸手给我紧紧狐裘,“娘娘……您真的没事吗?” 我摇摇头,其实我多希望有事的是自己…… 转而,屋内只剩太医,韩冰,皇上,郁公公,柳儿和我,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让韩冰将皇上放在床榻上,扶起身,自己坐于皇上背后,吩咐着“给皇上输内力”。 闻言,韩冰照做,太医在一旁似是要上前,我朝他道“等本宫将皇上体内,残余的毒素逼出来,你再医治”。 “是,臣遵命……” 嘴角悄然牵起,终于熬过去了…… 忽而,感觉眼前一片黑……头渐渐沉下去……耳畔有谁在唤我“娘娘……” 近了,我看清了,是师父,他如何进来的? 见我醒了,听他道“翎儿……我们私奔……这一回……答应我……”。 心下一惊,却只片刻,冲他莞尔一笑“好……我答应师父……我们离开……我不想有人再为我死……不想……”。 闻言,男子的俊逸脸溢满了自己熟悉的温柔“翎儿,相信我,离开,我一样会给你一个天下,相信我……” 我伏上男子的胸口,幽幽的开口“翎儿不要天下,翎儿只要师父……只要师父……” 我缓缓地牵起嘴角,师父,翎儿也想你…… “大胆……”猛然间,闻得谁在背后大喝一声“瑾妃,朕说过不许背叛朕……你……”。 师父放开我,将我护在身后,对上那抹明黄的身影,浅声道“我和翎儿本就情投意合,是你,是你生生拆散我们,所以没有背叛之说” “放肆……慕苏白,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讲话吗?”皇上怒不可遏,也不等师父回话,便拔出手中的宝剑,刺过来…… “师父……”我焦急的唤着,两人打得不可开胶,心下一急,跑过去,挡在男子面前“翎儿……”听得他震惊的唤着,只一瞬,身子又被他甩在了身后“唔……”接着,是男子的闷哼声…… 我紧张的回眸,眸子猛然撑大,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不要不要……” 只见,一道锋利的宝剑刺进男子的喉咙……身子缓缓垂了下去…… “师父……”我再也控制不住,用尽全力喊了出来…… “翎儿……醒醒……翎儿……”我恍惚的睁开眼,耳畔像是有谁在说话…… “翎儿……是我,睁开眼睛……翎儿……”没错,不是幻觉,是有人…… 回眸,触目果真是那张牵肠挂肚的脸,他……他还活着……那刚刚…… “翎儿……做噩梦了吗?”他扶我起身,将我靠在他怀里,大掌覆上我的,放在他的心口“翎儿……别怕,我不会离开你的……别怕” “翎儿……我想你了”师父沙哑的唤着,呼出的气息如数撒在我的脸上,听在我耳中,却是那般真实……难道……不是……不是梦吗? 心下猛然一惊,素手狠狠推了他一把,男子没有想到我会如此,踉跄着从我身上翻下…… “翎儿……”他诧异的看着我,粗喘着气。 “师……父……”我迟疑的唤了一声。 “翎儿……”男子起身,大掌摩挲在我的脸颊,轻轻试过倾泻而出的冰凉…… “师父,这是哪儿?我怎么了?”我确定这不是梦,可为什么他会在这呢?我不是和皇上一起回宫的吗? “翎儿……”师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面上又恢复到常色,低语“这是未央宫的西厢房,你方才晕过去了,我来的及时,把你体内的残余毒素逼出来,你现在没有危险,只需要休息几日,调养一下身子,便可无碍”。 闻言,我才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忽而,那抹明黄在眼前闪过,急声道“皇上呢?皇上怎么样?” 见此,师父的眸中闪过一抹痛,大掌揽过我的削肩,怔怔的开口“翎儿……不爱了吗?恩?为什么不跟狐奕走?为什么?” 心下猛地一颤,他说什么?不爱了?师父,若是不爱,我岂会这般前后畏缩,我的顾虑又在谁?你怎么能轻易的问出口呢? 明朗的人儿,此刻又渐渐模糊,他怎么能怀疑彼此的爱呢? “翎儿……”师父语气忽而弱了下去,大掌怜惜的替我轻拭脸颊,柔声道“翎儿,我爱你,我爱你啊,为什么不能自私一下,都到这个时候,你还担心他吗?” “师父”我的眸间染起了怒,此时,我真的生气了,什么叫担心他,我这么做又在为了谁,他不知道吗?他真以为皇上是个傻子吗?我推开他的手,想要下床。 然,下一刻,身子又被他攥了过去,狠狠抱住我,哽咽着“翎儿,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别离开我,好吗?别离开我” 闻言,我的身子一僵,怔怔的看着他,深邃的眸底是我太过熟悉的眷恋,不舍,深情……还有许多复杂的情绪。 “翎儿,别说了,都是我不好”男子哄着我,轻声唤道。 “师父会不会不喜欢这样的翎儿……”我仰起脸,担忧着开口,一直以来,我在师父心中该是一尘不染的,那么如今呢?他知道了会怎样? “傻瓜……”男子的脸上牵起了笑,柔声道“为了我,翎儿才会这样的,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不要胡思乱想……” 忽而,又想起什么,抬眸“为什么狐奕的剑上会有毒?”这是我一直想不开的地方,既然他们想要劫人,为何狐奕的剑上会有毒,他们最初并没有要伤及性命,不然何以会用软筋散?而子嫣背部的那把剑是没毒的,临走时,我看了她的一眼,脸色不像是中毒,应该是切断心脉致亡的。 闻言,男子垂下眼睑,看了我一眼,微叹一声“这个我也没想到”他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别过眼,半响才道“我只是让他在不伤害性命的基础上,将你掳来,没想到会伤及无辜”。 看来,他也知道子嫣出事了,想来狐奕回去将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他。 我从他的怀里起身,想了想,目光直直锁住他的,一字一顿道“不要再做愚蠢之事”。 “翎儿……”男子剑眉一蹙,神色微变,急切道“难道你不想离开这皇宫吗?” “难道你想让更多的人因为我们两个受到牵连吗?”我质问着,我不知道狐奕和师父是什么关系,会让他不顾性命前来劫持,可对方毕竟是皇上,这关乎着很多微妙的纠结,再者,我相信师父所说的,那狐奕何以私自对皇上行凶? “那我呢?翎儿”他痛心的开口“你顾及这个,顾及那个,可我呢,为什么我一心爱一个人,却要这般痛苦,为什么” “答应我,师父”我不再纠缠那么多,我忽然想到这里还是娘娘的寝宫,他一个外臣,如何能进来,韩冰,我交代过的,此时的未央宫该是守备森严。 四目相撞,我敛起了所有的情绪,平静的开口“不要再做傻事,不论谁有事,翎儿都会自责的,师父,我说过,翎儿的心,这一生只是你的”。 闻言,男子痛苦的阖上双眸,轻喃出声“翎儿,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忽而,他停了下来,半响,才道“不相信男人……”。 我猛然怔住,他是说……皇上?莫名的,又想起那个伏在马背上折回的男子……他…… “扣扣……”恰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响,接着是女子娇柔的声音“娘娘……” 是柳儿,她如何会……难倒?转而,看向面前的师父,他亦是一怔,复又朝我道“看来,我该走了”。说着,男子已起身,向门口走去。 “师父……”心下一惊,他如何走正门。 闻言,男子转身,惨淡一笑“放心,我答应你”提及此,深邃的眸子明显一痛,末了,又道“韩冰知道我在这,他也担心你会有事”。 如此,我才明白,原来他是以救我为由,方可独自留在我寝宫的,提起的心终于松了。 转眼,男子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接着,柳儿端着餐盘进来,见我起身,她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拿起一侧的披风搭在我身上,嘱咐着“娘娘,孟太医说了,您身子虚弱,需要调养,如今也当心些,别染上了风寒” 我应着声,转身坐在软榻上,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柳儿将餐盘里的燕窝端过来,道“皇上醒了,是以叫奴婢过来看看,还吩咐说,如果娘娘醒了,就让您把燕窝吃了,填填肚子” 凤目掠过女子的娇颜,眸子渐渐溢开,拂过她的素手“柳儿,谢谢你” “娘娘……”闻言,柳儿惊恐的看着我,还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日后,本宫身边就你一人了,劳你多尽心了,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娘娘请放心……柳儿对娘娘忠心不二,至死不渝”说着,女子扑通跪了下来。 我上前扶起她,笑着开口“本宫相信你” 她定定的看着,片刻,也跟着笑了。 这一次,我该感谢她,师父在我房里,她该是知晓,腾出了空间给我们二人。然,她在进门的时候却唤‘娘娘’,无非是在提醒有人来了,却又不让人知道里面有男子。而我本是昏迷着,她如何知道我醒了?如此,我完全放心,这个丫头,确实可以信任,看来,荀承佑并没有要监视我。 在房里吃了东西,梳洗一下,又换了身衣服,才扶着柳儿去了正室,皇上醒了,我也该去看看,否则,他要是盛怒之下怪罪下来,我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我不能让师父出事…… “属下参见娘娘……”入内,韩冰见来人是我,忙福身。如此,我才安了心,看来皇上还没有下旨处理这件事,不然,韩冰不会在这里。 “皇上怎么样了?”我朝他看了一眼,脚下的步子没有停。 “回娘娘……皇上方才醒过,现下又睡了,孟太医下去煎药,一会便回来” 闻言,自广袖取出一张宣纸,吩咐着“按这个药方去熬两份”。 “娘娘……”他怔怔的看着我,不明所以。 “去吧……不会有问题”这是师父临走时,塞给我的,想来是狐奕针对此毒,对症下药的方子,只是我不懂,为何箫兄独创的软筋散他会有? “是……”最终,男子不再说什么,拿着药方下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我朝柳儿看了一眼,她会意,悄声出了房门,将其关上。 如此,我才转而向内室而去,其实,药方随时都可以拿去,我只不过想趁机支开韩冰,有些话,还是单独和皇上说比较好…… 入内,阵阵的暖流扑面而来,令我意外的是,郁公公没有候在门外,不知去了哪里?不过,也好,这样更方便。 素手挑开碧色的珠帘,刹那间,清脆的玉珠相撞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透过屏风,悄然向里望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男子没有动,想来,是睡下了。 脚下不觉放轻了些,蹑手蹑脚的行至床前,转而,男子安逸的睡颜毫无保留的映入眼帘,此刻看了,兀的想笑,这个样子还真不像他,乖戾的很,没有摄人的眸光,没有霸道的口气,不再专横跋扈,不再盛气凌人。 呵……恐怕只有这一刻,才会让我觉得,面前的男子也是个普通人,痛了喊疼,病了喝药,再不似往日,意气风发的指点江山。平日里,在他身上,让我看到了太多太多的面具,对着我的,对着恒王的……对着众人的…… 心头,不免想起方才的梦,他盛怒的狂吼‘不许背叛朕’,接着便看到师父见血封喉,我不知道,今日的事,他会如何处理?可我晓得,他一定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他那般聪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那么他真会如梦里那般……见血封喉?如此想着,心下不免慌乱起来…… 耳畔,复又回荡起进宫那日公主临走时的撂下的那句,‘蓝翎,这皇宫每日都上演食人的戏码,既然留下来,便好好享受吧’……食人?原来真的如此,才几日,子嫣就……那么往后呢?是不是到最后,我的双手也会沾满鲜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9章 猛然 “瑾妃……”蓦地,床榻上的男子轻轻的吐出两个字,我猛然回神,发现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正熠熠生辉的看着我。 “皇上感觉好些了吗?”我牵着笑,素手将薄褥紧了紧,又道“孟太医去煎药了,一会便回来,皇上可还有哪里不适?” 他不语,只怔怔的看着我,薄唇许是长时间未沾水,此刻干涸的起了皮,大掌缓缓地自薄褥伸出来,见状,我愣了一下,复又握住他的,浅笑着“皇上哪里不舒服便告诉臣……啊……” 话音未落,身子徒然一紧,整个人被荀承佑甩到了床榻上,接着,男子的身躯覆上来,我吓得呼出声,惊魂未定的看着他,此时,他正怒气冲冲的瞪着我,鼻翼里的气息很重,胸口起伏不定,我暗叫不好,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还很生气,那师父他…… “瑾妃”恰时,男子狠狠地唤出口,听在我耳里,却又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糟了,他定猜到幕后指使者就是师父,不然还有谁会既要抓人,又在意御林军的死活?可他要如何处置? “谁允许你那么做的?恩?不要命了吗?”他声音不大,口气却很重。 闻言,我怔怔的看着他,一时间未反应过来,半响,又听他道“愚蠢,愚蠢”。蓦地,眸中一痛,翻身躺在床榻的另一侧,大掌按在太阳穴,幽幽的开口“以后不要做愚蠢的事,朕不会感激你的”。 如此,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们两人想的不在一个点上,我以为他要治师父罪,然,他说的却是我给他吸毒汁……不会感激我?荀承佑,他的心永远都是那么狠……可为何,我偏偏想到他不顾一切折回,不惜性命决斗的那一幕?他的心真如他的话一样……绝情? 坐起身,目光落在男子的右臂上,心头猛然一紧,一寸长得纱布此刻已渗出了血迹,真是可恶,都这个时候,他还逞强,方才那么用力,这下好了,伤口又裂开了,素手悄然拉过他的右臂,纤指挑过纱布,小心的解开,感觉他的身子一震,抬眸看了一眼,四目相撞,眼底皆是震惊,末了,他别过眼,不再言语。 而我,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想了想,缓缓开口“皇上再不可以身涉险,您若有什么不测,臣妾就是万死也难求其咎”当时,若他没有回来,也许就不会受伤。 “哼……”他轻哼一声,眸子死死盯住我,恨恨的开口“你也有怕的时候,朕看你胆子大的很”说着,另一只手拦住我“你是朕的女人?如何要朕弃你不顾?倒是你,瑾妃,那是毒药,你不知道吗?恩?” 我讶然失笑,荀承佑,你是在试探我吗?不要命了?为了他吗? 对上他焦急和心切的俊颜,此刻正期盼的看着我,莞尔一笑,道“臣妾自然知道”末了,顿了下,他像是很紧张,握着我的大掌明显一颤,我只作未见,又言“臣妾如此,不过是想和皇上交换个条件”。 闻言,男子原本炙热的眸子瞬间染起了怒,看了,他是知晓我后面的话了。 心下颤抖着,却还是咬唇道“臣妾恳请皇上放他一条生路”其实当时那样做,除了因为他是皇上,还希望他能看在我奋不顾身的份上,饶了师父的过错,如果他调查或追究起来……‘弑君’,那师父必死无疑…… “呵”忽而,他颓然一笑,大掌放开我的,阖上双目,半响,幽幽的开口“朕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子”。 眸子猛地撑圆,像我这样的女子?是哪样? “敢和朕讲条件,敢威胁朕,敢……”说着,他看了我一眼,我心虚的低下头,下一秒,身子猛地落入男子的怀中,我一惊,唤出声“皇上……”他手臂还有伤呢? 他说第一次,后宫三千佳丽,都没有人真心对他的吗?说出去,多可悲啊…… 如此想着,耳畔又传来他嘶哑的声音“她们看重的都是朕的身份,换做别人,那样的场面,早就吓傻了,独独是你……” 猛地,心下微颤,为何……为何这样的荀承佑令我有些不安,从来,他都是高高在上,万人景仰,却这般吐露心声……还是对着我…… 莫名的,有些心慌,复又想起师父,他亦是这般颤意着对我说‘他不是不信我,而是不信男人……’ “瑾妃……”忽而,他支起头,居高临下的望着我,一字一顿道“留在朕身边……” 那一刻,对上那双摄人心魂的眸子,眼底是灼热的亮光,薄唇紧抿着,执怄而倔强的表情,我竟看得痴了……动动唇,声音却卡在喉咙处…… “相信我,这一次,我们重新开始”转眼,男子的脸复又换上以往那种志在必得的神情,可我,却猛地怔住,震惊不已,他说‘相信我’,不是‘相信朕’,荀承佑,告诉我,为什么?还有,什么叫‘重新开始?’ 忽而,男子轻声笑起来,倏地,俯身,薄唇含住我的,不似以往的攻城掠地,只轻轻地舔拭着,温柔款款,一时间,我竟忘了反抗…… “娘娘……”恰时,门口传来柳儿的唤声。我一惊,本能的将他推开,却听男子“唔”的闷哼出声。 “啊,皇上……”我回过神,忘了他手臂上还有伤。 听他恨恨的开口“你敢弑君,朕不饶你”,然而,那双深不见底的瞳目却熠熠生辉的看着我。 “娘娘……”柳儿,听到里面声响,焦急的又唤了一声。 我尴尬的别过脸,跳下床,将他身上的薄褥整理好,朝门口应了一声“进来……”。 片刻,女子娇俏的身影伴着药香随风而至。 “谁送来的药?”目光盯在托盘上的药壶,我不禁问出声。 “回娘娘……是孟太医送来的”柳儿将药壶放在桌子上,又倒了一碗,递过来“孟大人担心天气凉,一路过来药便凉了,是以,才装在药壶里,现在温度刚刚好”。 闻言,我接了过来,又吩咐着“叫孟大人进来,皇上的伤口裂了,需要再包扎一下”。 “是……”说着,柳儿福身出去了。 “皇上喝药吧,一会儿该凉了”转而,将药碗递于他。 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接过碗,大口的喝下,忽而,心下猛然想起什么,悄然看了他一眼,低声道“皇上,太后……太后那……”不知道太后那里韩冰是如何应付的,自己睡了那么久,太后可信了? “恩,”他含糊的应着,将空碗放在一边,道“朕让郁福过去看了,应该没什么事”末了,看了我一眼,轻笑着“朕觉得你的理由不错”。 我愕然,柳儿说他方才醒了,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将事情里里外外打点好了?难怪方才没有看见郁公公,不对,那……那师父…… 而他,仿若知道我心下所想,抢在我前面开口“韩冰护驾失职,降为御前侍卫,他的位置由慕苏白接替”说着,剑眉一挑,得意的看着我“如此,可还满意?” 我震惊的看着他,他说韩冰……还有师父……师父他,太好了,他不但没有受到牵连,反而升迁了,嘴角不自主的牵笑,提起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然而,当我回过神,见到荀承佑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如此,心下不免又紧了,他……我从来没有想过,师父会这样轻易过关,虽然没有证据,可他大可不再信任师父,或是冷落我,然……他没有,荀承佑……他没有? 不知怎的,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是皇上,肯甘心这样受委曲吗?这么做难道真的是为了我? 恰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眸,但见一个四十有余的男子,步履如风的赶过来,福身“微臣给皇上,娘娘请安”。 我起身,让出位子,道“孟大人快给皇上看看,皇上的手臂又出血了”。 “是,微臣遵旨”说着,抬步上前。 “先给她看看”蓦地,躺在床榻上的男子缓缓开口,目光射向我。 孟大人一怔,却又领命,来到我面前“娘娘,请让微臣给您把把脉”。 闻言,有些机械的伸出手,心口忽而扑通扑通的乱跳,被他盯着的脸颊泛起了不自然的红…… 半响,听到孟大人颔首“娘娘并无大碍,体内的毒素清理的及时,只要再加调养,便可痊愈”。 “多谢孟大人”抽回手,敛敛衣袖,低声开口。 “微臣不敢”孟大人拱手,语罢,复又行至床前,指腹搭在荀承佑早已伸出的右臂上,叹了口气道“幸得心脉护得及时,否则就是神仙也无能为力了”说着,麻利的拆下纱布。 闻言,荀承佑看了我一眼,却也不再说什么,柳儿接过换下的纱布,又递过帕子,我在一旁看着,不免开口“孟大人可知此毒?”这是我一直想问的,在箫兄那里没有见过,只是听他提过医救的通用办法罢了。 见他愣了一下,复又摇摇头,手上将皇上的伤口止了血,道“微臣也不知,这应该是自己配置的,不过微臣用皇上吐出的血渍研究了一下”末了,见他顿了下,手上动作未停。 半响,包扎好一切,他才起身道“此毒意在封住真气,如果中毒者不慎运气,毒素顺着气息流至血液,直到输回心脉至死” “那依你看,此毒是出自何人之手啊”恰时,床榻上的男子漫不经心的开口,眼底闪过若有若无的精光。 而我,惊讶的看着他,他这般问……是想……是想找到真正幕后要谋害他的凶手?既然此毒稀有,那么调制此毒的人也是罕见或是闻名?荀承佑,不管何时他都能保持清醒。 如此,我才放心,他是真的相信了师父,狡猾如他,一定知晓师父不会眼见我有危险。那么,他是断定幕后的那个人不是师父……原来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给否定了,我还自作多情的以为他是为了我……呵……蓝翎……不要被表面给迷失了双眼,这个世上,除了师父……怕是没人再会在意我…… 然……我却不能说,其实他们是一伙的,再把狐奕供出来…… 狐奕,心头一紧,这个人,忽然让我觉得有些危险……他竟会忤逆师父的意思,私自下手…… “这个……”孟大人踌躇了一下,半响,才缓缓开口“二十年前,微臣走访西荆时,那里有个隐居名医,在他那里,微臣曾遇见识过这种毒,不过,此人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而且此人独身,按理说,这种毒,该是失传了才对”末了,他像是陷入了沉思。 “罢了……你先下去吧”适时,听见荀承佑开口“母后那里,该是等着你回话呢”。 闻言,我才想起,太后?郁公公还没回来呢? “皇上……”忽而,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唤声。 是郁公公……我朝柳儿看了一眼,她转而去开门。 “那微臣先行告退,皇上好生休息,微臣一会儿便回”孟大人起身,朝我拱手,我点点头,见他下去了。 “皇上……娘娘”郁公公恭敬福身,复又来到床前,动动唇,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见状,我才想回避,便听荀承佑的声音传来“说吧”。 猛地顿住脚步,回头望了他一眼,发现他已阖上双目,另一只手扶着额头。 “是”公公福身,小声道“奴才去了太后那里,将事情始末交代清楚,便回来,太后没有说什么,只道……”末了,他有些吞吞吐吐的,看了我一眼,脸色有些尴尬的开口“只劝诫皇上……多保重龙体,虽然皇上年少,可也……要知轻重”。 闻言,我脸上刷地一热,太后这意思太明显不过了,荀承佑今日回来就未出过这门,连御书房也没去,还说什么保重龙体……估计郁公公还是委婉的说……完了,恐怕整个后宫都会这样想了。 “呵呵……”床上的男子忽而轻笑着,朝我招招手,我迟疑了下,终还是上前,窘迫的垂下头,不知如何是好“啊……”蓦地,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像前倒去。 “娘娘……” “娘娘……”身后的柳儿和郁公公惊讶的呼出声。 “爱妃这么迫不及待了?”男子调笑着,抬眸,才发现自己扑在他的身上,挣扎着起身,然,那双大掌却丝毫不放松,如此,我也不敢再动,怕他伤口出血,孟太医可刚过祥宁宫去。 “上来,陪朕睡会……”说着,手忙脚乱的拉我上去。 柳儿和郁公公见状,识趣的纷纷退了退了出去。 “皇上……”我尖叫着,手下阻止着…… “呵呵……爱妃还是这样心急?”片刻,整个人落在他怀里,男子身上的麝香令我有些眩晕,手撑在他的胸口处,抬眸,却发现他已经泰然自若的阖上双眸,嘴角牵着笑,大掌环着我,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无奈的微叹一声,只好作罢,半响,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倏地一声,吓了自己一跳。 “瑾妃”他含糊的开口,可我却听得清清楚楚“药哪里来的?”。 身子猛然一震,他当真不糊涂,就算那么混乱的情形下,他都能分析处事情的漏洞,是啊,我怎么会有药呢?解药啊…… 素手悄然收紧,调整了一下呼吸,才缓缓地开口“臣妾自幼在山上长大,所以对草药略通一二,那时,臣妾不过是找一些对症的草药罢了”语罢,连我自己都感觉到身上那份颤意,以及额间不经意渗出薄汗…… 良久,男子放开我,背过身子,幽幽的开口“瑾妃,这是朕最后一次妥协,如果你胆敢……”末了,见他顿住,然,我的心却不由的揪紧,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半响,声音再次传来“如果你敢背叛朕,朕定不姑息” 我讶然,这样的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上一次他也是这般平静的说,若是背叛他,不会轻饶,这回是不会姑息,可,不管哪一次,我都觉得,这句话背后的凉意,即使窝在被褥里,也不觉得暖和…… 荀承佑……他到底知道多少?他说妥协,是他在妥协吗?如何我此刻竟觉得他彷如一个找不到安全感的孩子,四处寻找温暖,欣喜的等着收获,却一次次的失望……是曾经有谁背叛过他吗?为何,会这样无助? 不知怎的,素手不受控制的环住他的腰,男子一震,却没有动,我不动声色的将脸颊靠在他的背脊,垂下眼睑,轻喃着“不会的……”入宫,实非我所愿,可,既然身不由己的陷入这个漩涡,也没有我后悔的余地,否则,所有人都会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这是恒王的警告啊……他说……不要爱上他…… 自嘲的一笑,恒王真是太看得起我了,荀承佑,不知有着怎样经历的男子,如何会轻易让人走进他的心? 渐渐地,困意上来了,头缓缓地沉下去,忽而,好像有人转身,接着,是一个滚烫的怀抱,我本能的往上蹭了蹭,身子被攥的更紧了…… 这一觉像是睡了好久,徜徉着醒来,素手不经意揉揉眼睛,却发现身旁一空……猛地坐起身,不对……人呢?皇上他…… “柳儿……”我大喊一声,心头不免紧张起来。 “娘娘……”柳儿闻讯赶来,见我起身,拿了一旁的披风给我搭上“娘娘可是饿了?”。 闻言,我才发现,天色有些暗了,黛眉轻蹙,低声问着“什么时辰了?” 柳儿轻笑着“酉时了,皇上说,若是您醒了,饿了就先吃”。 听她如此说,我一下子脱口道“皇上去哪了?” “皇上去了祥宁宫,吩咐奴婢好生伺候着,晚膳说是回来用”柳儿应着声,暗地里捂着嘴偷偷的笑。 我恍然,方才……方才我的样子,像是……呵……她一定以为我时时刻刻都离不开荀承佑,人一走,我就炸了毛了…… 末了,兀自笑出声,我还以为,他是背着我,追究今日之事…… 不免又摇摇头,他都说过了,只此一次,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蓦地,朝柳儿道“本宫先不用,等着皇上一起”语罢,拉紧了披风,朝门外走着…… “娘娘……您要去哪?需要备鸾轿吗?”见我出门,柳儿在身后焦急的唤着。 “不用,本宫只在院子里坐坐”在床上躺的久了,身子反而有些乏,就是想活动活动,才出门,一阵晚风袭来,不禁打了个冷颤,柳儿见状,复又折了回去。 夕阳西下,此时未央宫,云霞笼罩,寒梅傲立,空气里飘着零星的小雪,让几处高耸入云的楼宇在这个寂静的庭院里,显得愈发苍凉和威严…… 举步行至一侧的古亭,也没管那么多,拂袖而坐,手抵在胸口,毒发时那般揪心的疼此刻已缓去,只是,回想起来,莫名的,仍心有余悸……师父……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我低估了他对我感情,还是低估了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 公主曾说过,男人最无法原谅的是自己的女人躺在别的男人怀里……是这样吗?师父……可是……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事态发展到今天,我只能祈祷,他能冷静一些,别再制造令人无法挽回的局面,他面对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帝王……是君主啊…… 蓦地,想起他离开时答应我的……无奈一笑……那是用一种怎样的割舍才让骄傲的他选择放弃…… 师父……我们的缘分……终是太浅……三年,真的只有三年吗?一想到此,心便控制不住的颤抖……然,慕将军的警告和劝诫历历在目……叫我如何…… 我也有我的无可奈何啊……师父…… “娘娘……”忽而,耳畔传来女子的低唤声,抬眸,但见柳儿拿着狐裘和坐垫小心翼翼的立于一旁,我朝他一笑,她倏地怔住,半响,有些迟疑的上前,取出怀里的帕子,柔声道“娘娘……您放宽心,皇上的伤势无大碍了……” 我悄然拂过面颊,忽然发现自己最近的眼泪好多,像是积攒了十五年,都留给了这一刻……可,似乎每次,都不能哭个痛快…… 柳儿心疼的帮我擦拭着,可她不知,我心里的那个不是皇上。“没事……”我冲她摆摆手,别过脸,微叹一声,宿命啊…… 恰时,前院传来女子争执的声响…… “小贱人,这衣服怎么弄的?知不知道这是瑾妃娘娘的舞衣?”接着是一声声重物落地的乒乓,还有女子的哭饶…… “娘娘……可能是浣衣局的宫女弄破了您的衣服”一侧的柳儿显然也是听到吵嚷声,转而道“让奴婢去打发了吧”。 闻言,我点点头,只言“别难为她”。想来宫里的女人皆是悲凉,谁人生来便愿为奴为婢的?这样的场景,三年前好似也看见过……那时,她亦是这般颤颤巍巍的道出心酸,然,我却不知,这亦是她接近我的第一步……霜儿……不知她如今深处皇宫的哪个角落……那日……明明看见了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0章 热茶 呻了一口柳儿递过来的热茶……心下喟叹……终是回不过去了……无论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如今,我只是瑾妃……瑾妃…… “玉儿错了,玉儿错了……嬷嬷,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是有意的……”隐约着,女子的抽泣声渐渐大了起来,而我,在听到那人口名字的瞬间,猛地起身…… “哗啦……”手中的茶盅不期而落…… “娘娘……”才走出几步的柳儿听到身后的声响,惊愕的回头,见状,快跑了几步,扶住我颤抖的身子,诧异的问“怎么了娘娘,可有烫到?” 我来不及回答,只抬步快速行至前院,但见,一个较小瘦弱的身影唯唯诺诺的跪在地上,面前,是一个木盆,零零散散的几件衣服,悉数露在外面。 “啪……”的一声,背对着我的嬷嬷挥起手臂很不客气的轮了下去,我只觉得心口的气骤然冲上脑门……指尖禁不住的颤抖…… “住手……”冷不防的大喝一声,面前的两个人皆怔住,而那个嬷嬷在回眸的瞬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额顶地“参见瑾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 “够了……”我厉声打断她,嬷嬷不敢再言语,哆哆嗦嗦的跪在那,此刻瞧着,倒像是匍匐在地上……我没有多看一眼,只来到那人身后,俯身,素手才伸出去,复又顿住,犹豫了一下,咬着牙,将那个娇小瘦弱的身影扶起身…… 触目,是一张泪痕满盈的俊俏小脸,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爱,可……我的心……却是徒然一松……呵……原来……不过是名字一样而已,是啊,我的玉姨如何会进宫来呢?她是去成亲了,在伸出手的那一刻,我是多么希望……她就是我心心念念的玉姨……可……我又害怕……害怕此刻见了她…… 只是,自己又担心什么?三年前的安排吗?有时我也在想,假如再见,是失望的结果,我会怎么样……怨?……还是恨? 苦涩的牵起嘴角……我好像还没有准备好面对玉姨的那天……是以,在看清面前之人时,才松了一口气…… “娘娘……”柳儿恰时来到我身边,不解的唤道,她可能没见过这样的失态的我…… 我回神,开口问的竟是面前之人“你叫玉儿?” 女子似是有些害怕,垂下头“是,奴婢名唤玉儿……” “哪个宫里的?” “奴婢浣衣局的”说着,扑通跪在地上,哽咽着“求娘娘……高抬贵手,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娘娘……” 悄然望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卑微着,只求饶她不死……好像,自己,也这样卑微过……却不是为自己…… “起来吧……”我低声唤着。 闻言,女子激动的叩谢“谢谢娘娘,谢谢娘娘”,之后雀跃的站起身,用宫服的广袖抹了一把脸颊,垂着头依旧不敢直视我。 “玉儿”我唤了一声,她的身子一颤,茫然的看着我。 我颔首“日后就留在本宫身边伺候”转而对着柳儿“将这个嬷嬷逐出宫门,年岁大了,手脚不利索,今日扯断本宫的衣服,明日得罪了旁人?如何是好啊”语罢,不顾柳儿的惊愕,玉儿的欣喜,还有嬷嬷的恐慌……抬步向房内而去…… 嫣才走,我身边也该有个心腹,既然要在这里生存下去,那就要为之做些储备了…… 入内,柳儿接过我身上的狐裘,小声禀告着“都办好了,先让玉儿换身衣服再过来服侍”。我颔首,也不言语,放心的让她去办,悄声坐于一侧喝茶,心下想着白日里的经过,捋顺了一下…… 恰于此时,外面的公公禀告,孟太医到…… 我愕然,对了,孟大人何时走的?可,现下皇上也不在…… 未及细想,男子已悄然入内,福身“微臣见过娘娘……”。 我点点头,道“孟大人无须多礼,只是皇上此刻去了祥宁宫……”。 闻言,孟大人抬首“微臣……”说着,目光掠过我身侧的柳儿…… 见此,黛眉轻轻蹙起,却还是转而对一侧的柳儿吩咐着“本宫有些饿了,去准备些点心”。柳儿悄然应着,临走时,不忘将房门带上…… 素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孟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他欲言又止,片刻,还是上前,自广袖里取出一薄宣纸“恕微臣冒昧,娘娘从哪里得来的方子?”。 音落,我猛然站起身,许是由于起的急,头有些眩晕,素手抵住额前。 “娘娘……”男子见此,本能的上前扶了我一把,如此,另一手不动声色的一挡,身子一闪,那个药方毫无疑问的落于我的手中。 “娘娘……”孟大人惊愕的看着我,撑着圆目,半响,眸子里染起了怒…… “孟大人先听本宫一句”见状,我怕将事情闹大,抚慰着道“本宫只是一心为皇上……”。我没有想到药方会落在他手中,素手悄然收紧,韩冰……看来还是自己大意了,如果是旁人根本不会看出端倪,可此人若是孟太医,那便不一样,他只要看一眼药方,再加上皇上验过的血渍,就可断出,二者,一个为毒药,一个为解药的调养食材…… 那么……此方出自我手……他定是怀疑……可,我没有想到,他会越过皇上,先找的我…… “娘娘还是好好交代……不然微臣恐怕不好交差啊……”此刻,孟大人却是落了座,直直看着我,怒声道。 闻言,我略思量了一下,却是莞尔一笑“本宫在入宫前,结识一位云游的医者,是以对药理略同一二,此方正是本宫根据自己毒发时的症状写下来的,这有问题吗?”我当然不会告诉他,这是师父给我的。 “他现在在哪?”孟大人有些激动的起身,本能的上前,却在两步处顿住了脚步。 见此,我丝毫没有诧异,想来孟大人是知晓开此药方之人,或者关系甚笃,否则他现在找的人就不是我了…… “孟大人认识他?”我反问道。 他怔住,长叹了一声,转身落座,半响,才道“既然娘娘是聪明之人,微臣也不兜圈子了,微臣给您讲段故事”说着,目光对上我的“看看之后,娘娘是否要和微臣说实话”。 我猛然一惊,他发现了什么不曾?不过,他是知晓套不出我的话,才要将心里的话全盘托出?如此,我也不语,只在一旁坐下,静心听着…… 接着,男子目光有些闪烁,声音却是缓缓而来“微臣在二十年前,游历到西荆,那里地产稀珍药材,对于为医者,自然不会错过,在那里,微臣结识一位名医,二人志趣相投,是以,相互切磋医术,在那里的一年,是微臣一生最受益的” 我诧异的看着他,刚刚,对着皇上,他可没有说这么详细,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 但听“只是,一年后,不曾想,这位挚友……竟死于非难……”说着,孟太医的眸中明显染起撕心的痛楚,半响,哽咽着“当时,他将一子临终托孤,那时箫儿只有五岁,直到十五年后,箫儿弱冠,微臣才将他的身世告于他”不知怎的,他口中却是叹息一声“至此,他便游历四方……” 我听着,心下微动……他口中的箫儿……然,更让我震惊的是他竟对皇上说了谎,他不是皇上的心腹吗?难道他是想庇佑谁? 忽而,孟大人将目光探向我“皇上今日中的毒,正是出自西荆挚友之手,如今,能调制出此毒的还能有谁?” 闻言,我猛地撑大眸子,他的意思是狐奕他? 恰时,男子起身行至我面前,拱手“微臣恳请娘娘将药方的来历如实禀告”说着,剑眉紧蹙,神情焦虑道“我真怕箫儿……他……误入歧途啊”。 闻言,男子愕然地看着我,片刻,回过神,却没有应声,明眸有些躲闪,像是在迟疑…… 我知道他迟疑什么,可如今,再没有更好的人选,放眼望去,朝廷之上,他信任的,唯有韩冰一人,虽然此人天资差些,可贵在他的忠心,想必,荀承佑亦是看重这一点,如此一来,除了我,还有谁能帮得了他? 忽而想到丞相大人,他……或许…… 正在猜想着,便听到男子低声道“过来试试”。 我抬步至前,看了一眼荀承佑的字体,笔锋凌厉,霸气逼人,心下不免想笑,果真和他的人一样,可对我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以前临摹过爹的,在兴洲的时候,临摹师父的,虽然各有千秋,可有一点,三人竟是如此相似,那就是气势磅礴…… 素手执起男子递过来的毛笔,另一只手敛过广袖,沾了一下砚台,忖度了片刻,大笔一挥,一气呵成…… “好……”恰时,男子兴奋地开口,眸子里溢开了花,口中喃喃着“有点意思……再来再来”。 如此,我练了大约一炷香的时辰,字的神韵和力度才完全过关,此刻,韩冰已然退去,房内只剩皇上,郁公公和我三人,男子气定神若的看着奏折,只不过微拧的剑眉让人看了,不免有些担心。 “哼……”忽而,他啪的一声,将奏折摔在案几上,我诧异的看着他,听他道“丞相这只老狐狸,算盘都打到朕的身上了”。 闻言,我惊愕的看着他,他说……丞相……那是什么意思?蓦地,想起三年前那只白鸽,难道此人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可他是太后的弟弟……更何况他的两个女儿都是皇上的女人,如何会…… “皇上,您消消气”见此,郁公公悄声上前劝着,手上将摔落的奏折又整齐的摆在他的面前。 而男子则轻阖着眼眸,手抵在额上,眉峰都快拧成小山了,我悄然看了一眼,大胆拿过奏折,反正一会要我写,我还是看得到,不如先探探究竟,对面的郁公公吓得要开口,被我瞪了一眼,还是没说什么,皇上在这,谅他也不敢多言…… 目光掠过一行行隶书,心下微动,呵……难怪皇上这般生气,这丞相大人是明摆着要削弱皇上的威名,想来这样观点的奏折该不止他人,不然荀承佑就不会这般为难了,只是……让我意外的是,这丞相背后的势力到底多大?才让皇上对他亦是这般忌惮? “皇上不必为此事担忧”说着,将奏折放在案几上,心下倒是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闻言,男子猛地睁开眼睛,震惊的看着我…… 我朝他莞尔一笑,道“臣妾这里有一人适合这个差事,只不过……”说到此,凤目悄然掠过他的眉眼,意味深长的开口“皇上要绝对信任才可”我的这个人选怕就怕他不信,荀承佑,坐在他的位置,难免万事猜忌。 “呵……”男子轻笑出声,将我揽在怀里“哦?你舍得让他树下暗敌?”。 头抵在他的胸口,龙涎香的味道渐渐渗入鼻翼,听他如此说,我不解的抬眸,他亲昵的在我脸上吻着,我面上一红,赶忙垂下眼睑…… “呵……”男子沉声笑着,头抵在我的肩窝,片刻幽幽的开口“丞相让朕削减边疆的粮草,美其名曰朝内安定,隆恩庇佑,为了减小开支,为朕排忧解难,哼……这个老匹夫,也不知他安得什么心?” 说着,男子像是很生气,胸口不定的起伏着,口中的气息越来越沉“除夕夜前,他就联名上奏,扬言加进兄弟间的友谊,传各封地王爷进京,好间接让其归顺,打着亲情牌,朕应了,可如今……他的手都伸到边疆了……” 而我,震惊的撑着圆目,原来,藩王进京,不是皇上的主意?那时在将军府,从师父口中得知,太后懿旨,让各位王爷回京过寿,我本以为这幕后的指使者是他,未料,竟是丞相?不过皇上让太后假手,也是合情合理,更能打消藩王的疑虑…… 明眸紧锁着面前的男子,不得不说,他的胆略和斟酌都是难能可贵的,藩王一来,他没有被动,而是先主动试探,将晚儿赐予恒王,一个王爷和将军联姻,荀承佑,他还真果断,从而也该试探出朝中大臣到底几个为了他尽忠吧? 我记得,当时师父上奏的是反对……那么丞相呢? 奈何,当日是直接下的圣旨,金口玉言,谅谁都无力回天。 只是,荀承佑,他当真这么自信将军府就一定不会背叛他吗? 呵……随之,自己又马上否定,不会,一定不会,慕将军威震四方,从那日我和师父回来,身后众将士的热情便可看得出,他是真的威名远扬,这样一个深明大义,刚正不阿人如何都不会弃主求荣,不然,师父大婚,他就不会那般对我了。 忽而,男子的声音又传来“如今,朕派谁去都是明着与丞相为敌?纵使他是将军府的人也不行?” 我猛然一惊,他口中的‘他’,难道是……天啊,他真是会错意了,难怪刚刚,他莫名其妙的说什么‘舍得他树下暗敌’。如果我没猜错,他指的是师父……可我哪会那么傻让师父淌这趟浑水…… 浅笑着“皇上,臣妾口中的他和你心里的可不一样”。 闻言,他愣愣的看着我,滑稽的表情让我忍不住想笑,抱着我的手一紧,他沉声道“谁?” 看他紧张的样子,我也不打趣他,径直开口“丞相公子尹卿扬”既然丞相都联名上书,皇上纵使有主张,可也不能忽视朝中大臣的意见,必然要安排妥当,这个差事,不能暴露是他信任的人,又不能让接手这个差事的人明着与丞相为敌…… 那么纵观朝野,唯有卿扬合适,而且,我了解卿扬,他是一个正直明理的人,不会因为对方是他爹而改变立场……只是,我有一点犹豫的是,他不喜朝政……就如我不喜皇宫一样…… 忽然,男子的大掌猛地将我推开…… “啊……”我始料未及,脚下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跌在地上……回眸惊愕的看着他,气恼的开口“皇上这是作何”,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就朝我发火,他变脸可真快…… “啊,娘娘……”一旁的郁公公也是吓得惊叫出声…… 荀承佑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怒不可遏的开口“瑾妃,你……你到底谁的人?” 闻言,我有些不明所以,明眸紧紧盯着要将我碎尸万段的男子,他是真的生气了,甚至比白日里对着黑衣人更甚,只是他这样还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朱唇轻启,浅声道“臣妾是谁的人,皇上不是最清楚吗?”否则,何以他方才,答应让我试试,奏折啊,多机密的公文,这关乎着朝中大臣的立场,也许慕将军都未必能看,可他放心交给我了,如此,本以为,在他心中我是不同的,可他此刻? “瑾妃”他咬牙切齿的,大掌一下子将我捞起来,瞳目凌厉的瞪着我,道“你究竟是丞相府的小舞姬,还是将军府的表小姐,恩?”。 我猛地撑大圆目,他……他竟然调查我,那……那兴洲的三年……他难道? 果然,接下来,男子便紧逼着“或者,是慕苏白的小厮?” “皇上……”我惊愕的脱口唤道,我从未想过,他连我这个无名小卒都调查的一清二楚,荀承佑,他果真心思缜密,看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从未偏航,那他对我……究竟……究竟是利用还是? 见此,男子倏地放开我,转而行至窗前,负手而立,而那个伤口,又染上了一抹鲜红,想来是刚刚争执间,裂开了…… 一时间,冷风吹过,灌进领口,让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朝郁公公是了个眼色,他勉为其难的退出房内…… 转而,拿过男子的披风,来至他一侧,将披风搭在他身上,忽而,男子的大掌覆过来,抬眸,但见,他的眼底此刻已是波澜不惊,一片平静……徒然,心下一颤,这样的荀承佑……让我着实不安……平静意味着背后的波涛汹涌……荀承佑,你到底在想什么? “皇上……”我想我有必要解释,不为别的,万不可让他误会将军府…… 然,男子却率先开口,语气里平淡的听不出任何滋味“今日城郊,是他的人,对吗?” 闻言,我猛地一惊,他……抬眸,四目相撞,他的表情不似方才的怒意,冷的让我禁不住颤抖,可最终,我还是点点头,什么都瞒不过他……我若还不承认,只能让他对我失望,那将军府届时才无望,可……我并不害怕,他不是真的要怪罪,此刻,他的目标该是我…… “那为何不走?”又是一句,这次,他的神色微动,紧抿着唇,眼底多了一抹探究…… 而这样的神情,终是刺痛我,荀承佑……可恶,他竟然怀疑我对师父的感情?呵……真可笑,难道在他眼里,什么都可以交换,什么都可以拿来牵制或是背叛吗?没想到,我为他举荐卿扬,竟成了他怀疑我的确凿理由…… 素手狠狠地自他掌心抽回,颓然一笑“皇上还怀疑什么?以为臣妾是丞相府的细作,派到将军府探虚实,再假手送入宫中?呵……”我禁不住战栗,转身背对着他,失望的低语“我的人生已被你们指手画脚到没有一丝空隙,都到了皇宫了,还想要我怎么样?难不成,唯有死才是真的解脱吗?” “瑾妃”身后的人,怒声大喝。 可我不怕,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什么都不怕,为了玉姨,我留在丞相府,为了和玉姨的约定,我拒绝箫兄,放弃自己心之所往,三年前,我的整个人生是玉姨的,三年后,为了师父,我甘心委身于他身边,拒绝箫兄和卿扬对我的关心,这还不够,如今为了师父,为了将军府,我要困在这个冰冷的皇宫,忍痛割爱,做一个陌生男人的妃子,看着自己的夫君和别的女人调*情,我的人生,悲哀到这步田地,呵……蓝翎……你还自诩潇洒…… 如果可以,我也想解脱…… 明眸轻阖,素手悄然运气,没想到,我终还是要懦弱的走到这一步…… 师父,玉姨,你们待翎儿的情,翎儿来生再报……永别了…… “瑾妃……你疯了……”倏地,男子封住我的大脉,阻挡我的血液逆流…… 气息猛然畅通,我忍不住“哇……”的一声,逆流而上的血自口中如数吐出……身子一松,面前一黑,终于……终于安静了…… 分割此刻,我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觉得身体里有一股热流,渐渐地,意识有些清晰,恍惚间,我好似看见了子嫣,她身上沾满血,哭着对我说“表小姐,为什么不和少爷走,他对您的心,为您做的打算,都感动不了您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1章 愧疚 闻言,我更加觉得愧疚,这一次,不但没和师父在一起,反而连累了子嫣丢掉性命,更甚的是,如今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怕是再也不会相信我了,呵……没想到,本以为自己的退让和成全会息事宁人,谁料反倒弄巧成拙,看来,计划永远是赶不上变化…… “表小姐……”子嫣哽咽着,泪痕挂满了小脸,道“子嫣没能完成少爷交给的任务,辜负了少爷的厚望,看在子嫣为表小姐付出的份上,一定一定好好待少爷……少爷他……也很苦啊……”说着,声泪俱下,小小的身躯明显有了颤意…… 而我,猛然怔住,她说……是少爷交给她的任务?难道师父有意安排她进宫就是为了白日里的那一刻?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女子,我敢肯定,她对师父的情……绝不比我少…… 缓缓地,女子的身影渐渐远了……我一惊,伸手要抓住她……只听她悲切的开口“表小姐……子嫣走了,您要保重,不要轻生,一定一定照顾好少爷……答应我……” 看着她神色里的决然和凄凉,我一急,脱口唤着“子嫣……子嫣……”。 “瑾妃……瑾妃……醒醒……”忽而,耳畔传来一声声男子欣喜的唤叫“瑾妃,是朕……是朕,恩?”。 闻言,我的目光瞥向一侧,果然,是那张让自己又气又恨……又害怕的俊颜,动动唇,开口,声音却是异常的嘶哑“这是哪啊?”缓缓神,好像……我记得,刚刚好像,看到子嫣了,难道这里是?如此想着,脱口道“我死了吗?” 闻言,男子“扑哧”一声,笑出了口,我有些迷惑的看着他,见他神色一松,叹了口气,大掌揉揉我的青丝,浅声道“朕不会让你如愿的,想死……得经过朕的允许,知道吗?恩?” 这么说,是没死?还想问什么,男子却是转身,朝门口喊了一声“叫孟太医进来”。 回眸,四目相撞,如此,我才看清了,他的眼底染满了血丝,脸色也是有些苍白,神色中有了明显的倦意。 心下不免一怔,犹记得,昨晚我好像,闭住气门,用真气阻拦血液的循环,后来……是他……是他救了我……难道,他一直都在这没走吗? 此毒,最忌讳的就是在没有调养好就运气,昨日,我用了全力,虽然我的内力不及他一分,可要制止住我,必然要高于我的这一分,他本就中毒较我重,如何?如何就…… 我怔怔的看着他,意在从他的眸子里瞧出究竟? 忽而,面前的男子笑了,像是有些释然,大掌揽过我,唇际在我的额间摩挲,口中轻喃着“吓死朕了,想不到你会这样倔强?” 我不语,想到昨晚,心底有了凉意,瞳目轻轻阖上,如果换做当时,我有解释的必要,那么如今,都无所谓了,被他怀疑,已经不只一次……都在死亡线上跑过两圈的人,我也想任性一回…… 见状,男子的薄唇覆上我的眼睛,身子猛地僵住,耳畔,听他低语“对不起……”。 闻言,我猝然撑开双眸,怔怔的看着他,刚刚……他是在……跟我道歉? “皇上……”恰时,门开了,孟大人自外而来,身后跟着柳儿,郁公公……还有那个……玉儿…… 彼时,孟大人行至床前,低声询问着“娘娘醒了?感觉如何?”。 我才想开口,荀承佑却抢先一步“孟太医给她看看,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给朕治好”说着,他将我的胳膊递过去,人却没有让开,依旧环着我,神色紧张的看着孟大人…… 半响,孟大人抽回放在我脉搏上的指腹,幽幽开口“皇上放心,娘娘此刻性命已无忧,只是万不可再运气,原本,毒素才清理干净,尚需要调理,如此,要十天半月才可恢复元气,如今,气血堵塞,若是晚一点”说着,男子一顿,看了一眼我,叹了口气“多亏娘娘福大命大,切忌,万不可运气” 复又,起身拱手“皇上,微臣这就给娘娘配药”。 荀承佑应下声,又朝一侧的柳儿吩咐着“给你们主子准备些清粥,再梳洗一下”。 “奴婢这便去”柳儿恭敬的福身,转而拉着玉儿一起一起下去,见状,郁公公也识趣的随着。 其实我不是很饿,可他这么说,我也没有反驳,径直开口“什么时辰了?” 男子回眸,淡声道“申时了”说着,将我放在床上,又紧了紧被褥,跟着,自己也上来,大掌环在我腰际,头凑过来,含糊道“好累啊,瑾妃” 申时?原来自己竟睡了一天一夜…… 他说‘好累’,呵……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跟我喊累了。垂下眼睑,我低头看了他一眼,悄然问道“皇上这又何苦?”看他的样子,像是一夜没睡,是因为担心吗?可明明……他不是不信吗? 良久,男子都不吭声,气息平稳,像是睡下了,我也不敢动,无奈的盯着头顶的镂空雕花,心下不免想到师父……这个为了我,宁愿舍弃前程的男子,有那么一刻,我真想动摇了,是真的,我也想有情人成眷属,可……偏偏……哎,我该说什么好呢?师父……一想到他,心就不由得揪紧……忽而,眼前闪过昨晚的情形,心下微动,对了……奏折…… “皇上……”我试探性的开口。 男子不语,枕在我一侧的头在我的肩窝蹭了蹭,缓缓道“好香啊”说着,环在我手臂的手紧了紧,我的身子一僵,尴尬的开口“皇上,奏折……奏折怎么处理了?”今日早朝,必然要用到,可我昨晚,一本都没有写…… 闻言,男子猛然一颤,复又松懈下来,低声道“朕和他们说了,再考虑考虑”。 我换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心下一喜,不过,只片刻,又黯然,自嘲的开口“皇上如今还用臣妾临摹吗?”经历了昨晚,还有他刚刚的迟疑,此刻,恐怕他也不会再放心交给我。 “呵呵……”男子轻笑出声,抬眸,瞳目紧锁着我,目光闪烁,剑眉一挑,得意的开口“自是当然”。 我白了他一眼,鼻子忽然有点酸,虽然知晓他会这样说,可自己还是忍不住这份委屈,我讨厌这种被人误解的感觉,心下莫名……堵得慌。 “是因为在意吗?”忽而,男子正色道。 我惊讶的看着他,忘了所有表情,只直直的看着他,心跳一顿,这样的话,徒然让我有些紧张。 “是因为在意,所以愤怒吗?”男子不依不饶“所以才会想要了断自己,是这样吗?瑾妃”。 而我,终是震惊不已,‘在意?’呵……我忽然想笑……荀承佑,你还真是自恋过头了。 兀自摇摇头,我也不顾他是否生气,只言“臣妾本以赤诚之心,坦诚相待,忠诚相守,换来的却是皇上一次又一次的怀疑,臣妾在意的是皇上的态度,将军府的安危,甚至朝纲的稳定,一次次的委曲求全,可……”说着,眸中一痛,往日的一幕幕复又涌入眼前,哽咽着,音色里不觉颤抖“可皇上的否定,臣妾没有异议,只是觉得有些失望” 阖上双眸,心底狠狠地揪起,他的否定,只能说明他是皇上,身在其位,我如今可以理解,只是我忽然对自己感到悲哀,蓝翎啊蓝翎,寻寻觅觅了这么久,究竟哪里才是你的家?才是属于你的天地?颓然一笑“臣妾也觉得累了,不想再为难自己了” 我如实的袒露心声,其实,这些背后的深意,相信他一定明白,如今我不过是将此摆在了明面上,因为我不想再畏缩,如果我的死可以牵连不到师父,那我也想解脱…… “瑾妃……”半响,荀承佑才缓过神,咬牙道“这是最后一次,即日起,将军府的一页翻过去”。 闻言,我猛地撑大圆目,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男子不顾我的诧异,复又垂下头,枕在我的肩窝,幽幽的开口“日后,你只是瑾妃,记住了,只是瑾妃”。 他如此……是信我了?我惊愕的忘了言语,没想到,被我这一闹,他反倒信了我了? 半响,男子低沉的声音又传来“奏折等你好些时候再写,现下只养好身子”。 “皇上……”我不禁脱口唤道,这样的反差,这样的改变,着实让我不知所措,谁能告诉我,他怎么就……信了? “扣扣……”恰时,门口又是一阵敲门声。 转而,进来的是玉儿,她端着铜盆,放于架子上,将打湿的帕子递过来,小声道“娘娘可要现在梳洗?”。 闻言,男子起身,结果她手中的帕子,替我擦拭着柔夷…… “皇上……”我脱口道,这如何使得,有些尴尬的抽回手,他却攥的更紧了,看了我一眼,道“这次是朕不对,该罚……”说着,又兀自擦着,闻言,我到底没有阻止,可……眸光流转,悄然问道“皇上用膳了吗?” “朕不饿,等你一起吃”男子放下我的手,转而,来擦我的脸。 “皇上……”我拦住他的大掌,说实话,我有些紧张,这样的荀承佑,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他不解的看着我,见此,我轻轻嗓子,坐起身,莞尔一笑“既然皇上要和臣妾一同用膳,好歹也换身衣服再来,臣妾这里有宫女,一样会伺候周到的”我找这借口,他这身衣服,好像还是昨日的…… 闻言,男子还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皇上快去快回,也好赶上一起,臣妾饿了,若是皇上再耽误,臣妾可不等您了”我浅笑着哄道,暗想,他可别给我擦了,否则我都怕折寿,这是什么情况,一觉醒来,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好吧……那朕去去就来”男子见我坚持,也只好作罢,转身离去。 “恭送皇上”玉儿福身行礼,听见外面的郁公公高声喝着“摆架乾清宫……” 如此,我才舒了一口气,幸好……转而,看见玉儿又将帕子打湿,行至我身边,乖巧的替我梳洗着。 不知怎的,一见到她,或者说,一听到她的名字,我便不由的想起玉姨,抬眸,低声问道“在这还习惯吗?”。 闻言,女子一笑,明眸雀跃着,却是退后一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叩谢娘娘救命之恩”说着,抬起头,眼眶有些微红“娘娘的大恩大德,玉儿愿终身忠于娘娘以做回报” 我浅笑着,开口“起来吧,没那么严重”朝她摆摆手,示意她起身“只是……你的名字……”言此,顿下来,看了她一眼。 女子一愣,复又回神,福身“奴婢自幼不知父母是谁,养母一直唤奴婢玉儿,后来家里贫穷,便被卖进宫,如果娘娘不喜,奴婢恳请娘娘赐名,自此奴婢也好重新为人……”。 一番话,倒叫我刮目相看,好聪颖的女子,察言观色,伶牙俐齿,如何埋没在浣衣局了?见此,我悄然一笑“本宫不是不喜你的名字,只是……本宫的一位故人,也唤玉儿,不免想起罢了” 闻言女子的脸上有些为难,像是犹豫要不要再说什么。 我思量了一下,继续道“既然如此,日后,你便唤做念怡吧”念怡……念玉姨,呵,权当一个念想吧…… 女子高兴地应道“奴婢遵命,谢娘娘赐名”。 翌日,醒来时都已近晌午,身边的男子早没了踪影,听柳儿说,他是过御书房去了,好像朝中大臣都等在那里,于此,我心下了然,想来是因为粮草的事,原本他说奏折推迟几天,可我总觉得不妥,拖的时间越长就越惹人怀疑,是以昨晚,我强打着精神,将奏折写完,这下好了,果真热闹了…… 丞相?呵,我还真是搞不懂,既然要拉拢自己的势力,为何在四年前反倒帮着荀承佑争江山?还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进宫?这些种种,真叫人匪夷所思…… 用过午膳,才想小憩一会儿,忽而,门外的一声尖喝“太后驾到……”。 轻阖的眼猛然睁开,心下一惊,太后?她怎么来了?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我回过神,赶忙跳下软榻,错愕的抬眸,恰时,那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已悄然行至我面前,顿住,目光凛然的看着我。 见状,我心下一颤,紧张的福身“臣妾参见太后”头低着,尽量忽略那道骇人的凌光…… “瑾妃”半响,樱唇倾吐出口,却是寒意逼人…… 我浑身一震,心下还在猜想太后此行所为是何?忽然,一个黑影闪过眼前,在我未及反应时,颊上猝然一痛,弯下的身子没有站稳,倏地倒在地上…… “太后……”我惊愕的唤出声,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出手打我,亲自打我?就连封妃那晚,师父和皇上闹得那么不愉快,她都不曾说什么,此刻……究竟是为何? “瑾妃,哀家警告你”她愤然拂开身边宫女的手,凤目瞪着我,口中不善道“不要妄想用你的美色诱导皇上,你最好清楚,荀氏的江山决不允许任何人指手画脚”。 闻言,我也有些生气,她先是教训我,再就不分青红皂白侮辱我,真是……面上渐渐地有些热辣辣的痛,黛眉轻蹙,胸口的气息有些不稳,真想反驳回去,紧抿着唇,藏于广袖的手悄然收紧,指尖渗进肉里,痛的自己清醒了些,不行,我得忍着…… 深吸一口气,双眸定定的看着面前之人,径直开口“臣妾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只是安分的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至于太后所言,恕蓝翎无法苟同”言于此,太后的脸色铁青,可我依旧继续道“更何况臣妾以为,皇上的任何决策绝非一个女子可以左右” 纵使昨晚他再次提到卿扬,我也单给他分析一下原因,从未干涉他,而且,我也相信,荀承佑,他会用自己办法试探出是非……只是,太后如此,难道是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呵……是荀承佑告诉她的吗?应该是,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除了……郁公公。 “还说没有左右”太后的音色明显高了“若不是你,昨日,皇上何以连早朝都没有去?光宣四年以来,这是第一次,竟是为了一个妃子,文武百官都在看着,你……这不是左右是什么?” 我倏地一怔,她说……没有上早朝?怎么可能?昨日提到奏折,他还说在考虑的……难道?明眸一凛,口中唤道“柳儿……”。 片刻,跪于门外的柳儿战战兢兢的进来,福身道“娘娘有何吩咐?” “昨日皇上没有去早朝,为何不说?”我其实不信太后的话,可又不能明着质疑,只能将罪过归于她身上,借机一探究竟。 闻言,柳儿惊愕的看着我,倏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息怒,皇上担忧娘娘的身子,是以让奴婢们瞒着,求娘娘恕罪……” 而我,只觉得心头狠狠一抽,柳儿的表情告诉我,他真的没去早朝。 贝齿紧咬住樱唇,荀承佑,他又在玩什么花样?是真的担心?还是?莫名的,复又想起昨日,他那布满眼底的血丝?呵……原来,不只他不信我,我好像也不完全信他…… 心头有些苦涩,哽咽着,动动唇,却如何都说不出话来…… 半响,太后的语气平缓了些,只是话里话外仍旧听得浓浓的警告“念及你为皇上挨上一掌的份上,哀家再给你一次机会,记住了,别逼哀家出手”语罢,不等我答话,携着宫婢迅步而去。 在那抹金色宫服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我的身子颓然一松,原来,荀承佑没有告诉太后,没有告诉太后他受伤,没有说出刺客的真相,没有道及粮草之策,没有……统统没有,他只言,是我救驾……荀承佑……我……呵……我也被弄得糊涂了…… “娘娘……还是起来吧,地上凉”柳儿的柔夷搭在我的胳膊上,试图将我扶起身“皇上临走时交代过,一定要照看好娘娘……”。 我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顺势起身,恰时,念怡也进来,在一旁伺候,彼时,我淡声开口“柳儿欺瞒本宫,罚三个月的俸禄”。 柳儿神色错愕,忽而,泪眼婆娑的跪在地上“奴婢知错,甘愿受罚”。念怡在身后想说什么,终还是住了嘴。 其实,我不是真的怪她,也不是气她听皇上的话,却忘了自己的主子,这些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宫里原本就藏不住秘密,太后此行,怕是一会儿整个皇宫都知晓,我若不做点什么,如何掩人耳目?至于柳儿,我悄然看了她一眼,她没有什么情绪,依旧恭敬地忙叨着,心下一松,我会补偿她的…… 晚些时候,荀承佑过来,我没有再提这件事,我选择相信他,刺客之事,他没有追究师父,没有牵连任何人,我感谢他,甚至在命悬一刻时,他为我做的,我都记在心上……而他,亦是没有提及太后,只不过,在端详我片刻,命人取来药膏,细心为我涂抹。 连着三日,他都在我宫里就寝,彼时,我还会为他写奏折,可……卿扬这个人,他再没有只言片语。 这一日,荀承佑撤了禁止探望的令,临走时,还交代晚上不会过来,叮嘱我按时喝药,我应着声,心下微动,后宫没有专宠,这几日,他对我的这些,已然在后宫造成了流言蜚语,如此一来,我不免庆幸,否则,我真要成了众矢之的了…… 用过早膳,我倚在软榻上看书,恰时,柳儿进来禀报,说是戚贵嫔求见,黛眉不禁蹙起,戚贵嫔?心头默念着,她还真是‘用心’,未央宫的禁令才撤,她便来了,悄然起身,将书放下,复又躺回床上,如今我可是‘伤着’,固然要装的像些,抬手摆摆,柳儿会意,转身出去。 半响,女子娇俏的身影翩翩而至,广袖飘然,神情自若,见到我,自然行礼“嫔妾给娘娘请安”。 “给瑾妃娘娘请安”令我诧异的是,她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林婕妤,当日在祥宁宫内,她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那双媚眼,眸光流转,风情万种…… 我浅笑低语“姐姐们快快请起”说着,素手跟着掀开薄褥,欲起身。 见此,戚贵嫔快走两步,口中嗔怪道“妹妹使不得”,柔夷挡住我的削肩,担忧道“妹妹此刻伤势未好,万不可疏忽了,身体重要”。 闻言,我也不推脱,顺势唤柳儿赐坐。 “娘娘身子好些了吗?”一侧的林婕妤挑了挑娇媚的凤目,扬声道“嫔妾听闻娘娘为皇上挡了一掌,可真真吓坏嫔妾了”说着,脸上禁不住嘲讽“嫔妾真是佩服娘娘的勇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2章 嫉妒 心下冷笑,说到底是嫉妒,不过,面上如是笑着“本宫也是出于本能,如果换做林婕妤,相信你和本宫的反应是一样的”末了,目光瞥了一眼戚贵嫔,她的神色未变,得体的笑容,让人不免敬佩起此人的定力,果然看尽风雨,如今倒让人羡慕起这难得容人之量。 而林婕妤,面上显然有些不悦和尴尬,想来,她是想挖苦我,逞能的下场只有伤着自己。 彼时,戚贵嫔接过话,却是转口道“妹妹既然病着,可要当心些,不然……”说着,兀自面上一红,玩笑着“像妹妹这般乖巧可人的美人儿,皇上可是要心疼的……” 闻言,众人一笑,可我却听出,她在拐着弯的旁敲侧击,皇上因我不上朝的事,‘心疼’,呵,说的真好,她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不将矛头指向任何人,而是小心翼翼的提点,好狡猾的戚贵嫔…… 目光若有若无的看向二人,口上却不再言语,如果我接过话来,想必她们是挖好了陷阱等着我跳呢,眉目舒展开,我只捂住胸口,广袖挡在面上,轻咳了几声。 见状,柳儿焦急的递过一杯清水“娘娘仔细些,孟太医叮嘱不可劳累的,这下要病重了,奴婢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我饮了一口,兀自摇摇头,拉下脸“死丫头,胡说什么,叫客人听了多心,还以为本宫多娇贵,不过是说的急了些,别大惊小怪的,去去去,”说着,推了一把柳儿“外头候着,别打扰我们姐妹说话”。 “是是,奴婢不敢了”柳儿脸色一白,吓得哆嗦道,复又转向戚贵嫔二人“奴婢多嘴,求二位娘娘饶过奴婢”。 闻言,戚贵嫔浅笑着起身,绕过柳儿,行至我的床前,素手搭在我的柔夷上,低声道“妹妹这是作何?如此不伤了姐妹情谊?”说着,看了一眼柳儿,复又回眸“她一个丫头,也是护主心切,妹妹不要怪罪,嫔妾本也未往别处想”。 见此,我一脸愧疚“让姐姐见笑了,是妹妹管教不严”语罢,朝柳儿喝道“下去吧,这不用伺候了”。 柳儿叩谢着起身,转而出了房门。 恰时,戚贵嫔回身对她的宫女道“韵儿,将本宫给妹妹带的礼物拿过来”。 如此,我才瞧着,那个立于不远处的宫婢,手中拿着一个盒子,闻得主子唤她,恭敬地应着,复又行至我面前。 戚贵嫔接过去,将盒子打开,递过来,浅笑着“差点忘了正事,前日家里送来茶花做的糕点,嫔妾尝着味道还不错,恰巧妹妹病着,不如换换宫里的口味,没准你会喜欢……”。 闻言,我略微一怔,抬眸,对上那双狡黠的明眸,含着笑,若有若无的挑挑黛眉,恍惚间,我似是明白她此行的寓意,垂眸看了一眼方状点心,心底冷笑,原来是想拉拢我,‘我会喜欢? ……呵,尹芙戚,她恐怕还不知道我曾还栖居在丞相府一段时间?我很想知道,如果她知晓了,还会不会如此…… 才想开口,一直沉默的念怡忽而上前,惊讶的叫着“啊……娘娘小心……”接着,见她打掉了戚贵嫔手中的盒子。 明显瞧着,身后的林婕妤震惊的站起身,恐怕连她也未曾想,一个小小宫婢竟敢打破娘娘的东西,不过只片刻,她的神色复又得意起来,想是等着我如何收场。 是啊,我要如何收场,确实,我也不想收下这个别有深意的点心,可我心下到底没想到合适的拒绝理由,余光瞥到戚贵嫔,她的脸色难看至极,强忍着怒,素手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 目光掠过念怡,忽而,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着“贵嫔娘娘恕罪,只是娘娘对花粉过敏,如今真染着病,万不可再折腾,是以奴婢一时失手,望贵嫔娘娘恕罪,奴婢甘愿受罚”说着,以额顶地,谢罪。 而我,心疼的看着地上的人儿,未想她这般聪颖,对着我亦是奋不顾身,一时间,竟让我想起那个心心念念的玉姨,是否,换做她,也会如此…… 心下微痛,面上却强忍着,我不能辜负念怡的心意,素手悄然运气,胸口那一阵阵痛复又隐隐作怪,面上微红,手抵在胸口,一用力,口中那抹粘稠如期的倾吐而出…… “啊……”霎时,房内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自面前几个女子口中相应传出。 “吱呀……”一声,门外的柳儿惊愕的跑进来,口中唤着“娘娘怎……啊”在看见那一幕,柳儿吓得脸上煞白,转而跑出去“奴婢去唤孟太医……”。 “娘娘……呜……”念怡颤抖着,手中的帕子不停的擦拭我喷出血渍“怎么办……娘娘” 好疼……我只觉得好疼……比前两次更甚,额上明显感觉到渗出的汗珠‘滴答滴答’的掉下来,素手禁不住战栗。 “瑾妃……”戚贵嫔亦是,吓得错愕的脱口道,此刻,也不再唤我‘妹妹’。 “娘娘……”身后的林婕妤反应过来,脸色煞白的攥住戚贵嫔的衣袖,不知所措。 见状,我努力的牵起笑,摇摇头“本……宫没事”。 忽而,门外听到响动,转眼,孟太医神色匆匆的阔步而来,见状,剑眉狠狠拧起,厉声道“娘娘……微臣说过……” “孟大人”霎时,他行至床边,我迅速握住他的大掌,急声制止,生怕他露馅,不然,我和念怡的努力就白费了。 孟大人见此,愣了一下,目光才转向一旁的两个人,福身要行礼。 戚贵嫔摆摆手,此刻,她脸色亦是很难看,口上询问着“孟大人,妹妹这是怎么了,严重吗?”。 闻言,我接过话“姐姐别担心,本宫不过是花粉过敏,引起旧伤复发,相信孟大人一定有办法”说着,目光悄然望向一旁的男子,黛眉紧拧,真的好疼。 他略微一怔,片刻,回过神,声音沉了下去“娘娘伤势本就才稳定,何以这样不小心,您若有个好歹,微臣也无能为力”末了,指腹搭在我的腕处,半响,神色微变,低语“看来皇上又要怪罪了”语罢,焦急的起身“微臣去找韩将军”。 才走两步,复又顿住,转而朝戚贵嫔二人道“微臣斗胆,恳请娘娘回避,此刻瑾妃娘娘不方便见客”。 如此,戚贵嫔像是松了口气,连忙点头“那嫔妾就不打扰了”转而,对我艰难的扯起笑“妹妹好生休息,嫔妾改日再来……”也不客套,转而携着林婕妤迅速退了出去。 彼时,房内,只剩我,柳儿和念怡三人。 “娘娘……还疼吗”念怡挂着泪,口中哽咽着“都怪奴婢,找什么借口不好,连累娘娘遭罪”。说着,泪珠像是断了线簌簌而下。 我冲她摇摇头,哪里是她的错,我还要感谢他,多亏她机灵,不然,我还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双目轻轻阖上,好疼……真的好疼…… 半响,房门又开了,听到脚步声,有人将我扶起来,我没有睁开眼,身后的大掌贴上我的背脊,顿时,一股暖流窜入体内,缓缓地,那抹痛,轻了些……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着背后之人的味道好熟悉……梦回之处,是那个对我软语相向的师父……恍惚中,嘴角不禁牵起,哪怕只是片刻幻想,也让我温存着,其实…… 我想师父了……在胸口剧痛的那一刻,我好想扑在师父的怀里,听他轻哄着我,不论说什么,我都觉得很甜很甜……仿佛,有他在身边,自己什么都不再惧怕…… 良久,身后的男子才放开我,将我平躺在床上,盖上薄褥,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我侧过身,面朝里,想来上一次,也是韩冰给我输的真气,呵……忽然想笑,碰到我,他好像很倒霉……不过此刻,我倒是觉得好多了。 霎时,房内的屏风后,传来男子故意压低的声音“按这个药方给娘娘熬好……” 闻言,我猝然一惊,猛地起身,抬步迈下床,连鞋子也忘了穿,径直绕过屏风,身后的柳儿惊愕的唤着“娘娘……” 在看清面前之人的瞬间,脚下一滞,呼吸不觉紧张起来,男子同样诧异的看着我,许是未料我会冲出来,瞳目扫过我,蓦地,眸中一痛…… 忽而,一旁的孟太医,激动地开口“这药方你哪里来的?” 我猛然回神,大步上前,伸手抢过药方,转而对男子摇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 见状,孟太医威胁道“娘娘若是这番,微臣只好如实禀告皇上了”。 “你……我……”一时间,我竟想不到该说什么。 “孟大人想知道什么,在下事后定如实相告,只不过”身侧的男子沉声开口“现下,我还是觉得孟大人先把要煎好,比什么都重要” 闻言,孟太医一怔,忖度着轻重,只片刻,复又转身拿着药方离开。见状,柳儿识趣的携着念怡退出,末了,将房门轻轻阖上…… 彼时,房内就剩我和他二人…… 忽而,男子俯身,将我抱起来,转而放在床上,大掌紧了紧薄褥,柔声问道“还疼吗?” 我抿着唇,摇摇头,眼底有一抹清凉滑过,复又点点头,哽咽着,猛地起身,抱住这个让我牵肠挂肚的怀抱,呜咽出声“师父……翎儿好想你”,好想,是真的好想,只不过几天未见,对我来说,竟是漫长的仿若一个世纪之久,这种思念的苦楚远比身上的伤要强烈的多。 我也不知道用什么回报他才好,只是心下就想这样,耳鬓厮磨……甚至我……都想将自己交给他……完完全全的交给他…… 这些天的一点一滴,我不是没有感觉……可那个人……终不是我心里的这个,所以这一刻我想证明,想证明自己是属于师父的,身心都是…… “翎儿……翎儿,我的翎儿……”良久,男子放开我,头抵在我的额际,喘息着,嘶哑的一声声唤道。 没错,我是翎儿,不是瑾妃…… 蓦地,头轻轻抬起,在离我不远处的薄唇上一点,复又躺下,男子的眸子炯炯的盯着我,熠熠生辉…… 渐渐地,嘴角牵起,头抵在我的肩窝,兀自笑出声来……是那种久违了的发自内心的笑,许久都未听到…… 素手环抱住他,浅声道“师父如何进来的?” 孟大人不是去寻韩冰了吗?如何来的是他…… 闻言,男子一怔,片刻,低语着“那日皇上没有上朝,我就知道可能是你出事了,所以一直在宫内寻找机会”。 而我,猛然一惊,他一直寻找机会?可……此时才得以进来,是因为……这几日荀承佑都在我这里。是了,除了早朝,他都在这儿。然,早朝师父亦是不可缺席。所以直到今日,孟大人刚出门,便碰到了师父。也正是因为他料到我有事,所以才有今日的又一个药方…… 心下微痛,脱口道“师父……”我不知道他在看见荀承佑一直在这里是怎样的心情,可我犹记得,当日因为公主……那种撕心的痛楚还能清晰的记忆起来,如今,换做师父…… “翎儿”他打断我,没有抬头,口中含糊道“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自己没用,让你跟着受罪……” “师父……”我尖声叫着,阻止他这样诋毁自己,哪里是他的错,他一直都在为我着想。 闻言,男子支起身,墨瞳锁住我,担忧着开口“若不是我,何以让你卷入后宫的尔虞我诈之中”。 蓦地,想起刚刚的戚贵嫔,想来聪明如他,定一眼就瞧出了究竟。是啊,后宫之中,藏于暗处的血雨风腥绝不比战场上少…… “师父……”不想再纠结这些,他对我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是以,转口道“你了解狐奕吗?” 我仍记得,那日孟大人附在我耳边倾吐而出的两个字――狐箫。而不是狐奕……这不免让我想起箫兄,二人有许多相似之处,都会医术,在第一次见到狐奕时,我就觉得他的眉眼和箫兄有几分相像,只是……箫兄名唤‘傅子箫’,而非狐箫。 明显的,师父的身子一颤,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如此,我便将与孟大人打过的交道和箫兄的事都告与他,一会出去,针对那个药方,他也好跟孟大人交代,不然,若是彼此说了两舌,那便不妙了…… 他点点头,未说什么,只言,要我不用担心,他会处理好。 转而,孟大人送药来,之后,师父便跟着他出去了,我不舍的望着他的背影,再见,不知是何夕…… 睡了一个下午,用过晚膳,我依旧在床榻躺着,孟大人交代,再有差池,会有性命之忧,如此,我也不敢怠慢。 忽而,柳儿进来禀告――柔昭仪求见,闻言,似是震住,白日里戚贵嫔的事想来后宫该该是相互谣传才对,本想着,我这未央宫,如今再不会有人来,未想,还真有什么都不怕的,素手悄然握紧,心下微动,柔昭仪…… “传……”我咬着唇道,虽然不知她这个时辰来是所为何事,可我忽然想会会她,或者说,我想深入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测,是敌是友,一试方知。 念怡扶我起身,在我背脊放了软垫靠着,转而立于一侧,乖巧的候着…… 半响,女子婀娜多姿的身影绕过屏风,贤良淑德的神态霎时映入眼帘。 我莞尔一笑,低声道“柔昭仪好兴致,这么晚了,还惦记本宫”说着,不动声色的看着面前的那张娇颜。 闻言,女子轻笑出声,也不生气“娘娘这是怪嫔妾打扰您的休息了吗?”语罢,回眸,潜了跟在她身边的丫头在外候着,转而对我笑言“嫔妾特意来这一趟,是有几句知心话想要和娘娘分享”说着,目光悄然瞥了我旁边的念怡一眼。 见状,我愣了一下,着实没有想到她会这般直接,连句客套的话都省了,心下微动,转而,朝柳儿和念怡道“你们下去准备些茶点”。 如此,房内就剩我与她二人,让了座,浅声开口“柔昭仪有什么话,就开门见山的说吧,本宫这里不宜久留”。淡淡的警告,我不动声色看着她,不觉感慨起来,呵,此人的定力真好,眉目之间,丝毫没有动容。 “娘娘放心,嫔妾不会叨扰太久,来这里,只是有一句话想送给娘娘”女子含笑启唇,凤目转而一冷,忽而转口道“娘娘进了宫,就该谨记自己的身份”。 蓦地,握住薄褥的手猛地收紧,她此话何意? 见我愣住,她浅然一笑,起身,上前立于我的床边,压低了声音“这个世上,只有一男人可以让你惦记,那个人只能是皇上”说着,黛眉一挑,沉声道“您觉得呢?瑾妃娘娘……”语罢,嗤笑一声,径直转身离开。 闻言,心下猝然慌乱,因为她的话,让我想起了师父。 眸光流转,悄然望着女子的背影,她是知晓白日里师父来过,所以她才来这一趟?可……此次,我却丝毫没有担忧,实则有孟太医作掩护,众人只知晓师父在给我疗伤,理由正当,任何人无法怪罪。 那……她是在替谁传话?还是,根本不是在传话,而是她自己要来,可,为何要多管闲事?我从来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她这是为了我,如果不是我,是谁?难道是师父? 瞳目紧缩,我不会忘了那日在祥宁宫,在面对皇上携着戚贵嫔离开时,她眼底的漠然,这种漠然对我来说太过熟悉,因为我就是其中一个,可是漠然的背后代表这什么?我比谁都清楚,我心底的那个人是师父,那么她呢?柔昭仪呢?难道……她在意的也是……师父? 有了这样的结论,霎时令自己愤怒不已,抬眸,冷声喝着“站住”。想走,那也要把话说清楚。 恰于此时,门外传来郁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明显的,女子在这一刻,脚步有些慌乱,却是顿住,转而回身,朝我低声道“娘娘还是什么都不说,对谁都好”。语罢,也不看我。 片刻,那抹明黄的身影来至面前,在看见柔昭仪的那一刻,愣了一下,脚下没有停,单开口道“柔昭仪如何在这里?”。 说着,来到我床前,将我方才意欲下床的身子推了回去。 “臣妾给皇上请安”恰时,女子恭敬的福身,轻声言语“臣妾听闻娘娘身子不适,故而前来探望,既然娘娘并无大碍,臣妾就不打扰娘娘和皇上休息了,臣妾先行告退”。语罢,未动,等着荀承佑开口。 “唔”身侧的男子没有瞧出不高兴,神色异常平静,转而对郁公公吩咐“郁福,送柔昭仪回镜月宫” “奴才遵命”郁公公小心的应着“娘娘,您请……” 见此,柔昭仪也不多言,单随着公公离开。 至始至终,荀承佑眼底没有染起一丝波澜,看着他的态度,我很是诧异,他……不是很宠爱面前的女子吗?柳儿曾说过,连着五日,夜夜专宠……一时间,在后宫可谓风光无限,而她的娘家,大学士府也是跟着荣宠无边。 可如今……竟能这般释然,恍惚中,我仿若知晓这其中的原因,只是想不到,帝王爱,真的深不可测,荀承佑,他这哪里有爱,只有宠……恐怕这,也是他的计谋之一吧。 那么,我呢?荀承佑……我也是他的棋子?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忽而,男子蹙着眉,开口道,指腹掠过我的面颊。 本能的,我向后躲开了,他猝然愣住,眼底满是震惊,片刻,眸子里染起了怒,拂袖起身,背对着我,冷哼一声“想不到,朕的努力还是抵不过他对你的片刻温存” 明显是轻言轻语,此刻听起来,却异常冰冷,这般看着,那负手而立的大掌,紧紧攥住,像是刻意在隐忍着。 闻言,我垂下眼睑,单道“臣妾不明白皇上所言何故”。呵,他又要将矛头指向我这边,可他从来都不会想想他自己对别人又是几分真心,不过,他怎么会反省呢?他是皇上啊,九五之尊,天下所有女子都会为之讨好谄媚,可惜了,他看错了,这天下的女子独独不包括我。 “瑾妃”他猛然回身,言语中参杂着咬牙切齿的味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他今日来过”。 我嗤笑出声,抬眸对上他的,浅笑着开口“皇上指的是谁?师父吗?他是孟太医找来给臣妾疗伤的”。 “师父?”他的眸中一冷,复又坐于我的床边,寒声道“叫的这般亲热,以为朕是傻子吗?偏巧出门就碰到他了”。说着,大掌挑起我的下颚“他根本就一直在未央宫附近,若不是有朕在,你们怕早就重温旧梦了,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3章 力道 渐渐地,男子的手上加重了力道。 我只觉得愤怒,什么叫重温旧梦,荀承佑,你的思想可以再龌龊一点。 “怎么了?没话可说了?”见我不语,他似是很生气,灼灼的气息扑在我脸上,让我忍不住战栗,我知道,他是真的怒了,那冰冷的眸子仿佛要将我碎尸万段。 我恨声道“要不是你,臣妾早是师父的人了?何以来这皇……啊”。我未及防备,整个人向后仰去。 就听见安静的房内传来“啪”的一声,接着,是自己本能的尖叫。 素手捂上面颊,缓缓转身,较之太后那次掌掴,他可真是用力,此刻,脸上痛得发麻,然,我却没有哭,抬眸望去,男子气愤的瞪着我,胸口起伏,咬着牙,我甚至都听见他口中发出的‘咯吱咯吱’声。 “娘娘”门口的柳儿试探性的唤了一声,却没有进来。 我看了他一眼,轻笑出声,坐起身“皇上这是生气了吗?这些,您不是最清楚吗?”经过他对柔昭仪的态度,我才明白,那五日的恩宠,不过是调和丞相府和大学士两股势力均衡,师父曾说过,朝中这两派一直对敌已久,都想笼络将军府,可慕将军为人耿直,自是没有应。 再纵观后宫,为何戚贵嫔入宫三年,依旧是贵嫔,而俞静柔进宫才几日,就一跃而居九嫔之首,时至今日,我若再没有瞧出荀承佑的计谋,师父便白交我了。 那么,我呢?如果这些先前实例,都没有叫我明白些什么,那我也白看了孙子兵法。 牵制……荀承佑,他是想用我牵制师父……他明知道我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他,作为帝王,他的面子怎会容许,可他依旧封我为妃,目的,不正是用‘情’牵制师父吗?他曾质问过我‘谁说师父就一定是忠臣?’ 如此,他不正是不信师父吗?所以,他想到我,呵……原来,我不过是他用来牵制师父的一颗棋子,我说的该没错吧,荀承佑,亏我这几日对他为我做的,还这么感动,甚至面对师父时,都觉得愧疚,因为我正在慢慢的接受出他之外的另一个男子。 蓝翎,多傻呢? “瑾妃”半响,男子的薄唇才倾吐而出,却是异常骇人“朕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闻言,我别过眼,不去看那双似是受伤的眸子,我怕,我怕会陷进去,阖上双眸,幽幽地开口“臣妾以为,皇上本不该对一个棋子这么好”。 “棋子?”男子忽而激动起来,几步来到我面前,大掌扼住我的削肩,狠狠晃着“到如今,你还以为自己是棋子?”。 我被他怒不可遏的控诉睁开眼睛,平淡的看着他,不语。 “瑾妃”,见我如此,他气得大吼起来“你是朕见过最没良心,最麻木不仁的女子……你……”末了,眸中一痛,大掌一松,却是放开我,颓然后退几步。 “皇上”我有些不忍,我从未见过他这样,从来……他都是意气风发……如今…… “瑾妃……”蓦地,他的语气平复了许多,只是胸口依旧禁不住的颤意,大掌紧握成拳,开口,竟是掩饰不住的失落“是朕奢望了,你……自己保重吧”语罢,再不看我一眼,拂袖而去…… 他就这么走了,如风一样,没有一丝眷恋,如此,我才知,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而已…… 错就错在,彼此的动机最初就不单纯。我为了师父,为了将军府,欲想得到他的信任。他为了牵制住师父,欲意得到我的心。 然,当真正知晓自己最终不过是权利背后的棋子时,心底又莫名的不甘起来。只因,我是蓝翎,我不愿做命运的牺牲者。 丞相府那时,我逃了,可将军府,我如何躲的开,又如何置之不理,我答应过慕将军,我担心着师父……我的心底有了挂念。 如今,对我来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娘娘……啊”柳儿焦急的跑进来,想来是看到荀承佑生气的离开,很是担心。 “啊……”身后的念怡见我也是一惊,却是转身跑出去“奴婢去拿药膏”。 闻言,我这才想起来,那一巴掌,该是很明显吧,此刻,还疼着。 半响,念怡在我一侧小心的在我脸上涂抹着“娘娘,您要是疼就吱一声”。 我摇摇头,其实脸上的疼远不及心里的,阖上双眸,心下喟叹,不知为何,脑中挥之不去的,始终是荀承佑离开时,那失望而又受伤的神情,说实话,我真的有些动容,难道是我误会他了? 蓦地,又想起那日,太后掌掴后,他亦是这般小心翼翼的给我上药,说什么也不假手于人,非要自己来。 还有,喝药,这几日喝药,他都是吹凉了,喂给我,再是蜜钱…… 还有,那次争执后,他竟彻夜未眠的守在我床边,连早朝都不上,柳儿说,他见我干涸的嘴唇裂开,反复用帕子沾湿了替我润着…… 还有,奏折,这几日的奏折,后宫不得干政,可他却毫无保留的交与我,直到今日他的伤口好些了,他才言,晚上不过来,我明白,后宫不能有专宠,他这么做是怕太后再找我的麻烦…… 如果是真的棋子,他会这般用心?可,若不是,我又如何解释柔昭仪和戚贵嫔的对立和差距呢? 我在意的,不是他对我是真情还是假意?而是他背后的目的…… 微叹一声,我也说不清,为何这些过往,会时不时的在眼前闪过,每每如此,都会有一番感慨。 那个人是皇上,是皇上啊,他不是寻常男子,在他面前,任何人都没有说‘不’的权利。 可他,却能一次又一次的纵容我,可以尊重我的意愿不碰我,可以允许我心里住着别人,甚至可以放过师父,我……凭良心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我又害怕,怕自己会陷进去,怕自己在这般用心呵护的柔情里迷失自己,怕自己会背弃与师父的誓言…… 他对我说“想死……得经过朕的允许” 他向我道歉“对不起”。 他警告我“将军府的一页翻过去,日后,我只是瑾妃,只是他的瑾妃”。 蓝翎啊,看来你还是无法做到刀枪不入,用情诱敌,最后赢得绝不会是自己。蓦地,颓然一笑,荀承佑,为何到如今,关于他,我竟能想到这么多…… “娘娘,该喝药了”恰时,柳儿递过来一碗黑糊糊的东西。 抬眸,看了女子一眼,素手接过来,嘴上浅笑着开口“今日本宫要谢谢你们二人”,若不是她们二人机灵,戚贵嫔的事我还不知怎么蒙混过去呢。 “娘娘别这么说,这是奴婢该做的”。柳儿震惊的一愣,复又笑着开口。 “是啊……娘娘,您快把病养好吧,那才是对奴婢的恩典”,彼时,身后的念怡也上前来。 我点点头,目光落在手中的药碗上,这药方,该是师父拿过来的那个,忽而,复又想起那个柔昭仪,她当真?可……我从未听师父提起过这人…… 然,柔昭仪方才提醒我的那些话,不正是怕我与师父多接触,从而牵连到他吗?她是真真为师父考虑的。 转而,又兀自摇摇头,是了,就算师父知晓,也也未必会告诉我,就如公主一样,若不是我发现…… 不过,都无所谓了,如今,我已没有资格去质问。仰头,一饮而尽。 “娘娘吃点蜜钱”恰时,柳儿递过来一个小碟,我拿了一个,听她道“娘娘放宽心些,皇上心里是有您的,等皇上气过了,自然就来看娘娘了”。 闻言,我似是一怔,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笑着朝我颔首,恍惚中,我才想起,她曾是殿侍,最该了解荀承佑的脾气秉性。察言观色,也好知晓哪句该说哪句不该说。 蓦地,淡然一笑,可她不知道,如此,却是正和了我的意,以往每每对着他,我都紧张,生怕他做出出格的事,甚至晚上睡觉,我都本能的护住……胸口。只是,柳儿以为我因为皇上生气离开而伤心?这次,恐怕她是弄错了。 虽然这些时日,我和荀承佑相处的很默契,甚至在批阅奏折时的观点,都会不谋而合,可……那样做,亦是怕旁人知晓他受伤的事,尤其是太后,一旦知晓,查起来,师父必受牵连。 不过现在好了,师父复职,荀承佑怕是也不会来我这里,此刻,我才觉得释然,对于方才之事,如果真是误会,那便误会吧,本我也没报希望。 最后,差了她们出去,独自在床榻上躺着…… 转眼,半月过去,三月初的天气,乍暖还寒,我的身子已好些了,今日天气甚好,午后小憩了一会,便携着柳儿和念怡往御花园走着。 而这半月以来,荀承佑果然没有再踏入未央宫半步,听闻他这些时日,频繁的掀各宫的牌子,一时间,流言四起,说是瑾妃和柔昭仪争宠,最后惹恼了皇上。 蓦地,我无谓一笑,后宫之中,独独不缺这种逞口舌之快者。 只是,柳儿打探来的消息,有一个,却让我半边欣喜半边忧,就在荀承佑生气离开的第二日,听闻他出宫巡视,半路因积雪路滑,惊吓到了御驾,是卿扬出手相救,皇上一高兴,将他调在身边做御前侍卫。 这个消息,对于丞相府,怕是再高兴不过,丞相大人苦寻没有兵权,量他再德高望重,也不能太嚣张,可皇上此举,明明是在慢慢提拔卿扬,如此,文武双全的丞相府,今日可是门庭若市,想来攀交的人不在少数。 唯让我惊讶的不是这件事,而是早在这之前,荀承佑就说卿扬早在太后寿辰一过,便入朝为官,因着官爵小,所以没资格上奏,是以在替他临摹奏折的时候,才没有看见他的。可让我震惊的是,从未想到,卿扬会走仕途这条路,三年前,卿扬就说过,这一生都不会踏入官场,因此,与丞相大人还是几番争执,未料,他竟然…… 东照暖阳,一路上,百花已开始争先绽放,彼时,春风袭过,四下望去,好一派春意盎然之景。远远地,隐约看着一个穿着宫服的男子缓缓走来,猛地一怔,我就这般被眼前的画面顿住脚步。 多久了,有多久不见了,从入宫以来,就再未见过他,然,每每想起他来,心下便一阵愧疚。 “属下参见娘娘”近了,男子恭敬的福身。 我动动唇,才发现自己在唤出的两个字竟是这般吃力“卿……扬”。没错,是他,是那个我向皇上举荐的丞相公子。 “娘娘莫忘了礼数”末了,四下看了一眼,才道“卑职有事在身,先行告退了”语罢,绕过我,继续前行。 看着他的背影,我才缓过神,忙追了上去“卿……尹……等等”,一时间,我竟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好。 男子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我不知他是不是在怪我,皇上能提拔他的事,他一定猜到是我,那几日荀承佑一直在我房里,更何况,了解他的人这宫里,除了我,再没有一个,纵使是他的姐妹,说了,皇上也未必会听,唯有我。 “对不起”。卿扬,对不起,是我把你卷入这条路上,是我存了私心,是我辜负了彼此间的友谊,可……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能明白吗?从奏折的事件来看,荀承佑本是防备着丞相大人,而我犹记得,三年前的白鸽,我怕……我怕丞相大人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以,只有让他得到皇上的信任,它日若真出事,卿扬他才不会受到牵连,否则,不管何罪,那都是要诛族的。 男子没有回身,只幽幽的开口“娘娘再不要说这样的话,一切都是卑职心甘情愿的”。末了,他才转身,依旧是温柔的眸子,锁着我,淡声道“既然已是瑾妃,就为自己争取些”。语罢,拂袖而去。 我愣愣的看着他远去的方向,此时已没了半边踪影,他说是心甘情愿?他说要我争取?呵……卿扬,原来你从未离我而去,总是在一旁默默的关注,就如同我在将军府一样,只是,怕是到最后,你的这份情,我都还不了了。 “娘娘……”柳儿在一旁唤着声,有些焦急的晃了晃我的衣摆。 回眸,不解的看着她,从来,她都不会催促我这些,顺势看着,恰在不远处,那么明黄的御驾由远及近,此刻,想躲也躲不开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无奈,我只要垂下头,恭敬地行礼。 “娘娘吉祥” “给皇上请安” 随之,公公,宫女识趣的各自行礼。 “皇上,是瑾妃娘娘……”郁公公靠近御驾的帘子,小心的询问着,毕竟我已失宠于后宫,这轿子是否要停下来,他也不好暗自做主。 我低着头,没有暗自妄动,心想真是出门不吉啊,路上竟也能碰到。 忽而,听得里面之人沉沉的声音“不必停轿,去镜月宫” “是”郁公公看了我一眼,复又扬声“摆架镜月宫” “恭送皇上”。见此,我仿佛舒了一口气。 如此,一行人等继续朝镜月宫的方向而去,柳儿扶我起身,我悄然望着御驾离开的方向,呵……镜月宫,那里是柔昭仪的寝宫,看来,还真是应了传言。 可……复又想起卿扬刚刚的话,他要我争取?莞尔一笑,兀自摇摇头,其实,我知道,只要进了皇宫,命运便再也无法左右,主宰这一切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荀承佑。 不过,我没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好,争宠就一定能平安吗?失宠也未必会失去一切,起码,我还有自己,我没有丢掉自己的心。 “娘娘”。念怡在身后提醒着。 “回吧”。我已没了心情逛下去,半月不见,听到的第一句话,竟是‘摆架镜月宫’。呵……蓝翎,失望吗?不是。那是什么?无奈啊……是无可奈何。 “娘娘,您的淡然和与世无争,在后宫之中并不是长久之计”倏地,柳儿跪在我面前。 “你……”我诧异的看着她,我记得她说过她是我的人,今日,她竟? “娘娘今日请恕奴婢斗胆”柳儿头伏在地面,悲切的开口“就算您要责罚奴婢,奴婢也是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柳儿”念怡惊呼出声,复又跟着跪下“娘娘饶了柳儿姐姐吧,她没有不敬的意思,只是……只是……” “好了”我打断她,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语罢,兀自先行,不管她想说什么,这里都不是说话的地,难保被人抓到把柄。 转而,房内。我坐于案几前,饮了一口茶,余光瞥见跪于一旁的柳儿,浅声道“这里没有旁人,有什么话就说吧”。 闻言,女子的身形晃了一下,却还是俯身叩首,接着开口“奴婢斗胆,不管娘娘心里是怎样想的,后宫之中,唯有皇上才能庇佑您啊”。柳儿颤颤巍巍的说着,纤细的身影明显在颤抖,我忖度着她的话,未听出它意,确实单单在为我着想。 “娘娘”,听她又道“况且,皇上心里是有娘娘的,奴婢跟随皇上身边十年了,从未见谁让皇上这般费着心思,也从未有人让皇上以身相救,上次……” 说着,她的声色有些哽咽“上次,皇上为了救娘娘,在韩将军未赶到之前,都是皇上一直在给娘娘输着真气,旁人不知,可娘娘最最清楚,皇上是病着的呀,娘娘,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我的心猛然一颤,她说荀承佑……他,蓦地,素手一抖,茶盅‘啪’的一声落地。 “啊……娘娘……”柳儿一惊,起身拉过我“有没有伤到?” 纤指微颤,抬眸,望着眼前女子清秀的玉颜,原来她竟服侍荀承佑十年……而且,他竟舍得将自己的心腹送到我身边,却又不是监督我,还有,柳儿说的病了,怕是指的刀伤,可我心里清楚,他病得不单刀口,更严重的是中毒,中毒啊。他中毒的事情,除了韩冰和孟太医,无人知晓。荀承佑……他竟然?真……真是个……傻瓜。 “下去吧”。我沉下声,忽然觉得心跳扑通扑通的,从未这般焦虑过,他竟然在自己受伤的情况下还为我输真气,他……他不要命了吗? 柳儿怔了怔,却还是恭敬的退下。 忽而,眼前又是他临走前那句‘时至今日,你还以为自己只是棋子吗?’ 荀承佑,怎么办?这么大的恩情,你要我怎么办? 我可以什么都答应你,唯独心,不可以。因为早在我们相遇前,它便给了别人,如今,我亦是心不由己啊。 棋子?呵,原来我也在逃避,在逃避他,逃避这些日子的感动,关心,还有温暖。或许,现在这个样子是最好不过。就让他误会吧,好在谁也没陷太深, 蓦地,阖上双眸,忽而有些想念箫兄,若是他在,彼此又可以畅饮,弹着琴,不用言语,就知对方的心事。可,那样的日子,再不属于我。心下微叹,也不知他此刻怎么样了,那日一别,便再未见过,还有那个狐奕,二人的关系,等下次有机会再见时,我定要问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念怡进来禀告,沈容华求见,彼时,我正在练字,未想如今这未央宫,还会有人来,呵,想想刚封妃的时候,这里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可自荀承佑离开后,这里,便再无人来过,更何况,来的还是不怎么言语的沈容华。 “传……”放下狼嚎,转而来至前厅,女子娇柔的身影恰时自门外而入,浅笑着开口“嫔妾给娘娘请安” 我示意柳儿让座,开口道“沈容华好兴致,如何来了本宫这里”。沈容华,祥宁宫那次,我单记得她好似和戚贵嫔还有林婕妤关系很好。 闻言,女子颔首“嫔妾听闻娘娘身子渐好,是以来看看,不知可有叨扰到娘娘”。说着,那双狭长的丹凤眼若有若无的瞥向我。 如此,我才恍然,原来,不过是打探敌情的?只是不知,她来究竟是戚贵嫔授意还是太后?没想到,我下午才转了一圈,整个后宫就都开始关注了。 “沈容华哪里的话,你能来看我,哪有叨扰一说,不过,本宫也是卧病在床多日,想来今儿天气好,是以才四处走走,孟太医也说,这对病情有好处”。 明显的,女子的面上有些动容,我在心底嗤笑一声,原来是戚贵嫔,不然太后才不会拍这么个胆小如鼠的人来,才一句,她便自己慌乱起来。 “原来是这样”,女子的手不自然的抚上额顶,牵强一笑“嫔妾还以为娘娘是恢复了身子,是以才来叙叙旧”说着,见她起身“既然如此,嫔妾还是先回吧,娘娘好生休息,您病好了,嫔妾再来”语罢,福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4章 送客 我颔首,叹了口气“也好,沈容华慢走”转而,对一旁的柳儿道“送客”。 “娘娘请……”女子悻悻的携着宫婢离开。 心底嘲笑着,这个戚贵嫔,不知是何意,竟派个人来打探我,不过,她如此倒是给我提了个醒,看来,明日要去太后那里请安了。如今人都能出去散步了,再不去请安? 虽然荀承佑没有说,可太后若知道了,怕会有微词,再者,现如今,荀承佑也不会顾及我了,他此刻,该是在柔昭仪的镜月宫吧。 “娘娘……可要用膳?”半响,念怡进来询问。 抬眸,我才发现,天已经黑了,摇摇头,开口“先不用,本宫还不饿,去,把本宫的琴拿来”。好久没有弹了,此下我想不到,做些什么打法时间,一个人,怪闷的,哎,入宫前,何时这样过。 念怡动动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乖顺的取了琴来。 纤指一拨,动听的旋律辗转而来,仿佛,眼前,一切都未曾变,阖上双眸,心渐渐安静了…… 这一日,我睡得很晚,甚至睡着的时候,脑海中还有挥之不去的梦,隐约的,似是有个温暖的怀抱,紧紧的拥着我,缓缓地,才睡得踏实些。 隔日,起来时,身侧是凉的,如此,我方安心,果真是梦。 彼时,用过早膳,坐着鸾轿,携了柳儿和念怡去祥宁宫请安。 入内,里面显然很热闹了,太后坐于上座,我恭敬的行礼,她的神色没有什么异样,赐了坐,询问下伤势如何,我如实回答,她点点头,复又和大伙嗑着瓜子,闲聊起来。 彼时,大家说笑着,而话题,自是围着一个男子,那便是荀承佑,呵,果真当了皇上好啊,就算人不在这里,亦是被眼前这些花容月貌的女子所追逐的对象。 心下不免嗤笑,总觉得自己想要的生活离自己越来越远,却又只能无动于衷。于此,我就这样静静听着,旁人自是不会无趣的招惹我这个失宠的妃子。 世态炎凉,今非昔比,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蓦地,我本能的转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柔昭仪,她正泰然自若的坐在那里,旁边的几个妃子讨好的和她攀谈着,她似是感觉到什么,回眸对上我的瞬间,一愣,只片刻,复又别有深意的噙着笑。 我别过眼,倘若真有一人在心底念着师父,处处为他着想,我也会很欣慰的,至于她背后的大学士府,呵……我仿佛知晓她为何会选择入宫而非遂了本意,如果,将军府当真和大学士联了姻,怕第一个反对的便是荀承佑了,否则那个男子也不会忌惮着,还将元朝唯一的公主许给师父。 连着一个月,日子平淡如水,未央宫依旧冷冷清清,荀承佑,自是没有再见过,近几日,听闻他出出入入的都是御书房,彼时,韩冰和师父相随左右,卿扬被派往他国送信,说是邀请各国在皇上寿辰时,前来元朝一同庆贺。 皇上寿辰,那是在九月,想来届时京城会很热闹,他国使臣再加上各地藩王,不知又会是一番怎样的惊天动地。 念及师父,自那日以后,便再未接触过,而他,好似故意躲着我,每次半路碰到,他都会折回别的方向,我不知他是无心还是有意,其实,我只想问问他狐奕的事,那日之后,孟大人果然没再追问我,我不知他们说了什么。 不过,既然这样也挺好的,他如果真的能放下,跟着公主过着平凡的生活,我亦会祝福他,毕竟,我已没有资格,没有资格再给他任何承诺。 素手拂过那只白玉簪,一滴清泪倏地滑落,原来,千帆过尽,不过是虚幻一场,犹记得,公主在我进宫当日,笃定的在我面前放言‘过不了多久,师父的人和心,都会是她荀稚心一个人的’。 没想到,这一日来的竟会这么早,早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去祭奠心底感情,它就要随风而逝了,呵,蓝翎啊,我不禁为自己可悲,为何总是抓不到自己想要的,心之至亲,心之所往,心之所爱,统统葬送在宫外。现如今,连着自由都一并困在这个牢笼之中。 可,我又在为谁?我又在为谁呢?蓝翎,你也是个傻瓜,傻瓜…… 蓦地,猛然起身,夺门而出。 “娘娘……” “娘娘……您去哪儿啊?” 柳儿和念怡惊愕的在我身后追着。 “别跟过来”。我大吼一声,脚下没有停,不知是不是见我只是跑去未央宫后院,她们竟真的没有追上来。 跑了很久,绕过楼台水榭,转而才在一片花海前停住,口中微喘着。 四月的天,百花已是争奇斗艳,娇媚无比。倏地,抬手,撕下罗裙的衣摆,放在手心,将采摘的花瓣置于其上,我记得,在沧州时,那里的条件比较艰苦,平日里吃的都是大锅饭,师父不许厨子单独给我们做,他说那是慕将军的传统,要和战士同进同退,同吃同住,是以,每每这时,我都用花瓣晒干,做些糕点。 只是,现在,抬眸,举目望去,碧蓝的天空无一丝杂质,纵使如今什么都不缺,也很难再找回曾经的美好,蓦地,指尖微颤,心下竟觉得空空的,仿佛一身的力气,却无处释放。 “娘娘……”,恰时,柳儿跟过来,手里提着竹篮,嘴角牵着笑“让奴婢帮您吧”。说着,将我手上的东西接过去。 我愣了愣,看着她此刻已忙碌着,我才甩甩头,手上也跟着帮忙。 “娘娘……奴婢也来了”,较之柳儿,念怡的年岁要小些,见我们这边热闹,她也欢快的跑过来。 我回眸一笑,摆摆手“来吧来吧,都来都来”。 一时间,这个冷清的后院,女子的嬉笑声,打闹声阵阵传来,好似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 之后,我便带着这些花瓣,去了御膳房,恰时午膳刚过,御膳房还不是很忙,我借用了一个时辰,这里的用具很全,我将花瓣先烘干,又做成各样的形状,因着柳儿和念怡的帮忙,我们做的还算快,彼时,独留下柳儿等着蒸好了,再拿回来,我和念怡先回了未央宫。 路上,心情忽然好多了,看来,人果然是不能闲下来,不然便会胡思乱想。 “娘娘……”一侧的念怡忽而开口。 “什么事,说吧”我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想来是有什么话要说。 “娘娘可知皇上寿辰,届时,藩王会携着王妃一同进京的”。女子撑大了圆眸,定定的看着我。 “真的?”我惊讶的脱口道“那晚儿也会跟来了?”。思及晚儿,算起来,该是离开有三月了吧,呵,真快。 “不……不是……”。念怡小声嘀咕着。 我不解的看着她,问道“晚儿不回来?”。可问出了口,又觉得多余,她一个宫婢如何会知晓这些。复又转过头,在前面走着。 “奴婢说的不是恒王妃,而是……”女子追上来,支吾着,末了咬咬牙,攥紧了拳头,仰起脸,小声的附在我耳际“奴婢说的是安王妃”。 “安王妃?”闻言,我惊愕的脱口而出。好端端的为何她要提安王妃,我又不认识。蓦地,又想起那日在城外,荀承佑叮嘱安王的话‘和梦溪要个孩子吧’。难道他口中的梦溪就是念怡所说的安王妃? 念怡用指尖捂着嘴,胆怯的开口“是奴婢多嘴了,娘娘……不要怪罪奴婢”。说着,还要跪下。 我四下望了一眼,紧忙扶起她,沉声道“回去说”。路上太不方便,而我,总觉着,念怡的话后面,会是我不知的秘密,恩,或许是秘密吧,不然何以荀承佑还会叮嘱安王这些,不是太无聊了吗,就算要说,凭他的心思,也该明白,这些话,太后说会比他更合适? 眸光掠过念怡的眉目,她似是松口气,素手拂过我,继续朝未央宫的方向走着,彼时,谁也不再言语,又仿佛,谁都有了心事。 “说吧”我坐于上座,素手拂过腰际的璎珞,余光若有若无的扫过跪在面前的女子。 “娘娘……奴婢一时嘴快,本以为娘娘是知晓的”念怡怯懦的看了我一眼,无辜的眸子溢满了水汽。 此时,我瞧着,才惊愕的发现,面前的女子竟有着骄人的容颜,不知是不是这身宫婢的服饰,才会让她埋没在后宫之中。 “念怡,本宫只想听实话,你最好识时务”我敛起了神色,凌然的瞪着她。 “娘娘……奴婢,奴婢曾经在老王爷府里当差”半响,才见她吞吞吐吐的开口,声色颤抖“奴婢听闻皇上喜欢当时云侧妃的外甥女,不想,最后……最后那女子竟做了安王妃”。 我诧异的打量这个吓得缩成一团的女子,未想,她也是老王爷府的,和柳儿一样,既然如此,当时荀承佑做世子的时候,她该是都知晓吧? 安王妃?云侧妃?外甥女?我仿佛惊愕的忘了言语,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打探到荀承佑的曾经?难怪他会叮嘱安王要个孩子,难怪他会对着我说不要背叛他? 难道,有谁曾背叛过他? 有了这样的推测,着实让自己吓了一跳,梦溪?我记得那个名字叫梦溪。 “起来吧”淡声朝跪在地上的女子吩咐着,转而拿起桌子上的茶盅,晃了晃,竟然没水了。 见状,念怡麻利的起身,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我倒满,口中试探的开口“娘娘不要误会,如今皇上心里该是没有别人,娘娘何不争取些”。 闻言,我似是一怔,她说荀承佑心里没人?可……柳儿偏说他心里有我? 目光掠过手里的茶盅,低哧一声“皇上的心思怎是你一个宫婢能揣测的?” “娘娘……”倏地,女子扑通一声跪下,眼底噙着泪,哽咽着“奴婢只是看着娘娘心里苦,所以不想娘娘为情所困,是以才会说这些”。 我垂下眸子,睨视女子瘦弱的身躯,坚定的凤目,握着茶盅的手微微轻颤,真像啊,仿佛看到了曾经玉姨,她亦是这样处处为我操心,牵挂我每个情绪。 见此,女子继续道“娘娘,您面对的是皇上,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始终都不会属于您一个人呀,奴婢觉得娘娘有着一番傲骨,所以才怕您日后受委屈,娘娘,既然如此,千万不要投入,更何况……更何况”说着,女子垂下眸子,纤指绞缠在一起。 “说”我恨声开口,总觉得她的话有所保留。 霎时,女子愕然的看着我,半响,咬唇道“更何况皇上心里是有那个人的”。 “你……大胆”我猛地站起身,谁给她的胆量让她说这些的。平日只觉得她乖巧懂事,未想也有大逆不道的时候,这种话,是一个宫婢对一个娘娘该说的吗?不止讹传这些虚无,还诋毁圣上的清誉,皇上记挂自己的弟媳,这让谁听了,都是死罪。 “娘娘,”忽而,女子以额顶地,虚弱的声音缓缓而来“奴婢既然能将此大逆不道的话说与娘娘,您还不相信奴婢吗?奴婢只是为了娘娘,不然也不敢冒死相告啊”。 闻言,我的盛怒稍微缓解了些,这个傻丫头,就不怕我处死她吗? “为什么说这些?”我冷声道,复又坐下,但看着面前之人。 “娘娘心慈仁厚,当日就奴婢于危难,是以奴婢感激娘娘,愿终生服侍娘娘,可近日,后宫传言……”末了,她顿了下,看了我一眼,转口道“奴婢也是亲眼看见娘娘的清苦,所以不想娘娘委屈自己,只想说出真相,让娘娘断了念想,如此,无所牵挂,也好落得自在”。 我听着,不禁哧笑出声,‘无所牵挂,也好落得自在’?呵,我从来不知,这个一直怯懦的女子,口才竟也这么好。 “起来吧”。口中吩咐着,端起手中的茶盅,饮了一口。蓦地,淡声开口“日后不许再说胡话,否则本宫也保不了你” 闻言,女子一怔,很快,又雀跃的叩首“谢娘娘……”。 无奈的摇摇头,这些丫头,是叫我宠坏了吗?一个接着一个的给我说教,不过,听她方才所说的,确实让自己震惊不少。 老王爷府?竟然在当时还发生过那么多事?难怪只有襄王自称‘臣弟’,我知道恒王是因为野心,那……安王,难道真是因为女人?微叹一声,此刻,我倒好奇起是怎样的女子能让他们兄弟反目。荀承佑,多骄傲自大的一个人,竟真能眼睁着自己喜欢的人成了别人的王妃? “皇上驾到……”恰时,门外传来郁公公的声音。 我猛然一惊,心下慌乱起来,未料,到如今,他还会来?念怡也是一愣,复又扶着我,走出房门。 恰时,男子的俊颜由远及近的走来,快两个月了吧,此番瞧着,徒增许多陌生,转而,目光在落在他身后的柳儿时,竟是一怔。 “娘娘……”见我如此,念怡小声的提醒着。 我回过神,垂下眼睑,福身“臣妾给皇上请安”。 “参见皇上”一时间,未央宫的宫婢和太监起伏的跪下。 “瑾妃今日好兴致,竟想着给朕做点心”近了,男子伸过大掌扶我起身,语气里透着喜悦。 闻言,我仿佛了然,素手悄然收紧,柳儿啊柳儿,谁准你这么做的? 语罢,他也不顾我什么表情,拽过我向房内走着。身后不知是谁,识趣的关上房门。 末了,男子坐在那,嘴角噙着笑,剑眉一挑,得意的开口“知错了?” 看着他,我竟一阵恍惚,耳畔复又想起念怡的话,‘皇上心里是有那个人的’。安王妃,那人是安王妃呀,荀承佑你知不知道。 “怎么,不认识朕了?”蓦地,男子不等我开口,大掌便将我拽过去,我惊呼一声,听他轻笑着开口“看来,朕还是得常来,不然爱妃都把朕忘了”。 我面上一?,他怎么不管什么时候,都这样厚颜无耻。 “说话”见此,他的脸上有些不悦,语气也加重了。 闻言,我自他怀中起身,他没有拦着,面朝他站着,随即福身“请皇上恕罪,是臣妾管教不严,叨扰了皇上,臣妾知罪”。 倏地,男子错愕的站起身,脱口道“你说什么?” 见状,我没有出声,想来他是该听出我的弦外之音,明明就是柳儿自作主张,谁说我做的糕点,是为了他。如果真想讨好他,也不用等到现在。 “瑾妃……你……”他似是很生气,胸口起伏着“你……你……”。我诧异的看着他,我还没因柳儿生气呢,他倒先声制人了。 猛地,身子被他攥过去,大掌狠狠掐了一把我的脸“啊……”我痛得呼出声“皇上”,恨恨的看着他,他怎么这样啊。 忽而,听他道“你怎么这么倔强呢?恩?就不知道讨好朕吗?” 素手捂住脸颊,无奈的瞥了他一眼,使劲挣了一下,奈何他的力气大,我叹了口气“皇上不想吃糕点了吗”。这般对峙,忽然让我觉得很幼稚,多大的人了,就为了糕点,吃就吃吧,反正做了很多。 闻言,他神色微怔,片刻,眸子闪烁着,大掌松了松。我嗤笑一声,真和小孩似地,一哄就好,复又朝门口喊了声“柳儿”,身子顺势离开他的禁锢。 “吱呀”一声,门开了,柳儿拖着手中的盘子,垂着头进来。 “放这吧,下去”,我朝她摆摆手。 转而,房内,又剩下我和他二人。 他似是很高兴,眸子里溢满了笑,纤长的手指伸过去,欲要衔住盘子里的桃花糕。 猛然间,看到他得意的样子,我很是不舒服,身形一晃,倏地将盘子抢回手里。 “你……”荀承佑惊愕的看着我,大掌悬在空中,墨瞳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诧异的说不出话来。 我诡异的笑言“皇上,这可是臣妾的劳动成果哟,想要吃,就答应臣妾一个条件”。 闻言,男子面上一冷,沉声道“敢和朕讲条件”。 “可,臣妾说的句句在理呀”。我挑挑黛眉,又不是第一次讲条件了,再说,就算最后自己还得妥协,可起码也要先戳戳他的锐气。 “你……”男子不悦的站起身,忽而,面上染起邪魅的笑,身形猛地逼近,见状,我迅速退后,他却步步紧逼。转而,灵巧的身子倏地绕至案几对面。素手撑在面前“等等……公平点,敢不敢比一场,赢了归谁” 音落,他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轻笑出声,双手环于胸前,剑眉微挑,自信的开口“和你比,不让旁人觉得,朕欺负了你?”。那一刻,他的语气仿佛自己已经是胜利者。 “怎么会欺负呢?若臣妾赢了,皇上就答应臣妾一个条件,若皇上赢了,以后您的糕点,臣妾包了”我笃定的开口,反正都要给他吃,不如为自己争取一下。 “好……”男子爽快的应着,缓声道“不过,前提是十五招之内”。 闻言,我诧异的看着他,见他上前,大掌挑起我的下颚,噙着笑“十五招之内你若赢了朕一招,就算你赢”。 我心底不由诽谤他,让你看不起女子,今儿定要让你大吃一惊“一言为定”。既然有便宜占,为何不占。 说着,二人行至院内,众人担忧的看着我们,福身行礼。 荀承佑叫了起,复又让人腾出地方,我恍惚明白大家的担心,想来是怕我又得罪了皇上。 “请吧……”我站在他的对面,淡声开口。 “你先……”男子幽幽的开口,眸子慵懒的看着我。 “呵……”男子轻笑出声,却是一手攥住我,另一只手放过的脚踝,整个被他甩了出去,我顺势在空中翻转,素手翻转,自袖口腾空而出两道长衫,分别捆住他的胳膊,男子没有动,可我断不敢用上次对敌尹芙蓉的家丁一般,他们是莽夫,自会上当,可荀承佑不一样,自他的招数看,和师父颇有几分相像,不过可以看得出,他很果断,能快速看出对方的意图。而且,二者的区别在于,荀承佑懂得诡计。 “啊……”一时间,身子没了支点,我竟吓得呼出声。 蓦地,身侧飘过一阵清风,身子猛然被人拥住,抬眸,是那张嚣张的脸。 “你……别得意”,我气愤的看着他,转而,二人落地,他得意的挑眉“不服气?” 我别过脸,胸口起伏着,没想到他的功夫这般好,当真小看他了,猛然间,下颚被人挑起“看来身子恢复的不错,这次,算你赢了,说说吧,你的条件?” 闻言,我惊愕的瞪着他,他说……我赢了?片刻,脸上的欣喜复又平静下去,他一定是逗我玩的。 见状,男子轻笑出声“怎么,不信吗?还是你想继续给朕做糕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5章 尝试 我狠狠地摇着头,脱口道“臣妾想出宫”。 霎时,男子本还温柔的脸转而冷到极点,见此,我忙伸出手指,补充道“就一日”,他若误会了,我绝对没好日子过了,荀承佑,他的手段,我可不想尝试。 “一日?”男子错愕的看着我,不可置信的重复我的话。 我点点头,仰起脸,推上笑“臣妾在这里待得太闷了,就想除外走走,皇上若是不放心,可以让韩冰跟着,臣妾只是透透气”。 闻言,他却哧笑出声,自嘲道“朕还以为,你会说让朕陪着”。 我心咯噔一下,慌张的别过眼。 “准了,改日,朕会安排时间”蓦地,男子挑起我的下颚,薄唇印上我的,我本能的推开他,四处看了一眼,彼时,宫女太监或转过身,或垂下头。猛然间,面上一红,这人怎么……我瞪了他一眼,小声诽谤“不知羞”。 谁料,他竟大声笑起来,大掌拥过我,开口道“让朕尝尝爱妃的糕点”,说着,往房内走着。 忽而,身后谁人焦急的走过来,口中唤道“皇上……”。 闻言,我猛地一震,是师父……他什么时候来的? 荀承佑亦是诧异,转身,淡声道“慕副将何事?” 男子拱手,目光始终不曾看过来,沉声道“回皇上,属下奉命保护太后上香,不想途中太后因着路滑,险些摔倒,幸得贵嫔娘娘在一旁相救,不过……”末了,师父顿了下,依旧没有抬头。 “说”。身侧的人平静的开口。 如此,师父继续道“贵嫔娘娘不慎扭了脚腕,孟太医去看了,差了人过来,说是……娘娘怀孕了”。 闻言,我猛地瞠大眸子,他说戚贵嫔怀孕了? 明显的,荀承佑的身子亦是一震,蓦地,放开我,阔步离开,口中唤着“摆架玉华宫”。一时间,众人随上,我看着男子的背影,不禁嘲笑,蓝翎,你还要幻想吗?心底那一点点的感动怕也只是感动,不会再有其他。他始终不会是你的唯一,更不可能是任何人的唯一,纵使甜言蜜语,他依旧会在任何时候,会为了别的女子,弃你不顾。 目光不禁又瞥向走在他身侧的师父,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一丝动容,没有,是不是,他心里真的没了我的位置?可……我哪里还有资格质问啊?先放弃的那个人本来就是我。早就不该抱有期冀了。蓦地,鼻尖一酸,竟觉得分外委屈。忽而,见他顿住脚步,我诧异的撑了撑圆目,恰时,听到男子的声音传来,却不是师父的。 “瑾妃……”男子冷声道,却又折回我身边,我心虚的低下头,霎时,面上一热,男子的大掌拂过我的脸颊,柔声道“朕答应你的不会忘,你也要记住答应朕的话”。 我惊愕的抬眸,脱口道“什么话?”。我哪里说要答应他什么话? “往后朕的点心,你包了”。他挑起眉,脸上复又恢复方才的邪*魅,转而,对郁公公道“郁福,去把点心拿到乾清宫,朕一会吃”。语罢,不再看我,转身离去。 如此,师父才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只一眼,竟让我感觉近乎撕心裂肺的疼。远远地,望着一群人的背影,素手不禁抵住胸口。 糕点?呵……师父……你是不是也对翎儿失望了? 在兴洲时,每当我做了糕点,彼此都是这般较量,谁赢了,便吃一块,因着地处荒凉,所以这些糕点对我们来说,是格外珍贵的,每次,师父都是故意输给我,然后,我理所当然的吃一块,只是,当我咬了一口后,便会把剩下的趁他不备,塞给他…… 今日,我也不知为何会做糕点?为何会跟荀承佑打赌。我也不知自己究竟想提醒什么? 只是刚刚……师父就算不知经过,听闻荀承佑一说,想必也是了然了吧,师父……我们真的就这样错过了吗? “娘娘……”,不知过了多久,柳儿上前扶住我“是否要过玉华宫道喜”。 闻言,我才猛然回神,现实提醒着我,我如今真的只是瑾妃啊,纤指扣紧,渗入肌肤里,竟不觉得痛,摇摇头“明日再去”。 虽然,荀承佑是在我宫里出去的,可毕竟,当日戚贵嫔想笼络我,怕是如今,我率先去了,她再多想…… 只是,丞相府若听了这样的消息,该是很高兴吧。 呵……如今有人怀了龙裔,怕是这后宫再也不会平静了吧…… 抬眸,碧蓝的苍穹云卷云舒,竟不知,日后会染起怎样的风波? 翌日去祥宁宫请安,众人的话题无外乎是戚贵嫔怀了龙裔,彼时,各个面上皆显嫉妒,羡慕之意,因着是元朝第一个龙子,皇上龙颜大悦,下旨晋封为戚昭仪,虽话止于此,可我知道,这样的殊荣不过才刚刚开始,玉华宫日后将会接连不断的受到赏赐,甚至晋封,无上的荣誉连着丞相府亦是跟着欢喜。 这不,我才去的路上便见着丞相夫人自太后那里出来,呵,果真殷勤啊,就算对着的不是自己亲生的,可毕竟关乎到整个丞相府,竟能不辞辛苦早早便进了宫。然,我心想的,却是这个龙裔到底能否平安生下来,自古子嗣不但是荣耀,亦是危机。多少人都争相盼着这样的机会,又有多少人盯着这个孩子。如今,谁知道呢? 四下望了一眼,祥宁宫内的喜悦都快渲染到宫外了,可唯独没有感染两个人,一是蓉婉仪,二便是柔昭仪,如此,我才更加确定当日她俞静柔来我宫里,确实所言之意是为了旁人,彼时,众人又聊了会儿,太后说要去玉华宫看看戚昭仪,故而便散了。 出了祥宁宫,我走在前面,柳儿和念怡见我出来,忙跟上来,柳儿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我只道了声“去玉华宫道喜”。众人闻得这样的消息,早早便借着机会攀交上了。偌大的后宫,唯我,柔昭仪还有蓉婉仪没有去玉华宫。如今再不去,怎都说不过去了。 “哟……娘娘这也是要随波逐流了吗?”恰时,身后传来女子鄙夷的讽刺声。 我没有回头,这个时候,我可以理解她心底的不服气。都是尹家女儿,偏偏让个庶出的先怀了龙裔,依照尹芙蓉的性格,她不愤怒才怪,那时,她是多骄傲的对着我,话里话外,仿佛皇后之位都是她的。 “难道蓉婉仪不打算看看你的外甥吗?”忽而,又一道女声传来。 闻言,我本能的顿住脚步,见她巧笑着上前,对着我,黛眉一挑,道“您说呢?娘娘?” 我嗤笑一声,缓声道“难道柔昭仪不打算凑凑热闹?”,她将烫手的山芋扔给我,我才不会那么傻的接招,戚贵嫔一跃和她平起平坐,复又怀了龙裔,她就不担心自己吗? 女子一愣,复又轻笑出声“看来娘娘心里早有了主意,嫔妾倒自作聪明了”,转而,对身边的宫婢道“本宫要回去换身衣服,这身普通的罗裙如何入得了昭仪娘娘的眼呢” 说着,拂过宫婢的柔夷,款款而去,身后的蓉婉仪气得直咬牙,转而愤怒的看着我,仿佛我就是那个抢了她一切的恶人,恨声道“你们今日所作的选择,都是愚蠢,日后,我会让你们看到,谁才是这里的女主人”语罢,携了冰巧而去。 我无奈的看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摇摇头,心下冷笑,斗吧……我怕的就是她蓉婉仪不争,只要她一闹,丞相府也未必会安宁……当日,你们给我的痛楚,辱骂,自会有人带我教训。 转而,回眸,抬步却是朝着未央宫方向。 “娘娘……”身边的柳儿和念怡不约而同的唤出声。 我垂下眼睑,道“没看昭仪娘娘提醒咱们要换身衣服再去吗?”换衣只是借口,推迟才是真的。既然她都提醒了我,我又何必不买账呢?反正晚都晚了,倒不如,更晚些。 二人相识看了一眼,没有言语,只跟在我左右。 彼时,目光望向前方,不由感慨,柔昭仪还真是适合这后宫的尔虞我诈,就连这等探望,都拿捏的很是分寸。她如此,不正是摆清自己的立场吗?而我,自将军府出来,自然不能和这两种势力中的任何一方走得亲近,否则朝野上下,谁人都睁着眼睛在看呢,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让旁人对慕将军的威名有所微词,所以,对着丞相府和大学士府的任何一方,我都要小心尺度。 忽而,三人走着,看见前面不远处,小跑着过来一个男子,从服饰来看,不像是宫里的,近了,我猛地一惊,那……不是将军府的管家吗? 见状,我忙拦住他,紧张的开口“发生什么事了?”如何他会进宫,难道是师父? 管家惊愕的看着我,脱口道“表小姐……”,话音才落,男子像是想起什么,猛地跪下“奴才参见娘娘”。 我一愣,无奈的开口“管家和我也要客气吗?起来吧,快告诉我,将军府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师父他……” 见此,男子依言起身,只是面上,明显露出难色,半响,才道“是……是公主有喜了……奴才要进宫禀告太后,少爷他还在上朝,那里也派了人守着”。 闻言,我猛地后退几步,心口处狠狠一痛,有喜了?这么快?忽而想起什么,脱口道“多久了?” 男子垂下头“不足两个月”。 一时间,自己彷如灵魂脱了窍,浑身一松,竟摔在了地上。 “啊……娘娘……奴婢该死”柳儿见状,忙俯身拉我起来,念怡也在一旁懊恼着。 可我听不进她们说的,身子也没了力气,耳畔皆是管家的话,他说‘不足两个月’。呵……师父,你还想骗我吗?原来日久真的会生情,不足两个月,那么说,是新婚夜之后了,第一次,他说将公主当成了我,那么这一次呢?师父……你…… 我说过,若不爱,就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说?难怪这些日子他一直躲着我,看来不是我多心,他真的……真的…… 可……蓝翎……你又有什么资格质问呢?你不也一样,为了荀承佑的点滴而感动,为了师父的安排而逃避,你也一样是个胆小鬼,你也见异思迁。 多少回了,每每面对荀承佑的试好,还有他给予的信任和关心。心底怎会不感动?可那也只是感动,然,纵使这样,我都会自责,我不该接受除却师父以外,任何一个男子别有深意的接近。 我不断的提醒自己,我的心里唯有师父一人,是以才推拒着皇上的种种,将他的真心视而不见?以为我真的傻吗?分辨不出自己是否真的是棋子?棋子会让圣上舍命相救?城郊中毒的事件,临摹奏折事件,之后自杀事件。我如何能否定荀承佑的真心相待。 我几次三番的对他使小性子,以棋子作为借口,甚至不惜以下犯上,得罪那个九五之尊,只求他离我远远地,如果他盛怒,将我的打入冷宫,正是和我心意。如此,我为了谁?我这般保求自己的清白为了谁?唯有那个我心心念念的人啊。 甚至,我会花着心思去做桃花糕,呵……偌大的御膳房会轮到正二品的娘娘做桃花糕吗?我如此,不过是在敦促自己,提醒自己和师父的山盟海誓。同样面对师父的躲避,亦是在安慰自己。因为我相信,我记得的,师父亦不会忘。可事实,他忘了,他忘得干干净净……蓝翎啊…… 我恨啊,对着自己,从未像这样恨过,是我,是我将师父给丢了,是我没有珍惜他,是我亲手将他推给了别人,到如今,钻心的痛楚自心底滑过,却只能自食其苦。 曾经,我还幻想着,没准哪天我真的会出宫?届时,二人便可比翼双飞,呵……原来幻想真的是幻想,如何都成不了现实。他早早便将誓言给了公主,呵……不足两个月,没想到,我入宫不过一个月……他竟……变了心吗? “表小姐”,忽而,管家为难的看着我。 我回过神,冲他摆摆手,怕是他也着急去祥宁宫道喜,公主怀孕,这是皇家的又一大喜事,好事成双,倒真应了那句话。 闻言,他像是松了一口气,福身叩谢,复又朝祥宁宫的方向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轻声唤道“柳儿”。 “娘娘……奴婢在这儿了……”柳儿哽咽着,不忍的拂过我的青丝。 好熟悉,往日师父也会这般亲昵的帮我拢过额前的青丝,大掌还会摩挲我的脸颊,用滴满温柔的眸子神情的注视我……好熟悉,又好遥远。 可如今,这一切再不属于我,再也不属于…… “扶本宫起来”我似是用尽所有力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闻言,柳儿和念怡在我两边小心的搀扶着,听柳儿道“娘娘……您还有皇上”。说着,柔夷握住我的,紧紧的握住。 我盯着二人交握的手,心底默默的告诉自己,我是瑾妃,日后,我真的只是瑾妃,师父……既然这是你的选择,翎儿一定成全,甚至会用我的余生去祈祷,祝福,庇佑。只是自今日起,情斩断,翎儿的心再不会因你而起伏。 末了,朱唇轻启“回未央宫”。 彼时,三人便这般走着,谁人都不再言语,念怡欲言又止的看着我,终是什么都没有说,我不知她在忌讳什么?又或在戒备着什么?可她今日,再不像昨天那样,胆大妄为的口出狂言,这番瞧着,她更像往日那个胆小,怯懦,善良的念怡了。 坐于房内,我悄然打开包裹,那只白玉簪安详的混在众物之中,与其他相比,毫不显眼,可对于我,却是倾尽了最多的期冀。 紧紧握在手里,任由发簪的尖端划过我的柔夷,我依然没有松手。蓦地,振臂一挥,精致的蝴蝶玉簪如期滑落,落在我的视线里,无声的坠落,却是胜却千言万语。 这是倾注彼此三年的依恋,竟然就这么碎掉吗? 本能的,伸手,广袖里的长衫倏地卷住欲要落地的玉簪,素手微微用力,复又跌回包裹之上,我恨恨的盯着依旧完好无缺的发簪,猛然起身,几步落于案几前,长臂一扫,只听噼里啪啦,接连不断的书册,砚台,毛笔随之落地。 “娘娘……”柳儿惊愕的推门欲进来。 我只愤怒的冷喝一声“出去”。到底,谁人再不敢造次。 之后,房内,又是一阵茶壶粉碎,落地的声响。 又过了很久,我忽而有些累了,颓然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无奈的看着房内的狼藉。嗤笑着,这一次,我也不知怎的,一滴泪都没有落过,自始至终,一滴都没有,我以为我会伤心到抽噎过去,可……没有,我还好好的,而且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 “娘娘……”彼时,柳儿的声音复又自门外传来。 我只阖上眼睑,没有应声。 “扣扣”女子又敲了敲房门,小声道“娘娘……公主求见……” 荀稚心,这么急不可耐来炫耀了吗?我不会忘了,今日只苦,都是她给我的,都是她……抢了我的一切,又将我推到深宫边缘。这一切,都是她……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的握成拳,荀稚心,我倒想看看今日的你,究竟能得意成什么样子? 吃力的直起身,悄然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柳儿未想我会出来,正在低头忖度着如何是好,恰时抬眸,目光落在我扶门的手上,惊讶的唤出声“呀……娘娘,您的手……”说着,转身让人拿来了药箱。 我没有吱声,机械的任由他们摆弄。白玉簪,那是白玉簪戳破了皮。就如同师父戳碎了我的心,没有痛,只有麻木…… “公主在哪了?”半响,我才幽幽的开口。音色竟说不出的沙哑。 “回娘娘,在正厅了”柳儿看了我一眼,担忧的开口“娘娘您?” 我朝她摆摆手,单举步前往前厅的方向。 入内,柳儿将珠帘挑开,一时间,碧珠相撞的声响缓缓而来,恰时,女子娇小的身影背对着我,念怡恭敬的为她倒茶,她的身旁还是那个冬儿。闻声,女子回眸,在看见我的那一刻,眸子又惊讶缓缓转成得意,是那种讽刺的得意。 我略微牵起嘴角,口中问候着“多日不见,如今倒要恭喜公主了”。说话间,落了座,指腹掠过腰带上的玉珠。 闻言,公主笑而不语,转而对身边的冬儿道“去外面候着,我要与娘娘话话家常”。 “公主还是不必了吧”我悄然抬眸,对上她诧异的眸子,莞尔道“这里都是自家人,既然是家常,又何须回避什么呢?再说,您的身子万一有个什么不妥,也好有个见证”。不管她想耍什么花样,我都没心情奉陪,当日的燕窝,我可还记得。 话落,明显的,她的面色微怒,不过须臾,复又朝冬儿看了一眼,我顺势望过去,见冬儿的手里捧着两个盒子,像是装着什么吃的,听公主道“方才我去母后那里,她说这是丞相夫人家里自制的茶花糕,很好吃的,是以也拿来让我尝尝……”。 冬儿走过来,将两盒桂花糕放于我的面前,见此,我嗤笑一声“既然如此,公主更该收下太后的美意,这……”我指了指盒子,道“是何故啊?” 她亦是笑着开口“我听夫君说,往日娘娘也是喜好这一口,这不,我正好孕状明显,就想着拿来孝敬娘娘”女子挑起黛眉,杏目之间略显女儿态的娇羞,这样的神色真真刺痛了我的双眼。 该是多恩爱,师父才会和她提及我的喜好?难道……真的不爱了吗?师父,未料想,这句话,最终却是我忍不住问出了口。 闻言,我只咬唇道“好啊,那本宫就谢谢公主的关心了”说着,站起身,几步行至她的面前,倾身,见此,女子本能的后仰,神色微变。我暗自嘲笑,以为我要做什么?害她吗?我会那么傻到让这么多人见证我的‘罪行’? 更何况,这个孩子是师父的,纵有万般委屈和愤怒,我都不会动。 素手覆上女子的手背,嘴角尽量牵扯着,附于她的耳畔小声道“公主确定不是合欢散帮的忙?”我记得,这样卑劣的手段,她不止用过一次,唇际错开了些,目光正好对上她的。 只见她愤怒的起身,手里推了我一把,恨声道“蓝翎,真以为这世间会有天长地久吗?告诉你,别做梦了,自你进宫,夫君就搬到了正房,你以为软香柔玉在怀,他还会记挂你吗?” 我愣愣的看着她被愤怒熏红了的双眼,她说……的都是真的?呵……这种事还会有假吗?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呢,她若说了谎,那才叫真正颜面扫地,她是公主,所以这一点她不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6章 焦急 “娘娘……”柳儿和念怡焦急的扶住我退后的身子,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言。如此我才明白,这就是皇宫,这就是地位,这就是权势,在这里,没有这些,说出对的那也是错。这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身处其为的辛酸和无奈。 勉强撑起笑,缓声道“本宫无意打探什么,想来公主该是出来得久了,身子也乏了,早些回吧,师……”话于此,心底明显痛了一下,却是转口道“慕副将该是着急了”。 女子还想说什么,恰时,门外传来公公禀告“慕副将求见”。 闻言,女子面上霎时染起灿烂的笑容,提着罗裙,朝门口小跑着。 望着她的背影,我竟有一阵恍惚,多久前了,我好似也会这般等着师父下朝,一听到马车声,我便迫不及待的跑出去…… 片刻,高大的身影依偎着怀里的女子,二人并肩入内,我惊愕的看着这一幕,不可置信的撑圆了双目,师父他…… 呵……心下绞痛,没想到,再见,竟是这么嘲弄的景致,蓝翎,你该死心了,多傻啊,我用我的自由换取的竟是……蓦地,呼吸一滞,脚下不觉后退几步。 “末将参见娘娘……”末了,师父向我行礼,自始至终,他都垂着眼睑,我看不清他的神色,更看不懂他的心思,是什么原因,让我们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纵使不爱了,难道,就连面对的勇气也没有了吗? 见我未应声,师父继续道“公主在娘娘这里多有打扰,既然没事,末将和公主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语罢,没有等我言语,便携着女子转身离开房内,冬儿趾高气昂的更在后面。 我痴痴的看着二人的背影,这番瞧着,真真般配。 转而,房内只剩柳儿,念怡我们三人,方才的事,就算她们之前不知,如此也看出门道了吧,尤其是柳儿,她是事件的目睹者。 半响,我无力的开口“你们待本宫的情,本宫记在心里,改日会向皇上寻了理由,让你们出宫”。 闻言,二人错愕的看着我,片刻,纷纷慌张的跪下。 “娘娘……不管您心里怎么想的,奴婢这辈子是跟定您了”柳儿坚定的开口,贝齿咬着樱唇,眸子里噙着水汽。 “娘娘……呜呜……”念怡哽咽着“您是奴婢的救命恩人,没有您,就没有奴婢,奴婢誓死跟随娘娘,求娘娘收回成命”说着,二人以额顶地。呜咽着。 我颓然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心下放了心,她二人是忠心的。 良久,就这般坐着,目光涣散,神色微滞。总觉得面前的一切不是真的……师父他,就这么走了,还是拥着他的公主走的,没有只言片语,哪怕一句,都没有。 总以为,只要有爱,哪怕独处深宫,又怎样?我都不怕,凭着爱活下去,那一刻,我欣喜着,终不再孤身一人。 然,繁华落尽,丢了心,伤了情,却再也找不到曾经的温存。 师父……这个给了我三年爱恋的男子,这个给过我无数承诺的男子,这个让我身心付出的男子,终是抵不过岁月的间隔,生生将我的期冀全部收了回去,一丝一毫,都不留。 呵……这一幕,若是让箫兄看见,他定会嘲笑我,这就是我的坚持,旁人不屑,友人不解的坚持,可最后,下场不过如此。 “娘娘……”不知过了多久,我都觉着腿有些麻了,忽而,听柳儿道“该用午膳了”。 闻言,我没有应声,却是起身,道“备轿,本宫要去玉华宫道喜”。今日的喜事,又何止一家。说着,立起身,日后,我只为自己而活。 “可……娘娘,要用午膳了呀”柳儿不解的跟在身后。 我没有回身,只道“正好快去快回”我还愁没有合适理由呢“柳儿跟着就好了,念怡你留下收拾卧房”。那一片狼藉不可让旁人瞧见。 “娘娘……”忽而,念怡唤住我“这茶花糕?”语气里颇有些为难。 我忖度了一下,才道“收起来吧”。适才看了一眼,是封装的,可以存很久,纵使自己不会吃,可转手就扔掉……让人看见了……怕是不妥,更何况,此物可是出自太后之手。 闻言,念怡依言行动着,我没有再言语,只扶着柳儿出了门。 恰时,院子里的太监宫女闲聊着,听得一人道“这可怎么好?戚昭仪有了龙裔,可我们娘娘……哎……咱这未央宫,如今都快成了冷宫了”。说话的是一个宫女,她背对着我,唉声叹气,颇为沮丧。 旁边的宫女顺势道“可不嘛?你说咱们娘娘不是自寻死路吗?非要和皇上赌气”。 “闭上你的乌鸦嘴,娘娘待你如何,你也不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别的宫的主子都不把我们奴才当人看,可咱们娘娘却平易近人,就连皇上给的赏赐,也不少的分给我们,还为我们跟老嬷嬷讨公道,这样的主子去哪找,就算真是去了冷宫,我也是要跟着娘娘的”。一侧的公公狠狠地用手上的浮尘戳了刚刚那人一下。 “呸呸呸,好乖乖,说什么不好,非说什么冷宫,小心真去了冷宫”一侧的宫女急切的推了他一把。 “大胆,都活腻味了吗?你们……”霎时,柳儿在我身侧,愤怒的吼道,柔夷颤抖的抬起。 众人听闻,猛然转身,在瞧见我的那一刻,慌张的齐刷刷的跪下。 我嗤笑一声,不动声色的看着底下这一群人,心下冷笑,原来,并不是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你好,甚至,就连最简单的,说句公道的话也会这么难,将心比心,在这个冰冷的皇宫,永远不存在。 “哇……”忽而,见刚刚那个说着是非的宫女摔倒在地,呜咽着,想来是吓得腿软。 “求娘娘饶命,奴婢……奴婢……”她哆哆嗦嗦的开口,却是一句话都未说完整。 “你叫什么名字”话问出口,却是对着方才说话的公公。 闻言,众人小心翼翼的抬头,那人见在唤他,垂下头,恭敬的开口“回娘娘,奴才福宁”。 “日后,未央宫的杂事就交给你掌管。”我幽幽的开口。 “这……”公公诧异的抬眸,却在瞬间,俯首“奴才谢娘娘恩典,娘娘请放心,奴才定尽心尽力,不负娘娘重望”。 我点点头,又朝他身边的宫女道“你呢?叫什么名字?” 女子不敢抬头,只道“奴婢兰儿”。 “未央宫殿外的宫人就交给你管理了,日后,你就帮本宫看着,谁更有力气?”。 闻言,女子错愕的看着我,不明所以。 我看了一眼另外两个,低声道“其余的,就送去浣衣局,既然有力气说闲话,这样的才能如何浪费了,到浣衣局体验体验,日后才好分清是非。”语罢,携着柳儿朝大门走着。 “娘娘饶命……娘娘……” “奴才知错了,娘娘……” 我没有回头,只道“记住了,本宫这里不需要闲人”。不再理身后斯歇底里的求饶声。 “娘娘……您……”柳儿似是想安慰我。 我冲她摇摇头,我不需要这些。往后的蓝翎,会放下所有怜悯之心,这个世上,你心慈手软,别人便会得寸进尺。 转而,入轿,看着起伏的轿帘,心下微动,是时候,为自己想想了。如今,怕是没人在意我的牵挂,也不再需要我的牵挂。 良久,轿子停下了,柳儿扶着我出来,四下瞧着,玉华宫的门口,不只我这一顶轿子,果真是母凭子贵。 “去通报一声,说瑾妃娘娘探望昭仪娘娘”柳儿上前,朝守在门口的宫人唤道。 片刻,又有宫女出来,引着我们入内。 柳儿小心的帮我挑开珠帘,霎时,声音自屏风后传来“妹妹来嫔妾这里,还通报什么?岂不生疏了?” 闻言,口上应着“戚昭仪如今可别再这么说,本宫受不起了”转而,绕至屏风后,一时间,眼前的面孔竟让自己顿住脚步。 见状,女子纷纷起身“参见娘娘……”。 余光瞥见床上的戚贵嫔正要掀开锦被,如此,我才猛然反应过来,摆手道“戚昭仪万万不可……”说着,抬步上前,立于床边“你如今有了身子可要仔细些,快在床上躺着”。转而,对底下的两个人道“都起来吧”。 “谢娘娘……”。二人同时开口。 “想不到士别三日,真真要刮目相看了”恰时,二人身后坐在角落的妇人直起身。堆着笑,手里死死攥着绣花帕子。来到我面前,俯身“臣妇给娘娘请安”。 近了,我才看清,呵……我当时谁呢?原来是故人…… 嘴角牵起,柔夷拂过妇人的衣袖,道“丞相夫人如此大礼,本宫可受不起”。 闻言,夫人面上明显抽搐的一下,却是硬着头皮“娘娘哪里话,臣妇不敢当”。口上说着,身子缓缓直了起来。 我没有应着,恰时,床上之人开口“妹妹坐下说话,韵儿……”。 见此,宫女端来椅子,我落了坐,复又朝方才行礼的二人道“榆美人也坐”。我记得,第一次去祥宁宫请安,看到的背影就是她。转而,目光落于她身边的女子,呵……我怎么也没想到,霜儿会是她的宫女,柳儿说什么来着?义女? 既然是义女,将霜儿放在她身边也合情合理,只是如今瞧着,真真让我大吃一惊。 “谢娘娘”女子福身谢礼,自始至终,她的头都是垂下的,纵是如此,隐约仍能辨别出,是个美人胚子。这丞相的眼光,果真不错,心底不免冷笑,幸得自己逃了,不然,如今坐在那里,指不定是谁了。 “瞧我这记性”忽而,床上之人笑着开口“来,妹妹快尝尝这茶花糕,是大娘自家里带来的,和这宫里的可是不一样呢?”说着,打发韵儿给我送过来。 我摆摆手,戚贵嫔真会做人,明明早些日子,就送过我这些,可此刻,她偏偏不说了。 随即莞尔道“不了,本宫刚用过午膳,这茶花糕想来是姐姐喜欢的,如此,丞相夫人才会惦记着”。没想到,夫人这么早进宫,就为了送了两盒茶花糕? “妹妹只尝尝,味道真不错呢”她推让着,自己也拿起了一块。 见此,我只好拿了攥在手里,听得榆美人开口“如今昭仪娘娘有了喜,怕是丞相府也欣喜起来,加之丞相公子亦是升了迁,果然是好事成双”。 闻言,我猛然抬眸,恰时,余光瞥到丞相夫人的目光,望过去,心下一惊,是夹杂着怎样的恨啊?才会让她这般恨恨的看着我。 呵……不过,我可以理解,丞相府自古都是文官,如今偏偏多了卿扬这个武将,她不知是心疼还是觉得有辱她的脸面,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她也不知是我举荐的,再者,我也未料荀承佑会安排御前侍卫给卿扬,也不知他怎么想的。 略别过脸,榆美人依旧垂着头,可明明刚刚的话里,像是在提醒着什么?不过我没听出来。 目光不觉看向她身侧的霜儿,只见她紧抿着唇,纤指揉搓着手里的帕子,还是一如当初,谨慎的立于那里,眼底始终都瞧不见波澜,只是手上的动作,露出了她的紧张。 我真是也没想到,世界会这么小,绕了一圈,如今这皇宫,倒是聚齐了当日的众人。 “榆美人此话只在本宫这里说说便好了,让人听去了,还以为本宫是在恃宠而骄呢”霎时,戚昭仪不悦的开口“本宫有幸能为皇上孕育后裔,那也是本宫的福气”说着,看了夫人一眼“大娘不也常说,女子相夫教子,是本分,如今,本宫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而已”。 我仔细忖度着戚昭仪的,不免冷笑,看来,这戚昭仪的确不容小视,只不过几句话,不仅明了自己的贤良淑德,还在夫人面前炫耀,那意味深长的一眼,怕是指的蓉婉仪吧,这丞相夫人嫡出之女都未怀上,偏偏她这个庶出的赶在了前面。 “是,娘娘教训的是,嫔妾一定注意”。榆美人恭敬的应着声。 恰时,一宫女进来禀报“沈容华求见……” 闻言,戚昭仪很是得意的应声“传……”。音落,复又看了一旁坐着的夫人和榆美人。 我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心下微动,想来这榆美人该不是戚昭仪的人,那她……末了,目光探向一动不动的夫人,她像是例行公事一样,眼底未见一丝喜悦。 “呀……这里这么热闹了”恰时,沈容华进来,柔夷拂开身边的宫婢,扬起手上的帕子,俯身“嫔妾给两位娘娘请安,给丞相夫人问好”。 榆美人也早早起身道“见过娘娘……”。 夫人只点点头,戚贵嫔让了坐,彼时,众人又说笑起来,如此,我才恍然,原来,正四品的容华还轮不到这个丞相夫人给她行礼。末了,兀自摇摇头,难怪方才夫人那么识趣。 “妹妹”忽而,听得戚贵嫔对我笑言“可能姐姐有些唐突,只是嫔妾见妹妹身上的腰带精巧的很,喜欢的紧,不知妹妹可舍得将之送于我,留个纪念”。语罢,浅笑着看向我。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皆放在我的腰际,我本能的低下头,这幅腰带是舞衣上去下来的,平日穿的机会不多,柳儿手巧,将她改了改,便配在了罗裙上,未想,她竟会…… 见我没有应声,她又继续道“往日,嫔妾也喜欢舞衣,只是跳的没有妹妹的好,况,这种舞衣可是沈妹妹家进贡给皇宫的贡品,是以,旁人都没这个福分”。 闻言,我才恍然,原来,这舞衣还是出自沈容华家的手。 我牵起嘴角,莞尔道“不是本宫小气,只是……这腰带是用过的,戚昭仪不嫌弃吗?”转而,目光看向一旁的夫人,她的眼底滑过一抹戾气,恍惚间,我仿佛知晓了戚昭仪的用意,她这个娘家未必能让她指望的上,如此,不过是在提醒着夫人。心下冷笑,好狡猾的戚贵嫔,上次茶花糕未果,这次又弄了这么一招…… “姐姐这是什么话?”戚贵嫔嗤笑着,道“若是嫌弃,怎会开这口?”说着,凤目噙着笑,若有若无的瞥着众人。 我有些为难,这真是应也不是,不应还不是。蓦地,眸子探向榆美人,神色微动。恰时,榆美人抬眸,小声开口“娘娘也腰带,确实好看……”说着,目光对上我的,杏眸微转,道“只是嫔妾没有这福气,得了这样的赏赐”。转而,复又低下头。 我冷笑一声,如果说戚贵嫔狡猾,那榆美人便是聪明,竟能猜想到我心之所想,确实,我想拉她做借口,可如今,她这话说得,竟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倒叫我不知所措了。 忖度了片刻,我复又牵起笑,对着床上之人道“既然如此,本宫再说什么,就是本宫小气了,这腰带既然戚昭仪喜欢,那便送与你,不过……”说着,目光打量着她,笑言“依戚昭仪现在的身子,怕是戴着不合适了吧”。她非要这般,我也得把话放在明面上,这么多人听着呢,不过是她戚昭仪强要,我可没那么情愿。 闻言,女子面上微动,却是片刻,笑言“妹妹莫要取笑嫔妾了,方才大娘还说要多加小心,如今嫔妾也徒增娇贵了”。 “姐姐这是哪里话”一直坐在身侧的沈容华忽而开口,巧笑着“您是元朝的娘娘,本就是娇贵之身,如今有了龙裔,太后和皇上可宝贝着呢”说着,柔夷掩着嘴角的笑,继续道“看昨日把皇上急得,还真是羡煞众人呢”。 一时间,房内的人都更着笑起来。 我瞥了一眼沈容华,这个女子,如今看来,不仅胆小,还很愚蠢,还嫌这里的暗斗不够汹涌吗? 我没有应声,只让柳儿解下腰带,又有宫女给我拿来一条普通的。 “呀……”韵儿接过去,忽而惊叫出声“珠子掉下了一颗”。说着,低头看着地面。 我闻声望去,恰时,玉珠滚落到霜儿的脚下。我恍惚想起,在未央宫时,自己因着公主的话,手里一直攥着腰际的珠子,想来是手劲大了,才会掉下来。 “没关系,让丫头去缝上,本宫暂且不方便带,只喜欢,想随时都能拿出来看看”。 恰时,听得一直恭敬立在那里的霜儿道“让奴婢来吧,奴婢自小做的就是这个”。说着,捡起脚边的玉珠,目光探向床上之人…… 闻言,女子没有应声,想来,她也在忖度着霜儿此举何意,忽而,夫人在一旁打趣“戚儿,莫不是忘了家中事宜,这霜儿可是李管家的徒弟呢”。 如此,女子的神色才缓和了些,只道“韵儿领着去吧,她不知道地方”。 随之,二人缓缓离去,而我却有些不安起来,总觉得方才榆美人淡定却又笃信的表情让自己心生恐慌。 又过了半响,众人说笑着,戚贵嫔把玩着宫婢缝好的腰带,神情自若的吃着才茶花糕,我悄然起身,道“本宫出来久了,不打扰戚昭仪休息了,改日再来”。 女子才想出声,却听外面宫婢禀告,柔昭仪求见,我回眸看了一眼,没想到,柔昭仪会来的这么晚。 “传……”戚贵嫔应着声,忽而神色微变,惊叫一声“啊……”,猛地捂上肚子,手里的茶花糕早就掉在了地上。 “娘娘……怎么了?”韵儿焦急的扶住女子摇摇欲坠的身子。 “肚子……肚子……疼……”戚贵嫔气息微弱的应道,黛眉紧蹙,额上渗出汗珠,贝齿咬着樱唇。 “太医,快去传太医”夫人见状,慌张的朝外喊着。 “啊……好疼……皇上……”女子痛得蜷曲着身子,口中一声声唤着。 彼时,众人都移步到了正厅,卧室内孟太医已在诊治。差了宫人去传皇上和太后。我疑惑的思忖着,究竟是谁这么快忍不住了,转而,目光探向泰然自若的榆美人,她的面上没有波澜,仿佛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眸,在看见我的那一刻,却是一笑。 我别过脸,心下微动,这笑太过张扬,难道是她? “诶呦,这可怎么办是好?皇上若怪罪下来……”末了,坐于一侧的沈容华慌乱的絮叨着。 “沈容华这是什么话?太医都没得结论,你却抢着让皇上治罪”。进来不久的柔昭仪霎时打断她,片刻,复又嘲笑道“莫不是戚贵嫔如此,是你沈容华帮的忙?” “我……没有”沈容华红着脸,窘迫的不知该如何言语。 我暗自冷笑,这个胆小的女子,怎么说我都不会相信是她。可这个时候,她就该乖乖等着,旁人才一句,便让她露出马脚,这等神色,不是她也不免被误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7章 开口 “好了,都别说了”一直都紧张的来回走动的丞相夫人适时开口,末了,像是自言自语着“也不知里面怎么样了”。 我微叹一声,如今,还真是走不了了。没想到,会摊上这等事。 又过了片刻,里面的孟太医出来,手上皆是血渍,我暗叫不好,听他神色严肃道“皇上还没来吗?” “我女儿怎么样了?孟太医,你快说”丞相夫人呜咽着,紧紧抓住孟大人的衣袖。此番瞧着,倒不似方才冷落无情,真像是对着自己嫡亲的女儿。 孟大人环视一圈,没见到皇上,只对夫人道“孩子保不住了,是麝香”,说着,目光朝地下看来“不过,微臣斗胆请在座的娘娘先莫要离开,待微臣查清事实,自会还各位娘娘一个公道”。孟大人转身,复又入内室。 众人听闻如此,都跟着紧张起来,我回忆着自进来以后的一幕幕,仿佛,戚贵嫔入口的,唯有茶花糕一种,难道? “我的孩儿啊”霎时,丞相夫人颓然坐在地上,声泪俱下“你怎么这么苦命啊”。一时间,有宫女上前安慰着。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外门,传来公公的叫声。 转眼,男子神色凝重,阔步而来,太后在身后焦急的唤着“人呢?怎么回事?” “姐姐……”夫人见到来人,慌忙起身,朝太后扑过去“姐姐,我那命苦的孩儿啊,才怀了孩子就遭人毒手,您一定为我和孩儿做主啊”。 “莫伤心”太后蹙眉道“有皇上在此,定不会让人漏网,这谋害皇家子嗣之人,不管是谁,哀家定要他好看”。 “把孟凡给朕叫出来”。男子微怒喝道,郁公公识趣的吩咐一边的宫婢。 片刻,孟大人复又出来,这次,连着衣袍都是血渍。只是他手里拿出来的东西,倒是让自己一震。 “免了,告诉朕怎么回事?”见孟大人要行礼,荀承佑迫不及待的打断。他果真是关心的,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不管他对这宫里女子如何,只要是关乎子嗣,我想历代皇上都会重视的,那关乎着一个王朝的兴衰。 “这……”孟大人有些为难,道“皇上,是这条腰带,上面玉珠间隙藏着麝香,昭仪娘娘就是闻着这个,才导致流产的”。语罢,男子还看了我一眼。 我撑圆了双目,惊愕的站起身,他说什么?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皆射向我这里,震惊的,狐疑的,愤怒的,甚至平静的,比比皆是。而我,在错愕中对上荀承佑那双锐利的眸子是,才猛然醒悟。原来,三年后,我不过又被她摆了一道。 霜儿,三年前,你含泪告诉我,一切不过身不由己,那么,如今呢?你究竟在为谁身不由己。转而,目光投向立于不远处,纤弱娇柔的身影,以及她头顶那支闪闪发光的金钗……茶花钗。 嘴角牵笑,如此,我的猜测对了,她当真要灭口…… “蓝翎,你怎么这么狠毒啊”。夫人失控的痛哭“戚儿怎么得罪到你了,你竟然如此加害于她” “夫人,快放开我们娘娘,事情还未查清楚”。见状,柳儿焦急的拦在我面前,她的手被夫人抓破了好几处。 “呜呜……哇哇……我的孩儿啊,那是一条生命啊”。夫人像是未闻,依旧不依不饶的胡乱扯弄着我。 我没有动,我只是在等……等真正的幕后凶手,我要看看这场角逐下来,究竟谁在受益,又是谁在演戏。我要为自己洗脱清白。 “都住手”。霎时,荀承佑微愠道。 我愣愣的看着他,不知他的怒意是因我,还是夫人…… 闻言,有宫婢上前拉开了夫人。 “娘娘……”柳儿低头,小声的唤着,手上忙叨着包裹我的伤口。 我冲她摇摇头,目光依旧注视着荀承佑,没有移开。实则,我是想看看,在这件事上,他会如何取舍。失态发展到如今,涉及的不单是妃子间的‘争宠’,还有前朝一丝微妙的关系,将军府和丞相府?到底他的天平会偏向哪一边。 甚至我和他直之间说不清的纠葛……‘信任与不信任’。都在这一刻深深的体现着,彼此也都选择了‘试探’。谁都没有开口。 我想趁机弄清楚,面前的男子在给予我感动时,又存了几分真心…… “怎么回事?”忽而,见他敛起神,沉声问道。 彼时,众人都不敢言语,孟太医已转身回了卧室,隔了很远的距离,依稀可以听见戚昭仪自房内传来的哭闹,以及那声夹杂了无限寄托的两个字‘皇上’。 收回目光,我神情自然的开口“皇上,臣妾……”。 “皇上……”恰时,榆美人打断我的话,解释着“臣妾目睹了经过,事情起因于戚昭仪看重瑾妃娘娘的腰带”。 闻言,荀承佑没有阻止,而我,悄然看了女子一言,方才空隙间,我还在犹豫,是否由自己将经过讲出来。可……纵观在场的人,榆美人,沈容华,夫人,再加上各自的宫婢,似乎还真没有谁,会为我说话。 而柔昭仪,她不过才进来,怕是不知其因。 恰于此时,未料,竟是榆美人站了出来。 见没人反驳,女子继续道“如此,瑾妃娘娘不好推脱,遂忍痛割爱,未料,腰带上的玉珠在解下时坠落,恰好掉于臣妾宫婢霜儿脚下,见状,霜儿由韵儿的指引下将其缝上,之后,便有了戚昭仪宣太医之事”。 闻言,荀承佑看了我一眼,我冲他点点头,经过却是如此,只是……转而,目光悄然望了榆美人一眼,她的神色未变,依旧淡然的垂下头。恍惚间,我被弄糊涂了,似乎……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样,事出之后,我自然怀疑到霜儿身上。相信,聪明如榆美人,定也看出了究竟,可她……竟没有包庇霜儿……没有,丝毫没有…… 恰时,听得夫人哽咽着“皇上,你要救救我那可怜的孩儿啊”,转而,目光看向我,冷声道“是她,蓝翎,一定是她……腰带是她的,霜儿自幼生在丞相府,怎么能害自家人呢,皇上,是瑾妃,她是凶手”。 猛然间,我看到荀承佑的眸间一凛,却不是冲我,而是夫人。见状,她单瘪瘪嘴,再不敢多言。我冷哼一声,这个时候,她还真不忘在我身上泼脏水,就她的表现来看,我都要怀疑是否她和霜儿串通好,陷害我。 “皇上……”霎时,一直沉默的太后忽而开口“依哀家看,先将相关人等关起来……” “皇上,依哀家看,先将相关等人关起来,交由刑部处理”,音落,太后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又转向皇上,低声道“你也该去看看戚儿了,她现在最需要你”。说着,再不等荀承佑开口,便沉声喊道“来人……”。 握紧的双拳收了收,心底冷笑。太后,她果然注意到我了,上次她来未央宫,也就算是警告,没想到她会借着这样的机会除掉我。或者,她的心本是向着丞相府的,那可是她的娘家…… “等等……朕” “皇上,太后”。忽而听得荀承佑才要开口,便被一个声音打断。但见,坐于一旁的柔昭仪猝然起身,行至我身侧,眼角瞥了一眼榆美人,复又对着前面二人,道“皇上,太后,臣妾斗胆,恳请命人搜身”。 女子话音才落,便听见室内阵阵的抽泣声。我也猛然一惊,好大的胆子。这句话,我也在忖度着,如果万不得已,谁人都救不了我的情况下,我会选择为自己申辩。可……她……柔昭仪……竟能在短时间内,这么快就分清了是非…… “说下去”。荀承佑摆摆手,示意着,紧锁的眉峰渐渐舒缓。 闻言,女子继续着“方才孟太医就其终因为麝香所致,既然如此,众人都未撤散,这麝香肯定还未来得及转移,不妨派人搜身,以还得瑾妃娘娘一个公道,也免得伤了姐妹之间的情谊”。音落,柔昭仪略微颔首,目光淡然的看着众人。 我心底一片愕然,从未想过,这个一直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女子,竟在生死关头,替自己出头,‘免得伤了姐妹之间的情谊’。呵,柔昭仪,她还真是会说话。 转而,目光悄然巡视了四周,彼时,众人脸上皆露出了不安,不知是在紧张,还是担心。 “哦?柔昭仪何以见得,瑾妃就是被冤枉的?”忽而,太后冷喝一声。 柔昭仪略微一笑,不紧不慢的开口“回太后,瑾妃娘娘只是趁人之美,谁会猜想到戚昭仪……”话于此,女子意味深长的没有说下去,可在场之人该是听明白了,是啊,谁会想到戚昭仪会朝我索要腰带呢?而我,若真想害她,会这么明显吗? “来人……”霎时,一直没有定夺的荀承佑沉声吩咐着“让房内的韵儿出来,郁福,找人搜身。” “啊……” “搜身……啊” 一时间,正厅的女子顿时花容失色,也不知是否真的心里有鬼,才会吓得惊慌错乱。 目光复又探向柔昭仪,恰时,她亦是看过来,四目相对,彼此默契的相视而笑。 转而,收回目光,心下微动,真难得,她会替我说话?蓦地,复又想起之前的猜想……她是为了师父?为了将军府?甚至不顾自己大学士之女的身份。 此时,我倒是真真羡慕起她来,如果世上真有一心人能不求结果,赤诚相待,那也无怨无悔了。 半刻钟过去了,众人都搜遍了,唯剩霜儿和韵儿。是二人最后经手的腰带。 “姑娘请侧身”。隔着屏风,听得宫婢小声吩咐着。 又过了一会,霜儿悄然绕至屏风,怡然自得走到榆美人身侧,恭敬地垂下头。 而我,在看见她无恙的瞬间,心底猛然揪起,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她?怎么可能…… “呀……韵儿你……”霎时,屏风后传来宫婢的惊叫声。 闻言,众人皆看过去,转眼,一个宫婢手里攥着一小包东西,颤颤巍巍的走出来。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回皇上,在……在韵儿衣襟内搜到了这个……”。 我猛然撑圆了双眸……是一包白色粉末。心底猝然紧张起来。怎么可能?这……这是怎么回事?偷龙转凤吗? “冤枉啊……皇上……”后面紧接着是韵儿哭哑的声音,泪眼婆娑的跪在地上“冤枉啊,皇上,奴婢怎么会害娘娘呢?奴婢自小服侍娘娘,怎么会呢?皇上,冤枉啊皇上……” “好你个小蹄子”忽而,听得一直安静的夫人眼底猝然染起戾气,上前抡起胳膊,就给了韵儿一个掌掴,口中依旧谩骂着“竟然这般歹毒,戚儿待你如何,你……你……”说着说着,女子忽而捂住胸口…… “夫人……”。身后的丫头慌忙的扶住她,小心的帮着抚背顺气。 “弟媳,你要当心身子”。见状,太后关切的开口“放心,皇上自会还戚儿一个公道,哀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语罢,又朝我看了一眼。 “太后……冤枉啊”霎时,韵儿呜咽着“是瑾妃娘娘……一定是她……白日里,她还因着我家娘娘怀有龙裔,在房里大发雷霆,是她,她一定是嫉妒我们娘娘……” 闻言,眸中猛然一冷,没想到,公主走后,自己在房内的事,她竟然知道?难道? “胡说……”柳儿倏地上前,跪于地“回皇上,娘娘是在房内施展舞技,并未像韵儿所言,这点奴婢可以作证”。 “不对……” “够了……”韵儿还想说什么,却被荀承佑冷地一声给吞了回去。 男子上前两步,目光望向我的身后,我顺势看过去,心下愕然,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榆美人。难道他觉察到了什么?或者怀疑着什么? 回想着方才榆美人泰然自若的神情,仿佛置身事外,自初次相见,她便是这个表情,只如今关乎着生死,她依旧能镇静。换做自己,也难免心生疑惑,她就当真这般与世无争吗? 转而,又回眸,此时,荀承佑已然收回了目光,低着头,沉思着。 半响,才听他道“来人,将瑾妃和戚昭仪的宫婢压入大牢,听候发落”。 “皇上……” “皇上……” “娘娘……” 一时间,柳儿,柔昭仪不解的唤着,还有一旁早已颤抖一团的沈容华,此刻也惊呼的唤着我。她一定不解为何都是人赃俱获了,还偏要将我打入大牢。 然,我却笑了,荀承佑,我再不会怀疑他的真心,他当真把最好的留给了自己。 “皇上,既然此事和瑾妃无关,为何还要关押?”柔昭仪焦急的脱口道。 “柔昭仪,注意你的口气”。未等荀承佑开口,太后便不悦的冷哼。 “还不动手”。男子没有动容,依旧吩咐着。 “娘娘……”柳儿哭着攥住我“求皇上将奴婢和娘娘一起关押,奴婢誓死追随娘娘……”说着,见她自地上爬起来,拦住扣押我的宫女。可能因着身份的关系,没有让侍卫动手。 我冲柳儿摇摇头,万不可让她随我来,否则,荀承佑的用心便白费了。趁空隙,素手在她的掌心划过两个字,此刻,我只祈求着,她能识字,知晓我的用意。 “娘娘……娘娘……”柳儿自身后追着,口中哭号着。 彼时,还有韵儿喊冤的涕泣声,此起彼伏…… 一时间,我的眼角也有些湿润,也许是患难见真情吧,柳儿她……是个值得推心置腹的女子…… 被宫女架着送进大牢,身后重重声响,自己已然顾不上了。此刻,我只困惑着,韵儿……若说她是凶手……我是如何都不信的。 那么究竟是谁呢?还有,家宴那晚,恒王幽会的女子,头顶的金钗,如何霜儿会有?难道……她是恒王的人? 转而,牢房内,虽已四月初晴的天气,艳阳悬空而照,只这封闭的牢笼内,却是阴暗潮湿,丝毫不见暖意…… 双臂不自觉的环绕周身,此刻,我放觉着,自己平日里的天真,竟会轻易的原谅和宽恕。或者说,将心比心,赢的……永远不会是自己。 霜儿,茶花形的金钗……我真的万万没有想到,她竟是……恒王的人?所以她栽赃给我,是要灭口吗?那日,她定听出我的声音……可,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和恒王有联系的?她不是……一直都在丞相府吗?还是……根本就是丞相府和恒王有联系? 倏地一下,猛然想起三年前的白鸽……难道? 这番猜想,心跳不觉加快起来……半响,复又摇摇头,不可能,这么做对丞相府有什么好处?谋逆之罪,冒天下之大不韪,这种愚蠢的做法,绝不是丞相大人的选择。他可精明着呢?荀承佑也说,他是只老狐狸…… 恐怕还是霜儿自己的问题,她说过,身处其为,有些事亦是身不由己…… 然而,像她这样无牵无挂的人,还有什么能让她身不由己呢? 难道是……情。呵,或许吧,情难自禁……也只有这才会牵绊住她了…… 再者,我也不是没考虑过,是她的主子,榆美人授意。可,看着适才她对霜儿的态度,足以说明,二人并非在一条船上……于是,也就排除了这种可能。 或许,榆美人亦是如我当初一样,情非得已……才做了丞相府的‘义女’,进了宫……也难怪她为人那般与世无争了。 其实,在玉华宫内,霜儿提出主动帮忙时,我便有所警觉,本想着让柳儿跟着,可听见戚贵嫔吩咐了韵儿,我才放心。所有说,韵儿是凶手,这样的断言,我是不会信的。 一来戚贵嫔对她的信任,足以说明了韵儿的立场。二来,若说人性贪婪,就算她有可能被谁收买,可如今,她的主子怀上龙裔,这元朝后宫,还有谁能比得上戚贵嫔尊贵呢?以身涉险,对韵儿来说,没有丝毫价值和意义。 只可惜了,越想离是非远一点,却越是牵连到自己身上。 事与愿违……为何总是这样? 蓦地,复又想起,当初在丞相府,李管家那句薄凉的话语‘这里没有人会救你,你自求多福吧’。 原来……果真,是这样的。现如今,没有人,当真没有人会再记挂着我。 而师父……他此刻,怕是还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之中吧,想起他和公主离开时的背影…… 真的只是背影,再也读不出眷恋之意…… 心底,依旧酸酸的,空空的,仿佛人生一直以来的支柱没有了,于是,变得无所谓,无所求,亦无所恋…… 然而,这又能怨谁呢? 幸福,不只是期许和祝愿。 争取,当真要自己争取…… 转眼,夕阳西下,自牢房铁门窗透过的光亮,渐渐暗下,四周的寒意猝然而至……我颤抖的环住肩膀,将头抵在臂弯里,死死扣住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丝声响,接着,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率先闪进,我强撑开眼,困倦的眸子紧锁住门口。 忽而,一个身影闪进,透着若有若无的光亮,我还是看清了那张俊逸的脸,永远溺着温柔的光……世态炎凉,可他却没有变,亦如当初一样,噙着笑,漫步朝我走来。 我错愕的看着,惊讶的脱口“卿扬……” 我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人影,忽而觉着有些不真实,好久了,好久不曾这般正视彼此,往日,他亦是恭敬的福身,而后擦肩而过…… “怎么这么冰?”男子蹙眉问道。 如此,我才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裘衣,素手被环于他的掌心,心底竟是暖暖的疼…… “你怎么来了?”我转口问着,他……不是被派去送信了吗? 男子怔了一下,复又垂下头,大掌揉搓着,缓缓开口,语气却是染了怒“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就不知道离她们远些吗?” 我愕然的看着他,男子沉沉的呼吸着,哈出的白气,借着幽暗的油灯,俊逸的脸颊比以往甚是樱红,此番瞧着,竟说不出的可爱…… “你还笑得出来”见我嗤笑着,他竟怒得撇开了我的手。 我反手握住,厚厚的掌心,却是很踏实,真高兴,难得有朋友在这一刻,还记挂着我,他口中的她们,其实亦是他的亲人。然,他却选择出现在这里。 卿扬…… “这里除了冷点,没什么不好的”我鼓着腮帮,打趣着。实则,是不希望他担心。 这里真的挺好,没有是非,没有人情……只是,少了自由。 “蓝儿……”他无奈的看着我,眼底是隐忍的心疼。 蓝儿……这还是入宫以来,第一次听他如此唤我。 一时间,眼里泛着酸,对他,我总是有些愧疚……可他…… 我灿烂的咧着嘴角,一手拍打着他的肩膀“喂”忽而,敛起笑,正色道“有没有吃的”好饿啊,午膳没有用,晚膳也过了,却没人来送,真的好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8章 疑惑 “呵呵……”闻言,男子嗤笑出声,蓦地,起身,漆黑的铁门开了又关,转而,见他的手上,多了一个檀木篮子。 “多吃点才能暖和”。男子忙罗着。转眼,面前三菜一汤,都是冒着热气。 “拿着”忽而,眼前多了一碗米饭,我抬眸,对上的是一双期冀着的眸子。 我莞尔,不客气的接过来,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心底却是感动万分。 真傻,卿扬,你才是最大的傻瓜,这几样,分明是那次送玉姨时,二人在集市酒家用膳,点的其中几个,他全都记着。 “慢点吃”。见此,他宠溺的笑着。再不像宫内那般,恭敬着,如此,仿佛回到了往昔。 “真好吃”。我舔舔嘴角“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含着饭,我含糊道。 “今日”。他应着,手上递过来一碗汤。 “顺利吗?” “恩,还好”。他的话依旧不多。 “你怎么进来的?”我记得,太后最后发落,任何人不得探视。 闻言,男子愣了下,眼底一闪,手上拿着帕子,递于我面前。 我放下最后一碗汤,才接过来,擦拭着嘴边。 听他幽幽的开口“奉皇上之命”说着,抬眼看着我。 指尖忽而一停,他……说…… “皇上还命我向你寻清事情始末”。他补充道。 明显的,方才轻松的心情,复又紧张起来,心底沉沉的,实则,我是真真不愿面对这些,纷繁困扰的权利之争,我真是厌烦了。往日,有着师父做动力,我还有理由在后宫争取些。只是如今…… 造化弄人啊…… “其实……”忽而,听得他缓缓地开口,眼底有些闪烁,末了,像是有些自嘲“皇上心里……是有你的” 闻言,心底猛然一惊……我愕然的看着他……他说谁? 忽而,眼前闪过一个人影,时而邪*魅,时而怒嗔,时而霸道,时而专注……百转千回,是他痛楚的眸子,紧锁住我的,怒不可遏的质问‘事到如今,你还当自己是棋子吗?蓝翎’ 荀承佑…… “柳儿,查出了内鬼”。蓦地,面前之人,又是开口,他正视着我,目光没有躲闪…… 内鬼?是了,慌忙之中,我在柳儿掌心写下的正是这两个字……内鬼…… 没想到,竟是这么快,不过半日而已…… “是谁?”我急切的问道。 “这些你不用操心”男子又自篮子的底层取出一样东西,塞入我怀里。复又继续道“皇上会处理好的,你只管告诉我经过,还有你的判断”。 我低头,看清楚怀里的东西,是暖炉。 末了,头顶又传来声“你觉得是谁?” 我猛然抬眸,愣愣的看着他,什么叫我觉得是谁? 这话,究竟是他问得,还是……荀承佑问得? 半响,他竟是嗤笑一声“蓝儿,你永远这么聪明”似是有些无奈,他自我对面起身,坐于我身侧,将我身上的裘衣紧了紧,复又将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是皇上要我问的,他说你该是分析了结果”。 我挣扎着想要移开,他却道“没有多久,靠我这里歇歇,晚上叫人送些棉被,相信过不了多久,最迟明日,皇上便有了定论”。 定论?我惊愕的听着,这次,没有再动。 荀承佑,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蓦地,心底忽然慌乱起来,总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蓝儿,是谁?究竟是谁?”他复又问着。 “我……”动动唇,却不知该怎么说,素手抵在暖炉上,现下,倒不似方才那般冷了。 “霜儿,是霜儿”末了,我还是吐出了口。不再纠结内鬼的事情,有柳儿在,我可以放心。 至于我的判断,的确,事到如今,我依然不相信,此事是韵儿所为,她没有动机。 那……霜儿呢? “她……”忽而,卿扬不可置信的低下头,诧异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慌乱的心不免心生疑惑,刚刚,我明明……在我提及霜儿时,明显的,那个高大的身子,意外的颤抖了一下。 我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此刻他的脸上,竟是狐疑起来。 “卿扬……”我轻声唤着。 他猛然回神,眼底有些尴尬,别过脸,口中缓缓而道“我也只听皇上说了个大概,蓝儿,给我讲讲,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言,我没有再思及其他,款款而道其中经过。只想着,此地,亦不是久留之处。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他不该和我走的这般近。 大概一刻钟,我才将自己的分析和猜测,通通给他说了清楚。 “我知道了,蓝儿”末了,他竟是起身“我该走了,你忍忍,明日,最迟明日,一定带你出去”。 我点点头,我相信他,他知道了,定会尽力,末了,复又想起什么,脱口道“箫兄呢?”自那晚过后,他便再未出现过,而且,我还有好多问题想要向他问清楚。比如……孟太医。 闻言,他似是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道“他不是和你道别了吗?去云游了”。 云游?道别? 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难道……上一次,箫兄打算的带我离开……不只是离开皇宫? 可,卿扬却说是……道别?是箫兄这般告诉他的…… 如此,我仿若了然,于是没有再问什么,目送着男子的背影。 忽而,意识竟些恍惚…… “卿扬……”末了,脱口道“成个家吧……”。我给不了他什么承诺和回报,唯一能做的,只是真诚的面对他……可,总觉得这样,有愧于他…… 丞相公子,他该是有更好的选择。 闻言,高大的身影,透着微弱的光亮,明显一震,我瞧见,那只握着油灯的大掌,紧紧扣在灯把上,好似很用力,依稀间,竟看见了泛白的指尖…… “这些都是我自愿的,蓝儿,不是你的错,三年前还是三年后,曾经还是如今,统统……不是你的错……”。慢慢的,男子转身。 淡然一笑,缓缓开口“其实最傻的那个……是你……蓝儿……” 他说我傻? “值得吗?蓝儿?”他怔怔的问,眼底有些期待。 一时间,我被这样的问题所困惑,值得吗?我问自己,确实,我没有想过,我只是觉得有些后悔,后悔三年前没有跟着箫兄走,至于值得? “为了他,你失去了一生向往的广阔天空,蓝儿,委屈到现在的地步,真的值得吗?”男子不肯罢休,似乎非要探出个究竟。 我惨淡的牵起嘴角,视线环顾西周,昏暗的牢内,油灯里的火苗,噼里啪啦的燃着。 面前,复又闪过那张再熟悉不过的俊颜,甚至,闭上眼睛,我都能精准的画出来他的每个轮廓,这个渗入我骨子里的男人,在这一刻,可曾想过我?亦如我这般,忆着曾经的海誓山盟。 “蓝儿……”见我愣住,他忽而弯下腰,大掌摩挲着我的脸颊。 如此,我才发现,那里已是冰凉一片。蓝翎,值得吗? 我……点点头…… 值得,如此刻骨铭心的爱,怎会轻易泯灭。 我不后悔,即使心是疼的,即使境遇是被迫了,即使终生要困在这座牢笼里,我也不后悔。 不后悔爱过。 那个让我牵肠挂肚了三年的男子,为我奋不顾身,为我宁愿舍弃所有,为我……为我……往日的种种,我无法计量。我想,他亦是爱过…… 然,爱情这座天平,本就是偏的。 不是付出就会回报,不是相爱就会相守,不是死生契阔就会与子相悦,不是执子之手就会与子偕老。 偶尔失望,偶尔惊喜。偶尔悲凉,偶尔期冀。 也许,这就是爱…… 无奈,却又让人着迷…… “呵……”忽而,他蓦地笑起来。 我错愕的撑开双眸,眼底的泪花无声的坠落…… “蓝儿,他真幸福……”男子转过头,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是口气中,多了些许悲凉…… “卿扬……”我哽咽着唤道。 “蓝儿,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放不开”末了,他忽然起身,背对着我,轻喃“三年前,和你在一起的每天,我都觉得无忧无虑,你给人的感觉,没有压力,没有世俗,永远是一尘不染,善良,天真。我贪婪的想要从你身上霸占这种自由” 我静静地听着,这是三年后,他第一次与我说曾经的过往。 “原以为你会嫁给我,”忽而,他嗤笑一声“只是造化弄人,我知道,你对我,没有男女之情,我执怄的想,时间会让你感动,可如今,怕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蓝儿”言于此,他猛然转身“事到如今,让自己好过一些,明白吗?” 眼前,男子的身影,复又模糊起来,卿扬…… “不怪我吗?卿扬”我哽咽着,原本清澈的眸子,此下复又染起水汽。经历了这些,如今,他亦是被我牵连的进了宫,他……没有过怨言吗? 卿扬…… “你是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吗?”男子敛起神,俊逸的剑眉紧紧的拧起。 我摇摇头,怎么是怀疑?卿扬,只懂得默默付出的男子,我是舍不得啊…… 见此,他像是松了口气,弯下身子,大掌圈住我的柔夷“我是自愿的,况且,我知道你的顾虑,爹他……”末了,男子顿了下,微微垂头,叹了口气。 半响,谁人都没有再说什么,我亦是没有问。然,我没有看错,他懂我的良苦用心,只是丞相大人,我不好说什么,他夹在中间,也很为难。 “尹大人……”忽而,门外有谁唤道。 我本能的转头,卿扬亦是很震惊,想来,他该是吩咐过,有人把守,只是,究竟什么事?让人过来催了…… “我去看看”。男子扔下几个字,便起身出去了。 转而,不过须臾,门又开了,见他手里多了样东西,像是药丸。 “把这个吃下”他撑开掌心,递过来一碗水“这是驱寒的药,如此,晚上会好过些”。 我渐渐了然,想是怕我晚上冷着,卿扬,他还真细心。 我仰头吞下,复又低头将手中的放下,余光瞥见男子的俊颜,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自从他再进来后,面上便有些不自然,欲言又止的样子。 “卿扬……”我低语“回去吧,我没事”。想来他是担心自己,其实对于这些,真的不算什么,苦日子,我也经历过,伴着玉姨的十二年,清苦的生活,却是我最为开心的…… 男子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而离开…… 牢内,复又安静下来……没过多久,有人送棉被过来,这些,该是卿扬吩咐的,只是……这送棉被之人,却反复折腾了两趟…… 我阖着眼,任由旁人张罗着。 白日里的变动,再不愿细想…… 卿扬说……荀承佑会处理……最迟明日…… 浑浑噩噩中,感觉到谁在推我。 “娘娘……醒醒……” “……” “娘娘……” 我强撑开双眸,意识有些模糊,单觉得头疼的厉害。 “娘娘……皇上让奴婢来接您回宫,娘娘……”女子又推了推我。 如此,我才猛然一惊,倏地起身,什么时辰了? “呀,娘娘,身子怎么这么烫?” 视线渐渐清晰,凌乱的思绪渐渐回转,我撑圆着双眸,错愕的看着女子的娇颜,心底似是松了一口气,口中破碎的道“柳……儿”。 女子点点头,杏眸染起了水汽,呜咽着“娘娘,是奴婢,奴婢该死,让娘娘受苦了”。说着,手上一紧。 我扯着笑,胡乱的摇着头“你方才说什么?”恍惚之中,我听得她提及了皇上。 “凶手找到了,娘娘”。闻言,女子猛然回神,欣喜着开口“是沈容华,娘娘是清白的,皇上和太后都查清楚了,凶手是沈容华”。 “什么?”我惊愕的反手握住她。 沈容华?她说凶手是沈容华? 末了,眼前复又浮现出那个胆小怯懦的女子…… “没错,娘娘”柳儿点点头,伸手欲将我扶起来“皇上要奴婢来恭迎娘娘回宫”。 闻言,我没有迟疑,顺势起身,此下,我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如何……沈容华竟成了凶手? 卿扬说过,荀承佑会给我个交代,可……这个交代,是否泯灭了本意? 我……需要一个解释。 “娘娘……您慢点”。柳儿在一侧跟着,较之我,脚步明显有些忙叨。 “恭请娘娘寿安……”。 走出房门,把守的侍卫跪了一地。我只扫一眼,并没有我熟悉的。 心底,猛然一凉,师父……他当真不在乎了吗? “娘娘……”。忽而,在鸾轿前,柳儿唤住我,本能的顿住,女子神色转而凝重,樱唇附于我的耳际,低语“内鬼查出来了”。 “谁……”。闻言,眸中猛然一凛,狠狠地开了口。 内鬼?究竟是谁的细作? “兰儿……”。柳儿缓缓开口。 我想了想,用力的想了想。最近,记性总是不太好。意识里想要忘记什么,却又偏偏记住。想要记住,却又偏偏忆不起来。 兰儿?未央宫里还有这么一个人吗? 坐上鸾轿,心绪渐渐地纷扰起来。 玉华宫当日,除了我和沈容华,其余皆是丞相府的人。本以为,按自己的逻辑,是丞相府内部出现争夺,没想到,牵连的,竟是一直与戚昭仪交好的沈容华,那个胆小如鼠的女子。 戚昭仪……呵,没想到,真真只是一朝荣宠……想起当日怡然自得的气焰……越是想得到,反而失去的越多…… 指尖紧紧握住,嵌入相绕的柔夷内,一点都不疼,反而愈加清醒。 戚昭仪……她果然没安好心。 方才,柳儿在我临上轿前,交代过‘兰儿是戚昭仪的人’。 这么说,她的算盘早就打到我这里了,无论我是否接受茶花糕,是否赠与腰带。她都没想放过我…… 她是在等……等着将我置于死地吗? 赫然闭上眼睛,没错,答案是一定的。 蓝翎……你的聪明都放在哪了? “娘娘……未央宫到了”。不知过了多久,隔着轿帘,柳儿小声的提醒道。 接着,轿帘被谁前开,刺眼的阳光顺着空隙射进来,我本能的扭过头。恍惚间,自己竟看到一抹明黄的袍子,高大的身影负手而立,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转而,鸾轿外面,此起彼伏的声音,更加确信了眼前的景象。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妾给皇上请安……”。下了鸾轿,我恭敬的福身。 男子没有应声,只伸过大掌将我撑起。转而,携着我进了房内。 柳儿识趣的没有跟进来。 彼时,荀承佑背对着我,看不出神色。伟岸的背影,一时间,竟让我觉得陌生……甚至第一次在琼台,我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眸光流转,我悄然低声言语“皇上,臣妾拙颜,忘皇上容许臣妾沐浴更衣后,再来面圣……”。在牢里待了一夜,身上隐约透出一丝怪味道,而且,我主要是想先避一避他,我还有话要问柳儿。 “瑾妃……”。忽而,男子淡声开口,语气里没有一点温度。见他转过身,深邃的墨瞳锁住我,缓缓开口“朕要你亲口在朕面前承诺,此事……到底与你是否有关?”。末了,高大的身影行至我面前,大掌扣住我的削肩,薄唇紧抿着,说不出的严肃,凝重。 如此,我才发现,往日意气风发的俊颜,此刻竟多了些许黯然,眼窝下方甚至染起了墨色。 荀承佑……他昨晚……没睡吗? 蓦地,心头一颤,微微泛酸。为自己,也为他。 更为了那个住在自己心尖儿上的人……至始至终,师父他,都没有出现。 隐约间,我有些失望,却又是无可奈何。 这些,我都怨不得任何人。 “臣妾对天起誓”,樱唇轻启,却是万分坚定,莫名而来的勇气让自己顿然愣住。是源自谁?明眸对上面前之人。 他吗?荀承佑? “戚昭仪痛失龙裔,绝非臣妾所谓,如有欺瞒,臣妾愿死后无所葬身,终……” “够了”。忽然,男子握住我举起的掌心,猛地圈住“朕相信你,瑾妃,朕相信你。” 我愣愣的伏在男子的怀中,熟悉的龙诞香沁入鼻翼。蓦地,眼角泛酸,渐渐湿润,成串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碧帘,心底狠狠揪起。一时间,堵在心口的石头震碎而出…… 不知为何,自从得知公主喜讯的那一刻,眼泪,却是再没有流过,甚至太后刁难,夫人栽赃,含冤入牢。 统统没有。 然,此刻,那一句‘朕相信你’。竟让我觉得万分温暖。 素手环住他的腰身,明显的,男子浑身一震。我却愈发抓地紧了,头抵在他的胸膛,朱唇死死咬住。 “哭吧……”男子缓缓开口,环住我的大掌微微用力。 我默默地将所有委屈,失望,不甘,痛心……统统倾泻出来。这份失控,我知道,不只因着一夜的牢狱之灾,更多的,是源自那个念念不忘的师父。 如果不是不在意,师父他不会这般绝情的。于此,我已知晓他心中的答案。 然,这份爱,如今真要割舍,就彷如在自己的心口插上一把锋利的匕首……真真是痛不欲生。 无法言喻的痛……可是,纵使这般,我依旧什么都不能说,不能提。此刻,我才觉得自己的无能为力。 难道?因为爱,就要承受这些吗? 违背意愿入宫,违背心意讨好另一个男子,违背本性周旋在妃子间的争风吃醋。 难道?因为爱,就要这么卑微吗? 想要在他心底留有一角,就只一角,也不可以吗?这样的奢望的不能给吗? 师父……这一刻,我怪你,怨你。 可,千帆过尽,折磨的却是自己……始终是自己……唯有自己……是这场爱遗留下的,牺牲…… “往后,朕会对你好的”。忽而,头顶传来男子幽幽的叹息声。 我狠狠的摇着头,不要,不要对我好,谁都不要再对我好。无论是欺哄我的,还是真心承诺我的。都不要…… 我的生命再也无法承载这种撕心的痛,再也无法…… “不想知道是谁在陷害你吗?”蓦地,男子又是开口,大掌却以将彼此隔开一段空隙。指腹掠过我的面颊,摩挲着。 “沈容华”。闻言,我止住了哭,脱口道“是真的吗?”我怔怔的看着面前之人,是了,我怎么将正事给忘了。 如此,男子竟痴痴的笑了,疲惫的眸子放松了戒备,柔柔的闪烁着暖意“哭够了?”末了,点点我的鼻尖“小花猫……” 闻言,我尴尬的扭过头,顺势从男子的怀来转移,素手胡乱的擦着面颊。兀自懊恼,又不免心生疑惑,为何,一次次,自己在他面前渐渐卸下防备,甚至可以因着他的某句话,便流露出真实情感…… 为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9章 瞬间 “啊……”。恰时,就在自己走神的瞬间,一个锦帕落在眼前,惊得自己唤出了声。 接着,是男子戏谑的声音“瞧你这个样子,哪里像个娘娘”。 不像娘娘?我诧异的抬眸,他什么意思? “就是个孩子”男子的嘴角微微牵起,大掌小心翼翼的擦拭着。 我愣愣的僵在原地,心头说不出的情绪,半响,我才回过神,慌乱的躲过帕子“臣妾来”。说着,转过身。 身后的男子没有再纠缠,听着声音,像是落了座,口中呻了一口茶,才道“没有什么要问朕的吗?”瞬间,他似是又恢复了往日帝王的威严,声音里淡淡的,只是在回眸的刹那,我仿佛看见了他眼底的笑意…… 错觉,是错觉,我这样告诉自己。 平复了一下情绪,我才浅声问道“凶手真的是沈容华吗?” 闻言,男子炯炯有神的瞳目紧锁着我,志在必得的开口“没错”。 “物证呢?”我继续问道,我记得,孟太医说过,麝香藏在腰带里。那腰带本是我的,如何跟沈容华染上了关系。 还是……导致流产的,其实另有别物? 蓦地,心头忽而紧张起来…… “就是你身上的腰带”,荀承佑笃定的开口,大掌衔住杯盖,一下一下的划过杯沿,幽静的房内,唯有杯壁相碰的声音…… 腰带?看来孟太医没有错,可……既然是腰带,那就更不可能跟沈容华有关了? 仿佛知晓我的疑惑,男子放下手中的杯子,不紧不慢的说道“别忘了,你的舞衣可是沈家进贡的”转而,浓郁的剑眉微挑“如此,还不相信吗?” 沈家进贡? 心头猛然一震,是了……那日在玉华宫,戚昭仪说过的…… 难道,真的是她?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子……可……等等……不对。 “她没有接触到腰带”我怎么忘了,当时只有韵儿和霜儿二人动过腰带。 “呵……”闻言,荀承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兀自起身,行至我身边,大掌牵着我,一起落了座“怎么还这么天真,这次牢狱之灾,都没有让你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吗?”他反问着,不等我答话,又道“帮凶是戚昭仪身边的宫女……韵儿……”。 “什么?”我惊愕的呼出声,不可能……韵儿。这……怎么可能? “人证都招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男子反驳道。 人证?他说的是韵儿? 贝齿狠狠咬住,这个结论,对我来说,太意外了,韵儿联合沈容华对付戚昭仪……这是……真的吗? 这么说,不是霜儿……不是她陷害我?可……明明……那支耀眼的茶花钗。 难道,真是自己弄错了? 我不甘的抬眸,执怄的继续问着“动机呢?” 没错,韵儿的动机在哪?她没有理由背叛戚昭仪…… “动机?”男子垂下眸子看着我,墨瞳里熠熠生辉,半响,薄唇倾吐“就是你说的内鬼……” 内鬼?我惊愕的看着那张俊颜,他也知道内鬼? 荀承佑见我诧异的愣住,转而笑了,大掌拂过我的发丝,拢过耳际,边道“内鬼是戚昭仪的人,沈容华很聪明,收买了她身边最信任的宫婢,只利用一人,却掌握了你和戚昭仪两个人,这笔算盘,沈家倒是算计的很好啊” 我听着,惊愕的忘了言语,只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子,明显的,男子笑意的眼底,此刻看了却是冷若冰封,甚至语气里还夹杂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说沈家?看来,是真的了…… 戚昭仪流产,再陷害给我,让将军府和丞相府更加对立……而沈容华这样做的动机,除了成全家族的利益,更是在为自己争取。她的如意算盘,当真是精打细算…… 那么韵儿她,又为何会被沈容华收买呢? 心底冷笑,这样的问题,我再不会问,是人,就会有弱点,我的弱点是动了情,只这一点,公主就可借题发挥,让我逼不得已的困在宫中……那么韵儿呢? 还用说的更清楚吗? 兀自摇摇头,赫然闭上眼睛…… 真可怕……是真的可怕…… “瑾妃……瑾妃……醒醒……”。耳畔,传来荀承佑焦急的声音,很讨厌的称呼,却是万般无奈的承受着。 我用力的想睁开眼睛看一看,挣扎着,却使不上力气…… 好累……真的好累……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呢? 忽而,面前,仿佛又看见了那张对我至亲至爱的俊颜,只是这次,我伤神的别过眼,此刻,我真的不想面对他,他的出现,只会让自己的心,碎的更干脆…… 从何时起,我和师父,竟走到了这个地步,连彼此面对的勇气都寥寥无几,我是,他亦是…… 心狠狠的抽搐着,我多希望,他还像曾经一样,会偷偷在未央宫外寻着机会进来,抱抱我,会因着有误会,急切的找我解释清楚,会敏感察觉到我的每个举动…… 紧张我,在意我,心疼我…… 师父,往日的情深,如今已化作云雾,烟消云散。我们之间,当真只剩下曾经了吗? “师父……” “娘娘……娘娘……” “师父……”我嘤咛一声,本能的撑开眼睛…… “娘娘,您终于醒了”柳儿跪在我面前,焦急的脸上略带了笑意 “娘娘,感觉怎么样?”恰时,又是一个声音随之而来。 我惊愕的抬眸,期冀的心复又失落,难怪方才好像听见有男子唤我,原来是孟太医,我还以为…… 随即,喟叹一声,多像啊,上次病了,一睁开眼,面对的就是师父,那时,我还不敢相信,这一次,我当真以为是他,然而面对的,竟是空欢喜而已…… “娘娘……”孟太医的声音复又响起,随之,指腹搭在我的腕处。 “本宫怎么了?”我阖上双眸,心头苦涩的叹息,牵扯的疼让我轻咳了两声。 “回娘娘,并无大碍,只是前天晚上的药丸调的量大了,此刻是高烧着,一冷一热染上了风寒……”男子松开手,复又回身抬手端起念怡刚送来的药碗。 然,就是这样的一句话,竟让我惊得坐起了身子。 “娘娘……” “娘娘……” “娘娘……” 恰时,房内的三人皆不可思议的唤道。 “你怎么知道那晚本宫吃了药?”我冷下脸,心下已是百感交集,是谁?是谁这么吩咐给他的。不然何以他知晓我吃过发热的药丸,还说用量大了。 男子一愣,随即竟是笑着起身,将药碗递给了柳儿,才道“娘娘以为是谁?” 我以为是谁?他竟猜中我心下所想…… 蓦地,那张梦中的俊颜复又闪过眼前…… 是他吗?师父…… “自然是皇上”孟太医退至一旁,恭敬的福身“否则卑职也无法出入天牢重地”说着,男子顿了一下,复又道“想来,尹大人也不是如此吗?” 她说卿扬? 攥住锦被的手狠狠的紧了紧……是啊,没有皇命,谁敢?卿扬不过也是奉命而已…… 蓝翎,你总是喜欢自欺欺人,幸福在手的时候,你不懂得珍惜,如今,他有了更好地选择,你又念念不忘…… “下去吧”。指尖轻颤,复又倒下了身子。念怡跟着帮我掖好被角。 “卑职这就告退,还望娘娘能按时喝药,休息两日,便无大碍”。接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搁在了门外。 “娘娘……喝药吧,皇上说下了早朝会过来的”。忽而,柳儿小心的提醒着。 闻言,我才晃过神,原来,昨日是自己晕了过去,此刻,已是第二日了……我没有执怄,乖巧的喝药,用膳,甚至最后荀承佑回来,我都是温顺的应着声。 适时,我该为自己打算了,荀承佑说过,这次的事,会补偿我,补偿的结果是,三日后,禁卫军演练,他会带着我出宫…… 对着他,我有些复杂,既感激,又愧疚,也恨过,但又无可奈何…… 因为,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君主,这对元朝百姓来说,是福气。我不能因着自己的一己私欲,便否定这个人。 况且他对我,可以说,已经很容忍了,我的任性,冷言,威胁,甚至说过的一些大不敬的话,他都没有深究。而且,这一次,他对我照顾也是很多…… 如果说,曾经我恨过他,那今天,我感激他…… 有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偏偏纵容我,他说过,让我留在他身边,他说要一个新开始…… 其实作为一个帝王,能做到这样,这样真心待我,我着实很感动…… 往日里,几分真假的心思里,让我更多了解到的,是彼此除却师父这个话题以外,针对一件事,不约而同的碰撞…… 如果作为知己,我会很骄傲,可若是别的,我真的无法承受…… 他说的新开始,我给不了,再也给不了…… 我的心,在遇见师父的那一刻,也许就已经不自主了……我不知道这辈子,自己是否会再爱上谁,我只知道,此刻,我的心,没了容量,也没了勇气,更不敢轻信了。 不敢了……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师父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没有。 我无奈的坐于窗前,看尽春意带来的种种惊喜,心头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 前日,荀承佑下旨,沈容华谋害龙裔,栽赃陷害,连同沈家,满门抄斩,韵儿连着也被处死。听说,韵儿一直哭喊着,只是没人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因为她的嗓子,被人毒哑了。 至于戚昭仪,被封为戚妃,以作补偿……而丞相府,又被冠上无上的荣誉,卿扬升职了,统领宫内御林军……他已经提到和师父一样的官爵了。 宫斗……这就是宫斗……残忍到麻木…… 要么惨淡的死去,要么风光的暗斗……怎么个活法,自己选择。 而我的选择……心头微动…… “一会再说”。荀承佑含糊的答道,倏地撇开我的手,薄唇继续在我身上一寸一寸的吻着。 “皇上……”一时间,我也乱了方寸,素手本能的狠狠揪起他的发丝。 只听男子闷哼一声,有些颓然的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此刻,他眼底的情欲倒是散了些,只是面上,依旧泛着不自然的红,开口却是颇为无奈“你想弑君?嗯?” 我窘迫的别过脸,一手扯过边上的锦被,悻悻的小声嘟囔“是皇上先犯得规”。手上迅速的胡乱遮上。 “犯规?”闻言,荀承佑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声音高了一调“你是朕的妃子,朕哪里犯了规?” 蓦地,又是俯身,在我唇上用力咬了一口。 “啊……”我惊愕的唤出声,接着,一股热流顺着唇际留了下来。 可恶,出血了。我无奈的瞪回去。却没敢反驳,他说的在理,侍寝,不过是自己的职责而已。然而身为帝王,他却可以尊重我。这一点,我一直都很感激他……所以,就算出点血又怎么样?他为我委屈自己,岂不是更难得…… “该罚”,见我如此,某人不解恨的继续打击。蓦地,一个翻身,躺在了我的一侧。 我顺势看过去,男子已阖上了眼睛,因着离得近,那如羽扇般的睫毛,借着光亮,打在细腻的肌肤上,留下的影子,一颤一颤的,此刻看了,竟是说不出的孤寂…… 孤寂…… 这好像不是第一次,对着他,我有这样的感觉,不知为何,短短几月的相处,心下总是萌生这样的认知。 彼时,房内很静,狂乱的心跳依旧没有缓歇,而面前的人倒是一言不发的躺着,仿佛真的睡了。 “皇上”我试探的轻轻唤道。 “……” “皇上……” “……” 见此,我也不再坚持,跟着他一同躺下,学着他的样子,阖上双眸。只是,纷扰的情绪依旧没有撤散,慌乱的心好似迷失了方向,久久未能平息。 不知过了多久,身侧的缓缓开口,声音里满是落寞“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你还会进宫吗?” 进宫? 闻言,我猛然撑开了圆眸,怔怔的看着依旧瞳目紧闭的荀承佑。他如此问,其实是想知道,我到底后悔过吗? 后悔没有选择师父?还是后悔这样的牺牲? 曾几何时,我也这样问过自己。的确,进宫就意味了放弃师父,不进宫就暗示着要让师父背信忠义。 我会吗?蓝翎……想起此刻的境遇,我也是矛盾的,成全了旁人,无辜的却是自己。 我没有高尚到不会心痛,不会抱怨,可是,我和师父之间的感情,如今看来,就仿佛昙花一现,即使不是因为公主,也许终有一天,结果依然会是这样……无疾而终。 究其原因,是因为,我们之间少了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一点,信任…… 第一次在宫内见面,他担心我的贞洁,我忧虑他的忠诚…… 第二次在宫内见面,他忍受等我的煎熬,我劝诫见他的妄想…… 第三次……第四次…… 最后一次在宫内见面,他已经怀抱公主,自我面前悄然而过,而我,似乎愈加用折磨自己,以此证明彼此依然相爱…… 也许,他是因为爱,才会在意。 也许,我是因为爱,才会吃醋。 而此刻,他即将初为人父,我依旧无法轻易否定他对我的感情,或许,他的心里是有那么一个角落,放的是自己,可那也只是一个‘角落’。终有一天,会遗忘。 他需要的是一个家…… 曾经,我以为,那个家是自己给他的,也是他给自己的,只是谁会料到,彼此也有经历不住考验的时候,也有坚守不住寂寞的时候…… “朕会对你好的”。末了,见我未言语,男子倏地侧过身,大掌环着我,自我耳边低喃。像极了他中毒那一次,也是这样,要我‘留在他身边’。 我没有躲开,这样的局面,我已经没有那么抗拒了,没有了要守护的那个人,似乎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只是,我诧异的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和荀承佑之间不再像以前那般顾及,针锋相对。如今也可以相互交心,坦诚的面对问题,不再敏感一切,包括师父。 就像和箫兄的感觉一样,是知己,是朋友…… “谢谢皇上”。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那双狭长的眸子同样也看着我。彼此会心一笑。 他的眼底会儿染起了光芒,灼灼的投射过来。清澈的眸子满是笑意。忽而,听他道“总有一天,朕会听到自己想要的”。 我愕然,不解其中含义,他想要的? 那是什么? 蓦地,无奈的笑了笑,荀承佑,他此刻更像一个孩子,讨着旁人夸奖吗? 见状,环在我腰间的大掌愈加紧了,彼时,二人便是这般渐渐入睡…… 翌日,四月十五的天空,晴云万里,蔚蓝的苍穹飘过群群大雁,打破了寂静,多了春意的生机…… 我跟随荀承佑坐着御驾,来到了禁卫军集训的地方,说是禁卫军集训,其实就是为了荀承佑寿辰那日,各朝朝拜做的准备。离那一天,算算日子,还有五个月吧,届时,该是很热闹。 彼时,御驾停的地方,是尚华苑,荀承佑将我先安排于此,而他,自是去巡视,临走时,还交代了,无事的话,可以四处转转…… 我悄然应着,心下却生出了主意…… “娘娘,你用些早膳再去吧”。 清晨,柳儿为我梳妆后,贴心的提点着。我实则没有胃口,却还是佯装成平日的样子,咬了几口馒头。 昨日下午,趁着荀承佑巡视,我已将此处地形略微了解,借着一会儿骑马的理由,我也可以实行自己的计划了。 脑海中,复又将自己的逻辑整理了一遍,应该没什么问题。唯一不妥的,便是师父,没想到,这次随行的将军是师父…… “娘娘是不合胃口吗?如何吃的这么少”,忽而,柳儿在一旁小心的为我成汤。 我摇摇头“没有,只是不饿罢了”。这里怎么也算是军营阵地,伙食自然赶不上宫内。但是和兴洲比起来,算是上等了。吃的好赖对我实在影响不大。 “给娘娘请安”。恰时,自门外进来一个宫女,手里端着什么东西。 “什么事?”柳儿问道。 “回禀娘娘,这是皇上派奴婢给您送来的衣服,说是骑马时用”。女子垂下头,恭敬的对答“皇上还说,若娘娘准备好了,可先去马场,皇上可能会晚些时辰”。 “知道了,下去吧”。我淡声开口,心下却是万分欣喜。荀承佑会晚些时辰,如此,我岂不是机会更大些……思及此,复又往口中送了两口馒头,要快些吃,这次,我一定要为自己争取…… 转而,马场内,我挑了一匹黑色良驹,这里的师傅说这匹耐力很强,矫健的翻上马背,一旁的侍卫有些担忧的看着我,其实,这些对我来说,真的不成问题,真正的问题是,我一坐上这马背,便想起师父,这马术,还是他教我的。 “驾……”,我大喝一声,手中的鞭子,适力的打在马臀处。接着,一阵阵清风自耳边划过,前方,一片广阔的草地,看不到尽头,却是我狂奔的方向,这种仿佛置身飞翔的感觉,好久不曾有了…… “娘娘,当心些”。身后的柳儿担忧的嘱咐着,小小的身子,竟也跟着马儿跑起来。 我没有理会,反而越骑越快,将同行的人落了很远…… 自由了,我又自由了……心下如此想着,万般欣喜。这才是我想要的……蓝翎。 不知过了多久,素手悄然运气,听得身下的马儿忽而怒吼般的嘶鸣起来…… 接着,我的身子被甩在了下去。 “娘娘……小心”,一直跟在我身后的随行侍卫,焦急的看着,接着,有谁腾空翻过来。 我顺势借力滚落在地,如此,那个侍卫,也不敢冒然拽住我。 “翎儿……”蓦地,一个身影飞过来,我的手被谁攥住,与此同时,心也倏地揪紧。 这么唤我的人,这世上,除了他还有旁人吗? “怎么样,伤到哪里了?”一声熟悉的担忧,曾无数次的出现在我的过去,梦里。如今听着,恍如隔日,竟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男子见我不出声,兀自低下头,脱了我的鞋子,接着是足衣…… “师父……”,我仿佛回过神,惊愕的拦住他的动作…… 男子怔住,手上的动作顿在那里,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了他紧蹙的剑眉,略带刺痛的眸子。 “师父怎么来了?”我脱口道,顾不上他心里的感受。我记得,上马时,明明没见到他。 闻言,男子彻底放开了停在我足衣上的手,倏地坐在了地上。 “师父……”。我惊得坐起身,愕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不然,何以让一向淡定,沉稳的师父,这般不顾身份,形象的坐在地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0章 踪影 蓦地,朝远处看了一眼,方才跟在身后的侍卫已然没了踪影。如此,我方晓得,不过是师父的人而已…… “翎儿,是不是……”,半响,男子幽幽的开口,语气竟是万般无力“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这次,他没有再唤我‘娘娘……’。就仿佛我我们之间,一如曾经。实则,我想问,师父,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圆眸噙着水汽,望着坐于我面前的男子,此刻的他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这声音,再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为何会这样? 他……不是已经做了选择了吗? 深吸一口气,我淡然的开口“翎儿会祝福师父的”。 闻言,男子猛然抬眸,惊愕的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心下狠狠的疼着,却还是勉强撑起笑,师父,任何时候,翎儿都会祝福你的。 这是真心的……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见此,男子不似方才的镇定,甚至音色里还多了些颤意“翎儿……你要相信我……我……”。 “师父……”我打断他,枉然,都已是枉然。不要再提什么相信?那么纯粹的东西,我再也不敢奢望…… 紧接着,撑起手掌,兀自起身,背过他,上前走了两步,眸子紧紧的锁住前方,此时,我站立的地方,正是尚华苑的唯一一处悬崖,而对面,悬挂的是一处高度不及此的瀑布。四月的天,潺潺流水清澈的汩汩涌出。 目光渐渐垂下,深不见底的崖壁下,是层层白雾缭绕,依稀间,听得到潺潺的流水声,很是生动。 蓦地,朱唇轻启,喃喃出声“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如今,我和师父,就仿佛这东拭而去的流水,要去的,何以强留? 只是曾经,我幼稚的以为,时间在两个相爱的人身上,根本不是问题。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人生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将一切想得太过美好,所以在美好便得遥不可及时,我便会选择逃开…… 忽而,天空飞过几只大雁,在这样幽深的峡谷处,激起的回声久久不能平息…… 原本,我是计划顺势掉下去,这样,便有一个正当理由离开,还不至于牵连到师父身上。 跟随的侍卫,只会如实禀告‘瑾妃失足跌至悬崖’,或是再过几天,荀承佑就会昭告天下‘他的一个妃子……香消玉殒了’。 自此,我便不再是瑾妃,这世上,也再没有瑾妃。 我也只是蓝翎……可如今,师父竟出现了。 “你走不了的,翎儿……”。身后的师父不知何事已来到了我的身侧。他近乎痛苦的说了这一句。 只这一句,便证实我方才的猜想…… 荀承佑……他知晓我要走…… 所以,师父也该是他派来的,这是荀承佑给我的试探。至于宫婢方才说‘晚些时候来’。怕都是他故意的,他……在警告我…… “我知道”。淡然的开口,没想到,我的心思还是被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看透了,是自己漏洞太多了吗?这几日,我很乖巧,也很配合…… 还是……昨天那个吻? 那个本以为临别的最后礼物,算是我唯一能给他的。 蓦地,身后忽而传来一阵阵马蹄声响,伴着清风,由远及近。 我和师父本能的回身。却在目光交汇的瞬间,我看到了他眼底太多的纠结…… 师父,你现在还有什么顾及的?是在担心我吗? 担心荀承佑会迁怒于我,末了,心下微微叹息,不会的。荀承佑不会再迁怒于我,他这是在提醒我。 让师父跟来,荀承佑这么做,无非是要我断了离开的念想,他是想说,即使我和师父不再可能,他依旧会用师父牵制于我,如果我就这么走了,师父他会在怎么样? 荀承佑,他当真狡猾…… 蓦地,复又背过身,阖上双眸,素手狠狠攥紧,心底却如何都恨不起来…… 荀承佑,他也叫我改变许多…… 蓦地,身侧的人换了,风起时,吹散我挽起的发髻,发丝打在脸侧,躁动不安。 “为什么?”我径直问道,和他这么聪明的人打交道,自然省去了很多步骤,而且,他说过,不会试探我,他说过,我不是棋子,这些,我都记得。此刻,他才是‘犯规了’。 “朕不想你走”。男子回答的干脆,大掌揽过我,一把将我抱起来。 我愕然睁开双眸,素手本能的抓紧他的衣襟,脱口道“干什么?” 入目,是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俊逸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灼灼的气息吹拂在脸上,心底跟着跳个不停…… 末了,我才发现,他不过是要坐于地上,将我放在他的怀里。此刻看着,*得他这个样子,着实不像个皇上。 “皇上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不再纠缠上一个问题,如今困扰我的,是自己何时竟被他看了个透。 闻言,我惊愕的看着他,诧异着他的话? 公主怀孕,那么早的时候,他就猜到我要走了? 怎么可能? “朕知道你和慕苏白的事,知道你们在公主大婚的时候私奔过,知道三年前兴洲的事,甚至知道你们的过往”,末了,男子幽幽的开口,目光漫无目的的望着对面的瀑布,伴着唰唰的声响,我甚至有些恍惚,仿佛自己置身在梦境,荀承佑说……他都知道。 原来,自始至终,我们扮演的不过是戏里的小丑,他才是真正的掌舵者,他知晓我们每个人的动向,心思,甚至未来…… “唯一不知道的是……”,忽而,男子顿了下,视线回到我的身上,墨色的瞳目盈盈溢着波光,闪烁的看着我,这样无助,无奈,似是有些无力的眼神,还是我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我静静的听着,直觉告诉我,今天他所说的话,或许会改变我的一生…… “没想到,蓝翎……竟是你……”,荀承佑嗤笑一声,语气里多了些许嘲讽。我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什么叫做‘蓝翎竟是我’? “还记得,三年前”,他没有给我机会说话,继续解释着,彼时,一旁的两匹骏马相互用头摩挲着,后踢啪啪的起落两声。甚是亲昵。 “元朝用一年的时间,终于摆脱宫变时带来的震荡,整个朝廷大换血,我用了这一年,致力于稳固朝纲,终于让那群老匹夫归顺,彼时,朝廷外强中干,没有过硬的基石,恰巧,江湖有一个暗杀阻止‘狐腾’望向坐收渔翁之利,一时间,元朝各级官员慌乱阵脚,有的觐见和谈,有的觐见起兵,朝廷上下,复又掀起波涛暗涌”言于此,虽是侧着脸,我依旧感觉到此时的他,明明胸口频繁的起伏着,显然,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他依旧是‘愤怒着’。让我没想到的是,他今日今时得来的天下,竟是经历了我无法想象的波折和磨难,只是现在看来,他……挺过去了。 荀承佑…… “彼时,我和苏白,韩冰三人前往狐腾阵营,在离兴洲不愿的小镇,那一次,在我们三人的努力下,终于达成一致,互不干扰”。忽而,男子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以及微挑的剑眉,我该了解,这个男人的雄心壮志。甚至这份胆量,三个人,他们只去了三个人,至于他,身为万乘之躯,还只身涉险。 荀承佑,不得不说,他为了自己的江山,付出得何止是几场战争…… 末了,眼底有些泛酸,原来,繁华不过只是表面,这背后的凶光暗影,此刻单听着,还有些胆颤。 男子没有发现我的异样,继续道“你知道,前朝对这些江湖中的帮派,都做乱党处置,经常围剿,如今,也只剩这一家势力强大的狐腾,所以说,我们开出的条件,对他们来说,亦是长远之计,直到我们回京时,途径京城的集市……”。 言于此,他倏地将话锋一转,目光配合的看着我,面上不再冷静,似是有些激动“在集市上,我看见一个身袭白衣的女子,脸上带着面纱,唯一露在外面的秋波,含带笑,默默看着手中拿着风车,许是女子仍是孩子心性,随之吹了吹风车,只是,飘起的,却不是风车,而是那只面纱”。 忽而,男子顿了下,指腹摩挲着我的脸,我惊愕的说不出话来,震惊的看着他,眼底多了一抹探究。 半响,男子幽幽的开口,语气里多了一抹温暖“还有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我真的震惊了,忘了所有言语,甚至忘了呼吸,只觉得他的话多我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意外,他见过我? 印象中,意识里,以至于所有的记忆里,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从来没有…… 唯一让我清晰的,恰是初见风车时的喜悦,那时,我却有这样一幕,只是,谁会想到,就是这一幕竟然也成了旁人的风景,连自己都觉得不值一提的回忆,真是天大的讽刺。 “所以……你才会这么纵容和迁就我吗?”哽咽着,不知何时,泪水已悄然而至,还用怀疑吗?他说的那个人就该是我,所以,会封我为妃,所以,会让我留在身边,所以,直到此刻,我已没有了价值,都还不肯放我走,都是因为这张脸吗? 一见钟情?恍惚间,脑海中,猛然蹦出这四个字……可我却高兴不起来,我并不喜欢这样的理由作为‘爱’的基础。 越想,泪水便下的越快,仿佛断了线的碧珠。而我,也不想伪装。在他面前,我似乎很少隐忍。又或者,他的不经意一句话就能迁怒到我所有的神经…… “知道为什么没有碰你吗?”良久,他才道出一句,目光不再落于我身上,而是远远的望着,没有聚点。 我不语,无声的赞同他说下去。 “因为第一次见面,你的心在别人身上”。末了,男子阖上眸子,忽而低头枕在我的肩窝,抱着我的双臂愈加紧了。 他的话,让我一怔,无论如何也不明白这句话的深意。 “生平第一次,我嫉妒了”半响,男子继续道,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嫉妒慕苏白”。 此时,我止住了眼底的晶莹,认真用力的在听。不错过他的任何一个情绪。心底莫名的慌乱起来。急促的心跳不由自已。 “老王爷府的时候,我,韩冰,慕苏白,我们三人算是一起长大,自小便是很要好的朋友”。顿了下,男子直起身子,继续道“那一次,在集市上见过你,夜里总是无意识的梦到,其实,我乃一国之君,若说美人,自当不缺,只是,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你念念不忘”。 “直到一个月之后,我又一次梦中惊醒,燥热的房内,我却无故出了一身冷汗,那一夜便是再也睡不着,于是乎,我便索性将你的样貌,凭着印象画了出来。翌日,交给了慕苏白,让他暗访,我定下决心,只要你还活着,便要翻山越岭,也为寻到你。” 言于此,他的目光才复又与我对上,我震惊的动动唇,千言万语,我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只是,偏偏,声音咔在喉咙处,如何也发不出来。 师父他…… “知道那种‘背叛’的愤怒吗?”男子没有给我机会,直直的问了出来,音色里平淡的无任何情绪。丝毫看不见他的‘愤怒’。 可我知道,他是认真了。 就如同师父,在寻则私奔的那一刻,我知道,他也是认真了。 两个情同手足的人,在公开‘伤害’后,心底可有了裂痕? 难怪,第一次在琼台觐见时,他会无言的愤怒,原来,这一切的因果竟有着别样故事。 “你……”我勉强的开了口,却发现,问题还是无法托出口。该怎么说? 实则,我想知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然……这种想法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便被自己否定掉。因为对于荀承佑这样骄傲的人来说,是不屑在女人面前说谎的,更可况……他面对的是他的‘手足’,曾经肝胆相照的手足。 如今…… 难怪,师父那一次会说‘即使没有我,他和荀承佑早晚也……’。 此刻回想起来,师父他那句没说完的意思。竟是指的这个。 我怔怔的愣住,身上忽而凉的彻底,荀承佑今日的坦白,让我到底是震惊了,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师父他……因为我,早早就背信了‘忠义’,而选择了我。 可为何?他却要因着公主,而放弃了我…… 为什么? “既然知道我心里的人是师父,为何还要封我为妃,让我进宫”。我冷冷地开了口,不顾男子渐渐微变的脸,继续道“是因为嫉妒,就是因为嫉妒我在师父身边?” “不是,蓝翎”。他寒声打断,入宫以来,第一次,他叫我的名字“不要侮辱我,更不要侮辱你自己”。 猛然间,我诧异了,似乎被他给绕晕了。 “我嫉妒的,是你,明明在你身边的人该是我,明明,你护着慕苏白的心,也该是我的,可偏偏……”,语气里,听得出男子此刻的急切,眸中点点痛不经意间落在我的眼底。末了,男子无奈的阖上瞳目,缓声道“选择你,是因为你的笑容和你的心,不是你的美貌”。 “蓝翎,这个世上再没有一颗干净的无一丝杂质的心,我想要”,说话间,男子已睁开了双眼,直直的看着我“之所以不碰你,是因为我尊重你,怜惜你,在意你。我不想勉强你”。 “可你方才却让师父拦住我,还说什么不勉强?”我猛然打断他的话,若不是见到师父,我不会顾及,一定按自己的计划进行。可偏偏……他还说没有勉强我吗? “朕说过,留在我身边,你都忘了?还想跑”一时间,他被我气得开始无言乱语,还妄想用身份来压我。 只是,面对他的紧张和语无伦次,我却忍不住笑出声来。什么叫‘朕说过,留在我身边’。荀承佑,他……很可爱…… “别笑了”男子局促的警告我。 末了,我止住了笑,无比认真的看着他的眸子,道“我的心已给了别人,你不介意吗?” 谁知,闻言,男子的脸色忽而大变,怒吼着“你的人,你的心,早晚是我的,是我的,知道吗?” 音落,薄唇倏地覆上来,狠狠咬住我,灵舌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霸道钻了进来。 “唔……”我反应过来,闪躲着,却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无论我躲到哪里,他都准确无误的逮到我,跟着带领我一起嬉戏,灵舌用力的辗转,直到最后,我无力的瘫软在他的怀里。 “瑾儿,我不会放你走的”,我失神的倒在他怀里,听他轻喃着“这一次,把你自己交给我,就一次,我就要这一次机会,如果你最后发现,我也给不了你幸福,到时候,我便还你自由”。 我愕然,瑾儿?又一次,他叫我瑾儿。还有他的话,他……说的是真的? “相信我,是真的”。仿佛知晓我的疑虑,他索性又补充道“也请相信我,不是一辈子只许爱一次……给我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吗?”男子轻哄着,温柔的语气,让我一时间失神。 什么叫‘不是一辈子只许爱一次?’。 他是经历过什么吗?所以才会有这样让人无法理解的论断。 末了,竟是鬼使神差的想到念怡提及过的‘梦溪’…… “知道吗?我嫉妒你为了慕苏白可以讨好权贵,甘心入宫为妃,可实则,我又喜欢你这样为了他不顾一切,所以,我曾试图,将你们的回忆统统走一遍,这样,你的记忆里,才不会只有他一个人”。 他又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可唯有这一次,我听懂了,难怪,自进宫以来,他便缠着我,练字,下棋,甚至批奏折……央求我在他头疼时,给他揉揉,命令我只给他一人做桃花糕。回想起来,这些在将军府常常为师父做的事情,竟然一个不差的出现在我和荀承佑的记忆里。原来,面前的男子,是想让只有我和师父的回忆里,不再‘唯一’…… 天啊……蓝翎,你该是辜负了一个男子怎样的用心良苦? 末了,泪水又是决堤,这一次,我的面前真的只有他一人,荀承佑,他真的做到了。 然,我的心却不能平静。蓝翎,我问自己,是自己戒备太深,还是对他的成见太深,或是谁给的伤害太深,自己竟然迟钝道这么久,才真正体会到男子的用心良苦…… “知道为什么封你为‘瑾妃’吗?”良久,男子又是开口,指腹,这一次,轻轻掠过我的面上,带走阵阵阴霾“如草之兰,如玉之瑾,匪曰薰雕,成此芳绚”渐渐地,他的眼底染起一抹温柔,俊颜说不出的傲然“瑾儿,日后,你便是我的瑾儿……” 闻言,我的身子猛然一僵,只是他的瑾儿? 愕然的看着那张俊逸非凡的脸,柔情的眸子里,诉说着我太过熟悉的倾诉…… 曾几何时,师父亦如这般,对我软语相爱,命运辗转,我们的回忆也只停留在了曾经…… 只是,而今的选择,再不是三年前那样的简单,对于这样一个我根本就‘爱不起’的男子,我清楚,他根本给不了我想要的。或许聪明如他,一样了解其中的我所敏感的地方。可是他依旧如此痴心的挽留,甚至那份挽留中带着他骨子里的霸道,甚至他的诡计。 实则,我又是想到了那个爱到深处的男子…… 师父……如果那时,你也能如此对我耍耍手段,耍耍无赖,是不是,我们之间,又是另一个效果…… 然而,走到这一步,我又能怨得了谁呢? “瑾儿,把你交给我,这一次,让我来守护你”。说着,男子的薄唇又是印过来。 唯独这一次,我没有躲,任由他恣意妄为,只是,眼底有什么东西,滑落的更凶…… 我不知道今天的决定意味着什么,离开或是留下,我仿佛都已经真正的错过了给了我三年美好回忆的人,就如同现在,我知道,在某个角落,会有他的身影。 从师父刚刚的表现,他一定也猜到我是在逃…… 疑惑吗?即使逃,我都没有选择师父? 心……狠狠的疼了一下,没有资格,彼此,谁都没有了资格…… 我是荀氏一族的妃子,他是荀氏一族的女婿…… 这一切,断了我们所有的念想…… 甚至,我更介意的是他的心……他的心,此刻,我已没有了自信,霸占他的整颗心…… 一生一世,一双美眷……蓝翎,你终是奢望了…… 这些,都是自己执怄的地方,却又是旁人无法理解的地方……曾经,有人愿意了解,可是如今,心底的人不在了,天涯海角,也再没有愿意和我流浪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1章 方向 此番想着,眼角哭的就越凶…… 好久了,不曾这番畅快的哭出声来…… 从何时起,我已不记得,心底的伤到底是谁给的?玉姨?师父? 不论是谁,我都觉得,自己活得好累,好累…… 可,眼前,让我更加无可奈何的是,我哭的凶,荀承佑就吻便我的泪水,我捶打他,他就吻我的眉眼,我终于止住了,安静的蜷在他怀里,他就吻我的唇,他总是有办法叫我住嘴,更又有办法让他的侵略,理所当然…… “朕给不了你唯一,给不了你自由,给不了你任何承诺,但是朕可以给你一个约定”。良久,他才放开我,指腹摩挲我的面颊,喘着气,无比郑重的对着我,复又自腰间取出一样金黄色的东西,递于我面前,道“这是朕赐你的金牌,如果哪一天,你厌倦了皇宫的生活,觉得那里再没有你的牵挂了,就拿着这个离开,朕不会阻拦,但是,这次机会,你一定要留下”。 我错愕的看着手中沉甸甸的明黄色令牌,心底忽而沉静下来,他认真了…… 末了,抬眸,四目相撞,炙热的眸子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霸气,紧抿的薄唇说不出的威严。 我知道,这个男人是认真的,他的挽留,他的条件,甚至他的约定,都是认真的…… 忽而,目光飘向他身后的那两匹骏马,此刻,依旧亲昵的分享着彼此的美食,万里山河,在它们眼里,丝毫没有意义。或许,适时,我也该放下所有的包袱,将武装自己的外衣脱下…… 虽然,我也不知道,对于荀承佑提到最后的两种结局,自己更希望的,是哪一种…… 四月份的天气,还是渐暖了些,这番争执久了,额际缓缓地渗出薄汗,目光忽而转向抱着我的男子,此刻的他,神情似是有些缓和,炯炯有神的眸子看着远方,没有焦点,不知在想着什么。 然而,我忽然觉得,这一幕,是我们二人接触以来,最为和谐的一次,曾经的过往片段,参杂了太多的偏见,猜忌,争吵,甚至防备…… 而今,我倒是轻松了许多,单,也只只是轻松,丝毫高兴不起来。 “皇上爱过吗?”半响,我鬼使神差的问道,心底亦是一惊,纤指缠绕着。紧张的看着他。 闻言,男子浑身猛然一震,凌厉的眸子倏地扫过我,一时间,我仿佛成了他的敌人,他的威慑力在这一刻,挥洒的凌厉尽致,甚至,我被他的这一眼神,惊愕的身子开始微微动摇。 “柳儿和你说了什么不曾?”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忽而撞进来。 我愣愣的看着那蹙微拧的剑眉,为何?我偏偏没有听懂他说什么?什么叫柳儿说了什么? “皇上紧张什么?”我怎么都觉得,此刻他紧张有些异常。 “柳儿从不曾说什么,她都是尽心尽力的服侍我,您又什么不放心的”。我微微染了怒,如今,皇宫对我而言,最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柳儿,自从入宫,她对我,已不是宫女那么简单,几番波折,我已将她视为姐妹相待。 一时间,男子似是松了一口气“没什么,你别乱想”。他含糊的道,却没有正视我的问题。 忽而,男子将我扶起身,自己跟着往前走了两步,良久,背对我的身影才缓缓道“瑾儿,不要背叛我,记住”。 我惊讶的看着那个颀长的身影,笔直的身子,伟岸的站在那里,孤傲的背影,竟是说不出的悲凉…… 悲凉…… 心底不禁失笑,若是让这么骄傲的人,知道,我已经不止一次同情他,甚至在他得尽江山之时,还会觉得他悲凉…… 他会不会将我杀了? 我想……不会,因为我们是一类人……同样用力汲取温暖的人…… 背叛?这个字眼,荀承佑已经不是第一次警告我了,如此,我也不必深究方才的问题了。 爱过……他爱过…… 甚至是深爱…… 是……那个……梦溪吗? 如此想着,心底猛地一颤,我不知道这么骄傲的男子,深爱一个人时,会是怎样的状态,可依他此刻的反应却可以说明,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该是在他深爱时,背叛过,所以如今对着我,他才会这么介意,是吗? “答应我”见我未言语,男子回过身,上前来牵住我的手,深邃的目光打在我的身上,一时间,我仿佛觉得,他将太多的希冀,赌注压在了我的身上…… 沉重的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动动唇,却是转口道“师父他……你们……”顿了下,见他神色未变,才道“你们还可以回到从前吗?” 自他口中描述的这些,我了解,他们之间,曾经,该是有着深厚的友谊,甚至超越了生死,只是,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份难得的情谊,却是在遇见我之后,变得遥不可及了。 其实,我也没想到,师父他,会在荀承佑和我之间,毅然的选择我,这份深情,放到曾经,我会感动到不顾一切,甚至在入宫的时候,如果他说出真相,我想我会不顾一切…… 而今,我却愈加读不懂他了,师父,为何你能轻易放下我,而去选择公主,是因为责任吗? 忽而,眼前又是他刚刚,心痛的神情,以及那句,不变的‘相信我’。 走到今天,我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了,师父,你能告诉我,到底该是相信谁吗? 末了,眼前的人似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放声大笑起来,断断续续的开口“你知道吗?瑾儿……男人之间,最忌讳的便是……女人……” 他说什么?忌讳……女人? 见我错愕的表情,面前的男子忽而将我揽入了怀,轻声哄道“留在我身边,瑾儿,别的我什么也不奢望,这一次,相信我,卸下你所有防备,接受我,嗯?” 耳边,他一直循序渐诱的,依旧唤着我‘瑾儿’。恍惚中,心底似是被融化,渐渐化作款款柔情。此刻,离他这么近,近到可以清楚的听得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和那番炙热霸道的请求。 “皇上可知道,师父他……在我心里……” “会过去的,瑾儿……”,男子忽而打断我,有些急切的低头,目光里有些纠结“相信我,这些都会过去的,听我这一次”。他依然没有用敬语,单我却从未忽视他任何一句话。 蓝翎,过去的真的会过去吗?脚下的路很多,可我却不知该走向哪里…… 或者,哪里才是我的牵挂? “瑾儿,跟着我,也许,给不了你所谓的‘唯一’”末了,男子复又开口“但是,相信我,我会给你完整的一颗心”。 “呵……”闻言,我竟是痴痴的笑了,笑得放肆,放纵。 ‘唯一’ 我介意的,我忌讳的,我在意的,我渴望的…… 荀承佑,他都懂…… 他知道,我离开,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师父他……他给不了我心底的唯一,因为他的那颗心,已被公主咬掉了一角,再也不属于我。 震惊的看着男子隐忍着的俊颜,也是这一刻,我才恍然大悟,知晓曾经的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 师父……我在心底默念着。知道我们为何会走到今天吗? 金石所致,金石为开……原来,真心是可以迷惑人的,甚至可以把人灌醉…… 公主,公主她……赢得……名符其实。 “我答应你……”我掷地有声的答道,彼时,心底泛起了阵阵疼……原来,爱情面前,真的没有羞耻,我以为的天长地久,终是抵不过旁人卑微的点点滴滴,面前的男子让我找到了答案,为什么师父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是啊,谁的心都是肉长的,面对一个满心装着的,都是自己的人,谁又能无动于衷,铁石心肠? 更何况,他们本就是夫妻…… “相信我,你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的”。闻言,荀承佑兴奋的把我抱起来,圈在怀里,坚挺的鼻梁摩挲在我的耳际,口中诉说着甜言蜜语。 “皇上,不要期望太高,我也是心不由己”。我哽咽着,说不出是何种情绪,就是想哭。 “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他没有反驳,只是说了这一句,然而,我却想笑了。 心服口服?荀承佑,他还真是什么都想得出。 蓦地,见他圈住手掌,打了个响哨,于是,方才还在晒着太阳的那两匹骏马,悻悻的过来。 彼时,我和荀承佑坐于一匹马背上。男子忽而大喝一声,马儿嘶鸣着冲了出去,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落于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随之,我的心陡然一颤,本能的看向身后。 “疯了吗?”荀承佑见状,一手揽住我的上身,大声喝道“不要命了?老实点”。 “停下,停下,快停下”。失神过后,我彷如疯了一般,素手狠狠的攥住男子的衣袖,口中失控的喊着。 白玉簪,是我揣在怀里的白玉簪,是师父送我的白玉簪啊…… “别动……”荀承佑不满的呵斥一声,肘部紧紧的锁住我。 我气的鼓着腮帮,心像是被什么抽走了,不受控制的游离在莫名的恐慌之中。鬼使神差的低头,张口就是咬在了男子的手臂上。 “啊……”的一声,荀承佑惊呼一声,本能的缩回手。 我趁机,顺着空隙,跌过去,丝毫没有想象之后会带来什么后果,脑海中,唯一的意念就是……那不是别的,是我放在心上的白玉簪,或许,是放在心上的师父…… “瑾儿……” “翎儿……” 谁?谁在唤我?身后,不知谁的声音,连着音色都变了调。 不管是谁,我都没有顾及,本能的起身,忽而,脚下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我蹙着眉,素手悄然运气,几个翻身,复又回到方才离开的地方,只是,这一次,脚下没有站稳,身子倏地跌倒在地。 白玉簪?白玉簪呢? 我跪在地上,四下寻找着,手上不断的扒开冒出头的青草地。 没有?为什么没有了呢? 白玉簪,我的白玉簪…… “你这个……”半响,一阵疾风驰过,转眼,荀承佑黑着脸,怒气冲天的将我自地上拽起来。 耳畔,又是一句“脚怎么了?” 然而,说话的,这一次,却不是荀承佑。 我怔怔的看着他身后的人,焦急的脸上,额际滑落一道汗珠,拧起的眉峰,还有那双深邃的眸子,陌生又熟悉,禁卫军的衣服穿在他身上。 一如初见时,我仿佛也是这般,狼狈的对着他。 师父他,果然就在附近,可是,为什么? 真的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努力了这么久,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任彼此如何挣扎,都是无计可施…… 这颗心,真的被我遗落在万无天际的草原之上了吗? 蓦地,脚下一个腾空,身子被荀承佑抱了起来,转头回去的方向走着。 “等下……”我惊呼着,视线却在对上怀里的人时,顿住了。 “重新开始,你自己答应过我的”。他的声音不大,可我相信,师父他……听见了,而且,他没有用敬语。 我本能的偏过头,入目,是那双如同自己一样,受了伤的眸子,碎的看不见眼底。 一时间,身上所有的力气似是被抽走,再没有任何生气…… 耳畔,有一个声音在说,蓝翎,过去了,过去了…… 于是,我赫然转过头,蓝翎,我告诉自己,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师父,我们都让彼此失望了,所以,任凭谁再挽留,都已是回不到最初。曾经,翎儿的这颗心给了你,如今死了,就还给翎儿吧…… 如果……如果有来生,师父,求你,求你一定一定紧紧的套牢我,不要让我再轻易的离开你的视线…… 好不好? 末了,我伏在荀承佑的怀里,没有再起身,默默的任由他牵着,不知前方的尽头……素手紧紧的攀附在男子的脖颈出,头抵在他的胸前,事到如今,倒不如做得再像一些,也许,心底还会好过些。 宿命,蓝翎,也许真的是宿命…… 颠簸在马背上,呼啸的暖风轻轻拂过发丝,头顶,荀承佑轻柔的收紧手臂,彼此谁都不曾说什么,安静的空气里,胜似……千言万语。 蓦地,阖上双眸,缩了缩身子,忽略掉一切有关记忆里的片段…… 渐行渐远…… 最后的最后,我还是随着荀承佑回了宫,这一次,我不知道路的前方,等待我的又是什么样的结局,然而,我依旧是没得选择。命运,对我来说,已经不止一次这样,无能为力了。 似乎,我所做的,都是在妥协…… 时间又过了两日。彼时,我坐于未央宫的庭院内,手中端着上好的龙井,呻了一口,心底暗自喟叹一声。 目光复又落在一旁的笼子上,这是荀承佑自尚华苑带回来的两只小白兔,雌雄个一只,其中的母兔子,还怀着小小兔。是当时侍卫猎到的,正巧我看见了,才没有被吃掉,如今,荀承佑见我欢喜,便一道带回了宫。 这两日,他都会过来,对我也愈发好了,只是话依然不多,好似,我们都不是善于言谈的人,可是他的柔情和细腻,我却深深体会到了。 也许,真的是心里的那个人,装的太久了,所以才没有看见面前之人的用心和呵护。 只是,这一次,我却不知如今的自己,可否有那个勇气,接受眼前的一切…… “娘娘……”恰时,柳儿自正门进来,手里提着篮子,快走了几步,道“娘娘,青菜拿来了,御膳房什么都有,而且都是清洗过的”。说着,自篮子里拿出来一直胡萝卜,率先递在了兔子跟前。 “呀,娘娘,您快看,它真吃呢?”柳儿撑圆了双眸,见萝卜被吃了近一半,兴奋的唤道。 闻言,我倒是嗤笑出声“你这丫头,真是在宫里待得久了,兔子吃东西,也能把你高兴成这般”。我打趣着,眉目渐渐舒展。 “娘娘……”倏地一下,柳儿的面上泛起了酡红,蹙起黛眉娇嗔道“您又笑话奴婢”。转而,神色复又明朗起来,不断为那两只小白兔奉献手中的青菜。 “娘娘……”半响过去了,又见念怡端着一个托盘自房内出来,奔着我这边唤着。在看到柳儿这一幕,亦是轻笑着“柳儿,你都多大年纪了,还玩这个?” “怎么了?你嫉妒?”柳儿愤愤的抬眸,佯装嗔怒。 “娘娘您快看,往日里的小白兔,看见同伴,便升起了怜悯之意……”念怡冲我眨眨眼。 我配合的开口“好像……是有那么点意思”。 柳儿倏地停下手里的动作,愕然看着我们,霎时恍然大悟,站起身,追打着念怡“好你个小丫头,敢取笑你柳儿姐姐,看我不教训教训你”。说着,真的就跑过来。 念怡见此,慌忙的冲我求救“娘娘……您快看,柳儿姐姐恼羞成怒了,您可要置她的罪呀”。 “还敢求救,仔细你的皮”。柳儿不依不饶的在念怡身后追着,彼时,院子里的宫女太监,笑成了一团。 我亦是被她们感染了,跟着轻笑起来,这样的景致,怕是我入宫以来的头一回呢。前几个月,对于未央宫,仿佛太过压抑了。 “呀,念怡,你手里拿的什么呀?”忽而,柳儿气喘吁吁的开口,脚下的步子跟着停了下来。 随之,众人的目光皆投向念怡的手中,我随意看了一眼,像……盒子…… “呼呼……”见状,念怡亦是喘息着,弯着腰,腾出一只手扶住胸口,开口,语调有些不稳“是……茶……花糕,奴婢正想问呢”说着,见她直起身子,朝我道“娘娘,这还是公主送来的茶花糕,您是……?” 闻言,我才恍然,原来是那天荀稚心来的时候,落下的两盒茶花糕,还说……是太后赠与的,也正是如此,我才没有立刻丢掉,那么如今…… “奴婢怕放的久了,吃着不新鲜,所以来问问娘娘,这些该是如何处置?”念怡收紧了手中的盒子,明眸一眨一眨的看着我,似是询问。 如何处置? 是扔掉?还是吃掉?我犹豫着。 随即,忙摇摇头,这两种皆不妥,扔掉不合礼数,吃掉不合心意。 一撇头,在看见那个笼子时,脱口道“看看兔子吃不吃……”。反正,都是在未央宫,该不会传出去。 “那好,奴婢试试看”。念怡浅笑着答应,一旁的柳儿亦是应和“奴婢也来”。说着,纤指夹过一块,递到了笼子面前,片刻,笼子里的那两个白乎乎的小肉团,闻着味,转了过来。先是用鼻子嗅了嗅,再是小口的嵌了两口,最后,直接将柳儿放在那里的半块茶花糕,都吞了进去。 我瞧着,黛眉渐渐舒展,心底不免又想起送来这茶花糕之人,回想起来,当日的情形,是一种怎样的志在必得,才会嚣张的在面前炫耀。 荀稚心,有那么一刻,我倒是欣赏起她来,不问手段,她所作的一切,都是听凭自己的心意,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追求自己心爱的人。 这,有错吗? 那么,我呢? 错了吗?蓝翎…… “啊……娘娘……这是怎么了?”倏地一声,念怡惊叫起来,音色里错愕不堪。 我本能的回眸,入目的那一瞬,我惊愕的站立起来,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脑海中一连串的片段,争先恐后的挤进来。 “娘娘……这……这……它怎么流血了?”柳儿亦是震惊不已,连着整盘的茶花糕,都掉在了地上。 “娘娘您快看”,霎时,念怡蹲在笼子面前,面色凝重的开口“只有母兔子流血了”。 闻言,我迅速的凑到近处,果然,如念怡所言,真的只有那只母兔子在流血,地方还在人的排泄出。此刻,雪白的兔子已然不复方才的活泼,躺在地上,呜咽着,肚子一处,一阵一怔的起伏着,一旁那只公的,不知所以的在它身边打转。 “娘娘,您说,是不是该检验一下这茶花糕”。抬眸之际,女子已悄然收好落于地上的糕点,询问的看着我。 蓦地,心底陡然一紧,本能的撑圆了双目,震惊于女子的聪颖,老实说,这还是第一次,我在她身上看见了智慧,以往,她给人的感觉,都是弱弱的,唯独今日,在触目是血渍的时候,她却依然保持着镇静的头脑。 念怡……这个颇为相似于玉姨的女子…… “娘娘……”,忽而,一双素手在我面前摆了摆,如此,我才发现,自己走神了。 “让本宫想想”。我回过神,淡声应道。同时吩咐二人切勿喧哗。 二人点点头,随之,于我一同进了房门。最后入内的柳儿将门带上。二人悄然立于我身侧,都没有出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2章 思考 我落了坐,思度了片刻,抬眸,朝柳儿道“用银针”。 如此,我仿佛明白了,这素日来的灾难是出于谁人之手…… 沈容华,她果然是被冤枉的…… 蓦地,两腿一个打颤,为自己这样的臆断,惊得失魂落魄的坐回了原位。 “娘娘……” “娘娘……” 柳儿和念怡不解我的失态,担忧的上前扶住我,霎时,念怡疑惑着开口“娘娘觉得可有哪里不妥?” 我赫然闭上双眸,摆摆手,制止住她的话。此刻,只觉得心里好乱,事情似乎……变得有些复杂。 荀承佑说过,戚昭仪流产,源于我腰带上的珍珠,而这……腰带,是出于沈家。 然而,今日之事,却让我心生疑惑,茶花糕是公主自太后那里取来的,太后又是自丞相夫人进贡的。 最最让人费解的是……那只兔子…… “娘娘……要不要请太医来”。半响,柳儿犹豫着,担忧的小声唤道。 我闻讯睁开眼睛,见到的是那张娇俏的俊颜,微拧的黛眉,贝齿紧咬着唇际,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担心。 末了,又是摇摇头,不能请太医,这件事,不能声张。 忽而,心里想起了一个疑点,目光猛然冷了下来。 不过,只片刻,又急于否定。我怎么能怀疑她呢?柳儿……这个在患难之际,真心待我的人,纵使她是荀承佑的人又何妨?她做的哪件事不是在为我着想。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该放宽心些。然而,有些事,还是需要弄清楚的。 于是,清了清嗓子,话还是问出了口“柳儿,本宫记得,那日内鬼……”言于此,我刻意顿了下,抬眸,不动声色的看着那张娇憨的人儿“是怎么处理的?” 当日因着伤心于师父的绝情,再加上自己已然做好了离开的打算,所以在问及牢狱之灾的事时,并没有深究,只任由荀承佑处理,如今想起来,似乎,我落下了很多细节…… 比如,那个内鬼……兰儿…… 恍惚间,我好似想起,那个很会察言观色的女子,被我安排掌管未央宫殿外宫人…… “娘娘……娘娘……怎么提起这个来了”。明显的,柳儿的脸色在那一刻微变,眼底闪躲着。说起话来不复往日,有些吞吞吐吐。 “说吧……本宫必须知道”。我冷下脸,黛眉轻蹙。既然最终,还是选择留下来,那么我就有必要看清这后宫之中,尔虞我诈的内幕,甚至最为残忍的一幕,我都要做好必要的准备。不然,我又怎样在今后的皇宫中保全自己。甚至保全将军府…… “娘娘……奴婢……奴婢……”,柳儿涨红了脸,为难的垂下头,纤指绞缠着,口中含糊不清的答道“娘娘还是别为这些烦心事操心了,皇上一定都会办好的,您要相信皇上啊,娘娘”。末了,女子似是鼓足了勇气,猛然抬眸,很是坚定的看着我。 如此,我想,是问不出什么了。她的性格憨直,又很忠心,荀承佑让她伺候我,她便一心扑在我身上,而这次,恐怕也是荀承佑交代的,不告诉我实情,她以为他是为我好,所以也就跟着隐瞒。 可……我不过是想知道那个兰儿……最终是如何处置了? 不过,不管如何处置,我想,我和戚妃的仇算是明摆着结下了…… 虽然这次流产之事于我无关,可她明着在我未央宫安排眼线,纵使日后面上过得去,怕是这心里,谁都无法做戏了…… 戚妃……这一次,她真的输惨了…… 恰时,门外的一声“皇上驾到”。惹得我慌乱的起身。 “娘娘……”,柳儿亦是错愕,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娘娘……那只兔子?”霎时,耳畔传来念怡颇有深意的提醒“还是……”。末了,明眸紧锁着我,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诧异于女子的聪颖,当下直接吩咐“收起来”。千万,不能让荀承佑知晓这件事。同时,目光落在转而从旁门出去的念怡身上,心底倒是复杂起来。 好似,这个女子,我从来都不曾过多了解,她给我的震惊,除了之前的提醒,这一次,倒是让我刮目相看起来,不得不说,她的洞察力……很敏锐…… 转而,那抹明黄的身影入内,一掌背于身后,阔步而来,嘴角若有若无的牵起,在看见我的那一刻,剑眉微拧,口气里多了一抹担忧“怎么不舒服吗?脸色这么差”。说着,大掌揽过我,落了座,复又朝一旁下面摆摆手。 柳儿和郁公公识趣跪安。 彼时,房内,只剩我和他二人。面前,是他担忧的神情,指腹掠过我的眉眼,我尴尬的转过头,不知为何,如今再面对他,总感觉有些地方……不自然…… 不料,男子竟然扭过我的头,薄唇狠狠的印上,却没有过多停留,就离开了,而后,愤愤的开口“你是朕的人了,从现在起开始适应吧”。 闻言,我怔怔的看着她,忽略掉面上的燥热,入目,男子俊逸的脸如期映入眼眸,浓墨的剑眉,深邃的瞳目,坚挺的鼻梁…… “脚……好些了吗?”蓦地,似是被我看得有些窘迫,听他转口道,语气里轻柔了不少。 如此,我竟是嗤笑出声。 “大胆,谁准你笑了?”见状,男子猛地拉下脸。倏地放开我,起身立于窗前,背对着我。似是不解气,还大幅度的摆摆他的袖口。 我看了,心底却是柔和了不少。 其实,荀承佑……他很霸道。 一点也不温柔…… 有时,还很可爱……像个孩子 他方才说‘我是他的人?’ 不免,嘴角复又牵起,他真是不错过任何提醒我的机会。 许是虚荣心作祟,我竟然觉得这种被他包裹了三年的感情,如今知晓了,心底竟是满满的暖意…… 被他记在心底三年,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也不知…… 末了,起身上前,双臂环住男子的背影,这样孤寂的情形,我不是第一次见过,却是第一次想要主动的抱住他…… 或许,真的是心底那份要坚守的誓言没有了,所以纵使与荀承佑这般亲密,整个人倒是轻松了不少,不复往日的凝重。 明显的,高大的身躯有那么一刻,狠狠一震。半响,见他动了动,像是要转过来。却被我制止住了“皇上……让臣妾……再抱一会”。 我的声音很轻,可我相信,他听见了。 彼时,清风拂过,柳叶顺着微敞的窗口探进来,若有若无的打在旁边的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静谧的空气里,唯独二人的呼吸和心跳声,声声撞在我的心头。 末了,我牵了牵嘴角“臣妾……谢谢皇上……”。 闻言,男子脱口“瑾儿……”。语气多了一抹紧张和不安。 “皇上先听臣妾把话说完”。我打断他,头靠在男子的背脊上。嘴角的笑意却是渐渐深了。 “臣妾是真心想要说这声谢谢,往日,是臣妾不懂事,多谢皇上仁心宅厚,臣妾感激不尽”。音落,我自然的直起身子,转而,来到荀承佑的面前,对上那双错愕的眸子,我笑了笑,继续道“臣妾斗胆,再央求皇上纵容臣妾一次,可好?” “你……”,刹那,男子似是很慌张,大掌猛地钳住我,焦急的接过话音“蓝翎,朕对你还不够忍让吗?你还是想走?” 我诧异的撑圆了眸子,蓦地怔住,他生气了,是真的生气了,他一生气,就会唤我蓝翎。 只是,他的愤怒,是因着他以为……我想走? 所以,才会这么紧张? “不是的……皇上……”,我狠狠的摇着头,口中极力否认“臣妾这一次,不走”。 “真的?你……”闻言,男子紧锁的剑眉瞬间化开,眼底染起了喜悦,大掌猛地一收,将我扣在怀里“太好了,瑾儿……”。 他……依然唤我……瑾儿…… 我没有拒绝,我明白,这是他对我期冀,他将我想象的……太过美好…… 就如我对师父一样…… 微叹一声,将头自然的靠在了男子的胸前,素手环住他的腰际,半响,不忍的开口“臣妾希望,这一次,皇上不要给臣妾太多压力,好吗?” 纵然真的是一次机会,我也不想这一次,背负太多,只希望简简单单,让我平凡的感受他给与的一切,当然,这一切,不包括后宫的波涛暗涌。 “朕不会用身份约束一份感情,这点担当,你应该相信”,末了,男子略放慢了语速,口气上也恢复了淡然,好似,这一刻,才是平日里那个睿智精明的荀承佑。 渐渐地,我牵起了嘴角,心头释然“一言为定……”。 转而,见他面上有些动容,深邃的眸子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熠熠生辉,目光却是愈加柔和,半响,大掌揽过我,轻喃“朕不会让你为今日的选择而后悔的。” 闻言,嘴角扯开的笑愈加深了,荀承佑,他在任何时候,都这般自信,只是,我不知道,这一次,他会不会还是赢家? 在我心底,任何事都可以谋划,可……唯独感情,是万不能轻易主宰的。 用力小了,得不到回应,用力大了,得不到效果。 好在,荀承佑……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勉强我。这一点,尤为打动我。 单是他的身份,就可以让任何一个女子由衷的屈服,可偏偏,他……没有,没有在我身上用……他的权利…… 他只要了一个机会……如此,可以想象,他在……赌,拿他作为帝王的最后一道防线在赌…… 这道防线,便是……信任。 赢了,他不再一个人,输了,他……会怎样? 我不知道,然而,让我痛彻心扉的是……我和师父……输了,输在了信任…… “皇上……”,我哽咽着,音色有些沙哑“谢谢您……真的”。谢谢他给了我,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最为珍贵和吝啬的……信任。 “瑾儿……”,男子微叹一声“你只管安心接受,朕……希望能给你幸福。” 给我幸福? 荀承佑,他真的很会说情话。 我动动唇,想说什么,却还是转口道“皇上也该多去别的宫里走动些”。 末了,抬眸,对上那双诧异的墨瞳,似乎诉说着无言的心痛和失望。 “皇上的心意臣妾懂了,可您还是皇上,后宫不可专宠”。我忙着解释道,这样对我深情的男子,默默付出了那么多的一个人,我实在不忍心去拒绝他。 就当……真的是……一次机会吧。 “你……真的这么想?”男子愣住半响,才疑惑的问道。 我点点头“臣妾希望皇上好,那样,臣妾才会跟着好”。身为一个帝王,三宫六院,一方面,真的是帝王所喜好,可更多的,还有迎合前朝的风云变幻。 唯一,如今,我已然不会奢望了,如今剩下的,更多是能帮助到荀承佑,这样,纵使最后的选择依旧是离开,我还能心安一点,权当做一种弥补吧。 “说的好”,闻言,他很是开心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也是那种真实的,没有束缚的。 我轻笑着,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宫中的生活对我来说,也许,并不是最可怕的。 之后,荀承佑还是在我这里,用过晚膳,才离开,去了玉华宫,戚妃小产,他理应相陪着。 想来,这两日,丞相府给的压力该是不少。单凭丞相夫人的性子,就可以断定,只是,我心里疑惑的是……自始至终,蓉婉仪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符合逻辑,甚至不符合尹芙蓉这个人,她,不是那种懂得容忍,知难而退的人。 恍惚间,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依旧是下午那只流血致死的母兔子。 很多疑点,我有些屡不清楚,思量一下,心中有了主意。 明日,我该是去一个地方…… 也许,那里,可以找到答案…… 翌日,我很早便起来了,坐在房内,用过膳,我端看着,那只气咽的兔子,雪白的绒毛已着满了鲜红的颜色,娇艳灼人。 同样,亦是燃烧着自己慌乱的心。 想了想,还是唤住柳儿,带上笼子,还有……茶花糕,一同过去祥宁宫。 坐在鸾轿上,心底止不住的狂跳。恍惚间,我觉得,戚妃流产,非同一般,这里面,也许牵扯了很多内幕,就连……荀承佑,都未必知晓。 “娘娘……到了”。良久,踮起的鸾轿停了下来。柳儿立于一旁,借着轿帘低声询问着。 我没有应声,只起身,霎时,轿帘被谁掀起,借着外面的光亮,祥宁宫,那朱红的瓦壁,清晰的落入视线之内,好似刚刚,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同样灼烧着自己。 “拿出来吧”。出了鸾轿,我朝柳儿吩咐着。 柳儿会意,自轿内取出包裹严实的笼子,之后,随我一同朝祥宁宫的方向走着。 “参见瑾妃娘娘……”守门的宫人见了我,赶忙行礼,瞧着神色,像是很诧异我会来得这般早。随即补充道“回娘娘,太后正在更衣”。 我点点头,示意她去通报,早知晓是这样的结果,我是特意早些过来请安,不然何以将不便的话说出来,若是散了之后留下来,指不定会落谁口舌呢。 半响,门开了,出来的是那日领我去换衣服的宫女,太后的贴身宫婢含烟,见她恭敬的行礼,随后,解释道“给娘娘请安,娘娘请随奴婢这边来,太后还在梳洗,不方便见客,烦请娘娘稍等片刻”。 我听着,没有应声,朝柳儿使了个眼色。 柳儿识趣的上前,将手中的东西交与含烟手中。 “将这个呈给太后,她看了,自然会见本宫。”我淡然的开口,语气了多了几分笃定。 太后她……一定会的,除非? 女子闻言,没有多问什么,如是转身入内。 片刻,门又开了,还是那张娇俏的脸,此刻挂上了愁云,行至面前,福身“请娘娘随奴婢来”。 我点点头,跟在身后,越过宫内的庭院,假山,小乔,转而,是一扇朱红的大门,含烟引着我入内,却将自己关在门外。 我忐忑的掀开珠帘,落下的帘子彼此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同时,我亦是看清了背对着我,立于窗前的那个还算熟悉的身影,只她一人。 “臣妾参见太后,给太后请安,请太后恕罪,恕臣妾冒昧,这么早来此请罪”。我跪在地上,以额顶地,看不见面前的景象,却依稀听得见,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啪……”的一声,有什么落在地上。不用抬头,我知晓,那必定是我拿来的笼子。 “瑾妃,你……如此,是何意啊?”面前之人淡声问道,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情绪,仿佛,一切……与她……没有丝毫关系。 “臣妾愚昧,不知原委,是以想向太后请教”。我直起上身,依旧垂着头,低语。 “不知原委?”蓦地,太后的声音高了一调,音色里染起了怒“瑾妃,哀家看你好大的胆子……” “臣妾知错”,我硬着头皮答道,头复又垂得低低的。 “知错?哼……”女子似是很不屑,自鼻孔里哼出声,随即又是咬牙道“哀家警告你,别以为仗着皇上对你的纵容,就可以恣意妄为,你信不信,就是现在,哀家照样可以灭了你的口?” 我在心底嗤笑着,自然是信的。可同样,我知道,太后她……不会,否则,她便省却在这里与我废话了。 “回太后”,我略微叩首,口中解释道“臣妾并无它意,只是有些地方不知如何处置,是以才向太后请教”。 “请教?”转而,女子纤长的护甲扼住我的下颚,冷言“你给哀家说说,你到底哪里需要向哀家请教?恩?” 我紧蹙着黛眉,被钳住的下颚,生疼。 而面前的女子,似是很得意看到我此刻的样子,眼角略牵起笑意,许是保养的好,四十有余的年龄,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痕迹。 半响,太后放开了我,兀自转身,行至一旁的香炉边上,摆弄着。 我忖度着她方才的态度,随即淡声浅语“臣妾斗胆,关于戚妃流产之事,心中有些疑虑……”。 “哦?疑虑?”女子抢过我的话,语气倒是比方才略好了些“有什么疑虑,瑾妃不妨直说,看看,哀家可否为你分担些。” “敢问太后,沈容华真的是凶手吗?为何……” “大胆……”,霎时,太后怒喝一声,打断我的话吗,随之被打落的香炉瞬间摔得粉碎。 “元朝刑律怎容许你一个妃子在此大放厥词”。 “回禀太后,那为何,臣妾自尚华苑带回来的,已经‘怀孕’的母兔子,吃了您给公主的茶花糕,就流产了呢?”我有些急切的一口气说完,眼底都是那张变了脸色的面容。末了,又道“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是啊,不是太奇怪了吗? 柳儿的银针,没有变色,说明了什么? 茶花糕里没毒。 两只兔子都吃了茶花糕,唯有母兔子流血而亡,说明了什么? 茶花糕里……有麝香。 那么,这茶花糕又是出自何人之手呢? 公主,太后,最后来源于丞相夫人…… 好长的一条线,多巧啊,都是一天,戚妃出事,公主转送。 而公主,那么短的时间,我相信她没有机会动手,即便有机会,她也不会,如果她是想要把茶花糕送给我,她岂会管这等闲事,她巴不得我和荀承佑有点什么,好让师父死心。 那么太后呢?我不知道她是否知晓这茶花糕里有问题,如果知晓,那太后将此转送有喜了的公主,是所谓之何? 假设,太后不知晓,那丞相夫人为何会自家里带来含有麝香的茶花糕,还是在戚妃正值怀孕期间? 这……又说明了什么? “好……好……好啊……哈哈……”半响,太后似是从愤怒中缓过神来,狭长的凤目冷冷地看着我“瑾妃,看来,哀家真是留不得你了……”。 闻言,我一个冷颤,惊愕的颓然蹲坐在地,这样的话,她如今倒是毫不避讳的说出了口,她……什么意思? “回太后,臣妾……”,末了,我动动唇,径直问出了口“皇上不知道对吗?” 我猜,这一切,荀承佑他,该是不晓得的,否则,太后不会这么在意,甚至……想到灭口。 “啪……”的一声,在我还未及反应之时,一个身影行至面前,转而,清脆的巴掌落在了我的脸上,我舔了舔嘴角……出血了。 “你这是在威胁哀家吗?恩?”女子愤怒的看着我。 我抬眸,看着那张原本雍容端庄的娇颜,此刻冷了下来,倒是真的能威慑到众人,可这人唯独……不包括我。 这种种的试探,我已经得到了答案,之所以会愤怒,说明她……真的动了手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3章 娇容 看着那张怒不可遏,极力在隐忍的娇容,我淡淡神,浅声低语“若臣妾真能威胁到太后,此刻也不会在这里了”。的确,若我真的想与她为敌,我便不会选择先来这里,而是直接告诉荀承佑。 我的担忧,在于牵扯的人太多,倘若事情真如自己预想的不那么简单,在没弄清楚前,就这般的公众于世,届时,依照荀承佑的脾气,或者为了保全他的颜面,他也会给我个交代,如果一旦伤害到他的利益或是将军府,那我,岂不是罪过。 “呵呵……”,蓦地,面前的人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竟是嗤笑出声“瑾妃,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你,说吧,你的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 见我如此问,太后似是很不可思议,随即,冷笑道“别卖关子了,既然你都知晓了,也该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其实,若不是皇上他执意保你,哀家根本不会放过你,事到如今,你……瑾妃,只有一个选择了”。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此刻,我的意识只停留在一句话上‘若不是皇上执意保我,她绝不会放过我’。此话,究竟是何意? “怎么?还有什么疑问吗?”半响,见我没有应声,女子明显不悦,口气冷冷的。 “太后,臣妾不明白,皇上他和您交代过什么吗?”好似,荀承佑在我被困天牢时,发生了许多事,究竟,我错过了什么? “哦?”彼时,女子渐渐闲适起来,转而坐于身后的椅子上,饮起了茶,茶盖与杯沿交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口中不忘继续询问“皇上没有和你提起吗?” 我摇摇头,提什么? “既然没有,哀家也不会多这个嘴,说说吧,你今日来,所谓何意?” 我茫然的看着对面端庄华贵的妇人,优雅的轻饮着茶,没有丝毫破绽,如何也无法将她与摔落在地的一滩血渍相关联。 难道,是我错了吗? “回太后,臣妾今日来,是有些困扰,想来求太后赐教,如果有冒犯的地方,恳请太后见谅”。我微微俯首,随即又看向对面之人。 女子颔首,没有应声。 于是,我指着地面的茶花糕,悄然开口“此物乃公主所赠,恰巧今日,被怀有身孕的母兔子所食,不慎流产,而臣妾听闻,茶花糕实则太后所赐,并出自丞相夫人之手,恕臣妾斗胆,敢问太后可知此事?”我胆颤的将话一鼓作气的说完,等待我的,不知是狂风还是暴雨,我的言语,是明目张胆的怀疑太后跟戚妃流产有关,就算凶手另有其人,此举亦是触怒了太后的威严。不知她……会怎样? 只是,我的话音落了许久,都没有听见太后的回答,倒是她,此刻起身上前,将我扶起,又指了指她一侧的椅子,我听命坐下,才听她缓声道“瑾妃,你可知道,单凭这几句,哀家就可治你的罪……” 她的声音不大,可我知道,这并不是吓唬。 “可哀家并不想这么做……”。霎时,她的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哀家要和你做个交易”。 “交易之前,臣妾想知道答案”,恰时,我打断她的话,不顾那张不悦的容颜,这也是此行,我的目的所在。 究竟,凶手是沈容华,还是另有其人? 没错,我要知晓答案,这……对我很重要,我必须弄清究竟是谁,要对我赶尽杀绝。不惜利用戚妃肚子里的孩子。 然而,这一次,面前之人没有犹豫,很是爽快的笑出声“你还真是执着”。 我愕然,怔怔的看着她,她……没有生气。 “诚如你所猜想的,凶手确实另有其人”,言于此,那双杏眸转而锋利起来,她的话,没有让我感到意外。而接下来,自那张朱唇倾吐而出的名字,倒是令自己着实震惊了不少。 “是榆美人……”女子冷眼打量着我,继续道“底下的宫婢,叫什么?”。 “霜儿……”我几乎没有思考,脱口道。 “对,就是她,正是她和韵儿去更替玉珠时动了些手脚,是以才戚妃才会流产”,女子接过我的话,末了,看了我一眼“而你……也被送进了天牢”。 我没有应太后的话,只是令自己意外的是……霜儿,那个在自己心里一直单纯可怜的霜儿,三年后,她又是差一点将我置之死地。 “那个……茶花糕……”,对了,还有茶花糕,为何茶花糕里会有麝香? “哼……”闻言,女子冷哼一声,倒是不像冲着我“是丞相夫人,这个狠毒女人,她根本就没打算留下戚妃的孩子” 丞相夫人?真的是她? “茶花糕,是她带来的,一份孝敬哀家,可哀家也防着她,暗自命人检查,留下这个有了问题的,这回,可清楚了吗?”语罢,见她又是端起桌子上的茶,我见状,忙上前帮她唤了一杯,方才的,已是凉了。 手中握紧的杯底,转而递过去,径直问“可,戚妃好歹也是丞相府的人,夫人这般做……对她有什么好处?”我实在想不出,这对丞相府有什么好处,怀上龙裔,这是多少进宫的女子做梦都是求不来的。 “呵……”,闻言,女子竟笑出了声,却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接过茶杯饮了一口茶。才道“也有你瑾妃弄不明白的?”末了,看了我一眼,叹息道“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蓉婉仪”。 如此,我才恍然,原来,丞相夫人是想……让怀孕的人是尹芙蓉?纵使令丞相府失去这次机会,她也不会把机会留给一个庶出的戚妃,丞相夫人……她还真是……狠心,一个生命啊,就这样被她所谓的利益,给算计去了。 只是,茶花糕,并没有用上,所以榆美人作为丞相府的义女,才会差事霜儿在玉珠上做手脚,转而嫁祸给我,这样,一石二鸟,及解决了龙裔,也除去了我这个眼中钉。 蓉婉仪,我真不知,有这样会谋划的母亲,该是庆幸还是悲哀。 然而,不管是谁的悲哀,我都察觉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太后最后那句话的语气,隐约间有些无奈,似乎,是在感叹她自己,也许她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荀承佑。 是啊,老王爷府该是于这样的场景,也很相似吧。 “那为何……”,半响,我打断了这样静谧的气氛,试探性的开口“为何您会把茶花糕送给公主?”用方才的话来说,太后该是知晓茶花糕里面有问题,可为何她会转送给也会有身孕的公主? “瑾妃……”。蓦地,太后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放在了桌子上,杯子没有立稳,自杯沿溢出的茶渍顺流而下,些许滴在了女子的锦衣上。 “你……问的太多了”,太后冷冷地警告我。言语间,听得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多吗?我问的多吗? 这样问着,一时间,心底竟有些酸楚,其实最聪明的,不是丞相夫人,不是皇上,更不是我,而是面前这个经历数十载宫斗,看尽人情冷暖的妇人……元朝太后。 她本就看穿了丞相夫人的诡计,却是将错就错,没有拆穿,一方面将含有麝香的茶花糕转手送给怀有身孕的公主,另一方面配合丞相夫人那头设计戚妃。 公主这边,倘若食用了这茶花糕,必然会出事,可太后却能将矛头巧妙的转给丞相夫人,毕竟这茶花糕是丞相夫人进贡的,于是,无可厚非,将军府和丞相府必然会针锋相对,丞相府也随之受到牵连。 另外,太后了解丞相夫人,即使她偷梁换柱,导致戚妃那边没有含有麝香的茶花糕,可依照丞相夫人的脾气,亦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所以戚妃的龙裔,根本不用她担心。 只是,太后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两者之间,都会牵扯到我。 她没有想到公主会将茶花糕送给我,导致我今日查清事实,对她质问。 她没有想到丞相夫人会嫁祸给我,导致皇上袒护,她无奈拉上沈容华做垫背。 只是,即使如今,我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我依然无法相信,太后,竟会对丞相府下手,竟会对公主下手。 太后她,不想留下戚妃的孩子,不想留下公主的孩子。 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太后请恕罪,臣妾并无他意,只是,太后既然想要交换条件,就该让臣妾知道立场,这样,臣妾办起事来,也好得心应手。”我蓦地跪下,垂下眼睑,不计后果的忤逆她。 立场,没错,就是立场,究竟是什么立场,让太后对丞相府和将军府都是这般忌惮。 “好……”,倏地一声,太后兀自鼓起掌来,随之起身,行至我面前,将跪在地上的我悄然扶起,我忐忑的低着头,蓦地,女子纤长的指甲掠过我的青丝,款款的开口“哀家就喜欢聪明的女子,特别是能为哀家所用的女子,瑾妃,你很有潜力。” 我闻声抬眸,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诉说着太多暗喻的味道,却是让人捉摸不透。 忽而,女子眸光一闪,视线看向别处,缓缓地开口,“宫里的女子,总以为得宠便是赢,真的是这样吗?”说着,女子转而行至窗口,背对着我,继续道“其实不然,一朝得宠不过只是一招荣辱,在这深宫之中,唯有权利,才能真正的保护到自己,以及自己想要庇佑的人”。 我愣愣的看着那道窗前的身影,不知怎的,我总觉着她的言语之间,仿佛是在吐露自己的心声? 权利……对于她来说,得宠不是赢,得到权利……才是真正的赢家,是这样吗? 还是,这才是她经历半生宫闱之斗,最为深刻的感悟。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老王爷府,而面前的女子,或许不是最为得宠的,却是利用手中的权利,做到了今天太后的位置。 所以,对她来说,这场角逐之中,她……才是真正的赢家。 “帝王爱,永远都是奢望。”末了,女子似是自言自语,音落,良久都不再言语。 我反复咀嚼着,‘永远都是奢望’。 奢望?是这样吗? 对于师父,是。对于荀承佑,亦是。 难道,在这偌大的繁华世间,真的没有纯粹的感情吗? 我摇摇头,亦是不知。微叹一声,不由自伤,蓝翎,为何,你的多情,总是被这世俗的无情叨扰。 良久,我看见面前之人垂在身侧的柔夷,狠狠的攥紧了,只瞬间,复又撑开,半响,听她幽幽的开口“哀家要你除掉蓉婉仪,这便是交易”。 什么? 我猛地撑大双眸,我……没听错吧? 除掉……蓉婉仪? “很惊讶”,蓦地,女子转过身,似是很得意于我此时的反应。 我本能的点点头,茫然的问道“为什么?” 很惊讶,确实很惊讶,怎么可能要我除掉蓉婉仪呢?她……不是很宠爱尹芙蓉吗? 如此,女子的笑意愈加深了,朱唇轻启“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管照着哀家的吩咐做,懂吗?” “臣妾可以理解为丞相府有谋反之意吗?”我径直开口,不再做语言上的躲藏,甚至修饰。 我记得,丞相府的那只……信鸽。 难道,真的有问题吗? “大胆”,闻言,女子震怒,语气瞬间冷了下来,眸子犀利的射向我“瑾妃,你真是不知死活,不要把哀家对你的纵容当做习惯”。 “太后……” “住口……”面前之人狠狠打断我,冷言“记住哀家说过的话,这是交易,你没有说不的权利。” 没有说不的权利? 那么,说不的下场,是沈容华?还是戚妃?亦或是……蓉婉仪? “臣妾应下,可是,臣妾也有不问的条件……”,我微微仰起脸,正对着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子,这个手掌后宫权利的女子。我可以不问,然,我也是有自己要庇护的人。 “呵……”,闻言,太后嗤笑一声,言语微凉“瑾妃……你给哀家说说看,你凭什么跟哀家讲条件?”末了,女子转身,落座,眼底多了一抹探究。 我上前两步,挥了挥手中的帕子,福身,轻言“臣妾凭借的自是太后给的”。 “哼,别耍嘴皮子了,说说条件”蓦地,见她挪了个位置,随即,怀里多了个暖炉。也不看我,长长的护甲摩挲着,垂下的眼睑,看不出神色。 “臣妾恳求太后,不管将来发生何事,放过将军府,不对他们赶紧杀绝”。 我不知道,她那般对公主,是起因与公主,还是将军府?可,不管怎么样,对于将军府,我是如何不能坐直不理的。 “瑾妃,哀家提醒你,你是皇上的妃子,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她的话,冷冷的,语气很平静,不过我知晓这般提出将军府,必然会令她想到师父,正如琼台那一次,所以对于我,她一直都不是很喜欢。可正因为忌讳,我才说‘将军府’,而非师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4章 爽快 “臣妾谨遵太后教诲”。我爽快的应下,对付蓉婉仪,实则非我所愿,可如果在太后这面保住将军府,也算是划算。 “下去吧,该是时候了”。太后点点头,放下手中的东西,吩咐道。 末了,我朝窗外看了一眼,辰时了,该是各个宫里的妃子来给太后请安的时辰了。没想到,二人竟然聊了这么久。 “臣妾告退”,我恭敬的行礼,转而退身。 随即,心头暗自舒了一口气,终于还算惨胜,于我,于师父,甚至于荀承佑。今日,和太后的谈判,也只能说是惨胜。 “其实……”,末了,就在我的柔夷触碰的门把手时,身后之人忽而淡然开口“皇上他为你做了很多,瑾妃,你很幸运。” 闻言,心头咯噔一下,什么叫做了很多? 才想问个清楚,太后却是转口道“不要试图背叛约定,否则哀家会让你死得比你的宫女更惨。” “你说什么?”我惊愕回眸,脱口而出,一时间,竟忘了敬语。 女子不悦的看着我,将我一副茫然的表情,却是没有责怪我,而是冷冷的开口“你宫里的内鬼”。 “她……她……怎么……”我吞吞吐吐的开口,可话到口边,却是咽了下去。这个问题,我问过柳儿,可她吞吞吐吐的,根本问不出来,未想到,太后竟是知晓。 实则,我是想说,她是怎么死得?可是……死字……对于皇宫来说,是最为忌讳的。 “杖毙”。蓦地,太后不假思索的倾吐而出。 杖毙?竟是杖毙?活生生打死的吗? “怕了?”女子挑眉。“怕了就乖乖听话。” 我点点头,没有应声,附于身体两侧的柔夷狠狠的收紧。随之转身。 喟叹一声,兀自摇摇头,这样的责罚在自己看来,或许很难接受,然而,在这样的皇宫里,杖毙,似乎还是寻常的。 如此,我才发现,往日的自己,真是将这深宫看得轻了。然而,这一次,再度踏上了宫斗之争,未来,不知会有多少性命为之铺路。 低头,视线看向自己的柔夷,真的要让这双手,最终,沾满鲜血吗? “怜惜眼前人,瑾妃,这一次,哀家希望你能把握住。”蓦地,身后之人除却了方才的针锋相对,此刻的音调,倒像是嘱咐自己的儿女,柔声细语。 怜惜眼前人? 可……如今,对于我来说,谁才是眼前人呢? 转而,行至祥宁宫的大厅,里面坐着的人并不是很多,令我颇为熟悉的当是曾经半在戚妃左右的林婕妤,彼时的她,樱唇一张一合的,眉目轻挑,不知说了什么,四周的嫔妃附声迎合,嬉笑成群,好不愉快。 见此,女子似是很得意,扬起脸,随即,那双丹凤眼在瞥见我的瞬间,娇媚的容颜明显一滞,片刻,却又起身行礼“嫔妾给娘娘请安”。 如此,众人皆识趣的福身“参见瑾妃娘娘……”。 我叫了起,寻了个靠后的位置,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们言语。 “戚姐姐这回可真是可怜了呢,不仅痛失龙子,连着沈容华都背叛了她,真是……”,一旁坐在林婕妤旁边的女子率先开了口,黛眉微挑,语气里倒是很介怀先前的事。 “陈婉仪可莫要说此话,隆恩浩荡,戚妃娘娘有皇上的庇佑,会好起来的,只是……”,闻言,我身侧的女子随即应声,末了,意味深长的看了众人一眼,又道“这人心真是难料,谁人也没想到,沈容华倒是留了这么一手”,转而,复又朝我道“还险些让瑾妃娘娘受到牵连,真实不应该。” 如此,我也只好浅笑一声“本宫只是受些牢狱之苦,较之戚妃,何足挂齿呢,好在,凶手及时找到了,没有伤了姐妹间的和气,如今,旧人已去,新人当勉。” 蓦地,女子的娇颜霎时惨白,绕在纤指上的帕子,皱的不成样子。 我暗自嗤笑,戚妃在我宫里暗插眼线,兰儿又被杖毙,荀承佑如此大张旗鼓,不过是想杀一儆百,只是他的举动放在这些妃子眼里,甚至是这几天荀承佑在未央宫和玉华宫走动,都换成了她们对此的嫉妒,嫉妒荀承佑对我的袒护,嫉妒戚妃轻而易举的进位。 皇宫,永远是一个不会远离是非之处,芝麻大点的小事,都会闹得满城风雨。 而她们,懂得借题发挥,挑拨离间,以为我因此不会放过戚妃,恰时添油加醋,她们好坐收渔翁之利,哼……真当我是傻子吗? “阮静嫔,话可不能这么说”,恰是,我的话音才落,林婕妤便加重了脸色,话却是对着方才的女子“也只有沈容华这样爱慕虚荣的女子,在利益面前,才会选择背信弃义,可本宫就不一样了……戚姐姐待人宽厚,本宫自当知恩图报,这也是人与人的不同嘛”。说着,将手中的帕子晃了晃,明眸白了阮静嫔一眼。 复又朝我道“瑾妃娘娘可不要道听途说,免得遭到小人算计。” 我点点头“自然”。 心底暗想,掩耳盗铃,多此一举。 女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门外的传报声打住。 “蓉婉仪到……” 蓉婉仪? 呵……来的真是时候,尹芙蓉,这个做梦都想当皇后的人,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的亲姑姑会设计她。 这对她来说,该是一种怎样的悲凉和讽刺? 太后为何会叫我除掉蓉婉仪,而非自己出手? 我不知道,这样的安排是对我的考验还是试探?或者,因着沈容华惨死败露的事,想借机除掉我这个知情者? 暗自摇摇头,不知不知啊,尹太后,她今日的表现着实让我惊愕住了,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都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她……并不是真的宠爱丞相府的任何人,无论蓉婉仪还是戚妃。 难道,真是忌惮丞相府的势力? 荀承佑将公主许给师父,是明着表明了立场,削弱了那些暗自想投靠丞相府的势力。 太后以我的性命作要挟,以将军府的命运作条件,暗地要我除掉蓉婉仪,除掉这个在她心里,有可能无法控制的女子,这个‘无法控制’,不过是忌惮她背后的尹家……丞相府。 这两个母子,如出一辙的打压丞相府,着实令自己吃惊,也许,伴君如伴虎,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无论你是多么功德无量,都无法超越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甚至不能容许一点威胁。 今日的丞相府如此,那么明日的将军府呢? 荀承佑,他的治国之道,我还真是无法看懂? 为何他对谁都是打压? 末了,又是摇摇头,也许这里面真是有我看不清的什么,可是,不管是什么,我却有一种直觉,这次的纠纷,断不会离自己太远,甚至会由自己亲手毁灭…… 自祥宁宫出来,已将近午时了,柳儿悄然跟在我身后,我没有责问兰儿的事,而那日,她吞吞吐吐掩盖我的问题,无非是荀承佑交代过的,不要我为此担心。 叹息一声,为的却不再是柳儿,而是荀承佑,我希望的并不是这样被保护着,而是同进同退i,这点,恐怕他永远也不会懂…… 转而,时间似是流水一样,飞至八月,不知不觉中,我在这个深宫中已是度过了大半年,春去夏至,池塘的荷花开了,树上的鸟儿鸣了,两旁的柳叶绿了,林间的花儿开了。 心底的愁云也渐渐随着行云,流水,飘散而去……转瞬,化成一抹柔情在某个角落慢慢滋生。 彼时,我正坐在未央宫的房内,面前是未分胜负的棋盘,对面,荀承佑右手衔起一个白子,忖度着,在下一秒,果断的落定,我扯起了嘴角。神情自若的落下最后一颗棋子。 面前的男子愣了片刻,口中惊呼“瑾儿,你赢了……”,转而,紧蹙的剑眉渐渐闲适开来。 “是皇上谦让,才让臣妾有机可乘”,我起身,牵起嘴角,绕至桌前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荀承佑看了我一眼,眉眼染着笑,自然的接过来,放在嘴边饮了一口。蓦地,拉着我过去,环至怀中,头抵在我的胸前,似是有些执怄的开口“输给你,朕不觉得丢人”。 闻言,我垂头看了看怀里的男子,此时已是阖上眼,慵懒的抱着我。如此,我的笑意愈加深了,其实,这几个月,我们的相处多半是无声的,或者下棋,或者抚琴,较之刚进宫那会,他更喜欢像这样静静的抱着我,一言不发,然而,接触的越多,我却越是觉得,面前这个独掌元朝江山的男子,有些时候,更像是个孩子…… 也会耍赖,也会粘人,也会撒娇。 偶尔,也很霸道,也很强势…… 莫名的,我的心底泛起了暖意,恰时,自窗外吹过一缕清风,撩拨着醉人的心,沁人心脾…… “在臣妾心里,皇上从没有丢人过”,我应下声,环住他的柔夷,也跟着紧了紧,心底的忧伤渐渐淡了,转而是面前这个男子给予的温暖,就如这一刻,彼此的心也是离得最近的。谁人都不再提起曾经,无论是师父,还是前朝,或是他的那些妃子。 闻言,男子仰起脸,俊逸的面上染起了绯色,紧抿的薄唇缓缓开口“瑾儿……” “皇上什么都要说,”柔夷抵在他的唇边,我打断道“臣妾懂的。其实,这样……挺好的”,说着,嘴角牵起笑。 “不说也行,那就做点别的”,忽而,男子的嘴角泛起邪邪的笑意。 又来了,这个狡猾的荀承佑,总是在博得我对他的信任之后,出其不备的偷袭…… “启禀皇上……”,蓦地,房门外的郁公公小心翼翼的唤了声。 “唔……”手臂略用了力“皇上……”。 “郁福……”男子放开了我,手上的力气没有松,口中却是恨声的朝门外吼道。 “奴才在”,门外的郁公公赶忙应道。 “如果不是要紧事,朕会摘了你的脑袋的”。 闻言,我嗤笑出声,什么叫‘不是要紧事’。荀承佑,他现在这个样子,像极了一个被打破好事,抓狂的想要吃人。 “还笑得出来”,他不悦的看着我,剑眉微挑。 那意思,像是我也该一样同他气恼。 “回皇上,是柔昭仪求见”,郁福自门外回复道。 柔昭仪?荀承佑狐疑的看了看我。 我冲他点点头。 没错,这几个月来,唯一有变化的,是我和柔昭仪的关系,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好似自戚妃流产后,我们二人走的便与旁人近了些,真正相处起来,我也很喜欢的柔昭仪的性子,外柔内刚,心直口快,嘴冷心热。 如此,纵使知晓她的心里和我一样,总是在无故牵挂着另一个人,可这些,依旧没有影响到彼此的关系。 她亦是如此,一有时间,便来我这里小坐,也不顾及旁人的眼光,按理说,大学士和将军府,这是明摆着要避嫌的,更何况,戚妃和蓉婉仪,每每在请安时,见我们二人坐在一起,皆是很鄙夷的目光。 “那朕就去内室小憩一会”,忽而,荀承佑不冷不热的开口。 我回过神,想了想,点点头,男子已然起身,没再说什么,径直绕至内室的方向。 “哟,不巧了,未料,皇上也在此”,恰时,身后的房门开了,我转过身,但见那抹翠绿的罗裙,摇曳着,偏偏而至。 我扯起笑,抬步上前,伸手将女子牵至坐上“柔昭仪莫不是这就想回了”,我打趣道,跟着朝随之入内的柳儿点点头。复又对着一旁的女子开口“本宫可是不依的,每天都来这里讨茶,今儿进来了就别想走了”。 想必,她也是看见门口的郁公公,才知晓荀承佑在我房里吧,多半时候,这个时辰,他都在书房,对于万事都小心谨慎的柔昭仪来说,才没想到会赶得这么巧。 闻言,面前的女子却是笑出了声,纤指在空中朝我比划着“你就不怕嫔妾叨扰了你和皇上的好事”。说着,笑声更大了。 蓦地,我面上一热,明知她是胡乱说的,可偏巧,事实却正如她所言。 “怎么?还真要嫔妾说中了?”见此,女子饶有兴趣的看着我,明眸一闪,脱口道。 “你……你不要胡说”。我有些紧张的看着她。 “呵呵……”女子不语,只是笑。 “柔昭仪……” “……” “柔昭仪……” “……” “柳儿,送客”。末了,我有些窘迫的朝柳儿吩咐。 “诶呦,瑾妃娘娘,这怎么行,嫔妾还没尝着您这里的茶呢,如何就走了”,女子渐渐止住了笑,手上接过柳儿递过来的茶,眼角噙着笑,仰头,如数而进。 “还有空喝茶?没有把你忙坏呢”,我瘪瘪嘴,气鼓鼓的应道。 闻言,女子的笑意没有下去,反而愈加深了“忙,当然忙,嫔妾看娘娘就很忙呢”,说着,暧昧的看着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5章 惊讶 我脸上一红,猛地起身,抢过她手里的茶“不要给你吃了,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柳儿,送客,本宫乏了” “诶呦呦,好妹妹,让姐姐再坐一会”。女子也是起身,拉着我,央求着,蓦地,眼睑瞥见方才没有收起的棋盘上,霎时,面上染起了兴趣。绕至桌前,仔细端看着。 “怎么,柔昭仪是想和本宫下盘棋”。我打趣道,柔夷轻拍女子的肩膀。 “嘘……”,女子一指竖起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见状,我嗤笑出声,掩嘴偷笑,演的还真挺像,末了,配合的坐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半响,女子动了动棋盘上的白子,转而朝我笑道“再来看看……” 闻言,我略微怔了一下,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却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探,入目的瞬间,随着整个棋盘局势的扭转,心底跟着一紧,柔昭仪,她……真是不可思议。 “怎么样,这回揪到他的尾巴了吧?”蓦地,女子附于我耳畔,悄声耳语。 他的尾巴? 我撑圆了双眸看着她,她口中的他,莫不是荀承佑,她以为……方才输的……是我。浅笑出声,本能的摇摇头,如果让她知道,她揪住的尾巴是我,会怎么样? “这下高兴了,没事,以后嫔妾可以教给娘娘更多招式,保你稳赢”。见此,她想我是一时高兴,得意的传起道来。 如此,我也不点破,抬手端起了桌子上的果品递给她,笑言“没想到,柔昭仪的棋艺竟是如此精湛”。 没错,确实精湛,印象当中,我熟悉的人当中,当属卿扬,才堪称棋艺一绝,没想到,山外有山,纵使女子,亦有让人佩服之处。 “只要用心,娘娘也可以的”,女子吃了一口杏仁酥,含糊应道。 用心?我将手中的茶杯递过给她,随即笑了笑。是啊,只要用心,任何事都不是困难,就仿佛三年前,跟着师父习武,那时候我也想过放弃,如果不是心底牵记的是一个令自己用心的男子,又如何会坚持下来。 蓦地,指尖微颤。 过去了,蓝翎,都过了。 末了,柔昭仪走时已是申时了,转而入室内,荀承佑还没有醒,我试探的推了推了他,那张酣睡的俊颜,紧锁了剑眉,我嗤笑一声,也只有这个时候,他的霸气会全部敛去,余下的,唯有乖戾。 有时候,倦意似是会传染,见他睡的正香,我也忍不住褪下鞋子,支起一只手,半躺在男子的身侧,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之人,这个千方百计将我困在身边的男子,他……当真是我的……良人吗? 蓦地,素手覆上男子的脸颊,反复摩挲着,末了,不免又想起另一张熟悉的影子,总觉得,一切不像是真的,师父他究竟…… “想什么呢?” “啊……皇上”,没想到荀承佑会这个时候醒,本能的缩回手,却是在最后一刻,又被他抓住了。 “占完了便宜,就想走”,戏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接着,一个黑影猛地翻身,将我压在身下。 我惊愕的脱口“喂……你……”。却还是在最后,止住了。 “爱妃怎么了,脸上这么红”,见我如此,面前之人愈加肆虐,方才还萌醒的眸子,此刻已然清澈见底,透着晶亮。 “皇上……” “恩?” “皇上……爱过吗?” 明显地,身上的人闻言,猛然一震,握着我的大掌随之紧了紧。 话音才落,我也是很诧异,自己为何会这样问。不知怎地,我忽然想起念怡的话,荀承佑,他爱的人是…… “还没有感受到吗?瑾儿……”,忽而,男子痛苦地将我的手心放在他的心口处,深邃的墨瞳紧紧锁住我,紧抿的唇,瞧出不怒意。 “不是,臣妾只是……”,只是没有安全感,我害怕,我害怕当自己鼓足勇气只是,迎来的又是一场失望。 “朕不是他,瑾儿……”,男子抢过我的话,彼时,眉间的皱纹突起,形成了一个川字。 “我害怕,荀承佑,我害怕”,一时间,我的防线瞬间崩塌,泪腺不受控制,胡乱的抱住面前之人,紧紧的…… 没错,我害怕,害怕被辜负,被遗弃。十五年来,我的人生仿佛因此而变得不再精彩,记不清是从何时开始,我变得愈发懦弱,不敢正视问题,好似,所有的途径,只有逃避,才是保护自己的唯一方法。 “瑾儿……”,耳畔,一道灼热的气息打在脸上,还有那声无奈痛苦的声音。 “瑾儿,放轻松,再勇敢些,恩?”身上的人一手撑起,俯身看着我,柔声哄着。 我愣着神,不假思索的问道“皇上既然爱过,为何没有最后相守在一起。”念怡说过,他爱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安王妃,安王妃啊。 闻言,男子的俊颜明显冷了下来,周身染起了怒,额间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因着愤怒突起的青筋。 彼时,谁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冷到了极点,连我自己都不知是怎么了,为何会问这些,难道是因为……在乎? 渐渐的在乎,渐渐的融入,所以想了解更多。 是吗?蓝翎?我问自己。 “瑾妃……你……大胆……”。半响,紧抿的薄唇倾吐而出几个冷冷的字眼。 然而,我的心底却是释然开来,他能拿身份压我,就说明,他其实,并没有真的生气。 “你,怎么就让人这么头疼……”。末了,男子翻身躺在我的身侧,一手覆上额间。有些无力的感慨着。 “皇上可以选择不说的。”我诺诺的应着,见他如此,方才那一瞬的恐惧,此刻,已是烟消云散了。 物极必反,也许说的正是如此。 丞相府,或许它的好日子,未必近了。 整个宴席,大多是些逢场作戏的话,我没有等到人都退场,便回了未央宫,不知怎的,这样的月圆之夜,我倒是愈发想念起过往的人,玉姨,卿扬,箫兄,还有……师父。 “皇上驾到……”。门外,一声锐耳的声音入内。我一个激灵坐起身,这么晚了,荀承佑他……怎么来了? 随即,赶忙起身迎出去“臣妾给皇上请安……”。 渐渐地,那抹明黄近了,径直开口“去,换身衣服,朕要带你出去……” 坐在马车上,我偏过头,看向身侧正在闭目养神的男子,此刻的他,手臂环绕,整个人陷入一个完全自我的状态,这样的荀承佑,还是第一次看到,我默默的陪在一边,没有打扰他,也不知此刻是要去哪里? 本以为,今日琼台之上,太后与戚妃相谈甚欢,他之后会去玉华宫,却未料,竟是偷溜出宫,还是穿着百姓的衣服,也难为郁福了,不知从哪里置备的这些行头。 “主上,到了”。不久,隔着窗帘,马车外,韩冰的声音传来。 如此,男子才睁开了墨瞳,大掌上来钳住我,将我带出马车。 “皇上,这么晚了……”,我在一旁小声提醒着,却在抬眸间,猛然怔住…… ‘将军府’…… 愣愣的站在那里,一时间,竟是失了神,怎么也没想到,八月十五,这样特殊的日子,荀承佑他……竟是带我来了这里……将军府。 手心忽而紧了,我侧目看向身旁的男子,然而,那双如墨般的深潭,此刻,亦是炯炯的看着我,透过眼底,我看见了太多太多无法言喻的东西。 荀承佑,我该拿你怎么办? “皇上,要臣妾怎么感谢你呢……”,我哽咽着,没想到,荀承佑,他会知晓我心里惦记的地方,甚至特意这么晚了,还要来此。 闻言,男子邪魅一笑,弯起的眸子愈加闪烁,末了,垂下头,附于我耳畔低声开口“朕更喜欢,你叫朕的名字……”。 我惊愕的撑圆了双眸,他还记得,那时自己失控吼出来的名字,他说他喜欢,呵……荀承佑,我好像……也并不讨厌。 “走吧……”,男子不再计较,牵过我的手,抬步入内。 守门的侍卫见此,连忙通传,片刻,隔得很远,我便看见了那个早已牢牢印在自己脑海中的身影,正是疾步而来,而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妇人,身怀六甲,一手拄在腰侧,一手覆在腹部,她的身侧,还有丫头小心的搀扶着。 “卑职给皇上请安,给娘娘请安”。近了,师父福身行礼。 “给皇兄请安,给皇嫂请安”。末了,身后的女子欲要福身,却是被荀承佑拦住了。 听他缓缓开口“免了,今日朕是微服出巡,那些虚礼,也就省了”。 蓦地,听他又道“心儿,近日可好?你有着身子,凡事当心些”。 闻言,女子巧笑着“多谢皇兄惦念,您赐给的补品都快堆成山了,如何能不好呢”。 如此,荀承佑也跟着笑起来“那就好,母后总是念叨着你,生怕出了差错”。 “呵呵……母后是太紧张了,我身边有夫君日夜照顾着,只管叫她放心,还要多记挂着自己才是”。女子掩面而笑,银铃般的设声音婉转而来。 男子笑言“是啊,母后也是替你们高兴”。 闻言,女子停在腹部的柔夷四下抚摸着,话语轻柔“想高兴还不容易,皇兄,母后的心思您还不懂吗?她也盼着抱孙子也,依皇妹看,您和皇嫂也要努力呦” 一句话,叫我的面上不觉屯红一片。 荀稚心,她还真是不放过一丝机会。只是,她这样做,还有必要吗?师父他……不是早就是她的了? 忽而,师父沉沉的开口,话语间听不出喜怒“请皇上,娘娘还是里面坐,晚上风大,当心着凉了”。 “恩,也是”荀承佑点点头,复又朝向公主“心儿有着身子,自当注意,看来,还是慕苏白这个妹夫做的合格,很周到”。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句话,荀承佑是带着情绪的。可是什么情绪,我倒是没有听出来。 末了,才想抬步,身侧的男子又是开口“瑾妃,你和心儿想回房,朕和慕副将有要事商量。” 我忍不住好奇的看着他,要事? “皇嫂随我来吧,他们男人之间的事,还是交给他们处理吧”。恰时,荀稚心缓步上前,嘴上笑言。 如此近了,我才将视线仔细的打量起她来,几个月不见,较之之前,她的气色要好很多,身子也圆润了一些,眼底的笑是真实的,不似新婚时那般,想来,她和师父……该是很……恩爱吧。都说爱情是滋润女子的最好良药,见到她,我才相信,是真的…… 蓦地,荀承佑俯下身,薄唇在我的耳畔低语“瑾儿,趁这个时间,你可以好好想想心儿的建议,恩?” 建议?什么建议? 愣愣的看着他,明眸对上那双狡黠的眸子,才猛然想起什么。 瞬间,脸颊滚烫一片,我?怕的点点头,不再去看那张笑得嚣张的脸。默默的跟在公主的身后,慌乱的离开,甚至没有理会师父渐渐冷下的脸…… 一路上,二人默契的谁也没有言语,直到入内,面前的女子才缓缓开口“冬儿,备茶,瑾妃娘娘好久不来将军府了,此次机会难得,定要好好款待”。说着,自己率先坐了,嘴角渐渐牵起,眼底竟是得意之色。 我没有应声,跟着坐下了,眸光掠过四周,这间新房,依稀间,还有那日炫目的颜色。第一次进,还闹出了不少动静,如今想想,倒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原来,人总是健忘的,那样深刻的教训,若不是真到了这样的环境,未必会想起来。 看来,如今这样的结局,我好似,怨不得谁。 “娘娘请用茶”,片刻,有婢女端着茶盘过来,恭敬的放在一侧的茶几上。身旁的柳儿见状,自摆袖中取出银钗,欲上前。 我摆摆手,女子止住了步子。 “怎么?娘娘竟是这么放心?”见此,公主戏谑的笑言, 我饮了一口,晚宴时吃了几块糕点,此刻,着实是有些渴了,放下茶杯,我略微抬眸,浅笑着开口“公主办事向来聪颖,如何不放心。” 看着那张娇媚的容颜,我的笑意愈加深了,荀稚心,她指的是上一次吗?呵……放心?哼,我当然不是对她放心,更不会笨到以为这是她的仁慈。 她不动手,不过是时机不对。谁会傻到将最大的嫌疑留给自己? 见我不再应声,她倒是抢着开口“看来,还是娘娘技高一筹,大事面前,依然能如此淡定”。 闻言,我的心头一颤。大事?什么大事? 冷冷的看着面前之人,我一直诧异,为何荀承佑会在八月十五来将军府,还有方才,没说上几句,他就打发掉身边的人,和师父商议要事。 难道……真的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娘娘不会还不知道吧?”如此,荀稚心惊讶的问出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6章 悸动 “什么事?”我确实不知道。 闻言,女子猛然愣住,神色有些动容,片刻,却还是缓缓的开口“倒是我多嘴了,皇兄寿辰,四方朝拜,北凉意欲与元朝修好,特意借此机会,要和亲,听说……”。言于此,见她的嘴角明显微微牵起,顿了下,又道“怕是要封后了……”。 “什么?” 我惊愕的站起身,手畔的茶杯不经意间‘啪……’的一声,落地而碎。 “啊……娘娘……”。 “有没有烫到啊?”柳儿小心翼翼的为我擦拭着沾在衣襟上的水渍,此刻已是冷却了。我顿了顿,心头竟是一阵迷茫。 “呦,娘娘这是怎么了,冬儿……快去看看,若是瑾妃娘娘在我将军府有个好歹,那可就不好交代了”。 公主也是一愣,惊得起了身,片刻,复又朝身边的冬儿吩咐着。 我摆摆手,柳儿识趣的停了下来,而对面的冬儿,自然也是停住了脚步。 “看来,本宫还是没有那个福分,喝上公主的茶,反倒叨扰了您的清休,如此,本宫还是不打扰了,公主保重。”音落,携着柳儿转了身。 “蓝翎……”。身后传来声音,接着,一段细碎的脚步。 我没有回头,依旧阔步而去“公主留步,本宫什么都不会说,好好照顾师父,照顾将军府”。 如此,那一段脚步声停了,回应我的却是一声叹息,以及颇有微词的警告“娘娘请放心,只要没有您的打扰,我和夫君定会白头偕老的”。 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纤指萦绕,心头狠狠的戳了一下,柳儿担忧的看了我一眼,不语,唯有跟上我愈加快速的步子。 “娘娘……” “娘娘……等等……等等奴婢”。柳儿大喘着气,在我身后,不停的挥着帕子。 我没有理她,此刻的自己,只觉得心烦意乱,仿佛心底一直坚守的东西,忽然之间,被人掏空了,那种滋味,我以为,我早就尝到了,可是如今想想,倒是自欺欺人了。 “娘娘……您没事吧”。柳儿担忧的看着坐在池塘边的我,气息不稳的问着。手上还不时的为我擦着额头上的薄汗。 “让本宫静一静”。赫然闭上眼睛,头抵在回廊的柱子上。身后的柳树下,有着蛐蛐在叫,池塘里,有着鱼儿在跳…… 这般惬意的景致,如今,却是无论如何都令我提不起兴致。 莫名的,一阵心慌,不知是为了荀承佑瞒着我要与北凉和亲之事,还是因为眼前我已无法改变的,师父已离我远去的事实。 亦或,这二者皆有。 无奈的摇着头,竟是兀自笑出声来,蓝翎……你也好贪心啊…… “为了他吗?”倏地一声,我才意识到,垂下的视线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双男子的鞋。青瓷绣花,锦缎丝绸。无一不彰显着面前之人的身份。 可我却不敢抬头,不敢再面对曾经的一切了…… 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我攥紧了袖口,却依然无法忽视一度在心底,他给过的温暖,承诺。如今都化作这秋风,席卷而来,不知是暖,是凉? 再见面,心境已是千差万别。 “我……真的错了吗?”耳畔,无奈的话语,似是叹息,犹如自嘲,滴滴撩拨着往日的记忆。 嘴角苦涩,低喃道“师父……”。 “翎儿……”,倏地一声打断我,面前之人急促的转过身,眉间蹙起的山壑,平添了太多的沧桑,万般凄凉的话语一字一句敲在我的心头“是不是,我错过了什么?” 错过? 错过? 真的是错过了吗? 抬眸,目光停留在男子身后的池塘上,此刻的湖波面上,平静的未起涟漪,焦躁的夜晚,唯有知了不识趣的叫个不停,忽地,一阵秋风袭过,几缕发丝挡住了视线,连同面前之人,自嘲的轻喃着“师父,我们……我们……都不再是一个人了”语罢,转过身,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 没错,不再是一个人了。 我……有了荀承佑。 而他……有了公主……甚至孩子。 这一切的枷锁,令我们无法再心无芥蒂的回到从前,到底是谁辜负谁,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今的我们,都不再只属于彼此…… “翎儿……”只听身后发出一阵怒喝,还有那胸膛间起伏的呼吸声。 我苦涩的阖上双眸,帕子死死的被我握在手上,一圈一圈的缠绕,心底狠狠的抽搐着。 师父他,从未对我用这么重的语气,即便是当初有意私奔,有意抗旨,面对我,从未这般过。 “你……是在怪我吗?”男子行至我的身侧,粗糙的大掌覆在我的柔夷上,紧紧的,紧紧的攥住。 无法忽视指尖传来的那抹痛,明眸流转,对上他微怒的目光,竟是有些生气“那……你呢?” 不是吗?如今发生了这么多,难道我和他二人,还能重新开始吗?因为我的优柔寡断,因为他的顾虑,我们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最好的相守在一起的时机。 然,对于过去的种种,我却也未曾后悔过,不是因着此刻有了荀承佑,却是大局为重。我庆幸一路走来,自己的慎重和退让,不仅保住了将军府,还让荀承佑对师父放松了戒备。 纵然不能一辈子相守又怎样,我只要师父他活着,活着就好。 男子怔怔的看着我,动动唇,却又苦涩的发不出一个字。蓦地,苦笑一声转身,颓然的摇着头,眼角那一抹伤,也被我尽收眼底。又一次,心,被狠狠的揪扯着。脚下本能的抬步,却还是在下一刻止住了,抬起的足尖,复又落空,就如同此刻的彼此,仿佛如何挣扎,终要回到原点。 “翎儿,你总是自以为是的认定,你委曲求全带来的局面,才是周全的,你知不知道……”,背对着我,那声急促的质问,已经颤抖的脊梁,我知道,师父他一直以来的隐忍,都是为了我,这一切,我又何曾不晓得。 可是……在权势面前,我们又是这般无能为力。 无奈的垂下头,怔怔的看着脚下的石板路,竟是有些嫉妒,嫉妒它,也嫉妒这里的一草一木,它们都可以名正言顺的陪在师父身边,而我,却不能。 甚至连着安定公主,我也一并嫉妒,想起那张娇媚的容颜,不禁苦涩的笑出声,多好呢,还可以为师父生儿育女,朝夕相伴,举案齐眉。 这一切,曾是我这一生所向往的,可如今,再也不属于我了。 蓝翎,再也不属于我了。 末了,眼下,忽然多出一双男子的鞋。紧接着,头顶传来那声温柔的轻唤“翎儿……”。 抬眸,那抹熟悉的目光打在我身上,让我一时间产生了错觉,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我还是他的翎儿,而他,亦如平日那般,大掌轻轻拂过我的面颊,摩挲着“我有我的苦衷,不过……”,言于此,男子牵过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一字一句“这里,从来都唯有你一个。” “师……” “娘娘……” 才想开口,就听见身后有人急促的唤道,心头跟着一紧,迅速地转过身,入目,是那抹走到哪里都无法叫人忽视的明黄…… 到底,师父还是退下了,他如今的身份,已然没有任何理由和一个皇上的妃子有所纠缠。可是,剩下我一个,却不晓得如何面对那双怒火中夹杂着失望的眸子。 垂着头,一步一趋的朝那个方向挪着步子,可才走了几步,便听得前面的人转身的声音,还有那阔步而去的袖摆声,猛然抬眸,看着那个倔强的背影,心头蓦地一酸,手上本能的抬起罗裙,迈开了步子,急切的唤着“皇上,等等臣妾,皇上……”。 意外的,男子没有停下来,反而走的更快了,像是赌气似地。 “皇上……”,我小跑着跟在后面,心下竟是慌乱极了,不知为何,我不想荀承佑误会,特别不想。 “皇上……听臣妾说”,好不容易追上了,喘着气,我的手本能的握住他的,却在那一刻被他躲开了。 惊异的看着那张侧脸,紧抿的唇看不出情绪,然而,他的周身,无一不散发着怒火,荀承佑,这一次,他好似真的生气了。 无奈的垂下头,跟在他的身侧,脚下的步子愈发凌乱。 一路上,却是不再言语。 直到郁公公那声尖锐的“起驾回宫”,我才察觉,自己已坐上了御驾,而另一侧,那张冰冷的俊颜,没有丝毫动容,墨瞳紧闭着,双臂环绕胸前,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整个御驾内,瞬间被这样的气氛,感染着,冷到了极点。 我本是不善言语的人,尤其对着荀承佑,可是,不知怎的,此刻,心下竟是被他这番情形弄得不知所措,慌乱不已。 试探的挪了挪位置,我小心翼翼的坐近了些,柔夷覆上攀附上他的臂膀,心虚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讨好的轻哄着“皇上,眼见并非所实,相信臣妾好不好”。还不住的晃着他的身子。 可气的是,这次,荀承佑依旧没有丝毫动容,冰冷的身躯岿然不动,一时间,我竟是也跟气起来,和他相比,我简直小巫见,许他三千佳丽,挥挥衣袖,元朝所有女子皆是他的,不仅如此,就连北凉的公主都要千里迢迢来和亲,而我呢,不过偶然遇见师父,恰巧话别,竟是被他见了去。 气鼓鼓的对着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身板,我邪恶的抬起脚,结实的踩下去,意料中,那声呼痛如约想起,只是听见了,我*得不妥,他毕竟是皇上啊,我竟胆大妄为,去踩天子的脚。 果然,身旁之人怒喝道“瑾妃,你放肆”。 迎面对上那张嘴角略微抽动的脸,我单无辜的解释着“皇上息怒,臣妾知罪,甘愿受罚”。一并起身,叩首。 良久,头顶没传来声音,垂着头,看不见荀承佑的神色,心下到底不安,不明白为何,这一次,荀承佑生这么大的气,可我又晓得,该退让的,确实是我,而他,当是听得出来,我的认错,所指为何。 蓦地,听闻一丝细细的叹息声。接着,我被荀承佑拽了起来,坐在他的一侧,明眸,未放过他面上一丝一毫变化。 “老实呆着”,扔过来一句,这座冰山,如旧打坐。 我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止住了,莫名的,有些失落,心被牵扯着,我竟然没有分辨出,其实,自己的心在那一刻,已是沦陷,只是自己未察觉,一点点的在意,一点点的计较,一点点的关注,正是这些,点点滴滴,让我对荀承佑的依赖,渐渐加深,深到之后被冷落的日子,我竟无比怀念他的倔强和霸道…… 距八月十五,已过去有一个月了,自那日不欢而散,时隔这么久,我再未见过荀承佑,一时间,后宫不乏多嘴之人,留言随即四起,瑾妃失宠,皇上的恩泽再一次偏向了丞相府。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这一个月来,荀承佑不只一次的翻蓉婉仪的牌子,就连那个榆美人,丞相义女,如今也进了一位,成了正六品的榆贵人。唯独这未央宫,他是再未踏过。对于我进宫以来的大起大落,大家似乎已是见惯,言语中再没了惊讶,反而更多是对尹家姐妹的嫉妒。 荀承佑,我没想到他会生这么大的气,甚至用这种方式冷淡我,若是以往,我也不觉什么,可偏偏,不知怎的,这次,心底总是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偏又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而眼下,皇上寿辰也近了,这两日我听得封地的藩王都都已陆续进京,荀承佑暂将其安排在了尚华苑,隔日,便要在琼台宴请各位王爷,听得宫人们说,这次因得荀承佑二十五岁生辰,是以要办的隆重些,就连个封地的王妃亦是一并同往,意欲在当日连同文武百官恭贺皇帝寿辰。 天子果然是天子,就连一个生辰,都要举国欢庆,荀承佑,他的命,真好。 起步,移至檀木窗前,心底一声一声的叹息,世人总是被繁华的表象所蒙蔽,追名逐利,是否真的再无他求? 低头,素手抚上开的正艳的芙蓉,刺目的紫,灼伤了心头的浮躁,心底,燃起了一个声音,蓝翎,你断不能为了一时荣耀而忘却心底的坚持。 蓦地一怔,没错,蓝翎啊蓝翎,倘若,荀承佑他在心底,不能留有一席位置给你,那么,纵使荣华富贵,甚至自己连日来的悸动,那便统统还给他…… “回禀娘娘”,霎时,门外有人禀告。 “进来”。回身,落座于上,顺势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啄了一口。 “回娘娘”进来的是念怡,看了一眼,上前,将空了的杯子续上,边道“太后差了含烟过来,说是恒王妃进贡许多珍视奇品,里面有给娘娘的,请娘娘过去一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7章 生出一计 手里的动作一滞,心头倏地一紧,她说恒王妃?那不是苏晚吗? “人呢?”随即身子已匆匆行至门前。然而,空旷的庭院,唯有几个打扫的宫人,还有太后的宫女,含烟。 “娘娘急什么”念怡也没想到我反应这么突然,追在身后“小心脚下”。 “没什么”,我摇摇头,复又朝她吩咐“快替本宫更衣”。苏晚这一走,也有大半年了,不晓得她在封地那边过的好不好,最主要的是恒王待她可好?不知何故,我这心底,总是对恒王有些不放心,直觉告诉我,他非善类也。 “娘娘心性耿直,是利也是弊”。微弱的声音,自我身后缓缓传来,弄完腰带,女子转过身,浅笑,目光没有躲闪“太后喜欢什么,娘娘最是清楚”。 我哑然,面前之人,又一次,令我刮目相看起来,念怡,这已是她第二次提醒我,她说太后喜欢什么,我最清楚。然而,不只如此,就连她不喜欢什么,我亦是一清二楚。霎时,心头一紧。就在刚刚,听见苏晚的消息,我似乎,少了些淡定,也的确,关乎将军府的任何人,我都会褪下冰冷的外衣,不由自主的担忧。 而太后,最介意的,不正在于此吗? 我看了一眼面前之人,释然的笑了,点点头,转而,伸出手,女子的灵光闪烁着,搀扶于一侧,同我一道出去。 “参见娘娘”,出门,含烟迎过来,坐在鸾轿内,一起一落之间,浮起的轿帘,恰巧看见那个娇小的身影,好聪明的女子,我不由叹道。不过几句漫不经心的话,便是道破问题的真谛,不知内情的人,也断然不会听出任何话音,都是平时的叮嘱。 想起来,不由笑起来,我记得好多人说过我聪明,师父、荀承佑、太后、丞相…… 可这世上,最不乏的,便是聪明之人,而后宫,更是藏龙卧虎。目光收回,一侧的指尖微动,握在手里的帕子,不由收紧,嘴角微微牵起。 又过了一会,面前的帘子被掀开,有宫女引路,狐疑的打量四周,并没有什么动静,心底微动,开口朝一侧的含烟问道“恒王妃来了有多久了?” 女子一愣,摇摇头“恒王妃没有来”,却是不再多语。 “没有来?”难道苏晚给我带东西,还要太后转手? 黛眉微蹙,心头一紧。 好似看出我疑惑,含烟只颔首“娘娘进去便知”。 语罢,推开房门,将我身后的宫人拦于门外。 如此,我仿佛知晓了点什么,没有犹豫,径直进去,身后传来门掩上的声音…… 我回过头,便瞧见正跪拜在佛堂前的太后,盛夏的窗外,刺目的日光毫不掩饰的射进来,打在那个身影上,而她手中的那串佛珠,颗颗自手掌滑落,复又回至手心,如同命数里的轮回。 我敛起神,跟着跪下身“臣妾给太后请安”。垂着头,等着那个声音,但自始至终,偌大的屋子内,唯有珠粒相撞的声音,直到太阳的光线变得轻柔,烈日不再刺眼。我才听见面前之人缓缓开口“瑾妃”。 我忙应道“臣妾在”,声音干涩。 太后起身,我跟着去扶她落了上座,转而又要跪下,她却阻拦“免了”,又指了指旁边“坐吧”。 恭敬的谢了恩,坐于一侧,太后抿了一口茶几上的茶,微微轻叹“这茶还是裕儿在哀家寿辰的时候带过来的”,说着,放下手中的杯子,视线落在前方,似是自言自语“时间真快,佑儿都要二十五了”。 我听着,半响才放应过来,她口中的裕儿,正是恒王荀承裕,此刻如何提起他? 正想着,又是一道声音“瑾妃” 我抬眸,太后的目光打在我身上,不同往日。许是因着诵经的关系,周身皆是素净,简单的装饰,此番看着,竟是多了一些慈祥,少了几分距离。 “哀家吩咐你办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 心头一怔,却以恍然大悟,原来,恒王妃进贡不过是推辞,那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太后她找我来的真正目的,是蓉婉仪。我就疑惑嘛,为何苏晚要给我东西,还要经过太后这里,这,不是太奇怪了吗?也难怪念怡会给我敲警钟,幸好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起身,跪拜在地“臣妾愚钝,让太后失望了,恳请太后赐教”。 上头之人冷哼一声,口气渐硬“瑾妃,难道你都不为自己打算吗?当真你能做到不食人间烟火,将名利看得那般洒脱,到时候,就等着任人宰割吗”。 任人宰割?蓦地,我心下竟是有些泛酸,太后她也看到了,这些日子,荀承佑对我的冷淡,后宫皆是攀龙附凤之人,我如今的地位,纵使正二品又如何,没有宠爱,如同冷宫,真要等到尹家姐们荣宠无边的时候,我也该是任人宰割的时候了。 “太后……臣妾……” “瑾妃”, 她打断我,口气有些急切“争宠争宠,宠是争来的,不是等来的”。 不是等来的?我愣愣的看着上面之人,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她讨厌我,可是,我失宠了,她却比我还着急。 “算了,儿女情长的事,哀家也是力不从心了,随你们去吧”蓦地,太后叹息一声,抬手,又饮了一口茶,转口道“这次,哀家要你让恒王府与丞相府反目”。 “什么?”我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当中反应过来,这会儿,太后所言,足以让我失聪,而她,此刻已是决绝的目光对着我,丝毫不像一时冲动而脱口的。 要恒王府与丞相府反目,而恒王已是将军府的女婿,那不就等于将军府也势必要牵扯进来。艰难的开口“那朝廷必将大乱的”。手心死死的攥紧帕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呵呵……”,闻言,太后一脸释然,起身行至我身边,将我扶起来,轻轻摩挲我的掌心,凤眉*,神色笃定“越是乱,朝廷就越得渔翁之利”。 撑圆的双眸,一时间,面前之人仿佛不再是我认识的太后,或许,我将这场权利之争看得轻了,而此刻,太后的话,方让我觉得,这不过尔尔。也许,更大的风浪还在后面。 “瑾妃”。 我回眸,看见此刻的她,视线落在我的掌心上,护甲随着我的纹理,顺势滑落“女人这辈子,要为自己争取点什么,否则,当你握上拳头的时候,一点力量都没有”。 紧接着,她的手离开了,而我的掌心,已握在手里,空空如也。 “去吧”,太后转身,朝上座的方向走去,话语中漫不经心“明日琼台设宴,听说恒王妃也来了,你们姐们多时,别忘了叙叙旧”。 我的脚下一滞,心头已是风起云涌,太后她,是要让我利用苏晚,让她与蓉婉仪反目?抬眸,看着那个不算苍老的背景,我忽地有些悲凉,宫斗,并非血雨风腥,可结果必然你死我活。 “去看看佑儿吧,男人也需要给个台阶”。接着,见她又跪拜与佛堂之前,敲着手里的木鱼,一声一声,深沉悠扬。 此刻,我倒是有些理解她了,不论她的心有多毒,不论她的计谋有多深远,都是为了一个人,那就是荀承佑。她是在保护她唯一的儿子。这是母亲的力量。 与此同时,我也分外嫉妒起荀承佑,他很幸运,有这样一个为她奋身不顾的母亲,想当年,老王爷府,那一场夺嫡之争中,太后孤身一人,不晓得是付出怎样的心血,才换来了如今的局面,所以今天,面对那些对元朝江山仍有野心的人面前,她断然不会心慈手软。 转身,我挺起了背脊,仿佛一时间,肩上的责任重了,可我心底也有着一份笃定,我会帮着荀承佑的,但绝不会牺牲将军府。 “娘娘……您出来了”,外头,念怡见我出来了,忙赶过来,撑着木伞,我摆摆手,叫她收了,已尽夕阳,烈日早已不复。这点日照,较之佛堂前的,已是轻柔的多了。 转而,念怡又递过帕子,给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口中轻语“方才柳儿稍人带话过来,说尚华苑没有动静”。 我点点头,没事就好,因着不放心,皇上才下了早朝,我便要柳儿去打听消息,这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抬眸,视线环顾,蓦地,脚下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娘娘,咱们这是要去哪?”念怡跟在后面,不解的问。 去哪?呵,“承乾宫”太后不是说,要争宠吗?那便争吧。 一路上,过往的宫人忙碌着,盛夏的傍晚很是清爽,悠悠的池水,青青的柳条,都随这清风缠缠绵绵吹进心头。我紧抿着唇,默默的看着前方的路,心下竟是有些欣喜,荀承佑,我很想知道,他在看见我来的那一刻,会是什么表情? 想起一个月前那个愤然离去的背影,此刻回想着,竟忍不住笑出声来,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帝王,那一刻,竟像个负气的孩子。倔强,偏执。 “参见瑾妃娘娘”,承乾宫前,有宫人行礼,我看着都眼熟,唯独没有郁福,黛眉微蹙,单问道“皇上在吗?” “回瑾妃娘娘,皇上去了凌妍阁”。前面的小太监应道。 闻言,我竟怔住,凌妍阁,那不是榆贵人的住处,目光不觉一紧,看来丞相府的恩宠真要覆盖整个后宫了。 “罢了,你们去忙吧”。我摆摆手,大家都散了,看来,这一趟,是白来了,心下喟叹,有时候,命运真的很奇怪,当你不不在乎的时候,半句都觉得多余,当你用心的时候,一切,似乎已经迟了。 错过,大概就言于此, 懂得珍惜的人,情才会长留。而这一次,我不知道,我和荀承佑,会不会是那个彼此珍惜的人。 “娘娘,要会未央宫吗?”一直都沉默的念怡忍不住问道。 我抬眸,才发现,眼前的路并非通往未央宫,想了想,我倒有些释然,进宫大半年,还未曾四下看看,择日不如撞日。 “去御花园吧”,我喃喃道,脚下的步子没有停。转口问“念怡,你今年多大了”。 女子一愣,搀扶我的手已顿,瞬间笑着答道“十六了”。 我侧目,那双逐笑颜开的眸子,那张精致娇媚的容颜,霎时映入眸子,心下不觉一撼,我从未仔细观察过,身边这个比我仅大一岁的女子,竟也生得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只不过,粉黛未施,单一张素颜,如果用心留意,断不会埋没于后宫之中。 “呆在未央宫还习惯吗?” “嗯嗯”女子憨笑着,眸子里闪着耀眼的光“奴婢进宫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吃到鱼翅,还有身上这锦缎,还有……”蓦地,脸上的笑意顿住,口中轻喃着“要是娘也在,就好了”。 “怎么你……娘?”我脱口,却已了然。 见她点点头,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我娘病逝了”。 我拍拍她扶住我的手背,心下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后宫,皆是可怜之人。 “诶呀”,倏地一下,女子扑通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有意对娘娘不敬的”。 我恍然,半响,才发现,不过是刚刚没有自称奴婢。 浅笑着,扶她起身,单笑道“本宫的娘也不在了,皆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闻言,女子清澈的眸子霎时染起了笑“那奴婢和娘娘还是很有缘分呢”。 缘分?呵,是啊,缘分。很奇妙的缘分。 “诶呀,皇上,你真坏”,蓦地,突如其来的嬉笑声,自前方传来,我不觉寻声望去,但见那抹柳绿色自池塘边的亭子闪现出来,身后跟着男子矫捷的身影,大掌掠过女子的腰际,霎时困于怀里,眸子邪魅的笑着,口中戏谑“蓉儿好狠心”。 我愣住,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撞破荀承佑的好事,还是和尹芙蓉,呵,讽刺,真是天大的讽刺。蓝翎,你有想过吗?我问自己,也许,你那所谓的唯一,独独感动了自己。 “是皇上赖皮,臣妾……啊,瑾妃娘娘”,女子闪躲着,嬉笑着嗔怪,微喘着气,在看见我的瞬间,撑圆了双眸,惊愕的看着我。 我牵起嘴角,但笑不语,视线在碰撞到她身后之人时,没有闪躲,抬手福身,不变是那句“皇上万岁”…… 偌大的影子照在自己的头顶,声音却良久不曾传来,我垂着头,明眸落在那双明黄的丝履上,嘴角不觉牵起,隐约间,我仿佛通晓荀承佑的用意了,心下倒是生出一计。 “瑾妃今日怎么这般有兴致?”半响,那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对着我,再不似方才的戏谑。 我敛起神,只言“回皇上,臣妾也只是随便走走,不想叨扰了皇上的清静,臣妾知罪”。 时间过去有一会了,本等着荀承佑叫起,却传来了尹芙蓉的声音“皇上快叫姐姐起来吧,看着大热天的,跪在地上,再生出病……啊……皇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8章 助兴的曲目 猛然间,随着女子一声尖叫,适才放松的心,瞬间揪了起来,抬眸的时候,只看到荀承佑迅速接住尹芙蓉下落的身子。 紧接着,听他急切的问道“可伤到哪了?恩?让朕看看?” 半支起的身子,在听见那声担忧的疑问时,我竟愣住了,莫名的酸楚自心口传来,来不及分辨,便看到荀承佑已然将女子抱起来,口中沉沉的声音“传太医”。 身边的太监宫女一窝蜂的跟在他们身后,我回眸,看见地上那一滩血迹,暗自心惊。 “娘娘,咱们怎么办?”念怡扶着我起身,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担忧。 “去瞧瞧”,我敛起神,都赶上了,想躲都躲不掉,我倒要看看,尹芙蓉,她想耍什么花样。 来到茗依阁前,便看着前前后后,进进出出的宫人四下忙碌着,我进去的时候,也不见宫人们通报,穿过庭院,便是正殿了,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尹芙蓉的住所,可现下,显然没了打量的心思,单挂念着里面的情况。 “怎么回事?蓉儿方才还好好的,不过是摔了一跤,还至于流血吗?”珠帘轻启,玉珠相碰的声音一下子淹没在凌厉的质问中。 脚下不自觉的放慢,荀承佑背对着我,专注的神情都落在了尹芙蓉身上,全然没有发现身后多了一人。 “回皇上”,孟太医诊完脉,便起身答道“恭喜皇上,娘娘是有喜了”。 脚下一滞,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有喜了?是怀孕了吗? “孟大人,真的吗?本宫是有喜了?”方才还羸弱不堪的尹芙蓉,此刻听闻缘由,竟是激动的坐起身,手上紧紧拽住一旁的荀承佑,惊喜中带着抽泣“皇上,您听见了,臣妾怀了您的孩子,皇上”。 “傻瓜,朕当然听见了”荀承佑轻笑出声,神情再不复方才的紧张,一手怀抱着尹芙蓉,满脸的宠溺“朕的蓉儿怀了朕的孩子,日后,便要当心身子,再不可顽皮任性了”。 说着,转过头,在看见我的瞬间,嘴角牵起笑,肆无忌惮的打量我。 “娘娘也要努力了,嫔妾本该在娘娘之后,未料,隆恩浩荡,倒让嫔妾无地自容了”。尹芙蓉顺着荀承佑的目光,朝我看来,语气卑谦,神色倒是得意的很。 “这事得交给朕,单她努力有什么用”,恰时,荀承佑接过话,深邃的瞳目紧锁着我,不偏不移。 那一刻,我恍惚了,面前之人不再是我认识的样子,没有往日的无奈,孤独,多情。眼下,他真的像个皇帝,流连在万花丛中,游戏在嫔妃之间。 “蓉儿有喜是功,怎么说成无地自容呢”蓦地,身后频繁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太后隔着珠帘,身后陆续来的,还有各宫妃嫔。 看来,尹芙蓉这一摔,还是惊动了不少人。 或者,她们早就想看看,我和尹芙蓉之间,到底有多姐们情深。 心底轻笑,这次,恐怕要让她们失望了,原本我也以为她是装的,未料,事实竟是如此。 恰时,太后行至床榻前,眉目染起了笑靥,关切的询问着“哀家听宫人说,蓉儿有喜了,可是真的” “启禀太后,娘娘确实有喜了”。孟太医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多久了” “月余” 月余?那不正是我和荀承佑吵架之后的一个月里吗? 莫名的,心头竟有些苦涩,蓝翎,或许,你的心还没有那么强大,不管是师父,还是荀承佑,你都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可偏偏,唯一在你这里,本就是无稽之谈。 荀承佑也说过,他给不了我唯一,可他给过我一个约定,他懂我。 而我,这一次,该相信他。 “好好……好”,太后听闻,喜笑颜开,转而对着荀承佑“看来,这茗依阁也该换换了,你说呢,皇帝”。 “朕正有此意”,男子附和着,大掌拂过女子的腹部,轻笑着“日后,蓉儿便是朕的荣妃,赐字荣,赐居月华宫”,二人对视,我清楚的看到尹芙蓉那张幸福而又得意的笑靥,此刻的她,该是知足了,她想要的‘分位,孩子,宠爱’如今都有了。 月华宫,月之芳华。 尹芙蓉,她,真是好命。 至少,比我身旁的这位好。 我侧过身,瞧着黛眉紧蹙的戚妃,曾经的她,也是这般受着恩宠的,那时候,她不过是一跃成从二品的昭仪,正二品的妃位还是流产后的补偿。而尹芙蓉,身怀龙裔,封妃赐字,天家的恩宠,该是做足了。 如此,太后交给我的事情,看来,是要缓缓了。 人算不如天算,真是造化弄人啊。 之后,各宫的妃嫔不是道喜,就是奉承,我只坐了片刻,客套了一下,便回了,显然,这样的喜庆于我是格格不入的。 回去的路上,意外的遇见了榆贵人,相互寒暄,她也不作耽搁,携着霜儿,往尹芙蓉那里去了,看着那个娇小的背影,我竟恍惚觉着,在哪里见过,莫名的,想起恒王,他的背影,同她的一样,都会让我产生错觉,仿佛,二人于我来说并不陌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蓦地,兀自摇着头,嘲笑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妄想呢。 榆贵人,纵使接触不多,凭感觉,她也绝非善类,否则,她便无法在荀承佑和尹芙蓉之间如鱼得水,即争得恩宠,又姐妹情深。一个义女,竟把庶出的姐姐都比下了。戚妃她该是多恨这对姐妹,将她的一切都夺了回去。 转身,正好对上夕阳落日,余晖温柔的洒在地面上,亲昵的吻着万物。 心,忽然之间,被这温暖的景象融化了。 也许,我的担忧都是多余的,太后也多虑了,丞相府,或许不需要任何人动手,单这三个女人,就够热闹的了。何须用到晚儿。 而荀承佑,不是已经利用到这一点了吗。 呵,凌妍阁,御花园。 怎么那么巧,不偏不倚的周旋在这两个女人之间。 斗吧,我倒要看看,究竟这场角逐中,花落会在谁家。 嗤笑着,轻快的迈开了步子。荀承佑,虽然我知道他还在生我的气,可是他并没有辜负于我。 …… …… 隔日,已是九月二十三,荀承佑在琼台宴请各地封王,盛夏的余温在这初秋时节,好似更甚,就如今日这琼台,高朋满座,筹光交错。 就连久未蒙面的师父,也举杯畅谈在百官之间,像极了三年前兴洲,每遇到除夕,也如这般热闹,他也会人群中的焦点,那时候,我都是站在他身后,看到的,都是他的背影,心下不觉嗤笑,是何时起,他的背影再容不下我,而我,偏偏走到了他的面前。 不觉得侧过身,有时候,相见不如不见。 四下望着,妃嫔们很随意的聊着,可能是荀承佑和太后都未到的缘故,众人都还没有太过拘束,恭敬地寒暄着。 “安王,安王妃到”。门外,忽有通报。 闻言,我本能的寻声望去,迎面走来的,依旧是那个略显谦逊的男子,较他的两个哥哥,他反而多了几分儒雅,而他身边的女子,就是安王妃吗? 眸光流转,在看见那张惊人地娇颜时,指尖不觉收紧,这就是传说中的安王妃吗? 呵,呵呵,好啊,好啊,真好呢。 “参见王爷,王妃”。有识趣的人已是围了上去附和。 脚下不觉退后了两步。 “啊,娘娘小心”,身后谁的身子挡住了我,我失措的回眸,女子抬手,用帕子擦拭着我不小心撞到酒盅而洒在身上的酒。 “柔昭仪也刚到?”手上也跟着忙叨。 “是啊,正是才来,嫔妾也吓了一跳呢”。女子抬眸,目光掠过我,看向我的身后。 我顺着她的目光,视线锁在方才那个婀娜的身影上。 安王妃。 这张绝美的容颜,对于我来说,并不陌生,原来,丞相府并不养闲人,义女,也不是谁都可以有这样的命的。 视线不觉落在不远处的角落,那张惊人相似的脸,此刻也如我一样,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榆贵人,原来,也不过是替身。 如此,我仿佛通晓了太后的用意,为何独独针对丞相府,看来,尹丞相本就没安好心,找个和安王妃容貌相似的女子,送进宫,是想干嘛? 扰乱荀承佑的心吗?提醒他的不堪往事,他的弟弟抢走了他的女人。 然后呢?看着榆贵人,就能让他的怒火重燃吗?还是预备这样的场面,旧情复发? 既然太后都能看到这背后的玄机,那么荀承佑呢? 此刻,我倒是不敢确定了,明明,前日,他的举动,先是凌妍阁,后又御花园,我原本以后,他是想利用两个女子争风吃醋来激化二人的矛盾,削弱丞相府在后宫的力量。 可当我亲眼所见安王妃时,我倒是恍然了,究竟,他对榆贵人的亲近源自何种初衷? 对着她,他也会想起安王妃吗? 那他又以何种情绪面对呢? 怜惜还是愤怒? 明眸微转,顺着那声“皇上驾到”,我本能的看向门口,那一抹明黄在众人的膜拜中,一点一点走进自己的视线…… 我侧目,看见那抹笔挺的身姿由远及近,微翘的嘴角,带着笃定却又不张扬的神情,俯视跪拜于地的群臣,那一刻,我恍惚觉得,他冲我笑了。 垂下眉眼,心跳忽然凌乱起来,想来,自己定是傻了,竟也分不清真假? “平身吧,众位爱卿”。 闻言,众人谢了恩,入了座,而今,琼台之上,落于中央的自然是荀承佑,他的右手边是衣着华贵神色从容的太后,端看着,不免又想起之前的对话,恰巧,她的目光也探过来,广袖里的素手一缩。有些心虚的躲闪,目光转向荀承佑的左侧,那一抹娇柔的身量,精致的妆容,得意的神情,不是别人,正是如今荣宠盛世的尹芙蓉啊。 许是意识到了什么,女子的眸光流转,恰对上我的,本是满溢的笑颜,更胜了。 转过头,单看着面前的酒盅,我不否认,这一刻,我是嫉妒的。却不完全是为了荀承佑,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心疼。 我总是在期待,期待着一份真正属于我的感情。 可自始至终,无论是卿扬,子箫,师父,亦或琼台之上那个高高在上的荀承佑。他们都无法让我的心真正落在一处,永远的。 梦里梦外,身在故翎仍为客。 ………… 转而,席间,听着荀承佑说了许多祝愿的话,众人也跟着附和,酒席正酣,气氛跟着热闹起来,有鼓乐助兴,有歌舞表演,甚是欢乐。 我也不觉端起酒杯,明眸注视着酒盅的液体,世人因它而贪杯,因它而痴醉。呵,或许,醉了也好,醉了就不用那么累了。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 “瑾妃娘娘……”,柔昭仪低呼。诧异之余,便用手心抚顺我的背。 “没事”我用广袖遮掩着面容,一手覆在胸口,压抑着喉咙里的辛辣,眼底忽然升起水汽,脸颊也止不住的泛红,我想我现在这个样子,作为妃子,实则失礼了。 果然,才放下袖摆,就感觉一道锋利的光扫射过来,我不敢看向琼台之上的人,故作镇定的将目光看向对面,众位藩王和群臣皆并未发觉什么。 直到那道光渐渐消逝,我才放松的打量起对面之人,恒王卑谦的坐在那里,与荀承佑寒暄着,而安王静默的独自饮酒,还有晚儿,时不时的朝我看来,眸光里传递的,让我有些看不懂,胜似千万言语,偏偏又无语凝咽。 然而,这些人当中,最令我好奇的还是安王身旁的女子――云梦溪。 这个活在荀承佑回忆里的人。 不远处的她,神色淡然,不多言,不多语,目光始终是淡淡的,丝毫看不出情绪。 如此看来,我心底倒是对她不反感,总觉得她的张扬必是隐藏于心的,而非炫耀于众人之上。 敛起神,眸光瞥向琼台上座之人,可能是喝了几杯的缘故,面色微醺,神情怡然。 此刻的他,我想,该是开心着的。不管是何故,只要开心,便是好的。 正当岁月静好,晚宴正酣之时,听得荣妃忽然开口“皇上,难得眼前的良辰美景,嫔妾这倒有一个助兴的曲目,算是嫔妾对皇上的敬意,还望皇上恩典”。 “哦?”荀承佑邪魅一笑,不动声色看着他一旁的女子,只道“荣妃有心了”。 如此一来,便听见鼓乐奏响,紧接着,金碧辉煌的琼台中央,缓缓地升起一丝烟雾,飘逸着淡淡清香,蓦地,一女子萦绕于青烟之中,灵动于琼台之上,犹抱琵琶半遮面,足下青莲碎步款款风姿,我见犹怜。 纤指拨动琴弦,一曲琵琶语如旧,如醉如痴,彷如痴怨已久的闺阁女子,倾吐着自己的相思,我本能的侧目一眼琼台之上的人,震惊里多了一抹伤痛,就连方举起的杯子也是狠狠攥在手中,良久,才又放在了桌子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9章 这皇帝,真不是好当的 “皇上……”,我看见尹芙蓉试探性地轻声唤着他,而他的目光却紧紧盯在台下之人。 我忽然觉得心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重重的压在那里,喘不过起来。眸光流转时,发现对面的恒王恰巧看过来,那神情里,像极了荀承佑,而他旁边的晚儿,神情和恒王如出一辙,今儿这都是怎么了? 一曲而终,众人仿佛沉浸于方才的情绪中,一时间,整个琼台静寂如晨。还是荀承佑的起身,让底下之人窃窃私语起来。 “皇帝……”,太后恰时唤道。 “母后以为如何?”荀承佑反问着,阔步朝跪在地上的女子走来。 “榆贵人琴技精湛,深得朕心,特册封贵嫔,赐居云台殿”。 “皇上……”,女子似是受宠若惊,片刻,富有跪拜“臣妾谢皇上恩典,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台下众人皆附和道喜,气氛一下子又热闹起来。 “哈哈哈……朕今日高兴啊”,说着,荀承佑摆摆手,面前的榆贵嫔便退下了。 可在我看来,今儿高兴的不止荀承佑他一人,还有丞相府。 转而,目光落在对面的尹大人身上,他的目光依旧深邃,若有若无的嘴角,看不出喜怒。而他旁边的卿扬,单看着手中的酒杯,不闻不问。 “好事成双,今日的喜事可不止这一件”,话锋一转,荀承佑端起酒杯走到丞相大人的宴席前,但见尹丞相谦卑的起身,拱手。 “尹丞相为朕操劳半生,如今子孙富贵,为了锦上添花,朕今日特将京城富甲一方的何氏之女赐予丞相公子,借此良辰美景,愿天下有情人成为眷属”。 “恭喜恭喜” “才子佳人” “天作之合” “皇上隆恩” 一时间,各方庆贺的声音震耳欲聋,我只觉得所有声音充斥在脑海中,嗡嗡作响,再也听不进其他,直到最后宴席散了,我都没有从这份震惊中缓过神来。 “娘娘……夜里风凉了,还是坐鸾矫吧”,柳儿替我收紧领口,边提醒着。 我摇摇头“陪本宫走走”,正是这清风,才能吹醒人心,对于今日荀承佑在琼台之上的一系列旨意,我都有些看不懂,但目的只有一个,恩宠丞相府。 如果说榆昭仪的册封是尹芙蓉铺垫,那卿扬…… “瑾妃娘娘真是好兴致,这么晚了,还要夜游御花园吗?”蓦地,身后一道声音叫我不觉止住了脚步。 “不然,戚妃娘娘以为如何呢?”转身,明眸锁在朝我走来的女子身上,就今日情形来看,谅她也坐不住了。 “难道您就甘心看着那两个贱人祸乱后宫吗”,女子剑眉微拧,语气中明显有了怒意。 “戚妃娘娘这么晚了特意来此寻本宫,如果是为了说这些,那恕本宫没有时间听”,说着,欲转身,一只玉臂拦在面前。 “娘娘当真不恨吗?” 我抬眸,女子看着我,收回手臂继续道“娘娘忘了是谁栽赃陷害,又是谁让您承受牢狱之苦,看到往日兴风作浪的人如今更加得意,娘娘都不为自己争取吗?” “哦?”我顺势问道“依戚妃娘娘看,要如何争取呢?” 女子似乎很满意我的态度,于是言语中愈加肆无忌惮“后宫之争,谁没有个左膀右臂,若想断其势力,先要断其手臂,让她最后孤身一身,正所谓双拳难挡四手,咱们可以慢慢来……”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看着那张短暂浮现笑意的容颜,目光中闪露出寒意,让我不禁警觉。看来今日荀承佑之举,还真真刺激到了一些人。 莞尔道“戚妃娘娘深谋远虑,只是本宫清心寡欲,再没什么好争的了,日后这后宫,有她去吧”。语罢,也不顾女子愤怒的脸,拂袖而去。 “娘娘以为知道了秘密,就这么容易脱身吗?”冷冷的警告自身后传来。 我倒是笑了“戚妃说了秘密吗?本宫怎么没听到”。 “你……” 冷哼一声,扬长而去。心里想着,这戚妃还真是被嫉妒失了分寸,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待到荣妃的麒麟降世,那她又要如何?等等,不对……也许她戚妃根本等不到麒麟降世,便要按耐不住了吧。左膀右臂,她想要对榆贵嫔动手? 今日的曲目,很明显是尹芙蓉有意安排的,如今她有孕在身,自然诸多不便,推榆贵嫔上位,不过是增添她的羽翼罢了。只是她没想到,树大招风,如今丞相府恩宠无边,奈谁看了都嫉妒,更何况是戚妃,这个跟尹芙蓉素日不睦之人。 “何人在此?”蓦地,身边的柳儿忽然一声,打断我的思路。 “怎么了?”方才过于专注,没有注意旁边的动静。 “回娘娘,前面有人”。借着烛光,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到假山后面有个人影,还有因树叶碰触而传来的沙沙声。 “明人不做暗事,来者何人?”口中问着,心里暗自诧异,这么晚了,躲在假山后面,不管是谁,论理该是宴席上的人,否则,必不会这么匆忙,选在这个时辰。 转而,一抹矫健的身影悠闲的走出来,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渐渐清晰,若有若无的笑意浮在嘴边,开口便是“别来无恙,瑾妃娘娘”。 我撑大了眸子,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他…… “恒王雅兴,这御花园的夜景着实让人着迷”,我浅笑着,口中寒暄,心下却疑惑这么晚了,恒王何故躲到假山后面作何?晚儿没在她身边,那是先回尚华苑了? “是啊,这御花园的景致的确独一无二,只是席间饮酒过甚,本王在这儿吹吹风,倒是清凉许多”,男子淡淡的笑着,言于此,话锋一转,道“没想到娘娘久居深宫还是这搬贪恋这美景?” “呵……贪恋谈不上,只是欣赏”黛眉微蹙,转口“天色渐晚,本宫就不打扰王爷了,柳儿,回未央宫”。 “娘娘……”,转身之余,身后的声音冷冷的传来“琼台之上,娘娘可知这其中真相?” 闻言,脚下忍不住一掷,随口问道“王爷想说什么?” “娘娘……”蓦地,身后之人很快来到我的身侧,开口四个字“韬光养晦”。 我有些震惊的看着他,借着忽明忽暗的烛光,看到的是张不太清晰的脸,唯有那轮廓,似曾相识,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这种感觉已然不是头一次了。 语罢,男子不在说什么,拱手便离开了。 我没有回头,单回味着方才的话,“韬光养晦”,他是想说在这场角逐中,要我坐山观虎斗?呵……他倒是真会为我打算,只是荀承佑,我放心不下他,是真的放心不下…… 次日一早,方洗漱完,荀承佑就来了未央宫,看这时辰,应该方下早朝。一进门,他也不看我,单在上座坐了,便冲我身边的柳儿开口“去备早膳,朕饿了”。 “皇上先喝口茶吧”,将杯子递过去,看到他大口喝了,才要再倒,却被他拉到身边,那双犀利的墨瞳锁住我,很认真的看,却是不开口。 “皇……”刚要开口,便被他抢先说了,“今日不用去太后那里请安了,用过早膳就陪朕去城门外迎接各国使臣”。随即又合上眼睛,整个身子瘫在我的肩膀,口气中倦倦的。 “臣妾去合适吗?”如今这后宫之中,我再不是位份最高的,就是妃位,也不单我一个。 “荣妃有身孕,不适合,戚妃小产后需要休息,就你合适,母后也准了”。他懒懒的应着,没有起身的意思。看他的样子,像是累极了,这阵子他都在忙些什么?好像很久,我都没有跟他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了。上次吵架之后,便再没有过了。 “瑾妃”,忽然,听他唤我,“这一次,什么也不要参与,都交给朕”。 “是要发生什么事吗?”,他的话让我有些不安,蓦地想起昨晚恒王的话“韬光养晦”。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次一定要听朕的,相信朕,等各地使臣都走了,一切都豁然开朗了”,男子淡淡的叙述着,没哟丝毫情绪,仿佛这一切都与己无关。 “现在不能说吗?”我追问着,心下却开始忐忑起来。 “不是时候”。 “皇……”,下面的话淹没在男子霸道的吻中,薄唇狠狠碾过我的,丝毫不给我喘息的机会。 “朕想你了……”,一句含糊的思念,却让我的泪珠成了线。 “执拗了这么久,还不是因为在意?瑾妃,你也没有那么薄情嘛?”蓦地,男子放开我,却是很开心的样子。看着我的眸子闪烁着光亮,抬手拂过我的面颊,粗糙的纹理在碰触的瞬间让我忽然失控,无所顾忌的抱住他,“你怎么这么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呵呵”,男子的笑声从胸口传来让我觉得自己更加委屈。“好了,这声泪俱下的,好像朕欺负了你似的”,说着,收紧手臂,好似安抚。 “皇上……”,我从她怀里钻出来,很坚定的看着他,道“皇上不想说,臣妾也无法勉强,可只一点,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让臣妾陪着你,好吗?”此刻,我无比坚定,面前这个霸道孤傲的男子,已然占据我的整颗心,再无他人。 男子没有应声,唯有笑意越来越深,抱着的手臂越收越紧。 时间安排的刚刚好,用过早膳,一路坐着马车赶到城郊,没等多久,便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的马蹄声,和荀承佑并肩立于队伍的最前端,目视着前方,看到浩大的队伍越来越近,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有些神圣,也忽然意识到我身边的这个男子,并非寻常,他能给我的不再是简单的情爱,站在他身边,似乎像是一场对决,也许,他的世界,永远都是战场,此刻,我才真正切身感受到,他身上肩负的责任,有多重。如此想着,蓦地看了他一眼,恰巧,男子也低下头来看我,那眸中溢出的温柔,让我有些陶醉。 “只这样,便很好”,我轻声说,头朝他的肩膀靠了靠,明显感到,男子的身形僵硬了一下。我想此生,这便是我唯一的依靠了,如果真的要对决,那便让一同面对吧。 不多时,远处的队伍近了,而我的目光,投在人群中最醒目的一个人身上,因为他的脸上带着一个银色的面具,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目光好像也在看着我…… 片刻,人群中央位置的两个人纷纷下马,行至面前跪拜参礼“蓝越太子参见天朝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参见天朝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殿下请起,此行路途遥远,可还安好?” 来行的路上,荀承佑提到过,蓝越此次来京面圣的是蓝越的储君。 “多谢皇上关心,蓝越距天朝仅有一山之遥,此山此景,赏心悦目,自然安好”,男子年纪尚轻,大概也只有十几岁的样子,看起来很温和的样子。 “呵呵,天朝地大物博,殿下有更多机会欣赏美景,此次之行,定能让殿下流连忘返”,荀承佑寒暄着。 而殿下旁边这位戴面具之人恰时俯身行礼“微臣太傅,拜见天朝皇上,皇上万岁,拜见娘娘,娘娘千岁”。 “原来是殿下的先生”,身旁的男子匪夷所思的说道“快请起,一路颠簸,有劳先生照顾殿下,朕该替蓝越王好好赏你”。 “微臣不敢,职责所在,不容疏忽”,虽然低着头,可声音透过面具听起来,却是不卑不亢,我越发好奇,这面具后面的容颜,是太丑了吗?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不过荀承佑倒是没就此说什么,看来是一早便知晓。只是不知怎么,这个人给我的感觉,除了他的面具,都好熟悉。 “来人……”才想着,听到荀承佑唤人安排了蓝越太子的住处。 不多时,蓝越队伍刚安排好,另一批队伍也到了城门口,看旗帜是西荆,也是我和师父当年镇守的边境临地。而此次,西荆派来使臣正是享誉西荆的当朝将军――齐王,据说齐王并非国君姓氏,出身草莽,因在战场上为西荆打下半壁江山,故此封官加爵,再加上西荆国君子嗣单薄,是以齐王在西荆一直得到重用。只是,之前听说西荆要和天朝和亲,所以…… 在荀承佑和齐王寒暄的时候,我的目光看向队伍中间的位置,一台被纱帐层层围住的鸾车,刺目晃眼。 “皇上,此行路途遥远,公主在路上不慎感染风寒,故此没有觐见,还望皇上海涵,待公主病情稍有起色,必将待罪跪安”。 “齐王不必多虑,公主的身体要紧,朕派太医去行馆,给公主看看,希望公主能早日康复,齐王也可少些挂怀”。 “多谢皇上隆恩”。 风寒?到底有多严重,竟能不出来觐见? 安置好西荆的队伍,看看时辰已快到晌午,耳边传来男子的抱怨声“这皇帝,真不是好当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0章 赎身 我不置一否,却只笑言“可皇上却爱不释手”。 男子也跟着轻笑起来“是啊,名跟利,又有哪个男人能放得下?” 名跟利?又何止男人不能放下,就连女人。 “那。。。”欲言又止的看着他,男子剑眉微挑,一双墨瞳似是要看破什么,我笑着开口“敢问皇上,江山与美人,皇上选哪个?” 而那张棱角分明的俊颜渐渐融化,晶亮的光在眼眸中放射,长臂揽过我的肩头,伏在我的耳畔,倾吐出两个字,我的笑意更深,抬眸望着他,这样的答案,即在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 尹芙蓉后一世的番外: 看着铜镜中那张艳丽的容颜,很想拿把剪刀在上面刻朵花,一朵能象征仇恨的花。 小心翼的活了十年,这一天还是无可避免得来了,晌午用过餐,嬷嬷就叫我沐浴更衣,并让楼里最擅长打扮的几个婢女过来为我化妆。 床上放的是红得滴血的烟纱裙,我不喜欢,甚至有些讨厌,看着这血一样的红,让我不得不正视今天自己将要面对的。 我知道嬷嬷想将我卖个好价钱,也知道她更想借我抬高映雪楼在洛河城烟花巷中的地位,但是我却无力反抗。 这十年来,她在我身上得到的早已可以买下整座映雪楼了,可是她还是不知足,这就是人性的贪婪吧。 我让恬恬找来一袭白裙,既然今天是我的日子,我有权选择自己的衣着。 “小姐,嬷嬷会生气的。”恬恬小声在我耳边道。 “恬恬,你不觉得白色更适合我吗?”我答非所问的看着恬恬,拉下盘好的青丝,任其倾泄。 婢女惊哦了声,我知道她们在想什么,这个是她们辛苦了几个时辰的成果,我就如此糟蹋了,但是我心里却有一阵快意。 “走吧,别让大爷们等太久。”看着镜中楚楚可怜的美人,我给了她一个嘲讽的冷笑。 外面早就开始吵闹了,想必那些男人们等不急了吧,我迈着轻碎的步莲步,以弱风扶柳的姿态步出了房门。 “好了,我们芙蓉姑娘也出来,大爷们也都看到了,值什么价钱大家心里应该也有数了,嬷嬷呢也就说个起价……” “一千两,我出一千两。”齐嬷嬷的话还未说完,底下就冲出一道兴奋,急切,满是欲念的声音。 我看都没看,不管第一个人喊多高的价,他都只是一个陪衬,一个笑话。 我冷冷的扫过下面满是曾欲的眼,心中一阵冷笑,男人都是一样的恶心,在我心里男人只是一种动物——那就是狼 他们自私,贪婪,阴险,卑鄙,无耻…… “一千五百两、、、” “二千两、、、” “我家老爷出五千两,老爷说了,今晚大家的帐都算他的。”说这话的是路府的管家。 而他口中的老爷就是洛河城的首富——路水财,早在之前我就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五千两,已经算不错了,陪男人睡一觉就有五千两,照这样,用不了多久我就有银子为自己赎身了,也算值了吧。 “我出千金。”就在我暗自嘲讽自己的时候,后方传来一道极富磁性的声音。 映雪楼顿时一片寂静,我抬首向后方看去,竟然是他…… 片刻的寂静后,又是一片哗然,我知道这片哗然里,有嫉妒,有羡慕但是这不是我想知道的,也不是我想要的。 站在我身边的齐嬷嬷愣了半晌后,终于找回了神智,堆满笑容的微笑扫向那又双玉般的眸子。 他真的很不一样,说不上有多俊美,但是他身上就有一种让人无法忽略的气势。有些奇怪,见过的人多了,在我眼里就只是两个字,男人。而且一般情况下,至少要见十次八次我才能记住一个男人,但是这个男人,却只是一次就叫我印象深刻。 “一千两黄金,芙蓉姑娘今晚就是这么位大爷的了。”齐嬷嬷那放肆,得意的笑,让我惊醒。 这里是拍卖台,而我只是一个商品,商品不需要太多的情绪,我换上淡淡的微笑羞涩的看向那袭白衫。 这样的欲拒还迎是必须的,也是齐嬷嬷交代的,我们是她的私有物品,不容许有太多的想法,所以我换上了职业的笑容。 这才发现男子的笑容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中的漠然与、、、、、、我想那应该是愤怒吧,因为我时常会从镜子里看到自己那样的眼神。 可是他愤怒什么?觉得钱花得太多了?还是我的表现让他不满意?我无从得知,因为嬷嬷已经让婢女搀扶着我回房了。 静静的坐在房中,我竟然有种新嫁娘的想法,虽然没有大红的喜烛,也没有鲜艳的喜服,但是我却莫名的紧张。 看着婢女们将丰盛的酒菜一盘盘放到桌上,胸口竟然一阵刺痛,如果没有当年的那场血案,今天或许真会成为的好日子,或许没有千金,但是肯定有个真诚的心。 “你们都退下吧。”男人的声音门边传来,我迅速掩起自己的情饰。 看着他走近,我情绪却莫名的低落,虽然早知道男人其实都一样,但是对于即将成为我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心里总还有点期待,但是现在看来,期待也只不过是个笑话。 “公子请坐。”我站起身拉开椅子,将男子请入坐席。 男子微颔首,脸上是温柔却生疏的笑,我有些紧张,在他对面坐下后,端起酒杯柔声道。 “感谢公子的慷慨,芙蓉敬公子一杯。” 男人的脸色微变,很不淡定,我知道我这话听起来任谁听着都似嘲讽,但是我却也真的很感激他,虽然男人都是一样,但是将自己交给年轻、顺眼的男人总比交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要好。 “你很得意,还是庆幸?”男子并未举杯,反而以阴冷的眸子看着我。 我怔住了,一向以来我都很会掩饰自己,为何这男人一眼就能看穿。 “都有吧,千金小姐,公子愿出千金,对于我这样的女子来说,很欣慰,也确实庆幸,因为公子从外表看比其他男人要好许多。”反正只是一夜,明天之后,就再也没有交集,我不用担心他知道我的想法。 “哦,我还以为男人在你眼中都是一样呢?”男人终于真正的笑了,好看的眉眼像是一弯新月。 “原本我也这么想的,但是当公子走进来的时候,我才知道我错了。”我回以温柔的浅笑,技巧的奉承着。 男人举起杯,笑看着我,清亮的黑眸让我心跳加速,我竟然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赞赏,我又有些害怕,这男人同以往接触的男人都不一样。 “你很特别,特别的让我心动。”男人放下酒杯,带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我。 我想这是我第一次紧张,男人赞赏的话听多了,但是却没有一人能让我紧张,害怕,只有他。 我站起身走至床边,与其坐着那里尴尬,不如早点办完正事,至少不能让他觉得那一千两黄金打水漂了。 男人却并没走过来,依旧坐在桌边为自己斟满了酒。 看着男人镇定自若的神情,我脸上火辣辣的,他的镇定,恰恰衬出了我的浮躁,好像我们的角色对换了,我好像成了急不可待的寻芳客,而他,却是高不可攀的花坊男。 “我想要的不仅仅是你的人,还有你的心。”就在我焦虑不安之际,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他在我身侧坐下,将洒杯轻缓的递至我唇边。 “公子真会说笑,像我们这种人那来的心。”我推开酒杯柔弱的笑道。 “是人,都会有心的,就像看你舍不舍得给。” “给又如何?不给又如何?”我淡然的笑语。 “给,我就带你离开这里。”男人优美的唇畔贴上了酒杯。 对于我这样的烟花女子来说,这真是个心动的诱惑,凡是在这里的女人,那一个不希望从良,即使那个人不是良人,她们也希望借机离开这种一双藕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地狱生活。 “公子好慷慨,只可惜芙蓉没有心。”我冷然的回道。 “我连你的名字都还不知道。”我有些撒娇的轻咬他的胸肌,这男人好过分,到现在除了他是男人外,我对他一无所知。 “凌霄,你记着,我是你的夫,是你这辈子唯一的男人。”他霸道的抬起我的下颌,在我唇上轻啄了下。 “好霸道,你没听说过婊子无情吗?”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嘲讽的话竟然脱口而去。 “雪儿,不准你这样说自己,你是美好的,纯洁的,与众不同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流落青楼,但是我相信你,这辈子你只能是我凌霄的女人。”他好像有些生气了,说完话,惩罚性的咬了我一口。 泪就这么不受控制的流下来,十年了,我以为自己没有资格做着少女的梦,但是他将我带回了儿时的美梦,这样的男人,我能拒绝吗? 泪就这么不受控制的流下来,十年了,我以为自己没有资格做着少女的梦,但是他将我带回了儿时的美梦,这样的男人,我能拒绝吗? “嬷嬷不会让你轻易带走我的。”我窝在他的胸前抽泣。 我知道这只是我一时的感动,这男人外表再好,再出众,我也只是个烟花女子,而他的家世肯定非同一般,我与他注定不会白头偕老的。这样的男人想必家里也是妻妾成群吧,那我还有必要才为他的‘后宫’添色吗? “没什么,就算要买下整个映雪楼也无所谓。”他轻轻的抬起我的脸,以温柔绵密的吻,吻去我脸上的泪。 “我不值得你这样做。”他越是这样,我的泪流得越快,我从来没奢望过会遇到一个好男人,从来没奢想自己有朝一日会遇上如此温柔,如此感性的男人。 我们穿戴好后,恬恬一脸暧昧的进来了,我羞涩的瞪了她一眼,看着她走至床边,我心里被一种叫感动的东西挤满。 看着凌霄俊朗挺拔的身形,我暗自窃喜,像他这般温柔体贴的男子该是众多女子的梦中情人吧,而我何其幸运,竟然能遇到,即使只是这一晚,我的人生也不再有遗憾了。 “小、、、小姐、、、”改成知轻颤的声音将我从痴梦中惊醒。 我侧首看向恬恬,她正看着床铺发呆,我轻轻一笑,这丫头,想必是被女子的落红吓到了,真是羞人,我走过去欲提醒她,却发现洁白的床铺上没有半点红色的印记,脑中轰轰。 女人的第一次不是都有落红的吗?为何床上什么都没有?我扑倒在床上,扯下叠好的锦被,没有,就连一个污点都没有,怎么可能? 瞬间,刚才还甜甜的心间,竟然充斥着发酸的苦涩。 “雪儿,怎么了?”凌霄叫着我的名字,走近床边,我脑中一片空白,但是身体却有意识的坐到床上挡住了凌霄的视线。 “没什么,只是身体还有些不适。”我娇羞低首,掩饰着自己心中的苍白。 贞洁是女子一生最宝贵的,即便是青楼女子亦然,所以才会有昂贵的第一夜,可是现在,能证明我清白的落红竟然没有出现,我要如何面对凌霄?他可是付了千金的夜度费,齐嬷嬷那…… “都是我不好,太贪恋你的美好,累坏了你,你先坐下休息会,晚点我们回到张府,我再……”凌霄的话突然停住了。 我意识到他定然是注意到了,有一秒的退缩,但我还是坚强的抬首,用自嘲的语气道:“没有落红,无法证明我的清白,我会请嬷嬷退还你千金。” 说出来,心里舒服了许多,我知道男人最重视的都是女人的贞洁,常有六七十的老翁娶十几的闺女之事,正因为如此,占有女人的第一次,是男人之间可以互相拿来炫耀的,而没有落红的我,只怕会让凌霄蒙羞吧。 “雪儿,我相信你。”凌霄在我身边坐下,轻揽着我的肩道:“这没什么,只要我知道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就够了,别想太多,让小丫头帮你梳妆,等会我们就离开这。” “你没有觉得被欺骗?”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世界上怎么会如此体贴的男人。 凌霄摇头,“恰恰相反,我感觉到的只有你的疼痛与无奈,有没有落红我不在乎,只要你答应我,这辈子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是你唯一的男人就够了。” 我心突然停止跳动,不敢置信的看着温柔的让我想哭的男人,唯一的,他竟然如此宽容,如此霸道,我能不答应吗? 我轻轻点首,靠在他肩上嘤嘤的哭泣。 “唉哟哟,大爷,您可真有眼光,我们芙蓉可是洛河城最美的姑娘,你要为她赎身,那我这映雪楼以后还怎么经营下去。”齐嬷嬷夸张的声音随着开门的声音一起传入耳中,我竟然有些不安,有些害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1章 猜测是对的 听着嬷嬷夸张的话,我心里有些不高兴,一千两黄金足够买下映雪楼了,她还想怎么样。 “虽然这姑娘开了苞就不值钱了,但是芙蓉不一样,这一年少说也能为我赚万银吧,芙蓉今年才十八,才做十年,二十年……” 听着嬷嬷无耻之极的话,我心泼凉泼凉,看来昨晚的千金让她看到了凌霄的财富,今天只怕不压榨个千金万金她是不会放我离去的。 或许凌霄不会在意再拿千金,但是我去不甘心再次被她利用,这十年来,她从我身上压榨的够多了。 “嬷嬷,你来的正好,请你将凌公子的千金返还。”我忧伤的走近嬷嬷,悲泣道。 我知道这个做法有些冒险,但是不这么做,嗜血成性的老鸨这次定然不会松口。 “返还?芙蓉,你还没睡醒?说的什么胡话?”老鸨立即冷脸怒吼。 “芙蓉对不起嬷嬷,芙蓉愿意在映雪楼一辈子来报答嬷嬷的知遇之恩。”说着我走至凌霄面前,以眼神暗示他配合我。 凌霄轻摇首,怜惜的眼神让我心中一暖,他的意思是宁愿花银子也不能让我难堪,我亦轻摇首,这十年来,我连尊严都没了,还怕什么难堪。 “齐嬷嬷,凌某今天才知道你们映雪楼竟然是靠欺骗起家的,不知嬷嬷对这做何解释。”凌霄冷着脸,扯下床上干净的床单,扔向嬷嬷。 虽然知道凌霄已经考虑到了我的心情,但是看到那没半丝污点的床单,我心里还是难受。 “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老鸨声音微抖道, 我想精明于齐嬷嬷,她肯定知道了,只是她在装,千金既然已入袋,她又怎肯再吐出。 “嬷嬷是女人,应当比我更清楚,凌某这千金买的可是姑娘的第一夜。”虽然知道凌霄是在演戏,但是听着他冷冽的声音我胸口还是一阵痛。 “芙蓉,告诉嬷嬷这是怎么回事?”齐嬷嬷的脸有些白,她上前一问逼问。 “嬷嬷都看到了,芙蓉无法解释。”我噙泪道。 虽然这是计谋,但是我眼中的泪却是真的,如果是别的男人或许我不会在首,但是这个人是凌霄。 “叭、、” “贱丫头,老娘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的银子,你竟然这样来回报老娘。”齐嬷嬷的这掌很重,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 “芙蓉没有做对不起嬷嬷的事。”我心有些痛,这么响的一巴掌,凌霄竟然没半点反应。 “没有,小浪蹄子,老娘早就看出你不安分,亏老娘将你当公主一样侍候,你竟然这样报答我,落红呢?我问你,女子的落红呢?”老嬷掐着我的胳膊怒质。 “芙蓉不知道。”胳膊上的肉像是要被她拧下来了,但是我却不愿求饶。 “够了,我看这件事应该交给官府处理,仁杰去报官。”凌霄冷喝道。 “轰轰轰、、”惊雷巨雷在我脑中炸开,报官? 凌霄竟然要报官?那我将会成为整个洛河城的笑柄,难道这就是凌霄所说的一辈子吗? “大爷,别生气,别生气,嬷嬷再找个干干净净的姑娘侍候大爷。”齐嬷嬷陪笑着,贴上身,欲用手拍凌霄的胸,凌霄怒瞪,吓得她立即缩回手。 “齐嬷嬷是不是觉得凌某很好骗?”凌霄冷厉的眼神看得嬷嬷瑟缩了下。 “那公子的意思?”齐嬷嬷恨恨的瞪着我,我直接无视,若不是她想狮子大开口,我也不会让自己如此难堪。 “齐嬷嬷,这还用我们说吗?我家主子可是很喜欢你们芙蓉姑娘,没想到嬷嬷竟然欺骗我们,本来千金也算不得什么,但是这气我们却是不愿受的。”凌霄的侍从,冷笑道。 心里突然高兴不起来,没甸甸的,要嬷嬷吐金是不可能的,如果真吐了,估计我也就得在这芙蓉楼一辈子了,不知道凌霄现在是怎么想。 我悄悄看了凌霄一眼,他也正在看我,他那疑惑的眼神让我心凉如水,原来他嘴里说不在乎,其实心里还是在乎的。 “公子,您看这样可好,公子不是想为芙蓉赎身吗?这千金就当这丫头的赎身费,倒霉的事嬷嬷我认了,人,你们现在就可以带走。”嬷嬷狠狠的瞪我,尔后白着脸道、 “我家主子花千金可是……” “凌某也不想闹到官府,既然这样,连这小丫头一起吧。”凌霄看着一直站在床边颤抖的恬恬道。 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凌霄这么做应该是为了我吧,只有他这样温柔,体贴的男人才会想得如此细致,不禁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羞愧,是自己以这小人之心与度他君子之腹了。 “这,公子,这买一送一,会不会……”齐嬷嬷似乎不太想给人。 其实恬恬长得不错,若不是我一直挡着,只怕早二年嬷嬷就让她接客,如今我这一走,若留下她,只怕那逃被摧残的命运。 “小姐,不要丢下奴婢。”恬恬这会好像才从梦中醒来,哭着扑过来抱着我的腿。 恬恬一向很聪明,她必然知道我离去后的命运,我轻叹了声,将恬恬拉起,在这种场面下,我不可能向凌霄求情,那样嬷嬷就会发现破绽。到那种时候,只怕她会为了一口气宁舍千金而不放我。 我轻拍恬恬的后背,示意她镇定,凌霄既然说了,那就肯定会带她走的。 “齐嬷嬷,这映雪楼的声誉,怎么也比一个小丫头重要吧,嬷嬷如此精明,我想你不会想不到吧?”凌霄扬起笑脸,有些厌恶的看着齐嬷嬷。 “唉,叫知道养这死丫头要赔这么多,十年前我就不会买下她了,既然公子开口了,就买一送一吧。”齐嬷嬷作可怜状。 “齐嬷嬷果然是聪明人,那凌某就带人走了。”凌霄走至我身边轻搂着我的肩愉悦道。 “等等,嬷嬷,我与恬恬的卖身契呢?”我轻轻移开凌霄的手,走至齐嬷嬷面前。 若没有拿回卖身契,那走也是白走了。 “梅芙蓉,你是不是连同外人来欺骗于我?”齐嬷嬷阴冷的小眼直盯着我,似乎有所怀疑。 我淡定的看着齐嬷嬷,冷笑道:“嬷嬷可以将我留在这里,十年,二十年,应该也能为你赚得千金。” 看着嬷嬷那痛恨的眼神,心里一阵快意,十年了,被她压榨了十年,虽然不能一下子讨回,但是能看到她气成这样,也算出了口恶气。 “滚,老娘算计了别人一辈子,没想到最后竟被你这个臭/婊/子算计。”老鸨将我与恬恬的卖身契狠狠的扔在我脸上。 “嬷嬷,女人生气可是更容易老的,那是多少脂粉都补不回的。”我撕掉卖身契,心情大好的劝道。 “滚,立即给老娘滚。”老鸨气指着门道。 凌霄带着我与恬恬,在老鸨的诅咒声中离去。虽然在映雪楼生活了十年,但是对这里我没有一丝的眷恋。 “小姐,凌公子是不是要娶您。”上轿后恬恬激动的轻问。 “恬恬,我大仇未报,尚不是嫁人的时候。”我轻摇首,暗示恬恬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 现在是白天,毕竟不是做梦的时候,且不说凌霄家世如何,但是他*倜傥的外形,就不可能娶一风尘女子为妻。 恬恬似乎很失望,坐着未再说一句话。 轿子似乎停下来了,我轻拍了拍恬恬,不管到哪里,都要做好自己,别让人瞧不起,也别给人留话柄。 这是一栋很朴实的大宅,虽然不够贵气,但是却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我很喜欢这里,可是看着门前灯笼上,大大的张字,我心微凉,这不是凌霄的家。 “雪儿,这里是仁杰的府上,你先在这住着,待我回京后再派人来接你。”凌霄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执起我的手道。 京城?原来他是从京城来的,怪不得有一种傲视天下的霸气。心更凉,再次细看凌霄,他眉宇间的王者之气,似乎在昭示着他的身份,想必他是皇室吗?王爷吗?那我更不奢想了。 “妾身听从公子安排。”我轻柔的笑应。 都已经是他的人了,他说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原本就是红尘中一粒尘埃,我还能有什么想法呢? 除了那一夜的*,到张府后,凌霄晚上不曾再出现在我房中,如今已是第六天了,难道真的是一夜君恩尽吗?男人尝了鲜之后就失去了兴趣吗? “小姐,凌公子这几天好像都不曾出现,我们要不要去问问张公子?”说话的同时,恬恬为我插上最后一根发钗。 “不了,想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不过在屋里闷了几天,我们去花园走走吧。”我看中镜中的自己淡然道。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颈间裸露的肌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轻垂,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我知道自己很美,但是即使这般的容颜,他也没有眷恋。 六天了,我不曾离开这院子一步,心情十分的压抑,既然等不来那个人,不如放松自己,去寻找一份异样的平静道。 虽然是清晨,花园里却是一样的冷清,虽然花香浓郁,但我依然打不起精神。 “小姐,这里花真多,奴婢都没见过,小姐真应该每天出来走走。”恬恬惊喜的在花从中穿来穿去。 “花儿再美,只要没人欣赏,它也就只能孤高自赏,那样就失去了它做花的价值。”我幽叹道。 “雪儿,花儿的美丽并不在于欣赏她的人,而在她的芬芳,即使闭上眼,她的芬芳也会渗透你的每一根神经。”一双温暖的臂弯将我拥入怀中,我闭上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芬芳。 “雪儿,明天我就要回京。”凌霄在我耳边轻道。 明天就回京,而且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看来我要被遗弃在这了。 “因为时间紧,就不能挑吉日了,今天你认张大人做兄长可好?”凌霄的手轻抚着我的脸,我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淡然的面对一切,可是这会,心还是会颤抖。 “公子怎么安排雪儿就怎么做。”我违心的说道。 “待我回京后就派人来接你,我并不在意你的身份,但是悠悠众口,我不能让你受太多的委屈。”凌霄转过我的身子,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 “芙蓉不在乎,这么些年,我已经习惯了。”我迎视着凌霄,扯着浅浅的苦笑道。 “雪儿,我一直没问,为何你会流落青楼,你知道吗?你这双清冷的眸子里隐藏着太多的不甘与怨恨,让我心痛,让我怜惜,牵动着我的心弦。”凌霄食指轻轻划过我的眉眼,我却有咱想哭的冲动。 这么些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原来却逃不过他的探索。 “公子,每个流落风尘的女子都有自己的故事,等到芙蓉觉得可以的时候,公子自然就会知道,但是现在,芙蓉真的不想说。”我侧过面,不想被他眼中的那份怜惜感动。 “雪儿,我想帮你分担,或许我能做些什么。”凌霄抬起我的下颌,动情道。 “一个人的痛苦说出来就变成两个人的了,我答应你,以后快乐的事一定与你分享。”踮起脚尖,笑着在他唇上轻印了下。 他有这份心我很感动,但是背后的仇家是谁我都不知道,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心底那份深痛的仇恨,更不想让他知道我的复仇计划。 “好吧,在吃早餐前,我想再多吃些甜点。”在我还未意识到他话中的意思时,唇已经被压上了。 我闭上眼,放凭自己沉醉在这芬芳的甜蜜中,明天,明天他就要走了,虽然有些心痛,但是我却可以从开始我的复仇计划。 “咳,咳……主子,实在不想打扰你与梅姑娘的恩爱,但是再不吃早餐,就到中午了。”张仁杰带着调侃的声音将我们从激情中惊醒,偎在凌霄胸前,明显的感受到他被点燃的欲望,我有些坏心的想,或许今天我也应该给他一个惊喜。 吃过早餐,按照凌霄说的,我认了张仁杰做兄长,这时我才知道张仁杰竟是当朝从二品的学士,看来我这兄长认得真很值,当年我爹也只不过是从四品的知府,我很满意,以我此时的身份,攀上这样一个兄长,我应该从大多里笑醒才对,可是心却沉甸甸的。 张仁杰是朝廷官员,而他听凌霄的,那么就意味着我的猜测是对的,凌是国姓,能让张仁杰如此恭敬的,他肯定是皇室,王爷是起码的,这身份的背后也就意味着权势,这对我来说应该是好事,就算是王爷的妾,到地方上,也是很管用的,那样更有利于报仇。 晚上,我特意让恬恬在房内洒了香薰,明天他就要走了,而我必须得想办法让他记住我,最好是尽快将我接去京城。 刚上床,凌霄即与我预期的来了,我掀被起身,千娇百媚的上前为他宽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2章 就算过了这一关了 “公子明天一定要走吗?”我抬眼,满眼雾气的看着凌霄,我知道自己这样的神情是男人肯定都会心疼。 “雪儿,朕必须回去,离宫至今二个月了,太后已多次派人来催……” 我脑中轰轰,连伪装都忘记了,只是呆呆的看着凌霄,他刚才自称朕了,他说到离宫,他竟然是当今皇上,那我……心迅速的掉至冰封的湖底。 我推开凌霄,无可自制的趴在床上轻泣,他是皇上,而我只是妓/女,我们之间永远是不可能的,原来这一切真的只是梦。 “雪儿,别这样,朕也舍不得离开,但是朕是一国之君,不能陷在儿女情长里。”凌霄将我抱起,搂在胸前,柔声安慰道。 “雪儿知道,只是想到就要与公子分开,雪儿难过,或许这次离别将会是永远,但是公子这辈子都是雪儿的夫。”虽然有些失控,但是我很快想明白,皇上岂不是比王爷更大,如果有皇上这个靠山,家仇何愁不能报。 “雪儿,相信朕,朕会派人来接你,即使不能为后,但是朕绝不会辜负你。”凌霄在唇上印下承诺一吻。 明知要趁着现在讨好他,可是心里还是无比惆怅,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本能的紧紧的抱着凌霄。 凌霄走了,我并没有去送,有些耍小性子,也是一种欲擒故纵的手段,他若是无情之人,纵然送千里,他还是会将我遗忘,反这,就算在天涯海角他也会找到我吧。 从洛河到京城,来去得三个月的时间吧,这三个月我需要弄清一些事,还有八天我就十九了,与莫言的约定时间也就到了。 新认的爹爹待我算是相当不错,凌霄走后她就详细的问了我的情况,除了家庭变故,其它的到也没什么隐瞒,不曾想他竟然要为我办生辰宴,只是被我婉然拒绝了。 张家在洛河也属于旺族,如果这庆生宴真的力了,只怕会有不少达官贵人前来,而在洛河,我也算是个名人,我不想被人羞辱,也不想有人拿我来羞辱张家。 生辰这天一早,我就让恬恬到映雪楼外守着,现在我是张府的小姐,不能抛头露面,更不能离开张府,只能让恬恬在那等候莫言。 晌午时分,恬恬回来,说莫公子晚上过来。 我很兴奋,很期待,只要莫言能带来我要的消息,那离我报仇之日也就不远了。 等待是最磨人的,一直到丑时才见莫言出现在我闺房前。 打开门,我迅速的将他拽入屋内,刺鼻的酒气,让我在蹙起了眉,莫言喝酒了,而且肯定喝了不少,他双眼都是红的,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莫言好像变了,变得让我有些害怕。 “芙蓉,为什么不等我?”莫言入屋后即以愤怒的眼神质问我。 “莫言,你在说什么,我这不是在等你吗?”我以最甜美的微笑面对莫言,并亲手为他斟了清茶。 “砰、”莫言推开我的手,茶杯落地,但是我的手也被烫着了。 “芙蓉,不要在我面前装傻,你知道的。”莫言紧抓着我的手,将被烫的地方放在唇边、、 男人真的占了优势,任我如何用力,也抽不回,只能看着他将酒气呵在手背。 “我知道,但我是妓/女,我没有自由,嬷嬷要买我便只能走。”我悲痛道。 “我带了银子,我一样可以为你赎身。”莫言说着,一手解下腰上那沉甸甸的袋子里,里面真的很多银子,约有好几千两吧。 我并不想笑话他,但是我却想狠狠的打击他,让他清醒一点。 “赎身,莫言,你知道那天晚上,嬷嬷将我的初/夜买了多少吗?”我似哭又似笑的看着莫言,他眼中的愤怒刺痛了我的心,“一千两黄金,她是吃人不吐血的老虔婆,你觉得她会同意你用这些银两赎我吗?” 不是不知道莫言对我的感情,只是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除了朋友,什么都不可能,本以为莫言只会默默的爱,没想到他今天竟然说破了,有些难过,这就意味着今后再也不能让莫言帮我调查当年梅家被灭门的阴谋了。 “芙蓉,现在你愿意跟我走吗?等我们为你爹报仇之后,我们就找个温暖的地方,平静的过一辈子好吗?”莫言布满血丝的双眼深情的凝视着我。 我以陌生的眼神看着莫言,平静的过一辈子,怎么可能,从八岁那年我们梅家灭门的那个晚上起,就注定了这辈子不能平静。 “莫言,我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但是你觉得可能吗?我爹是朝廷命官,可是我梅家六十余口在一夕间被灭门,你觉得我的生活能平静吗?”我以悲痛的语气质问莫言。 他不是当事人,他没有亲眼目睹那场灭六血案,他不可能体会我的心情。 “芙蓉,对不起,虽然查了多年,但是却没有任何线索,你爹当年的案子,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你爹是因为错判被朝廷斩首的,我曾私底下看过卷宗,没有……”莫言 “不可能的,我爹不可能判错案子,若真是如此,为何在我爹被杀的那晚,我们梅家就被灭门,这一定是阴谋,一定是阴谋。”我有些失控,朝莫言吼了起来。 我知道我爹一定是被冤枉的,从我记事开始,爹爹就是一个清官,他不会冤枉不会,不可能错判的。 “芙蓉,你冷静点,听我慢慢说。”莫言抓着我的肩摇晃道。 “我查过了官府地的案卷,你爹当年判的那个案子,是一宗谋反案,你爹冤杀了岳阳王一家因为这件案子牵涉甚大,岳家被抄家灭族……” “你走,你走……”我将莫言推出门外。 谋反这么大的案子,我爹绝不可能乱判,这一定有阴谋,一定有阴谋。 “芙蓉,你听我说,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但是当年你爹的案子是皇上亲自审的,怎么可能有错、、”莫言抓着我的手。 莫言的话让我对她再无好感,难道皇上就不会错吗? “莫言,你走吧,我会用我的方式为我爹雪冤,为我们梅家复仇,但是我绝不会相信我爹会冤判,虽然我不太懂,但是谋反这样大的案子,并不是我爹说了算的,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我将莫言推出门外,泪再也忍不住。 在泪水中,我仿佛看到了爹爹,十年前,爹爹上刑场时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在我脑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爹爹的眼神里有太多的沉重与无奈,我相信爹爹,他或许被当成了替罪羊,或许只是被卷进了阴谋,不管是哪一个或许,我都要查个水落石出,既然莫言帮不了我,那我就要去京城,我要进宫。 凌霄是皇上,只要我能成为皇妃,就算凌霄不肯翻案,只要有权在手,我一样可以为私下查案。 莫言在门外敲了一次又一次的门,我却置之未闻,既然他不能当我是朋友,那我们之间也没有再认识的必要,现在的我不再是我自己的,我不能任性妄为的,我要身体,我的情感都将是我复仇的武器,我不能有半点差错。 一夜未眠,天明带着微红的双眼我找到新认的爹爹,已经等了十年了,我再也等不下去了。虽然君无戏言,但是凌霄的来接我会是多久呢?一个月,二个月亦或是一年两年,我要自己进京,我要去找凌霄。 新爹爹拒绝了我的要求,并训斥了我,我别无选择的继续留在张府。 时间在我焦急的等待中慢慢的消耗,我暗恨自己,这十年来了,除了一些没用的吹拉弹唱,我竟没有习得半点功夫。半年后,宫里终于来人了,带着皇上的诏书带我入宫。 本想入宫前去祭拜爹娘,但看着庞大的队伍,只好做罢,在心里向爹娘许诺,有朝一日,待我为爹娘报仇雪冤后再带着艳晴回来癸祭拜。 虽然知道美人的封号在后宫不算大,但是却没想到竟然还在妃嫔之下,心里有少少的失望,好在凌霄目前没有皇后,就连贵妃都没有,只有三妃,与一些中位的嫔。 虽然如此,我还是得一一拜见,侍候我的宫女与太监说这是后宫不成文的规定,虽然在青楼多年,但是却从来不曾对人低声下气过。 在去拜见几位妃嫔之前,宫中教授礼仪的女官,先是教了我一些基本的礼仪,之后我就在宫人的带领下各宫见比我位分高的妃嫔。 第一位见的是洛妃,听宫人说,洛妃是齐王的小女儿-齐玉情,年方十七,入宫也才一年多,但是却是最受宠的,提醒我在洛妃面前说话小心点,虽然洛妃年纪小,但是目前后宫之中,却是她在打理,是第一个不能得罪的人。 晚上,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打算上床休息时,却听得院中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 我愣了下,虽然已经知道凌霄的身份,女官也教过我见皇上的礼仪,但是此时我却什么都忘记了,因为一身龙袍的凌霄已经出现在我面前,除了发呆,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雪儿,这宫里还习惯吗?”凌霄微笑着执起我的手。 “谢皇上关心,臣妾一切都好。”在恬恬的暗示下,我这才向凌霄行礼,刚屈身就被凌霄扶起了。 “雪儿,半年了,委屈了你,朕会慢慢补偿你的。”凌霄搂着我入屋在椅上坐下,一脸歉意道。 “皇上还记的臣妾,臣妾已经心满意足,那还敢奢求补偿。”我有些哀怨道。 “朕怎么觉得雪儿在生气呢。”凌霄笑着在我唇上轻啄了下。 “您是皇上,臣妾哪敢。”我嘟着嘴娇嗔道。 “傻丫头,虽然这是皇宫,但是你依然是我的女人,这一点不会改变,朕会永远疼爱你。”凌霄抵着我的额头深情道。 虽然脸上做着感动的表情,但是心里却在嘲讽,早在知道他的身份时我就知道自己与他的这份感情只会是一份工具,在入宫的途中,我已经想好了,我要极尽可能的霸占他的宠爱,我也告诫自己,即使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即使他是皇上,也不能交出自己的心。 看着柔情万分的凌霄,我低首放肆的吻上了他的唇,九个月了,我差点都要以为他忘记了,马上就是爹娘的第十一个忌日了,我得采取行动,得向凌霄表明身份,而最合适的时机,自然是激情之后。 虽然我是计划好了,但是凌霄却没有给我机会,我累得沉沉睡去时,他已经上殿了,这一睡一直至下午,却又错过了拜见洛妃等人的最佳时间,只得提醒自己,明日一定要早。 连着三晚,凌霄夜夜都留宿在我的仪安宫,而我差点都将拜见三妃的事给忘记了,而这点‘遗忘’也让我领教了宫廷的黑暗与残酷。 这天上午,我还在睡梦中,就被人从床上拖下。 “张美人,你可真够嚣张的。”我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心里一阵寒意。 这种表情太熟悉了,记得刚入映雪楼的时候,嬷嬷每天都是这种表情,接着就是一顿毒打,可是这里是皇宫,她们不是老鸨,而我现在也是皇上的女人,难道我还要像以前一样挨打吗? 我想起来,可是手被人扣着,肩被人压着,竟然动不了。 “张芙蓉,太后在这,你还不行礼。”女人朝我大声吼道,也在此时,我在看到凶女人身后还有个妇人,看上去约莫五十左右,但是我心里真没觉得她是太后。 太后应该是皇上的娘吧,可是这妇人却没半点太后的样子,一双眼睛凶巴巴的看着我,好像我抢了她男人似的,之前在映雪楼,看姑娘们抢男人就是这表情。 “臣妾给太后请安。”虽是如此,但是我还是低首做了应该做的,只是两手被扣,动弹不了,只能低头说话。 “太后,这女人仗着有皇上撑腰,进宫多日,竟然不去给太后请安,真是嚣张。”站在太后左侧的女人冷睨了我一眼,转向太后道。 一阵阵寒冰从心底浮上,意识到今天只怕在劫难逃,但是我却不敢做争辩,女人虽然各不相同,但是坏女人大多一样,我越是反抗,越是倨傲,他们越恶,我只有装温驯,只有虐来顺受,欺负够了,觉得没意思了,他们也就放手了。 “太后,臣妾初入宫,不识宫中规矩,冒犯了太后与众位娘娘,请太后责罚。”我主动磕首请罪。 屋内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安静,我一下子成了焦点,众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我身上,唯一一道带着赞赏的目光,却是来自太后。 “哀家问你,你入宫几日了?”太后由人搀扶着在椅上坐下,而我则被人拖着转首面向太后而跪。 “回太后,臣妾是十六日未时入的宫。”我小心翼翼的答着。 皇上目前无后,而现在这里最大的就是太后了,只要让太后满意,今天我就算过了这一关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3章 僵窒 “那你入宫之前,可有礼仪尚宫教你宫中礼仪?” “回太后,并无。”我知道这是我最大的疏忽,入宫后,甚至无人告之我有太后之事。 “念你初犯,杖责可免,但是自今日起,你须到哀家的慈安宫习礼仪一月。”太后看着我‘大发慈悲’道。 “臣妾叩谢太后。”虽然心中很是不服,但是我还是恭敬的行了谢礼。 我心里很清楚,虽然免了一顿杖责,但是接下来的一个月只要我稍有小错,只怕这一顿就会加为多顿。可是现在我却没有任何说不的权利,让恬恬帮我换上衣服,跟着宫人去了太后的慈安宫。 我怀揣着不安到了慈安宫,这里比我住的仪安宫要稍稍大些,宫人也要多出好几倍,这也足见太后在后宫的地位。 来的路上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顶多受点皮肉之苦,她们总不至于要我的命。我先是向太后行了礼,但是太后理都未理,只是让几个老嬷嬷教我一些宫中的规矩。 我有些不懂,宫中不是有礼仪官吗?为何会是老宫人?不容我多想,几个老宫人已经拿着戒尺似的棒子站在我面前。 心一阵凉,难道这深宫之中还能用私刑不成,我愣愣的看着那胳膊粗的棒子,一时竟不知道要做什么。 “张美人,虽然你是主子,但是在这宫中,规矩不仅仅是针对奴才的,还有那些不听话,不受驯,恃宠而骄的主子。”老宫人正面对着我轻蔑的笑道。 “敢问嬷嬷,我犯了那条宫规?”我很谦卑的向老宫人躬身道。 宫人愣了下,似乎没想到我竟然向他们行礼,一时竟僵在那里。 “张美人,这后宫的女人,除了太后与我们这般老奴才,都是皇上的女人,这宫里毕竟只有皇上这一人男人,每一个女人都不能独占皇宠,这就是规矩。”老宫人声音柔和了少许,此时我心里已有些底,原来是因为凌霄连着三晚宠幸了我。 说不清此时的心情,原来这深宫之中,连睡觉都有这许多的规矩,如果按他们说的,人皆有份,那岂不是一年轮不到一二晚? “多谢嬷嬷教悔,妾身谨记心中,以后绝不再犯。”虽然心中有怒,但我依然很谦卑的低首认错,人在深宫,别说似我这般的小人物,纵然是妃子,只怕也要遵守吧。 “小主子知道就好,这后宫不比寻常宝贵人家,别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想独宠后宫,在宫里任何事情都得按规矩来,不得有逾越,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就在慈宁宫学习规矩,只要你听话,嬷嬷们也不会太为难你。”老宫人拿着棍子在手中晃了几下,意思很明显,若不听话少不得要吃苦头。 “妾身一定好好学习。” “你也不必如此小心,怎么说你也是主子,在外人面前不必如此谦卑,念你刚入宫,今天暂且免了这顿棍罚,你好好在此反醒。”老宫人说着,甩上门将我独自关在房内。 我瞢在屋内,这算什么,就因为凌霄在我宫中过了三夜,我就要被关黑屋子,这还是人间吗? 靠着墙角坐在地上,心里一阵阵的酸痛,苦涩,原本还指望借着凌霄的宠幸调查家人被害的真相,却不曾想,自己竟然就被这么关了起来。 心里很矛盾,很酸楚,内心深处渴望凌霄能将我领走,但是理智却告诉我,凌霄不能来,她如果真的来了,只怕日后在宫中我的日子更是艰难,虽然他是皇上,但是这后宫却是女人的天下,他今天能护着我,明天,后天,日后的每一天呢?除非我能坐上统领六宫的皇后之位,否则只怕都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天好像黑了,屋里看不到一点光线,坐在冰冷的地砖上有些冷,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不知道宫昊今晚有没有去仪安宫?在这黑暗的深宫里,心比身更凉,若不是有那股恨意支撑着,只怕在这深宫再也待不下。 冰冷的身体,让我脑中冰冷的记忆涌起,十多年前,刚被人卖到映雪楼的时候,老鸨就是这样关了我五天,黑暗,饥饿将我包围,那个时候除了无边的黑暗,就是恶梦,无尽的仇恨。 ‘姐姐,晴儿怕。’妹妹的哭声在我耳中回响。 ‘晴儿不怕,姐姐会保护你。’我牵着小妹的手跑到那了后院。 府里到处都是血腥味,到处都是火光,哭叫声将恐怖提到了高点,我将小妹藏在后院的大树洞里,嘱咐她千万不要出来,藏好小妹,刚跑至门边,就被迎面而来的蒙面人抓住了…… “砰。”重重的踢门声,将我从梦魇中惊醒。 “雪儿、”我抬起头,凌霄焦急愤怒的表情在我眼前划过。 一阵惊喜涌上心头,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的奔了出来,我知道这个时候眼睛是不应该出来的,会让人误以为我向凌霄哭诉,撒娇,但是当凌霄将我抱起时,那种需要被人呵护的心里让我的心防彻底瓦解。 “凌霄,我好怕,我爹,我娘都不在了,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血,我好怕,好怕……”我窝在凌霄胸前,失声痛哭。 十一年了,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害怕过,从来没有这样失态痛哭,那浓浓的血腥味仍然充斥着我的嗅觉,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就好像刚刚发生过,母亲那哀怨悲痛的面容清晰的在我脑中,大哥的怒吼在我耳中…… “没事了,没事了,有朕在,什么事都不会有的。”凌霄紧紧的抱着我,安抚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仪安宫的,只记的我将压抑在心中十多年的仇恨与恐惧尽情的宣泄了。 哭得累了,就这么睡了,朦胧中,感觉凌霄好像要离去,我下意识的紧抓凌霄的胳膊,很想睁开眼,但是眼皮好沉。 “皇上、”朦胧中听见太监唤凌霄的声音。 “小福子,你先退下,有事奏的爱卿让他们在御书房等候,没事的可以退朝。”我努力睁开眼,见凌霄正怜惜的看着我。 “对不起,臣妾已经好多了,皇上还是去早朝吧。”看着熟悉的屋子理智慢慢回笼,我知道自己昨晚或许又埋下了祸根,再也不敢要求凌霄留下相伴。 “没事,一年三百六十天,总得容朕休息一天吧。”凌霄微笑着将胳膊自我颈下抽出。 “臣妾昨晚失态了。”我不安的看着凌霄,眼里有着委屈。 “是朕不好,朕没考虑周详,未向太后禀报,幸好朕昨晚来了,要不真朕会心疼死。”凌霄揉了揉我有些疼痛的眼眉。 “皇上,太后很好,只是臣妾害怕黑暗。”我轻轻的道出,打算将父亲的冤屈和盘脱出。 “雪儿,你当初是因何沦落风尘?”凌霄果然如我所想的担忧的问起。 我并不急着回答,起身凌霄面前跪下哭道:“请皇上为家父申冤。” “雪儿,有何事站起来说。”凌霄怜惜的将我扶起,并命宫女为我倒了杯水。 “皇上,臣妾一家死得冤枉,请皇上为家父申冤,为我梅家六十三口讨回公道。”我忍着悲痛向凌霄说起了十一年前的血案。 “梅府这么大的血案,当初就没人查过吗?”凌霄一脸寒意的问我。。 按说十一年前他已经十五,身为皇子他应当接触了朝政,为何梅家这么大的案子他却没有印象?我心里更是一阵阵的凉,难道爹爹当年被判死罪,根本就是有人假传圣旨?虽然这想法有些大胆,但是如果当时先皇病重,幕后之人实力又非一般,那这一切皆是有可能的。 “没有,那晚的人都蒙着面,臣妾被人点了穴,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映雪楼了。”我任由泪水浸透双眼,在模糊的视线中,我仿佛看到了父亲在喊冤。 “雪儿,事隔多年,这案子要查起来肯定有很大难度,而且这宗灭门血案太过蹊跷,若是梅知府被冤,那这背后的势力肯定非同一般,朕要重长计议。”凌霄面色凝重道。 “皇上,我爹为官一世清白,绝不可能错判杀人。”听凌霄这样说,我心里有些凉,只要有点良知的人都听得出我家的灭门血案与爹爹的冤屈有关,为何凌霄还要犹豫? “雪儿,别激动,十一年你都等了,难道还急于这一时吗,朕会派人彻查此案,但为免惊动敌人,这一切须秘密进行,若处理不当,极有可能又会引发另一场血案,你要相信朕。”凌霄握着我的肩头,郑重道。 我轻点首,如此简单的一件案子,只要将卷宗调出,只要将当年的主审官找出来一问,爹爹的冤屈就能伸张,为何皇上要如此慎重? “臣妾相信皇上一定会还家父清白。”我跪下身道。 “雪儿,你要记住,你现在姓张,不姓梅,这件事,切记不可在宫中透露。”凌霄扶起我郑重嘱咐道。 “臣妾记住了,臣妾会等皇上为家父申冤。”我趴在凌霄胸前,悲痛道。 心一阵阵的痛,凌霄是永远无法体会我此时的伤痛,他自小生活在帝王之家,身边有成千上万的侍卫保护着皇家的安危,他是无法体会到那种亲人在自己面前被杀戮的撕痛,我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寄希望于凌霄身上。 “朕会下旨加封你为昭仪,但是太后那,你每日还是要去问安,至于其他妃嫔那里则不必理会。”凌霄似乎急于转移话题,捧起我的脸像是安慰似的道。 “皇上,臣妾不在乎这些,只要能永远同皇上在一起,即使是小宫女,臣妾也心存感恩。”我体贴的说着违心的话。 在这深宫中,凌霄是永远体会不到女人的痛苦,他交代了又如何,在这深宫,只要行错一步,就有可能步入死亡的陷阱,要想活下去,要想为父亲雪冤,为家人报仇,唯有靠自己。 “傻雪儿,朕承诺过,会好好宠你一辈子。”凌霄亲吻着我的额头窝心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父亲的事,凌霄有两日未来仪安宫了,我心里有些不安,虽然他那天说了会派人彻查,但是我总是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是为了敷衍我呢? “昭仪娘娘,皇上会不会是生气了?”恬恬小心的在我耳边问。 我摇首,生气应该不至于,但是这么大的事,他肯定要先斟酌,这两日会不会在安排这件事呢? 我有些六神无主,既忧又怕,或许是我将一切想得太简单了,朝廷官员数百,万一惊动了主谋,那…… “恬恬,我们去找皇上。”越想越后怕,决定去找凌霄。 “娘娘,皇上在昭阳殿,我们这样去不在好吧?”恬恬犹豫的看着我。 “后妃是不是不能去昭阳殿?”我脑中有些混乱,看恬恬的表情,莫不是又同什么宫规有关? “那倒不是,只是昭阳殿是皇上的寝宫,没有传唤后妃一般都不去的,更何况昭仪娘娘您刚入宫,这样容易引人非议。”恬恬很谨慎的告诉我。 我无力的坐在椅上,这深宫竟然比映雪楼还要难,在那里虽然被老鸨欺压,但是因为花魁的身份,老鸨对我总有几分迁让,姐妹之间也还有几个感情好的,可是在这里,却没有人会迁让我,更不会有人同我谈姐妹情份。 “恬恬,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拜访后宫的各位妃嫔?”强打起精神,我决定到各宫探探虚实,或许以后有需要她们帮忙的地方。 “娘娘,说实在的,都这么多天了,即使你现在去,大家也会当你是炫耀,平儿说以前淳妃娘娘刚进宫的时候就这么做过,但是在那之后她与容妃娘娘也就水火不容了。”恬恬摇首叹息道。 “这个不用担心,皇上有两天没来了,现在去应该也算不上炫耀,我们就先去洛妃那吧。”我站起身,理了理前额的刘海微笑道。 “好吧,奴婢听娘娘的。”恬恬回答的有些不甘愿,想必这几日她在宫中听到了不少故事吧,要不又怎会如此小心翼翼。 洛妃住的是芳菲苑,这是最靠近东宫的,听说这是太后安排的,大家都在说这后位肯定是为洛妃预留的,只待她有朝一日生下龙种,就直接搬进了正德宫。 “宫女姐姐,你们好,我家主子是仪安宫的昭仪娘娘,今天特来拜见洛妃娘娘,请姐姐代为通传。”恬恬很客气的向芳菲苑的宫女道。 “仪安宫的?你们在此稍等,奴婢这就去通报我家娘娘。” 看芳菲苑的宫女,我很踏实,从奴才就可以看出主子的为人,既然宫女没有飞扬跋扈的气势,那主子肯定也不会有,更何况洛妃出身王候之家,进退肯定很有分寸。 “昭仪娘娘请进。”不一会儿,宫女即出来请我们主仆入内。 走入宫内,却是被惊到了,没想到淳妃与容妃也在芳菲苑,我有瞬间的僵窒。 “臣妾见过洛妃娘娘,淳妃娘娘,容妃娘娘。”在这里,我就是最小的,我屈身向三位妃子行了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4章 奉命行事 “张昭仪免礼,我们姐妹都是皇上的枕边人,何必如此拘礼。”看上去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美得让男人屏息,我知道这肯定就是芳菲苑的洛妃。 我细细打量着她,心里却有根弦被拔动,与洛妃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呵呵,看来昭仪妹妹也同本宫当时一样,被洛妃的绝世容颜给迷住了。”容妃走过来牵着我的手笑道。 “让各位姐姐见笑了。”我低首羞涩道。 在这后宫年龄算不得什么的,这称呼是随着身份与入宫先后而定的,虽然这三人看起来好似比我小,但是今天我却得唤她们一声姐姐,说不苦,不痛是骗人的,但是我牢记父亲的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今天的低首,是为了来日更好的昂首。 “本宫听说昭仪娘娘前些天受了些委屈,不知现在可好了些?”洛妃让宫人为我搬来了张凳子,落坐后关心的问。 “劳洛妃娘娘挂心了,臣妾并未受委屈,只是初入宫有些不习惯,到教各位娘娘见笑了。”我低首羞愧道。 想必那日的哭闹在太后心中已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只怕日后想让她改观都难了。 “昭仪,今日你还没有拜见太后吧,不如我们姐妹几人一同前往慈安宫向太后问安吧。”淳妃想必是见洛妃与容妃都关切的问这问那,也不甘人后的走了过来。 “是,臣妾听几位姐姐的安排。”我优雅的收起了自己的心机,温驯的像只小白兔。 跟在三妃身后,我在想着待会要如何向太后解释那天的失控,越近慈安宫,心里越不安,我不敢确定三妃是要帮我,还是要算计我。 慈安宫就在眼前,我与三妃在殿门处等待宫人的通传,在这后宫,不论你位份多高,也高不过皇上的娘,即使是皇后,都得向太后问安待传。 “太后请洛妃娘娘,容妃娘娘,淳妃娘娘入内,请昭仪娘娘回宫。” 听着宫人的传话,我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很显然太后的怒气比我想的要大得多,连见都不肯见。 “昭仪,你先回宫去吧,太后那,我们姐妹几人会帮你说说情。”容妃握着我的手安慰道。 “臣妾明白。”我红着眼轻点首。 只要他们不落井下石我就很感激了,那敢奢望他们为我说情,看着三妃入内,我并不想就这样回去,今日一走,只怕日后与太后之间就结下了怨恨的根源。 “昭仪娘娘,我们回宫吧?”恬恬见我看着慈安宫,扯了扯我的衣摆道。 “不,那日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能就这样走。”我摇首,那怕今天要吃尽苦头,也要取得太后的谅解。 “可是太后都不肯见主子,难道您要闯进去吗?”恬恬忧心的看着慈安宫的宫门。 “恬恬,你且回宫吧。”我摇首曲膝在慈安宫外跪下了。 “主子,您……”恬恬惊愕的看着我。 “恬恬,你且回去吧,那天是我的错,今天我就是来向太后认错的。”我以坚决的态度向恬恬道。 “那奴婢陪主子一起跪。”恬恬说着也在我身侧跪下了。 太阳慢慢的移到头顶,慈安宫内除了几个宫女偶尔探首,并没人理会我们主仆。 太阳已经移至头顶了,双膝很是疼痛,脸上更是被太阳晒得火辣辣的痛,就连洛妃,淳妃,容妃三人也不曾出现,我猜想他们三个此时应该与太后在殿内说笑,或许正是说我,那一阵阵的笑声,正从慈安宫的前院飘去。 “主子,您起来吧,奴婢一个人跪。”恬恬拿出绢帕为我拭汗,心疼道。 “恬恬,什么都别说。”我轻摇首,制止了恬恬的劝说。 如果此时我们起来,那我们就会成为笑话,而且会更让人轻视,那今后我们在后宫将再无立足之地,就算太后今天不理,我也得跪下去,明天,后天,总之不能这样轻易的离开。 火辣辣的太阳晒干了我身体的水份,好渴,嗓子干得快冒烟了,依旧没有一个走出来,反而是里面的说话声更大了,显然里面的人现在很兴奋。 “太后,张昭仪在宫外跪了三个时辰了,您是不是可以原谅她,让她进来?”这声音是容妃的,我早想到第一个为我求情的会是她,在这后宫,她极需扩张自己的势力。 以目前的情况看,她与淳妃根本没法同洛妃相比,但是很显然,淳妃与她也是面和心散,只怕私底下,早已视她为眼中钉了。。 三个之中,洛妃出身王候之家,身份比他要高,而淳妃,家世虽然比不上洛妃,但她是太后远房的侄女,有太后撑腰,在势力上,反而是最强的。 只有容妃来自士族,在宫中没有什么权势,只能靠自己。 “一个不懂规矩的女人,留在这皇宫迟早会成祸害,只怕这跪也并非诚意,随她去吧,她若是在宫前跪上三天三夜,哀家倒也服了,只怕她早就布好局了。”太后的冷疯声像是一盆冰水,从头泼下,热气消了,心也寒了,但是心底的那份倔强也更坚定了。 三天是吧,那就为你跪上三天,就当是送给太后的见面礼。 夕阳西下,三妃仍然在慈安宫内,而我的双膝早已麻木没有知觉,恬恬早在半年时辰前已经晕了过去,我只是拜托宫人送她回仪安宫,自己并未起来。 “太后,这都跪了一天了,依臣妾看您就给她一个台阶下吧,万一皇上来了,那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终于听到洛妃的声音了,虽然知道她是心疼我,但是说出来的话,听在耳中却是那么不舒服。 尤其是那句皇上来了,只怕这正应了太后的那句,早就布好的局吧。 在恬恬晕倒的时候我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凌霄真的有可能会来,但是我却诚心的祈祷,希望他今天不会出现。这是女人的战争,如果有男人介入,这场战争只会愈演愈烈。 耳中听着三妃向太后告辞,看着三双绣鞋出现在我膝前,我没吱声,她们的情我领了,但是却并不感恩,太后到现在未让我起身,多半与他们有关。 “张昭仪,你起来吧,再这和跪下去也不是办法。”淳妃走上前扶我。 “谢谢淳妃娘娘,臣妾有错,这是应得的惩罚。”我推开淳妃的手卑微道。 三妃叹息了声各自离开了慈安宫,夕阳拉长了我的影子,斜斜的印在慈安宫的前院。 月亮爬上了树梢,慈安宫一片静谧,只有宫灯与自己的影子相伴,慈安宫的宫门早已关上,感觉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除了依旧鲜活的灵魂,我没有了任何知觉得。 晚风带着一阵阵的饭香飘入鼻中,这才想起,我好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饥饿被香味唤醒,我润了润唇,干涩的唇畔早已没有了水分,脑袋很沉,像是灌了水银,沉甸甸的抬不起来。 麻木的神经似乎听到了急的脚步,有些熟悉,那一脚快过一脚的脚步敲得我头痛欲裂,身体晃了下,我努力维持着平衡。 “皇上,您慢点。” 这句娘娘腔的声音让我的脑袋更痛,一阵刺痛在脑中扩散,感觉到脚步近了,我也失去了平衡,终于在那声‘雪儿’的急唤中失去了知觉。 “皇上,昭仪娘娘并没有大碍,休息几天就能恢复元气。”意识尚未回笼,小心翼翼的声音却传入了脑中。 唇上有阵清凉的感觉,好像是水,我贪婪的伸出舌尖舔了下。 “今天是谁陪昭仪去慈安宫的,给朕站出来。”凌霄暴怒的声音让我大骇,原本只要睁开眼便能看到,但是在这个时候我却选择了继续沉睡。 “回皇上,是奴婢。”这带着哭腔的声音是恬恬的。 “是谁让昭仪跪在慈安宫外的?” 我在心中淡笑,不愧是皇上,他竟然没有直接说太后,看来母亲在儿子心中的地位还是非同一般。 “是、、是昭仪娘娘自己。”从恬恬迟疑的声音里,我听出她差点就嫁祸给人了,幸好,我暗松了口气。 “谁让你们去慈安宫的?” “没有谁,清晨,昭仪娘娘与奴婢去芳菲苑拜见洛妃娘娘,当时淳妃娘娘,容妃娘娘亦在,后来娘娘们说要给太后请安,昭仪娘娘就跟着一块去了,但是太后让昭仪娘娘回宫,接着……” “接着怎么了?”凌霄的声音很冷,冷得让我害怕。 “昭仪娘娘说她有错,要请太后原谅,所以,所以昭仪娘娘就在慈安宫外跪着,希望太后能原谅。”恬恬的声音越说越小。 “这一天之中,难道没有人叫昭仪起身?”我听到了凌霄咬牙的声音。 其实心里很苦,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做人有多失败,但是这一次,我真的是一败涂地,我与太后前后见面也就那么一次,竟然让她如此记恨,很悲伤。 “没有,洛妃娘娘他们一直在慈安宫与太后说话,没有人想起昭仪娘娘。”恬恬有些怨恨道。 “你们给朕听着,从今天起,不管是慈安宫还是芳菲苑,你们都不必去。”凌霄向宫女们冷厉道。 “奴婢遵旨,但是……” “咳咳……”我努力的咳了几声,是时候醒来了,如果向凌霄说的,我一直留在仪安宫,那与映雪楼有何区别?那我还要如何报仇? “雪儿,你醒了?”凌霄抓着我手握得更用力。 “皇、、、皇上、、、臣妾这是、、”我睁大眼在屋内转了圈,而后以喜极而泣的表情道:“皇上,太后、、太后是不是原谅臣妾了?” 在我康复后,凌霄陪着我亲自到了太后的慈安宫,太后看在儿子的面子上,终于原谅了我,亲自将我牵起。 “哀家那日也只是考验你,虽然你的表现差强人意,但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哀家就既往不咎,以后,虽然如今你受尽恩宠,但是这宫中有宫中的规矩,以后注意点。”太后当着皇上的面道。 “臣妾记住了,谢太后恩典。”我向太后跪谢。 晚上,凌霄又到了仪安宫,他将我轻轻搂在怀中,轻揉着我的眉心叹息道:“雪儿,你爹的事,朕已经派岳侍卫暗中去查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别再紧锁着眉头,朕看着心疼。” “臣妾让皇上烦心了,臣妾并不是因为父亲的事,十多年都等了,只要能为父亲申冤,多久臣妾都能等。”我轻抓住凌霄的手。 他的柔情总在言语与动作中不经意的流露,每看到那种无怨无悔的爱怜,我就心生愧疚,他很好,对我更是不段说,但是心中就是无法产生那种共鸣,留在他身边,虚假的回应她的感情,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报仇。 我害怕他的柔情,更害怕他眼中的怜惜,闭上眼,我主动送上红唇,漫漫长夜,只有在激情的时候我才会忘记那火烧的疼痛。 转眼来宫中已经一月有余,案子的事,凌霄未再提起,不知道是不是侍卫还未回,每个凌霄不在的晚上,我都会站在窗前看让自己冷静。 今天又是十五,月亮特别的圆,那些关于月圆的记忆早被我刻意删除,但是每当看到圆月,我还是忍不住的流泪,心伤。 “你以为躲在宫中,就能躲过报应吗?”冰冷的声音像是来自阴间的黑白无常。 一道寒光从窗外刺入,虽然是第一次被人用剑指着脖子,但是并不心慌,在我们梅家遇难的时候,在我立志报仇的时候,我就想过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报应是用在恶人身上的,我自认问心无愧。”我勇敢的注视着窗外冷面的年轻人。 我不认识他,我与他无怨无仇,我不怕报应。 “你不怕死?”男人似乎被我的平静震住了。 “怕,但是死对我来说只是迟早的事,希望公子在取我性命之前,能容我完成一件心愿。”我看得出男人眼里的仇恨,就像我的一样,那是一种血海深仇,是一种痛到心扉的恨。 “公子可是姓岳?”这世上有资格恨我的只有姓岳的,父亲封旨将岳家满门抄斩,如果他是岳家人,那我今天必死无疑。 “没错,我正是岳钊,当年你爹以为留我一条性命我就会感激你们梅家,错了,只要我活着,我就杀光你们梅家的人。”岳钊咬牙切齿道。 “我梅家血案是你所为?”我以同样仇恨的语气质问。 “虽然不是我做的,但是却是我希望的,你可以算在我身上。”岳钊冷笑道。 “你不觉得你找错了仇家吗,我爹是朝廷命官,只是奉命行事。”我同样冷冷道。 “但是说我爹谋反的人是他,是他审的案。”脖子有些痛,我知道下一刻或许我就能见到爹娘,但是我不甘心,不能这样就去了。 “公子,正如你相信你爹一样,我也相信我爹,更何况谋反这么大的案子,并不是我爹说了算,虽然妾身只是一介女流,但是我也知道,像谋反这样的大案,朝廷都会一审再审,而且主审官应该不止我爹一人。”我冷冷的看着岳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5章 质问 岳家是否有冤,我不想知道,但是若他们真的没有谋反的意向,就算别人想嫁祸也不容易,只能说,他们本身就有问题。 我爹已经因为这件事连命都搭进去了,甚至我们梅家六十多口的性命都卷进去了,我要找谁报仇去。 “你爹若不是心中有愧,为何会跪在爹坟前跪三天三夜。”剑压得更深,颈项的疼痛传至了每一个神经。 “公子果真如此愚笨么?若真想公子说的那样,我爹会傻的跪在你爹坟前引人口实吗?”我冷笑,虽然不知道事实的真相,但是我相信我爹的为人。 心一惊,在谋反案结束后,父亲确实曾失踪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回家,父亲神情憔悴,而且总是整宿整宿的不睡,一直在书房,好似在查找什么,因为是女儿身,当时虽然疑惑,但是我并未问。 依稀记的爹爹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他了是在书房,一直在烧一些卷宗,那天晚上,大哥也在,只是大哥第二天晚上就遇害了,爹爹同大哥那天晚上烧什么,忙什么,我也无从得知。 “他这么做,就是他的高明之处。”岳钊冰冷的神情,让我知道他对我们梅家真是恨之入骨。 “公子若真觉得是我爹的错,你就动手吧,妾身只有一个请求,它日,当年的案件若能大白于天下,请公子也到我爹坟前跪上三天三夜。”我说完,我闭上眼,等着冰冷的剑刃,割断我的咽喉。 冰冷的寒气离开了脖子,他收回了剑,冷冷道:“别以为我相信你的鬼话,我会让查出真相,让你无话可辩。” “妾身就在这仪安宫,公子若是查出真相,别忘了第一个来告诉妾身,若真是我爹害了你们岳家,妾身自会为你们岳家人偿命。”虽然刚从鬼门关前回来,但是我知道今天这条小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大人,小的方才看到有黑影往仪安宫这边来了,怕是有刺客闯进来了。”一阵脚步声停在宫门外,我心下暗惊。 看来岳钊已经暴露了行迹,而此时大批的侍卫正在宫门外,随时他都有可能被抓。 “公子,等等。”见岳钊要离去,我一时冲动竟然唤住了他。 这里是皇宫,虽然很大,但是要抓一个人了并非难事,如果他现在出去,必死无迹,。看着他疑惑的眼神,我有些犹豫,真的要救他吗?救了他之后等着他再来杀我? “公子,现在出去必定是死路一条,若公子信得过妾身,请入宫。”火把愈来愈多,看样子已经将仪安宫围住了,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考虑了。 岳钊看着我,似乎并没打算进来,我有急了,推开窗门冷道:“你若是今天死了,还要怎么为你爹报仇。” 岳钊自窗中跃入,我刚关上窗,就听到脚步声到了前院。 幸好婢女们早就被我打发睡了,要不然只怕躲都来不及。 “什么人在外面吵闹。”我故意大声高唤,免得侍卫突然闯入。 一边将岳钊赛进衣柜,一边往着门的方向,关上柜门,靠在门上大口喘气。 “昭仪娘娘,臣等是巡夜的侍卫,适才看到有黑影向仪安宫方向而来,不知昭仪娘娘可有看到?”侍卫在院中高喊。 “哦,有刺客吗?本宫并未看到,你们快些去寻吧。”我抚着胸口,强自镇定的喊道。 外面寂静了会,好一会才听侍卫高喊:“那昭仪娘娘小心,臣等再往别的宫找找。” 听到脚步声去了,但是我却并不敢打开衣柜,好一会,确定侍卫应该真的走了后,我才走至柜边,手刚碰到柜门,就听到恬恬的焦急声。 “娘娘,您还好吗?听说有刺客出现,奴婢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没事,刚才有侍卫来看过了,应该没有来仪安宫吧。”虽然恬恬是我的心腹,但是这种杀头的大事,还是少一个人知道比较安全。 拉开门,让恬恬进屋看了看,我知道不让她进来她不会放心的,看过了她心里才会踏实。 “昭仪娘娘,奴婢晚上还是在这陪着娘娘吧。”恬恬依旧不安道。 “没事的,恬恬你去睡吧,你知道我晚上睡觉不习惯有人的。”我笑着摇了摇头。 “奴婢知道,可是万一真有刺客……” “没事的,我才入宫,又没招谁惹谁,更何况我还只是个小昭仪,与人无冤无仇,不会有人冲我来的,你安心的睡吧。”我接过恬恬的话柔声道。 “也是,那娘娘您早点休息,奴婢要看着您睡。”恬恬说着即来为我宽衣。 有些无奈,但是我知道恬恬的忠心,只好躺到床上。 闭上眼,静待恬恬离去。 这丫头真的太磨人了,好半天才走,不知道岳钊在柜子里怎么样了。 恬恬离去后,我心忙起身,披了外衣就向柜子奔。 “皇上驾到,张昭仪接驾。”差点吐血,这次手还没碰到柜门就听到了小福子的声音。 站在房中央,我竟不知道要往何处走,凌霄这个时候来,晚上只怕不会走了,可是岳钊还在柜内,难道要让他在柜里待至天明,那个时候要想离开皇宫,只怕更难。 可是现在去开柜门,只是让岳钊死得更快,不但如此,只怕我了会受牵连,怎么办?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或许岳钊可以拿我当人质,那样我既不会被连累,岳钊也有机会离开,或许还能多得到点凌霄的怜惜。 “雪儿,睡了吗?”正欲拉开柜门,凌霄的声音却从门边传来,我暗惊,忙缩回手。 “臣妾恭迎皇上。”我快走几步,奔回床边跪道。 “今天有些晚了,朕本不想吵你,但是几日未见,甚想你。”凌霄上前将我牵起,柔情道。 “皇上任何时候来,臣妾都心喜。”我紧张的不敢看衣柜,只是拉着凌霄坐到床上。 “朕就知道雪儿最窝心。”凌霄手轻抚过我的脸,唇跟着就印在我唇上。 “皇上、、、”我娇羞的轻唤,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每次与凌霄亲热的时候,都会特别的害羞,甚至连他的身体都不敢看,只能本能的接受着他的给予。 “雪儿,今晚亮着灯好吗?朕想好好看你。”凌霄将我压在床上,在我唇边柔声道。 “臣妾听皇上的。”话说完我就想起衣柜里还有个男人,虽然在里面看不到,但是总能听到,而且岳家谋反的事,朝廷也有责任,万一岳钊欲寻凌霄报仇呢? 心很不安,刚被凌霄点起的*,渐渐冷却了。 “雪儿,怎么了?”凌霄察觉了我的异常,将脑袋自我胸前抬起,迷茫的看着我。 “臣妾只是不习惯有光。”我做娇羞状。 “雪儿,看着朕,你是最美的,而朕是你最亲密的人,是你的丈夫,你无须害羞,更何况夫妻本就要坦诚相见,别怕,别担心,你在朕眼中永远都是最美的,朕想看看完整的雪儿。” 我轻轻的摇首,早在将身体交出去的时候就忘记了害羞,此时的不安只是因为那个视我为仇人的男人,天一亮,他就无法离开皇宫了,那就意味着他还要在仪安宫呆一天,那他暴露的危险也更大。 如此一来,只怕我也被惯上*后宫的罪名,现在怎么办?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 靠在凌霄的胸前,聆听着他的心跳,我犹豫着要不要坦白请罪,如果我说出来,岳钊会不会更恨我?如果说了,凌霄会放过岳钊吗?他会不会怀疑我与岳钊有什么呢? 越想越犹豫,身体也越往他怀里钻,有太多的顾虑了。 “雪儿,是不是有心事?”凌霄似乎感觉到了我的不安,搂着我轻声的问。 “没,臣妾只是觉得太幸福了,感觉有些不真实,就像在梦中,害怕有一天会从梦中醒来。”我忙在他胸前轻摇首。 “吡、、”我好像听到了柜门的声音,身体无意识抖了下。 “雪儿,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凌霄搂紧我问。 我心颤了下,我都听到了,那会功夫的凌霄肯定听得真切,或许他连声音是那发了的都知道,为何还问我? 我是应该说听到还是说没听到呢? “好像是,或许是老鼠吧。”我紧贴着他道。 “嗯,朕来仪安宫的时候听说晚上好像有刺客混进来了,朕好担心,扔下奏折就过来了,幸好你没事。”凌霄搂得更紧,身体有些发疼,可我却不敢吭一声。 仍然在犹豫,有些害怕。 “谢皇上挂心,臣妾、、臣妾想请问皇上,一般刺客抓到都会如何处罚?”我先试探的问。 “呵呵,刺客也分很多种的,有的是为了刺杀朕的,也有是为了偷盗宫中财宝的,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是死罪。”凌霄笑了笑道。 “皇上,难道一点情面都不能讲吗?如果刺客进宫,既不是刺杀也不是盗宝呢?”心里更不安,按凌霄的说法,岳钊岂不是死路一条。 “哦,还有别的目的吗?”凌霄搂在我腰间的手顿住了。 “比方说查案呢?” “查案?雪儿,今天晚宫中的刺客不会是你吧?”凌霄突然道。 “呵呵呵、……皇上真会说笑,莫说臣妾不会功夫,即使有,臣妾也不会这么做,有皇上在,臣妾相信皇上会为臣妾做主。”我手抚着凌霄的胸,虚伪的笑道。 “嗯,雪儿,你只要相信朕,不背着朕,朕这辈子都不会伤害你,至于你爹的仇,你们梅家的血案,朕都已派人去查,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若你爹是冤枉的,朕不但会还他清白,还会给他赐封。”凌霄的下颌在我头顶轻磨,我不知道他这是在试探,还是给我机会自白? “皇上,当年我爹是因为岳家谋逆一案而搭上性命,皇上有没有想过岳家有没有可能是被冤判,或是被人陷害的呢?”今天的我,有些冲动了,竟然在这个时候说起了岳家。 “朕已经查过,当时确实在岳家查出通敌判国的信函,并且岳阳亲口承认了,朕不觉得这件案子还有什么冤屈的。”凌霄平静道。 “砰、”衣柜在我未预料中砰的被推开,我没想过岳钊会如此冲动。 惊恐不安的缩在凌霄怀中,不敢动弹。 “你在说谎,我爹没有承认。”岳钊低吼的同时,长剑也刺了过来。 “不要、、”我惊恐的叫道。 “你是岳家后代?”凌霄比我想象的淡定,剑刺来了,他却仍将我护在怀中。 “没错,当年我爹是被人喂了一种让人失常的药,只要吃下那种药,只要别人让他说什么,他就会说什么,那根本不算认罪。”剑刺在床上,凌霄抱着我,滚至床的另一端。 “凡事讲究证据,仅凭你的一面之词,让朕如何相信?”凌霄冷冷的看着岳钊,岳钊在一刺失手后,并没有再刺来,但是我的心却已经纠成一团,沉到了冰冷的湖底。 “皇上,求您给岳钊一个机会。”我在凌霄怀中求情道。 “他来是要杀你,你竟然还替他求情?”凌霄很是生气道。 “皇上,不是的,他不是来杀臣妾的,他只是……” “那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难道你想告诉朕,这是你在练习自刎?”凌霄眼里尽是寒冷。 我惊愕的垂首,终于明白为何他会怀疑,原来是脖子上的伤,之前因为他来的突然,我并未意识到了。 “请皇上惩罚臣妾的欺君之罪。”我低首自请罪,若不是身上未着寸缕,我肯定会跪请罪,但是现在,只能在他怀中追悔自己之前的犹豫。 “朕并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既然你认为你们岳家有冤,就请找出证据,朕给你半年的时间,如果半年内,你仍然没有足够的证据,就别怪朕手下无情了。”凌霄沉着脸冷道。 “我会找到证据的,若是半年内找不到足够的证据,草民任由皇上处罚。”岳钊仰首傲道。 “来人。”凌霄朝外面吼道。 侍卫与小福子都进来了。 “将这个人送出宫。”凌霄低首看着我,尔后冷道。 岳钊被带走了,他连一个感谢的话都没有,甚至没有向凌霄下跪,无礼之至足以点燃凌霄的愤怒。 “为什么要帮着他掩饰?”众人离开后,凌霄松开我,准厉的问。 他没有说欺骗两个字,我已经很感激了,为了不再伤他的心,我必须解释清楚。 “皇上,岳钊确实是来找臣妾报仇的,当年岳家的谋逆案,臣妾的父亲是主审,他将仇恨算在臣妾头上也是人之常情。”我轻声的解释。 “那你为何要将他藏于宫内?你在宫中也有些时日了,你应该清楚,窝藏刺客是何等的大罪,更何况他还是个男人。”凌霄的声音欲见冷冽,我不敢再作解释。 如果他真的懂我,真的能体会我的心,就应该明白我为何要这么做,既然他都能放走岳钊,为何不能体谅我? “朕说过,已经派人去查了,难道你不相信朕?还是你认为你在这后宫中能查出真相?”凌霄抬起我的脸质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6章 歇会 “臣妾若不相信皇上就不会入宫,在烟花之地十年,臣妾从来没放弃过为父申冤,每个午夜,臣妾都能看到父亲含恨的双眼,皇上,臣妾并不是不信任你,臣妾只是太心急,如果可以,请皇上允许臣妾亲手去查这个案子。”我跪在床上哭道。 “唉、朕能理解你为子女的那份孝心,但是这件事,朕一再告诉你没那么简单,为什么你总是不明白呢?朕虽然是皇上,但是朕要考虑到全局。”凌霄叹息。 “臣妾明白,臣妾听从皇上法落。”我轻泣道。 “天一亮,你收拾一下去落凤宫住几日吧,过段时间朕再下旨召你回来。”凌霄抚着我的长发道。 “臣妾叩谢皇恩。”落凤宫即是众人所说的冷宫,后宫凡是犯错的妃嫔都会到那受过,而凌霄这句话就等于给我判了罪。 第一次感到疲惫,或许凌霄没错,但是我却无法接受,心很痛,却不能说出,只能默默的承受。 凌霄走后,我即带着恬儿搬到了落凤宫。 落凤宫似乎并不似想象中的冷清,里面还住了不少的宫人,但是看年纪应当都是先皇的宫人。 “好标致的一个美人,怎得也同我们这些老婆子挤到一块了?”一入宫门,即传来半笑半讽的声音。 我未理会他们,只是让恬儿去找一间空屋子,不想与人起争执。 “主子,北边有一间空屋,我们进去吧。”恬恬在宫内转了一圈,再小跑至我面前道。 “你们来晚了,北边屋子早有人住了,看来你们只能住厨房或是后院了。”还是刚才那个女人。 看起来年纪并不是很大,但是那眉眼,那脸型,一看就是尖酸刻薄型的,这样的女人在这里再正常不过,只是想不到她竟然在这里也欺凌他人,真是天生恶人。 “恬恬,我们走吧。”我并未理会她,只是招呼恬恬往北屋去。 我这人天生不怕恶,即使今日犯错受罚,也不代表我得低声下气。她只是个过了气的老宫人,即帮不上我什么,也没什么权势,我何必让她。 “敢情你耳聋,没听明白是吗,本宫说了这里有人住了。”那老女人,拦在门前道。 “我耳朵有没有问题,我自己很清楚,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即便有人住,我今天也要住这。”既然她要横,我自然不会经她弱。 她已是昨日黄花,已在枯萎,永远不可能有死灰复燃的一天,而我则不同,凌霄说得很清楚,只是让我到这来暂住些时日,不久他会接我回仪安宫,我正值含苞待放的花蕾,随时都有可能绽放,随时会吸引赏花之人,随时有可能被移居华丽的居室。 “小蹄子还很傲,当年本宫比你还要傲,但是进了这落凤宫,再高贵的凤凰也只是小野鸡,没有出头之日了。”老宫人身体挪开了门。 我权当没听见,抬脚入内。 从来没想过一个老宫人竟如此歹毒,我没招她,没惹她,她不但出口就是嘲讽,现在竟然还伸脚绊我。 “主子,你、、你流血了。”恬恬惊愕之余冲过来将我扶起。 我知道流血,鼻梁火辣辣的痛,鼻血顺着人中流到唇上,渗进口内。 站起身,我一手按着手绢止血,一边走至老宫人面前。 “叭、”我冷冷的注视着老宫人,怒道:“不管你昨日有多风光,今天你都是废人,罪人,在这里,你有什么资格欺负别人,你这种人留在这里简直就是祸害。” 老宫人似乎没想到竟然有人敢打她,手抚着脸,呆呆的看着我。 “主子,你的脸。”恬恬不安的看着我,不用她说,我也想得到自己的脸肯定难看至极,那火辣的痛不是假的。 “小浪蹄子,你敢打我。”老宫人撒泼似的扑来。 “打你,是告诉你,这里不是你嚣张的地方。”我一侧轻易的闪开。 “姐妹们,这里是落凤宫,是我们的地盘,今天这个小浪蹄子一进来就为恶,我们一定要灭灭她的威风,都动手呀。”老宫人朝院中干活的众宫人吼道。 老宫人话一落,还真有几个宫人围了过来,我冷眼扫过。 “刘梦云,你真的要动手吗?”一直坐在一旁缝衣的中年女人放下针线看着老宫人道。 “怎么?你要护着她?”老宫人横眼扫过中年女人道。 “不,我只是想要提醒你,我们这些人是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但是她有,她年轻,貌美,看上去人品也不错,而皇上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让她落凤宫,足见皇上对她的重视,不屑多久,或许她就回去了,今天你对她动手,就是绝自己后路,你好好想想吧。”中年女人叹了声音端起篾子进屋了。 “梦云姐,还是算了吧,我们当初还不都是一样,进了这落凤宫,谁也嚣张不起来,时间会磨灭她所有的傲气。”原来靠过来的老宫人,也有人说话了。 我未再理会他们,甩开这叫刘梦云的宫女进了屋。 这是我到落凤宫的第一个晚上,有点像当年被带到映雪楼的那个晚上。 我与恬恬抱膝坐在被子里,恬恬不时看我,好像有话要问,但是每每又总是忍下了。 “恬恬,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们是好姐妹,你不用怕什么。”我将下颌搁在膝头轻声道。 “主子,您犯了什么错?皇上早上不是才从仪安宫走的吗,为何我们要搬到这里?” “我犯了欺君之罪,昨天晚上宫中确实有刺客,但是我却欺骗了皇上。”我轻叹道。 “啊,那刺客呢?”恬恬惊呼。 “走了,皇上放他走了。” “既然如此,皇上为何……” “昨晚我将他藏在了宫中,他是岳家的人,是来找我报仇的……”见恬恬一脸的惊恐,疑惑,索性一次将事情说了个清楚。 “主子,你怎得如此糊涂,他要杀你也,你怎么、、、怎么……” “做都已经做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现在特别希望他找出证据,只要他能证明他爹是清白,那也就间接的证明了我爹的清白。” 第一次如此期待,如果岳钊真的能找到那种药,那皇上一定会公开审理此案,那我们梅家的申冤也就指日可待。 “主子,如果他找不到呢?如果他那么说只是为了脱身呢?”恬恬紧抓着我的手,哭泣似的道,“主子,你真糊涂,你这样会害死你自己的。” “若真是那样,我也认了。”我咬着牙道。 在看到岳钊时,在知道他的身份时,我就选择了无条件的相信他,就算为他送上性命也是我应当的,谁让我曾经是他的未婚妻呢。 想起在我五岁的时候爹爹有次回家拿了件漂亮的凤钗送我,第一眼看上我就爱不释手,爹爹告诉我,那是我与未来相同的成亲的信物。 家变后,那支凤钗埋葬在了火海了,看他昨晚的神情,应该不记的这事,或者说,只是当年我爹与他爹两人私下说的,并不曾告诉他吧。 手轻触脖子,心很痛,如果不是当年的变故,我与他应当早就成亲了吧,又怎么会像昨天一样见血呢? 虽然落凤宫的人不再欺负我们,但是也没人理会我们,吃饭,洗衣,样样都得自己来,幸好有恬恬陪着,要不我只怕会被活活饿死。 “主子,吃得惯吗?”这是恬恬今晚问的第十次了。 “恬恬,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晚上的饭我不是都吃完了吗?”我揉了揉恬恬的发尾微笑道。 “唉,不管是在映雪楼,还是在仪安宫,主子吃的都是上等的佳肴,不像在这,只有窝头与咸菜,而且奴婢吃过了,那窝头,奴婢没有蒸熟……呜呜、、奴婢没照顾好主子、、、” 恬恬趴在我膝上大哭。 是啊,以前只有饿的时候,却没吃过半生不熟的饭食,更别说窝头了,晚上其实也不想吃的,但是当时看到恬恬那要哭的表情,我硬是咽了下去,到现在,喉咙还有些痛。但是这又算得了什么,在当年家门遭遇不幸时,我就有这种心理准备,只是苦了恬恬,虽然在青楼里不见得好,但是最起码温饱总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跟着我进宫,不但要挨饿,只怕还有性命之忧。 “别哭了,是我对不起你,让你跟着我受苦了。”我轻拍恬恬的背,她其实要比我小,但是却在很小时就要学着去照顾人,要说苦,她比我更苦。 她的哭声渐渐小了,直至后面完全消失,我知道她睡着了,也难为她了,自从那日陪我在慈安宫跪过后,她就每天提心吊胆,用她的话说,她怕睡着了醒来时就被赶出宫了。 将恬恬轻轻放倒在床上,盖好被,我吹熄油灯,走至了院中。 夜凉如水说的就是这样的夜晚吧,一阵风吹过,像是渗进了骨头,即使如此,我也不想加屋拿衣服,夜冷,我的心更冷。 常听人说,最难揣测的就是帝王心,昨天晚上前一刻还在缠绵爱语,下一刻就让我自己来落凤宫,纵然是早有心理准备,我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若不是大仇未报,昨天那种情况,我一定会哭着喊冤的,但是现在,却只有默默的接受。 肩上突然多了双手,侧首一看,竟然是凌霄,他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了我肩上。 “这么冷为什么不进屋。”凌霄的声音依旧是温柔的。 可是听在我心里却没有温度,他似乎以为这里是仪安宫,这么晚了,竟然还来这。 “臣妾睡不着,所以出来看看星星,皇上不应该来这里。”我推开凌霄的手,将衣服拿下,放在他手上。 我知道我应该哄着他,拍着他的马屁,但是今晚我真的没有心情,就让我暂时忘记仇恨吧,今晚我只想做最真的自己。 “你在怨朕吗?” “臣妾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不会。”凌霄再次将衣服披上我肩,并且用双手压着我的肩道:“不许再拿下来,朕知道你觉得委屈,为了朕,你就再委屈几日,一个月后,朕就接你出去。” “一个月?”我的心在哭,这种日子还要过一个月。 “是的,一个月后就是冬至了,冬至那天朕一定会接你回仪安宫。”凌霄欲将我拉入怀中,我避开了。 “臣妾明白,夜已深,请皇上回宫安歇。”我后退数步,今天我已经经受了太多,不想再听到伤心的话,即使是皇上,我也要任性一次。 我未理会凌霄的惊愕,道了个万福后,转身回到了屋内。 关上门的时候,听到了凌霄那几不可闻的轻叹,我知道今晚这样做不对,但是人总不能时刻都理性的。 在恬恬身边躺下,心里一阵阵的痛,我似乎对凌霄倾注了太多的感情,现在他的一句话,一个表情,都会让我心伤或是心喜半天,难道在不知不觉间我已经陷进了他纺织的情网吗? 就这样躺到天明,一夜未睡,却并不觉得累,只是心痛,那种淡淡的,像是被一根绳子勒住胸口的感觉。 在落凤宫的日子很单调,恬恬煮的饭菜不再那么难吃,自从第二天后,都有专门的宫人送饭菜到落凤宫,虽然比不得仪安宫,但是已经相当丰盛了,就是这点,已让那些老宫人羡慕不已,我与恬恬留下一小部分自用,其它的都分给了老宫人,慢慢的,大家也同我说话了。 今天已经是第二十天了,虽然凌霄自那天之后未再来过,我心里很是难受,有好些个晚上失眠,白天也很难受,这种情况持续好几天了,尤其是每天早起的时候就像要我的命一样,不想吃东西,但是因为恬恬做的很认真,这天早上实有忍得太辛苦,在恬恬的注视下,我终于将吃下的面条全吐了出来。 “主子,是不是奴婢做得不好吃?”恬恬紧张的问。 “没有,可能昨晚睡的时候着凉了吧,有些不舒服,不想吃。”接过恬恬递来的绢子,我勉强的笑道。 “张昭仪,怎么这么不小心,是不是晚上凉,被子不够?”第一天要给我下马威的那位老宫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主子,要奴婢回仪安宫拿床被子过来吗?”恬恬闻言起身道。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免得让人说闲话。” 其实我心想着再十天就好了,十天后就能离开了,但是当我站起身时一阵晕眩,我扶着椅子勉强站住,但是胃里翻江倒海似的,我哇哇的又吐,吐到最后连水都吐不出了,才算了事。 “呜呜呜、、、主子,您怎么了?您撑着点,奴婢这就去请太医。”恬恬将我扶到床上,哭着道。 我抓着恬恬的手,虚弱道:“不、、不用、、、我歇会就好。” “不,刘太嫔,麻烦您帮奴婢照顾一下我家主子,奴婢去豆腐脑太医。”恬恬哭着道。 “小丫头,我看你也别急,或许真的只是受了凉,一会到我屋里拿些经煮水来喝,然后睡一觉出身汗,保管你就好了。”老宫人刘梦云探着我的额头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7章 无所适从 “谢谢刘太嫔。”我感激的微笑。 “丫头,你还是去找太医来看看好,我觉得张昭仪这症状有些奇怪。”这落凤宫中人最好的李美人姐姐走进来道。 “没事了的,可能天凉,受了点小风寒,休息两天,喝点姜汤就好了。”我笑了笑道。 “张昭仪,你是不是每天早上起来恶心,平日里也浑身无力,闻到一点油腥味就恶心……” “莫非美人姐姐也有这病?”我微愕,不敢置信的轻问。 “小丫头,我看你还是去请太医吧,或许这就是昭仪翻身的机会。”李美人笑眯眯道。 “翻身?”我疑惑,还有十天就可以离开这了,难道她也知道。 “李美人,看你这意思,张昭仪莫不是、、、有喜了?”刘太嫔惊愕的看着我。 “或许是,不过要待太医来确定,十年前我也曾经怀过,只是……”李美人一脸凄凉道:“昭仪,如果真是有了,你可得小心点,这后宫,就好比地府,有些女人的心比鬼差,阎王还要毒,想当年,我就是因为怀了身孕招来横祸,你问问刘姐姐,这落凤宫中的妃嫔,那一个不是被人陷害而打入冷宫的……” 李美人的话,一句句像是刀,她在提醒我,如果真的是怀了,那我今后就会成为他人眼中钉,肉中刺,而我们的孩子则会成为挡别人道的巨石,所以如果真有了,我们母子随时都有可能被人铲除。 突然有些害怕,应该没什么的事,不需要太医。 “恬恬、、、恬恬、、、美人姐姐,我的婢女呢?”我惊慌的寻着恬恬的身影,不要太医,我不要见太医。 “那小丫头,在听到可能有喜时就冲出去了,是个机灵的好丫头。”李美人微笑道。 “不,我不需要太医,我没事的,我已经好了。”我掀被欲起身。 我怕,心中一算,这个月的月事似乎迟了十多日了,因为心情不好,一直未在意,如今…… “昭仪,是真的有了吧。”李美人了然的问。 我摇首,没有,我没有孩子,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有孩子,太突然了,我不能接受。 “傻女人,有孩子多好啊,据我所知,目前皇上尚无子嗣,也没听说谁怀有龙种,人可是第一人,现在是昭仪,没准马上就会贵为妃,等你生下孩子后,如果是儿子没准就能一跃为贵妃,为后,这么好的机会,你怕什么。”刘太嫔按着我的肩笑道。 “我不想这么早死,我还有很多事情做,而且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我惶恐不安道。 “傻妹妹,我到觉得这孩子来的是时候,你不但可以出去,而且皇上会因愧加倍的疼爱与你,只要你把握好,今后你在这宫中的地位肯定非同一般,最好能生下皇子,那这辈子你就没什么好担忧了。”就连李美人也握着我的手道。 我很矛盾,让这两个女儿说得晕了,之前听李美人说的,可以吓掉小命,可是现在,听他们说,好像我已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我不禁想,凌霄会不会因为我怀了他的孩子而加紧调查爹爹的案子呢? 心里有些忐忑,恬恬那丫头一向大大咧咧惯了,她会不会一路喊着跑到太医院呢?而且这里是落凤宫,太医会来吗? “主子,主子,奴婢请来太医了。”恬恬的声音让告诉我,我的担忧是多余的。 同恬恬一起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上去很腼腆,甚至未说话就有些脸红。 “有劳太医了。”我从床上坐起,微微颔首道。 “臣太医院张德江,见过昭仪娘娘,”小伙子在床前向我躬身道。 “张太医不必如此拘谨,这里是落凤宫,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我微微笑道。 “是,不知娘娘身体是何时感到不适的?都有哪些症状?”小伙子并不是像一般的医生那样首先就是把脉,反而很认真的问我。 我将之前与李美人他们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小伙子点首,这才请我伸出右手把脉。 过了一会,他抬首问我:“敢问娘娘上次月事是何时来的?” 脸好烫,虽然已经不是小姑娘,但是女人家的这些私事说出来总觉得很尴尬,我红着道:“这个月已经晚了十多天了。” “恭喜昭仪娘娘,根据脉像与月事推算,娘娘已经怀有身孕一个月了。”张德江松开我的手腕起身道喜。 “真的有了吗?”我知道这时候用这种反问的话对大夫来说,肯定听着不舒服,只是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就有了。 “是的,如果娘娘不相信微臣,微臣可以回太医院再请几位太医来会诊。”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很认真很严谨道。 “哦,不,不必了。”我忙摇首。 “娘娘,虽然是孕初期,但是娘娘身子太弱,需要多加调理,臣回太医院后会上书皇上,娘娘最好搬到安静舒适的宫中,这里不太适合娘娘。”张德江环视了一下简陋的屋子,蹙着眉道。 “多谢大人,只是不必了,我在这里已经习惯了。”我淡淡道。 搬到那都一样,心不静,在那都是无法养胎,不如在这,还有点人情品,这落凤宫的姐妹们,至少比外面那些妃嫔有人性。 “是,不过臣身为太医,娘娘有喜的事,应当上报中宫,目前皇上尚未立后,这事微臣会同时禀报太后与皇上,娘娘请多歇息,臣这就回太医院开些滋补,安胎的药。”张德江说着即向我告辞。 “恬恬,送张大人。”我点首向恬恬吩咐道。 看着太医离去,心中格外的沉重,不知道皇上与太后做何想,应该都会很高兴吧,毕竟是皇上的骨肉。只是不知太后会不会有些失望?我的有喜,只怕直接影响着她心目中的那个人吧。 现在已经这样了,容不得我有太多的顾虑了,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 折腾了一早上,感觉好疲惫,怕恬恬一会回来又唠叨,干脆闭上眼休息。 “主子,主子,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果不其然,我一合眼,恬恬就叫着笑着由外面跑了进来。 “恬恬,离开这未必就是好。”我轻叹道。 “当然是好了,这里如此冷清,没有一点人情味,而且皇上都不曾来过,只要离开这里,皇上就会回到主子身边,而且主子现在有了身孕,皇上肯定会欣喜若狂,主子,这难道不是好事吗?”恬恬情绪亢奋道。 “嗯,是好事。”恬恬只是一个没心机的傻姑娘,我不愿她太过担忧。 现在回仪安宫是肯定的,而且皇上肯定也会像以前一样夜夜相陪,但是过多的宠爱未必是福,在这宫中福祸相依,尤其是在皇上尚无子嗣的情况下。 我肚子里的小娃娃将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有期待的,有观望的,但是最多的肯定还是怨恨的,肯定会有不少人在私底下诅咒,这就是人性中阴暗的一面。 想着心好累,人也好疲惫,不觉得间竟然就睡着了。 “臣妾等恭迎太后。”迷糊中听到惊雷似的声音,让我从睡梦中一点点醒来。 太后,莫非太后来了吗?难道就是因为我的的这个小小的喜事?看来这龙种真是金贵,连高高在上的太后都来看我这个罪人了。 虽然知道太后来了,但是我并没打算醒来,反而翻过身,继续熟睡。 “太后,昭仪娘娘孕吐后睡了,尚未醒来,是否要唤醒昭仪娘娘?”这是刘太嫔的声音。 “先带哀家去看看。”太后并没有说要或是否,而是要先看我。 我在心中晒笑,听太后这声音似乎是有声有忧,喜的应该是终于有孙了吧,忧的是怀上金孙的却不是她所希望的人,这种矛盾的心理一定很不舒服吧。 “谁是昭仪的贴身婢女?”太后虽然没让人唤醒我,但是说话的声音极大,按说我应该醒来了,可是我偏不想如她愿。 “回太后,奴婢是。”听到恬恬惊慌不安的声。 我能理解,上次慈安宫的的跪罪,应该上恬恬记忆深刻,若不是万不得已,恬恬肯定不愿再见太后。 “嗯,收拾一下,待昭仪醒来,搬回仪安宫吧。”太后淡淡道。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收拾。”恬恬这傻丫头,一点点小事就能让她高兴半天,这次竟然‘砰砰’的向太后磕起了头。 有些心疼这傻丫头,不过既然在这深宫,就得守着宫中的规矩,这是没办法的。 “皇上驾到。”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醒来的时候,院中竟然传来了小福子的通传声。 今天这落凤宫可真热闹了,这后宫主宰的太后来了,就连久不露出的皇上也来了,不知是我福气大,还是这孩子来得太及时呢? 耳中听着宫人的万岁声,心里五味杂陈,自那天晚上之后,这二十天,他就不曾来过,可是今天他竟然来了,而且是如此大的阵势,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应该醒来吗?应该娇羞的向皇上撒娇吗?我不知道,我很想亲眼看凌霄的表情,但是又怕太后知道我适才装睡,真的很为难,犹豫的这当会,皇上竟然已经进屋了。 “儿臣见过太后。”听到凌霄的向太后问安的声音。 “皇上,哀家听太医报张昭仪有喜了,哀家特来看看,皇上怎得如此大意,怎么可以还让照仪住这落凤宫。”太后好像在责备皇上。 “是,儿臣知错,儿臣这就让人将昭仪的特件搬回仪安宫。” “皇上,太后,您们、、”我缓缓的睁开眼,在看到床前的太后与皇上时,惊愕的张着嘴。 “昭仪,你醒了,有没有那不舒服,云儿,快传太医。”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是太医突如其来的热情还是让我吓了一跳。 我还来不急说话,就有几个年长的太医到了跟前。 稍怔了下,即明白,敢情太后是怕我假孕,我伸出手,大方的任其搭脉。 “臣妾先谢过太后,皇上,臣妾没大碍,只是一些小毛病,不敢劳太后,皇上大驾。”趁太医一个个把脉的时候,我一脸淡然道。 “启禀皇上太后,昭仪娘娘已经有一月身孕。”太医语带喜悦道。 “真的有了吗?好像是在梦中。”我故作惊愕道。 “雪儿,你有了朕的骨肉了。”凌霄坐在床边,动情的将我搂入怀中。 “臣妾有了皇上的骨肉、”我低声重复着凌霄的话。 凌霄拉着我的手,一同放在我没有任何感觉的腹部。 “好了,皇上,哀家先回慈安宫了,哀家稍后会多派几位尚宫去打理昭仪的生活起居。”太后的脸色不太好看,似是不满意皇上此时的表现。 “臣妾恭送太后。”我抽出手,欲下床跪送,却让凌霄一手按住。 “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宫中的一切礼节可暂免。” “谢皇上圣恩。”我轻颌首,眼见太后在门前顿了下,但是马上又走了。 今时不同往日,我竟然有种小人得志的感觉,尤其是太后临走时的背影,让我很是兴奋,只要我保护好这个小生命,顺利生下皇子,那太后岂不是会更郁闷? “雪儿,现在就随朕回仪安宫,朕立即下旨加封你为宸妃,以后这后宫之中除了太后,见到任何人都不须行礼。”凌霄说着我颊上亲了下。 “皇上,还有十天呢,臣妾这个时候回去,会不会……” “你这是在同朕呕气吗?”凌霄故意板起脸瞪着我,瞪完后,又孩子气的讨好道:“朕向你认错还不行,以后,朕直接废了这落凤宫可好。” “皇上,废不废冷宫由皇上决定,但是臣妾觉得这冷宫的日常供给要改善,原本到这里的宫人精神上都已经很受打击了,如果连基本的日常需求都不能满足,那在这里同坐牢有何区别呢?”我痛道。 在落凤宫的这些日子,我深深体会到冷宫的悲哀,不但没有人关心,就连基本的日常所需都不能按时送到,更别说其他的奢侈品了。 “这里的生活真有这么差吗?”凌霄似乎有些不相信。 “如果不信,皇上中午可以留在这用顿午膳再走,这里或许比监牢更苦。”我坐正身子道。 “朕会吩咐下去,皇宫之中今后不会再有冷宫,老宫人都会到搬到其它宫殿得到相应妥善的照顾,这样,爱妃满意吗?”凌霄抓着我的手在脸上摩擦道。 再回仪安宫,心里上差别很大,凌霄对我比以前更好,这让我有些无所适从,也让我更忧心,他待我好是因为腹中的孩子,如果不是孩子,只怕我还要留在落凤宫。 换上高床软枕,我竟然失眠了,太医说我现在的身体不适宜与皇上同房,最起码还要二个月后,估计凌霄晚上是不会来仪安宫了,心里有些痛。 女人有孕,心里本来就很不安,可是那个孩子的爹却抱着另外的女人与他们做着最亲密的事,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样,但是我承受不了,在我为他承受着怀孕的心里压力时,他却寻找着肉体的快乐,老天爷对女人也太不公平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8章 难以平静 心里越来越乱,如果当初为我赎身的是别的男人,是一人普通的男人,或许今天他会陪在我身边,安抚我不安的心吧,可是那个人却是当今皇上,其实我有些恨,那个与我有婚约的男人要杀我,如果没有那层恩怨,他会到映雪楼为我赎身吗?可惜那天没有机会,我无法问他,或许将来也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女人要从一而终,我已经是皇上的人了,从身体到心里都应该是属于他的,可是我现在却在想着另一个男人,我为自己这种想法而羞愧。 更鼓声一遍又一遍的响,我却完全没有睡意,眼看天就亮了,索性起床,在落凤宫闷了许久,不如到外面呼吸点新鲜的空气。 宫里的婢女都还未起床,我也不忍吵醒恬恬那丫头,这里是皇宫,应该会很安全的,更何况我也不是一个人,还有个小生命陪着我呢。 穿上衣服,拿了件披风我就往御花园而去。 路上有遇到巡夜的侍卫,问了几句后并没有为难于我,我这才得以安全到了御花园。虽然是御花轩,但是此时园中却没有什么花朵,树枝甚至有些光秃,除了那几株四季常青的松柏,所有的树叶都落尽了,有些萧瑟。 一阵冷风吹来,我瑟缩了下,已入冬了,这风竟然夹着冬天的寒冷,幸好我带了披风,能遮挡一点寒气,这阵寒风竟然也送来了一缕馨香。 顺着香味竟然看到了一树的淡红,这里竟然还有芙蓉花,有乳白色的花瓣,也有粉红色的花瓣,甚是赏心悦目,不由走近了。 闭上眼,闻着这清雅的香味,记忆回到了十几年前,爹爹最爱的就是芙蓉,因此府中的院里总会种上各种芙蓉,每年十月十一月的时候,府里总是飘着淡淡的芙蓉香,给人带来愉悦的心情。 “宸妃也喜欢芙蓉吗?”一道微愕的声音惊走了我久远的记忆。 “洛妃?你好早。”侧首,看到芙蓉树中走出的洛妃,我很震惊,现在这个时候不应该是睡觉的时间吗?为何她会在这里? “我习惯了,你有身孕了应该多休息,更何况现在天寒露重,你应该在仪安宫才是。”洛妃淡淡的笑道。 “有些不适应身体的变化,失眠了,所以想来御花园走走,没想到会遇上洛妃,更没想到御花园里会种芙蓉花,很香,很美。”我手抚着盛开的花瓣道。 “这些芙蓉是我入宫时栽上的,特意从王府移过来的。”洛妃淡淡道。 看着洛妃,莫名的有一种亲切感。 “原来洛妃喜欢芙蓉,怪不得这么早就来看花。”我轻触着花瓣,上面的露珠带来一阵寒意,不明白为何她要起这么早。 “是啊,在我印象中,芙蓉花是我爹的最爱,小时候家里各院都会栽芙蓉,我记的爹爹每天很早就会到院中看芙蓉花,可惜我对爹爹的印象也仅于此,那一年……” 听着洛妃缓缓的叙说往事,我心沉甸甸的,如果我没记错,她爹应当是洛王爷齐正,他应该还在世,为何洛妃说起来却像在怀念逝去的先人?看着洛妃,心里竟有根弦好似被人拔动,初见时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今这感觉更甚。 “洛妃真是孝顺的女儿,王爷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 “我说的不是王爷。”洛妃看着我,凝眉道。 我不解的看着打断我话的洛妃,她的眼神突然好锐利,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 “我不明白洛妃的意思?” “很少人知道我不是王爷的亲生女儿,或许正因为我不是亲生的,才舍得将我送进宫吧。”洛妃叹道。 “洛妃不是王爷的亲生女儿。”我有些惊愕,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告诉我这个。 “是啊,你呢?你入宫也有些时日了,怎不见张大人来府中探你?”洛妃轻巧的问。 我心一凝,原来如此,她这是打算抛砖引玉呀。 “我与大哥并非同胞兄妹。”我淡淡道。 或许她已经对我调查过了吧,毕竟我入宫即如此受宠,自然会引人注目的,更何况张家确实不曾有人入宫来看我,看来我来自青楼的消息不久就要在后宫惊开,不免有些担心。 “哦,你也不是张大人的亲生妹妹?”洛妃突然提高音量道。 “不是,大人怜惜我家遭变故,故而认我为妹。”我平静道,与其被人抖出来,不如自己说出来,抢得先机。 “听宸妃的意思,似乎遭遇不幸。”洛妃靠近我,怜惜的眼神让我很难堪。 “都已经过去了,初冬果然夜露深重,洛妃这外衣都被露水打湿了,还是先回宫换下吧,免得寒气侵入体内。”我轻扫掉她衣的露水,转开话题道。 “是啊,宸妃要到我宫中坐坐吗?”洛妃轻浅的笑道。 “改日吧,我出来也很久了,再不回去,恬恬那丫头又要大呼小叫了。”我回以轻浅的微笑道。 “也是,那本宫先回宫了,如果宸妃觉得闷,可以随时到芳菲苑找我。”临走前,洛妃邀请我道。 “会的,洛妃慢走。”我点首感激道。 看着洛妃纤细的身子,心里有些不快,或许今天的相遇是偶然,但是那些话肯定是是事先想好的,尤其是关于她的身世,贵为皇妃,她是没必要向人透露自己的身世的。 “娘娘,娘娘,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皇上在到处找你。”远远就看见恬恬淡绿色的身影,她边跑向我边道。 “皇上找我?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早朝了吗?”我抬首看了看天,已然大亮了。 回到仪安宫的时候,凌霄确实已经早朝了,原来我离开仪安宫后不久凌霄即到了仪安宫,见我不在,似乎有些恼怒,这才急坏了恬恬。 “娘娘,这下如何是好,皇上肯定生气了。”恬恬坐立不安道。 “没事,有我在呢?更何况我现在有了他,皇上即使真的生气,也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的?”我轻拍着小腹向恬恬笑道。 “所以你就恃宠而骄了吗?”我话音刚落,凌霄那低沉微愠的声音就从前院传来。 “臣妾恭迎皇上。”我暗惊,怎得这么巧,原本只是安慰小丫头的一句话,这下好了,反道成了恃宠而骄了。 “雪儿,告诉朕,你是因为有了身孕故意让朕担心,找不着人吗?”凌霄并未像平时那样伸手牵我,反而不悦的冷凝着我。 “皇上,臣妾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见恬恬这丫头担心我,所以臣妾才会胡言乱语,请皇上恕罪。”我低首认错道。 “原来如此,起身吧,朕不是说过,你有孕在身,可以不必行礼,只是一早你去哪了?朕处理完政务即来仪安宫,发现你不在,你知道朕有多担心吗?”凌霄搂我入怀道。 “许久不曾住这,搬回来有些不适应,睡不着,所以臣妾就到御花园走走,恰巧在园中遇到洛妃,所以就聊了几句。”我轻柔道。 不知为何,听闻他昨晚是因为处理政务未眠,我心里舒服多了。 “洛妃吗?你们聊了些什么?”不知为何凌霄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也没聊什么,只是看到御花园的芙蓉花开了,就聊了一些芙蓉花,听洛妃说她爹很喜欢芙蓉花,臣妾当时多了句嘴,后来才知勾起了洛妃的伤心事,甚觉不安。”稍迟疑,我即清晨与洛妃相遇之事说了出来,一来是想探探皇上对洛妃的感情,二来也想知道洛妃清晨说的是真是假。 “原来如此,爱妃有没有觉得洛妃有何不同?”凌霄沉思了片刻后微笑着问我。 “不同?臣妾与洛妃接触的不多,并未觉得有何不同。”我摇首道。 即使是皇上,有些话也不能随便说的,更何况那个也是他的女人。 “真的没有吗?朕记的梅大人似乎有二个女儿吧?”凌霄看着我笑问。 我惊愕,不解的看着皇上,“皇上如何得知?” “朕不是已经派人去查你爹的案子了吗?当年你家那场灭门血案,除了你之外,仍然有两人饶幸逃脱,一个是你兄长,一个就是洛妃。”凌霄脸色凝重道。 “大哥还活着?”我惊泣。 晴儿活着在我意料之中,但是大哥,我明明亲眼看到他倒在血泊中的。 “是的,只是朕目前仍然不知他的下落,到是你妹妹,洛王爷与你父亲是挚交,他一得到风声即赶往府上,只是还晚了一步,除了你妹妹,艳晴,并无活口,后来为了保护洛妃,他一把火烧了梅府。” “皇上是如何得知的?”我疑惑的看着凌霄。 “皇上是如何得知的?”我疑惑的看着凌霄。 “你在落凤宫的这些日子,朕派出调查此案的密探回宫,得到一些消息,朕就着手调查,虽然案件没有大的进展,但是至少可以确定你们梅家还有三个幸存者。”凌霄用指腹轻拭我眼角的泪。 “皇上,大哥真的还活着。”我难抑激动的心情,十年了,大哥真的还活着吗?为何他没有找过我? “初步断定应该是的,目前除了岳钊还有另一批人在调查梅家当年的血案,极有可能是令兄。”凌霄拥着我道。 “真的会是大哥吗?”听凌霄这么一说,我反而不敢确定了,这些年,我一直在让莫言调查我们梅家的事,皇上说的另一批人会不会是莫言? “朕很快就会查出来了,只是朕没想到洛妃竟然是你妹妹。” “皇上能确定吗?”虽然听凌霄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妹妹与母亲长得很像,但是若没有证据,我还是不太敢相信。 “朕亲自去过洛王府,得到了洛王的证实,洛妃的确实就是梅家的梅艳晴。”凌霄非常肯定的点首。 “真的是晴儿,真的是晴儿。”我忍不住趴在凌霄胸前痛哭。 晴儿还在,如果大哥也还活着,那我们梅家总算还留有血脉。 “皇上,谢谢您,谢谢您、、、”极度的喜悦让我难以自制,这是我入宫以来听到的最好的喜讯。 “傻雪儿,别哭,朕告诉你这些事,并不是想让你哭,只是想让你知道,朕对你们梅家的事并没有不闻不问,朕一定会找出梅家灭门血案的凶手。”凌霄将我紧拥在胸前,听着他那强健的心跳,我的心终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雪儿,要不要朕将洛妃传来,你们姐妹团聚?”凌霄轻声问。 “不要,皇上,在我们梅家的案子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不想让晴儿知道我是她姐姐。”我忙制止道。 如果真的有那么多人在调查当年的案子,那当年的凶手,敌人肯定会有所行动,从当年我们梅家,岳家的案子来看,敌人的势力非同一般,所幸我们两家都还留有后人,如果敌人知道,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尤其是大哥与岳钊。 “雪儿,你在担心吗?朕会保护你们姐妹的。”凌霄似是知道我在担忧什么,有些不快道。 “皇上别误会,臣妾只是不想让晴儿担心。”我轻摇首解释道。 我不知道晴儿对当年的事有多少记忆,如果连爹喜欢芙蓉都能记的,那天的事,可能也不会忘记。 “说的也是,听洛王说,当年带着晴儿回到王府后,晴儿就病了一场,病愈后就像换了个人,而且直叫洛王爹,似乎对之前的事全部遗忘,但是你之前说洛妃同你说起芙蓉,我在想,有没有可能她并没有忘记,而是将那段记忆藏在心里了呢?”凌霄帮我分析道。 “皇上,不管晴儿记不记的,臣妾都不希望晴儿卷入这之中,待我爹昭雪,梅家血仇得报之日,臣妾一定会亲口告诉晴儿。”我向凌霄恳求道。 自从知道洛妃就是晴儿后,我无时无刻不想去看看晴儿,但是怕惊到晴儿,一直隐忍着未去。 一直到晴儿的生日,那是我们自御花园相遇的一个月后,只有我知道那天是晴儿的生日,我带着亲手缝制的娃娃到芳菲苑去见晴儿。 站在芳菲苑外,心情有些复杂,但喜悦居多,总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自从上次御花园之后,你好像总是喜欢流泪。”恬恬担忧的看着我。 “没什么,可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吧,一点点小事都喜欢流泪,没事的。”我拭了拭眼角,踏入了芳菲苑。 “宸妃娘娘?请问宸妃娘娘是来找我家主子吗?”芳菲苑的宫女见到我的时候愣了下,惊疑道。 “是的,请问洛妃在吗?”我换上笑脸道。 “宸妃娘娘请稍等,主子还在休息,奴婢这就去通报。”婢女向我行礼后道。 “有劳了。”我点首,或许心里还是难以平静,我竟然向小宫女点首了。 “主子,你今儿个是怎么了?这眼泪又出来了。”恬恬递上丝绢心忧道。 “没什么,恬恬,我现在这样有没有不妥?”我转过身让她看我脸上的妆容。希望不会让晴儿觉得失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9章 传闻 “很好的,就是主子的眼睛总是湿润的,奴婢真担心主子一会见了洛妃会哭起来。”恬恬笑道。 “不会的,我会控制住的。”虽然恬恬是个好丫头,但是我却并没告诉她洛妃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妹妹,这丫头嘴直,怕她一不小心漏了口风。 “宸妃娘娘,我家主子请你进去。”我与恬恬正说着,洛妃的婢女出来了。 跟着婢女的身后进了芳菲苑,一眼就看到了洛刀,云鬓微散,确实像刚醒来的样子,双眼微肿,显然睡得不太好。 “洛妃是不是睡不太好,眼睛好像有点浮肿。”我上前心疼道。 “哦,这两天常做恶梦,晚上总睡不好,倒教宸妃见笑了。”晴儿羞涩的笑道。 “洛妃不妨将枕蕊换成决明子的,能帮助睡眠。”我走上前将娃娃递上前道:“上次在御花园见过洛妃后一直想着做件小礼物给洛妃,所以就做了这个小娃娃,希望洛妃会喜欢。” 晴儿怔了下,并未接过娃娃,好一会才冷着脸道:“宸妃一大早来就是为送娃娃吗?” 我僵了下,不明白晴儿为何突然生气,难道是我来得太早? “今天、、今天是、、”差点就吐出今天是晴儿生日的事,我怔忡的看着抢过娃娃的晴儿,她或许连自己的生日都忘记了,但是送娃娃有什么不对吗?难道不是生日,平时姐妹间就不能送小礼物吗? “宸妃请坐,小红为宸妃娘娘斟茶。”晴儿说完又侧首向婢女道,“绿儿去拿把剪刀来。” “不用了,给我一杯热水就可以了,御医说有身孕不能饮茶。”虽然斟茶是待客之仪,但是有身孕的人却不能喝茶,不得不尴尬道。 “宸妃不说本宫到忘记了,你已经是有身孕的人,可不能怠慢。”洛妃看着我的腹部,轻浅的淡笑。 “也没那么严重,只是御医特别交代茶不能喝。”我很是尴尬道。 “宸妃不觉得这个时候送娃娃很不适合吗?”洛妃并未再说这些,只是盯着我送的娃娃面无表情道。 “洛妃,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今天……”看着晴儿的脸,我愣了下,心里一阵痛,她莫不是以为我是来炫耀的? “主子,剪刀拿来了。”就在我震惊这际,晴儿的婢女拿着剪刀从后面走了出来,看着那晃眼的利剪,我心一阵寒。 “宸妃,本宫知道你没别的意思,但是本宫不喜欢小娃娃,尤其是这种小女娃儿,若真要娃娃,本宫也会找皇上。”洛妃的剪刀‘咔嚓’一下,将我一针一线缝制的小娃娃由脖子处剪断。 “晴儿,你、、、”我悲痛的看着落地的娃娃脑袋,心像是被剪刀绞过一样。 虽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但是那可是我亲手缝的,那那娃娃的头发,天是我的头发,可是她竟然将她剪了。看关陌生的晴儿,心里无数的泪水。 并不想让晴儿看到我的泪,我的伤,小的时候,我曾问过晴儿,‘生日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最想要的是什么?’当时晴儿的回答就是姐姐亲手做的布娃娃,只是没想到,十年后,我亲手做了,她却狠心的剪了。 曾经,妹妹那双小手总是无比温柔的抚着娃娃的秀发,曾经,那双小手一天到晚形容不离的抱着娃娃,可是今天她却亲和、手剪断了我脑中最珍贵的记忆、、 “宸妃,虽然你我同属为妃,但是请叫我封号。”晴儿那冷漠的双眼里是深深的嘲讽,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妹妹会用这种眼神看我,心里有一种冲动,很想问她,记不记曾经有一个姐姐?很想问她,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但是看着他那冰冷高贵的脸,我硬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运送。 “洛妃娘娘,就算你不喜欢,你也不能我家娘娘的好意,你可知道这娃娃是我家娘娘熬夜做出来的,你竟然看都不看就剪断了,洛妃娘娘,您太过分了。”恬恬扶着颤抖的我,不顾身份的质问洛妃。 “好一个多嘴的奴婢,主子说话都敢插嘴,这要是你家主子高升了,还不得骑在我们这些地后妃身上作威作福?”洛妃那冰冷的眼神已经深深的伤害了我。 “晴儿,送你娃娃,我并没有别的单位,我只是希望你开心一点,一个人的时候娃娃……”我试着向洛儿解释道。 “出去,你不在这的时候本宫很开心,可是自从你来了这后,本宫就再也笑不起。”洛妃打断我的话冷道。 让恬恬扶着我缓缓的俯下,我双手拾起支离破碎的娃娃,泪不受控制的滴在娃娃残缺的身躯牙。 这个冬天似乎早到了,手碰着温柔的娃娃,却好似扎在冰窟来。 我带着破碎的娃娃回到了仪安宫,让恬恬拿过针线,我再次小心的缝起,泪一滴滴落在娃娃上,晴儿那冷绝的神情,让我心痛。 我不敢相信晴儿真的连自己的生辰都忘记了,既然能记的爹,为何会不记的自己的生辰? 这天晚上,凌霄来得比平时要早许多,一进宫就问我早上是不是去了芳菲苑? “皇上,今天是晴儿的生辰。”让宫女们退下后,我边这凌霄更衣,边伤痛道。 “生辰?”凌霄手顿下了,掠过我的发丝道:“雪儿,你是不是记错了,洛妃的生辰在你入宫时刚过的。” “皇上,臣妾不可能记错的。” “或许是王爷怕洛妃会想起伤心的记忆,将她的生辰改了吧,雪儿,朕觉得你应该让洛妃知道你的身份,这样在后宫你们也有个照应,现在你身怀六甲,朕有些不放心。”凌霄轻抚着我的腹部柔情道。 “没事的,不是有恬恬吗?更何况太后也加派了宫人过来,皇上尽管放心,臣妾会保护好皇儿的。”我撒娇道。 最近因为害喜的症状严重,睡的相当少,早上凌霄早朝后,我也就跟着起床了。 大清早的宫里实在没什么事可做,想起那盛开的芙蓉花,有心叫恬恬去采摘几朵,又怕惹晴儿不高兴,最后还是决定独自去赏花,姑且就当芙蓉是我与晴儿之间共同的秘密吧。 早想过晴儿会在的,只是没想到芙蓉树下竟然会多出一道身影,那是与晴儿一般的白色长衫,只是那背景明显是男人的。 我怔了下,不想惊到晴儿,本欲回宫,但想起宫中各项禁忌,又犹豫了,决定自作多情的为晴儿担起侍卫的角色。 其实我有些好奇,男子的衣服不同于宫中侍卫的,这个时间不大可能是宫中人,可是不是宫中的侍卫又会是谁呢?皇宫守卫森严,这么早,谁能混进宫? 脑中猛然闪过岳钊的影子,心猛的一跳,难道这人也是刺客?莫非他也是来找晴儿报仇的?想到这,我再也按捺不住。 “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我以中等单量吟唱着向芙蓉园内走,希望这声音能让他们有所警惕。 “宸妃好早,有身孕的人不是应该多休息吗?你这么早也不怕累了孩子。”很意外,晴儿的声音里竟带着浓浓的笑意。 走到芙蓉树下时,那抹白影如预期的消失了,心里不由松了口气,看来那人应当不是刺客,否则晴儿的心情不会这么好。 “大冬天的,屋里有些单调,原本想叫婢女来剪几支回去,又怕洛妃舍不得,只好自个来了。”我笑了笑道。 “既然宸妃喜欢,那就剪几枝回仪安宫,免得以后早起来看,万一你腹中的皇子有个意我,本宫可担不起罪名。” 晴儿半笑半嘲道。 “我看还是算了,在这树上开得挺好的,剪回去插在瓶中,不但会失了它的娇柔,还会提前调零。”我笑按着晴儿的手道。 “能为宸妃绽放芬芳,本宫觉得这些芙蓉也会欢欣。”晴儿说着硬是折下了两枝有花蕾的枝丫。 看着被硬塞到手上的芙蓉枝,心里却很沉重,这与洛妃的形象是不符合的,她不会与我示好的,上次在芳菲苑利剪断娃娃的一幕我怎么也无法忘记。 “是不是还不够,那本宫再摘几枝、、、” “够了,够了,我也只是想起了家父。”晴儿的话将我从记忆中惊醒,忙按着她的手急道。 “哦,莫非宸妃的父亲也喜欢芙蓉?”晴儿故作惊愕的问。 “是的,我爹就像洛妃的父亲一样,极爱芙蓉,儿时,我家府上的各院了遍植芙蓉,我依稀记的我娘当时总是笑说我爹,你姓梅,当植满梅花才说,怎得植起了芙蓉。”我特意向洛儿透露了梅姓,只希望她能有所联想。 “原来宸妃的娘亲姓梅。”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曲解的晴儿,这应该是她故意的歪曲吧,那是不是代表着晴儿心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因为她记得吗? 我侧首看着晴儿,希望能看出些许端倪,十年未见,晴儿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小姑娘,如今的她内敛,深沉,我竟然猜不出,看不透她。 “瞧你衣服上都沾了露水,这样对身体不好,本宫还是先送宸妃回宫吧,免得皇上知道了怪罪。”晴儿扫着我肩上的露珠笑道。 看着这样的晴儿,心底微痛,好陌生,她这么做,恐怕都是为了那个白衣男人做掩饰吧,不禁在心中猜测她与那男子的关系,。 或许是因为怀孕的关系,最近总喜欢将事情往不好的方面想,尤其是现在晴儿为他做掩饰,我真的好担心,如果那只是个普通的侍卫什么的,到也没什么?万一是宫外的,万一让皇上知道了,那晴儿…… “有劳洛妃了,不知洛妃进宫多久了?”抛不开那心头的愁绪,索性侧首与晴儿闲聊。 “差不多两年了吧,现在这后宫女人虽然不多,但是皇上却是极自制之人,这许久以来,除了宸妃,竟无人有孕,宸妃你是入宫时间最短的,也是升位最快的,许多人自皇上登基就在宫中,却不曾得到宠幸,而你,一入宫即宠冠六宫,如今又有了龙种,你要小心些才是,女人的妒心是最重的。”晴儿突如其来的话,像是在暗示什么,我有些惊愕。 “我知道皇上是大家的夫君,但是自从上次到落凤宫后,我就经常睡不着,皇上也是担心,所以才会……” “大清早的,洛妃,宸妃好雅兴,这个时候,御花园似乎也没什么景好赏吧。”我正说着,容妃却不知从哪突然冒了出来,横在我与晴儿面前。 “早晨的空气新鲜,对宸妃身体有益,本宫陪她在这御花园走走,这不,正要送宸妃回宫呢。”晴儿先我一步向容妃笑道。 “我说呢,最近听宫里人说,这御花园好似极热闹,清晨时常看到人影晃动,原来是洛妃与宸妃呀。”容妃笑睨着我们,好似在暗示什么。 “容妃这耳朵倒是极灵敏,这御花园的动静都听得真切。”晴儿暗讽道。 “可不吗,这宫里就这么大的地方,任何地方有一点风吹早动都能听见,更何况这宫里的眼睛多得数不清,那只眼睛都有可能瞄到某些不应该瞄的。”容妃扬起眉毛意有所指的笑道。 “圣人说非礼勿视,既然是不应该看的,那某些人还看就不怕会有报应吗?”晴儿冷讽道。 “报应之时本就是子虚乌有的,洛妃怎么相信这些呢?”容妃掩嘴笑道:“现在这时辰也不早了,估计太后也起了,我们是不是一起去给太后请安呢?” 给太后请安,我微怔,自从搬到仪安宫后,我好像都没再去过太后的慈安宫,这个时候去晴儿她们一道,会不会引起太后的不悦? “你们先去吧,本宫要回去换身衣服。”晴儿淡淡道。 “是啊,容妃先去吧,本宫衣服也湿了露水,须回去换一身。”得到晴儿的启示,我立即道。 “呵呵,宸妃,你连个婢女都没带,万一绊着了,磕着了如何是好,还是我送你吧,稍候正好一道。”容妃不容我推脱,立即上前挽着我的胳膊道。 她都这样了,我还能说不吗?只得无奈向晴儿先做告别,我们相互行礼的时候,突然瞄到一道白影闪过,似乎是朝芳菲苑方向去的。 我愣了下,只是没想到这会容妃似乎也看到了。 “宸妃,你方才有没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容妃指着白影消失的方向问。 “这大清早的那来的白影,容妃眼花了吧。”见晴儿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我忙为其掩饰道。 “会吗,我明明看到……” “可能是花吧,这大清早的,容妃可别吓我。”我立即打断容妃的话道。 “两位好走,本宫先行一步。”晴儿脸上气色很差,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轻颔首。 看着晴儿离去的方向,容妃闷闷道:“宸妃,你入宫后可有听到什么传闻?” “传闻?容妃指的是什么?”我作惊讶状问容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0章 身份不同 “这后宫能有什么传闻,全是女人,女人说话总是离不了男人的,最近听宫里一些婢女传,这御花园里有极俊美的花神,本宫这才一大早的过来,不曾想竟然遇到宸妃与洛妃。”容妃若有所思道。 “呵呵,容妃这一大早,竟然是为了传闻而来。”我以绢掩面笑道:“这冬天的御花园连绿叶都难找,有那个傻神仙会来这里。”我手指着光秃一片的树枝笑。 “这不是还有芙蓉花吗,而且不久腊梅也会开……” “虽然我也听过花神,但是花神皆是女的吧,容妃,这多半是宫人们无聊编造的故事,你莫不是当真了。”我打断容妃的话道。 “或许吧,但是我方才看到的白影,真的很像男人。”容妃怅然若失的看着芳菲苑方向。 “走吧,先陪我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去给太后请安,还有,你这话可别让皇上听到,我们都是皇上的女人,虽然只是说说,总是不太好的。”我主动挽着容妃的手道。 “宸妃说的也是,是本宫多心了。”容妃愣了下,囧笑道。 与容妃一起到了慈安宫,意外的发现,晴儿竟然比我们早到一步,就连淳妃也都在,看到这么人齐,我真的愣住了。 “臣妾给太后请安。”容妃先躬身道。 “臣妾给太后请安。”我跟随容妃道,并没有弯腰,只是微微久身。 “宸妃,你有孕在身,这礼节就暂免了吧,红嬷嬷给宸妃搬张椅子来。”太后说话的同时向一旁的嬷嬷吩咐道。 “谢太后。” “宸妃,看你这肚子都显出来了,有几个月了?”太后看着我的腹部,蹙着眉问道。 我低首看了看自己的腹部,根本没有显出来,三个月而已,根本不可能的,太后这话后肯定还有话,可是我又不能不答。 “回太后,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就显腹,哀家怎么记的这头胎好像要到五个月后才会现的?”太后盯着我腹部,很是疑惑的语气,让我很不是滋味。 听她话中的意思是我这肚子有五个月了,很明显是想歪曲这孩子来历不明。 “太后,没准宸妃怀的是双胎呢。”容妃笑着上前道。 “哦,最近有没有让太医检查?”太后轻轻哦了声,立即转开话道。 “回太后,太医有定期检查。”听着太后有意无意的话,我有些后悔,再看容妃,她正站在太后右侧,笑容可掬的看着我。 心下有些不悦,看她那样子,今天来见太后是早有预谋的,或者说是早就约定的,要不怎么可能那么巧?要不她为何非要陪着我回仪安宫。 “看你如此瘦弱,哀家有些担心,荣嬷嬷,去太医院将王太医请来,妇科是他的专长,让他来为宸妃把把脉,检查一下。”太后向立在一旁的老嬷嬷道。 我心里很火,明明昨天才做得检查,她这是什么意思,要是觉得这孩子不是皇上的,大可去皇上那说,为何非得拐弯抹角。 “太后,臣妾昨日刚做得检查,今天就不必了吧。”我很是不悦道。 “这是什么话,你腹中怀的可是哀家的孙儿,哀家关心孙儿也不行吗?”太后显然比我更不悦,说话的声音很大,语气很冲。 眼见太后是故意找茬,可我实在不想留在这等着被她想方设法的算计,趁着宫人端着点心来的时候,我干脆假装恶心扮起孕吐。 “呕呕……”我干呕了几声。 “主子,奴婢回去给你盛碗酸汤。”恬恬终于机灵了许多,忙上前扶着我道。 “没、、、呕、、、、没事、、、呕……”我硬是掩耳将自己抠得呕了出来。 “太后,臣妾看宸妃好像真得不舒服,不如让她先回去歇息吧……”淳妃掩鼻道。 “是啊,万一皇上……”容妃也跟着道。 太后听到皇上两字脸色变了,不悦的向恬恬道:“你先扶宸妃回宫歇息,哀家一会让王太医去仪安宫就是了。” “谢太后。”恬恬代我道。 “呕、、、” 恬恬扶我走的时候,我故意又呕了几声,出慈安宫的时候,心想,下次纵然有皇上陪着我也不再来慈安宫了。 “主子,奴婢快吓死,看太后那脸色,奴婢腿都软了。”一回仪安宫,恬恬即按着胸口失惊道。 “太后也只是担心淳妃的地位罢了,到目前为止,皇上尚无所出,我若能生下皇子,就目前形势看,必定会成为众妃之首,淳妃与太后的势力肯定会受到压制,现今才三个月,我担心他们会有所行动,必定会想方设法让我的孩子无法生出。”凝视着院中已含苞的腊梅,心戚戚道。 “主子,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禀报皇上?”恬恬紧张道。 我摇首,提醒恬恬道:“今天我说的话你可千万说说出去,即使是皇上也不行,后宫历来就是如此,好在皇上对我很重视,每天都会来这仪安宫,我估摸着他们即使有行动,也会暗中下手,只要我们小心点即可。” “奴婢还是担心,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一他们使出什么卑鄙的手段,我们怎么办?主子可是第一有喜的妃子,万一……” “我不会让这种万一发生的,以后若没有特别的事,我尽量少与他们接触,另外,我的饮食一定要检查好,恬恬,以后厨房里凡是我要吃的食物,你都帮我把好关,严格检查一遍。”想起历代皇宫中无故夭折的皇子,皇女,我心头就一阵凉。 回想坊间听来的故事,后妃这间的竞争手段无非有三,一是下毒,二是陷害,再来就是制造一些意外。 我若在仪安宫中闭门不出,他们想陷害我也难,至于意外,只要少与他们接触,相信他们也不会有这机会,剩下的总是下毒了,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怕就怕他们买通宫人。 “奴婢明白,从今天起,主子的每顿饭,每口汤,奴婢都会细心检查。”看恬恬脸色洒白,我不由失笑,这丫头,总是这样,有时我不禁想,要是身边我个精明的丫头或许我就不必这么忧心了吧,不过细一想,这后宫光精明是没用的,要的是忠心。 “宸妃娘娘,太医院的王太医奉太后之命来为娘娘检查。”刚躺下,就听到宫人来报。 “请他进来吧。”人都来了,我也没理由将人赶出去,再雯了,在这宫中,不管你官做的多大,都是奴才,我也不能让他们难做人,免得日后留下祸端。 “老臣给宸妃娘娘请安。”年约五旬的王太医进宫后即向我躬身问安。 “王太医免礼,本宫最近觉得胸闷,难受,还劳太医多费心。”我向王太医微笑道。 “这是老臣的职现,请娘娘伸出右手。”王太医在床前躬身道。 “娘娘这脉像有些浮,最近是不是睡不安稳?”太医搭脉后一脸忧心道。 “有些,晚上多梦失眠,每晚皇上来了之后才能安睡,皇上早朝时本宫也就醒了,之后就再也无法入睡。”我点首轻道。 “娘娘,这可是不好的现象,孕妇要嗜睡才好,娘娘每天睡眠如此少,会影响胎儿。”王太医面色凝重道。 “那要怎么才能安睡?” “老臣给娘娘开一些安神,安胎的的药,能吃,能睡这胎儿才会发育的好。”太医松开我的手道。 “有劳王太医了,恬恬,你一会送王太医回太医院,然后拿些药回来。”我吩咐恬恬道。 看着恬恬送王太医离去,心里更是闷得难受。 恬恬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满了各种药,看着心里就泛酸。 自从得知有孕后,每天就得喝各种各样的补品与药,虽然太医说是必须的,但是喝多了,也会反胃。 “恬恬,你去煎药吧,我晒会太阳。”说完我即闭目躺在贵妃椅上享受着冬日的暖阳。 睡得朦胧间,感觉有人走近了,接着那双熟悉的大掌轻轻揉在我的额上,我伸手按住了那只手,心里已清楚是凌霄回来了,但是我并没有行礼,虽然孩子还没生下来,但是我已经享受到了母凭子贵的特权。 我抓着凌霄的手在脸上摩擦,脑中浮现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画面,一种甜蜜与幸福的感觉将我重重包围。感觉到凌霄在转至正面,将我轻轻抱起。 我撒娇的将手圈在凌霄脖子上,睁开眼,向她懒懒的娇笑。 “雪儿,太医说要多出去走动,你总这样懒洋洋的朕还真有点担心。”凌霄低首摩擦着我的额道。 “臣妾早上才出御花园散步的,上午还去了太后宫中,才没有懒。”我撒娇道。 “你去太后宫中了?”凌霄的眉头明显蹙了下。 “是啊,太后还请王太医来帮我诊脉了。”我懒懒的笑道。 “娘娘,药煎好了。”正当我说起太后的时候,恬恬端着熬好的药进来了。 远远的就闻到了浓浓的苦味,我立即蹙起眉头,趴在凌霄胸前撒娇道:“皇上,臣妾能不能不喝这些药。” “这都是些什么药?”凌霄眉头也蹙了起来,显然也受不了这浓重的药味。 “王太医说妾身气血不足,睡眠不够,开的一些安神补胎的药。”我苦着脸道。 其实昨天程太医才检查过,根本就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我多晒太阳,今天换个大夫,一下子就开了这么多药,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 “雪儿,既然是安神补胎的药,你就喝下,最多朕明天让太医加一些酸甜的……”凌霄接过恬恬的药,放在鼻边嗅了嗅道。 “皇上,那臣妾明天再喝行吗?”我推开凌霄手上的药撒娇道。 “这药都煎好了,就这么倒了多浪费呀,雪儿,乖,喝完药,朕今天带你出宫。”凌霄诱哄道。 “出宫?皇上,真的吗?”我难掩惊喜道。 入宫好几个月了,一直未曾出过宫,我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宫外的美好,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去,我在凌霄的点首中,就着碗口,喝了口。 “唔、、、好苦、、、”只是一口,我就受不了的推开了。 “有这么苦吗?”凌霄看着被我推开的药碗,移至唇边,竟然喝了一口。 “真的很苦。”凌霄将碗放至恬恬手中。 “皇上,那臣妾是不是可以不喝了?”我喜道。 “当然不行,不过朕与你同甘共苦。”凌霄说着,一手轻扣我的肚子,一手端过药碗…… 我惊愕的看着凌霄,那暧昧的眼神,而凌霄则低首将满口的药喂至我口中。 “爱妃,这样是不是不那么苦了?”看着空空的碗,凌霄满意的笑问。 用过午膳后,凌霄即命恬恬收拾些衣物,随后我们就出发了,凌霄只是说出去走走,因而并没有大队人马,也没有马车,只是带了几名侍卫,我则与凌霄共乘一骑。 未出宫门心就雀跃起来,出了宫门,那心就已经跳到嗓子口了。 “皇上,我们这是要去哪?”没有后宫的那曾束缚,我整个人都精神多了,说话也轻快了许多。 “雪儿,这不是在宫里,你不必再叫朕皇上,以后凡是出宫,你就叫朕相公或是夫君。”凌霄摩擦着我的发丝轻语。 “相公,我们这是要去哪?”我娇笑道。 “你入宫已有四五个月了,朕担心你闷坏了,今天戴你去京郊转转,让你看看与宫里不一样的,白色世界。”凌霄说着将我的斗蓬压了下。 “相公,你所说的白色世界是不是指下雪,虽然入冬了,但是似乎并不曾下过哦。”我疑惑道。 “今天会下的,朕已经问过天师,今日傍晚会有一场大雪,这场大雪会持续好几天,我们去郊外的‘感恩寺’,在哪里住几日,观赏一下雪景。”凌霄有些得意道。 “真得会下雪吗?”我惊喜道,洛河城是从来没有雪的,四季如春,脑中对雪的记忆只在儿时,那也是极少的。 “当然会,天师所言绝不会有差,到了傍晚你就相信了。” 大约傍晚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感恩寺,那是这光秃秃的世界里唯一的红墙青瓦,感恩寺依山而建,虽然不大,但是气势很是宏大,远远的就能看到寺门的大钟,让人宁静的檀香更是由寺中飘出,深吸口气,肺腑一片清明,再浮躁的闻过后也能平静。 我知道一般的寺庙是不招待女眷的,但是我现在身份不同,我们到寺外时,主持已经带着僧众出来迎接了。 凌霄到很随和,将我抱下马后,与大师相互揖首。 佛门圣地,寺庙里为我们准备的都是斋饭,在宫里,天天吃着鱼肉类的荤菜,偶尔换换口味,我胃口奇好,竟连着吃了好几碗。 我们吃饭的功夫,天上竟已飘飘洒洒降下白色的飞花,我惊喜的跑至院中,却让凌霄拉回。 “相公,让妾身玩会吧,这漫天的飞雪,真是可爱。”我伸出手,任由雪花落在手心,却无法收集,除了一点冰凉的感觉,手心没留下任何花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1章 咽咽一息 “只会玩一会。”凌霄松开我手的同时,叮嘱道。 我点首,随即拉着恬恬在院中轻舞,像儿时一样,记的那个时候,我都是拉着母亲的手在院中舞动,父亲则站在廊下看我们翩翩起舞。 刚转了两圈,突觉腹部一阵幽幽的痛,不敢再有动作,立即停下,以手按着小腹。 “雪儿,怎么了?”凌霄立即冲了出来,将我抱入怀中。 “没什么,可能是宝宝怕冷,向我抗议。”我微扯唇角向凌霄道。 “你呀,就是不听朕的话,快,到屋里歇着。”凌霄蹙起双眉佯怒道。 我笑看着凌霄,这个时候,我们真的很像普通的夫妻,我从凌霄怀中滑出,笑着躲开凌霄的大手。 “雪儿,别闹了,一会扭到了。”凌霄紧张的追了过来。 “我没有那么脆弱的。”我笑站在庭院中转了个圈,有几片雪花落入脸上,冰冰凉凉的,反而很舒服。 我转得正欢,突然腹中一阵痉挛,我不敢让凌霄知道,忙停了下来。 “雪儿,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一停下,凌霄即紧张的上来扶着我。 “没什么,可能转得太快,头有点晕而已。”我忍着腹中的难受,牵强的笑道。 “那快进屋歇息,你呀,现在可是两个人,得为朕保重身体。”凌霄见我走得很慢,忙将我抱起叮嘱道。 “知道了,管家公。”我向凌霄吐舌到。 凌霄将我轻轻的话在床上,又亲手为了倒了杯热水,而后紧张的问我有没有好一点。 我正想说好很多,却感下休好像有什么流出,而且痉挛竟还伴随着疼痛,这下再也不敢大意了,紧抓着凌霄的手抽泣道:“皇上,对不起,臣妾肚子痛。” “痛多久了?”凌霄手颤了下,将我的手握得更紧,颤声问。 “就是刚才在院中,臣妾以为只是胎动,所以……”肚子痛得更厉害,我哭得更大声。 “来人,快去找大夫、、、”凌霄挨着上床,将我紧搂在胸前,大手按在我腹部。 “皇上,方丈大师来了。”侍卫一会就进来报。 “朕叫你找大夫,大夫,你没听见吗?”凌霄用吼的道。 “阿弥陀佛,皇上,老衲略懂医医术,请容老衲为娘娘把脉。”老方丈走至榻前道。 我手反握着凌霄的手,希望他能冷静,凌霄想必是懂了,回握着我的手,并向起身将位置让给了老方丈。 “娘娘,除了腹部还有没别的地方不舒服?”老方丈搭着我的脉问。 “开始并没有痛,只是一阵痉挛,后来再开始有点痛,而且、、、而且、、、”说话间腹中有是一阵痉挛,*好像有种粘稠感,我心一阵凉,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方丈,好像,好像体内有什么流出、、”我颤抖道。 “阿弥陀佛,童儿,去为师房中将药箱拿拿来,另外柜子第二格中间那个黄色的瓶子也拿来。”方丈松开手向一旁的小沙弥道。 “不知娘娘今天吃过些什么?”方丈凝眉严肃的问我。 “今天同平日里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听方丈如此一问,我心里豁然一点亮,莫非是安胎药?但是王太医是太后派来的,应该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而且药是恬恬亲手煎的,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雪儿,只是什么?”凌霄紧张的看着我,焦急的问。 “皇上您忘了吗?出宫前,臣妾喝了那碗安神养胎的药。”我苦笑道。 “娘娘,那药是奴婢亲手煎熬的,奴婢一直看着,不曾离开。”恬恬一听,哭道。 “方丈,雪儿的饮食有何问题?”凌霄未再看恬恬,反而转向方丈问。 “娘娘,这是奴婢从宫里带出来的药,奴婢真的一直守着。”恬恬哭着打开包袱,里面是她从太医院领的药。 方丈看着包袱拿着药包在鼻前嗅了嗅,忧心道:“皇上,这些药中显然添加了一些不应该有的成分。” “这里面有什么?”凌霄顿时一脸杀气,看得方丈直叹息。 “这些药里面有红花粉未,虽然不多,但是如果多喝几日,娘娘必定会滑胎,幸好发现的早,只要现在停用,娘娘休养一些时日,也就安全了。”方丈打开药包又抓了些药未在鼻端嗅。 “红花,之前在映雪楼的时候就知道这东西,有好多姐妹就是用这避孕的。”我心颤的紧揪着凌霄的胳膊。 我已经很小心了,没想到还差点被害。 “都是朕不好,朕不应该逼你喝这些汤药。”凌霄许是怕吓着我,双手将我紧紧的护住。 “大师,我家娘娘会不会有危险?皇子会不会有危险?”恬恬更是扯着方丈的衣袖使劲的摇。 “老衲会再为娘娘开一些安胎,但是娘娘需在此静养数日,暂时不能离开本寺。”方丈倒出几里药丸递过凌霄,又命沙弥为了倒来了热水。 “方丈,雪儿的身体不会再有危险吧?”凌霄看着药,很不放心的问。 “应该无大碍,所幸里面成分不多,但是娘娘腹部还会有些不适,娘娘这几日最好静卧,不亦走动。”方丈很小心的嘱咐道。 “多谢方丈。”吃下药丸后,腹部的竟然不痛了,只是还有间歇性痉挛,既然方丈说了不会有事,我也就不好再问。 方丈离开后,心直口快的恬恬突然跪着向凌霄道。 “皇上,求您以后别让娘娘再去太后宫中了,上次去太后宫中,娘娘受伤了,这次去太后宫中又差点没了……” “恬恬,你先出去,这些事,皇上自有分寸。”虽然我也有怀疑,但是太后毕竟是皇上的娘,在他面前抵毁他娘,总是不好的。 “娘娘,奴婢怕,要不,我们就住在这,待娘娘生下皇子后,我们再回宫。”恬恬哭道。 “恬恬,你先出去,我不会有事的,皇子也不会有事。”我怕恬恬再哭闹惹的凌霄心烦,很认真的将她打发走。 凌霄看着恬恬离去,好一会才转首,凝视着我道:“雪儿,你也认为是太后吗?” “不,皇上,臣妾腹中的孩子也是太后的皇孙,太后不可能这么错的,这或许只是一个误会,也有可能是太医抓药的时候手误。”既然皇上这么问了,纵然心有怀疑,我也不敢说的。 不过,这次之后,我真的再也不敢去慈安宫了,王太医是太后硬塞来的,如果真的是有预谋的,那这红花肯定是有心人为之。 只是凶手究竟是谁,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真的不能乱说,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更小心的保护好我的孩子。 “雪儿,你先在寺里住下,明日朕亲自回宫调查。”凌霄的手护在我的腹部道。 “不,皇上,幸好臣妾无碍,这事就这么算了吧,而且臣妾希望皇上能多陪臣妾几日。”我忙阻止道。 “雪儿,这事关系到朕的子嗣,怎么能就这么算了,这次确实幸运,但是如果不查出凶手,会不会还有下一次呢?下一次你还会不会如此幸运呢?所以朕不能姑息。”凌霄抬起我的下颌严肃又执著道。 “皇上,臣妾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后宫本就极多明争暗斗,如果皇上彻查此事,难免会人心惶惶,那样,后宫将会引起骚动,臣妾也会成为众人目光所在,如此一来,臣妾担心会有更多的人效仿。”我叹息道。 说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好,说我深沉也罢,这样的事我早就预测过,而且我一直很小心,只是这样竟然都发生了,那接下来的几个月,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更可怕,想到我就心寒。 孩子纵然有可能影响到他们在后宫的地位,但是那毕竟也是皇上的子嗣,更何况孩子是无辜的,那是一个生命。 “朕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管谁有了身孕,那都是朕的子嗣,在朕心里都是一样的。”凌霄痛苦的纠结道。 “那是因为皇上是男人,在皇上看来不管谁怀了,都是龙子,但是在女人看来不是,女人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孩子,而且皇上到现在未立后,甚至连贵妃都没有,臣妾未怀孕之前,所有人皆在猜测,这后位,肯定是第一人诞下皇子的人,如今臣妾首有身孕,自然成为众矢之的。”我故作淡然的苦笑。 “后宫竟然有这样的传言?”凌霄听我说完后,惊问。 心里很不平衡,后宫的女人因他这个男人明争暗斗,相互算计,整得你死我活,他却蒙在鼓里,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 “皇上,您真的好过分,后宫的姐妹们,因皇上明争暗斗,皇上却什么也不知,皇上登基多年,为何不立后?”我气恼的瞪着凌霄。 “朕确实不知,并不是朕不想立后,只是朕一直没想好合适的人选。”凌霄很是为难似的看着我。 “那皇上也不应该让六宫无主,没有皇后,这后宫就乱糟糟的,大家你不服我,我不服你,都在想着什么时候能将别人踩在脚下,想着什么时候能一跃上高枝……” “雪儿,你有想过做皇后吗?”凌霄看着我的腹部,突然打断我的话道。 心跳猛的漏了一拍,说心里话,现在时常想,但是在进宫之前真的没想过,但是自从入宫被欺负后,我就时常想,尤其是怀了龙种后,更是时常梦见,但是我很清楚自己在宫中的地位。 即使凌霄有这心,也不可能,如果要立我为后,出身肯定会被晾出身,虽然也算官家小姐,但是毕竟流落烟花之地十年,别说众臣了,单是太后这肯定就不可能,没准太后还会让皇上将我赶出宫。 在凌霄的注视下,我缓缓的摇首,“臣妾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奢想,臣妾只盼能永远守在皇上身边,为皇上多生儿女,那么这辈子臣妾就知足了。” 自那夜与凌霄浅谈之后,他便没再提回宫查下药之事,如此一来,我反而无法安心,第四日晚上,我假意道。 “皇上,您陪臣妾出来已有多日,朝中定然积了不少事,要不,皇上还是先回宫吧,臣妾过几日身体好些皇上再让侍卫跑一趟即可。” “朝事固然重要,但是爱妃与皇儿同样重要,朕在这再陪你几日,回宫后,只怕又要冷落爱妃了。”凌霄怜惜的亲吻我的手。 “皇上,来日方长,臣妾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正因为如此,朕才更觉愧疚,这次正好借机表达一下,它日,定然补偿爱妃。”凌霄浓情道。 “皇上这样说,臣妾更觉惭愧,万一这腹中的是小公主……”我低首轻叹道。 “若是生一个像爱妃这样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小公主,朕会更高兴,都说做爹的与女儿比较贴,朕还求之不得呢?”凌霄笑道。 “皇上,还是回宫吧,臣妾这几日好多了,回宫调养也是一样的。” “朕先问问方丈,若是可以,我们就一同回宫,毕竟宫里人多,照顾的也周到些。”凌霄果然点首。 我心喜,不管他会不会查,我自己都要找出加害我的人,这种事,若不是加以制止,有一必定有二,而且下次下手肯定会更狠。 果如我所预料,方丈同意了,只是命人将马车里铺上了厚厚的几层被子。 回宫不比出宫,考虑到我的身子不适,走的特别慢,我们辰时出发的,差不多天黑才到得宫中。 凌霄将我送回凤仪宫后即回昭阳殿处理政务了,一晚未归,第二天清晨,我还在梦中,恬恬却唤醒了我。 “娘娘,不好了,太后又差人来传娘娘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揉了揉眼,略撑起上身道。 “回娘娘,寅时,奴婢已经派人去昭阳殿了,只不知这时皇上下朝没有。”恬恬焦急万分道。 “瞧你紧张的,你就说我身体不适,让他们回复太后就是了。”我轻笑道。 以往无法推脱,现在我睡在床上,总不至于要将我拖走吧。 “奴婢说过了,可是太后宫中来了好几个婢女,说是太后说了,就算用抬的也要将娘娘抬过去。”恬恬跺着脚道。 “这样吗?难道真的是太后?她连自己的孙儿都不要?”我实在高兴不起来,本想赖着不去,但是想到太后如此急切,决定还是去看个究竟,既然他们说抬也要抬去,那就让他们将我抬到慈安宫好了。 “娘娘,这话可千万别让慈安宫的人听到。”恬恬不安的向外望。 “嗯,你让他们将我抬去吧。”我沉下脸,提高音量道。 这宫里的奴才,虽然不是绝对的忠诚,但是外表上看,是绝对的听话的,果然进来太监。 我让恬恬抱了床被子放到轿上,这才由恬恬扶着上轿,其实也没有虚弱到这种地步,但是既然太后要见,那自然得让她看到我咽咽一息的样子,或许那样她会高兴很多。 到慈安宫后,他们并没有将我抬进宫内,而是在宫门处将轿子停下了,恬恬掀开帘门,轻声道:“娘娘,慈安宫到了,您小心点扶着奴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2章 巫蛊列为邪术 我掀开被子,扶着恬恬的手一步三停的往慈安宫内去。 “太后,宸妃娘娘抬来了。”抬我来的几个小太监在宫门处向太后复命。 “臣妾给太后请安。”虽然不能行大礼,但是我还是由恬恬扶着微欠身。 “宸妃好大的架子,哀家传话都不行,还得用轿子去抬。”太后阴着脸道。 “太后您误会了,臣妾并不是摆架子,只是身体不适,不宜下床,要多休息。”我站在太后面前有气无力道。 “只是怀个孕而已,你当哀家当年没怀过吗?这才三个月就不能下床,那往后岂不是吃喝拉洒都得在床上了。”太后挡在门前,似乎并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 虽然在廊下,但是没有披风的我,还是觉得有些冷,感觉寒气一点点的往骨子里钻。 “太后,有什么话能到屋里说吗,臣妾有些冷,而且不宜久站。”我以很卑微的语气轻乞。 “淳妃,洛妃,容妃,你们看到没,这有了身孕的人连同哀家说话都有气势了。”太后抬高音量道。 “太后,臣妾并没有别的意思,臣妾真的是身体不适,如果太后没有别的事,臣妾先回宫了。”我不想再站在这挨冻,受辱,更不想被活活气死。 太后明摆着是存心找我麻烦,或许是因为这几日皇上不在宫中,众妃到皇后这告状了吧,也或许是因为有心人看到我很平安,心里不舒服吧,不管是那一种,我都不想计较,我现在只想好好的养胎,先将孩子平安的生下来。 “站住,哀家允许你走了吗?”我刚转身,太后即吼道。 “太后,请别为难臣妾,几日前,臣妾喝王太医开的安胎药差点滑胎,这几日,皇上之所以没回宫,是因为臣妾的身体状况不好,若太后执意要为难臣妾,滑胎了,太后担当得起吗?” 我转过身冷冷的看着太后,既然她不拿自己当长辈,我也没必再敬重她。 “天啊,滑胎,宸妃,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容妃夸张的大叫。 “宸妃,这话可不能乱说,王太医可是宫中的老太医,你说出这样的话,让他如何再待在太医院。”淳妃亦走过来警告我。 “臣妾并没有乱说话,当时皇上也在场,淳妃若是不信可以去问皇上。”双腿有些发麻,我不得不靠着恬恬,将大半身的重量压到她身上。 “宸妃这话中有话,你莫不是……” “母后,雪儿有孕在身,你为何让她站在院中?”突来的怒声让众人一惊。 我回首,看到怒容满面的凌霄时,眼泪不受控制的泪下,身体也在这时软软的倒向恬恬。 “娘娘,娘娘” “雪儿……”凌霄冲上前,将我抱入怀中,担心的唤道。 “皇上,臣妾没事,只是有些冷。”我往凌霄怀里缩了缩,真的好温暖,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太后,雪儿刚回宫,身体不适,你为何还要召她来见?”凌霄抱起我,冷面质问太后。 “皇上,你带着宸妃一声不响的离宫数日,回来了也没同哀家说一声,哀家宣宸妃来询问一下也不行吗?”或许这是凌霄第一次如此对太后说话,太后声音里不但有恼怒,更有怨恨。 “行,当然行,太后有什么疑惑现在可以直接问朕。”凌霄脸更冷。 “皇上,不要、、、”我轻扯了扯凌霄胸前衣襟,轻声道。 不管怎么说,太后都是皇上的亲娘,做儿子的以这种语气同为娘的说话,这算是不孝了,我不能让他为我背上不孝的骂名。 “哀家正好有些话想问皇上,这后宫妃嫔不止宸妃一个,历代皇帝在*上都尽量做到雨露均匀,可是皇上呢?自从宸妃入宫,皇上可曾宠幸过其他妃嫔?”太后话一出,她身后的众妃立即低首。 “太后,这是朕的私事,难道连朕宠幸谁也要按太后所想而来吗?朕是皇上没错,但是朕也只有一颗心,如今雪儿有孕在身,朕多陪陪她有何不对?” 我没想到凌霄竟然说的如此激昂,心里感动不已,眼眶甚至有些湿润,许多年了,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我,在乎过我,可是凌霄,他不但从未要求过我什么,甚至还极尽所能的给我一切,物质的,精神的。 “哀家没说不对,但是你是皇上,皇上当以国事为重,你一声不响的离宫,多日不理朝政,你竟然对一个女人迷恋至此,你让哀家如何向先皇交代?”太后气得直抖,虽然声音低了,但是语气却更冷,是那种由心里散发出来的寒冷,显然她对皇上这个儿子很失望,很失望。 “太后问得好,原本雪儿让朕当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但是现在朕不得不问母后,为何雪儿每来慈安宫都会受伤而归?太后不是想知道我们这几日到那*快活了吗?那么朕现在就告诉太后。”凌霄抱着直接自太后身边挤进了慈安宫内,想必是担心外面风大,我受不了。 “哀家正在听着。”太后转身亦由淳妃与容妃搀着坐回椅上。 “朕与雪儿出宫前,太后可曾派太医为雪儿诊断?”凌霄将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斜靠在他怀内。 “哀家关心皇孙也有错?” “如果真是关心,朕很感激,但是太后这关心只怕是别有用心吧,为何雪儿喝下药后会差点滑胎?为何安胎药中会有红花?”凌霄像审判官一样,严厉的质问。 “皇上这是在怀疑哀家谋害自己的孙儿?”太后声音颤抖道。 “朕不想怀疑什么,朕也不想找太医来对质,朕只是想告诉太后,雪儿怀的是朕的骨肉,不管是谁,如果妄想伤害雪儿母子,朕都不会放过。”凌霄站起身走至太后面前,补充道:“即使是太后。” 太后眼中闪烁着泪花。 “皇上,您怎么可以这样对太后说话。”淳妃拿出丝绢一边为太后拭泪一边指责皇上。 “正因为她是太后,朕才不有追究下去,太后您是儿臣的娘,雪儿也会是我孩子的娘,请您用做娘的心体会一下雪儿的感受。”凌霄抱着我转过身,朝太后严厉道。 “皇上,你这是在说哀家要杀自己的孙儿?”太后眼中的泪流了出来。 我竟然很不舍,很心痛,天下做娘的心都应该是一样的吧,我不禁为太后说起话。 “皇上,虽然太医是太后传的,但是药是从太医院抓的,这事或许真的不是太后。” “雪儿,你就是太善良了,这其中你不会明白的,有些人,为了权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凌霄低首痛恨道。 “既然皇上认定是哀家,何不将哀家关起来,让天下人都知道皇上有个没人性的娘呢?”太后拭去泪朝凌霄挑衅道。 “如果太后还有下次,朕一定会的。” “皇上、、”我惊道。 “雪儿,朕会保护好你同孩子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凌霄向我承诺道。 “臣妾相信皇上。”我热泪盈眶的看着凌霄,泪水模糊了我的眼。 就是这个男人,早已在不知不觉得中俘获了我的心,原本坚守的防线在这一瞬间坍塌。 “小福子,起驾。”凌霄朝小福子命令道。 “皇上,您太过分了,太后再怎么说也是你娘。”淳妃哭道。 “唉,朕什么都不想说,只希望太后在雪儿生产之前安分的待在慈安宫,朕也不希望太后再以各种理由召见雪儿。”凌霄叹道。 “皇上……”出门的时候,听到的是淳妃撕心裂肺的哭声。 凌霄一路将我抱回。 “皇上,您这样会不会太伤太后的心?”回到凤仪宫后,我心里始终不安。 “傻雪儿,你不懂的,她是朕的娘,朕很清楚她,了解她的为人,为了达到目的她什么都做得出的。”凌霄幽黑的眼神里是深深的痛。 “或许、、只是环境所逼吧。”想到自己的处境,想到后宫的环境,我不禁辩解道。 “荷花出污泥而染,虽然后宫却是污浊肮脏,但是只要能坚守着心中的那片纯净,一想样可以活得很好。”凌霄注视着我道。 “皇上,如果有一天臣妾也被污染了呢?皇上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臣妾吗?”我有些担忧道。 “不会,朕的雪儿就是这后宫的一朵清莲,朕相信你,相信自己的眼光。”凌霄说着在我额下印下信任的一吻。 我在心里苦笑,皇上呀,皇上,连我自己都不信任自己,你为何如此肯定?如果有一天我辜负了你,你会将我打入冷宫吗? 如果有一天我做错了,你会让孩子留在我身边吗?如果有一天,我逼不得伤害了你身边的人,你会给我机会吗? 原本以为太后被禁,我应该可以过几天安分的日子,至少可以维持到安全将孩子生下。 可是太后被禁不到一个月,我竟然就失眠了,每天晚上一闭上眼就会看到各种恶心,残忍,血腥的画面。 而且感觉那梦中的人好像都是我,那也是一个孕妇,她被人绑在一间黑暗的屋子里,不久就有人拿着灯进来,但是来人却蒙着面,他身后还眼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 之后就一双怨恨恶毒的眼,那个女人阴冷的笑着,手握关闪光的匕首向我走来…… “啊……不要……”当那个女人将刀子划向我腹部的时候,我终于从尖叫声中醒来。 “雪儿,不怕,不怕,只是梦,有朕在,什么妖魔鬼怪都进不来的,别怕,别怕……”凌霄第一时间将我抱入怀中,安慰着我。 “皇上,那不是梦,那感觉好真实,心痛,肚子痛,全身每一处都痛……”我泪流满面,虽然人醒过来了,但是刚才那梦依然清晰的印在脑间。 “雪儿,相信朕,朕能保护你们母子,决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凌霄抱着我的头,温柔的向我保证。 我点首,可是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的外涌,凌霄捧着我的头,用拇指轻柔的抹去我两腮的泪,又低首用吻化去我眼中的泪。 “皇上,臣妾睡不着,臣妾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血淋淋的画面,臣妾不敢睡……” 虽然躺在凌霄怀中,但是刚闭上眼,那个蒙着黑由的女人就出现了,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肚子,那把闪光的刀,也直袭我的腹部。 “乖,睡觉,你睡不好,孩子也睡不好,听话,乖,朕会守着你。”凌霄亲吻着我的额头道。 “皇上,您真的会一直留在臣妾身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们母子?”心里乱乱的,就觉得要失去这个孩子,心想得到承诺,得到安慰。 “是的,朕答应你。”凌霄不厌其烦的回答我。 这次我终于进入了梦醒,我紧抓着他的手,微笑着进入梦中。 可是,不一会,待我再看的时候,牵我的手凌霄竟然成了蒙面的女人。 “啊……”我再次尖叫。 “小德子,去请太医。”最后,凌霄不得不向小德子道。 “皇上,莲儿不要失去孩子,他就是我的命,是我的全部。”每天相同的恶梦,快要将我逼疯了,而我也快要将凌霄逼疯了,这种痛苦的折磨何时才是一个尽头。 太医很快就过来了,他为我把脉,最后让我伸出舌头。 “太医,宸妃这是什么病?” “回皇上,宸妃娘娘,现在身体想当虚弱,而且失眠好像很严重,这眼睛周遭都是黑的,若不抓紧,只怕……” “闭嘴,不准说废话,立即开药。”凌霄朝侍卫吼道。 “皇上,这些滋补,调整的药,倒好开,只是微臣有些担心,但是娘娘这情况,只怕是有人对娘娘下了咒。”太医不说还好,一说我就直接晕过去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睁开眼没看到凌霄,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幸好恬恬还守在我身边。 “恬恬,我昏睡了多久?”恬恬扶起我,靠在床上,我抚着胸口问。 自从知道自己被人诅咒之后,心里就更闷,那些东西原来不太相信的,可是现在,我却很害怕,甚至觉得有些可能。 “娘娘,你都睡了大半日了,皇上已经派人去各宫查了,只是现在还没有消息。”恬恬不时望着宫门外,好像比我害怕。 “恬恬,你知道巫蛊之术吗?” 接过恬恬端过来的汤,我并没有奢望她知道多少,我只是不希望她总是盯着宫门。 “娘娘,奴婢原本不知道,不过娘娘睡着的时候,奴婢找宫里的老嬷嬷问过了。”恬恬压低音量,很小声道。 “她们怎么说?” “娘娘,这巫蛊之术在宫里时常有的,以前的时候到也没人在意,可是后来听说有位娘娘用蛊术害死了一位皇子,好像从那之后,宫中就将巫蛊列为邪术,凡是私底下偷偷用蛊术的,一旦被发现,轻则被赶出宫,重则是死罪。”恬恬小心翼翼的轻道。 “真的会死人吗?是不是正巧得了什么病?”抚着腹部,我有些担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3章 心却永远不可能靠近 “娘娘,那都是很多的以前的事了,那能知道真假,只不过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恬恬这次反倒显得特别老成,好像她亲眼见过的一样。 “或许太医把错脉了,也有可能是、、、” “雪儿,你醒来了,可有好些?”凌霄焦急的脚步,忧心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臣妾好多了,到叫皇上担心了。”我坐正身子,做了个很好,很健康的表情。 “雪儿,朕已经派人去请高人了,过几日便会有人进宫为你清除体内的蛊毒。”凌霄抓着我的安慰似的道。 “皇上,臣妾已民经没事了,或者只是太医一时手误呢?”虽然不明白蛊是怎么回事,但是听他说到毒字,我心里就怕怕的,总觉得好像事情比我与恬恬想象的要复杂,要严重。 “如果是手误那就再好不过,如果真的有人放蛊毒,朕绝不会放过他。”凌霄将拳头给我看了看,意思他绝不会手软。 “皇上,巫蛊不是拿生辰八字,在全身各处插满针,或是对那写着生辰信息字的娃娃做尽虐之事?” “不一样,虽然都一样是害人的勾当,但是这蛊比巫更可怕,巫通常只是骗骗人,但是蛊却是害人的玩意,而且那些东西中原并没有的。”凌霄试着向我解释道。 “皇上,那蛊难道还是物件?”我迟疑的问。 “那可不仅仅是物件,那可是活物,虽然朕没见过,但是知道那东西是活物后,我的心就一直蹦在嗓子眼,好像一眨眼就要蹦出来似的。”凌霄那颤抖的眼神让我心凉了半截。 “皇上,它在哪?那个蛊术在那,快告诉我,我不能让它伤害我的孩子。”我哭着抱紧了凌霄。 “雪儿,冷静,朕一定会查出来的,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与皇儿。”凌霄紧抱着安慰我。 可是我心里乱糟糟的,根本听不进去,我好像出现了幻觉,感觉有人拿着利器向我走来,我吓得大叫,将头埋入皇上胸前。 “小福子,快去传太医。”凌霄一面安抚我,一边让太监去唤太医,想必他也看出我精神紧张, 没多久,太医就来了,太医给我扎针,然后又开了一些安神的药,在药还没来之前,我已经沉沉入睡。 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凤仪宫里多了许多人。 “啊、、救命、、”睁开眼,看到床前后妃们不一样的脸,我大声尖叫。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恬恬心急的上前安抚我。 “皇上,皇上呢?皇上在哪?”我坐起身,眼睛四处搜寻着。 “宸妃,你这是怎么了?几天前您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容妃竟然在我床边坐下了,虽然我心神不宁,但是我还是分得出人是好是坏。 “你们走开,你们都走开,你们一个个都巴不得我死是不是,一个个都巴不得我的皇儿落掉是不,走,你们都走,我不会让你们害我的。”我指着众妃嫔大叫道。 接着在我的喊叫声中,凌霄就出现了,而且身后跟着不认识的人,那衣服并非宫廷衣服。 “皇上,皇上,他们要害臣妾,他们要害皇上与臣妾的孩儿、、、”我指着床前向凌霄行礼的众妃道。 “你们都退下吧,宸妃需要好好休息。”凌霄坐在床边,紧紧的抱着我道。 “是,臣妾们告退。”我眼看着众妃离去,心却像是空了一样。 “大师,您看看朕的宸妃这是怎么了?” “皇上请将娘娘放开。”那位被凌霄称做大师的中午男子靠过来道。 “不,不要……” “娘娘放心,小民绝不会伤害娘娘,小民是来帮娘娘将那些小人赶走的。”中午男子向我轻柔的笑道。 原本浮躁的我,在他那微笑的神情中,竟然平静了下来,乖乖的躺回了床上。 男人让我伸出右手,为我搭脉,而后又查看了我的气色,眼神,好半晌才听他叹息道:“娘娘的饮食都是由谁负责?” “回大师,是奴婢?”恬恬立即跪下道。 “从今天开始,娘娘吃的饭食,你务必从头至尾全程看清楚,小民初步诊断,娘娘食材中被人加入了使人精神错乱的入物,吃下后,会让人精神不安,甚至出现被害妄想症。”中年男子又打开我的眼睑,认真看了遍。 “大师,难道不是蛊术?”凌霄不解的问。 “蛊术的效果没有这么快的,相反,小民知道的有不少药放在食材中都是无色无味,但是却会让人产生幻觉,错觉,但是也不排除蛊术,今晚我会起坛,如果娘娘真的中了蛊术今晚一定会查出来。”中午男子很有把握的道。 “那就有劳大师了,小福子,先带大师下去歇息。”凌霄点首向小福子道。 晚上,我吃完饭就睡了,睡得朦胧间,听见凌霄与人说话,睁开眼,发现大师已经来了。 “皇上,晚上能查出来是谁下的蛊吗?”我紧抓着凌霄的手道。 “会的,别担心,有大师在,一定能查出来的。”凌霄案场我道。 “大师,为何白天查不出来,晚上就可以查得出呢?”睡了一觉后,我心情好多了,人也冷静了下来。 “娘娘有所不知,巫蛊,其实就是一种邪术,他是一种远古的咒语,最初下咒的时候,每天晚上子时要将媒介物拿出,不停的念咒,需坚持七七四十九天,不得间断。”大师神情虽然严肃,但是同我说话的时候,却很恭敬。 “那,七七四十九天后会怎么样?”问这话的时候,我竟然有些兴奋。 “那就得看下咒之人,下的是什么咒。” “那大师看本宫是中了什么咒?”我越加好奇,难道咒也还分很多种吗? “娘娘中的是离心咒,从娘娘目前的情况看,施咒时间不长,当娘娘胸口疼痛的时候就要难一点。”大师说的头头是道,由不得我不信。 虽然聊天过的很快,但是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我却已经困得要命,不知道还等不等到子时看大师施法。 “雪儿,你先睡吧,等到子时朕唤你。”凌霄可能是看我眼皮睁开又合上,合上又努力的撑开,心疼我,竟将我轻轻放在床上,让我先睡。 “不要,皇上,臣妾要亲眼看看那个女人,我要问问她,为何要下此毒手。”我固执道。 凌霄无耐,只得将我抱在怀中,揽着我与大师聊天。 听着他们聊关于巫蛊的事,虽然很有意思,但是奈不住沉重的眼皮,最后还是硬被周公拽去了。 “雪儿,醒醒、、、”我正在做一个好梦,梦中我的孩子一下子就长大了,然后就做了皇上。 可是凌霄却打扰了我的睡眠,我揉了揉眼睛,正要向凌霄撒娇,却发现大师正念念词的‘玩火’。 “皇上,这、、、大师这是做什么、、、”我话没说完,大师即剑指东方。 “小福子,立即派人到南边各宫搜。”凌霄意会,立即命令侍卫与太监们道。 当即我的心就咯噔一下,这东边虽然宫殿多,但是真正住进去的却只有晴儿一人。 此时我又有些害怕,不停的向上天祈祷,可千万别有什么,现在,我反倒希望这个大师是个菜鸟,他的断定是错的。 “皇上,不会有事的对吗?”我忧心的攥紧着凌霄的手。 “不会的,有朕在这陪着你。”凌霄显然是误会了,不但如此,甚至还说要严惩。 大约半个时辰后,宫里的火把又回来了,我的心也跟着紧绷了起来。 “皇上,奴才们找到了这人。”小德子一脸心慌的由外面跑了进来。 “可有找到施蛊之人?”凌霄急问。 “回皇上,娘娘找到了,但是……”小德子神情不安的看着凌霄。 “既然找到了,那就照直说,朕要倒要看看,谁有那么大的胆。”凌宵怒起。 “皇上,我们刚才按大师的指示,在芳菲苑找到了这些。”小德子话音刚落,负责搜查的侍卫就带着一堆东西进来了。 有各种法器与一个布娃娃,这娃娃很像我以前做给晴儿的那个,只是这个更新点。 “晴儿,怎么会是她?”我一下子就吓傻了。 为什么会是晴儿?她那么娴静,那么温柔,怎么可能是她,最重要的,她是我的亲妹妹呀,她怎么会对我做这种事? “雪儿,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理?”凌霄温柔的为我拭泪。 “皇上,您知道的,她是晴儿,她是臣妾的妹妹。”我摇头哭泣。 谁我都下得了手,都狠得下心,可是偏偏就晴儿,我们梅家本来就只有我们姐妹两人与一个生死未知的哥哥,我能怎么办? “但是她要伤害你与我们的孩子。”凌霄提醒我。 “皇上,臣妾现在还活着,孩子也还好好的在臣妾肚子里,我们还好好的。”我哭道。 “雪儿,这事已经不能按你想的处理了,巫蛊事件,已经传遍了宫中,如果朕不做出处理,这后宫日后如何治理。”凌霄很为难道。 “皇上要如何处理?”我颤抖的问。 “按照宫规,在后宫传播巫蛊,陷害他人的,足以杖毙。”凌霄面色沉重道。 “杖毙?不,皇上,千万不能、、”一听杖毙,我差点晕倒。 “朕知道,但是宫规……” “不要,皇上,求你从轻法落,或者晴儿是被人陷害的呢?这后宫之中,只有她与我相处的还算好,她不会害我的,皇上,一定是误会,一定是误会……”我疯了似的摇晃着凌霄。 “唉,小德子,传洛妃。”凌霄纠结道。 “皇上,不会是晴儿的,一定不是晴儿,她是我的亲妹妹,她不会这么做的。”见人都出去了,我忙跪着向凌霄求情。 “雪儿,你起来,朕也希望不是她,但是若事实如此,朕也不能徇私,如果你一早告诉她真实的身世,或许她就不会这么做了,但是现在……”凌霄扶起我,为难的看着我。 “皇上,不是的,你可以说这个上面的生辰八字不是我,你一定有办法的。”我紧抱着凌霄哭。 说什么也不能让凌霄惩罚晴儿,就算我的孩子真的没有了,我也要保护晴儿,妹妹只有这一个,孩子以后还是会有机会的,更何况晴儿不知道我是姐姐,我又如何能怪她。 “雪儿,待洛妃来了再说,你一会先回避,朕担心你会失控。”凌霄劝我道。 “皇上,只要您答应给晴儿一条生路,臣妾什么都听您的。”我乞求道。 “唉,你这不是为难朕吗?在朕的心底,只有你与孩子是最重要的,可是晴儿却要害你们母子,如果朕今天饶恕了她,它日,必定还会有人效仿,你让朕如何放她?”凌霄痛苦道。 “皇上,洛妃娘娘来了。”小德子由外面走进来道。 “雪儿,你在先躺下,朕先问洛妃。”凌霄将我按在床上道。 知道晴儿就跪在外面,我怎么躺的住,可是恬恬在这看着,我也真的不敢起来,只得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洛妃,朕手里的这个布娃娃你可认的?”凌霄的声音不怒而威,如果是我,我只怕会极度不安。 “认的,之前宸妃姐姐曾送过一个娃娃给臣妾。”晴儿的话一下子将我打入了冰谷。 没错,我确实送了一个差不多的娃娃,但是她没要,而且将娃娃的脖子绞断了。 “你的意思,这娃娃是宸妃送你的?”凌霄冰冷的声音里有愤怒的气息。 “臣妾不确定,臣妾当时以为宸妃姐姐送娃娃来取笑臣妾,当时气不过就拿剪刀绞了。”晴儿这话说的到实在,但是我总觉得这话没这么简单。 “这娃娃上确定有绞痕,既然绞掉了,为何又在这?”凌霄似乎检查了娃娃。 我心更凉,如果那真的是巫蛊之术,这头绞断了,是不是也是一种咒术?心泼凉,泼凉,晴儿为什么要这么做?后宫之中能威胁到她并不是我,她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可能与她为敌,可是,现在她却要害我,我要怎么做? 爹,你告诉女儿,女儿要怎么做?晴儿是妹妹,可是雪儿这也是两条人命呀。 泪无声的滑落,有些后悔,如果当初不追问凌霄,不知道晴儿的身世,今天我就不会如此痛苦了吧,现在如何是好? “回皇上,是奴婢,是奴婢见这娃娃可爱,剪回来缝上的。”突然一个胆怯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莲儿、、你怎么……” “娘娘,对不起,那日奴婢见宸妃娘娘气焰太嚣张,见娘娘委屈了,所以才会一时想差……” 我可以想象外面是个什么样的情景,这场戏演的好蹩脚,我让恬恬拿出了那个被晴儿绞断的娃娃,或许自今天开始,我们姐妹之间就像这娃娃一样,虽然表面看着还在一起,但是心却永远不可能靠近。 “主子,要奴婢将这个送出去给皇上吗?”恬恬看着娃娃,气恼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4章 那背影却又有些熟悉 我轻摇首,“不了,这娃娃就留下做个纪念吧。” “主子,万一他们反咬一口,那主子你……” “无妨,皇上不会相信的,如果那样他们能脱罪,我到也心安了。”我苦笑道。 十多年前没能照顾好晴儿,今天我恐怕又要让爹爹失望了,我告诉自己就这一次,这一次之后,我再也不将她当姐妹,除非她也是为了爹娘报仇。 “狗奴才,你从实招来,这些邪术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是邪恶的工具又是哪得来的?”凌霄拍着桌子怒道。 “是奴婢托人在宫外买的。”婢女没半点迟疑,几乎是脱口而出,很显然这是早就串谋好的。 他们也知道终有天可能会爆发,因而早就设想了各种答案。 “为何要加害宸妃?” 我觉得凌霄这话是多余,前面都已经说过了,再问还是不枉然,不过也无所谓了,就当这是我与晴儿姐妹情的一个了断吧,若是再有下次,我绝不会手软。 “皇上饶命,奴婢并没有要害宸妃娘娘,奴婢只是……” “闭嘴,宫里都是你这般的奴才带坏了主子,朕今天一定要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凌霄定然是怕她说多露出破绽,竟然喝阻了她的话。 “娘娘,您真的打算就这么算了吗?”恬恬忧心忡忡的看着我。 “恬恬,你在我身边十多年了,你说我要怎么做呢?晴儿可是我寻找了十多年的妹妹,难道我真的要亲手害死自己的妹妹吗?”我悲痛道。 记忆中,晴儿一直是温驯乖巧的小女孩,她更是善良的,以往连只蚯蚓从廊下爬过,她都会绕开,可是如今她却动了杀人的念头,这十年,洛王爷是如何教育她的。 爹,娘,你们看到了吗?你们疼爱的小女儿如今更是知道杀人了,她竟然帮着坏人来对付我,爹,娘,你们告诉我,女儿要怎么办? 我在心底一声声嘶喊,只期望爹娘告诉我这只是个误会,晴儿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了,可是没有,听到耳中的,只有晴儿那理直气壮的声音。 “皇上,莲儿一定不是有心的,请皇上饶莲儿一命。”这是晴儿为婢女求晴的声音。 一个奴才的性命她都知道珍惜,为何我与孩子两条性命她却下得了杀手呢? 晴儿,你可知道我是你的亲姐姐?如果我真的因你的巫术而送命,知道真相后你会为我这个姐姐落泪吗?晴儿,我们都是爹娘所生的,你怎么能背上这杀姐的罪名? “恬恬,你扶我出去。”太过伤心,我的腿开始打颤,全身都发软,但是我想出去,想求皇上网开一面。 我知道真正的凶手只有晴儿,却不是那个愚忠的奴才,如果这场巫蛊事件中最终还要死人,那她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娘娘,你不能犯傻,你与皇子的性命……”恬恬虽然来搀我,但是却也劝我,不能仁慈。 “本宫知道,我自有分寸。”我睁大眼,让眼中的雾气尽快蒸发,我不能让晴儿与皇上看到我流泪了。 “臣妾叩见皇上。”出来后,我向凌霄道。 “雪儿,你怎么了来了,快回去休息,这事,朕已经处理好了。”凌霄见我出现,起身急扶着我道。 “皇上,臣妾恳请皇上网开一面,皇儿还在腹中,臣妾不希望他还未出身就沾上鲜血,皇上,请您为皇上积福。”我向凌霄乞求道。 这是我唯一的能救人的筹码,为皇子积福,这个理由一定可以的,既能免了婢女的死罪,又解了我心中的痛苦与矛盾。 “雪儿,朕差点就失去你与皇儿,你这不是为难朕吗?”凌霄将我扶坐在椅上,叹息道。 “皇上,臣妾知道,臣妾明白,但是现在我与皇儿还好好的活着,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证明上天会保佑我们母子,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要为皇儿积德。”我抓着凌霄的手再次乞求道。 虽然凌霄很为难,但我那句为皇儿积福的话却很管用,凌霄真的网开一面了,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在受过杖刑后,那位叫莲儿的婢女即被送往浣衣局了。 晴儿送我走的时候,反而在微笑,我知道那是一种示威,也是一种挑战,心更是一下子凉到了底。 这件事之后,宫里表面又平静了许多,而且因为新年的到来,到处都洋溢着一阵喜气,我的胎气也稳定了,不再像过去那么弱不禁风了,但是我却笑不出来,晴儿几乎每天都到我宫中探望,容妃也是隔天来一次凤仪宫,唯有淳妃自始至终没有来过,她似乎将太后被禁的事怪罪到我身上了。 腊月初八这天,皇上说要带我去宫看看民间怎么过腊八,我原本想拒绝,天毕竟太冷了,但是想到太医说要多透透气,我也就点头应允了。 腊八这天一早,皇上与我即换上平民的布衣,连马车都没要,他牵着我的手,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心里暖暖的,就像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特别的舒服。 我知道普通夫妇都很难像我们这样手牵手的逛街,一来会被人说,二来也没有许多人有那么多的闲情,即使感情好的,也坚守着相敬如宾的原则。 街上商铺林立,行人密集,很是热闹,尤其是孩童们天真的笑声,让我感觉到幸福离我越来越近,似乎就在我身边转,只要伸手便可触及,不免有些失态。 “霄,是因今天腊八才这么热闹,还是平时都是如此热闹?”我与凌霄走至一家粥铺前坐下。 “应该都差不多吧,平时我也很少出来的,不过,以后我会经常带你出来,等孩子出生后,朕也会时常带他出来走,让他体会平民百姓的生活,让他自小就与百姓多做接触。”凌霄说话的时候脸色突然紧绷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霄,我们先吃粥吗,孩子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说话间,我注意到一直跟随在我们身后的侍卫突然不见了,突然有些紧张。 难道皇上想过平民化的一天就如此的难吗?我们出来还没有多久,莫非就被人盯上了?是冲着凌霄来的吗?亦或是有心人冲着我与腹中的胎儿来的? 我装作不知情,快乐的吃着腊八粥,依旧与凌霄有说有笑,当我低首喝粥时,看到一抹熟悉的影子从不远处闪过。 “霄,我去方便一下,你在这等我回。”我毫不迟疑道。 在这世间,我熟悉的人不多,而刚才那抹影子,像极了我认识的某个人,他的出现一定有原因的,我一定要见他一面。 “朕陪你去。”凌霄愕了一,放下碗筷道。 “不用了,你在这等我,我一会就回来。”我微笑着轻按凌霄的手。“没事的,我一会就回来。” 怕凌霄非要跟着,我又补充道。 “好,那你去,我在这看着你。”凌霄终于应允。 我走近店家,问清了茅房的位置,迈着小碎步朝后面而去。 刚走入店铺后面,就有一道黑影将我拉入暗处,我并没有尖叫,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芙蓉,别叫,是我。”果然是莫言的声音。 “莫言,你怎么来京城了?”我紧张的问,凌霄就在外面,我不能待太久的。 “我找到大公子,他还活着。”莫言声音里是难掩的激动。 虽然以前从凌霄那听到了关于大哥的一些消息,但是大哥还活着,真的很高兴,这是许久以来,最激动的事。 “莫言,我大哥现在在哪?” “大公子也来了京城,不过去打探小小姐的下落了。”莫言回道。 “他去找晴儿了?”心里有些不安,也有些愧疚,在宫里我与晴儿之间已经成了敌人,而且竟然是为了男人。 “莫言,你能帮我联系到大哥吗?我想见他。” “我与大公子现在住在同福客栈,如果你方便,可以到客栈来找我们。”莫言看着凌霄的方向道。 看着莫言,总觉得他是故意的,他是知道我进宫了的,却说出让我来找他们的话,难道他不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吗? “莫言,你同大哥说过我吗?”我拭去激动的泪轻问。 “嗯,大公子这次进京,一是为了你,另一个为了小小姐,最重要的是报仇,大公子已经找到仇人了。”莫言一条条说的很清楚。 “大哥找到仇人了?是谁?”心狠狠的抽痛,爹,娘报仇有望了,我们梅家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还是等你见了大公子再说吧。”莫言犹豫道。 我摇头,“莫言,一入宫门深似海,我现在是皇妃,想出宫谈何容易,更何况,我现在怀有身孕,皇上不可能让我单独出来的。” “那个男人是当今皇上。”莫言看着我的腹部,尔后又看向凌霄。 “嗯,他很好,他也在派人调查我爹当年的案子。”我点首道。 “但是……” “莫言,我的走了,我看看,下月初一能不能去感因寺。”我看凌霄叫过一名侍卫,心知他是在担心我,忙向莫言告别。 我由暗处走去,到店家屋内洗了手之后微笑着坐回凌霄身边。 “相公,妾身想去感恩寺许愿,上次多亏大师相救,妾身想再去许个愿,求佛祖保佑孩儿能平安的出生。”我轻抚着腹部向凌霄请求道。 “说的也是,只是今天时间来不及了,下次吧,我让人安排一下,改天陪你去许愿。”凌霄略加思索道。 “谢谢相公。”我惊喜道。 我知道凌霄一直待我都很好,只要合理,只要不过分,他一定都会答应我的要求。 “雪儿,你知道我一直以来最喜欢你那一点吗?”凌霄抓着我的手柔声问。 我愣了下,摇首羞道:“雪儿不知道。” “就是你的性子,冷中带柔,冷中带刚,而且不会使小性子,刚柔并济的性格,最适合做我的妻子。”凌霄深情的双眸就这么看着我。 脸有些烫,虽然早已是夫妻,但是他却很少在众目睽睽之下。 “相公,这里这么多人,羞死了,我们走吧。”我低首,轻捏凌霄的手娇道。 十五这天,凌霄要与群臣商议新年后祭天的事,根本没时间陪我去感恩寺,心情有些郁闷,在凌霄起身早朝的时候,我也就跟着起身了。 “娘娘,这么早,天又这么冷,您怎么不多睡会?”恬恬为我梳妆的时候劝道。 “不了,本宫最近心里就是像有什么事硌的难受,想出去透口气。” “那奴婢为娘娘拿皮袍。”恬恬窝心道。 系上皇上赏赐的皮袍,身暖,心却不暖,有皇上这么个相公固然不错,可毕竟与许多人共侍一夫,他又如何能整日陪着我,看来我得习惯孤独才行。 “娘娘,奴婢陪你到御花园走走,听说腊梅花开了。” “不了,恬恬,你就留在宫里吧,本宫想一个人清静下,想些事。”我拒绝了恬恬。 虽然凌霄有令,恬恬与仪安宫的婢女得十二个时辰照看着我,但毕竟是主子,恬恬又知我心里不舒服,也就没再跟着。 沿着寂寞的宫墙往前走,心里沉甸甸的喘不过气,快十一年了,不知道见面了,大哥是否还认的我。 年前估计是无法与大哥见面了,也就只能等到年后,想必大哥已经查出了晴儿的下落,若是见了面,必然会问起,届时我要如何回答大哥呢? 想起晴儿对我下的巫蛊之术,心里还是很痛,虽然我本意也不想治晴儿的罪,但是第一次的纵容,会不会有第二次的继续呢? 晴儿啊晴儿,你是那么高傲,聪慧的女子,为何会做出这般的蠢事呢? 在我的印象中,这事儿倒极像容妃可能做的,却为何是你呢?这么想着,竟然不觉间就走到了芳菲苑外。 此时天刚刚亮,芳菲苑的宫门仍然是紧闭的,我在门前站了会,轻叹了声,悄悄的走开了。 曾经,我们姐妹住在同一个院落里,如今却一个在院内,一个在院外,很多次,我都想告诉晴儿,我其实是她姐姐,但是每每我都忍下了,在爹娘大仇未报之前,我不能让晴儿背负着与我一样的仇恨。 在转角的时候,我忍不住又回望了眼芳菲苑,却发现芳菲的苑已然打开了,难道是晴儿知道我来了?有些激动,正欲回头,却发现里面有人影走动。 先出来的真的是晴儿,若不是有身孕,我只怕控制不住冲了过去,只见晴儿四处看了看,好像在寻找什么。 手扶在墙上,正欲迈出,却见芳菲苑内竟然走出了一个男人。 一阵晕眩,双手扶墙勉强稳住身形,我紧咬着唇,生怕自己发出声响,男人一袭白衣,只是隔的有些远,亮度又不够,根本看不清男人的容貌。 但是当他转过身时,看着那背影却又有些熟悉。 看晴儿站在门中间看着男人,男人又迈进去,竟然与晴儿抱在一起。 怎么会呢?这里可是宫廷,虽然现在天蒙蒙亮,但是毕竟是深宫,若是被外人看到了,那可是没有任何情面可讲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5章 为何她会知道 我就睁眼看着晴儿与那男人,难舍难分的相拥,然后男人风一样的消失,看着晴儿回到宫内,我的身体也顺着宫墙滑到了地面。 我不记的自己是如何回到仪安宫的,心里慌秃秃的,就像找不到生命的支点。 一直那样傻傻的靠在软榻上,不说,不想,了不搭理人,脑中停留的就是晴儿与那男人告别的画面。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早餐都没吃,这样让皇上知道会担心死的。”恬恬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嘀咕,我知道,可是我就是不想说话。 爹受刑的画面突然鲜活起来,灭门的画面在脑中跳跃。 晴儿是皇妃,是凌霄的女人,不管是否受宠她都只能有凌霄一个男人,可是晴儿的宫里出现了别的男人,而且他们还那么暧昧,那么的大胆,竟然连躲避都没有,为什么? 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脑子总是晴儿与男人的画面。 晚上睡觉的时候,面对凌霄的求欢,我竟然想拒绝。 “雪儿,怎么了?听恬恬说你今天一整天都无精打采的,是不是又不舒服?”凌霄撑着身子,在我耳边问。 “没有,臣妾只是在想,快新年了,皇上却这么忙,不知啥时才能休息。”我微笑着主动搂着凌霄的脖子。 第二天早上,我任性的没让凌霄早朝,凌霄也就由着我了,只是卯时我刚刚睡下,小福子就来报,众臣在御书房外等候皇上。 我不好再任性的留他,只好起身为凌霄更衣,那天走了后我一直心神恍惚,上午窝在宫里睡了半天,晌午吃过饭后没处可去,便想去晴儿那看看。 没敢带恬恬,只是一人静静的走至芳菲苑外,刚到宫门外就见晴儿欲往外,两人正好撞个正着,我不安的看着晴儿,她也愣愣的看着我,好一会她才启唇笑道。 “今天是什么风将宸妃吹到我这芳菲苑了?” “我只是碰巧路过,洛妃要出去吗?”我尴尬的笑道。 “是啊,这个时候都得去为太后请安,不像宸妃,有了特令,不必天天去慈安宫。”晴儿语带嘲讽道。 “那你去吧,我就不阻你了。”我本能的回避。 按说应该去看看太后的,你是那几次悲惨的经历,在我心底留有阴影,我再也不想自讨没趣了。 “不妨事,既然宸妃姐姐来了,那就先到我宫里坐坐吧。”晴儿侧身请我入宫。 我摇了摇首道:“不免了,今天出来的有点久了,我得回去了,免得恬恬那丫头挂心。” “莫非姐姐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妹妹的气?上次的事,妹妹是真的不知道,如今那丫头也受到惩罚了,姐姐还不愿原谅妹妹吗?”在我欲转身之际,晴儿挽着我胳膊乖巧道。 听着那声姐姐,心里莫名的感动,好像回到了儿时,晴儿总是跟在我身后甜甜的叫着姐姐,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没有事,我都不记的什么事了。”我微笑着向晴儿道。 晴儿硬是将我挽进了芳菲苑,这是我第二次进来,这里还是像以前一样素雅,清静,就感觉能将寝这布置的如此精致,幽静的人不应该是那个对我下巫蛊的人。 “宸妃姐姐,再过些日子就是新年了,后妃们都有准备节目,不知宸妃姐姐可有准备?”晴儿热络的招呼着,亲手为我奉上了花茶。 “姐姐试试这花茶,这是妹妹今年春天的时候采摘的新鲜桃花,配以冬瓜仁,这个不会影响到胎儿的。”晴儿甜甜的笑道。 那小巧的酒窝将我的记忆完全带到了十几年前,制作这种桃花茶,还是母亲教会我们的,没想到晴儿竟然记的,那她会忘记家仇吗? “洛妃,上次听你说,王爷好像并非你亲生爹爹,不知你亲生父母是谁?”虽然突然问这话有些唐突,但是我却控制不住。 晴儿愣了下,将茶放在桌上,坐回位上幽幽道:“我亲生爹娘早在我年幼之时就已经去了,是我现在的爹爹,也就是王爷救了我,并收我为义女,这些年,爹娘待我像亲生一样……” 听着晴儿说洛王爷的好,听她这十来年在王府过得很好,心里很是欣慰,对洛王不由心生感激,心想,有朝一日,有机会见到洛王,一定要多加感谢。 “那你可还记的你爹娘?原本你姓什么?”晴儿说完,我又追着问道。 “我爹,娘,唉,不说也罢,人都已经不在了,说了也没什么意义了。”晴儿摇首叹道。 “洛妃,爹娘对我们有养育之恩怎能说没意义呢?”听完晴儿的话,我很是恼火,语气立即冷了许多。 “呵呵,宸妃姐姐,你好像在激动了,各人的爹娘不同,就好比宸妃姐姐你,你爹娘何其狠心,竟然将你买到那种地方?”晴儿狡诈的笑道。 我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原来说了这么多,她就是为了说我的青楼出身。 “纵然爹娘有千般不是也是爹娘,更何况本宫的爹娘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洛妃,本宫不打扰你去太后宫中请安,告辞了。”我起身沉下脸道。 晴儿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肯定并不知道真相,一定是有人在她面前乱嚼了。 “呵呵,宸妃姐姐生气了,本宫也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别的意思,虽然出身不好,但你在跟皇上之前好歹也是清白身,如今都做了宸妃了,若是能生下皇子,这妃位肯定是保得住,只是其他的你……” “洛妃想得可真周全,连本宫生什么都能想到了,还真是费心了。” 对晴儿这般明目张胆的挑衅,我看在眼里,气在心里,看她那狡诈的笑,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连她都知道我出身青楼,那太后那呢?其它众妃那呢? “在这后宫生存,当然得多费点心,要不怎么死的都不清楚,不像你,有皇上宠着,就算天塌下来,皇上也能将你扛起,若是本宫被人抓住一处痛脚,那只怕在这后宫就无处翻身了,您说是不是呢?”晴儿拖长音意有所指的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眯眼质问。 “宸妃姐姐,你自己做过的事难道不清楚吗?昨日是谁在外面探首探脑?”晴儿黑起脸道。 “你、、你看到了?”我惊问,如果昨天她看到了为何没有去找我? 昨天早上那个男人可是从她宫里走出来,如果我昨天向皇上说了,那这会她必定难逃宫刑。 “看到了,宸妃可真会说笑,本宫在宫里睡觉又能看到什么,只是昨天妹妹听人说,好像看到宸妃在御花园见了什么人,听说还搂在一起……”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晴儿,这种弥天大谎她也说得出来,御花园里我能见谁,除了她与那白衣男子,我明了的朝晴儿笑了笑。 “洛妃,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这里可是皇宫,莫说是男人,就算一只苍蝇也逃不过众人之眼的。”我走近晴儿以阴冷的语气警告道。 “啧啧啧,宸妃姐姐可真观察的仔细,也无怪乎,入宫时间最久,却最先有孕,只要将皇上留住,这种……” “叭、、”我狠狠的扇了晴儿一掌,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尖酸,刻薄,连皇上都要污辱。 “我看你是疯了,亏本宫一直认为你是温文有礼的好人,没想到竟然如此阴毒、、” “容妃娘娘到。”我正要再多教训晴儿几句,却听到容妃到的声音,心一紧,暗忖,这未免也太巧了。 “哟,今天洛妃这可真热闹,连我们最受宠的宸妃都来了。”容妃阴阳怪气的走了过来。 “容妃今天好气色。”我重新坐下,既然他们都算计好了,那我就陪陪他们,看他们打算玩什么。 “呵呵,宸妃入宫也快半年了吧,我们姐妹们对你一直都只有仰望的份,以为你难以亲近,原来是我们误会了。”容妃笑眯眯的站在我身边,一脸的冷嘲热讽。 “容妃姐姐,今天难得大家都来我这,我看你们今天就在这我玩一天,我派人去请淳妃姐姐,我们姐妹四人不如开一桌。”晴儿热络的让人摆桌子,似乎真的要将我们留这一天。 “也好,免得你们说我高傲。”我点首,既然连淳妃都去请了,那我们四妃就好好叙叙。 我静静的坐着,看着容妃与晴儿热络的忙洛着,摆桌子,拿马吊,二人边说边笑,我竟然很是嫉妒。 看着晴儿对容妃的态度,虽然说不上恭敬,但是我总觉得他们之间有某些我不知道的默契,这同以往我对晴儿的认知是不一样的。 晴儿看容妃的眼神却有着防备,虽然她对我也是冷嘲热讽,但是看我的眼神却不像那般的小心翼翼,心下疑惑,愈发留意二人的言行。 没多久,淳妃果然来了,看到我的时候,她的表情明显变了,由惊愕到不悦,再来是一脸的冷漠。 “洛妃,你请本宫来所为何事?”淳妃一副高傲的姿态,冷冷的扫过我们几人。 “淳妃,我们姐妹四人在这后宫中位份算是最高的,除了在太后那遇到,很少有机会在一起,今天难得宸妃出来了,妹妹我呢,就提议大家今天在这玩一天,打打马吊,联络一下姐妹感情。”容妃上前挽着淳妃的手亲昵道。 “打马吊,你们可真清闲,本宫要去太后宫中,要玩,你们自己玩吧。”淳妃说着即甩开容妃,欲离去。 “淳妃,诚如容妃说的,既然来都来了,大家就玩玩,就当陪我这大肚婆解解闷吧。”我微笑着上前道。 “宸妃这肚子长得可真快,本宫真是羡慕,既然宸妃都说了,本宫就算不给宸妃面子,也得给你腹中的皇子皇女面子呀。”淳妃斜睨着我的肚子似笑非笑道。 “承淳妃吉言,若真是一儿一女,本宫做梦都会笑醒。”我上前笑着将淳妃按坐在椅上。 “若真是那样,只怕宸妃马上就会升任贵妃,届时就要高我们一等,那宸妃就可暂掌六宫了。”容妃这话决不计不是说给我听的,那里面隐含的杀气让我心一阵寒。 “开牌了,开牌了、”晴儿将容妃按下,笑着以手洗牌。 “唉,不玩了,这一个上午都只是宸妃赢,没意思。”容妃手一推,将桌上的牌子全推乱了。 “也是,本宫坐着也有些累了,改日再玩吧。”我站起身揉了揉腰道。 “宸妃姐姐且慢,都已午时了,在妹妹这用过午膳才走吧。”晴儿上前挽着我的胳膊道。 “洛妃,既然宸妃执意要走,我看还是让她走吧,她肚子里可是龙种,万一有什么,我们可担待不起。”容妃走过来拉着晴儿道。 我有些迟疑,这几人一唱一搭,肯定还有目的,我若就这样走了,今日这半天的马吊不就白打了吗? 留下来,等着看他们的阴谋诡计吗?还是走开,任他们胡闹呢? “可不是,这龙种我们可惹不得,没准皇上一不高兴,就会将我们贬为庶人,或是打入冷宫,这母以子贵,只怕以后我们都得看别人的脸色而活了。”淳妃语带讥讽的走过来道。 “淳妃,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这种拐弯抹角的话,本宫听不明白。”我微扬唇角冷笑道。 “可能宸妃还没听到吧,最近宫里有一个谣言,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非要说我们姐妹四人有一人是千人骑,万人枕的窑姐儿,你说这话要是传到民间,传到百官耳中,皇上还怎么威慑天下。”淳妃以悲愤的语气看着我。 我冷冷的看着那张虚伪的脸,怪不得今天如此人齐,原来都是冲着这一点,也只能说我自找霉倒,竟然不知死活的闯到芳菲苑来了。 “这个倒也没什么,男人*,逛窑子也是常有的是,只是皇上太傻,只怕被人算计了,这龙种……” “叭、、”我忍无可忍,走上前一掌掴在容妃脸上。 “不管你们从那听来的,惹是嫉妒,若是有证据,你们尽管去皇上面前乱嚼,看皇上可会听你们的。”我愤怒道。 “宸妃,你这巴掌打的可真好,不打自招了,虽然这后宫女人多,但是能入宫的都是清白女子,而你,就你这残花败柳之身,还妄想登上后座吗?”淳妃上前扣着我的手腕冷讽。 “你们不是有能耐吗,那就尽管去查,在被卖入映雪楼之前,我同你们一样也是官家小姐,即使在映雪楼十载,我也洁身自好,这清白之身……” “啪,啪……” “说的真好,清白之身,你何来的清白之身,太后早派人查过了,你在映雪楼的时候,与一江湖男子过往甚密,就在不久前,你们背着皇后在宫外相见了,难道本宫说的都是假的。”淳妃尖尖的指甲扎入我的手中。 涛天大浪在心中翻涌,怎么可能,那天与莫言见面,我们是在宫外没错,但是皇上都没有发现,为何她会知道?难道她一直派人监视着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6章 你小心 “本宫身正不怕影歪,你爱说什么便直管去说。”我欲甩开淳妃那鹰爪,可是她的手却像有吸盘,硬是甩不脱。 “本宫可不想有的人,空穴来风,本宫说的话可都是有真凭实据的。” “那你就拿出证据到皇上面前去。”我忍无可忍,用另一只手带着指甲亦扎入她那无理的手背。 她立即吃痛松开。 “自然会的,我想洛妃与容妃定然很好奇,当初宸妃为何会进落凤宫吧?”淳妃睁着冷笑道。 我冷冷的扫过淳妃,难道连岳钊在我宫中的事她都知道了,看来她真是神通广大。 “如果你们有证据,尽管去皇上那告御状好了,本宫不陪你们疯了。” “慢着,宸妃这就想回去吗?你别以为有皇上撑腰,这可是后宫的事,后宫的事,皇上可做不了主。”淳妃拦着我无耻的奸笑。 “本宫只知道后宫不得干政,还没听说过皇上不能管后宫的事,难不成淳妃想越权?” 看淳妃那耀武扬威的神情,我真想撕烂她那张嘴,至少从目前来说,我们都是一样的,她没有权力对我指三喝四。 “本宫是没那个权力,但是太后有,在中宫无主的情况下,太后有权处理后宫一切事务,本宫这里有太后懿旨,要将宸妃你带到慈安宫门话。”淳妃奸笑着向身后的婢女挥手。 我心一紧,根本来不及离开就被她的宫女一左一右的钳制了。 “大胆奴才,放开本宫。”我恼怒道。 真是的策,早知道起码也得带着恬恬,纵然我跑不出去,恬恬也能跑出去求救吧,这下完了,如若真的被带到太后宫中,只怕凶多吉少了。 “淳妃,这样不太好吧,宸妃毕竟也是四妃之一,你这样……” “这是太后的懿旨,你们想要抗旨吗?”淳妃自手中拿出一个黄卷轴。 “你们何必假惺惺,今天你们三人配合的很好,但是你们别忘了,本宫现在有孕在身,若是让皇上知道你们算计本宫,对本宫下手,皇上是决计不会饶恕你们的。” 我痛心的看着晴儿,她自始至终,竟然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太让我失望了,一次两次,难道她非要置我于死地吗?难道她真的不记的自己是谁? 如果连我在青楼的身份都能查出来,我的身世他们不可能查不出的,为什么?晴儿为何连我这个姐姐都不认? “是啊,有皇上在,你有什么好怕,区区慈安宫也不算什么,走吧,别逼我动手,我这人出手可是不知轻重,万一不小心伤了你肚子里的宝贝……” 淳妃阴险的奸笑,双眼盯着我的腹部。 心一点点的下沉,她那表情很清楚,这次若去了慈安宫,我的孩子肯定危险了,不,我不能去慈安宫,孩子经历了红花事件都安全无恙,现在我更不能让孩子有事。 “淳妃,你别仗着有太后撑腰就能为所欲为,你别忘了,皇上上次说过,只要你们敢再对我动手,皇上决不会轻饶你们的,容妃,洛妃,她有太后撑腰,你们呢?” 我冷冷的扫过容妃,她向来聪明,不会看不清这厉害关系,不管怎么说,我这腹中都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若有差池,皇上决不会轻饶相关的人。 太后是皇上的娘,再怎么皇上也顶多只能将她关起,但是后妃不同,女人如衣服,惹恼的皇上,衣服不但可以扔了,还可以撕了,毁了…… “两位妹妹可别被骗了,我们现在有证据在手,后宫任何一条家法,就可以杖毙她,若人死了,皇上顶多伤心几天,又怎么可能为难我们这些活人呢,我们可也是皇上的枕边人。”淳妃嘴角抽搐道。 我被堵上嘴带到了慈安宫,我恨恨的看着晴儿,她竟然伙同别人来算计我,若这次真的死在她手上,我要如何去面对九泉之下的爹娘。 “太后,罪妃梅芙蓉已带到。”淳妃将我推倒在太后膝前,我很想平静的面对,但是一想即将要面对的私刑,我就无法平静。 淳妃走上前拿下我嘴里的布条。 虽然很想啐她唾液,但是我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多做挣扎,只会让自己多受痛苦,忍一时,或许还有生机。 “梅芙蓉,你可知罪。”太后沉着脸向我冷道。 “臣妾不知身犯何罪。”我抬首平静的看着太后。 “你罪犯欺君,*后宫,不论任何一条,都是死罪,你还相欺瞒哀家吗?”太后说着一脚踢在我的肩头。 虽然太后年事已高,但是这一脚的力量却极大,我被她踢翻在地,我不敢用手护肚子,我怕引起他们的注意,反而断送了我的孩子。 “太后,这两条罪,臣妾都不认,即使太后想要治臣妾的罪,也得拿出真凭实据。”我索性坐在地上,正面对着太后。 在这种时候,决不能认罪的,认了就是一个‘死’字,若是扛着,还有机会,只是不知道恬恬有没有发现,不知道被带来的时候有没有宫人看到。 这青天白日的,后宫里竟然进行着如此黑暗的阴谋,我不服,只要我能出去,这一次,我决不会再心软,不管是太后还是晴儿,我都不会再手下留情,是他们先要治我于死地的。 我要忍着,我要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我都不会放弃,现在唯一期盼的,唯一能救我的只有皇上了。 “还敢嘴硬,掌嘴、”站在太后身边的淳妃咬着牙道。 立时有宫人上前拿着竹板掴我的脸。 开始的时候还能感觉到火辣辣的痛,后来就麻木了,可是我一直在心里数着,今天他们施加在我身上的任何一种刑罚,出去后我都加倍索回的。 “住手,宸妃,你是认还是不认?”太后喝住奴才后,即使拷问。 “太后,根本没有的事,你要臣妾如何认,就算你打死太后,臣妾也认不得。”我冷眼看着太后,舌头已经僵硬了,说出来的话有些不清晰,但是我相信他们都听得出来的。 “太后,宸妃来自那种下贱的地方,嘴硬定是她的强项,若不动用大刑,我怕她是不会招的。”阴险的淳妃在太后耳边仇恨的看着我。 “太后,宸妃身怀六甲,若动用私刑,皇上那只怕……” “洛妃,你在怕什么,这个贱妇欺骗皇上在先,诬陷太后在后,如今这肚子里是不是龙种还是未知数呢。”淳妃冷冷的打断晴儿的话。 “淳妃,她现在怎么说还是皇妃,今天你在我那带来宸妃,明日皇上问起,要问罪的也是我,你有太后撑腰可以高枕无忧,但是我呢?如若太后与淳妃真的要宸妃死罪,请你们拿出证据,臣妾不能背这个杀人的罪名。”晴儿走上前向淳妃严厉道。 “洛妃,这里是太后宫中,你最好闭嘴。”淳妃冷冷道。 “淳儿,晴儿说的有道理,哀家自然不会无端抓人,淳儿拿证据。”太后笑看着洛妃,很显然真的是做足了功课。 “这份是洛河城映雪楼老鸨签字画押的供书。”淳妃从小太监那接过厚厚的一撂纸,我心微颤。 虽然说身正不怕影歪,但是现在我人单势孤,最好是三缄其口。 “老鸨能证实在皇上为你赎身之前,你根本已经不是处子,而且经常有一个叫莫言的男子出入你的房间,另外,这里还有一长串你恩客的名单,单是这个点你就不能位列四妃。”淳妃将长串的纸扔在我面前。 “欲加之罪,何唤无词,这份供词,应该花了你们不少银两吧。”我冷笑道。 “太后,宸妃仗着自己有孕,根本不会将这些放在眼里,我们何不将这份供词交给皇上,由皇上来定夺呢。”容妃走上前,站在我身边道。 “皇上国事烦忙,这点事,哀家来处理就是了,梅芙蓉,哀家再给你时间好好想想,将你如何欺骗皇上,如何与刺客私通的事,详细的写下来,哀家就饶你性命。”太后看着我阴冷道。 “臣妾没做过的事,太后要臣妾写什么,自入宫之后,皇上每日皆在仪安宫,臣妾何来与人私通。”我站起身,以万般鄙视的眼神看着太后。 太后为了她这个侄女淳妃,真是用尽了心机,只可惜,皇上的眼睛是雪亮的,纵然她们心机用尽,也不可能得逞的。 “来人,拿拶具来。” 听着淳妃的冷笑,我心一阵凉,拶具是官府用来刑囚女犯的,没想到这后宫竟然也有,看淳妃的表情,看来今天我这双手要废了。 “梅芙蓉,哀家再给你一次机会,招还是不招?”太后并未制止,反而冷凝着我。 招还是不招?招什么,按他们所想的清油加醋的编造自己的罪行吗?那样他们就会放过我吗? 如此一来,只怕我即使是死了,凌霄也不可能为我报仇,甚至有可能恨我,那爹的冤案只怕再也没*的机会了。 不招,只怕今天难逃酷刑,拶刑,十指连心,那种痛楚且不去想,如果双手废了,那此生琴棋书画,什么都将离我远去,那我的人生还有意义吗? “太后,您要臣妾招什么,总得给个指示吧?”我站起身笑睨着太后。 若真要死,我也要将自己变成刑具,至少也得拖一两个下水。 “这些供书上都有,只要你在上面画押,哀家免你一死,最多将你驱逐出宫。”太后指着桌上,地下的纸卷道。 “太后为弄这些真是煞费苦心,我是不是应该谢谢太后呢?”我保持着微笑的面容,艰难的俯身,拾起地上的纸卷,又走太后身边。 “若不是你*后宫,哀家也不想为难于你,这后宫的女人这么多,多你一个也不算多,只是你太不守本分,凭着这狐媚之姿勾引皇上,教唆皇上,哀家决不能容你。”太后朝冷吼道。 “太后,你这是欲加之罪,是不是被皇上喜欢的女人都会被说成狐媚?”我同样反质太后。 为了孩子,我只有奋力一搏了,现在只有拿太后做人质了。 只要皇上来了,我便有希望。 “拿下,杖毙。”太后站起身,怒指我。 离太后只有一步之遥,不能再犹豫,那些虎狼似的奴才们已经冲过来,我也顾不上腹中的胎儿,猛的扑向太后,一手扣着太后的肚子,一手飞快的拔下头上的发纂。 “走开,你们统统都走开。”我站在太后身侧朝涌过来的奴才们吼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人,我决不饶人,今天是他们逼的,若他们真要我死,临死我也要抓个垫背的。 虽然一命换两命,我还是亏了,但是总不至于赔太大。 “宸妃,快放开太后。”容妃与晴儿白着脸道。 “大胆贱妃,你好大的胆子,本宫不信你敢对太后动手。”淳妃显然比容妃与晴儿狠心,眼里反而有些喜色。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是人,本宫自问未犯任何过错,可是你们却非要至我于死地,就算真死,我也要拉个垫背的。”我冷道。 自入宫至今,他们一再的找我麻烦,一再的陷害于我,今日还想杖毙我,就算不念我是皇妃,身为太后,也得为自己的孙儿考虑。 可是她没有,她一心想要我们母子的命,好将淳妃送上皇后的宝座,可恨,为什么温柔似皇上的好男人,却有一个如此歹毒的母亲? “那你就动手,只要你敢动太后,这辈子你就永远翻不了身。”淳妃冷笑道。 “淳妃,妄哀家为你煞费苦心,你竟然……”太后指着淳妃,气得手直抖。 “太后,您人现在在她手上,臣妾、、。” “我不介意你用自己的命换太后的。”看淳妃那副贼脸,我冷凝道。 淳妃脸色立变,陡然退后数步。 “太后,我知道你与淳妃是姑侄关系,现在给淳妃一个孝顺您的机会,只要她肯过来,我立即放了你。”我笑看着脸色洒白的淳妃。 这可是个好机会,让太后看清她的自私,让所有人知道她的阴险,后宫之中,这个女人才是最阴险的。 “淳儿,哀家、、、” “太后,这女人阴险,您是太后,她不敢对你怎么样的,但是臣妾、她对臣妾早已恨之入骨,臣妾……” “太后,您也听到了,她的命比你矜贵,也只好委屈太后到地下抱孙儿了。”我将发纂的尖端对着太后的咽喉,真的很就这么刺下去。 可是想到她是皇上的娘,如果我真的这么刺了,到了皇上那,纵然有一千张口也说不清,现在还不能杀她。 “洛妃,你们若要太后活命,立即去将皇上请来,见不到皇上,我与太后还有腹中的皇儿,将一起共赴黄泉。”我心里怕的要命,可是极力控制着,连手都不敢动。 “好,好,你小心的,我这就去唤皇上,你千万别伤太后。”晴儿摆手向我道。 “站住,皇上今天不在宫中,你去了也没用。”淳妃喝住晴儿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7章 急切的问 我心一紧,皇上怎么会不在宫中呢?难道他们就是挑准了这个机会,来算计我的。 “宸妃,你还是放了太后吧,万事好商量。”容妃不知是出自真心,还是在想诡计,竟向我这边走来。 “万事是好商量,但是今天只要我放了太后,你们还能放过我吗?你们早就处心积虑的想要谋害我们母子,今天怕是你们早就安排好的吧?” 心头一阵阵的痛,入宫半年了,除了这一屋子的敌人,我竟然没半个朋友,突然肚子一阵痛。 手颤了下,发鑽竟刺入了太后颈中,但是不算深,却也有血渗出。 “去请皇上。”太后颤抖着吼道。 “臣妾这就去。”晴儿白着脸退出了慈安宫。 腹中痛得更是厉害,我强忍着,不让泪水出眶,凌霄不出现,只要我松手,我们母子这两条命就算是完了。 “宸妃,你别做梦了,识相的放了太后,或许能免你一死。”淳妃一步步逼近道。 “退下,你们退开,再不退开,我与太后同归于尽。”我吼道,泪水在眼中打转,但是我愣是没让她流出来。 我不能让他们看到我的胆怯,不能让他们看到我的懦弱。我要忍,为了孩子,为了自己,我一定要忍住。 “宸妃,放开太后吧,若是那些事你真没有做过,有皇上在,这宫规也不能将你怎样的,但是你若伤了太后,那可就是死罪。”容妃亦若劝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些事原本便无从说起,他们既然要诬陷我,我纵然张了一百张口也说不清。”我眼扫淳妃,她一直有太后护着,在暗地里搞小动作,却如此的包藏祸心。 如果此次大难不死,第一个要除的,必是淳妃,我本无害人之心,但是在这后宫,我必须变强,变狠,要不死的只会是自己。 “宸妃,你放了哀家,哀家向你保证,决不为难于你。”太后发软的身体靠在我身上,诱惑我道。 “不为难我?太后,你真当我是三岁娃儿吗?自我入宫到现在,你那次不是为难我,第一次来见你,你就想害我,到今天,已经发展到要我命了,我还能信你吗?” 看着太后这张还算慈祥的面孔,我真想不出来自己何处冒犯了她,若是怪罪我入宫未第一时间来给她请安,那我也解释过了,该道歉的我也道歉了,为何她非要置我于死地呢? “能,现在有容妃,淳……” “闭嘴,别再同我提淳妃,这一切不都是你们生出来的吗?你为了让她爬上皇后的宝座,为了巩固你们于家的势力,害了多少人,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我怒吼道。 人是有私心我可以理解,但是总不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哀家只……” “皇上驾到。”太后不知要说什么,却被外面小福子的急传声打住了。 “皇上、、”看到凌霄的身影我手一软,发鑽掉到地上了,哭着扑向凌霄。 “雪儿,怎么了?”凌霄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皇上,太后要处死、啊、、”我眼看着凌霄,却没留意边上的淳妃,她竟然在这个时候伸出了一只脚。 “雪儿、、”身体前倾,我惊恐的护着肚子,凌霄则扑向我。 “太后、、您流血了、”在我倒地的同时,淳妃却扶着太后大惊小叫。 “雪儿,你这是怎么了,你的脸,怎么会在太后宫中?”凌霄抱着我焦急的问。 “皇上,孩子,一定要保住孩子、、”肚子剧烈的疼痛,心中一阵惊慌,在晕厥前,我只来得及请凌霄无论如何要保住孩子。 我从恬恬的哭泣中醒来,眼未睁,却听到她嘤嘤的哭泣。 “恬恬,我怎么了?”睁开眼,看到床前的凌霄与恬恬。 “娘娘,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照顾好娘娘。”恬恬哭着跪在床前。 手不自觉的抚向腹部,感觉身体里像少了什么,我颤抖的问凌霄:“皇上,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你养好身子,我们还会再有的。”凌霄眼里落下了一滴泪,我脑中一片空白,他这句话像是宣判了我的死刑。 孩子 真的没了,他们的奸记得逞了,我的筹码没了。 “皇上,是淳妃,是她伸脚绊我的,是她,皇上,你要为皇儿报仇、”我抓住凌霄的手,大哭大叫。 “雪儿,你为何要挟持太后,太后脖子上的伤……” “皇上,臣妾是被逼的,太后下旨杖毙臣妾,皇上,太后网罗一了一干罪名,说臣妾*后宫,迷惑圣上,皇上,臣妾逼不得已再那么做的,若不然,皇上只怕连臣妾的尸首都看不见……”想起慈安宫的凶险,我悲痛的向凌霄哭诉。 “你先休息,这些事等你康复后再慢慢向朕说。”凌霄安抚着我道。 “不,皇上,臣妾与皇上的骨肉没了,淳妃是谋杀,皇上不能就这第算了,皇上,我可怜的孩子未出世就被人阴谋夺命,娘对不起你,我的孩子……”我扯着被子,哭天抢地的嚎叫。 “娘娘,奴婢看到了,真的是小皇子。”恬恬挤过来,抱着我大哭。 “我的孩子,我要给皇儿报仇,我要给皇后报仇、、、”我挣扎着欲下床去找淳妃。 “娘娘,不要,你刚小产,不能下床、、”恬恬按着我哭道。 “来人,交淳妃送到宗人府。”凌霄站坐身子冷声吼道。 “皇上,我们的皇儿、、他好可怜,才四个月,四个月就没了、、”我抱着凌霄放声大哭。 “雪儿,如果皇儿与我们有缘份他一定还会来的,别再伤心了,你现在要先养好身体。”凌霄抱着我,哄劝道。 “皇上,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太后非要置臣妾于死地,他们合谋要害我们母子,皇上,您要替臣妾做主、、、”只要想起晴儿,我胸口就一阵痛。 “雪儿,你先睡下,休息,这件事,朕一定会彻查清楚。”凌霄向我承诺道。 我点首,在恬恬的搀扶下重新躺回床上。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凌霄却并不在仪安宫。 “恬恬,皇上呢?”心里空荡荡的,当手抚向腹部的时候才知道我已经失了皇儿。 “皇上刚走没多久,临走前皇上留下话了,晚点会过来陪娘娘。”恬恬解释道。 “恬恬,我是怎么回来的?太后那,淳妃那,皇上是如何处理的?”腹部还隐隐的痛,几个时辰前,我的宝贝还在我的身体里,可是现在,却什么都没了。 我要报仇,我要为我枉死的孩儿报仇,即使是太后,我也决不能原谅。 “太后依旧在慈安宫,具体的奴婢不清楚,当时奴婢跟皇上就回来了,至于淳妃,听宫里人说,以谋杀皇子的罪名送进了宗人府,只怕一时半会出不来的。”恬恬边拿手绢为我拭泪,边安慰我道。 “太后不会任她在宗人府的,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将她弄出来的,我绝不能让她出来。”我咬着牙道。 “说的是,于家在朝中的势力很大,皇上多少要给他们一些面子,娘娘,这次的事,奴婢也难过,但是太后与淳妃在宫中势力庞大,我们人单,只怕……” “大不了是一死,本宫已经死过了,我不怕,他们如此置我于死地,绝不可能只是为了皇后的位子。”我细细回想太后的话,心有疑团愈大。 若只是为了皇后的位子,他们大可不必对我动手,以我的身份,即使生下皇子,皇上也不可能立我为后,朝臣们也不会允的,虽然当初以张大人妹妹的身份入宫,但是纸包不住火,只要皇上敢提,我出身青楼的事绝对会被人抖出来,皇上那么聪明,绝对不会的。 最让我疑惑的是太后的眼神,绝不是那么简单。 “可是,这后宫之中,若不是为了后位,还能是什么,娘娘你入宫才不过半年,并未与人结怨,他们何以如此针对娘娘?”傻恬恬入宫多时,依然想不到人心的险恶。 “我会查出他们的目的。”我在心底发誓道。 于家的势力不是一天两天,即使当今圣上是明君,也要忌讳三分,尤其是于淳儿的爹,他掌管着整个神龙军。 “娘娘,马上就是新年了,娘娘在皇上面前还是暂且别提,等新年过了,娘娘的身体康复了再重长计议才好。”恬恬担忧的看着我。 “恬恬你过来。”我让恬恬附耳靠过来。 “上次出宫我见过莫言,他说我大哥来了京城,在新年前,你得出宫一趟,帮我联系哥哥。”想到自己在宫中的处境,我迫切的想知道哥哥的情况。 眼下我这种情况,只怕短期内是出不了宫了,唯今之计只有让恬恬出宫,为我送信,得想方设法让哥哥入宫见一面。 “可是娘娘,奴婢如何出得了宫?”恬恬有些心慌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向皇上请求的。”我抓着恬恬的手道。 出去容易,难的是如何避开太后的耳目。 思来想去,觉得要让恬恬出去,又不被人抓把柄,还是只有向皇上请旨,只要有皇上的旨意,就算被人抓到也不怕。 晚上,凌霄来后,我即让恬恬退下。 “雪儿,身体有没有舒服点?”凌霄坐在床沿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柔声问。 “嗯,虽然肚子还有些痛,但是同之前比好多了,只是脸比肚子痛的厉害。”我摸着自己依旧未退肿的脸轻怨道。 “都是朕的疏忽,以后在这宫中,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这次的事,朕会给你补偿的。”凌霄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极轻极柔,就像带着体温的羽毛。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欺骗皇上,也没有做对不起皇上的事。”我泪汪汪的看着凌霄。 “朕知道,朕相信你,朕已下令,宫中以后不准再有私刑。”凌霄上床,将我紧搂在怀中。 “皇上,臣妾听说兄长来到了京城,臣妾想见见兄长。”我枕在凌霄胸前轻声低语。 “哦,你是如何得知?”凌霄手放在我的腹部,他手中的热度透过衣服传到肌肤,肚子竟然舒服了很多。 “臣妾知道不应该隐瞒皇上,当时臣妾真的有些惊慌,上次皇上带臣妾出宫的时候,臣妾遇到爹爹以前的侍卫,他告诉臣妾,兄长已经来到京城。” 我仰首看着凌霄,他脸上并没什么变化,只是静静的听我说。 “那他现在住在哪?朕派人传他入宫。”凌霄温柔的问。 “听莫言说,兄长是入京找晴儿,以及查爹爹当年的案子,而且有了眉目,皇上,臣妾想让恬恬出宫见兄长。”我抓着凌霄的手,轻乞。 “你知道他在哪吗?朕让侍卫传他入宫不是更好,你们兄妹也能相见。”凌霄体贴道。 “不好,皇上,臣妾担心当年阴谋陷害爹爹的凶手有可能是朝中重臣,如果大哥这样高调出现,很容易招来杀机。”我轻摇首,大哥是我们梅家唯一的血脉,万一有个闪失,爹娘在九泉之下都不会瞑目的,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哥哥。 “雪儿,你心思真是缜密,那你要朕如何做?”凌霄笑赞道。 “皇上,臣妾希望你能给恬恬一个旨意,只要有了皇上的旨意,以后即使有人有心要刁难臣妾,臣妾也不怕了。”我紧抓着凌霄的手,因为有他,我才能更坚强,我知道他一定会帮助我的。 “好,为免意外,朕再派个侍卫保护恬恬。”凌霄点首道。 “臣妾谢皇上龙恩。”我喜道。 “只有你早点康复,朕才能开心,雪儿,朕欲下旨加封你为贵妃,如此一来,后宫之中,你的位分最高,也能打理后宫,就不会出现今日那般混乱的情形了。” 凌霄这个加封让我有些突然,不过目前来说,贵妃真的很吸引我,如此一来,日后我在宫中的地位就是最高的了。 “皇上,太后刚罗列了臣妾的罪状,如果皇上现在加封臣妾,太后那会不会有意见?”我故作担忧道。 凌霄第二天一早就下旨加封我为贵妃,在传统的小年这天,在凌霄的安排下,恬恬终于出宫了。 这一天心一直紧绷着,悬在半空,原本御医吩咐要静养,但是这一天我甚至起了床,恬恬不在,凌霄不在,我有点六神无主。 所幸晌午时分恬恬就回来了。 “恬恬,你有没见到我哥哥?”恬恬一进宫我就急切的问。 恬恬点首。 “见到了,奴婢见到了莫公子,也见到大公子,只是奴婢第一次见,也不知道是不是。” “没事,既然莫言说是那肯定就是,大哥有没有说什么?”我着急的问。 恬恬显然很犹豫,或许是不知道如何说吧。 “恬恬,有什么,你直管说。” “娘娘,大公子看起来有点怪,奴婢也没敢多说,大公子只说,会进宫来看娘娘。”恬恬神情纠结道。 “哪里奇怪?”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8章 编了一个谎言 我很是疑惑,虽然有十多年未见,但是爹娘都是俊男美女,大哥应该也差不到哪去的。 “大公子脸上有道疤,很长,很长、、看起来很凶,而且也不说话。”恬恬以手在脸上比划。 原来如此,我有些明白了,大哥脸上那道疤应该是当年灭门留下的印记吧,心一阵阵的痛,不知道当年大哥是如何活下来的。 心越痛,越想早点见到大哥。 “恬恬,大哥有没有说几时入宫?”我抓着恬恬的手问。 恬恬四下望了望,知道宫里没人才贴近我耳边小小声道:“大公子说新年的时候宫里进出的人多,他到时再进来看娘娘。” 新年,还好,也就几天时间了,再忍耐几天且是。 晚上,凌霄来的时候,我就将情况告诉了凌霄,我也希望他能见见哥哥,至少给哥哥一个合理的身份来调查这案子,要不然以哥哥现在的平民身份,若遇上官府的人,只怕有嘴也说不清的。 “雪儿,你能确定那人就是兄长吗?”凌霄听完后疑惑的问。 “莫言应该能认得的,不过皇上的怀疑也有道理,毕竟有十多年了,当年灭门的时候,大哥也只是十二岁的娃娃,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变化应该很大。” 经皇上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没底了。 “嗯,朕也就是担心这点,万一是有心的阴谋,那你的处境更危险,朕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皇上担忧的注视着我。 “皇上,臣妾明白,我对兄长还有印象,虽然十多年了,但是大致的轮廓还记的。”我安抚凌霄道。 “希望,你在宫里这些日子受委屈了,若是梅卿的案子能查清,朕心里的大石也就落下了。” 看凌霄的表情,我泪止不住的外流,此生我何其有幸,能遇到皇上,如果没有他的真情,我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撑下去。 “傻丫头,别哭了,你只要记着,朕在乎的只有你,朕永远相信你。”凌霄轻吻着我的唇道。 “皇上、、”我抱着凌霄哭得更大声音。 好不容易等到了新年这天,因为身体不适,用完家宴后我即回宫了,其他人则在听戏。 凌霄原本要陪我一起回,我看到在座的太后脸色不太好,嫁言拒绝了。 淳妃虽然从宗人府出来了,但是因为谋害我与皇子,被皇上废了妃号,打入了冷宫,虽然在宫中,却不得参加家宴。 回到仪安宫后,我一直焦急等待着,按恬恬带回来的话,今天大哥会来,已有十多年未见了,很是期待,但是不免又有些担忧。 当新年的更鼓声响起时,仍然未见大哥的身影,心更是静不下来。 “娘娘,您躺下休息吧,我们不要再等了。”恬恬上前来劝道。 “再等等吧,或许大哥已经入宫了。”我坐在床上悠道。 “你果真是雪儿?”我话音刚落屋里立即多了个男人。 只是他背对着我,一袭黑衫显得那么冷傲,不可亲近。 “你、、你是大哥?”我声音哽咽,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说话。 “在下梅宇轩。”大哥的声音很冷,感觉不到半丝的温暖,泪忍不住夺眶而去。 我走至大哥身后,大哥也慢慢转身,那张刚毅,冷漠的脸上,真的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大哥,你的脸是那晚留下的吗?”我颤抖着抚上大哥的脸上的刀疤,那一晚的记忆伴随着火焰在脑中燃烧。 “雪儿,这些年委屈你了。”大哥握着我的手,我看到他眼中闪烁的晶莹。 他的眼中同样闪着火光,那是我两痛苦的记忆。 “不,苦的是大哥,雪儿没用,这么些年,竟然找不到陷害爹爹,杀害家人的凶手。”我哭泣道。 “这不怪你,是他们太狠毒,我自师傅那出来已有三年,三年来也才查到一点线索,只怪仇人势力太大,隐藏的太深。”大哥捏得我的手有些痛,我知道大哥是陷进了悲痛的记忆。 “大哥,谁是我们的仇人?”我看着大哥心痛的问。 “目前也只是有点眉目,还不敢确认,等过些日子,找到证据,我再告诉你。”大哥松开我,后退了两步道。 “大哥,你现在这样查案方便吗?要不要皇上给你一道特旨?”我忧心的问。 “暂时不用,暗中调查什么身份都一样,雪儿,前些日子我去了洛王府,晴儿也在宫中,你们可曾相认?”大哥焦急的问。 我愣了下,轻轻摇首,有什么好相认的,现在即使我去说她也不会承认的,更何况我们现在已经结仇。 “雪儿,为什么?你与晴儿相认,在宫中也有个照应,为何不相认?”大哥脸色更沉,似乎很不悦。 “起初,我是想着等家仇得报后再与晴儿相认的,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成了敌人,晴儿欲置我于死地,如果我现在说了,她未必肯信的。”我悲切道。 “叭、”我话还未落,大哥竟然甩了我一巴掌。 “大哥、、、、、”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第一次见面大哥为何就如此狠心?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大哥,十多年未见,第一次见面,竟然就出手这么狠。 脸上火辣辣的痛,他可知道我在不久前才被人掌嘴,他可知道,那一切,晴儿也有责任,为什么? “晴儿是妹妹,爹临走前是如何交代我们的,你忘记了吗?”大哥冷漠的眼神刺痛了我的心。 我没有忘记,正因为没有忘记,我才会在上次的巫蛊事件中为晴儿求情,正因为我没有忘记,才会在看到有男人自她的芳菲苑中出来的时候,当作视而不见,正因为爹娘的话,我被她一次次的伤害。 “我没有,但是如果爹娘看到我死在晴儿手上,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我委屈的哭诉。 “你与晴儿真的那么水火不容了吗?”大哥的脸色终于和缓了,那双长宽大的手掌覆上了我的脸,我感觉到那厚实的茧摩擦肌肤的刺痛,哥哥这些年必定吃了不少苦,我不应该埋怨哥哥的。 “也不是,我相信晴儿还是我们小时候的那个晴儿,只是宫中的环境就是如此险恶,我们不奋起为自己争取,就会在为别人的踏脚石,如今我虽然已经贵为贵妃,但这却是用生命换来的,在半个月前,我失去了我与皇上的骨肉,那天一早,我本去晴儿宫中……” 这么多年,第一次与亲人相认,而且是大哥,我迫切的想将心中的痛苦与委屈倾诉,尤其是在晴儿那受得委屈。 “晴儿或许有自己的苦衷心,雪儿,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与晴儿相认,两个人在宫中毕竟比你一个人好,而且我们梅家的大仇,可能还涉及宫廷,或许还要你们从宫内着手调查。”大哥凝视着我道。 “大哥,如果是这样,我们更不能将晴儿卷进来。”我微愕,急切的摇首。 “雪儿,你在风月场所十多年,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如果我们只是单纯的想要保护晴儿,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我们的能力有限。”大哥轻擦去我眼角的泪道。 “那我们能保护一天是一天。” “不,最好的办法,是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世,自己的处境,否则将来有一天敌人向她下手的时候,她连自己是如何被人暗算,因何被暗算的都不知道,雪儿,我们都长大了,晴儿也长大了,我们不能再有那种想要将她护在怀中,以为自己一人之力能保护她的想法。”大家劝我道。 “可是,大哥,这深宫不同于外面,万一真像大哥所说的,敌人在宫中,那我与晴儿两人都同时成为她们的目标,我一人是无法保护晴儿的。” 我还是不同意,我总认为晴儿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你错了,既然我能查出晴儿的下落,那敌人同样也能查出,反倒是你,比晴儿更难查。”大哥以眼神鼓励我道。 “那如果我说了晴儿不相信呢?” 我有些动摇,的确,晴儿的身份很好查的,只要寻着当年的痕迹就能查到,可我还是很担心。 “我们一起去,我们要相信莲儿,现在你深受皇上宠爱,这是极好的时间,我们得抓紧时间。”大哥注视着我道。 “好,雪儿听大哥的。”我点首道。 “那你现在能将晴儿唤过来吗?今天是除夕,应该是团圆的日子,我希望我们兄妹三人能相认,以告慰爹娘在天之灵。”大哥眼眶有些湿,我知道他定是想起了爹娘。 “好,我让恬恬去请晴儿。” 虽然我知道这个时候后妃们与太后都在看戏,但是大哥说得有道理,今天本就是团圆的日子,我们兄妹应当相聚,也就下定决心,鼓起勇气道。 “嗯。那你快让她去,我们在这等着。”大哥很是激动道。 我唤过恬恬,交代好他,并命他留意,千万别让太后的人察觉。 恬恬走后没多久,皇上竟然来了。 当小福子那‘皇上驾到’的高传声传进来的时候,我心还是颤了下,大哥也怔了下,本能的就拔出了剑。 “大哥,没事的,皇上应该知道的。”我按住大哥的剑,让她他稍候,我起身至宫门处接驾。 “臣妾恭迎皇上。”这是我小产后第一次向皇上行大礼。 “爱妃平身,今天是新年,你一人在宫中想必闷坏了,朕特来陪你。”凌霄扶起我,体贴道。 “皇上,臣妾并不是一人,臣妾方才派恬恬去请洛妃,今晚,刚才臣妾的兄长来了。”虽然小福子在,但是小福子算得上皇上的心腹,他一定不会吃里扒外的。 “侍卫已经通报了朕。”凌霄微笑的点首。 我将皇上迎进宫内,大哥立即跪在凌霄面前,想必刚才他已经听到我与凌霄的对话。 “罪臣梅敬迁之子梅宇轩磕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兄长免礼。”凌霄伸出只手向大哥道。 “这些年苦了兄长了。”凌霄在殿内坐下,小福子很尽职的到宫外候着。 “只要能为爹爹申冤,为梅家六十多口性命报仇,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大哥刚毅的脸上是复仇的决心。 “这、、朕已经派人去查了。”凌霄言词有些闪烁,我不由心生疑惑。 “罪臣之子这些年也查到了些蛛丝,只是不知与皇上查到的可否相同?”大哥眼神似剑的看向凌霄。 “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同皇上说话。”我生怕大哥冲撞了皇上,立即制止道。 “妹妹觉得我失礼吗?我想皇上只要想查,应该很快能查到的,或者说皇上已经知道了幕后凶手?”大哥有些咄咄逼人。 我疑惑的看着大哥与皇上,两人好像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正当我想开口问的时候,恬恬进来了。 “娘娘,洛妃娘娘到了。”恬恬看到屋内的凌霄好像吓到了,立即跪道:“奴婢磕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妹妹快进来吧。”我走至门边将晴儿迎进屋内。 晴儿听到我那声妹妹,更加明显僵窒了,身体也僵硬了。 “臣妾叩见皇上。”晴儿入屋后亦向皇上礼道。 “洛妃,你对他可有印象?”晴儿的出现,适时的解了凌霄的尴尬。 但是我心中也更是疑惑,为何哥哥刚才要以那样质疑的语气与皇上说话?为何晴儿出现,皇上会有松口气的表情? “回皇上,臣妾并不识得此人?”晴儿只是淡淡的扫了眼大哥,眼神淡漠,平静如水,就连声音都淡得伤人。 “晴儿,你对你的亲生父母可有印象?”我有些迫不及待,心急的问晴儿。 按说晴儿当时六岁,应该记的才是,可是当时经历了那么大的变故,不记的也是正常,在这之前我咨询过太医了,太医说人有时候会选择性的忘记一些事,尤其是在经历重大的变故时。 “有一点,我爹是个很和蔼的人,我娘非常温柔。”晴儿看着,虽然眼中有不悦,但还是回了。 我惊愕的看着晴儿,她说的根本不对,爹是个很严肃的人,对谁都是严肃的,和蔼的时候少之又少,难道是晴儿的记忆出了偏差? “晴儿,是谁告诉你的?”我未说话,大哥却开口了。 “你、、你是谁?”我们兄妹三人完全忽略了皇上,晴儿以微愠的眼神注视着大哥。 “我是你大哥,而雪儿,是你姐姐,我们的爹叫梅敬廷,是朝廷命官,做到了泉州知府,但是在十一年前爹爹被奸人所害……” “不,爹说我父母是病故的。”晴儿冷漠道。 “王爷那是怕你伤心。”大哥解释道。 “不可能的,我有印象的,我记的爹爹真的是病故的,在爹爹病故后没多久,娘也就跟着去了,留下我……”晴儿的声音越说越低,好像在认真的回想。 但是我与大哥的心却像是有人在撕扯。 “不,不是那样的,当年发生灭门血案后,王爷从后院的大树上找到你,并将你带回京城,回京后你病了一场,醒来时就什么都不记的了,王爷找尽了名医,你依然一点都不记得,大夫判断你是受了太大的刺激,以至于选择将之前的记忆遗忘,所以他编了一个谎言,但是晴儿你怎么可能说记得呢?难道你在不觉中将王爷编造的故事当真了?”大哥心疼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9章 厌恶之极 “你们找本宫来就是要认妹妹吗?”晴儿的表情很冷漠,似乎根本不想认我们。 “洛妃,这事朕也派人查证过了,你与雪儿确实是姐妹,洛王爷与梅大人是至交,当年他听到梅大人有难立即前往,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皇上,今天是新年,臣妾不想再听那些,如果皇上没有别的事,臣妾先回宫去了。”晴儿欠身向凌霄道。 我与大哥皆惊愕的看着晴儿,她的意思是根本不承认了,她不要我们这个哥哥姐姐吗?她连皇上的话都不相信吗? “那你先回去吧,但是,洛妃,即使你不想兄妹相认,今天的事绝不能说出去。”凌霄警告似的道。 “臣妾明白。臣妾告退。” 晴儿在我的眼泪与大哥的伤心中冷漠的离去。 我在凌霄的轻叹声中醒过神,走至大哥面前安慰道:“大哥,或许晴儿需要时间来思考,我们不要逼她。” “我知道,雪儿,你身体不好,先休息吧,我与皇上有些话说。”大哥再次无礼的向皇上道。 “大哥,皇上是君,你怎么能如此无礼。”我凝眉不悦道。 并不是我要护着皇上,而是大哥太失礼了,自古君臣有别,更何况我们现在还是罪臣的子女。 “雪儿,有时候,枕边人才是最危险,他们总是用糖衣裹着毒药来诱惑枕边的傻女人。”大哥若有深意的看着凌霄。 我越发疑惑,难道皇上有什么事瞒着我?难道他对我的感情与体贴都是假的? “雪儿,你先休息吧,朕送送兄长,晚点过来。”凌霄起身安抚着我道。 “皇上,请不要怪罪大哥,大哥也是报仇心切,难免多有冒犯。”我看着哥哥向皇上求情道。 “不会的,既然他是你与洛妃的兄长,那也就是朕的兄长,朕怎么可能怪罪呢,你先睡吧,朕与兄弟商量一下你爹当年的案子。”凌霄亲自将我扶至床上。 看着与皇上一起离开的大哥,我心却无法平静。 大哥后面的话句句都是话中有话,可是我却听不出其中的隐意,自从晴儿出现后,大哥就怪怪的,好像他与皇上之间有什么。而看皇上的表情,似乎又不想我知道,很是担心。 一个是我的夫君,一个是兄长,我不希望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 越想心里越不安,索性坐了起来。 “娘娘,怎么了,夜已深了,你要早点休息。”在地上守岁的恬恬平没有睡,一见我坐起,立即上前问。 “我知道,可是我睡不着,总觉得大哥与皇上好像都有什么事在刻意瞒着我,恬恬将我衣服拿来,我们去昭阳殿看看。” 我掀被下床,如果不问清楚,我真的无法入睡,好不容易与大哥见面了,但是心中却像哽了鱼刺,还有晴儿的事,我又怎么睡得着。 “娘娘,您身体还没康复,又这么晚了,会伤身的。”恬恬关心的望着我,盼我能取消去昭阳殿的想法。 “没事的,你将我的那件裘袍拿来,只要不着风就没事的。”我固执道。 “唉,娘娘,奴婢真拿你没办法,总是这么固执,一会皇上看到会心疼死的。”恬恬虽然嘴上唠叨,但是还是将裘袍拿来了。 将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这才出仪安宫。 到昭阳殿的路本不算远,但是晚上很多宫门都关了,要绕有点麻烦,而且地上有很厚的积雪,走起来有些辛苦。 “终于到了。” 站在昭阳殿前,竟然莫名的紧张,入宫这么久,这好像也只是第二次吧,第一次是入宫的时候,那时候,正是春暖花开,不同于现在。 莹白的雪映得昭阳殿特别的透亮,小福子依然尽职的站在殿门处,看到我出现,他好像有些吃惊,但是并没有动,只是眼神略有不安。 我疑惑的走过去,刻意放低脚步,不想让里面的人听见,我有种预感,大哥与皇上之间一定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 其实有些怕,既然他们不想让我知道,那或许就不是我应该知道的吧,可是我又是那么迫切的想知道,总觉得他们的欲隐瞒的事,肯定与我有关系的。 我站在廊下的长柱边,未往里走,我不想让他们惊愕,也不想打搅他们谈话。 看向小福子,他好像欲进去通传,我凤目一扫,警告他不准去。 小福子忙低首,不再看我,我倾耳细听,说话的是皇上,音量不是很大,听得也很模糊,好像是说他会尊重事实,尊重律法。 “难道皇上不是有意庇护于家的人吗?国舅爷在京城为非作歹,皇上为何不下令严查?太后的兄长,兵部的于大人,拥兵自重,滥杀无辜,皇上为何不治?”哥哥的声音依然是咄咄逼人。 听得我很不是滋味,国舅爷在京城为非作歹,说的是于淳儿的兄弟吗?可是皇上应该不会啊,他不是连淳妃都关进宗人府了吗? “朕在等时机,等到有一天时机成熟,朕自然会依律法处置。”皇上的声音里听不出恼怒,但是很威严。 “那皇上为何要瞒着雪儿?您明明知道我爹是冤枉的,为何现在不翻案重审?”大哥声音里却带了怒气。 我心咯噔一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断了,听大哥的意思,皇上是知道爹爹是受冤了,他已经掌握了线索。可是他为什么告诉我说年久难查呢? “梅宇轩,这案子十多年了,没有十足的证据,朕不能冒这个险,虽然朕登基有三年,但是就像你说的,兵权在舅舅手中,在朕没有拿回兵权前,得步步谨慎。”凌霄冷肃的声音让我心一阵阵寒。 我没再听下去,转过身,颤抖的往外走,在出宫门的时候,甚至跌倒在地。 恬恬扶我起身,我听到小福子惊慌的掩饰声。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仪安宫,回来的时候,全身沾了不少的雪,一路上也不知摔了多少次。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我呆呆的站着任由恬恬将我*,为我倒热水暖手。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捧着烫手的热茶,可是心里却还是冰凉冰凉的。 “恬恬,淳妃现在哪?”上床后,我突然想起害我失子的淳妃,原来已经渐渐淡了,但是皇上说起于家,她那阴狠的嘴脸又在我脑中重现。 “娘娘,她现在已经不是淳妃了,只是个卑贱的宫婢,而且现在在冷宫当差。”恬恬帮我边压被子边道。 “在冷宫?”我低喃着,一时冷宫这个词未反应到脑中。 “是啊,昨天太后特意请皇上下旨将她由宗人府提出来的。”恬恬解释道。 “恬恬,我们去冷宫,我要去看看她。”我猛坐起,六神无主的乱道。 我要去问问她,为什么要杀害我的皇儿?我要去找她报仇?她为何要如此害我? “娘娘,你不能去,现在都什么时辰,而且你一人,万一被淳妃欺负了,这个时候没人帮得上忙的。”恬恬死命的按着我。 “恬恬,皇上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抱着恬恬大哭。 就在我以为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只有皇上的时候,他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些? 他明明知道我最在乎的就是为爹爹的案子,与家人的冤仇,为什么他还要瞒着我,让我整日心忧? “娘娘,皇上也有皇上的苦衷,于家是太后的娘家,太后是皇上的娘亲,不管太后再怎么不是,终归是皇上的娘,皇上总不至于要治太后的罪。”恬恬抱着安慰我。 我没再说什么,只是抱着恬恬哭泣,难道这辈子我爹就不能*了吗?难道我在宫中就要被他们欺压一辈子吗? 我不甘心,纵然不能为后,也要为爹爹报仇,无论如何一定要扳倒于家。 哭得有些累了,原本晕沉沉的脑袋竟然静了下。 轻轻的推开恬恬,对她道:“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娘娘,别难过了,你身体还没恢复,不能伤心,奴婢觉得皇上对娘娘是真心的,皇上一定不会伤娘娘的心的。”恬恬安慰似的道。 “嗯,你退下吧,我知道的。”我微点首,希望恬恬尽快离去。 要好好理一理思绪。 晴儿那里不肯相认,大哥一人之力只怕也无力与于家抗衡,真正能动于家的,也只有皇上。 气归气,怪归怪,皇上那我却不能放弃,躺在被子里,闻着他留下的淡淡气息,脑子越来越清明。 要想报仇,还是得指望他的,但是现在孩子没有了,我与他之间也只有那点感情。不行,我得尽快让身体恢复,既然太后可以倚仗儿子独霸后宫,那我也可以。 我还要生孩子,从今天起,在我儿子未出世之前,绝不能给别人同样的机会。 于此同时,我也更恨于淳儿,是她阴险的毁了我的筹码,我决不能再让她活着,不管她于家的势力有多大,我都不怕,横竖我只有一条命。 我在心里合计了下,于淳儿现在在冷宫,虽然是罪婢,但是过不了多久,太后一定会想办法将她弄到自己的身边,然后会一步步将她才推上妃嫔之位。 绝不能让她得逞,明天,明天一早我就去找皇上,我要去冷宫将于淳儿放出来,我要将她留在我的身边。 天天看着她,而且要想尽办法不着痕迹的折磨她,还要让皇上打心底厌恶她,恨她,我要让她后悔与我做对,我要让她后悔所做的一切。 一命偿一命,我那无缘的皇儿,娘一定会为你报仇,你一定要再来,娘这次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决不会再让坏人伤害你。 他们姓于的欠我们梅家的性命又多添了一口,无论如何,这辈子,终然要死,我也要让他们清了这份血债。 我一直在等,等皇上来仪安宫,如果皇上来了就说明大哥已经走了,但是一直等黎明才见皇上出现。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我即闭上眼,他的脚步对我来说太熟悉了,大多数的晚上我都是听脚步声的。 以往听到脚步声,心会雀跃,但是今天却不同,从大哥跟皇上走到现在,有二个时辰,这么久,他们都在谈论什么呢? 是我的爹的案子吗?是我们梅家的血债吗?还是皇上劝大哥放手? 皇上向往常一样,轻轻的上床,而后将我搂在怀中,我没有动,身体有些僵硬。 “雪儿,朕吵醒你了?”凌霄贴在我耳边轻声问。 我没吱起,只是挣扎了,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真的生气了?是朕不好,今天是新年,朕应该陪你的,原谅朕好不好?”凌霄却贴得更近了。 “皇上,大哥走了吗?”我这才转过身,轻问。 “是啊,朕本欲留他在宫中任职,他婉拒了,或许是因为你父亲的事让他心里有阴影吧,朕也就没有勉强他了,临走时,他让朕转告你,中秋节的时候会来看你的。” 中秋,那还好远啊,今天才是大年初一,这么久,大哥要去哪?难道他想一人与于家斗吗? “皇上,今天是新年,一会天亮后,你陪臣妾去给太后请安可好?”我转过身子,面向凌霄柔声音道。 “雪儿,你就别去了吧,你身子还很弱,而且你与太后之间、、、” “太后是皇上的娘,雪儿是皇上的妻,媳妇理应给婆婆请安的,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新的一年,新的开始,我希望能与太后好好相处,要不皇上夹在中间,苦的还是您啊。” 这话听在自己耳中都极鄙视,与太后之间的恩怨,不可能就这么算的,更何况上次她还要将我杖毙,我也没忘记我上次刺伤了她的脖子,但是小不忍则乱大谋,适时的弯腰,低首是必须的。 “雪儿,委屈你了,朕答应你,有朝一日,定然立你为后。”凌霄有点冲动,竟然在这个时候允下了后位。 我并没有感恩或是追问,只是记在心上,但是此时心里已舒坦了好多。 虽然他的有朝一日不知是何时,但是可以猜测到,必定是扳倒于家之时,如此说来,皇上倒也算有心。 既然皇上有这心,那我就更要助他一臂之力,即是为他,也是为我。 “臣妾不委屈,只要皇上好,臣妾就好。”我主动窝进凌霄怀中,心里想着如何开口要于淳儿。 “雪儿,待你身体好些后,朕带你去泉州,你在宫里委屈了一年,出去调养一下。” 凌霄的体贴依然让我心颤,我在心里问,他的隐瞒或许并不是恶意,或许只是为了保护我吧,那我是不是应该原谅他呢? “皇上,臣妾在宫里已经习惯了,皇上不必担心臣妾的,更何况宫里还有晴儿,臣妾不委屈,只是臣妾现在想想,到有些对不住淳妃。”我极谨慎道。 “她害了我们的皇儿,如今留她性命已是网开一面,若不是太后一再哀求,朕是决不会让她回宫的。” 一说到于淳儿,凌霄的语气极恶劣,看来,他对于淳儿也是厌恶之极,这正中我的下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0章 你是受害人 我拉着凌霄的手放在腹部,在二十天前,我们能感受到腹中的心跳的,可是如今里面空空的再也没半点共鸣。 “就像皇上之前说的,只能说我们与皇儿无缘,若是有缘,他必定还会再来的。”我以悲切的语气道。 都说孩子是娘身上的肉,更何况那块肉在我腹中长了四个月了,我的痛是他们体会不到的,对于淳儿的恨也是皇上想不到的。 虽然现在我已经是贵妃,但是一天不坐上后位,我就不会放手的。 “雪儿,朕会记在心上的,有朝一日,朕会让她加倍还我们的,她们用尽心机,无非是为了皇后的位子,无非是为了巩固他们于家的势力,朕是绝不会让他们如愿的。”凌霄显然是说到了心中的痛,那只抓着我胳膊的手捏得特别的紧,真的很痛,可是我忍下了,皇上越生气,我越有机会。 “皇上,既然淳妃她要皇后这个位子,给她就是了,臣妾只要皇上陪在身边,至于,皇后,贵妃,还是昭仪,都不重要。”我摩擦着凌霄的胸膛,说着违心的话。 男人总是喜欢听好听的,有时明知道是假的,他们也会当真的。 像这些道理,我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以来我不屑去做,用起心机的,我不见得会输给淳妃,我可以肯定,我绝对会比她做得更好,只是一直以来我不屑去做那样的坏人,但是今天,也就是这个新年,我将不再做那个漠视一切的梅芙蓉,我要做一个斗士,我要打败身边所有的人,我要击倒任何想伤害我的人。 “雪儿告诉朕,你真的不想做皇后吗?”凌霄手抚着我的脸,异常严肃的问。 “如果只有皇后才代表皇上的妻那我会毫不犹豫的答想,如果皇后只代表着一个身份,地位,那么我就不稀罕,女人一辈子,要的就是一个好相公,知道疼人,惜人的好男人,其它的都只是附加的,并不那么重要。” 我不知道这样说皇上是否听得出异常,更不知道他这样是否满意,但是既然说了,那至少短时间内,我是不好意思是去提皇后的事的,更何况我刚封贵妃没多久。 “雪儿,朕果真没有看错人,这辈子,朕都会努力做你心目中的那个男人,会做个好相公。”皇上在抬起我的脸,俯首在我脸上,鼻上印下了温柔的承诺之吻。 “皇上,既然皇儿已经不在了,那我们就帮皇儿积点德,让他再投胎做我们的孩子,可好?”我小声的问皇上。 “好,等过些日子,你身体好些,朕就陪你去感恩寺。” 我轻轻的在皇上唇上印下一吻,轻轻摇首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是说淳妃。” “于淳儿?怎么了?”凌霄不似乎有些惊愕。 “臣妾想给她一个机会,人难免都有糊涂的时候,尤其在这后宫,那天,她好像是听了别人传言,才会一心要害皇儿。”我将那天的事在脑中轻过了下,悠叹道。 “传言?什么传言?”凌霄疑惑的看着我。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听得,说是只要臣妾生了皇儿,这东宫的位子就是臣妾的,所以,她才会处心积虑的相要谋害我们母子吧。”我叹息道。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竟然为了一点虚名,做出此等恶毒之事,朕真不应该饶她。”凌霄恼怒的一掌拍在床沿上。 “皇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件事,都过去了,新的一年开始了,我们大家可以和平相处的。”我抓着凌霄的手,急道。 “她还在宫中,只是几天牢狱之灾,并不能让她改过,朕后悔不该听太后的话。” “皇上,臣妾想请皇上饶恕了淳妃。”我坐正身子,向凌霄哀道。 “雪儿,你这是怎么了,她如此害你,你还要原谅她?”凌霄不敢信的吼道。 这是我第一次见凌霄在我面前如此大声,幸好不是吼我,要不我真要恨死他。 “皇上,得饶人处且饶人,如今皇儿都已经没了,臣妾不愿淳妃再恨我,冤家宜解不宜结,请皇上成全臣妾,臣妾想为皇儿积善,或许过不久他就会再次做我们的孩儿呢?”我泪流满面的哀道。 “雪儿,人善被人欺,朕不容许你这么做。”凌霄这次说的话很冷硬,根本没有转圈的余地。 我不再说什么,只是躺下低声抽泣。 如果凌霄真的不同意,我只有去太后哪,虽然怕她,但是为了我的计划,这些还是必须的。 “雪儿,朕只是不希望她再伤害到你,她不是那种感恩图报的人,她只会更想方设法的算计你,而且会更加有恃无恐,朕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在后宫发生。”凌霄将我拥入怀中,叹道。 “臣妾会小心的,皇上,臣妾相信人性本淳,臣妾这么做,只是希望能感动她,我们都是皇上的女人,只有大家齐心,皇上才有精力管理朝政,如果我们后妃们乱了,光是后宫,就够皇上心烦的,皇上,您就开恩,再给她一次机会吧?”我撒娇的轻摇凌霄的胳膊。 “唉,朕真的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但是你如此善良,如此关心朕,朕如果再不答应,就显得有些不尽人情了。”凌霄吻着我的泪水道。 “皇上,您真好。”我含泪笑着回吻他。 “不过,如果朕就这样放了她,她未必会感激你,这样吧,等会天亮后,朕与你一道为太后问安,你找个机会向太后提起,这样太后纵然不会一下子消除对你的成见,但是相信态度也会有好转的。”凌霄体贴的向我道。 “谢皇上,臣妾知道怎么做了。”我大喜,更是热切的送上自己的红唇。 小产已经有二十天了,应该可以了吧。 “皇上,我们是否应该起身去太后宫中了?”我窝在凌霄怀中,一点都不想动。 被窝里很暖和,不像外面,尤其是在这里,凌霄是完全属于我的,一出仪安宫,他就是皇上,他们之间就不能再像这般亲密无间,就得拉开距离的。 “嗯,但是你可以先睡一会,估计太后也没这么早起来的。”凌霄抚着我的脸道。 “不好,今天是大年初一,我们做晚辈的应该去慈安宫外等太后,总不能让太后等我们呀。”我将头在凌霄胸前蹭了下,欲起身。 “也是,那今天让朕侍候你更衣如何?”凌霄大手在我背上轻抚,极暧昧道。 我红着脸轻点首。 凌霄坐起身,抱着我,一手拿过一旁的兜肚,在我胸前暧昧的摩擦,极轻,到不像穿衣,反像是诱惑。 “皇上,天都大亮了,还是臣妾为皇上更衣吧。”我抓着凌霄的手。 虽然不介意与他缠绵,但是今天初一,得第一到太后那里,要不如何取得太后的好感。 一切磨蹭到,天已大亮了,我叹了口气,这会只怕太后早起来了。 “不用担心的,太后每年初一都起得晚,这会去,保管太后还在睡。”凌霄帮我系上袍子道。 “希望是,今天可是个好日子,皇上,要不您晚点吧,臣妾想与太后私下说。”临出门时,我向凌霄道。 太后既然是于家人,肯定不简单,若是我与皇上一起去,即使将于淳儿放出来,她也不会记我的好,只会记在皇上头上。 “行,行,恬恬,你与贵妃一道去慈安宫,一有情况立即飞奔来报,朕就在仪安宫,如果没意外,大约半个时辰后过去。”凌霄似乎还很担心。 “娘娘,您真的要去?”恬恬搀着我,我感觉到她的小手在颤抖。 “恬恬,不用担心的,今天是年初一,太后即使真想什么也不会的,得图个吉利,更何况本宫是去做好事。”我自信的笑道。 这次的路感觉很近,很快就到了慈安宫外。 宫门上那大红的灯笼透着喜气,只是进了里面,又觉得有一丝冷凄。 “奴婢参见贵妃娘娘。”小宫女急匆匆跑过来向我行礼。 “本宫是来给太后请安的。”我向小宫女温和道。 也怪不得她如此惊慌,入宫这么久,我来一次慈安宫,慈安宫就乱一次,今天又是初一,想必她忌讳的很。 “回贵妃娘娘,太后刚睡下,您……” “太后请贵妃娘娘进来。”小宫女的话未说完,太后身边的老嬷嫲即朝院中喊道。 我心领,有些疑惑,小宫女不是说太后刚睡吗?既然睡下了,又为何这么急着见我?莫非她与我想到一块了,欲救出淳妃? 带着疑惑,我进了宫内,见太后躺坐在床上,心下更是疑惑。 “臣妾给太后拜年,祝太后千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向太后施礼道。 “免礼,桂嬷嬷则座。”太后朝我点首道,此时的态度很凝视,并不像以前那个恶婆子。 “谢太后。”恬恬扶我坐下,我微笑着向太后道谢。 “贵妃真是有心,一大早就来为哀家拜年。”太后慈祥的看着我。 我有些不敢相信,只不过短短半个月,太后怎么转变如此之大。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臣妾入宫之今,一直给太后添麻烦,让太后费心了,今日特来请罪,希望在新的一年里,不再惹太后生气,能做好太后的儿媳妇。”我说话的时候注视着太后,希望能看到他眼中的异样。 可是太后很平静,平静的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 “你是个好儿媳妇,是哀家想太多,管太多了,人老了,难免有时糊涂,如今你已是贵妃,这后宫之事,今后就由你来决定,哀家不会再插手后宫事。”太后叹了口气,一下子像是老了许多。 我心微颤,怎么会是这样,这与我想的完全不一样的。太后应该是维护于淳儿的啊,难道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于淳儿出来? “太后说得哪里话,臣妾初来乍到,只求能在后宫安静的生活,并不敢有他想。”我谦卑道。 “是哀家错待你了。” 看太后左一声叹息,右一声对不起的样子,我心里极不自在。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得抓紧时间说于淳儿的事,要不一会,容妃与晴儿来了,就很难有机会了。 “太后,臣妾听说淳妃被打入了冷宫,虽然臣妾痛失皇子,但是事情已然发生了,再也无法挽回,臣妾想为皇儿多积德,以便他能再次投胎,所以欲恳请皇上让淳妃回到太后身边。” 说话的时候,我密切的关注着太后,她的嘴角在抽搐,眼中竟然有闪烁的晶莹,我在心中一声冷笑。 果然不出我所料,刚才一切都是演给我看的,她最关心的,在乎的还是于淳妃,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能让她出来。 一个尝够了权势的人那会舍得放弃,我现在反而有些犹豫,不知应不应该放人。 以太后的势力,如果他们要在后宫再兴风浪,凭我一几之力断然不是对手,但是若不放手,太后与于淳儿必定对我怀恨在心。 即使失了一个于淳儿,太后也必然还会让其他的侄女入宫,到时我反而更被动了。 “贵妃,淳儿是罪有应得,哀家的皇孙,她都下得了手,枉费哀家如此疼她,像她那种人,留她在冷宫反醒反醒也好。”太后微拭泪有些哽咽道。 “太后,臣妾在冷宫待过,人在那种地方只会更悲愤,臣妾不希望淳妃一错再错,若真要赎罪,就让她在我宫中做三个月的宫婢可行?” 我果断的向太后道。 三个月不算长,但是也不短,足够我除掉她了。 “去你宫中?”太后惊愕的看着我。 “是,臣妾知道她未必肯去,但是若让她到太后宫中,必定会有人认为太后护短,让她在我宫中暂住几月,过段时间臣妾再想办法让她到慈安宫。”我冷静的应对,这些是我早就计划好的,决不会有差错的。 太后看着我凝神许久,才轻点首,赞赏道:“贵妃果然心思慎密,只是你小产之事,皇上甚为恼火,这个时候提,只怕不合适。” “太后说的也是,但是现在是新年,皇上心情好,只要选对时机,皇上一定会听太后的。”我温婉的劝道。 太后的担忧自然是对的,但是凌霄那我已经说服了,自然不用担心。 “唉,皇上虽然是哀家生的,但是儿大不由娘啊。”太后叹息道。 可以看出她心中的痛,我心里甚是愉悦,太后越是越是不高兴,那形势对我越有利。 “太后也勿忧心,皇儿是皇上的第一位子嗣,皇上的心情相信太后也能理解。”我滴出了几滴泪。 这个时候却并不是装的,是真的想到了那小产的皇儿,如果他能在,过几个月就能生下,到那时,我在后宫的地位,自然就是无人能及。 母以子贵,我也就不必像现在这般小心翼翼了。 “太后,容妃娘娘,洛妃娘娘来拜年了。”就在这时老嬷嬷突然道。 “传吧。”太后挥了挥手道:“雪儿,淳妃的事,还是你找个机会与皇上说吧,你是受害人,如果你能原谅淳儿,皇上那一定不会有话说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1章 真面目 太后起身,我也忙站起,她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像是拜托似的道。 “臣妾明白,请太后放心。”我乖巧的点首。 至此,我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如此一来,即能将于淳儿放在身边,时时看管着,又能取得太后的好感,还能让皇上对我更加疼爱,此一举三得之事,完成的竟然如此顺利。 晴儿与容妃进来看到我的时候,显得很是惊讶,原本我们之间是平直平坐的,也不需要行什么礼,但是现在不同,我是贵妃,高他们一等,他们向太后行礼后,即转向我。 “臣妾给贵妃姐姐请安。”容妃与晴儿两人齐道。 “两位妹妹免礼。”我微笑道。 对晴儿与容妃,我心里也是有怨恨的,如果那天不是他们,如果那天他们有点良心,早一点通知皇上,我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会掉呢?如今来假好心,有何用呢? “贵妃姐姐身体不好,却起得这么早,到显得我们失礼了。”容妃微笑的看着我,听起来像是打趣,但是我知道她是暗地里讥讽我。 “本宫昨晚早早就睡了,不同于两位妹妹。” 我微笑的回看着容妃,要说心计,这女人肯定比淳妃狠,那日在晴儿的芳菲苑中,我可没忘记。 我算了算,皇上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要到了,我的假装要离去了。 “太后,时辰尚早,您休息会,臣妾先回宫了。”我向太后屈身道。 “也好,容妃,洛妃,你们也一道走吧,哀家有些累了。”太后点首,连同晴儿与容妃也一道赶了。 要知道他们两人来,脚刚站稳呢。 晴儿与容妃无奈之下,又行了告退的礼,这厢我们刚抬脚,外面小福子的声音亦传来。 “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随着小德子的那声皇上驾到。 太后的眼睛也看了过来。 我明了的点首,这原本是我与凌霄计划好的,捡今天说,还正好可以考验一下晴儿与容妃。 “臣妾参见皇上。”我首先向凌霄道。 容妃与晴儿后面各加了祝福的话,因为今天是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凌霄也向太后问安了。 不管他们之间有多少矛盾,母与子之间的血情是剪不断的。 或许凌霄内心深处是痛恨太后的,但是这种痛恨与爱同样纠结在一起,所以他容忍太后,容忍太后所代表的于家,当有一天这种忍耐到达极限时,于家也就灭亡了,但是很显然现在还不是时候。 也或者于家的人仍然将凌霄当作一个少不更事的无知青年,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一个自小接受帝王训练的人,注定了要与一般人不一样的。 自从失去孩子后,我似乎更了解凌霄了,从昨晚他与大哥的对话中,我也更能体会他的痛与苦,但是我还是自私的,我也有我的骨肉亲人,所以,我希望能借助凌霄的力量帮我的亲人报仇,但是现在既然我们目标是一致的,那么我会助他,早一步去消灭我们共同的敌人。 凌霄进慈安宫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今天所有人都在慈安宫用早膳。 听说这是每年的习惯,可能是因为年前发生的一系列的事,大家都很沉默,尤其是容妃与晴儿,两人更是小心翼翼。 “皇上,今天是新年,怎么不露个笑脸呢?”坐在凌霄身边的我,侧首朝表情有些僵硬的凌霄微笑道。 “是啊,皇上,新的一年,一定要有个好心情。”太后附和道。 “皇上,我们都是一家人,不管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都过去了,让我们用一颗仁和宽厚的心迎接新的一年吧。”我将放在凌霄的手背上。 虽然我知道这样有失礼仪,但是这却是必须的,一来好接着说下面的事,二来,也算是向晴儿与容妃警告。 “皇上,哀家知道自己这个做娘的不称职,伤害了雪儿……” “太后,大过年的,别说那些,皇上,您说句话吧。”我捏着凌霄的手乞求道。 “好,朕说一句,朕希望新一年里,大家能和平共和,希望雪儿能为朕生一位皇子或是皇女。”凌霄举起杯向太后道。 “皇上,您还在怪哀家吗?”太后眼中滚出一滴泪。 “太后,这大过年的,您是怎么了?”我起身,走至太后身边为她拭泪道。 “皇上,哀家知道这大过年的说这些不吉利,但是淳妃她也在皇上身边侍候了好些年,如今她正一人在落霞宫……” 太后边哭边泣,我有些感动,也有些憎恨,感动她对于淳儿的真情,憎恨她们的狠毒,在她为于淳儿求情的时候,可曾想起过我,去年几次,他们欲置我于死地,在那个时候,他们可曾想过也有关心我的人。 “皇上,太后说的是,虽然臣妾心里无法原谅淳妃,但是想起我们的皇儿,他昨晚托梦给臣妾了,希望皇上能饶恕淳妃,为他积德,他还会回来的。”我掩面泣道。 好好的一顿饭,愣是让我几滴泪给搅和了,估计容妃与晴儿心里都不舒服吧。 看着晴儿我心里更难受,昨天晚上我们苦口婆心的说,她竟然不相信,今天从进慈安宫,她就没看过我。 当年血案发生的时候她也有六岁了,不至于一点都不记的啊,即使失忆了,我同大哥昨天那样帮她回忆,难道她就真的一点也想不起吗?亦或是我们都被骗了,她真不是我妹妹、 凌霄在我的悲泣声中向小福子传令,将于淳儿由落霞宫带来。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只有容妃以不解的神情看着我。 在我的断断续续的轻泣声中,一身灰服的于淳儿被带进来了。 虽然很憔悴,但是她依然是那么目无一切,看着这样的她,我心里竟然更兴奋,三个月,我到要看她三个月还能否狂傲。 “大胆于淳儿,还不快跪下向太后,皇上,娘娘们请安。”小福子喝道。 于淳儿瞪了小福子一眼,走上前只向太后与皇上请安了,直接将我与容妃,晴儿三人忽视了。 “淳儿,还有贵妃与容妃他们,今天是年初一,贵妃特向皇上求情,准你出落霞宫。”太后向于淳儿暗示道。 “不必她假好心,本宫在落霞宫住的很好。”于淳儿看都不看我一眼,即冷道。 “你可真是冥顽不灵,如今你只是一个戴罪的奴婢,竟然还自称本宫,看来朕根本不应该将你传来。”凌霄恼道。 “皇上勿怒,想必因为是新年,淳儿一人在落霞宫,心里难受,故尔……”太后抹着老泪道。 “皇上,算了吧,想她也是自小娇惯,不曾受过委屈,如今到落霞宫,心里自然难以适应。”我在一旁好言劝凌霄。 “是啊,皇上,今天是年初一,可别坏了兆头。”容妃即帮劝,只是晴儿一人沉默。 “于淳儿,朕给你一个改过的机会自今日起,你即到安仪宫当差,若是表现的好,三个月后,朕会特准你到慈安宫,或是出宫,你可愿接受?”凌霄沉着声音道。 前面到慈安宫到还好,可是后面的他说让于淳儿出宫,我心里即咯噔一下,这进了后宫,生在后宫,死当然也只能在后宫了,怎么能让她出宫呢? 于淳儿听完后,愤怒的双眼转向我,好似要将我吞噬一般。 “淳儿,还不快快谢恩。”太后忙提醒道。 “太后,淳儿……” “哀家知道你要感谢皇上与贵妃,那这三个月就更要好好照顾贵妃,以赎你的罪孽。” 太后对于淳儿,可真是费尽心机,每当于淳儿好似要咒我的时候,太后都将她的话抢过,着实有些恼人。 “奴婢谢过皇上,谢过贵妃娘娘。”在太后那不停的眨眼,摇首中,于淳儿终于低首跪下了。 今天到这里,一切算都是按着我的计划进行的,只是委屈了皇上要扮恶人。 在这之后,我换上笑颜与太后,皇上几人亲昵的吃了这顿别有心机的早餐,其间不停的感受到于淳儿愤怒的眼神,我想我心里有些不正常了,每当感受到她愤怒的眼神时,我心里都特别的兴奋。 我终于将于淳儿弄到了仪安宫,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我身边的奴婢,我得好好的‘照顾’她。 恬恬对于我将于淳儿领进仪安宫,很不理解,甚至拿着菜刀,直言要为小皇子报仇。 “红梅,你先带于淳儿下去梳洗换身衣服。”我向婢女道。 于淳儿临走的时候,仍然恨恨的看着我,我现在很享受她这样的眼光。 待于淳儿走后,我才松开恬恬,教训道:“恬恬,我知道你恨这奸妃,但是本宫比你更恨。” “娘娘,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带她来我们宫中,小皇子若是看到了……” “恬恬,正因为这样,才要她在这里。”我向恬恬招了招手。 恬恬疑惑的走至我身边。 “于淳儿现在在我们宫中,我们可要将她之前的‘厚礼’一点点的回报,但是要做得不着痕迹,恬恬,这三个月,你可得好好的‘照顾’她。” 想到未来三个月于淳儿那恶妃都要在我宫中,既有些担心,又有些兴奋。 她在这三个月也就意味着我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个眼睛,任何事都得小心,不能让她抓到把柄,但是同样,这三个月,我也可以想尽一切办法去折磨她。 在她再次爬到妃位之前,我得先想尽办法除了她,先削了太后在宫中的助手。 没有了于淳儿,那么我靠近太后的机会也就更好,也就能更好的监视太后的一举一动,只要控制宫中的太后,外面的于家人,自然有皇上与大哥。 无论如何,得用最短的时间削弱于家的势力,首先是于淳儿,得给她安上一个大罪名,最好能诛连到于家的。 “娘娘,奴婢明白了,我会让姐妹们好生侍候淳妃娘娘的。”恬恬明了的坏笑。 我摇首,提醒恬恬道:“不,不能明显,要做的不着痕迹,最好让她觉察不出来,更不能让皇上知道,这女人,心眼毒,若是让她看出来,将来有机会,必定会加倍报复的,所以我们得小心,最好是能找个让她永远翻不了身的死罪。” 看着院中走过来的于淳儿,我心头的那股火又烧了起来,三个月,知债血偿,这三个月,我定会要了你的命。 于淳儿,我们梅家六十多口的性命,就由你开始。 “奴婢见过贵妃娘娘。”红梅几人在恬恬的暗示下向我行礼,只有于淳儿高傲的站着。 “于淳儿,别以为你现在还是淳妃,你现在只是奴婢,见了贵妃娘娘还不下跪。”恬恬走上前喝道。 “恬恬,淳妃娘娘还难适应,得给她一个缓和的时间,本宫看,今天就免了吧。”我走上前,以最优雅的笑容看着于淳儿。 “梅芙蓉,你别得意,本宫会站起来的。”于淳儿朝我冷笑道。 “我知道,你还会爬上皇后的宝座对吧。或者说太后已经将皇后的位置给你预留了,看来本宫得好好的侍候你才是,免得有朝一日,你登上了后位,本宫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我冷冷的笑道。 女人爱做梦可以理解,但是像这般不切实际的梦,她注定了会输得很惨。 虽然于淳儿很高傲,但是也算很识趣,除了不向我低头行礼外,竟然挑不出她半点毛病。 幸好每天凌霄都在这,凌霄每来一次,她看我的眼神就冷几份。 我终于找到了新的方法,肉体的折磨远不比精神上的折磨要,我发现,只要我与凌霄亲热她就低首,有次甚至看到她眼眶湿润,双手总是捏成拳形。 在后宫的从多妃嫔中,于淳儿是入宫最早的,在凌霄还是太子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太子妃了。 按说皇上登基她应该是理所当然的皇后人选,但是凌霄硬是排除众议,只封了她一个淳妃的封号,理由是她妒嫉,并因此毒杀了凌霄之前的一名姬妾与两名婢女。 虽然我不知道真实原因是什么样的,但是她在宫中都如此嚣张,在太子府,她更是老大,可以想象的到。 当时听到的时候我还暗捏了把冷汗,也幸好如此,若凌霄当初真立了她为后,只怕我们这些人一进后宫就等于进了地府吧,饶是如此,我的孩子还是送命在她手上。 这天早上,凌霄上朝后,我故意问于淳儿。 “淳儿,你觉得皇上是多情之君,还是寡情之君?” 于淳儿冷瞪着我,我本以为她不会回答,没想到她却说了。 “皇上在感情上太单纯,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被你这狐狸精所骗。” 我愣了下,尔后哈哈笑道。 “哈哈哈,我可以理解你被冷落的心情,但是你不觉得这是你自己的错吗?怎么说你与皇上也是拜过天地的,为何皇上到现在连看你一眼都不曾呢?” “你休要嚣张,总有一天皇上会看清你的真面目。”她咬牙切齿道。 “真面目?我在想,皇上是先看到你的真面目还是看到我的真面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2章 一掌之仇 我走近于淳儿,望进她眼里,她的眼里有怨有恨,我的眼里更是深不见底的仇恨。 “你将你带到你身边究竟有何目的?”于淳儿看着我冷冷道。 “目的,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你们姓于的做过什么,难道你会不知道?”我心里仇恨的火苗熊熊燃烧,我恨她,恨他们于家的人。 如果不是他们,我与晴儿,大哥,本可以过平静而幸福的生活,但是他们毁了我们,毁了我与晴儿的幸福。 “梅芙蓉,你果然是梅敬廷的女儿?”于淳儿的眼中有了得意的笑。 “你们不是厉害,能查吗?你再去查就是,原本我们无怨无仇恨,是你先下杀手,如今,你欠了我与皇上一条性命,血债是要用血来偿的。”我冷着脸,不向让她证实我的身份。 上次在慈安宫之时,细一想,他们虽然查出了我的姓名与妓、女身份,却不知道我的父亲就是梅敬廷,毕竟事隔多年,而梅家,在外人看来已经被灭门了。 以前除了洛王根本不知道梅家还有幸存,面守护晴儿的洛王,若不是皇上问起,相信也不会说的。 至于皇上,他更不会这么做,那么他们姓于的现在也仅仅是猜测,或许他们是抱着宁可错杀也不能留根的心态才要除我吧。 皇上方才派小福子来传话了,晚上来仪安宫用膳,我心里有些得意,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好好的打击于淳儿。 虽然她爱权势,但是对于皇上,她是有感情的吧,皇上可是她的正牌夫君。 其实说起来,我们这些人都只能算是皇上的小妾,只有她才是正牌的,只可惜,她太重权欲,太听话了,伤透了皇上的心。 只能说她蠢,她看不清楚形容,于家的势力最大,也只是臣子,只有皇上才是君。 “淳儿,你去看看厨房的膳食准备好了没,皇上应该快到了。”我以极平静的声音命令道。 她没有回话,只是转身离开了。 “娘娘,要不要……”恬恬走过我,问我要不要今天给点颜色于淳儿瞧瞧。 我摇首,有皇上在,只要我与皇上表现的恩爱,只要让她看到皇上对我的宠溺,那比世间任何毒药都管用。 皇上来了之后,我将其他人都遣退了,只留她在身边侍候着。 晚膳的时候,我极尽温柔,体贴的为皇上夹菜,整个的让于淳儿闲在那里。 我知道在皇上的眼里,肯定是觉得我太过善良,不忍使唤于淳儿,但是于淳儿却是绝对的清楚。 虽然我不曾看她,但是她那双*的双眼,却时时关注着我。 她愈看我,我愈要更亲昵,不但夹菜,我还亲自喂皇上。 起先,皇上似乎还有忌讳,但是见我柔情蜜意,双眼尽是柔情,终还是被诱惑了。 饭吃到一半,他即将我搂入怀中。 “皇上,年后,皇上就一直忙,都瘦了,臣妾好心疼。”我肉麻的嗲道。 手更是温柔的抚上皇上的黑眼圈,自从新年后,皇上一直很忙,每晚来仪安宫的时候都很晚,一早又早朝,很少有像今天这样一起吃晚饭的时候。 “今天总算忙好了,可以休息两天,后天就是元宵,朕之前答应过带你去看花灯的,后天晚上,贵妃娘娘可否赏脸呢?”凌霄亲昵的看着我,眼里尽是温柔的笑意。 “皇上,臣妾好像有十几年不曾看过花灯了……” 听到说起看花灯,心中一痛,记忆中最后一次看花灯,是爹,与哥哥们带着我与晴儿一起的。也就是爹爹出事的那年,爹爹,带着我们四个娃娃,我们猜灯谜,放花灯,许愿…… “雪儿,是不是……”凌霄的大手,温柔的抚上我的脸,眼里满是心疼。 “臣妾是太高兴了,皇上,后天能带上洛妃与容妃吗?”我乞求的看着凌霄。 我希望借看花灯,能唤醒晴儿的记忆,但是若只带晴儿,不带容妃好像又不妥,因而加上两人道。 “好,这次花灯殿有三天,十五,十六,十七,十五那天,朕带你去,十六,十七,朕就一块带着可好?”凌霄温柔的声音让我泪如雨下。 从来不曾有人待我如此好,而如今,有这么一个男人在我身边,我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爱他,还是利用他,推开他? 当凌霄抱着我入内殿的时候,我清楚的 “砰、、” “叭、、” “哐、、” 各种不同的声音将我与凌霄自激情中拉回。 自凌霄的臂弯中,我看到于淳儿那张因嫉妒,愤怒而扭曲的脸,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丑陋。 原来最美的女人,只要嫉妒,愤怒,让自己的灵魂扭曲了,都会变成丑陋的人,此时的于淳儿,那张扭曲的脸真的让我害怕。 “于淳儿,你疯了。”凌霄依然在我身上,他的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狂暴。 这并不是凌霄的错,我想任何男人在这个时候被人打断,脸色绝对都不会好看,更何况凌霄是高高在上的君王。 于淳儿并没有因为凌霄的吼声而收敛,依旧噼哩叭啦,几首砸光了仪安宫内所有能砸的物件。 “皇上、”我双手抓着凌霄的胳膊,表现的极为恐惧。 经过于淳儿这一闹腾,凌霄与我的情欲也消退了,他退出我的身体,将我搂在怀中,朝外面吼道:“来人,将这悍妇拖出去。” “凌霄,你可以不要我,可以将我关起,但是我不允许你与这个狐狸精在一起。”于淳儿终于暴发了,她冲至床前指着皇上的鼻子咆哮道。 我有些想不明白,以她的深沉心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做这种蠢事,直呼皇上名讳就是一项死罪,更何况她还指着凌霄的鼻子。 其实我并不怕这样的于淳儿,但是女人要懂得装柔弱,尤其是这个时候,对于她骂我狐狸精我欣然接受。 虽然我并不认为自己是狐狸精,但是我已经决定做个狐狸精,而且要做成功的狐狸精,我要迷住凌霄,至少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下一个于淳儿。 侍卫们进来了,于淳儿挣扎,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 “凌霄,你瞎了眼吗,像梅芙蓉这么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你竟然将她带进宫,皇家的列祖列宗都在看着,你要……” “放开她。”只有我感受到凌霄身上的怒气。 他的身体在颤抖,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着男人的怒火。 他掀被下床,赤祼着走至于淳儿面前,在我还没想到他将会如何做的时候,那声清脆的掌声,将于淳儿扇飞了。 我有一种直觉,于淳儿,这次将不会再有出头之日了,他触怒了龙威,女人,可以向男人撒娇,甚至可以耍耍小性子,但是千万别试图挑衅男人的忍耐与尊严,更何况这个人是皇上。 在我眼里,凌霄是温柔的,但是越温柔的人,暴发的时候也越是恐怖,就像此时。 凌霄一下子由一个温柔的男人,变成了暴君,他眼睛一动,侍卫即将于淳儿押了起来。 虽然有点距离,但是我依然看到了她嘴角的血。 “于淳儿,这里是皇宫,不是于家,也不是太后的慈安宫,你竟然在这里口出污言。” 凌霄的手捏住了于淳儿的下颌,我心惊肉颤,真的很担心她的下颌会被捏碎。 “昏君,你竟然宠幸、、” “你再说下去,朕现在就可以杀了你。”我似乎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但是更让我恐惧的是凌霄那冷若寒冰的语气。 “你、、杀、、吧、、、臣妾、、早就不想、、不想活了、、”于淳儿的声音同样的冰冷。 一瞬间心凉到了底,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怎样的一种爱恋。 我以为凌霄真的会动手,但是他的手动松开了,于淳儿一点点的滴下,顺着他的身子,瘫软在地。 “将她送到宗人府,任何人不得为她求情,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凌霄此时的心情似乎已经不单单是愤怒可以形容的了。 这天晚上,他没再留在仪安宫,穿上衣服后,看了我一眼即离开了。 没有一句话,就那么走了。 我还处在于淳儿失态的震惊中,当凌霄走后,我在慢慢的醒过神,这时,凌霄临走的那个眼神才在我脑中反应。 那是一种爱恨交加的眼神。 我一直知道凌霄是温柔的,多情的,正是因为他的多情他才会痛吧,他对于淳儿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 毕竟于淳儿曾经美丽过,或许他们也曾经有过温情,只是宫廷的斗争将他们之间的那份温情磨灭了。 那种爱恨交织的感情或许才是男女间真正的痛。 第二天一早恬恬就打听到皇上昨儿个离开仪安宫后,那都没去,只是回了昭阳殿。 其实恬恬不需要打听我也能猜测得到,昨晚的凌霄想必是极度痛苦的,而这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我。 不知道于淳儿说的话他听进了多少,但是却句句印在我心底,像是一种刺,不停的往肉里钻,顺着血液体时不时的在身体的某个角落扎一下。 直至今天我依然记的那天晚上我没有落红,如果连我自己都这么介意,凌霄又怎么会不介意呢? 或许于淳儿寻句,千人枕,万人骑同时也刺痛了他的心,但是凌霄真的是我此生唯一的男人,可是我却不知道为何没有落红。 自从昨晚凌霄离开后,我就不曾合眼,现在更没精神了,我呆呆的躺在床上,脑中依然是昨晚于淳儿的话。 “太后驾到、”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太后到的声音。 虽然有些心惊,但是我也知道,她必然是为于淳儿的事来的。 我掀被下床,已经来不及让恬恬帮我更衣了,自己拿过外衣,穿在身上。 “臣妾恭迎太后。”太后进来的时候,我曲膝道。 “叭、、” 太后的这一巴掌很重,我当即就吐了一口血。 “梅芙蓉,哀家相信你,将淳儿交给你,你却如此阴狠。”太后愤怒的盯着我。 “太后息怒,臣妾什么都没做。”我并没有去抚脸,脸上火辣的痛让我心底一阵恨。 “你什么都没做?你如果什么都没做,淳儿怎么会再次被关到宗人府?”太后吼道。 “太后,臣妾确实不明,昨晚臣妾与皇上就寝的时候,她突然疯了一样将宫里的东西都砸碎了、”我指着宫内的凌乱破碎解释。 “不仅如此,她还辱骂皇上,太后,臣妾既然将她从冷宫放出来,又怎么会害她呢?”我捂着脸委屈的哭诉道。 “够了,哀家不想听你解释,淳儿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哀家很清楚她的为人,你这贱人,你给哀家听好了,若是淳儿有个三长两短,哀家决不会饶你。”太后凶相毕露,一脸杀气的瞪着我。 “太后,初一那天,您说的话难道都只是个套?臣妾将她留在身边,小心侍候着,反倒成了不是?”我拦住欲去的太后,冷颜质问。 我是想哄着她,但是她如此护着于淳儿,如此欺负人,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你还敢质问哀家,哀家现在想想这恐怕都是你的阴谋,目的就是要置淳儿于死地,哀家到是中了你这贱人的奸记。”太后怒举手。 “太后还想打吗?您是臣妾的婆婆,要打,臣妾是不是应该再送上这边脸。”我冷笑,注视着那张有着皱纹的老手。 “你只须着,淳儿若有个三长两短,哀家一定会要你赔葬。”太后怒放手,并没甩出来,但是那眼神,却似要将我生吞活剥。 “臣妾觉得太后在给我定罪前,应该先去宗人府问问于淳儿,你问问她都做了什么?”我愤怒道。 成为弃妇不可耻,后宫本是如此,但是直呼皇上的名讳,辱骂皇上就是死罪。 “哀家自然会问。”太后怒转身,似是欲去。 “那太后最好趁早,辱骂皇上,直呼皇上名讳,对于一个待罪之身的奴婢来说,只怕这死罪是逃不掉吧?”我冷笑道。 脚已出门槛的太后转首凝视着我,以不确定的语气问:“她真的辱骂皇上?” “太后若不信,可以直接去问皇上,臣妾虽然算是宠妃,但是皇上并不昏庸,臣妾并没权力决定谁的生死,只有皇上才可以。”我放缓声调道。 若我真有那权力,于淳儿早就死了千次百次了,这会又岂会容太后来仪安宫嚣张。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报今天的一掌之仇,还有之前的,我会一并收回的。 太后未再说话,在宫女的搀扶下,离开了仪安宫。 “娘娘、、”恬恬扑过来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没什么,只是一点疼痛,你去打盆热水来,帮我敷敷。”恬恬扶我在椅上坐下,我手按着脸道。 这一巴掌可真不一般,显然不比昨晚皇上打于淳儿的那一巴掌轻,我的眼睛甚至都看得到左脸了,这肿的速度可真快。 希望今天凌霄不要来吧,不想让她看到我如此不堪的容颜,也不想让他再为太后而烦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3章 浮夸 恬恬很快就将热水打来了,我闭上眼,仰靠在椅背上,任由恬恬温敷。 脸虽然很痛,但是比不上心中的恨,那种仇恨扎的胸口一阵阵的痛,于淳儿只是被关进宗人府太后就如此狂怒,如果当初怀孕的是于淳儿,如果是我弄掉了她的孩子,只怕他们会将我剁成碎块吧。 难道这就是后宫吗?难道非得有靠山才能在后宫立足吗? “奴婢恭迎皇上。” 就在我将后宫的各种面孔在脑中揪放的时候,突然听到恬恬恭迎皇上的声音,我心一惊,却不敢动。 “雪儿,你怎么了?”凌霄的声音让我直觉的捂脸。 我没想到凌霄来的这么快,我不想让他知道,现在不是他与太后翻脸的时候。 “皇上,您一定要为娘娘做主,娘娘的脸都肿得……” 我未出声,恬恬却先哭了起来。 “雪儿,你的脸怎么了?”凌霄走上前,手欲拿下我脸上的热巾,我按住了。 “没什么,你别听恬恬胡说,只是……” “这是谁打的?”我话未说完,凌霄即扯开了我脸上的热巾,我忙偏头,但是凌霄却不让。 “皇上,真的没什么,臣妾用热水敷一敷就好了。”我回避道。 “太后来了?”凌霄犀利的眼神让我有些害怕。 我不敢看,眼神闪躲着,凌霄松开我,转向恬恬怒问,“回答朕,是不是太后来了?” “是、、是的,皇上,太后进来什么都不说就先甩了娘娘一巴掌……” “是为了于淳儿的事?” 凌霄既然能猜到是太后所为,那自然就知道太后是为了于淳儿。 “不要,皇上,不能去……”眼看到凌霄愤怒的转身,我不顾一切的扑上前。 “恬恬,照顾你家娘娘。”凌霄拔开我的手,执著的命令。 “皇上……”我惶恐的叫唤。 但是凌霄却不理会我,径自出了仪安宫。 “快,恬恬,我们去慈安宫。”我也顾不上自己此时的仪态,我好担心。 皇上与太后起冲突,太后只会更加怨恨我,不能,在我还没有能力自保,在我还没能力与太后抗衡之前,不可以。 虽然我一路上跑的很快,但是还是没赶上凌霄。 到慈安宫的时候,听到的就是凌霄的冰冷与决然的声音。 “母后,你以太后之尊,竟然动手打有病的贵妃,难道你就只会徇私吗?” “皇上,你这话怎讲?淳儿在仪安宫当差,这才几天……” “够了,朕不想再听到于淳儿这个名字,这次谁也救不了她,朕要她的命。” 凌霄的冷喝声之后,听到了太后颤抖的咆哮。 “皇上,你这了一个青楼女子要废元配?皇上,你真是晕了头吗?” 我走进宫内,看到的就是太后以颤抖的左手指着凌霄。 “朕很清醒,不清醒的是太后,这江山是我们凌家的,不是于家的,太后心里若真还有我这个儿子,你就不会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扯朕后腿。”凌霄怒指太后。 我身一颤,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现在说出来,这话如果传到于家,那皇上要如何自处? “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后的声音依然在抖,但是眼神里却有着受伤。 看着太后,我突然觉得太后或许不会那么做,她或许会维护于家,但是皇上是她的儿子,是她的骨肉,她断不可能伤害自己的骨肉的,可是她与皇上为何又走到今天这一步? “母后真的要儿臣明说吗?你当真以为儿臣没有证据吗?”凌霄逼近太后,悲愤道。 “证据,皇上说的是什么证据?”太后的眼神有些闪躲,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太后,您非要逼做儿子的对您不敬吗?” “皇上,哀家到底做了什么?皇上为何突然间如此待哀家?”太后像是鼓起了勇气,直视凌霄。 凌霄看着太后,闭上眼,吸气再吸气,最后像是将那即将喷出来的火给压了回去。 “做了什么?太后是不是非要逼死朕才肯放手?于淳儿一再的伤害雪儿,一再的顶撞朕,辱骂朕,太后却要一再的维护。” 听完凌霄的话,我突然有松口气的感觉,之前看凌霄的表情,好像要揭穿什么天大的阴谋,幸好,幸好不是。 “是,年前,淳儿误伤了贵妃腹中胎儿,皇上已经罚过了,她也认错了,现在,皇上又为何要将她关入宗人府?哀家一直想不明白,淳儿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元配,就算不立后,最起码也应该封为贵妃,皇上却为何要封一个新进宫不到一年的女人为妃,而且她还是青楼女子,皇上要哀家百年之后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太后好像也吁了口气,我一直观察着太后,总觉得太后好像有什么在隐瞒皇上,而且肯定是惊天的秘密,在这后宫多一天,人性的阴暗面就多一分,这太后与皇上,母子间似乎都在隐藏着什么,但是又都没有去戳破,难道仅仅是因为于家吗? “青楼女子,那太后可知道贵妃也是出身官宦之家?”凌霄走近我,搂着我的腰走向太后。 我的心七上八下,不知道皇上这个时候揭穿我的身份是为了什么? 莫非他已有把握对付太后? 太后连退了数步,看了我又看,最后定定的与我对视,我看到了她眼中的不安,甚至有惶恐,莫非她知道我的身份?莫非她知道梅家的变故?亦或是她也是凶手之一? “她、、她是沈碧珠的女儿?”太后的声音在颤抖,她的手指着我的脸。 沈碧珠是我娘的名字,我很惊讶,为何太后会知道我娘的闺名?我爹虽然是朝廷命官,但是却不曾做过京官,按说没机会认识太后,更别说我娘了,为什么? “她是梅敬廷的大女儿,梅家的大千金,太后觉得这样的身份够不够为贵妃呢?”凌霄的声音冷中带威,让人有一种战栗感。 “可她,可她毕竟是青楼女子……” 太后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在回避什么。 “太后,是谁将雪儿送至青楼的?是谁的命令?”凌霄一声声的逼问,将我逼进了寒窖。 太后不需要回答,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皇上在这个时候,这样的问太后,除了她还有谁? 我推开皇上,泪水模糊了我的眼,我一步步的逼近太后。 “为什么?我娘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最后半句,我是声嘶力竭的吼出来的。 家仇,埋在心中十年的家仇,是姓于的接受,可是为什么她不一并杀了我,却要将我卖入青楼?这是为什么? “你胡说什么,皇上,请你放了淳儿。”太后避开我,转向凌霄道。 “不可能,谁再为于淳儿求情,朕按欺君之罪论处,朕来慈安宫就是要告诉太后,这后宫任何地方,你都能去,唯独雪儿的仪安宫,雪儿是朕的女人,除了朕,谁也不能欺负。”凌霄将我拉入怀中道。 “欺负,皇上,你这话从何说起,就算哀家不是太后,是个普通的婆婆,教训儿媳妇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太后盯着我肿起的脸,冷笑。 “她是朕的女人,是当今贵妃,而您也不是普通的婆婆,最重要的,雪儿刚刚小产,你竟然下得了手,今天的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但是朕希望是最后一次,朕不奢望你做个好婆婆,但是请你尊重朕这个儿子,别忘记了,朕还是凤国的皇上。”凌霄朝太后冷冷道。 这些话我根本没听进去,我眼只看着太后,脑中只想着太后与我娘是何关系?为何她不杀我,反而将我卖入青楼,难道我爹的冤案,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女人的阴谋吗? “皇上这是向哀家下最后通碟吗?”太后始终回避着我的眼神,“就为了这个青楼女子?” “太后,雪儿虽被迫在青楼,但是她一直洁身自好,朕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会是最后一个男人,所以请太后以后不要再污辱雪儿,若朕再有听到相关的留言,定当侮辱朕来定罪,不管是谁,朕都决不会轻饶。” 凌霄说完,将瘫软的我抱在胸前,大步的离开了慈安宫。 自从太后说出母亲的名字,到回到仪安宫,我的眼泪都不曾停过。 “皇上,我们梅家为什么会有来门的惨案,凶手是谁?” 回到仪安宫后,我揪着凌霄的衣服问。 “雪儿,相信朕,朕会还梅家一个公道的,朕会让你得到应有的补偿的,相信朕。”凌霄将我放在床上,拿着热巾亲自为我敷脸。 “与太后有关对吗?是她下令将我卖入青楼的对吗?”我哭喊着,我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如果从头至尾都是阴谋,那凌霄就是我的仇人,即使他为我赎身了,但是他却是仇人的儿子。 不,不是这样的,那个谋害我们梅家的人是于家,是于家,不是太后…… “雪儿,这是上一代的恩怨,朕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太后与你娘是旧识,具体的朕还未查出来,但是朕答应你,无论如何一定会查出真相的。”凌霄将我拥在怀里道。 “不,皇上,你告诉我,我们梅家的事与太后无关?你告诉我不是太后?”我挣扎着,哭喊着。 皇上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为什么偏偏要在今天?为什么要在我刚刚复原的伤口上撒盐,这是为什么? “雪儿,给朕一点时间,朕与你一样,也希望这事与太后无关,朕会查出真相的,相信朕,你是朕的妻子,朕一定会保护你。” 不知为何,今天凌霄的温柔却无法打动我的心,我的心今天被捅了一个洞,一个无法愈合的洞。 即使凌霄说尽了甜言蜜语,依然无法抚平我心中的伤痛,元宵节这天,凌霄按计划带我出宫。 虽然没有拒绝,但是我却笑不出来,坐在马车里出宫,却感受不到外面的喜气。 娘亲的容颜与太后的眼神一直在脑中徘徊,我迫切的想知道太后与娘亲是否曾相识?更想知道我被留下卖入青楼是不是太后一手策划的阴谋。 出宫后,街上百姓太多,马车根本无法通行,凌霄命令马车停下,亲自扶我下车。 “雪儿,从这里开始,绵延十里,尽是灯市,听说每年这个时候是最热闹的,今晚你一定要打起精神,千万不能错过。” 虽然凌霄笑得很温柔,但是那阳光却照不进我的心,任由凌霄牵着我的手,无精打采的看着一盏盏花灯,却无法在脑中留下痕迹。 “雪儿,前面有猜灯谜的,我们去拔个彩。”凌霄兴奋的握着我的手,欲杀入重重的包围圈内。 原本猜灯谜很有兴趣了,小时候,也是我们兄弟姐妹几人互相显摆的时候,但是此时,此地,除了想凄凉,再也没有半点念想。 “来,来,来,这些漂亮的花灯,公子,小姐们尽管挑,挑中又猜中的免费赚送,挑中猜不中的,每盏纹银二两。”老板笑眯眯指着悬挂在头顶的花灯,各种开形状的,绘有各种图案的,着实抢眼。 虽然二两银子够普通的四口之家一年的生活,但是对于来猜灯谜的富人来说,算不得什么。 其实来这里的大多是附庸风雅的公子哥儿,有一半想出风头,有一半是来显摆的,这些早就习以为常了。 “老板,我要那盏莲花灯。”凌霄拿出五两纹银指着莲花形状的宫灯道。 “好,好,公子拿好。”掌柜的笑眯了眼,一手接银,一手递灯。 “此花自古无人栽,每到隆冬他会开.无根无叶真奇怪,春风一吹回天外、”凌霄拉出藏在灯里的灯谜,老板接过念了出来。 凌霄看着我,满眼尽是柔情,我有些怀疑,这或许是他设计好的戏码吧,要不怎么会这么巧呢? “公子,可有谜底?”掌柜的将灯谜递给凌霄微笑着问。 “老板,这盏灯我们买了,这应该也是一种缘份,老板的这个灯谜正好是我娘子的名。”凌霄笑吟吟道。 “哦,公子,你家娘子叫什么花?”人群中有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插嘴了。 真的是不学无术,如此简单的灯谜都猜不出,还敢来显丑,我不由多看了那男人几眼。 我有些惊到了,难道是我眼花,刚才男人身边站着的那位白衣公子像极了一个人,可是当我定睛再看的时候,人已不见,但是白衣依旧。 我怅惘的收回视线,看向笑吟吟的老板,莫非又眼花了? 老板身后又是白衣,我揉了揉眼,这些文人也真是讨厌,为何都爱穿白衣,当我定睛细看,到处都是白衣,而那抹藏在脑中的身影却又不见了。 “雪儿,你可喜欢这盏灯。”凌霄睨了白衣公子一眼,将灯交至我手中。 “公子好才情。”老板向凌霄伸出了拇指。 突然有些讨厌这样的浮夸,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只要有利可赚,什么话都说得出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4章 看花灯 我有些恍惚,那抹白影好像又出现了,似乎朝着南边的人潮去了。 “相公,我们去那边吧。”我一手握灯,一手指着南边道。 “好,我们再去买些许愿灯。”凌霄点首,温柔的握着我的手。 不知道为何,此时凌霄的温柔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真实,或许是心里作用吧,此时我更在意的是那抹白影。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个人应该是岳钊,半年了,他与皇上的约定时间也到了,不何他不直接进宫见皇上,反而在这里神出鬼没? 我与凌霄到了内城外的人工河边,此时河里已满是花灯,虽然平时姑娘家是不能出门的,但是今天却有不少姑娘在河边。 几乎可以肯定,河里的众多花灯,至少有一半是姑娘家的心愿,无非是找个如意郎君吧。 那抹白影,似乎也夹在人群中,在之前街上,白衣随处可见,但是在这河边,白色就像点缀,加上他是男人,极易分辨。 “相公,你也去买两盏灯吧,妾身也想许愿。”看着那抹白影,我有些心焦。 “林风,你去……” “相公,妾身听说许愿灯一定要自己去买才会灵的。”我摇着凌霄的胳膊娇道。 如果那白衣公子真的是岳钊,他肯定是有什么目的,或是原因的。 “好,好,我亲自去买,林风,你保护好雪儿。”凌霄宠溺的看笑着我。 “嗯,那妾身去占个位子。”我手指着河边道。 目送凌霄离去,我这才往那白衣处靠近。 林风虽然是侍卫,但是与我却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加上这里人比较密集,如果我蹲下,他应该不会发现的。 走近白影,岳钊立即并未与我说话,而是从底下塞了一封信函。 我也未问为什么,只是接过,藏在身上。 在凌霄回来之前,岳钊就夹在姑娘中离开了,虽然满腹疑惑,但是却按捺着,至少这里不是看信函的时候。 凌霄才回来时,我心情莫名的好了大半,花灯上,有凌霄写下的心愿,家国天下皆天平。 放完花灯,已是午夜,此时有些饿了,突然很怀念儿时的街边小食,遂拉着凌霄的手,向摆夜宵的小摊贩边走去。 毕竟是京城,各种见过,听过的小吃都在这出现了,很是兴奋,挨个的吃,生怕错过了,但是每一样,我都只是尝尝,剩下的都交给了凌霄。 “雪儿,再吃下去,相公就走不回去了,听林风说前面不远有座茶楼,我们进去座座,在楼里看看街上的风景如何?”凌霄提议道。 “妾身没有意见。”我点首,虽然走得路不是很多,但也着实累了。 在进茶楼的时候,却意外的看到了一个好似刻在脑中的人,我脑中轰轰,那男子却向凌霄揖手行礼了。 “宇轩,你也来看灯会?一个人吗?”凌霄愉悦的看着男人。 “在府里有些闷,就出来了,爷,请。”男人向凌霄指向楼上。 楼上是个单独的包间,关上门后,男人先向凌霄行礼。 “臣齐宇轩参见皇上,娘娘。” 齐宇轩,姓齐的,我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是洛王府的小王爷? 联想到好几次都曾在有晴儿的地方看到他,心中有些犯迷糊,既然是洛王府的小王爷,也算是晴儿的兄长,要进宫见晴儿,犯不着如此偷偷摸摸吧。 我打量着他,芙蓉园的那抹白影应该也是他吧? “坐吧,这不是宫里,不必拘谨。”凌霄扶着我坐下后,向齐宇轩道。 “是,臣斗胆,不知洛妃娘娘晚上可曾出来?”齐宇轩看着我后有些迟疑道。 “明晚吧,今晚人多,朕怕照应不过来,明晚,洛妃与容妃会出来赏灯的。” 我看着凌霄,他似乎一点都无所觉,看着齐宇轩,我侧首问凌霄。 “皇上,这位就是晴儿的兄长吗?” “是的,宇轩,这位是贵妃,也是洛妃的姐姐。”凌霄点首,思索了下向齐宇轩介绍道。 “梅家的?”齐宇轩有些失态的看着我道。 “是的,本宫闺名梅芙蓉,有个妹妹叫艳晴。”我凝视着齐宇轩,察看着他听到晴儿名字时的表情。 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是那眼中的无奈还是没能逃过我的眼。 我敢断定,他对晴儿的想法绝对不一般,当时不清楚他的身份,一直不敢提,不敢问,甚至差点吓倒。 可是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反而更多了几份担忧,若他以兄长的身份入宫,自然不能在宫中久留,更别说在宫中过夜了。 那天很早,但是皇上也早朝了,莫非他是一早入宫的?可是仔细回想晴儿那天谨慎的表情,似乎又不像。 几个清晨,看到都是他,而且芳菲苑外,他们依依不舍,像是…… “臣已经知道,当年爹爹带晴儿回宫的时候就交代过。”齐宇轩接过我的话,像是在等待什么。 “宇轩,朕与贵妃有些累了,麻烦你去准备些点心。”凌霄向齐宇轩挥手道。 按说齐宇轩也是个小王爷,出外在外就不是大队人马,至少也应该有一两个随从吧,为何今天会这么巧呢? 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想到岳钊的那封信函,我起身向凌霄道。 “皇上,臣妾先告退。”我站起身向凌霄道。 我知道这样有些冒险,可是今天与齐宇轩的偶遇,太不寻常了。 我入宫快一年了,从未正试见过他,今天却这么得巧。 “嗯,天黑,小心点。” 我在凌霄的嘱咐中离开了房间,犹豫再三,这大冬天的,手心都攥出了汗,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着这才抖着手拆了信。 信上很简单的几个字,‘任何人都不要信。’ 我有些迷惑,他这任何人是指什么?皇上,还是身边的人?可是我原本便是谁了不信啊?就连凌霄的话,我现在都持三分怀疑,他这个不要相信任何人中的,任何人指的是谁? 为免有心人抓到把柄,我把这封信函撕毁了,只是这短短的七个字,却让我满腹疑云。 回到房间的时候,茶点已经送上来了,而房里也只有凌霄。 “皇上,小王爷呢?”我坐回位子轻声问。 “他已经回府了,雪儿,吃完茶点,我们就在这休息一会,待天亮后再回宫。”凌霄起身,关上窗户道。 “皇上,我们还是早点回宫吧,外面再好玩,也没有自己家里舒适啊,况且,皇上乃万金之躯,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就不好了。”我拿了块糕点送入凌霄口中道。 “朕这次是微服出宫,不会有人知道的。”凌霄很自信道。 “好吧,臣妾相信皇上,但是臣妾是真的不习惯这外面的嘈杂,臣妾想回宫。”我有些撒娇道。 “好吧,回宫,朕这就让侍卫将马车赶来。” 凌霄对我的迁就让我有些不安,他的这种迁就走出了一般男人对女人的宠爱,我说的话,他几乎都听,而且都答应了我,仔细一想,真的不曾有拒绝的时候。 我痴痴的看着凌霄,不知道他的这份宠溺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单纯的爱恋,还是一种阴谋,一种补偿? 直至上马车的时候,我依然没有想明白,马车缓缓的行速的繁华的夜街,虽然已近黎明,但是街上的行人却没有减少的迹象,甚至更热闹。 撩开车帘看着黑暗中穿形的人群,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这个灯会遇到的事太不寻常了,岳钊,齐宇轩,会不会还有别人呢? “雪儿,你有心事?”凌霄探首亦向窗外。 “没有,我只是想起大哥,小的时候,爹爹也会带着我们逛灯会,那时大哥总是尽职的护着我与晴儿,可是现在,大哥不知道在哪?”虽然没有哭出声,但是眼睛却有些模糊。 新年的那个晚上,大哥与皇上在昭阳殿的争执,依凌霄的个性,绝不会那么轻易的原谅大哥的,我有些后悔,那天晚上我应该进去的。 “他还在京城,那天晚上,令兄离开之前,曾向朕说过,查不到凶手,他是不会离开京城的。”凌霄坐正身子,靠在车厢上幽叹道。 “真的吗?那大哥有没有说会住在哪?”我惊喜的问。 “应该在洛王府吧。”凌霄沉默了好多会才道。 “洛王府?那为何今晚大哥……” “明天晚上,不,今天晚上齐宇轩他们应该会一道出来,你还会参加灯会吗?”凌霄注视着我,好像在探索什么。 原本我是不打算再参加灯会的,但是如果大哥会出现,那我,我一定要参加。 “臣妾想见大哥。”我不好意思的轻点首。 我有些疑问要找大哥,今晚,今晚岳钊还会出现吗?我想告诉大哥,岳钊的事。 回到宫中后一直无法入睡,总担心会有什么事发生。 恬恬却不停的问我,外面好不好玩,我有些无耐,只得敷衍说晚上带她出去。 晌午的时候,起身吃饭,却被报晴儿来了。 “让她在外面等会,本宫换身衣服。”我揉了揉头,有些痛,昨天到现在一直没睡,不想让晴儿看出什么。 换衣服的时候,我在猜测晴儿来仪安宫的目的。 她连我这个姐姐都不愿意认,自然不会是来给我请安的。 莫非是齐宇轩今天进宫了吗?是他告诉了晴儿昨晚的一些什么? 眼睛有些肿,我让恬恬多打了些粉,掩饰脸上的倦意。 “洛妃今天怎么有空来我宫中?”出内宫门的时候,我即换上了笑脸。 “晴儿见过贵妃姐姐。”晴儿也是甜甜的笑。 她这笑容让我有个错觉,仿佛回到了小的时候,但是我知道她并没有真的认我这个姐姐。 “坐吧,恬恬,为洛妃娘娘沏茶。” 我示意晴儿坐下,顺便支开了恬恬。 “谢贵妃姐姐。” “洛妃,你今天必定是无事不登我安仪宫的门吗,有什么就直说吧。”我直接对着她道,天天戴着面具真的很累,这个不想与她拐弯抹角。 “贵妃姐姐今天好直截,其实晴儿是听爹爹说起,我爹真的姓梅,爹爹说年前,大哥确实到王府找我。”晴儿看着我,笑得很灿烂。 可是我却看不到她笑容里的真诚,我心里有些不安,岳钊昨天写的七个字突然窜进脑海。 ‘任何人都不能信’。他那七个字是不是特指什么?这任何人包括不包括晴儿呢? “那你呢?你相信我们是你的兄长与姐姐吗?”我凝视着晴儿,希望从她眼中看到真诚与感动。 我想我有些失望,在晴儿的眼里看不到任何真情,有的只是前平静。 “我相信爹爹。” “那你能像小时候一样,叫我一声姐姐吗?”虽然听不出真诚,但是我还是真心的希望听到那声记忆中的姐姐。 “一声姐姐,你就会将我当妹妹吗?”晴儿并没有唤我,而是站起身,定定的看着我。 “是,我曾经承诺过爹娘,会好好照顾你。”我控制不住的道。 “那上次为何你还要置我于死地?”晴儿的脸冷了。 我知道她说的上次是什么,是指那次巫蛊事件。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如果那时我真要置你于死地,你还能站在这里吗?”我有些心寒道。 晴儿沉默,她懊恼的看着我,有些恨恨道:“我不需要姐姐,也不需要哥哥,我只要……” 晴儿将后面的话咽下去了,她看我的眼神有着愤恨。 “昨晚,我与皇上在宫外遇到了齐宇轩。”我看着晴儿试探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每年的元宵灯会,轩哥哥都会去看花灯的。”晴儿说着突然别开头。 “他问了皇上,为何你没有去?”我知道自己此时有些卑鄙,但是我迫切的想知道真相。 我本欲探晴儿与齐宇轩之间是否有异常,却让凌霄的驾临打断了。 凌霄进来见我们姐妹坐一起,甚是惊讶。 “洛妃,你怎么今日来看雪儿?”凌霄这话明显的很不恰当。 大家同是姐妹,难道来我这还得挑日子吗?不过我知道他并不是这个意思,姑且当作他是心疼我没睡好吧。 “洛妃听说昨晚臣妾去看了灯会,特来托我买盏花灯。”我笑着迎向凌霄。 “是朕大意了,应该早些让小福子通知你们,今晚你与容妃也可参观灯会,只是得换上便装,尽量平民化。”凌霄提醒道。 “臣妾遵旨,那臣妾就不打扰皇上与贵妃姐姐,臣妾告退。”晴儿喜道。 这是我入宫放久以来,第一次见晴儿如此愉悦的神情。 是因为能出宫?还是因为能见到齐宇轩呢? 看着晴儿离开,心中的阴影不断扩大,今晚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若不是皇上说大哥会到,晚上我真的不想出去,下午强迫自己睡了二个时辰,晚上,我们几人共乘一辆马车出宫,各带了一个宫女。 而侍卫也比昨天多了一倍。 看着兴奋的容妃与一脸期待的晴儿,我却没半点兴奋,三人中,或许只有容妃才是真正出来看花灯的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5章 口舌之快 与昨天一样,马车在人少的街上停下,之后,我们便步行至灯市,晴儿与容妃两人身边各跟着一个宫女一个侍卫。 我与凌霄身边亦如是,其他侍卫分散在人群中,密切关注着。 “相公,大哥,今天会不会来找我?”对于拥护的人群,我实在没什么兴趣,只想见大哥一面,问一些事情原后离开。 “雪儿,我们先赏灯,晚点,去茶楼,如果他来了,应该会在那里等我们。”凌霄看着我道。 心里有些烦,这些灯有什么好赏的,还不就是一些灯吧,宫里随处可见,更烦的是有这么多的人。 “那妾身能不能在茶楼等相公?”看着一旁眼巴巴的容妃,我主动让位道。 “雪儿,一年一度、、” “相公,昨晚您已经陪过臣妾了,今天容儿与晴儿妹妹都在,您应该陪陪他们才是,妾身就在茶楼等相公与两位妹妹可好?” 凌霄看着容妃终于点首了。 “李方,罗田,你们先送雪儿去茶楼。”凌霄唤过两名侍卫道。 “两位妹妹,今晚你们就与相公好好的赏灯,我在茶楼等你们就是。”我向晴儿两人微笑道。 终于摆脱了,侍卫护送到茶楼后并没有离开,我却在焦急的等待着。 “夫人,请问要些什么茶点?”小二进来后看着我道。 我心下一惊,怎么又是岳钊,难道真的会有什么事? “麻烦你给我上一壶普洱,再上一份,桂花糕,水晶糕……”我向由岳钊装扮的小二道。 他领命去后,我又将侍卫遣至屋外,等着岳钊入内。 不一会,岳钊即端着茶点进来了。 “公子,你昨天那七个字是什么意思?”我心急的问。 “最近是不是有一个自称叫梅雨轩的人出现了?”岳钊走至窗边在侧边向下看了看问我。 “我大哥曾经进宫,而且他也查出了幕后的主谋。”看着岳钊,我平静道。 “你对你大哥还有多少印象?”岳钊担忧的看着我。 “你在怀疑我大哥是假的?”看着岳钊的眼神,我惊道。 岳钊并没有回话,但是他的眼神却告诉了我答案。 “大哥脸上虽然有疤,但是他与爹爹长得很像,我不可能认错的。”回想着大哥的面容,我摇首道。 “就因为他与你爹长得像吗?世上儿子像父亲的虽然很多,但是并不是做儿子的都得像父亲。”岳钊好像在暗示着什么。 “你是不是有什么证据。”我心慌的坐在椅上,一下子没有了主意。 大哥如果不是大哥,那会是谁? “没有,但是我查过,当年你们梅家,除了你与晴儿姐妹二人,尸体是六十三具。” “或许,或许有匪人的尸首呢?”我心慌道。 “你说的也有可能,但是你不觉得你大哥这个时候出现的很突然吗?”岳钊注视着我道。 “那你呢?你不也是出年才出现吗?” “我明查暗访了多年,去年知道你入宫才出现在你面前,如果不是你进宫,我会在要清真相后才出现的。”岳钊看我的眼中有着痛与恨。 “或许大哥也是……” “有人来了,总之你记着我的话,不管他是不是你的真大哥,你都不要透露太多,也不要相信他所谓的真相。”岳钊拿起托盘,严肃的警告我道。 咚咚的敲门声扰乱了我的思绪,外面的人肯定不是凌霄,他要进来不会敲门的,难道是齐宇轩? “进来。”我平息了心中的惊慌后朝门外喊道。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果然是齐宇轩与大哥,我不安的看了眼岳钊。 “请问夫人与两位公子还需要那些点心。”岳钊向我们三人问道。 齐宇轩一下子说出了一堆点心名。 看着岳钊离去,我一下子竟然六神无主了。 不知道与齐宇轩打招呼,也没唤大哥,只是那么傻的看着他们两个。 “让贵妃娘娘久等了。”齐宇轩关上门后坐下。 “雪儿,晴儿今晚可曾出来?”大哥看着我问。 “晴儿与皇上去看花灯了。” “梅兄,你与贵妃娘娘有话赶紧说,我先出去守着。”齐宇轩看着我们两人道。 我轻颔首,目送齐宇轩离去。 “大哥,你可查出当年谋害我们梅家的凶手?”我坐正身子,严肃的问。 “有些眉目了,但是对方势力强大,我们不是对手,我们要养精蓄锐,待到机会合适,才一举消灭他们。”大哥愤慨的眼神,看着我,放在桌上的拳头更是青盘暴起。 “大哥,新年的那天晚上,我去了正德殿。”我看着大哥道。 “你去了正德殿?你都听到了?”大哥眼神瞬变,瞪着我问。 “我没听到什么,我只想听大哥亲口说,谁是凶手?”我逼问大哥。 “雪儿,初步证据显示是于家,但是于家势力强大,我们目前并没有那个势力,急躁不得。”大哥看着我忧心道。 我心下疑惑,我记的新年的时候,大哥就是因为皇上的不作为而生气,可是现在他却在这里劝我放弃,这是为什么? 或许是受岳钊之前的影响,这会我听大哥的话总是觉得不可信。难道在不觉间我已经选择了相信岳钊? 在我入宫之前,岳钊都算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但是现在,我们见了也只能当作陌生人,再看大哥,他与爹爹长的真的很像,我不知道是岳钊说的话有几分可靠。 虽然爹爹过世多年,但是爹爹的容貌一直在我脑海,儿像父是很正常的,我实在看不出大哥有什么地方不对。 “大哥,你是不是一直住在洛王府?”我纠结的问。 如果大哥一直住在王府,那他应该了解齐宇轩与晴儿之间的一些事情吧。 “是的,爹爹在世时与王爷关系极好,我与宇轩更是只相差几个月,当初我们二人的姓名,便是爹与王爷一起取的。”大哥的这段话,让我心里又多了几份信任。 如此一来,我反而不好问晴儿与齐宇轩的事。 “那我改日应当到王府亲向王爷道谢,这些年,他将晴儿照顾的很好。” “一个月后便是王爷五十五岁寿辰,届时你与晴儿一定要去,我们兄妹必须报答王爷的大恩大德。”大哥极严肃道。 “我明白,之前我在宫里有几次看到小王爷在晴儿的宫中,本想问晴儿,所幸昨天遇见,要不……” “你都看到了什么?”我话未说完,大哥突然上前紧揪着我胳膊道。 “并没什么,只是有几次都是清晨的时候看到,按说宫里是不准男人入内,所以当时虽然心存疑惑,但是却一直不敢说。”我有心将那几次所见说与大哥听。 却不曾想话未说完,大哥脸色立变,我的胳膊都快要被他拧断了。 “雪儿,你在晴儿宫中见到雨轩的事,你谁都不能说。”大哥沉着脸冷声道。 “大哥,这点我自然知晓,按说晴儿与小王爷也是兄妹,但是明儿既然是我们的妹妹,那与小王爷……” “晴儿与小王爷原本是有婚约的,但是这件事,你绝对不能说出去。”大哥几乎用吼的道。 “大哥,你抓痛我了。”胳膊痛得实在受不了,我这才挣扎道。 原本这也没什么,但是大哥的反常让我有些心寒,而且这中间有个疑点。晴儿与大哥相差八岁,也就是说,她与小王爷亦相差八岁,若按年龄来说,真要有婚约,也当是我,不大可能会是晴儿。最重要的,在我的记忆中,爹爹不曾说过。 “雪儿,家仇的事,你无需操心,我身为梅家长子,唯一的男丁,自然会担起,报仇雪恨,你与晴儿既然入宫了,便要齐心协力,首先要打垮于家在宫中的势力,这次淳妃的事你做的就很好,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削弱太后的势力,让她空有其名,至于容妃那,就由晴儿来负责。” 大哥一字一句说的极有条理,就连我与淳妃之间的那点恩怨,他竟然都一清二楚,我不禁疑惑,难道是晴儿吗? 好像宫里宫外的一切,与我所预想的,猜测的都相差太多了,岳钊,大哥,晴儿,还有齐宇轩,他们究竟是在为我们梅家报仇,还是另有图谋? “大哥,我有些害怕,后宫就像一个深泥潭,一旦踏入就会越陷越深,从入宫至今,太后与淳妃曾三番四次要我性命,就连晴儿都……”想起自己在宫中的境遇,我嘤嘤的哭泣。 大哥将我拥在胸前,轻拍着我的后背道:“雪儿,一入宫门深似海,既然入了宫,既然做了皇妃,有些事情你想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得做,在那里,一旦你受宠,就会成为焦点,众多的矛头都会指向你,你要坚强,要学会保护自己。” 心暖暖的,我不再有怀疑,除了血浓于水的亲情,外人谁会关心我的死活,谁会这样安慰我。 “大哥,我好累,好累,皇上年后会出巡,我想回去祭拜爹娘。” “晴儿能去吗?”大哥轻拉开我问。 “应该不能。”凌霄出宫并不是去玩,不可能带着我们两人一道的。 “那你在路上要照应好皇上,还有,这事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大哥的话让我心中一惊。 我今晚太冲动了,竟然将皇上要离宫的消息说了出来,幸好只是大哥,若是有心人,我只怕就会成为千古罪人。 “咚咚、、”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梅兄,你在里面吗?”竟然是齐雨轩。 “小王爷。”大哥上前开门,态度无比的恭敬。 我有些不舒服,他是我大哥,小王爷纵然是王室,但是在我心里,他们应该像兄弟一样亲切才对,可是现在,大哥却像低了齐宇轩一等。 “贵妃娘娘今晚怎以不去赏灯?”齐雨轩看着我微笑道。 “小王爷,你似乎忘记了一些什么?”我表情严肃的看着他。 虽然这里不是皇宫,但是他只是小王爷,而我是贵妃,他应该向我行礼才对。 “贵妃娘娘是说礼节吗?这里不是宫里,大家不必如此拘谨吧。”他那温和的笑容让我有些厌恶。 即使如此,这话也应当是我说,而不是他说。 “王爷是故意的了,在王爷的心里本宫是不是不够资格做贵妃。”我冷冷的看着他,这个齐宇轩让我有很大的压迫感。 “这贵妃并不是说有没有什么资格,只要皇上喜欢,谁都可以,你只不过……” “齐宇轩,你、、”我咬着唇,瞪着这个齐宇轩,他是诚心的,他是故意要激怒我。 “你说的也没错,但是后宫佳丽三千,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皇上的宠爱的。”我压下怒火朝齐宇轩微笑。 对付敌人,最大的杀伤武器就是不动怒,要反过来让他动怒,以微笑迎接他的冷嘲热讽。入宫这段时间我几乎忘记了在映雪楼的生存之道。 齐宇轩很惊讶,虽然嘴上没说,但是从他那鹰一般的利眼中闪过了一道光芒,我暗惊,看来这个齐宇轩在皇上面前隐藏了自己。 “贵妃娘娘果然是贵妃娘娘,也怪不得后宫三千,皇上独宠你一人。”齐宇轩竟然放肆的坐在我对面。 可恶,竟然一再的漠视我的身份,等一会皇上与晴儿来了,看你还敢不敢如此放肆。 “小王爷,我先出去看看,你与雪儿慢点聊。”大哥突然向齐宇轩道。 我不解的看着大哥,我与齐宇轩,我们有什么好聊的?可是大哥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听说你在青楼里待了十年,能由那种烟花之地入主后宫,也算是*。”齐宇轩竟然端起我的茶就喝。 实在是忍无可忍,这个齐宇轩,根本就是一个*的浪荡公子。 “齐宇轩,本宫命令你立即滚出去。”我站起身怒道。 “啧,啧,这就生气,要入主中宫,就你这点度量,如何能斗得过后宫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齐宇轩将杯子重新放至我面前,而且倒满了。 看着那斟满茶的杯子,我却只想杀人,许久以来,第一次被人激怒,这个齐宇轩莫不是天生来克我的。 “你想怎么样?”我一再的压下怒气,冷凝着他。 “我只是告诉你,在后宫,要懂得隐藏自己,尤其是你的那种锋芒,虽然你已是贵妃,但是随时都有可能被降的,自古以来,帝王皆无情。”齐宇轩终于敛起笑,正色道。 “我只想问你,晴儿真是我妹妹吗?”我正眼看着齐宇轩,后宫的厉害关系,我这个当事人当然知道,但是我要知道晴儿真正的身份。 “你希望她是吗?”齐宇轩看着我道。 我心中大骇,莫非晴儿并不是我的亲生妹妹?但是、、、 “她是梅艳晴,但是关于梅家的记忆她全然忘记了,在她的心里,她与梅家没有半点关系。”齐宇轩递了块桂花糕至我手边。 “那你与晴儿呢?本宫在芳菲苑可不止一次的看到过王爷。”我凝视着齐宇轩,半不想呈一时的口舌之快,但是他与晴儿的暧昧在我心底就像一根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6章 被火苗包围了 齐宇轩并没有像大哥那般冲动,甚至唇边还挂着淡淡的笑,他走近我,俯身看着我。 我有些惊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脑中盘旋,我欲别开眼,但是他眼中那似嘲讽的笑却让我恼怒。我不但未低首,反而倔强的抬首注视着他,我要让他知道,我并不怕他。 我恨恨的瞪着齐宇轩,心里一阵酸楚,他非礼了我,他竟然无视我的身份,如此*的戏弄我。 也不知是羞愧,还是痛恨,泪就这么滑出,除了凌霄,我从来不在外人面前示弱的,可是今天,我竟然让这么一个无耻的浪荡子给轻薄了。 “你这是羞愧还是气恼?你不是想知道我与晴儿的关系吗?这就是答案。”齐宇轩冷冷的眼神像是一把剑刺痛着我的心。 他与晴儿,他们之间真的不清白,可是皇上那…… “在宫里,你若要活着就记着,谁也不是你的姐妹。”齐宇轩站起身,冷冷道。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慌乱。他的话虽然听在耳中,却没听进心里。 屋里空荡荡的,岳钊走了,大哥走了,齐宇轩那个恶棍也走了,但是我脑中却出现了他之前与离去的不同表情。 之前的*,*,之后的冷漠,不对,他一定在暗示着什么。 心里乱成了一团,像有个千万条线缠绕在一起。 “主子,奴婢可以进去吗?”就在我慌乱无助的时候,恬恬的声音适时的传了进来。 “恬恬,你进来。”我像抱着救命的稻草,紧紧的抱着恬儿,寻求一丝安慰,一丝温度。 “主子,您怎以了?是冷了吗?奴婢去让小二加点炭火。”恬恬紧张的抓着我的手。 “不用了,你在这陪着我就好了。”我现在害怕一个人,我有些后悔,不应该一个人在这等大哥的,我应该与凌霄一起的。 “主子,奴婢在这陪您就是了,您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奴婢猜皇上应该也快回来了吧。”恬恬端着茶至我手边。 我接过茶猛得灌了一口,温热的茶香中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心一慌,茶杯落地,是了,刚才我的杯子齐宇轩喝过了。 “主子,您这是怎以了?”恬恬似是被我吓着了,有些慌乱。 “没什么,可能是因为皇上不在,你出去看灯吧,我想静会。”我站起身,推开恬恬道。 “主子,要奴婢去找皇上吗?” “不必了,逛累了,皇上自然就会来了,你去看花灯了,错过了就要等明年了。”我抬起头,勉强自己给了恬恬一个微笑。 “主子,那、、那奴婢去看会花灯,一会就回来。”看得出来恬恬很是犹豫,一份是忠心,一份是好奇。 “你去吧,不用担心我,有侍卫在呢?”我起身,将恬恬送至门边。 都走了,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但是我的心却一点都静不下来,不知道凌霄这会在做什么?会不会陪着晴儿与容妃猜灯谜,放花灯呢? 心有些痛,齐宇轩说过自古帝王皆无情,凌霄也是皇上,难道他也会吗? 真的好冷,这种冷是从心里往外冷,都走了,感觉我像是被人关进了黑漆漆的屋子里,周围是一片黑暗,看不到离开的路,找不到温暖的光,我蜷缩在椅上,紧紧的抱着自己。 越来越黑,越来越冷,我甚至看不到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窖。 就在我那薄弱的意识将要消失的时候,身体突然感到了一阵暖意。我紧紧的抓着温暖的源泉。 “雪儿,你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这样很容易病的。”耳中是凌霄温暖的声音。 “皇上、、”我眼都没睁,转过身,紧紧的抱着身边温热的身体。 “皇上,你……”我惊愕的看着凌霄那染红的长衫。 “没什么,雪儿,我们先回宫。”凌霄扶起我,声音里有着恼怒与威严。 “皇上,你怎以会受伤?怎么会这样。”我松开手,手中全是腥红的血,怎以会这样? “娘娘,快带皇上由后门离开。”侍卫的剑上带着血,他打开门朝我吼道。 “皇上,我们走,”我虽然我很怕,但是我也知道情况紧急,尤其是凌霄现在还在流血。 “雪儿,我们走。”凌霄虽然受伤了,可是他还是在保护着我,将我护在怀中。 冰冷的心,一下子突然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凌霄不能有事,不管是谁,我都不允许他们伤害凌霄。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我撑着凌霄的胳膊,朝茶楼的后门走。 外面的很冷,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莹白的雪花落在我们身上,而凌霄的身体越来越重,刚出茶楼的门,凌霄的身体就失去了重心,而我因为承受不了他的体重,也倒在了地上。 可是屋内的打斗声欲来欲烈,我咬紧牙,站了起来,可是我无法支撑凌霄的重量。 “快走,里面的人快杀出来了。”就在我以为自己与凌霄要死定的时候,那个熟悉的声音出现了。 是岳钊,他扛起凌霄,向我道:“跟紧我。” 我点首,跟在岳钊身后,穿街过巷,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头顶是冰冷的雪花,我从来不曾像这般的跑过,我也不曾想过,我竟然也能逃得这么快。 “雪儿,快进来。”岳钊将我拉入一间木门内,这个门有点破,我不认为能拦得住那些刺客。 “岳钊,他们会追来吗?”我惶恐不安的问。 “会,所以你动作一定快。”岳钊将我拉入屋内后严肃的道。 “雪儿,你先扶着皇上,一定要支撑住,不能让他倒在地上,若留下血迹,我们就都死定了。”岳钊将凌霄整个重量放在我身上。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我手抓着凌霄的手,感觉好冰,在茶楼的时候,他的身体学是温暖的,可是现在…… 岳钊不知道去哪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但是我好怕,我好像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音,好像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气。 “雪儿,快,帮我扶着皇上。”岳钊终于回来,可是那些脚步声也近了。 “岳钊,帮我照顾好皇上。”我咬着唇道。 “什么都别想,跟我来。”岳钊推开了一间同样破烂的门,但是里面有灯,而且还有移开的床。 “你与皇上先下去,一会,不管外面有什么声音,发生什么事,都千万不要出声,更不要出来。”岳钊帮我扶着凌霄藏进去后,一再的告诫我。 “岳钊,你、、、”在岳钊要放下床板的时候,我伸手挡住了。 “别那么多话了,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你们先下去,这里有我应付。”岳钊拔开我的手沉着道。 我不再言语,只是担忧的看着岳钊,头上已是一片黑暗,虽然在下面,但是能听到岳钊躺下的声音,估摸着灯也被吹了吧。 心突突的跳,不知道外面来的是什么人,更是担心岳钊,不知道他能否应付的了。 凌霄受伤了,在这狭小的暗室凌霄的呼吸声有些粗重,我紧紧的抱着他,感觉到他的体温在一点点的下降。 “皇上,您还好吗?”我贴在凌霄的耳边轻问。 黑暗中看不到凌霄的表情,唯一能感觉的就是他的体温,还有他的动作。 他用力的回握着我,似在告诉我还能撑住。 之前那急促的脚步声近了,似乎进了房间,接着听到了岳钊的声音。 “谁?” “说,是不是有人来过?”冷硬的声音让人听着胆颤。 “啊!大爷饶命,小、、小的,一直在屋里睡觉、、、、没、、、没有、、” “大哥,同他废话什么,直接杀了他,再放一把火烧了这,我就不信还藏得住。”阴冷的声音恶的让人牙恨恨。 “大爷饶小的一条狗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大爷、、求求您们、、、” 岳钊卑微的求饶听着我心里特难受,上次在皇宫的时候,他都宁死不屈,可是今天,他为了保护我们,竟然不惜向恶人低头。 “你们再四处找找,任何地方不要错过。”这是最初那冰冷的声音。 “大哥这小子怎么处理?”是刚才那个说要杀了岳钊的男人,我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声。 被问及的大哥并没有立即回话,就在我以为岳钊要没命的时候,才听他叹了声。 “算了,饶他一命吧,并没有人买他的脑袋,别浪费力气。”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听到自己的心跳终于静了下来,如果岳钊因为我与凌霄出事,那这辈子我都会良心不安的。 “多谢大爷不杀之恩、、、多谢、、、” “砰、” “哦、” 岳钊的话并未说完就是砰的一声,然后又是岳钊喊痛的声,我心一凌,手碰着了床板。 但是凌霄的手抓住了我的。 我知道自己有些冲动,可是外面的是岳钊,我们梅家欠他的,我也欠他的,他不能有事。 “大哥,我们四处都看过了,没有任何发现?” “走,继续追、、” 哗哗的脚步声后是,耳中似乎听到了噼哩叭啦的声音。 “不好,好像着火了。”感觉到密室中的空气似乎带着炙热还有一种焦味,我惊叫。 话刚出口,凌霄即捂住了我的嘴,心中凄然,即使他们找不到我们,如果不离开,就这么放火烧,我们也会被烧成人肉干的,55555,我不要死得这么惨…… “咳、”听到凌霄以手捂嘴的闷咳声,心中更是慌乱。 “我没事,雪儿,你还能支撑得住吗?”凌霄握着我的手轻声的问。 “皇上,臣妾没事,我们现在出去吧。”我站起身,以手推头顶的床板。 “等等,或许敌人还在外面,再等会。”凌霄抓着我的手道。 可是我听外面,除了噼叭的火苗声,再也没了别的,就连岳钊的声音都没听到。 岳钊难道被带走了吗?还是他遇害了? 不行,我不能再等了,我要出去,我不顾凌霄的阻止,伸手再次推床顶。 但是一张床的重量对我来说实在有些重,我一人根本无法推起,可是又不好向凌霄求助。 “雪儿,你是不是担心他?”黑暗中,凌霄的声音异常的冷静,让我心没来由的颤抖。 我松开手,坐回地面。 我是担心岳钊,他今天本可以置身事外的,他可以平安无事的,但是现在因为我们,只怕…… “再等会,如果仍然没有动静我们就出去。” 感觉到凌霄支撑着墙壁站了起来,我心有些慌乱。 “皇上,岳钊今天完全不必牵扯进来的,如果他、、、” 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做为百姓,救君是应当的,我如果愧疚自责,凌霄万一误会怎么办? “他是岳钊?”凌霄的声音突然高了几分。 “是的,皇上,晚上臣妾在茶楼的时候,他曾经提醒臣妾,只是臣妾当时并未想到会有人向皇上行凶,所以……” “如此说来,他是知道有人要行刺朕了。”凌霄的语气冷了几份。 “皇上,或许他只是猜测,如果他早知道,肯定明着告诉臣妾了。”听凌霄的话,我心一慌,生怕他会降岳钊的罪。 密室内的浓烟更甚,但是我们两人却都未放在心上,我担心凌霄会胡思乱想,而凌霄,我猜他定然在猜测谁是凶手?谁是主幕? 但是越来越多的浓烟,让我们二人呼吸越来越困难。 “皇上,我们出去吧,咳咳……”持续的浓烟让我头有些晕眩,就连喉咙都有些发痛。 “皇上,你们还好吗?”就在凌霄扶起我的时候,头顶的床板终于打开了,光亮与浓烟一并涌入。 我与凌霄同时咳了出来。 岳钊由上面伸出手,将我们拉了出来。 “刺客都走了吗?”凌霄出来后首先问道。 “应该是,但是此地不宜久留,皇上,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岳钊看着凌霄道。 “朕知道,有没有侍卫来到这里?”凌霄的脸很阴沉。 “除了那些刺客,并未看到侍卫,娘娘,请帮皇上先将伤口包扎好,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岳钊拿出一瓶药与布条给我道。 “皇上,您先坐下,臣妾帮你先包扎起来。”火势越来越大,但是岳钊却并未灭口,我为凌霄包扎好伤口的时候,我们也差不我被火苗包围了。 岳钊扶起皇上道:“皇上,草民担心有人守在宫门外,皇上是否愿随草民去一安全处避险?” “岳钊,还有多久到?”我喘着气问。 “马上就到了,过了这条街,有一个大宅子。”岳钊指着正前方道。 我不再说什么,极力想撑起凌霄,但是双腿直打颤,实在没有力气了。 “雪儿,你不用管朕,朕能支撑得住。”凌霄握着我的手心疼道。 “娘娘,你自己能走吧?”岳钊看着我问。 “应该可以。” 岳钊未再说什么,只是将凌霄的整个重量都放到他身上,让我跟在他后面。 又走了一会,我们终于看到了岳钊所说的大宅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7章 五味杂陈 到宅子前,岳钊将凌霄放下,伸手在门上拍了三下。 “公子,您回来了。”门开了,一个老人喜道。 “旺伯,先帮我将人扶进去。”岳钊沉着道。 我跟在后面,岳钊向我道:“夫人麻烦你将站关上。” 我有些不解,适才在外面还是娘娘,怎么这会就成夫人了,但还是依言将门关上了。 凌霄与我被安排在南院,这院子里很是幽静,只是不知道这么好的宅子是谁的?难道说这是岳钊在京城置办的产业? “旺伯,麻烦您将我房里的药箱拿来。”岳钊将凌霄扶到床上后道。 见旺伯离去,凌霄立即跪地向凌霄请罪道。 “请皇上恕罪,这里虽然是草民的宅子,但未必走漏风声,引来敌人,只能委屈皇上,自现在起,草民唤皇上公子,待皇上商愈后,草民再想办法送皇上回宫。” “起来吧,岳钊,朕问你,你可知今天行刺朕的是何人?”凌霄虽然脸色很差,但是语气却还是很有霸气的。 “回皇上,草民不敢确定,待皇上回宫后可以再详细查访。”岳钊似乎早料到皇上会问,果断的应答。 凌霄厉眼注视着岳钊,并没有继续追问。 “你退下吧,一会换药有雪儿就行了。”凌霄闭上眼轻道。 “草民告退。”岳钊说着即退了出去,不过一会又将药箱拿了进来。 他一一告诉我应该用那些药,如何用之后,才再次退开。 我拿起剪刀小心的剪开凌霄的衣服,看到那狰狞的伤口,手有些抖,眼泪也不受控制的往外涌,一串串竟都落入了凌霄的伤口。 听到凌霄的抽气声,我忙以袖拭泪。 “皇上,对不起,如果臣妾跟着皇上,或许……” “傻雪儿,朕很庆幸你没同朕一起,别难过,只是皮外伤,伤不了朕的。”凌霄劝慰道。 “皇上,是臣妾不好,如果臣妾不……”我脑中划过大哥与齐宇轩,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皇上今晚出来赏灯。 大哥最先离开的,后来是齐宇轩,会不会是他们呢? “皇上,你晚上可有看到大哥与小王爷?”我抬首问凌霄。 “梅雨轩与齐宇轩?”凌霄看着我疑惑的问。 “是,臣妾之前在茶楼的时候有遇到他们二人。”我点首,心却一点点的下沉,千万不要是大哥,千万不要是大哥。 凌霄并没有直接回答我,反而问我岳钊的事。 “为何岳钊会出现在茶楼?” “皇上,岳钊可能尾随大哥而来的吧。”看着凌霄的伤口,我决定隐瞒与岳钊传信函给我的事。 “雪儿,一会你去唤岳钊来,朕有些话要问他。”凌霄沉默了许久后道。 “皇上,这些伤口怕是要用针线缝合。”看着那几寸宽的刀痕,我心疼道。 “嗯,你去让岳钊准备一下,就由你来缝合吧。” 凌霄看着我颤抖的手道。 由我来缝合,我手抖的更厉害,我不是大夫,我根本不懂得这些,但是看着凌霄信任的眼神,我又不能拒绝。 “皇上,臣妾不是大夫,臣妾不敢。”我声音颤抖道,那伤口还在渗血,而且这是凌霄,叫我如何下得了手。 “雪儿,朕相信你,你虽然不是大夫,但是你的针线很好,你就当在绣花,别看朕。” 听着凌霄的话,我哭笑不得,这怎么同绣花呢?绣花是在锦缎上,那是死物,可这是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我的男人。 “皇上,臣妾真的……” “去找岳钊,如果你真的下不了手就让他来弄吧,这个时候是不能去请大夫的。”凌霄握着我的一只手凝重道。 “臣妾明白了,臣妾这就去准备。”我咬着唇沉痛的点首。 松开凌霄,我走出院找岳钊,原来岳钊一直在院外守着。 “皇上伤势如何?”岳钊看我出来着急的问。 “虽然是外伤,但是伤口很深,要缝合,还要一些消炎药,岳大哥,你是不是懂医术?”我轻声问,有些担心里面的凌霄,怕他听见。 “嗯,皇上那是外伤,只要伤口缝合,不发炎,很快便会康复的,只是现在不能冒险出去找大夫,如果由我来,我又怕皇上不放心。”岳钊显得有些为难道。 “岳大哥,你去准备吧,我来,我来为皇上缝合伤口。” 看着岳钊,想着皇上的伤口,我下定决心道。 岳钊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凌霄我的夫,又是国君,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他们有任何危险,我要坚强起来。 “好,我去命人准备,一会由你来为皇上缝合伤口,现在你先将这里的药拿出,让皇上服下一粒。”岳钊说着拿出一个瓷瓶道。 “岳大哥,这药?” 我知道岳大哥没有恶意,但是这药,皇上未必肯吃啊。 “这是消炎补气的药,吃下这些药,皇上的元气才能恢复的快,相信我,我不会伤害皇上的。”岳钊将药放在我手上,握着我的手道。 “我知道了,谢谢岳大哥。” “雪儿,如果是我受伤了,你也会这么担心吗?”在我转身的时候,岳钊突然道。 我身颤了下,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与凌霄是夫妻,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不是一朝一夕,虽然最初我的想法并不单纯,但是在这半年多的相处里,我的心真的靠向了凌霄。 但是岳钊,虽然我们曾有婚约,但是却仅仅只见过几次,这是无法相比的。 我知道岳钊并没有离开,还在等着我回答,但是我实在不知要如何答他。 说不会显得我太无情了,说会,又显得我太自作多情了,毕竟除了那纸婚约,我们到现在也只不过是第三次见面。“我不知道。”我低首幽道。 “你这么说我反而忠实许多,至少证明你没有欺骗我,你进去吧,我去准备热水,针线与药。” 我听到岳钊那轻不可闻的叹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心里总觉得愧疚了他什么似的。 拿着药低首进了屋内,凌霄轻唤道:“雪儿,你愿意告诉朕,你与岳钊是何时认识的吗?” 我的手抖了下,在床侧坐下,其实我并不想有所隐瞒,只是这个时候,真的不想说,只怕说多了凌霄会起疑。 “皇上,当初我爹还在世的时候,岳家还没有被定罪之前,臣妾与岳家曾有婚约。” 我转身为凌霄倒了杯水,一边轻声解释。 “是与岳钊吗?” “应该是他吧,具体的臣妾也不清楚,爹爹在世时并未说清楚,我只知道与岳家有婚约。”我撒了个小小的谎。 其实岳家只有岳钊一个男丁,除了他还有谁,只是这个时候,我竟然害怕凌霄知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肯舍命相救。”凌霄幽幽道。 “皇上,凌霄救我们,是因为皇上是君。”我接过凌霄的话道。 虽然凌霄的语气听不出什么,但是他那话一出,总觉得有些怪,好像凌霄是因为我才施援手的。 “呵呵,雪儿,朕当然知道,别想那么多,朕听你这么一说,只是觉得好像欠了他的。”凌霄笑着为我掩饰道。 “皇上,其实臣妾也有这想法,今晚如果不是他,我们可能都落入贼人手中了。”我走近床边,将药摊在手心,一碗将水递上前。 凌霄也没问是什么药,拿起药和水就咽了下去。 “是啊,关键的时候,朝中的那些阿谀奉承的臣子并起不了什么作用,反到是像岳钊这样的进行愧疚了他的人起了大作用。”凌霄叹道。 “皇上,是不是有证据证明岳大人当年是被冤枉的?”闻言,我惊喜道。 “这个,我相信岳钊应该已经查到了吧,朕在朝中不方便着手查先皇时期的案子。”凌霄迟疑了会道。 “皇上,如果证据充足,皇上能否为岳家*?” “能,但是如果是现在则不能,没有查出幕后真凶,朕不能贸然行事。”凌霄冷静道。 “皇上,臣妾总觉得今晚皇上遇刺很蹊跷,如果是早有预谋的,为何不是昨天呢,昨天才是十五上元节。” “雪儿,朕今是并没有看到齐宇轩,也未看到令兄,朕在相……” “皇上,请恕草民无礼,草民之前曾经调查过梅家,除了娘娘与梅艳晴,梅家无一活口。”我正与凌霄讨论着,岳钊突然从外面插口道。 “什么?那我大哥……”我心惊道。 “我没有证据证明他不是。”岳钊看着我沉声道:“我样,他也没有证据证明他自己就是梅雨轩吧。” “他是我大哥,还、、需要证据吗?”我越说越没底气。 如果是大哥自然不需要证据,但是我们分开十多年了,分开的时候,我们都还小,现在…… “雪儿,朕觉得岳钊说得有道理,如果朕记的没错,你们分开有十年了吧,这十年你由小姑娘变成成熟的女人了,而你大哥也由少年变成了成年男子,这两差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凌霄看着我提醒似的道。 “臣妾知道,但是莫言、、、” “娘娘,草民只想提醒娘娘一点,长相相似的很多,如果娘娘只是凭他长得像令尊就认定,只怕会被有心人昨用。”岳钊看着我道。 “我、、可是是我去找大哥的,起先大哥并不想认,而且有些事……” “有些事,只要有心稍微调整就能知道。”凌霄苍白的脸上有着担忧。 “皇上,臣妾现在不想想这个问题,等以后再说吧。”我回避道。 “皇上,草民这并没有准备麻沸散,缝针的话,皇上……” 岳钊看着凌霄的伤口,很是担忧。 “不要紧,能捡到这条命,朕已有有各种思想准备了,雪儿,要是你真的下不了手,就让岳钊来吧。” 凌霄好像一下子就信任岳钊了,竟然主动要他缝合伤口。 “草民遵命。”岳钊注视着凌霄许久,才点首道。 “雪儿,你坐到朕的身边来。”凌霄向我伸出手道。 “皇上,你是不是在怀疑行刺的事与大哥有关。”见岳钊拿起了针,我试图用说话来分散凌霄的注意力。 “在未有证据前,任何人皆有可能是凶手,尤其是你说的那两人,既然他们昨天在茶楼见到你,为何刺客出现,追到茶楼的时候他们没有出现?”凌霄一手握着我,冷漠道。 “确实,昨天晚上我们还看到小王爷,而且皇上当时说了今晚还会出来,臣妾在想,有没有可能是小王爷的阴谋?”想起齐宇轩在茶楼对我的恶行恶状,我坏心道。 “就朕对齐家的了解,应该不会,但是既然他出现在茶楼,又与令兄在一起,也不能排斥在外。”凌霄的声音抖了下,我侧首,原来岳钊已经在缝合了。 “臣妾希望不是他们,臣妾感觉得到大哥是真的关心臣妾与晴儿,而且他也是真的在乎爹爹受冤的事。”脑中将与大哥前后的对话回放了遍,我还是不愿相信。 “雪儿,你太天真了,有些人因为某些私欲,因为贪婪,会做出很多违背良心的事,当然了,如果他不是你大哥,那可能也只是别人的一颗棋子,从这一点来看,朕到希望他是真的梅雨轩。”凌霄抓着我的手有些痛。 我知道他在忍受着疼痛,并未喊痛,反而用一双手紧握着。 “唉,其实关于你爹的案子,朕一直对你有所隐瞒,你爹的案子虽然是冤案,但是却没有十足的证据,而且朕有些担心,这件案子若是查出来了,只怕朝廷要翻个天了。”凌霄叹息道。 凌霄的话让我心惊肉跳,爹爹当年的案子真的牵扯的有这么大吗? 我有些迟疑,新年时,皇上与大哥的之间的对话,言犹在耳,我不知道要不要去逼问皇上。 看着面容憔悴的皇上,心中一痛,爹娘是亲人,但是此时的皇上,却也成了我的亲人,如果皇儿还在,那么我与他之间的联系会更多,我又如何再忍心逼他。 “皇上,臣妾相信皇上,皇上是一国之君,臣妾相信皇上心里有衡量的,只要皇上心里记着这件事,只要皇上知道爹爹是被陷害的,有朝一日能帮爹爹*,能找到杀害我梅家六十余口的真凶,臣妾就感激不尽。” 我跪在床前轻泣道。 “雪儿,别难过,只要你相信朕,朕就不会让你失望。”凌霄的手捏得很紧,我的胳膊像是要被掐断一样。 “皇上,伤口缝好,只要休养些时日就能痊愈,不知皇上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岳钊的话适时的救了我的胳膊。 “朕出宫之时知道的人不多,但是若后天早朝朕不能出现在宫中,势必会引起某些人的怀疑,或是给敌人可趁之机,所以你必须联系朕的心腹,让朕回宫。” 凌霄的话很有条理,我想他已经有了适合的人选,心中也不由松了口气。 “这个不有问题,草民可以办到。” 看着岳钊,看着凌霄,心里五味杂陈,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断不会如此融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8章 一张字条 犹记的在仪安宫的时候,皇上差点就杀了岳钊,或许就是因为凌霄当时的一念之仁,才会有今天的这段际遇吧。 “皇上,有些事,臣妾也可以去做的。”我鼓起勇气道。 凌霄惊愕的看着我,很显然没有想到我也会如此勇敢。 “好,雪儿,你休息一下,换身装束去找张大人。”凌霄精神震奋道。 张大人?起初我有些不明白,但是看凌霄的眼神,我即意识到了,就是我认的那个哥哥,这个当然没有问题。 凌霄喝了些药即睡着了,而我虽然疲惫却没有睡意,与岳钊离开了卧室。 “岳大哥,我一会出去后,皇上就交给你了。” 临走前,我有些不放心的交代岳钊。 “我会的,一路上多加小心,我已经让人安排轿子,轿子会直接将你送到张大人府外,但是为免引人怀疑,轿夫不会等你,所以,你回来的时候,就得劳烦张大人安排了。” 岳钊不放心的看着我。 “我知道,岳大哥,我走了。”我点首,虽然与张大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相信他应该会记的我这个干妹妹吧。 凌霄对他如此信任,我相信只要见到他,他就会明白的。 坐上轿子,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虽然是白天,但是思绪却停在昨晚。 是什么样的人有那么大的胆子追杀凌霄呢?听那些人的对话,好像是被买下的杀手,会是谁呢? 我对朝廷官员的了解并不多,任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最主要是我不愿将相信这事会与大哥有关。 一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张府,车夫刚掀开帘门,我就意外的看到墙角一张邪佞的脸。 一种强烈的直觉得让我转身,我不能下轿,不能再去张大人府上,得赶紧离开。 齐宇轩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这里。 看她那表情好似是在等我。 我刚转身,轿帘还未放下,手就被他扣住了。 “娘娘,别来无恙啊。”齐宇轩邪佞的声音让我心头发毛。 “小王爷。”我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听说娘娘昨晚没有回宫哦?”齐宇轩的声音像是某种警告,又像是在提醒我小心说话。 “小王爷消息真是灵通,本宫昨晚在茶楼睡着了,醒来时天已亮了,这不,身上没有令牌,进不了宫,故来哥哥家求助。”我勉强扯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娘娘,令兄应该在我洛王府吧,怎么会到张大人府上呢?”齐宇轩扣着我的手腕将我从轿内强行带去。 “小王爷说的也没错,但是本宫在入宫前曾认张大人为义兄,张大人自然了算是我的兄长了。” 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得硬着头皮进张府了,只是我有些担心,如果这些轿夫被抓了,会不会招出皇上所在地。 心里越是不安,齐宇轩就越是强势。 “原来如此,小王到是可以送娘娘回宫,只是娘娘不打算见见令兄吗?” 齐宇轩邪佞的笑让我感觉到这是个阴谋,回宫,去洛王府都不见得是好事。 若然回宫,太后那老妖婆定然会问起皇上,如今皇上不在宫中,她若有心,要杀我易如反掌,不如去洛王府吧。 王府里没有直接的敌人,即使昨晚行刺皇上的是齐宇轩,我暂时也不会有危险,他们肯定是要借我之口问出皇上的下落。 只是此时此刻,却无法通知张大人,而岳钊那里,如今看来,绝对不是久留之地。 “既然小王爷如此热情,那本宫就去王府看看吧,只是还麻烦王爷派人到宫中通知皇上,免得皇上担心。”拿定主意后,我微笑道。 “这点娘娘放心,小王今早进宫,好像昨晚皇上并未回宫。”齐宇轩看着我,做出很担忧的表情啊。 “啊!皇上昨晚没有回宫,那晴儿与容妃呢?”我惊呼,希望能瞒过齐宇轩,至少不能让他肯定我昨晚与皇上在一起。 “晴儿昨晚说与皇上走散,现下也在王府,至于容妃娘娘,臣并没有发现,或许皇上与容妃娘娘在一起也有可能。”齐宇轩脸上邪佞的笑终于隐去,取而代之的真的是一种担忧之情。 “那样甚好,那样我们兄妹三人也正好聚聚,稍候本宫也好与晴儿一起回宫。” 我点首,温和的笑道。 唯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既然我这没办法通报,那就只有将希望寄托在岳钊身上了,相信他会保护好皇上。 可是我在这府前站许久了,为何还不见张大人出来,如果他能出来,或许能暂解我目前的困境。 “娘娘请上轿。”齐宇轩终于放手了。 “咦,小王爷,你怎么会在张某府前呢?”就在我无奈的转身之际,张府的门终于开了,张大的声音也同时传了过来。 这是张仁杰的声音,我心喜的转首正对着张仁杰。 他出来的可真及时,再晚一点,我就进了狼窝了。 “张大哥。”我心喜的轻唤。 “贵妃娘娘,小王爷,既然来了张某府前,何不进来坐坐呢?”张仁杰微笑着走了过来。 我向张仁杰使了个眼色,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将我弄进去,皇上那还等着他去救呢。 若不进张府,张大人又怎能得知皇上现在何处,又是什么样的处境呢?更何况我身上带着皇上的信函,万一到了王府,被她们强行搜身我又当如何? 无论如何,一定要将这信函交给张大人,纵然无法将会,也得在进王府之前毁了,可量同在根本没有机会。 “不敢叨扰张大人,贵妃正要到小王府上与失散多年的兄长相聚。”齐宇轩的一句话就将张仁杰顶回去了。 我心里暗暗叫苦,齐大人这用意太明显了,突然有些害怕去洛王府。 “王爷,本宫有些渴,不如去张大人府上喝杯热茶,一来解渴,二来暖暖身子。”实在无计可施,我只得出此下策。 “贵妃娘娘请,小王爷请。”张仁杰立即命人请我二人入府。 齐宇轩看着我,眼里好似又一丝恼怒,又好像是轻蔑的笑。 “大人请。” 张仁杰与齐宇轩两人又客套了会,这才走入府内。 一边往府里走,一边思索着如何将情报带给张仁杰。 此时不可能有机会细说,虽然身上有信函,但是只怕也没机会拿出来。 坐在厅堂之上,心里却没有底,信函就在我袖中,可是却无法拿出。 齐宇轩虽然看似在与张仁杰交谈,但是他的眼睛肯定也在注视着我,只要我一有所动,肯定就会被他发现。 这时,张仁杰府上的宫女奉茶,最先到的是我面前,看着托盘上的三杯茶,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婢女将茶放在我身边的茶已上,这才走至齐宇轩面前。 在些同时,张仁杰也看向我,我凝眉不语。 成败就在此一举,能否救皇上也就得看张大人的机智了。 在婢女将茶放好欲退下的时候,我端起茶杯,借太烫故意杯子失手掉到地上。 清脆的杯碎声与杯中的热茶一同落在地上。 “啊、、好烫、、” 我尖叫着,衣袖已经被茶水弄湿了大半。 张仁杰立即上前紧张道:“娘娘可有烫着,来人,快带娘娘下去更衣。” “不,不必麻烦了,我还是到王府去换吧。”我微笑着退辞。 细心的婢女立即拿了绢帕来为了擦拭衣袖上的茶渍。 所幸位置很好,这可是极危险,若是这婢女不够机警,齐宇轩立即就会发现。 我迅速的自袖中拿出信函,在婢女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我已将信函塞入她袖中。 婢女惊愕的看着我。 “张大人,真是不好意思,王爷要是你不渴,你那杯就让给我喝吧,也免得再麻烦了,喝完我们就走。” 我走向齐宇轩,正好遮住了惊愕的婢女,而此时张仁杰已向婢女打了眼神。 一口气将齐宇轩杯内的茶喝干,虽然有些烫,却也正好压住了惊慌的心。 “王爷,我们走吧。”放下茶杯,我向齐宇轩道。 “既然贵妃娘娘执意要走,那臣也不再挽留,两位请。”张仁杰站起身送我们道。 “不劳大人,有小王护送娘娘即可。”齐宇轩抱拳劝张仁杰留步。 我们出到府外的时候,轿夫门已经不在了,我心里甚是欣慰,他们离开了,也少了我的担忧。 “小王爷,那些轿夫好像已经走了,你总不能让本宫走到王府吧。”我扬起眉道。 “我想张大人府上应该有轿夫吧。”齐宇轩看了看我,侧首向身后的张仁杰道。 “确实有,既然娘娘要用,下官唤来便是。” 坐在轿子上,心里更加不安。 不知道齐宇轩会不会派人监视张仁杰,更不知道这样是否能救皇上。 以齐宇轩的智慧,只怕能猜到我刚才入张府有蹊跷。不管将是什么样的结果,事情已经到这一步,我也顾不了许多了,只能坚持不让他们从我口中探出皇上的下落。 轿子一路上有些摇晃,我头有些晕,竟然在轿上就这么晕晕沉沉的睡了。 直至一双有力臂膀将我抱入怀中,我才惊醒,睁开眼,惊见齐宇轩放大的脸,我失声惊叫,同时也甩了齐宇轩一个耳光。 “放肆,你怎么可以碰本宫。” 齐宇轩并没有立即扔下我,只是冷眼看着我,好一会才邪魅的笑道。 “娘娘这个时候才矜持有些晚了吧,你的甜美小王昨天可是已经尝过了。” “无耻、、啊、、、” 我伸手又要甩,齐宇轩这次却松开一手,扣住了我伸出的手。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小人,就这么松开了,若不是一手被他扣着,我岂不是会摔得很狼狈? “这就叫无耻,敢情娘娘没见识过无耻的人与无耻的事。” 齐宇轩笑得很邪恶,我恨恨的瞪着他,这个男人,注定了与我犯冲。 “放开我。”我想挣开他的控制,我不想进洛王府,我感觉到里面有种很不安份的气息。 或许我之前想错了,这里并不比皇宫好。 但是我此时却已经没得选择了,齐宇轩再次将我抱起。 “进去吧,你的兄长,妹妹都在里面等着呢。” “齐宇轩,我问你,那真的是我大哥与小妹吗?”我知道已经别无选择,只得壮着胆子问道。 齐宇轩怔了下,看着我笑道:“呵呵,看来我低估你了,不过这个问题,我觉得你应该直接去问他们。” “你放下我,我自己会走。”我冷起脸道。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皇妃,怎么能让一个无理的男人抱着。 “没问题,希望娘娘不会脚软。”齐宇轩这次到没有使坏,真的放我下地了。 我们未到门前,王府的大门就缓缓的打开了,开门的人正是我的大哥梅雨轩。 看着她,我心却很凉,或许是因为昨晚看到了他与齐宇轩,我总觉得皇上受伤的事大哥脱不了干系。 “雪儿,你昨晚去哪了?”我未进门口,大哥就冷着脸问我。 “大哥,妹妹也正想问大哥那去了。”我脸色也不好,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他又去哪了呢? “你们呀,别像仇人一样站在这说话,进去说吧。” 齐宇轩看着我与大哥摇首叹道。 就这么会功夫,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按说我是贵妃,到王府应该在大厅相待的,但是齐宇轩并没有带到我大厅,反而带我到了类似书房的偏院。 “雪儿,昨晚我与小王爷回去找你的时候已经不在了,只有一些血迹,我们问茶楼的人,茶楼的人也全部被杀了,昨天,你到底去哪了?” 大哥凝眉问我。 “你们昨晚真的去了茶楼?” 我有些不太相信,如果昨晚他们去了,为什么找不到我与凌霄? 侍卫与那些刺客在茶楼也纠缠了很久,但是为何他们未出现? “是的,昨晚原本我们欲去找晴儿,但是没找着后,宇轩看到一个酷似你的身影,我们就追了过去,结果不是你,之后、、、、” “我昨晚一直在茶楼,你们离开后,我等着就睡着了。”我打断大哥的话道。 我不知道这是他们的推脱之词,还是确有其事,我很清楚,昨晚我一直在茶楼。 “贵妃娘娘,不管你信不信,梅兄说的都是事实,昨晚,我们离开茶楼后,本来是想去找晴儿与皇上,但是看到那个身影,我以为是你,因为之前我……” 齐宇轩看着我,眼里有些浮躁。 他昨晚对我做的事,我自然不会忘,但是这也不能洗脱他们的嫌疑。 “那你们之后去那了?”我冷声质问齐宇轩。 “那个酷似你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后,我们隐约不对,赶紧回到茶楼,但是茶楼里除了尸体就是血,我们很担心,找了一晚上。”齐宇轩凝视着我道。 “你撒谎,你若真找了我一晚上,为何又会出现在张府门外?” 刹时被欺骗的感觉充斥着我的身体。 “清晨,我们接到一张纸条,说会送你到张府外,让小王去接人。”齐宇轩说着当真拿出了一张字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9章 这戏太假 上面的字很难看,但是这一张字条不能证明什么,谁知道这会不会又是一个阴谋? “那晴儿呢?她为何又会在王府?按说昨晚她与皇上在一起,你们为何不问我皇上在哪?” 我冷嗤道。 “皇上失踪了,晴儿清晨的时候晕迷在王府外。”大哥看着我沉重道。 “晴儿晕迷在王府外,大哥,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心痛的感觉是道不出的,此时我真的希望他不是我的亲大哥。 “雪儿,这是真的,不信你、、、” “梅兄,别说了,她不会相信的。”齐宇轩打断大哥的话。 “你们让我如何相信?我与晴儿会那么巧都被你们发现?为什么从一开始到现在你们就不问我皇上?” 我控制不住的吼道。 “皇上失踪了,可能被人绑架了。”齐宇轩突然闷声音道。 “皇上失踪了,可能被人绑架了。”齐宇轩突然闷声音道。 我心一怔,齐宇轩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用的可能,而且他的语调同我猜测的不一样。 “皇上不是回宫了吗?”我故作惊讶道。 “雪儿,你是真笨,还是明知故问,皇上若是回宫了,晴儿怎么会被人点了穴放在王府外?” 大哥瞪着我道。 “本宫有一事不明,小王爷请我入王府所为何事?” 我避开大哥的眼刘转向齐宇轩。 在张府外,他那邪魅的笑与他刚才说的可不相符,怎么看都是有阴谋,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是一脸的担忧,我真的迷惑了。 岳钊的话,皇上的话,眼前的大哥与齐宇轩,我究竟应该相信谁? 昨天刺杀皇上的人又是受命于谁?还有一点突然在我脑中清晰的升起。 岳钊好像知道昨天会发生什么?他是如何知道的?为什么在那宅子里,坏人没有杀他? “我希望娘娘不会有事,今天一早我即入宫探过了,昨晚皇上并未回宫,晴儿也说,昨晚他本来与皇上几人在猜灯谜,但是人群中突然有骚动,后来好像有人碰了她,之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齐宇轩脸色凝重道。 “你们的意思是皇上被人算计了,被有心人绑架了?”我看着他们,平静的问。 我现在不知道相信谁,也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说出皇上所在,此时此刻,就连岳钊似乎都摆脱不了嫌疑。 脑中很乱,思绪很乱,我不知道应该相信谁?我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更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幕后真凶。 “我敢肯定昨是一场预谋,在皇上出宫前,一定有人知道皇上会出宫,然后布了局,抓了皇上,企图挟天子以令天下。”齐宇轩冷颜怒道。 “小王爷,如果我没有记错,好像你也知道皇上今晚会出宫。”我冷冷的注视着齐宇轩。 到目前为止,我越看越觉得他的可能性最大,昨晚他非礼了我,我是皇上的贵妃,他有这个胆子,就足以说明了一切,而且在那之后他失踪了。 时间上,很吻合,动机他也有,就是没有证据。 “娘娘一直在怀疑本王?”齐宇轩很是恼怒的瞪着我。 “在本宫与皇上分开之前,你与大哥在茶馆,之后你们离开,而皇上也没有再出现,难道你觉得你没有嫌疑?” “雪儿,你在怀疑为兄?”大哥惊愕的看着我。 “大哥,在皇上没有找到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就像你们怀疑我一样。”我故作伤痛道。 “小王相信娘娘,娘娘既没有动机,也没有能力,只是小王担心,娘娘会被看到的迷雾遮了眼,分不清敌人与友人。” 齐宇轩看似为我辩解,实则在提醒我,别敌友不分。 如今这情况,我又如何分得清,谁敌谁友?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一切都听天命,看天意吧。 信函我已经传出去了,如果皇上没有选错人,张仁杰一定会救出皇上,现在我能做的,就是等,就是拖。 我狠狠的瞪着齐宇轩,说到迷雾,他现在何尝不是在给我撒迷魂药,但是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我谁都不会相信的。 “小王爷,既然皇上不见了,为何你还不去找?”从昨晚到现在,我几乎都没有睡,现在又被齐宇轩与大哥疲劳轰炸,我快撑不去了。 尤其是面对齐宇轩的时候,或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吧,我总觉得他不是好人,不值得我信任。 “雪儿,你怎么能这样与小王爷……” “若是我们大张旗鼓的去找,岂不是要告诉天下人皇上丢了,那样后果有多严重,我想娘娘应该能想到吧?” 齐宇轩打断大哥的话严肃道。 但是我却被大哥的话给惊道了。 后面的话他虽然没说出来,但是却能猜到,我怎么不能这样与齐宇轩说话,论身份我是贵妃,我怎么不能? 他真的是我大哥吗?为何在新年的那天晚上,他敢对皇上大吼大叫,现在对齐宇轩却无比尊敬? “如此说来,王爷应该有打算,你们先出去吧,本宫有点接受不了,需要静一静。”我挺起胸欲赶走齐宇叶与大哥。 只是我忘记了,这里是王府,并不是我的仪安宫。 “也好,但是,娘娘,这里不适合你休息,我让人带你到西厢休息便是。” 齐宇轩看着我,脸带笑意道。 这个男人真的很阴险,刚才还是阴沉着脸,这会竟然就出了笑容。 原本还想问晴儿的事,但是此时此刻,我真的没有太多精力了,我需要静一静,我要好好的想想,理一理头绪。 “娘娘请随小王来吧。” 齐宇轩似乎知道我很讨厌他,也不再嬉笑,只是以受屈的眼神看着我道。 我没有回应,只是跟在他身后,离开房间的时候,我看都没看大哥一眼,大哥太让我失望了。 他应该去查找父亲被人陷害的证据,而不是在这里拍齐宇轩的马屁,他应该像父亲一样刚正不阿,而不是像这般。 “娘娘,你稍候得与洛妃娘娘商议一下,然后你写封信函让洛妃娘娘带回皇宫,最起码要先安抚宫中人。” 齐宇轩将我带到西厢,我本以为他会立即离开,没想到他却站在房中央看着我极严肃道。 “为什么要我写信函?” 我有些恼怒的质问。 听他那意思,我今天不能回宫?而且似乎还要我写一个什么向人说我很好的书面语言吗?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最受宠的,而且你与皇上长期在一起,应该能模仿皇上的笔迹吧?”齐宇轩凝眉看着我。 “什么?你要我模仿皇上的笔迹?”我惊道。 看齐宇轩那表情,好像我写得也写,不写也得写,只是他为什么找我? “娘娘,你就另推脱了,小王已经打听清楚了,娘娘在这方面很有技巧,幼年时就极能模仿。” “你、、你休想。” 我怒转身,这绝对是个阴谋,他怎么能将我打听的如此清楚,从他那双眼里,我感觉自己好像是赤祼祼的,没有一点隐私。 “娘娘,你难道希望大有都知道皇上失踪了,让大家都惶恐?”齐宇轩朝我吼道。 “那你就什么都不必说,让大家都去猜测。”我并不为所动,只是背过身冷道。 不管齐宇轩现在是什么心思,我都不会顺应他的,我若是模仿皇上的笔迹写了什么,那随时我都有可能成为替罪羊,随时有可能被灭口。 如此一来不但救不了皇上,反而会害了皇上,不能,无论如何都不能写。 “娘娘,你好好想想吧,小王并不是要娘娘写什么祸国殃民的话,只是希望娘娘以皇上的名义写封私人信函,告知太后,皇上带娘娘你微服私巡了。” 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知道齐宇轩走了,微服私巡,真亏他想得出来。 如果我真的写了会怎么样,是真的为了应付太后,还是借这样的机会,将我与皇上一并除了呢? 不管怎么样,我现在都无法相信他,皇上现在在岳钊那,应该很安全的,只要、、只要张仁杰能尽快赶到。 同齐宇轩说话真的很累,神经一直紧绷着,现在他走了,终于可以松口气了。靠在床上,脑中浮现的是皇上苍白的容颜。 真的好担心,不知道张大人有没有计划,也不知道齐宇轩是不是盯上了张仁杰,无数的担心积压在胸口,堵得慌。 闭上眼,想强迫自己休息会,得好好想想下一步要怎么做。 眼睛刚闭上,就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在外面停下。 听脚步声不可能是齐宇轩,十成十是女人,难道齐宇轩还派人监视我? 闭上眼假寐,希望外面的人懂得说话。 “咚咚、、” “姐姐,我是晴儿,你睡了吗?” 晴儿的声音伴随着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我这才知道原来门外的是她。 猛的由床上坐起,却迟迟不敢下床。 虽然上次在仪安宫的时候晴儿也叫了姐姐,但是那时候却不真诚,可是今天,这声姐姐却要亲切多了。 这是为什么?莫非是大哥说动了晴儿?还是…… 会不会又是齐宇轩的一个陷阱。 “姐姐,你睡了吗?我是晴儿呀。”晴儿的声音又起。 “是啊,妹妹有事吗?”我故意做出哈欠连天的表情。 “嗯,姐姐,我能进去吗?” 站起身,无奈的打开门,门外却只有晴儿一人,连个婢女都没有,看来今天她肯定不是单纯的来看我。 “姐姐。” 晴儿欠身柔唤。 “我担待不起,你不是一直都不承认自己姓梅吗?” 我别开眼,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不能看她。 “姐姐,晴儿一直都知道,只是妹妹身在宫中,总得为大局想想,如果宫里的人知道我们是姐妹,尤其是太后,那我们都会很惨的。” 晴儿泪眼汪汪的走至我面前,抓着我的手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狠起心,甩开晴儿的手。 “姐姐,你难道不知道吗?太后与娘是旧识,他们曾经情同姐妹。”晴儿哽咽道。 我惊愕的看着晴儿,看来她知道的远比我多,太后与我娘是旧识,这是我第一次听,只是不知晴儿是从哪听来的。 “谁告诉你的?” 我注视着晴儿,记的我刚进宫的时候是姓张,并没人知道我是爹娘的女儿,可是那个时候,太后就开始针对我了。 “姐姐,你不信可以问我爹,当初娘与太后,先皇,爹都是认识的。” “你说的爹是指王爷?”我狐疑的看着晴儿。 在她的心里,似乎已经忘记了她姓梅,她已经完全当自己是王府的郡主了。 “是,当年他们的关系很复杂,感情更是复杂,太后也是因为感情的事才会恨上娘,也因而才会有梅家当初的灭门之祸,更何况……” 晴儿说的很平淡,好像只是在陈述别人的事,一点都没有感情。 “晴儿,我问你,你是姓梅还是姓齐?”我打断晴儿的话气恼的吼道。 “姐姐,姓什么重要吗?传宗接代是男人的事,我们姑娘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谁还……” “叭、” 忍无可忍的我狠狠的甩了晴儿一掌,人不能忘本,纵然王爷养了他十多年,但是她也是娘亲生下来的,她身体里流的是梅家的血,她怎么可以说出这种没心没肝的话。 “你打我?” 晴儿一个踉跄,稳住身形惊愕的看着我。 我无视她嘴角的血,刚才那一巴掌是代爹娘打的,从今天起,我决定不再认这个妹妹。 “你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我手指着门的方向冷吼。 “姐姐,即使你不恨我,我还是要叫你一声姐姐,就当是为了妹妹,请你代皇上书写一封离宫的信函,妹妹带回宫交给太后……” “你立即滚。” “姐姐,就当我求您了,你不写,大哥没有时间寻找皇上,那样有心人就会趁机谋乱,姐姐,你如此聪明,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耳中听到晴儿跪下乞求的声音,但是我不会答应的,她口中的大哥必定不是我的大哥,要找皇上的或许是齐宇轩。 “你做梦,我不会帮齐宇轩那个小人的,而且、、、”我差点说出皇上很平安,幸好适时的停住了,而且我借转身的动作掩饰了,突然的停顿的。 “姐姐,轩是好人,我知道你曾在宫中看到过他,但是他真的是好人,并没有要害皇上,姐姐,你误会了,要伤害的皇上的另有其人。” 晴儿哭着道。 “另有其人?是谁?”我蹲下身子逼问晴儿。 “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不是轩,齐家对皇上忠心耿耿,绝不可能做出这种天打雷劈的事,姐姐,请你相信我。” “相信你,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皇上失踪了,你却出现在洛王府,而且找皇上的正是齐宇轩,你不觉得你们这戏太假了吗?”我再次站起,背对着晴儿冷吼。 “昨晚皇上是与你在一起的时候不见的,而且当时齐宇轩也出去了,你叫我如何相信你?” “姐姐,昨晚我确实与皇上在一起,但是后来我们被人群挤散了。”晴儿急着解释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0章 禁令 “你走吧,我不想听任何解释,皇上是与你在一起走丢的,要写,你写,本宫是决不会写的。”我甩袖背对着门晴儿。 好一会才听到轻轻的叹息与关门声。 知道她已经离开,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她已经不再是十几年前的那个晴儿,她的一颗心,只怕都在齐宇轩身上了。 皇上啊,你一定不能有事,现在的我已经迷茫了,我不知道谁是要伤害皇上的凶手,但是我知道齐宇轩他们肯定不会让我回宫,也不会让我离开。 现在的洛王府就像一个笼子,将我困住了,不,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能受制于人。 要离开,首先要养好精神,休息好,先在床上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日已西沉,竟然都没有人来叫我吃饭,心里闷闷的极不舒服,如果在宫里,决不会有这样的事,看来他们已然当我是囚犯了。 但是此时此地,已经容不得我生气了,带着疑虑与小心,欲往正厅方向寻找齐宇轩。 有些意外,这院子竟然没人把守,连个婢女都没有,太反常了。我在院中四下看了看,并没看到有人掩藏的信息,看来他们是有阴谋的。 就算是正常情况下,他们也应当安排一两个婢女照顾我,但是现在这院中却一人都没有,他们在等待什么?亦或是他们在策划什么阴谋? 不管是哪一点,对我来说,必定都是不安全的,现在我最想的是张府,我想知道张仁杰是否去找皇上了?我想知道岳钊是不是将皇上保护的很好?更想知道皇上此时有没有回到宫中? 一切的一切,让我放不下心,脚刚跨出院门,就听到了大哥的声音。 “雪儿、” 我脚停在门槛上,大哥来的可真是巧,好像知道我醒了似的。 “大哥。”我轻巧的回应。 “雪儿,你为何不答应小王爷?写封信函,对你,对大家都好,更是有效的保持皇上。”大哥看着我苦劝道。 “大哥,你应该知道这是欺君之罪,是死罪,我怎么能这么做。” “如今皇上找不到,你不写封出巡的信函,朝臣如何信服,更何况,皇上还能解救皇上。” “你什么都不必说,我不会这么做的,若你们真的要帮皇上,就放我离开。”我冷眼看着大哥,此时此刻,他明显的偏袒向齐宇轩。 皇上的事,皇上自有分寸,大哥这是操的那门子心。 “雪儿,如果这个时候皇上落在了坏人手上呢,你写个信函,他们兴许能有所顾忌,万一……” “没有万一,我相信皇上,皇上的智慧不是平常人能及的。”我果断的截过大哥的话。 大哥惊愕的看着我,好一会才道:“你知道皇上在哪对不?” “我不知道。”我别开脸冷道。 任何人休想从我口中套出皇上的下落,即使是大哥也不可能。 “雪儿,昨晚你是不是同皇上在一起?”大哥逼近我追问。 “大哥,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真是我大哥,如果你真姓梅,你就不应该帮着谁,向着谁。”不知道为何,这个时候我突然愿意相信岳钊的话,或许眼前的这个与爹爹长的酷似的男人真的不是我大哥。 或许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为何妹妹不再是我的妹妹,就连好不容易相认的哥哥也不是呢? “雪儿,只有皇上才能帮我们梅家洗冤,后直不能有事,你明白吗?” 大哥上前摇着我的肩冷厉道。 “大哥,我只想问你,为何住在王府?你姓梅,即使要报仇,要帮爹申冤,我们也要靠自己,为什么你却住进王府?”我冷静的看着大哥,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成真。 我伸出手,颤抖的向上,看着他脸上的那道伤疤,我很想抚摸,或许我能从那道疤里感觉到什么? 大哥扫开了我的手,改扣着我的手腕回到了院内。 我不知道这院子里是不是只有我们两人,更不知道暗处是否有眼睛在看着我们。 “雪儿,我之前说过,我已经有眉目了,但是他们势力太过庞大,单凭我们的力量是无法为爹娘报仇的。” 大哥将我拽回房内,关上门,紧张的说。 “我知道,但是我们有皇上,不管对方势力有大,也大不过皇上。” 我甩开大哥的手,冷冷的回道。 “但是如果那个人就是皇上呢?那、、、、”大哥靠近一步严肃的问。 “不可能,十多年前,皇上还未继位。” 我毫不迟疑打断了大哥的了猜想。 “是没错,但是如果是太后呢?她可是皇上的娘,你觉得皇上会对自己的娘下手吗?”大哥逼视着我道。 “我相信皇上会公正的处理,即使是太后,只要违法,皇上一样会处理的。”虽然心里有小小的动摇,但是想起皇上之前说过的话,想起多次在太后宫中,他对我的违抗,我愿意相信皇上。 “处理,皇上其实心里早知道,为何不见他处理?雪儿,你可知新年那天晚上我与皇上说过些什么?你可知皇上又对我说过些什么?” 大哥愤怒的神情让我想起了那晚听到的话,以那晚大哥的言论,皇上可以治他死罪的,但是他却没有,这足以说明皇上并不像大哥说的那样。 “大哥,我不知道那晚你与皇上说了什么,但是我相信皇上不是昏君,更何况……”看着大哥,我将后面的话咽下了。 那些是皇上私底下与我说的,即使是大哥也不能说,原本我以为大哥是可以相信的,但是现在,我反而觉得只有皇上,才是我可信任的。 因为我知道,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不会伤害我,但是眼前的这个大哥,还是之前离开的小妹则不然,我们身体里或许流着相同的血,但是我的心却不在一块。 我得尽快离开,得想办法回到皇上身边,我们得尽快回宫,那里虽然对我来说也有危险,但是对皇上来说却是安全的。 愤怒的我赶走了大哥,不敢再离开屋子,不想再遇到大哥或是晴儿,在这里,我孤身一人,什么都不敢想。 焦虑的心无法平静,我迫切的想离开这里,我想见到皇上,我这颗狂躁的心或许只有见到皇上才能平静。 我有些害怕,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付我,就在我的焦虑不安中,婢女送来的饭菜,看着美味的饭菜,我却不敢动。 虽然肚子很饿,但是却不敢再看那些美味,卑鄙的人或许会在饭菜中下药,不管是什么药,只要吃了肯定就会中计,此时此刻,我恰恰不想再重计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婢女又进来了,看到未动的饭菜,愣了下,并没有收走,反而离开了。 我侧身向床内侧躺着,如果我猜的没错,一会齐宇轩肯定会来。 果不其然,我还没数到一百,就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 真是没有礼貌,竟然连门都不敲就进来了,但是我已经决定不理会他了,因而装作没听见。 “起来。”暴戾的声音听起来实在不舒服,这也更证实了齐宇轩的为人。 对我这样的一个女人都没有耐心,其它的事更不屑说了,我极力忍着,告诉自己好女不与男斗,不能与这般没礼貌的粗人一般见识。 “梅芙蓉,你给我起来。”令我没想到是,他竟然扣着我的手腕往上拉。 “住手,齐宇轩,你还懂不懂的礼数,你别忘了,我还是贵妃。”我愤怒的坐起,欲挣开手,他却扣得死死的。 “礼数,你觉得我应该像奴才一样对你卑躬屈膝吗?我应该小声的唤你,请你起来吃饭吗?”齐宇轩的火气很大,只是不知道是为了那般。 “我不想同你无礼的人说话,请你送我回宫。”我别开头不去看那张生气都很帅气的脸。 “回宫,皇上丢了,你以为你回去,太后会留你小命吗?”齐宇轩硬是将我由床上拽起,怒吼道,“皇上丢了,对她来说,正合她意,不但可以借此机会杀了你,甚至能掌权,你怎么会如此天真?” “是你太复杂,只要你不说,太后又如何得知,而且,你怎么知道皇上不是在宫里呢?”我倔强的瞪道。 “看来,梅雨轩猜的没错,你确实知道皇上在哪?”齐宇轩眯起眼警告似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昨晚与皇上在一起的可是洛妃。”我直视他的眼,坚决道。 “不管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吃饭。”齐宇轩扣着我至桌边,按着我坐下。 “放开我,我不想吃。”我欲起身,他的双手却紧按着我的肩。 “你是不想吃还是不敢吃呢?”他嘲讽似的睨着我,唇角尽是戏谑。 “是啊,我不敢吃,我怕你们洛王府的饭有毒。”我鼓起腮帮子大方的承认道。 “有毒?好啊,那我陪你一块死。” 在我还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时,他已经端起一旁的高汤咕的往口里倒,我惊愕的看着这个男人,没想到他却猛低首,对准我微张的唇畔贴了上来。 “咳,咳、、”我用尽力气推开齐宇轩。 这个男人太放肆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占我便宜。 “不错,还有力气,看来饿不死。”齐宇轩面对着我*的双眼,笑道。 “齐宇轩,总有一天我会将你碎尸万段。”我端起手边的汤碗,狠狠的砸向他。 没有听到预期的响声,只看到齐宇轩笑盈盈的端起汤轻啜。 “那也得皇上回宫,若皇上不在了,你就什么也不是了。”他嘲讽似的笑容,像根刺扎在我心窝。 我恨自己的女儿声,若我是男儿,便可以像他一样如此张狂,放肆,但是我却是女人,只能依附着男人。 “齐宇轩,你别得意,皇上一定会回宫的,像这你种卑鄙无耻的小人,一定会得到报应的。” 我坐在位置上,将桌上的饭菜当成齐宇轩,全部咽下。 “听到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相信皇上此时至少还是安全的。”齐宇轩在我对面坐下,倒了杯热茶推至我面前道。 我低首不再去看他,我一定要离开这里,不能再任由这个变态凌辱。 饭吃完后,齐宇轩与同碗筷一并消失了,我又获得短暂的宁静。 吃饱了睡,这或许就是囚徒的生活,我不知道晴儿有没有走,但是我却只能靠自己离开这里。 他们送晚饭来的时候,我会安静,没吵也没闹,而且尽可能的吃了大部分的饭菜。 躺在床上,感觉外面的光线慢慢的消失,我没有点灯,我需要黑暗,只有黑暗才能帮助我离开。 黑暗终于在我的等待中吞噬了所有的光亮,但是我知道王府里肯定有人,最起码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候。 我不敢肯定齐宇轩还会不会出现,但是我也顾不了太多了,即使有可能被抓,我还是要离开。 黑暗中,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一直无法平稳,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有点紧张,我一直紧揪着被子。 等啊等,直至更鼓敲到第二声,我才由床上站起,在黑暗中摸索着到了门外,轻轻的拉开门,外面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 手提着裙摆,靠着墙边出了院子,同白天一样,好像没有一个人把守。但是心动跳得更厉害,像是要蹦出来一样,凭着昨天的记忆,我朝大门的方向去。 走至前院的门边时,突然听到一阵阵脚步,心一紧,忙缩回,藏身到树后。 原来王府里也有人巡夜的,虽然没有宫中那么大的规模,但是要出去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这些巡夜的人提醒了我,要悄悄的离开,只怕从前面是走不了的,别说我一人之力打不开门,就算打得开,也必定会惊动府里的侍卫,看来只能考虑从后门走了。 稍加思考,我即转身朝北边走去,按照建筑规格,后门应该当在北边才对。 我暗掐了自己一把,如果早些想到,这会只怕已经出去了,现在却又要重新往外摸。 依旧摸着墙角,听到响声我就躺起,大约用了半个时辰,才到后院,只是这后院并不似我想象的那般,竟然有人把守。 在树后观察了好半天,发现守门的竟然一动也不动,八成是睡着了,可是即便如此,我也无法离开。他就在门边,只要我靠近肯定会醒的。 此时我不免有些懊恼,如果我也会功夫就好了,只要会一点轻功就好。 站在树下,手扶着墙,不由抬头上望,这围墙其实也不高,最多也就一人多高,可是我好像不会爬树。 小的时候曾经学着哥哥爬过一次,但是被娘看到了,不但挨了竹条,还下了禁令,现在看着这围墙,突然兴起了一种冲动。 虽然有些大了,但是如果能从这里爬过去,未尝不是一种好办法,而且这树,看上去生长的很好,只要能上去,顺着树干就能到墙头了。 手抱着树干,试了试,这才知道自己有多没用,根本爬不上去,反而还弄出了动静,惊醒了守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1章 不想看着她得意 “谁?”幸好守卫睡得有点迷糊,站起身呆愣的望墙角看。 “喵、”有点担心,现在这个季节一根草都没有,只要守卫十过来,我就会被发现,情急之下,我学着小猫叫了两声,并从地上拾起小石子往墙外扔。。 守卫低咒两声这才作罢。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眼看就快三更天了,再晚点就走不了了,可是这该死的守卫,竟然如此尽忠职守,难道他连小解都不用吗? 时间一点点的滑过,守卫哈欠连天,可是他就是没移开半步。 耳中已经传来三更的更鼓声,心急如焚,按说即使是王府,晚上守卫也会有人换班的呀,怎么这会还不见换人,急死我了。 等了一时又一时,我的腿都麻木了,守卫终于有了反应,耳中终于听到了他的嘀咕声。 “这个刘五,八成又睡过头了,都这个时辰了,还不来换班。” 我一听心喜,看样子,他八成会去叫人来接班,只要他离开,我的机会就来了,我再等。 可是这一等竟然就是一个时辰,他竟然没有去唤人。 我恨不得拿着棒槌去赶他,可是他就是那么好的耐性,就在我决定暂放弃逃跑计划,回屋时,他竟然动了。 “死刘五,不会打算让我守到天亮吧。” 守卫嘀咕着真的动脚了,身体的血液一下子沸腾,机会来了,从这里到下人居住的院落,要穿过两个院落,有这么长的时间,应该足够我离开了。 耐心的等待着,看着他一步步离开后院,而我则一步步向门边靠去。 手终于碰到门了,这时腿却有点不听使,好像抬不起来,就连手都不停的抖,虽然扶在门闩上,可是却使不上劲,拉不开。 ‘梅芙蓉,冷静,冷静,只要离开了这里,你就能见到皇上了,就能回宫了,冷静,一定要冷静。’我在心里不停的为自己打气。 闭上眼,手抚在胸前,深深的吸了口气,手用力一拉,门闩终于拉开了。 轻轻的拉开门,侧身从门缝中挤出,一点都不敢大意,闻到外面寒冷的空气,大脑一下子就清醒了,悄悄的合上门,心一下子自由了。 轻掩上门的刹那,心一下子就飞了起来。 终于离开了,终于自由了,齐宇轩那个大烂人,再也控制不了我了,我要去找皇上。 趁着夜色,我飞快的奔跑,但是没跑出几步远,就被突然窜出来的黑影撞拦住了。 “你们是谁?”我稳住身形,壮着胆子问。 “请娘娘随我们走一趟。”对方并没有回答我,只是阴阴的笑道。 娘娘,他们知道我的身份?难道齐宇轩早有准备? “放肆,既然知道本宫的身份,还不快快让开,本宫要回宫。”我冷声喝阻。 “呵呵,贵妃娘娘,你可别为难我们,我们都是粗人,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前面的人邪笑着向我逼来。 这里离洛王府还不远,我如果往回跑,来得及吗? 心念间,我转身欲跑,这才看到身后不知何时也多了两个人。 “你们是谁?”知道无路可逃,只得强自镇定的与他们周旋,希望齐宇轩已经发现我丢了,追来。 虽然齐宇轩很坏,但是我知道他不会伤害我,但是这帮人,一看就不像好人,落在他们手上,只怕不会像在王府那般自在。 “娘娘跟我们走不就知道了吗?”前面人的阴邪的笑着,手一挥,身侧的两人即将我架起。 “齐宇、、”我欲唤齐宇轩,刚张口就被点住穴道。 “快走。” 随着那人的一声喝,我整个就被人扛了起来。 这算什么?刚从王府里逃出来,竟然又被人抓了,在王府里,我至少知道对手是谁,可是现在,是谁抓我,我都不清楚。 也不知跑了多久,我只觉得头晕脑胀,险些吐了,这个时候,才见他们停下来。 此时天已微亮,我勉强睁开眼,这也是普通的宅子,只怕就算官府搜查,也查不到这里吧,心里一阵凄凉。 怎得这般倒霉,早知道我就留在岳钊那侍候皇上好了,现在好了,能不能再见到岳钊、凌霄都是未知数。 虽然眼能看,但是口却不能言,四肢不能动,我看着他们将我扛进屋里。 “大人,我们在王府外抓到了贵妃娘娘。” 我像木偶一样被人放在椅子上。 “好,人放下,你们可以出去领赏了。”屋里没有灯,光线还不是很强,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男人朝我走来。 “哈哈哈,果然是天助我也,连贵妃娘娘都来了。”男人走近了,我也终于看到了他的面容。 可是我却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听方才他们的喊话,应该是朝中官员吧,我还有些不太明白,他抓我为了什么事。 “不知娘娘可认得下官?”男人笑看着我,很是得意的问。 我在心里暗咒,以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等本宫出去后,绝对会要你好看。 “哈哈哈,娘娘,你这样看也是没用的,既然来了,你以为还有机会出去吗?”男人张狂的大笑。 我只能用恨恨的眼神看着他,等待着他自己‘招供’。 “娘娘是不是在猜下官是谁?这是为谁卖命?”男人笑盈盈的看着我,眼里满是得意。 我就用冷厉的眸子瞪着他,他笑得越是得意,我的眸子就越冷。 男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我手上拍了几下,似乎是解开了我的穴道。 “本宫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我合上眼冷冷道。 “贵妃娘娘,有得谈的,只要你说出皇上的下落,上面答应让你完好无缺的回到宫里,继续做你的贵妃。” 男人的话很像是诱惑,可惜我不是后宫那群蠢女人,如果皇上不在了,我这个贵妃还有什么意义?还有,就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既然你人是一个奴才,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谈。” 我睁开眼,冷斥道,就算是死,我也要知道那个背后的凶手是谁? 昨晚离宫的事,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是他们却将时间掌控的很好。 “贵妃娘娘,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这里可没有洛王府舒服。”男人阴着脸朝我冷声道。 “既然落在你们手上,本宫已然有了心里准备,有什么手段你们尽管使出来吧,想知道皇上的下落,做梦。” 我知道他们并非善类,绝不会手下留情,他们要的是皇上的下落,只要我死咬着不说,这条小命应该都还能保住,只怕就要吃些苦头。 回想这些年,自从爹娘不在后,生活本就是一片黑暗,看不到光明的,在遇以皇上后,好不容易看到点亮光了,现在却硬生生被人拖进了黑暗中。 不管他们是谁,只要能活着出去,我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里可不是皇宫,你最好识相点。”男人捏着我的下颌阴狠道。 “呸,你别忘了,本宫还是贵妃,而你却是臣子,皇上现在很安全,很快就会回到宫中,只要皇上回到宫中,你以为你还能像现在这般嚣张吗?” 我一把扫开男人的手,吐了口唾液在男人脸上,很有气势道。 在这个时候,只要让他们知道皇上很好,他们在气势上首先就弱了。 他们要杀的是皇上,要的是皇上的下落,只要皇上回宫,他们的阴谋就暂时失败。 也正因为如此,在没逼问出皇上的下落前,那个幕后的黑手应该不敢来见我的。 心里隐隐有个预感,那个人肯定在宫中安排了眼线了,要不然不可能将皇上出行了解的如此清楚,但是这并不能大冒险齐宇轩的嫌疑。 除非那个幕后真凶出来,没准这只是齐宇轩的一个计谋呢? “好,果然是皇上亲手挑的,不同于后宫一般的女子,有骨气,那下官倒要看看娘娘能否撑到皇上回宫。” 男人举起的手停在空中,回后缓缓的回到自己脸上。 那阴冷的眸子,像是在告诉我,你等着,接下来的日子有得你受的。 别开头,不想看那小人的嘴脸,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尽管使出来,我现在什么都不怕。 听着脚步声一点点的离去,我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更深的阴谋里。 白天的阳光照在屋里有些刺眼,我想这待遇应该还算可以吧。 听说关押囚犯的都是不见天日的黑屋子,这间屋子除了门是由外面锁的,同平常的屋子没什么区别。 我细看了下,虽然检漏,但是有床,有桌椅,勉强可以住人吧。 我现在能确定就是这里依然是京城,但是具体的位置却已经不清楚了,太阳从窗户斜照进来,直至消失,黑夜降临,一直没有人来过。 就连送饭的都没有,难不成他们打算将我饿死,好在桌上还有水,只是有些凉,喝下去,身体都有些颤。 房间里完全隐入了黑暗,没有灯,也没有吃的,我猜想外面或许没人,要不然怎么会这么久都没人来呢,我也没听到人的脚步声。 黑夜静得有些渗人,听到角落里吱吱的声音,原来这屋子里还有老鼠,也好,至少还有人做伴,只是希望它们不是等着拿我当餐点就好。 太阳再次升起,我头有些晕,很饿,脑子里除了饿,什么都无法想,我以为自己真的会被这样饿死。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阵香气飘进了进来,我睁开前,看到床前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我揉了揉眼,那是个女子,只是头上戴着纱帽,遮住了容颜。 “原来,你也如此弱不禁风。”女子嘲讽的声音在耳中轰轰,听着好像有些熟悉。 “你是谁?”我想我是饿傻了,如果她想说,就不会戴那顶遮‘羞’的纱帽了。 “一个会让你后悔进宫的人。”女人冷冷的回我,隐约听出声音里有些得意。 但是我依然想不起她是谁,一个饿得没力气的人,根本无法想太多。 “东西拿来。”女人向身后道。 我这才发现她身后原来还有人,好像是那天威胁我的男人。 他手上,正端着让我垂涎的饭菜。 “梅芙蓉,想不想吃饭?”看不到女人的眼,但是能感觉到她眼睛里的恶毒,这是一个阴谋,绝对是一个引诱的阴谋。 “如果你想用饭菜来诱惑我,你是做梦。”我很有骨气的笑看着女子。 “你知道饿死的鬼进地府后会有什么惩罚吗?”女人咯咯的笑声,让我寒毛直立。 这女人绝对是我认识的,而且与我有仇,莫非是宫里的某位、、娘娘? 但是后宫与我有仇的就那么几位,她看起来不像。 于淳儿还在宗人府,容妃进宫了,但是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势力,晴儿,晴儿与齐宇轩是一伙的,她好像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人都死掉了,还管做鬼会成什么样子。”我照女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我自认没做过什么坏事,我想就算我死了,也不大可能会下地狱吧。” “梅芙蓉,你知道什么比死更可怕吗?” 笑容僵在脸上,如果主世上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那就是想死死不了。那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个女人难道是这个意思。 “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早在十多年前我就不在乎了。” 我冷笑道,想恐吓我,还早着呢,人生中最恐怖的,最悲惨的梦早在十多年前就做过了。 人世间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的被蹂躏而亡还要痛的了。 “是哦,我都忘了,你们梅家早在十多年前就被灭了满门,哈哈哈、、、沈碧珠,我就要让你们看着你们梅家唯一的血脉是怎么死在我手上的。”女人突然昂首大笑。 我冷静的看着这个女人,知道我娘的名字,而且应该还认识我娘,看来她应该不是宫中的妃嫔,莫非…… 就我的印象中,认识我娘的,与我娘算得上有仇的,应该只有太后了,难道这个女人是太后? 看着她白皙的手,我不敢肯定,太后的手我见过,没有这么圆润,那这个女人是谁?如果是我不认识的,她为何又要掩面? “我想你会失望的,我娘是个善良的人,这会只怕早就投胎了。” 我平静的看着这女子,期望从她的言行的能窥出点端倪,从之前那个男人的言语看,他们的目标似乎是皇上,但是现在,看这女人的言语,似乎又只是针对的,我有些迷惑了。 “不可能的,她一定会在地府里看着,不可能去投胎的,你不得胡说、、”女人说着狠狠的甩了我一个耳光。 “梅芙蓉,我会让你去看你娘的,但不是现在。”女人说着那白皙的手又转至我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下去。 很痛,想是要将胳膊上的肉扯下来,但我却没有吱声。 明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讲骨气,可是在我还不知道她是谁的情况下,却不想看着她得意。 “给我下来。”她见我没吭声,拧我的手立即改为抓,硬是将我从床上拽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2章 对症下药 本就饿得头晕眼花的我,根本没有力气挣扎。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扶着床站起,以前平静的眼神看着她。 “想怎么样?我要将所有伤害过我的人,全部抓起来,然后慢慢的折磨他们,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想我并不认识你?” 我小心的试探着,我很想知道她的身份。她究竟是谁?与我娘到底有什么样的仇恨? “哈哈哈,你认不认识我并不知道,我知道你是谁就行。”女人捏着我的脸阴笑。 “我会知道你是谁的。”拽开女人的手,我恨恨道。 “会,等你到了你娘那,你娘会告诉你的。”女人笑着,转过身向后面的男人道。 “将饭菜放下,将她绑在椅子上,我要亲自喂贵妃娘娘吃饭。” 女人阴阴的笑声,让我毛骨悚然,她要喂我吃饭,只怕不是烫死就是噎死,这女人是存了心来整我的。 看了眼放在桌上的饭菜,我冷冷道:“不劳你费事,本宫有手会自己用饭。” “是吗,我想娘娘的手,以后恐怕都无法用饭了。” 女人说完未等我有反应,她已拿过桌上的一根圆木棍,向我挥来。 我本能的将避开,男人却死死的扣着我。 虽然没有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但是那阵剧烈的疼痛却让我尖叫出声。 “叫啊,叫得再大声点。” 木棍像雨点一样一下又一下敲在我的胳膊上,肚子上。 我不想嘶喊,可是那种像要将自己撕扯开的疼痛急需要喧泄。 男人的手松开了,我滑在地面,双臂已经无力抬起,无情的木棍改而打在背上,火辣辣的,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疼了。 全身火辣辣的痛,除了疼痛,我再也没有第二样感觉了,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走的,睁开眼时只是一屋子的黑暗。 那个女人可真是心狠手辣,虽然手没有断,但是根本就动弹不得,冰冷的地面,与噬人的痛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但是我还是想到温暖的床上,我不想死在这里,虽然这样子一时半会死不了,但是我要坚强,我一定要撑到皇上来救我。 忍着锥心的痛,我用已经麻木的双臂撑起身体爬到了床上。 一晚上,像在火上烤,根本没有第二种感觉,我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地府,或许十八层地狱里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直到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我才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看着桌上的饭菜,很显然是昨天他们留下的,看那样子,似乎都已经结冰了。 但是我现在真的很饿,很需要食物来补充力气。 用手撑着坐起,像是牵动了身上所有的伤,疼的僵住了。 好不容易咬着牙摸到了桌边,手却拿不起筷子。 看在近在咫尺的饭菜,泪水不听话的落下,长这么大,肉体上何曾受过这么大的打击。 若不是还有希望,若不是知道凌霄还很好,我真的宁愿死去。 怪不得昨天那女人说要让我知道什么叫比死更痛苦。 “皇上,你一定要早点回宫,我会撑下去的。” 我咬着牙,艰难的抬起右手,将饭拉至自己的面前。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什么狼狈了,活着是唯一的动力。 冷饭入喉,像冰一样咯咽喉,真的没有一点食欲,但是我必须吃,我不能这么人不知鬼不觉的死在这里。 我还不知道谁是凶手呢?我要活着,至少我要见到皇上,我要知道是谁如此狠毒。 一股求生的欲望让我身体暖和了很多。 可是饭还是吃不下,看着冻成一块的饭,看着结了冰的菜,我闭上眼,在心里将它们想象成昨天的那个女人。 再睁开眼,我坚定的拿起了筷子,想到那个女人,身体似乎就没那么痛了。 虽然她们很狠毒,但是很显然并不是想让我立即死去。 我会如他们所愿,而且一定会活得比他们意想的要好,我一定能等到凌霄来救我。 一整天,当屋子又陷入黑暗的时候,桌上的剩菜剩饭也被我吃完了,他们竟然一整天都没来,身体疼痛了一天,我好像已经习惯了,似乎没有昨晚那么痛了。 每一个黑夜对我来说都是一场煎熬,我在等,等着明天的日出。 本以为今晚要好些,可还是像在火里,好难受。喉咙干得难受,像是有人拿着火在烤。 我摸索着想倒些水喝,却摔倒了地上,冰冷的地面,对我来说就好像蜜水,*,艰难的抬起手,脸上,额头上很热,看来我是在发热,趴在冰凉的地面上,我不想再动。 如果就这样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随着心头执念的放松,身体也跟着放松了,朦胧间,感觉自己的灵魂飞出了这具尽是疼痛与折磨的肉体。 四周灰蒙蒙一片,没有仙人,也没有鬼怪,静的像是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人。 在这灰色的世界里跑的有些累了,我只能坐着,看着这没有第二种颜色的世界,心里想着经历过的一切,爹,娘,凌霄,大哥,晴儿,岳钊,还有那个该死的齐宇轩,他们一个个从我面前闪过,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留下来。 “蓝纤语,哀家叫你给她点颜色瞧瞧,并没有叫你打死她。” 黑暗中,一道熟悉到无法忘记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这是太后在说话,难道我已经回到了皇宫? 想睁开眼,可是眼皮好沉重,想动,身体却像一座山动弹不得。 “太后,她已经有反应了。” 再次传入耳中的声音,让我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也让我明白,抓我的人,多半是太后。 但是我没敢再动,他们若是知道我听见了,必定不会再说下去,我要继续听下去,我要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你们给哀家听着,再没有问出皇上的下落前,她若是死了,哀家就要你们一道陪葬。” 如此冷厉的声音真的不像太后,但是她说出的话,与她的自称,却一再证实她就是皇上的那个娘。 人说虎毒不食子,难道刺杀皇上的那些黑衣人都是太后安排的? 疑惑更多,但是我却不敢睁开眼,如果真的是太后,那皇上就更危险,太后必定不是一个人,她身后肯定是于家的人在支撑着,难道…… 心像是要被撕碎,太后莫非想谋朝篡位,可是那个是他的亲生儿子呀。 疑惑,不解,还有太多的疑问,我好想听下去,可是那个女人没有再说话,接下来的是脚步声,听起来她似乎是走了。 多半是怕我醒来吧,心里一阵阵的痛,如果皇上知道幕后之人是太后,他要如何自处?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我知道,我绝对不能死,我必须告诉皇上,必须让他有所准备。 虽然我一直没有睁开眼,但是他们似乎并不在乎,在我还在思考着要如何面对这种折磨时,已经有人过来将我扶起。 我大惊,但是依然没有睁眼,那个女人那么狠,如果看我睁眼,不知又会使什么手段。 即使是最残忍,面对我这种昏迷状态的犯人应该都没有什么折磨的欲望吧? 正在心里盘算着,我的嘴被人挤开了,在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温热的液体已经被灌入了我口中。 很苦,难道这是药? 猛得睁开眼,在我面前的竟然是陌生的男人,留着满脸的胡须,他看着我,眼神里竟然有怜悯。 我有些迷惑,有些不解。 我知道的那一男一女竟然都不在,喂我喝药的反而是个小丫头,即使如此,我还是将那些苦涩的药悉数咽下了。 我想他们应该不会这么早让我死的,这些药,应该是疗伤的药吧。 喝下药,男人与我说话了。 “娘娘,你好生休养着,暂时娘娘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男人的话让我又惊,他叫我娘娘,那就是他也知道我的身份了?难道他是朝中御医? 我想问,却不敢开口,这里随便说一句话,都有可能引来更痛苦的折磨,但是我已将男人的样貌记在心底,只要离开,只要能回到宫中,我相信一定能找到他的。 男人离开了,他嘱咐那个小丫头,按时煎药,按时喂药,不得怠慢。 看着这年幼的小丫头,心里竟然很踏实,她让我想起了恬恬,如果恬恬在就好了。 闭上眼,不愿想太多,我要好好的休息,保持好体力,既然我能从洛王府逃出来,那我一定也可以离开这里,只要我的身体能承受得了,只要我是健康的。 接下来的两天,再也没有别的人出现,但是小丫头很尽心,除了每天按时喂我吃药,还做了可口的饭菜。 我没有同她说一句话,我怕自己不经心的话就会害了她,她只是一个不知情的小丫头,我不能害了她。此时唯有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 虽然身体依然很痛,但是比起前几天已经好多了,除了两只胳膊痛得厉害外,其它的部位,似乎不再那么痛了。 幸好是冬天,身上衣服穿得厚,要是单薄,只怕这双胳膊已经废了。 小丫头喂我吃过晚饭后就离开了,房子里又只剩我一个人,这些天,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从窗口看日出日落,看着从黎明到黑暗,又从黑暗到黎明。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睡得迷糊的我,听到了轻微的响声,这些日子的安静,让我的听觉敏锐了很多。 我的直觉告诉我,有人来了。 像前几天一样,我仍然装作还在沉睡,在我还没做好准备的时候,就听得门被轻轻推开了。 反常,这太反常了,他们大白天不来,为何偏先晚上?难道是那个女人想除了我? 脚步声在床前停下了,我心却突然怦怦的跳。 另一种可能占据着我的心头,难道是凌霄回宫了?这来的人莫不是来救我的? 微睁开眼,可是房中一片黑暗,实在看不出来,只能隐约看出站着一个人影,好似是男人。 “芙蓉?” 这声音一出,我就猛睁开眼,迟疑的看着床前的黑影。 怎么会,这声音是齐宇轩,怎么可能是他? ‘齐宇轩、、’我想唤他的名字,可是却发现喉咙里却只有啊的声音。 我惊恐的伸手卡自己的喉咙,还是说不出声音,怎么会,我怎么会说不出话,我这是怎么了? “芙蓉、”齐宇轩又唤了声,并打亮了火石。 我惊捂嘴,不敢置信的摇首,为什么我发不出声,为什么我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来救你了,别出声,我们现在就走。” 齐宇轩在看清我后,脸上一阵惊喜,他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 我不停的摇首,双手卡在喉咙上,我想告诉他,我说不了话了。 我泪流满面的看着齐宇轩,他将我抱起,并没再说什么。 这宅子里竟然没有太多的侍卫,他抱我出来,竟然都没有人发现。 原来后门外,竟然有以车在等候,黑暗中,隐约听出是大哥的声音。 心很痛,我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大哥与齐宇轩,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都过去那么多天了,他们为何不早一点来救我? 有很多的疑问,可是我现在都无法说出了。 马车很快就离开了宅子,在颠簸的马车上,浑身又开始疼痛。 齐宇轩一直抱着我,他紧紧的搂着我焦急问:“芙蓉,你怎么了?他们是不是伤害你了?” 我无法回答他,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救我的人为什么不是皇上派来的人?为什么会是他,伸手颤抖的手,艰难的抬起,我用一只手抓住他的大手,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掌心。 喉咙里没有疼痛的感觉,想说的话一个都说不出。 我用食指在他手上轻缓的写道:“我说不了。” 齐宇轩愣了半晌,尔后猛得抓着我的手急道:“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怎么说不了话?” 我摇首,只是有几天没有说话而已,以前也试过经常不说话的,但是并不会像现在这样。 “梅兄,去医馆。”齐宇轩掀起车帘,朝前面驾车的大哥大声道。 “嘎”的一声,马车停住了。 “小王爷,怎么了?雪儿受伤了吗?”大哥拉开车帘急切的问。 “雪儿说不了话,我估计是被人下药了。”齐宇轩请听敢凝重道。 我心一惊,被下药,难道他们每天让我喝的药并不是疗伤药? “那我们先去医馆。”大哥亦道。 我想告诉他们,我不想去医馆,即使真的被下药了,我也不想去,我现在只想回宫,想早点看到皇上。 “梅兄,稍等,雪儿不愿去医馆。” 齐宇轩抓着我的手,接着又问,“我们先带你去医馆看看,如果真是下药了,也好对症下药。” 我摇首,在齐宇轩手上写道:“我、不、去、医馆,我要回宫,我要见皇上。” “皇上不在宫中,你回去也没用。”齐宇轩有些气恼似的道。 “我、、”我本想让齐宇轩他们送我到岳钊的宅子,但是现在我仍然不知道他们是敌是友,如果轻易的透露了皇上的住处,只怕会为皇上带来危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3章 心理准备 “梅兄,我们先到城东的私宅,之后,再去请大夫。”齐宇轩果断道。 马车又动了,我却并没有轻松,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不管到哪里,我似乎都很难与凌霄见面了。 一种深沉的悲哀笼罩在我心头,不知道我出来有多少天了?也不知道皇上的伤好了没有? 此时唯一的希望就是岳钊能照顾好皇上,只要皇上平安,一切希望都还在。 闭上眼,靠在齐宇轩的怀中,泪顺着脸颊滑下。 这几天的经历并不比当年的灭门之痛少,心痛与肉体上的双重疼痛,几乎要将我击溃。 所幸齐宇轩未再说话,虽然我痛恨他,但是此时他温暖的怀抱,却让我倍感安心,在他的怀里,我至少还是活着的,能清楚的感到身体的疼痛,也能感觉到他宽厚的大手。 “雪儿,你是不是知道皇上在哪?”沉寂了许久后,齐宇轩又问我。 我的心立即警惕起来,从一开始,他似乎就追问我皇上的下落,现在我应该说吗? 虽然有些愚蠢,但是我还是问了,拉过他的手,我在上面写道:“你为什么要问皇上?” 齐宇轩紧握着我的手,好半晌才沉重道。 “你是不是一直在怀疑是我们对皇上下的手?” 我没有回答齐宇轩,那天晚上的事我并没有忘记,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巧合? “那天晚上,我离开茶楼后即去寻找皇上与晴儿他们,我们出茶楼的时候,即有人射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皇上有危险。” 齐宇轩的声音很沉重,仿佛那些是真的曾经发生过的,那天我也在茶楼,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既然有人要行刺皇上,他们为何不回来告诉我?难道他不知道我一人在茶馆也不安全吗? 我静静的听着齐宇轩的解释,听他的话,好像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阴谋,而他们则被人耍得团团转,从元宵灯会上,到张仁杰府前,敌人一次次的传信于他们。 他们真有那么笨吗?一次两次,难道次次都发现不了敌人? 我在他手上写下,“那你认为谁是凶手?” 齐宇轩又沉默了,好半晌才满腔愤怒的道:“这些天我们在调查,那天你从王府离开后,我们就派人跟踪了,发现刑部的李大人常出入那间宅子……” 后面的话我根本听不下去,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被关在那里,但是他们却隔了这么多天才去救我。 我抓起齐宇轩的手,狠狠的咬下去,他们太可恶的,如果他一开始就救我出来,我就不会说不了话,我就不会被人打得死去活来,我恨他们。 嘴里有血腥味,但是我并没有松开,原来这血的味道与眼泪竟有些相似,都有点咸。 “我知道你在怪我们没有救你,你咬吧,我没想到他们敢对你动手,直至今天太后出现,我才惊觉可能会出事,对不起、、、” 齐宇轩在我耳畔歉意道。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能让我说话吗?一句对不起能缓解我身上的疼痛吗? 心中突来的一股愤怒,让我挣扎着起身,我不要与他们在一起,今天我身上所有的疼痛都缘自于他们,如果他那天不拦阻我,今天我与皇上应该已经回宫了? 如果不是他将我关在洛王府,我也不会跑,更不会被人抓,我恨他们。 我用尽全身力气抱出齐宇轩的怀抱,也不理会马车正在奔驰,扯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下。 “雪儿、停车,快停车、、”齐宇轩的声音在我脑中回响。 跃出马车的时候,我的思绪全被一个痛字所取代。 我听得重重的一声响,胳膊上传来剧烈的疼痛,尔后我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是在疼痛中失去知觉的,同样也是在疼痛中恢复知觉的,全身都像是被人撕扯过,已经不是一个痛字所能形容的了。 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皇上,齐宇轩那担忧,责备的眼神让我无数的仇恨积在一起。 ‘滚、、’我扯着嗓子吼,却发不出清晰的字。 欲伸手捶打齐宇轩,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痛,齐宇轩急起身将我按住。 “不能动,你的手不能动,人的右手骨折了。” ‘不,放开我,放开我、、、’我张开嘴哭泣着,以无声的唇形抗议着。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就算你要打我,骂我,也等你养好伤再打再骂好吗?求求你,现在别动……” 齐宇轩哽咽的声音无法打动我的心,我恨他。 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原本可以救我的,我原本可以不受这样的苦楚,原本可以说话的。 我伸出左手,用尽力气捶向他…… 无耻,卑鄙,他竟然点了我的穴道,我再也动不了,就连嘴巴都张不开。 齐宇轩,我恨你,皇上一定会替我报仇的。我在心里嘶吼着。 “对不起,大夫说,你最好不要动,你身上新伤旧伤太过严重,要好好调养,相信我,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齐宇轩的大手轻抚着我的脸,拇指顺着眼角,抹去了我流下的泪。 报仇,这不是笑话吗?对我来说,他就是我的仇人,要报仇,他想找谁? 闭上眼,不想看这张虚情假意的脸,骗子,全是骗人的。 他们根本就是当我是饵,他们在用我钓鱼,钓皇上,钓太后,他们太无耻了。 我再也不想承认那个人是我的大哥,从我醒来到现在,他竟然都没有出现,我这个妹妹,被齐宇轩这么欺负,他竟然一声都不吭。 那不是我的大哥,岳钊是对的,他根本不是,他只是别人的一颗棋子,一个迷惑我,诱我上当的棋子。 我在心里将所有人骂了千遍万遍,我不愿去看齐宇轩,更不愿意去想,可是他的手却无耻的落在我的脸上。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木偶一样,任他们摆布,每天吃药,吃饭都是被强制的,一个连话都说不了的哑巴,我还有什么希望。 唯一庆幸的是齐宇轩每天都会来一次,每天都会同我说外面的情况,宫中的事。 他说以太后为首的于家开始行动了,他们对城中进行了大搜查,似乎料定皇上还在京城。 我不免有些担心,岳钊的宅子在城内,皇上会不会被他们搜到? 很想出去看看,可是又不也向齐宇轩说起,万一他是在套我的话,万一这是他下的饵,那我岂不是害了皇上。 在这里的每天对我来说都是煎熬,唯一庆幸的是经过这种强制性的调养,我身上的伤好得差不我了,除了右臂的骨折。 这天上午,我正在院中晒太阳,齐宇轩来了,而且是一脸的笑容。 “雪儿,皇上回宫了。” 齐宇轩精神亢奋的拽着我那只好的胳膊。 我很淡定,或许他这只是来哄我开心的吧。 “是真的,今天凌晨的时候,大内侍卫各个府上派了皇上的御令,今天一早各府大人皆上朝了,皇上真的回朝了。” 我看着齐宇轩,难道是真的,皇上已经康复回朝了?感觉到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皇上回朝了,那我就可以回去了。 我跑回房内,拿起纸笔,写字与齐宇轩交流。 我要回宫,我在纸上首先写道。 “不,不行,你还不能回宫,皇上那还没有确定。” 齐宇轩松开我摇首道。 “我要回宫,只有在宫里我在能安心,只有皇上才能给我安全感。”我咬着唇,坚定道。 “不行,你先在这待着,宫里的事,我会让晴儿留意,时机合适,我会送你回去,但是现在不行,你连话都不了,而且你一出现,太后必定会有所警惕,万一对你下手,你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齐宇轩看着我,眼中的坚决不容置疑。 我要回去,皇上不会怀疑我的,更何况还有张仁杰作证。 “对不起,我现在不能让你回去,我们有些怀疑,皇上失踪了这么久,怎么说回宫就回宫了呢?所以你要听话,在这里慢慢养伤,待伤愈了,我们再作打算。” 齐宇轩哄孩子似的向我道。 齐宇轩走了,虽然没有将我锁起来,但是身边却多了两个影子似的宫女。 从来没有被这样囚禁过,齐宇轩太过分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回到宫中。 我不知道皇上会不会问起,但是那天张仁杰看着我被齐宇轩带走的,按说皇上只要问便能知道。 依旧只能等待,等待皇上来将我带回宫中,齐宇轩依旧是每天来,但是再也不提皇上的事,即使我问他也不应。 日子就在等待中消耗,我真的再也无法忍受了,但是我依然说不了话。 这天,齐宇轩来的时候,我不顾受伤的手,将房里所有能砸的,能扔的东西全扔了,以此来发泄我的愤怒。 那天齐宇轩沉默的走了,之后有好几天没再来,我有些慌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我焦虑不安的时候,晴儿竟然来了,而且还带着宫里侍卫与宫娥。 “贵妃姐姐,本宫奉皇上之命,来迎你回宫。” 晴儿看着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但是那笑容却让我极度不安。 即将自由,即将见到皇上的喜悦,让我忽略了太多,我甚至忘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不停的点首。 “谢谢、谢谢、、”我用无声的唇形感激到。 我不知道齐宇轩是不是被皇上责罚了,我离开的时候他并没有出现。 怀着期待与喜悦的心情我回到了宫中,但是见到凌霄的时候我心就凉了半截。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不是我的丈夫,他的眼中没有我熟悉的柔情,虽然外表好像没变,但是真的不是皇上。 惊恐的看着走近的‘皇上’,我摇首后退,眼泪瞬时占据了脸庞。 我紧拉着晴儿的手,不停的摇手,我在她手心上写,不是,这不是皇上。 “爱妃,你这是怎么了?见到朕不高兴吗?” 我有点迷惑了,这声音都是如此的真实,难道是我错了? 我愣愣的看着走过来的皇上,他的手放在我的肩上,尔后将我拥入怀中。 我温驯的靠着,陌生的气息,一再的告诉我,这个人是假冒的,真的不是皇上。 这气味不对,这感觉不对,所有人都被骗了,我并没有推开他,我在心里问,他将我接回宫是什么目的? 是要杀人灭口?还是为了掩人耳目? 我不动声色,轻轻的挣开他的怀抱。 他并没有过多的亲昵,我依然被安排在仪安宫。 恬恬看到我就抱着大哭,好半晌才止住眼泪。 好像他们都知道我已经哑了,御医也来帮我重新检查过了,骨折的情况好了很多了,但是胳膊依然得吊着。只是说不了话的情况,御医们说要研究。 皇上也下令,无论如何一定要治好我的嗓子。 心里很是不安,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齐宇轩,不知道晴儿有没有明白我写的字,更不知道她会不会告诉齐宇轩。 我有些怕,这个皇帝我非常肯定不是真的凌霄,但是真的凌霄在哪呢? 难道还在岳钊那里?这么久了,他的伤应该复原了。 脑中蓦得有一个想法,至少可以查出这个皇上的真与假。 如果他真的是皇上,那他的腹部一定会有疤痕,我让恬恬拿来笔墨。 手提着笔,我又犹豫了,如果这个皇上是假的,那我的仪安宫肯定有人监视,不能,什么都不能说。 但是我又怕不写,会引起人的怀疑,只得在纸上写道,让恬恬为我泡杯热茶,并将椅子搬到外面。 自从回到宫里,就一直不安,即怕皇上到仪安宫来,又盼着他来。 听恬恬打听来的消息,皇上回宫后,基本上都是在晴儿宫中过夜,说也奇怪,我听着竟然没有半点难过,反而有种更确定的感觉,这个皇上一定是冒牌的。 我很清楚,自从我入宫后,凌霄不是在自己的寝宫,便是在我宫中,似乎不曾到别人宫中去过。 如果他是真的凌霄又怎么会去晴儿宫中。 虽然我心里很肯定,但是我要确定,因此我让恬恬准备准备,我要去芳菲苑。 既然皇上在那里过夜,晴儿就一定会明白,他的腹部有没有疤痕,只要问晴儿就可以了。 由恬恬陪着,我站在了芳菲苑外,来之前我已经想过了,估计宫里的人会想着我嫉妒,肯定是来找晴儿麻烦的。 这样正好,那就不用怕被人怀疑了。 到芳菲苑的时候,晴儿正在梳妆,但是现在比以前和缓多了,她竟然叫我姐姐了。 我看着晴儿,愿意选择相信她,我向恬恬使了个眼色,让她到外面去守着。 晴儿好像意会,也让自己的婢女出去了。 “姐姐,我想你不会是来看我这个妹妹的吧?” 晴儿甜甜的笑问,但是还算很体贴,拿出了纸笔。 我尽量挤着温和的笑脸,看着摆在面前的笔砚,下了很大决心。 不管是写还是画,一会都得毁尸灭迹,做足了心理准备,我这才提起笔。本来闺房之事羞于外说,但是今天,即使被当作妒妇,我也要问个明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4章 声音很熟悉 “晴儿,皇上回宫后是否都在你宫中过夜?” 我首先在纸上写道。 “是啊,姐姐,皇上每晚都来,妹妹都有些不好意思,也曾劝过皇上去别的宫中,但是,你也知道皇上的性格,一旦决定的事,谁也劝不动的。” 晴儿娇羞的掩面道。 “那,可是妹妹帮皇上更衣?”迟疑了会,我继续大着胆子问。 “是啊,我们为皇上更衣也是理所当然的,姐姐问这话什么意思?” 晴儿似乎意识到我并不是来妒嫉的,面容严肃,凝重了许多。 “那,你可有发现皇上身上有何处不同?”我不好直接说皇上腹部有伤,只得暗着问。 “不同?”晴儿好似在认真的回想。 我焦急的等待着,一双眼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晴儿,生怕漏掉了某个表情。 晴儿依旧在想,她想的时间越长,我心就越紧,这像是一个酷刑,我的心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的往下掉。 看那神情,铁定是没有的,从元宵到现在,还不到二个月的时候,皇上腹部有那么大的伤,不可能连痕迹都没有的。 看来现在宫里的这个皇上是人假帽的,我无力的跌坐在椅上,完了,一切都完了。 皇上现在在哪?我要去找皇上,我要去问张仁杰,这事情一定有异常。 “姐姐,皇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啊,你想说什么?” 晴儿想了又想后,以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刀伤。” 我在纸上写下这两个字,这已经很超直截了,晴儿应该看得懂的。 晴儿摇了摇首,“皇上身上并无什么刀伤,若真要说有,肩上好似有一个很淡印,只是我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刀伤。” 晴儿的回答,直接将我打入了地狱,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晴儿,今天的事,你谁都不要说起,尤其是皇上,你一定要答应我?” 我放下笔,紧抓着晴儿的手,乞求道。 晴儿点首,似乎不太明白。 我没法解释太多,我现在说不了,这样沟通起来太麻烦。 我知道接下来的任务艰巨,不敢再有丝毫的松懈,先是将刚才写的纸张,全部烧尽,尔后再装做与晴儿聊天的样子,写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扔在桌上。 或许是知道了真相吧,再回到仪安宫的时候竟然轻松了许多,我相信晴儿应该能明白的。 只是我有些担心,我需要出宫去找皇上,我要见张仁杰大人。 现在怎么办?这个皇上是哪来的?真皇上在哪? 不管是从哪里的,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肯定是有目的,假冒皇上可是死罪,除了想谋朝篡位的,谁敢这么做? 越想越心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在外面,这下好了,想出去更难了。 在外面或许还有机会逃开,但这是皇宫,铜墙铁壁似的,如何离得开。 最最担心的还是皇上,皇上现在在哪里?岳钊答应过我会保护皇上的,他又在哪里? 心急如焚,越想越不安,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宫里异样的安静,静得让我害怕,感觉这里就像是地府似的。 纠结了一晚上,最后我还是决定找张仁杰来问问。 天微微亮的时候,,我叫来恬恬,让她去宫门边守着,稍候皇上下朝后,让她悄悄唤张大人来宫中。 时间过得很慢,对我来说,就像是十年的煎熬。 就在焦急的等待中,假皇上竟然来了。 我大惊,忙起身迎驾。 “臣妾叩见万岁。” “贵妃,你好大的胆。” 假皇上走近我,冷声道。 我抬首镇定的看着皇上,以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哼,你竟然背着朕与人私通。” 皇上的喝声更让我一头雾水,私通?我何时与人私通来着,可是我口不能言。 但是心下已经有些明白,看来他已经要对我下手了,我根本没有机会了,在这深宫中,我孤立无援,除了死字,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我没再说什么,默默的站起,他既然都已经想好罪名了,我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解释的越多,他们越想杀我。 “来人,将那贱丫头带来。” 他可真是煞费心机,竟然还弄了人证,只是人证带来的时候,我已经傻了。 “恬恬、、”我无声的吼着,这不是早上被我派出去的恬恬吗?她怎么会这样,此时的她全身是血,连说话的力气者没有。 “娘、、、娘、、、对、、、不起、、” 恬恬看着我,血泪从眼中流出。 “恬、、恬、、、”我哭着扑向恬恬、、 恬恬、、、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让恬恬去找张大人的,我不该这么做的。 我抱着恬恬哭泣着,无声的嘶喊着。 愤怒的熊熊大火,将我点燃,我轻轻的放下恬恬,以仇恨的眼光看着这个冒牌皇上。 一步一步,我恨不能杀了他,这个时候,理智已经被怒火烧之怠尽。 你杀了我的恬恬,你杀了我的恬恬,我要为恬恬报仇、、我知道说了他也听不见,因而只是以仇恨的双眼瞪着他。 他似乎意识到我要发‘疯’,后退了数步,但是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下令将我抓起。 在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我猛得冲上去,抓着他的手就咬下去。 “贵妃,你疯了吗?” 假皇上怒吼着,将我扯开。 我踢着,打着,用无声的语言骂着。 他不是人,是禽兽,他根本不是皇上,凌霄决不会这么做的,他不会这么伤害我,杀害我身边的人的。 不,我不能再留在宫里,我要离开,我要去找皇上。 “来人,将贵妃押下,听候法落。” 他终于沉下了脸,对我凶神恶煞的吼道。 我冷笑,有点后悔,刚才应该去抓他的脸,而不是咬胳膊。 记的江湖上有易容术,我猜他肯定戴着人皮面具,可惜我刚才错失了良机。怎么办?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我挣扎着,朝假皇上吼,但是他却听不到。 他看着我,眼里是那种阴险的笑,“你们先退下。” 他喝退侍卫,宫人,走至我面前阴险的笑道:“贵妃娘娘,你如果安安静静,朕会让你在这里享一辈子清福,但是现在,是你逼朕动手的。” 我张开嘴,以唇形怒骂:无耻,你这个伪皇上,你的阴谋不会得逞的,皇上一定会回来的。 “哈哈哈,朕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只怕要让你失望,朕既然坐上了龙椅,就没有人能将我推下去,你、、、既然你这么清楚,那就怪不得朕了,我想有一个地方比这仪安宫更适合你。” 我站起身,冷冷的看着他,反正已经落到他手里了,横竖不过一个死字,在哪都没区别的,只要凌霄能回来,就算真死,我也不怕,我相信他会为我报仇的。 “来人,梅芙蓉拭君,撤销封号,打入天牢,听候法落。” 他扣起我的下颌,冷笑着,将我甩向进来的侍卫。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有幸’被关到天牢,可是这份‘荣幸’真的降临到我身上了。 天牢里很冷,与那个天字根本不相称。晚上我在里面冻得直打哆嗦。 我就在想,我会不会就这样冻死在里面,听说一般的囚室里是有被子与稻草的,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就连地上都是冰的,连墙壁都没有,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待宰的羔羊,我想地府也不过如此吧。 可是这个时候,我却忍不住想起了凌霄,如果他在,肯定不会这样折磨我的,可是他究竟在哪呢? 他会不会怪罪我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身越冷,心里就越想他,好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可心里又有些害怕,有些恐惧。 恬恬已经不在了,我不知道她说了多少?同时也担心张仁杰大人。当初皇上的那封信我是看着他写的,内容我很清楚,他应该看了信,为何这皇上还会是假冒的? 难道他背叛了皇上?出卖了皇上?如果不是恬恬失败,这会我已经见到他了吧。 一晚上,我就在胡思乱想,试图将寒冷遗忘。 天亮了,但是天牢里并没有暖和,这里是暗无天日的,白天与夜晚竟然相差不了多少。 我在想,自己还能熬多久,或许今天晚上就会死掉吧,虽然胳膊不碍事了,但是仍然不能动。 其实这个时候身体的这些疼痛都不重要了,死亡已经在向我走近。 我蜷缩在角落里,等待着死亡的来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中隐约铁门被打开的声音。 我没有动,不管是谁,绝对不会有好事,最多不过一个死字,我已经没有当初在宫外那种强烈的想知道的欲望了。 “姐姐、、” 熟悉的哭泣声音让我颤抖,怎么会是晴儿?这天牢中的死囚不是不让探监的吗?她怎么来了? “姐姐,皇上让我给姐姐送被褥来了。” 我睁开眼,正看到晴儿泪汪汪的小脸。皇上让她送来的?可能吗?那不是真皇上,那是假的,他不可能那么好心的,我想他巴不得我早点死吧。 我看着晴儿,摇首,这床被子既然是他让送的,那我就不能要,我虽然不能揭开他的伪装,但是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向他妥协的。 “姐姐,这里太冷,你的身子骨又单薄,需要被子,衣物。” 晴儿将被子放在地上,很认真的帮我铺好了,并走过来扶我。 我甩开晴儿的手,不管她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我都不需要她的怜悯与同情。 “姐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先忍着,皇上过几天气消了,肯定会放姐姐出去的。” 晴儿并不生气,反而再次来扶我,并且在我耳边轻道。 我怔怔的看着晴儿,此时她与当初那个晴儿好像又不一样,我总觉得她话中有话。 可是,晴儿与假皇上很好,他天天在晴儿宫中过夜,晴儿难道一点都不怀疑?难道她就甘心服侍一个贼子? 我拉下晴儿,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拔开,在她的掌心,缓慢而认真的写道。 “皇上是假的。” 写完我就看着晴儿的脸,发现她有片刻的失神,尔后迅速挣开我的手,并换上了笑脸站了起来。 “姐姐,你先在这待几天,我会劝说皇上尽快放姐姐出去。” 看着晴儿,我有些迷惑,有些不解,她为什么好像在躲避什么?难道这里面也有他的眼线? 我扶着站起身,看着晴儿急急的离开,心里强烈的不安。 莫非晴儿知道?那她为何还要委身侍候贼子? 难道这又是齐宇轩的主意?可是细一想又不想,晴儿那么喜欢他,他们之间又有十多年的感情,他不至于那么阴狠无情吧? 好想出去,好想离开这笼子,人家是金屋藏娇,瞧瞧我是什么待遇,铁笼子侍候,现在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一天又一天,在这里不见天日的地方,兰兰只能靠狱卒送饭的时间来确定过了多少天。 可是有时狱卒也偷懒,似乎开始的一天二次,变为现在的一天一次,而且还是难以下咽的黑馒头。 对于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心灵的煎熬,我担心凌霄,迫切的想知道凌霄在哪?迫切的想见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我已经绝望了,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现在黑馒头都咽不下了,就连身体的疼痛与寒冷都没了感觉。 死亡似乎离我越来越近了,但是晴儿却再也没有来过,这是天牢,老鼠都不屑来的地方,还会有谁来呢? 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但是心中有太多的遗憾,太多的不甘,可是这已经不是我能选择的了。 不记得有多久了,好像连黑馒头都没有人送来了,估计他们连帮我收尸都不会吧。 黑暗中静得能听见自己微弱的心跳,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身体里缓慢的流动。 可是却像有什么声音打断了这样的宁静,我怔了下,心想,或许这已经是我的幻觉了,或许这是来自地府的声音吧。 “雪儿、” 就在我闭眼等死的时候,一个熟悉而又有些遥远的声音自我耳边传来。 我只当是牛头马面的声音,并没睁开眼,脸上反上露出了即将解脱的微笑。 “该死的,雪儿,你快醒醒,我来带你离开了。” 那声音显然很急恼,我听到了双手打击铁窗的声音。 缓缓的睁开眼,却看不清面前人的,一身黑衣,脸上还蒙着黑巾,若不是牢里有灯,若不是那身夜行衣的装扮,我一定会认为是牛头或是马面的。 虽然声音很熟悉,但是已经飘忽的意识并未反应过来。 “雪儿,你看着我,该死的,你快看着我。”黑衣人的声音更大,我那飘离的意识又慢慢的回到了身体里。 “齐、、宇、、轩、、”我以无声的唇语看着牢外的男人。 他点首,将手伸入铁笼中轻声道:“你听我说,将这粒药丸吃下去。” 药丸,我很想起身去看看他手中是什么药丸,可是我真的没有力气了,我动弹不了,全身似是僵化了一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5章 难上加难 “快点呀,快点拿过去。” 他似乎很着急,朝我又喊道。 我摇首,我动不了,即使我想拿也拿不了。 “你怎么了?你动不了?是不是?”齐宇轩急了,但是心下似是明白了,铁门被他摇的铮铮响,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看到他眼里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雪儿,我扔过去,你拿到后马上吃下,听明白了吗?一定要吃下去。” 齐宇轩向我一再叮嘱。 我没有点头,只是用自己呆滞的眼神看着他。反正都是死了,吃与不吃有什么用呢? 我不相信那一粒小小的药丸能让我变得生龙活虎,我也不相信那小小的药丸能让我从地府到天上。 “我扔过去了,你一定要拿到。”齐宇轩说着,真的扔了过来,虽然不大,但看那颜色好似是红色的,而且他扔得很好,就在被面,只要手动一动就能拿到。 但是我真的不想动,一粒小药丸能救得了我吗?我虽然不想死,但是这样痛苦的活着比死更难受。 “雪儿,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吃下去,吃下去就有希望,你快吃啊。” 齐宇轩低吼着,这个时候我却很想笑,想起他点我的穴,限制我在床上的时候,想起他逼我做这做那的时候,现在,哈哈哈、、他再也逼不了我了,看他现在,不也就只能在那干叫干跳吗? 我很努力的撑起身子,看着外面焦急的齐宇轩,缓缓的摇首,吃了就有希望,难道是仙丹? 算了吧,已经这样了,我也没什么奢望了,但是、、、 皇上,是的,一定要找到皇上,一定要让皇上回宫,我支撑着很努力的相爬至齐宇轩身边,我要告诉他现在的皇上是假的,现在也只有拜托齐宇轩了。 只能将这最后的赌注押在他身上了,也不知道为何,非得到临死的时候,我才想明白,这次皇上遇刺,皇上失踪的人或许真的与齐宇轩没有关系,要不然他也不用如此大费周折,我想,不管是他还是我,我们都掉进了别人设好的一个巨大的圈套里。 “雪儿,听我说,你有什么话,以后再说,相信我,只要你吃下那粒药丸,我们就有机会。” 齐宇轩似是看出了我的挣扎,沉声音向我道。 我无力的躺回,这么短的距离,我竟然都趴不过去,难道真的只有等死吗?看着那粒腥红的药丸,我还是有点迟疑,真要吃下去吗?真的会有希望吗? 吃吧,就算是毒药也是一个死字,早死早解脱,你有什么好怕的呢?心底的声音在催促我,不管这是什么药,吃下去都不会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了。 拿起那粒药丸,闭上眼,一鼓作气的塞入口中。 真的很难下咽,虽然这药丸不大,但是喉咙里很干,咽不下去,可是看齐宇轩那期盼的神情,我硬是努力的将它咽下了。 “雪儿,我先走了,相信我,等你再睁开眼的时候,一定会看见我的。” 齐宇轩脸上露出了微笑,我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但是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好像在逐渐的减慢,身体好像越来越轻。 看着齐宇轩离开,脑中空空的,好像一切都静止了,原来死亡就是这种感觉。 人世间的一切都不重要了,皇上,齐宇轩,好像都在远离,灵魂好像飘出了体内,摆脱那肉体的束缚,人真的轻巧了许多。 我站在自己的上方,看着自己安静的容颜,此时的我,再也看不出当初的花容月貌,脸色惨白,瘦得只有皮包骨,那里像一个不到二十的妙龄女子。 我想我应该感谢齐宇轩,是她让我解脱了,接下来,我是不是应该去地府,重新投胎的,我想离开这禁锢身心的天牢,刚飘出几步,却发现那残破的身体里好像还有一股力量拉扯着我,我根本走不开。 难道这只是我的梦吗?我依然被禁锢着? 意识越来越沉重,刚才的喜悦一下子空了,我好像又被拉回了身体,脑中越来越沉重,黑暗正在一点点的吞噬。 “雪儿,雪儿、、、你醒醒、、醒醒、、、”好像耳边有一个声音,在呼唤我,好像有人在摇晃着我的身体…… 身体?我的身体又有知觉了?是的,虽然感官迟钝了点,但是我真的清楚的感觉到了身体的疼痛,还有那个摇晃。只是不知是死了,还是重新投胎了。 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异样的冷静,外界的人仍然在摇晃着,叫喊着,但是我却能很冷静的思考。 我的意识回来了,而且应该还是那个残破的身体,我难道并没有死去? 再听那声音,很熟悉,好像是齐宇轩,难道他还在牢中?可是中间好像还夹杂着别的声音,那是大哥的声音,难道大哥也到天牢来了? 脑中好像清醒了许多,我这才缓缓的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但是眼前却真的有两个影子,由模糊,慢慢的变清晰,那是齐宇轩与大哥。 “你、、你们、、”我张开嘴,自己就呆住了,我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难道我还是死了?难道这还是我的梦? 我记的我哑了,可是现在我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尝试着又叫了他们的名字。 “大哥、、齐、、宇轩、、” 虽然嗓子有些干涩,但是真的有声音,不知道为何,眼泪就这么滚了出来。 “雪儿,是我们,是我们,我们将你从天牢中救出来了,你出来了,再也没人能伤害到你了。” 齐宇轩抓着我的手,激动道。 我有一瞬间的错觉,好像面前的人变成了凌霄。 “大哥,皇上、、、宫里的那个皇上是假的。” 大哥还是那样,冷冷的人,但是却很体贴,他为我倒来热水,并喂着我喝下了。 “雪儿,你如何断定宫里的皇上是假的?”齐宇轩在床前坐下了。 我僵住了,这是床,是温暖的房间,窗户里有阳光照进来,这真的不再是那个天近,我真的出来了。 有点不敢相信,好像在我失去意识后又发生了些什么,但是我却不知道。 “雪儿,你能说话吗?告诉我,你如何得知皇上是假的?”齐宇轩似乎很急,又问了遍。 看着齐宇轩,看着大哥,我决定将真相主出来,已经到这一步了,我再坚持下去,也于事无补,反而会害了皇上。 “大哥,给再我倒杯水吗?”我看向大哥,深吸气,我要好好的理一下,这么久了,我需要整理一下思路。 连喝了三杯水,我才鼓起勇气道:“上次的元宵灯会,皇上受伤了。” “雪儿,从元宵灯会到现在,好几个月了,有伤也早好了。”齐宇轩看着我质疑道。 “你说的没错,伤是应该好了,但是伤口必定会留下疤的,我问过晴儿了,宫里的那个皇上身上没有疤痕。”我很冷静的回答,我算是已经死过的人了吗,也没什么好惧怕的了。 “当初皇上伤在哪里?伤的可重?” 齐宇轩脸色凝重的看着我,平静的问。 “很重,但是岳钊说没伤中要害,只要休养很快就会好,但是腹部的伤口很长,我亲眼看着岳钊为皇上缝针的,那么长的伤口,不可能消失的这么快。” 我闭上眼,在脑中回想着那天的情景,岳钊缝了很多针,流了好多血,我不可能记错的。 “岳钊是谁?”大哥沉着脸问。 “大哥,你难道忘记了吗?爹曾经说过,将我许配给我岳伯父的儿子,当年岳伯父谋反的案子,你难道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我疑惑的看着大哥,岳钊的话浮上脑海,皇上是假的,难道这个大哥也是假的吗? “我、、我当然记的,只是岳家不是被满门抄斩了吗,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大哥眼神在闪躲,我的心剧烈的颤抖。 “你不是我大哥。”我非常肯定的盯着他,大哥不可能不知道我与岳钊有婚约的事。 “雪儿,我当然是你大哥,只是这么多年,岳家当年因为谋反被满门抄斩,而你现在又是皇上的人,我将那件事忘记了。” 大哥争辩道。 虽然他牵强的说法也能说得过去,但是我却无法相信。 “雪儿,皇上是在岳钊哪里?还在京城?”齐宇轩打断了我与大哥的对质,也不知他是要为大哥争脱还是真的担心皇上。 “我去张大人府上的时候,皇上还在京城,有岳钊照顾着,那天我留了封书信给张大人,他应该知道皇上在哪,他应该去接皇上的。”我知道事有轻重,未再纠结大哥的事。 “张仁杰大人,怪不得你那天坚持要进张府,信函是皇上亲手写的吗?”齐宇轩阴沉着脸,瞪着我问。 “是的,但是我不明白,为何张大人没有将皇上接应该回来。”想到张仁杰,我就想起了恬恬。 因为这件事,恬恬已经枉送了性命。 “看来这件事,只有问张大人才知道。”齐宇轩的声音更阴沉,里面甚至包含着浓浓的杀气。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那天我本欲让恬恬去将早朝的张大人请来问个详细,但是被假皇上抓个正着,从而枉送了恬恬的性命。”我哭泣道。 “我会找机会问张大人的,雪儿,在你去找张大人之前,皇上在哪?” “待我身体好点后,我带你过去。”我本来想摇首说不,但是看齐宇轩那表情,看大哥那关心的眼神,我还是心软了。 “嗯,雪儿,这些天你好好养伤,我会找机会见张大人。” 齐宇轩握着我的手,很忧心的道。 “我,我现在出来了,那天牢那里怎么办?” “天牢里我们已经打点好了,你不用担心,宫里的人都以为人已经死了,不会有人知道的,只是你以后不再是贵妃了,只是梅芙蓉,除非皇上能回宫,否则,以后你都只能以梅芙蓉的身份生活在宫外了。” 齐宇轩黑色的眸子像是磁石一样,吸引着我的视线,原本我很憎恨他的,可是在这一刻,往日的厌恶与讨厌好像都不见了。 “雪儿,不用担心,大哥会照顾你的,即使是一辈子。” 大哥突如其来的话,让我惊愕,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这就是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吧。 “大哥,对不起,我不应该怀疑你。”我哭着抓起大哥的手,我真的很后悔,我不应该怀疑大哥的。 “没什么,我们十多年没见了,你怀疑也是正常的,雪儿,好好的养伤,我们一定要找到皇上,将假皇上赶出宫,同时也要为爹娘报仇。” 大哥那仇恨的眼神,我不会看错,这,真的是我大哥。 自那天后,齐宇轩与大哥就轮流来陪我,另外有一个婢女与老妈子照顾着我。 经过一个月的调养,我身体好多了,除了还有些虚弱,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虽然大哥与齐宇轩都不说,但是我知道宫中的形势越来越紧张。 这天,是齐宇轩陪我,我们在花园里弹琴,赏花,虽然都在笑,但是我们都清楚那笑容就像那即将凋零的花朵,很不真实。 “齐宇轩,你有找到张仁杰大人吗?”我手停在琴弦上,担忧的问。 “张大人离京查案了。”齐宇轩声音低沉道。 “阴谋,这一定是阴谋。”我的双手直抖,这绝对是阴谋,要不为何张大人早不走,晚不走,偏偏此时走? “看来这个假皇帝必定还不知道皇上的下落,否则张仁杰不会被调走。”齐宇轩叹息道。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转向齐宇轩道:“今晚我们去见皇上吧。” “你的身体行吗?”齐宇轩凝视着我问。 “我可以的,只要皇上平安。”我很坚定道。 皇上才是至关重要的,我的身体算不得什么,只要能找到皇上,只要皇上能回宫,一切便能回归正局。 “雪儿,你确定皇上还在京城吗?” “我离开的时候,皇上还在养伤,而且岳钊答应我会照顾好皇上的,既然假皇上还未找到皇上,这足以证明皇上是安全的,我相信皇上一定还在京城。” 我非常坚定的回答,但是心里却七上八下,我很是担心,既然国舅的人搜遍了京城,难道就不会搜那里吗? “那晚上我们先去看看,即便皇上已经转移,应该也有下落。” “嗯,宫里边有任何异常吗?”我有些不甘心的问,好歹我也是贵妃,难道死了就这么死了吗? “没有,朝廷中没有人知道你已经不在了,也没有人知道你死了,看来假皇帝封锁了消息,如此一来,我们更加确定他是假的,只是我们一定要掌握十足的证据。” 齐宇轩似乎在担心什么,但是我又不好问,朝廷的事,本就不是女人的事。 “现在要找证据肯定难,除非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拿下他的面具,但他现在是皇上,又有谁能靠近,而且我猜他必定会功夫,这就是难上加难。” 我叹息道,心中很后悔,那天我本来有机会揭开他的伪装的,可惜当时我没想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6章 忐忑不安 “这个不急,我已经让晴儿留意他了,至少短期内他不敢有大的行动,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皇上。” 齐宇轩很镇定道,似乎宫中他都安排好了,听他这语气,我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这天齐宇轩没有再走了,一直留在这陪我,晚饭后,我们坐在房里等,差不多亥时我们才出发,只有我与他,连大哥都没有出现。 马车一路往记忆中的宅子行去,心里却空荡荡的,什么也装不了,很是担心,甚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快三个月了,皇上还会在哪里吗? “雪儿,到了,这就是你说的地方了。”马车停下了,齐宇轩掀开轿帘道。 “好像是吧,那我们下车吧。”心里有种急切,有种渴望,就连鼻子都有些发酸。 齐宇轩让车夫在一旁候着,我们两人上前去敲门。 敲了一遍又一遍,却没有人来开门,心一点点的往下沉,感觉身体里的力量好像被人抽走。 “不会的,不会走的。”我伸手疯狂的拍门,好害怕,皇上不会走的,岳钊不会走的,他们不会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的。 “谁呀,这么晚了有事吗?” 好久,好久,感觉肺里的空气快要被抽光了,终于听到里面懒懒的声音。 我又拼命的拍门。 “来了,来了。”里面的声音也有些急了,总算听到靠近的脚步声了。 随着吱的声音,门终于拉开了,我一脚就伸进屋内,借着灯光,看出开门的人是之前的大叔,心里总算前平静了少许。 “大叔,是我,几个月前岳钊带我来的,他在吗?” 我抓着大叔的手急切的问,身后的齐宇轩则快速的关上了门。 “你是、、夫人,你可来了。” 大叔总算认出了我,听着他那话,我心里一下子又沉重了。 “雪儿,大叔,我们进屋再说。”齐宇轩推着我道。 我点首,反正人都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了。 “大叔,我相公还好吗?”一进房子,我即急切的问。 “夫人,你走后没两天总有官府的人来搜房子,少爷怕那位老爷出事,当天晚上就带着那位老爷离开了,临走的时候……” “离开了?不会的,他不会走的,不会丢下我的……” 我一下子瘫软在地,根本听不进后面的话。 “大叔,岳公子可有留下话?”齐宇轩边扶我,边问。 “有,公子离开的时候只说会照顾好那位老爷,如果夫人回来,他让夫人不要担心,他一定不会让老爷出事的。” 大叔很肯定的点首。 “那我相公呢?他难道没有留下话吗?”稍稍冷静的我,抓着大叔的手不依的问。 “那位老爷,他、、他说如果夫人回来了,请夫人保重自己,一定要等他,他一定会平安的回来的、、”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脑中一片空白,身体靠着齐宇轩,缓缓的滑下。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齐宇轩安排的宅子里的,他守在我的身旁,他的手一直握着我的手。 意识刚清醒的时候,感觉到那个握着我的大手,我曾以为是凌霄,可是睁开眼看到的却是齐宇轩,我哭了。 哭得很大声,很大声,心好像被掏空了,我的男人不知所踪了,那个爱我,呵护着我的男人不见了。 我的希望没了,我还要怎么活下去。 “岳钊,你将皇上带到哪了?”我哭着叫着,却唤不回心痛的感觉,好像已经麻木了。 “别难过,皇上一定很安全,我们一定会找到皇上的。”齐宇轩紧紧的抱着我,安慰我。 “齐宇轩,告诉我,皇上在哪?他在哪?” 我摇晃着齐宇轩,我朝他吼,朝他叫,他并没有向以前那样大发雷霆,只是紧紧的抱着我,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找到皇上的,一定会的。” “可是什么时候能找到?假皇上肯定也在找,万一他先我们一步找到皇上怎么办?怎么办?齐宇轩,你放开我我,我要去找皇上,我一定要第一个找到皇上,不能让奸人得逞。”哭着,叫着挣扎着,我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我只想找到那个我信任的男人,只想看到她。 “别再说了,我一定会找到他的,为什么你就不相信我。”齐宇轩终于怒了,他朝我吼了,看着他狂怒的眼,我一下子呆了。 我就那么看着他,看着他的脸在我面前渐渐放大,看着他贴近我的脸,看着他吻上我的唇。 那是一种愤怒的,狂热的吻,他抽光了我脑中的空气,使我脑中呈现空白状态,什么都没了,一片空白,眼里看到的也只是他那双又黑又亮的眸子。 那深沉的黑色,竟然让我慢慢的平静了。 “不、、不要、、”我猛得推开他,并狠狠的甩出了一掌。 他的脸上立即就出现了红色的掌印,我有些慌了,怕了,只能呆呆的看着那黑色的眼里升起怒火。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错,只是站起身,离开了屋子。 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我明明看到他眼里的愤怒的,我以为他会打我的,我以为他会吼我的,可是他什么都做,为什么? 夜晚是孤寂的,是痛苦的,是黑暗的。 在黑暗中,自己好像格外的清晰,岳钊带皇上走了,会去哪里? 是否还在京城?我要去哪找他们?齐宇轩真的能带我找到皇上吗?他真的能做到吗?一个接一个的问号在我脑中。 他一再的冒犯于我,又是为了哪般?第二次见面,在茶楼里他即肆意的侵犯我,那时的他邪气的让我害怕,可是今晚的他却让我惶恐,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似乎对他的信任越来越多,似乎忘记了他的坏,他的恶。 我应该恨他的,如果那天不是他将我带离张仁杰大人的府上,今天这一切或许就会不一样。那样,不管皇上到哪里,至少我会与他在一起,但是现在,京城这么大,天下这么大,我要上哪找皇上。 黑寂的屋子里,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囚禁在高塔的奴隶,没有自由,没有希望。 “吱、、”门被人由外面轻轻的推开。 我缩在床角没有动,在这里,除了齐宇轩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来。 “今晚的事,我不会道歉,皇上,我一定会找回来,但是你,你还要回到宫中吗?”齐宇轩站在床前,那黑黑的影子看起来很高大,可是我却没有一丁点安全感。 “雪儿,你能答应我吗?我会找到皇上,并让皇上回宫,但是你不能再回到宫中,宫里的贵妃已经死了,死在皇上手上,太手手上,你不能再回去了,你听见了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极力忍耐着。 我摇首,不,如果不能见到皇上,不能回到宫里,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受这么多的苦又是为了什么? “雪儿,你听见我说的了吗?”齐宇轩上到床上,双手握着我的肩吼道。 我没有回答,这他根本没必要问的,我不想同他说话,他这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回答我,回答我。”齐宇轩摇着我,将我扯出来压在床上。 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压迫的体重,但是心里却空空的,他想做什么?非要逼我做违心的承诺吗? “我是皇上的人,你要我如何回答你?”感觉到他越来越暴戾的气息,我不得不开口道。 若不是思及还要他帮我找皇上,我一定会咬断他的舌。 “雪儿,知道反抗了,看来你完全恢复了?”齐宇轩一抹嘴上的血,笑得格外的放浪,真的好怕,他现在就像一头狼,一头被激怒的狼。 “放开我、、、我是贵妃,你以下犯上、、” “齐宇轩,你再不停手,我就咬舌自尽。”我知道有咬舌自尽的说法,但是并不知道要如何做,但是这个时候,也只有试一试。 果然,齐宇轩停下来了,他阴狠的看着我,恼怒的吼道。 “皇上,皇上,你这么帮值的吗?你们梅家六十多口,他为你们报仇了吗?为你爹*了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听着他吼着,另一方面,他说的也是事实,我无法反驳。 “梅芙蓉,你清醒一点,他什么都没做,你爹沉冤未雪,你娘死不瞎眼,可是凌霄在做什么,他在蹂躏他们的女儿,你,晴儿,你们两是梅家仅存的血脉,可是他呢,他竟然强盗似的纳入了后宫,你怎么可以这么傻,怎么能这么傻……” 齐宇轩的吼声越来越大,心真的很痛,他说的都是事实,从映雪楼出来的时候,我原本也只是想想让他帮我报仇,并没打算付出真感情的。可是真的这么做了,才发现,感情并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一颗心就交出去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眼里,心里就只有他了。 报仇,似乎离我越来越远了,只因为他曾经说过,一定会替爹爹平冤,所以我信了,但是现在,连他人在哪我都不知道。 “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齐宇轩的吼声依然在我耳边,我捂着耳朵,同样的回吼。 “小王爷,我可以进去吗?” 大哥的敲门声打短了我与齐宇轩的对吼,我这才发现,原来天已经这么亮了。 “进来吧,晴儿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齐宇轩背对着我,冷声问大哥。 “有,皇上派了一批密探往江南去了,我们要不要派人跟踪?”大哥进来后一眼都没看我,只是低首对齐宇轩说话。 “要,你准备一下,我们两去江南,皇上已经不在京城,我怀疑那批人极有可能是探到皇上的下落了。” 齐宇轩回首瞪了我一眼,恼怒似的道。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一早,大哥就来了。 “雪儿,我与小王爷今天要南下,你就住在这,会有人照顾你的。”大哥很是内疚的看着我。 “你们不打算带我去?” 虽然明知这就是大哥出现的原因,但是我还是不甘心。 “雪儿,带着你不方便,我们两人快马加鞭,很快就能到,带上你,就耽误了。” 明知道大哥说的在理,可是我还是想去,我想早点看到皇上。 “大哥,虽然我一直在怀疑你是不是我的真大哥,但是最终我还是选择相信,这次见到皇上,请大哥告诉皇上,小妹在等他回朝。” 虽然有预感,即使大哥见到皇上,这话也不可能传达得到,但是我心里还是抱着一丝期待。 大哥走了,齐宇轩走了,再也没有人骚扰我了,可是我周围却多了许多人,说好听点,是保护我的,说难听点,是监视我的。 已经习惯了,已经麻木了,可是为什么身体还有一处在痛呢? 开始的时候,我会数着,齐宇轩与大哥走了几天了,数到第十天的时候,我发现这样数着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不再数了。 每个白天,我就坐在窗前看鹰飞雁过,晚上,我就在院子里看月起月落。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甚至连星星都没有,我就站在院子里看黑天黑夜。 “雪儿,是我。” 我真的麻木了,即使有人过来捂住了我的口,我也没有动,直至这个人说话了,我那早已不知飘到何处的灵魂在慢慢的寻找着回来的路。 我只是麻木的看着走至我面前的黑影,感觉到他拉下了面巾,可是太黑了,我看不到。 “雪儿,你怎么了?我是岳钊呀,岳钊呀?”黑影意识到了我的反常,摇晃着我,焦急道。 岳钊,这两个字清晰的在我脑子里印着,尔后猛得惊醒。 “岳大哥,皇上呢?皇上呢?” 岳钊捂住了我的口,没让我说出来。 “别出声,我就是来带你去见皇上的,我没忘记对你的承诺,皇上很好,很安全。” 我点首,久违的热泪奔涌而去。 皇上很好,很安全,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句话了。 夜晚静悄悄的,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我终于离开了齐宇轩的禁锢。 岳钊带着我先回到了当日的宅子,我们两人都换上了普通百姓的衣服,而且还特意弄成农妇的样子。 上午的时候,岳钊扛着个扁担,我挎着个筐子,两人一路往城门处。 到城门旁我才知道,原来出城已经严格的审查了,怪不得要改装。 这身打扮总算顺利出城了,我心像是活了过来,竟然跳得格外的快,怦怦的声音连我自己都能听到。 “岳大哥,还要多久?”见岳钊拉出马,我不解的问。 难道还有很远吗? “放心吧,很快的,骑马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到。” 岳钊朝我露齿一笑,要我不要担心,并且朝我伸出了手。我愣了好半天才意会他的意思,他是要我上马,我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非常时期也只有如此了。我低首轻轻的伸了手,心里忐忑不安。 这半个时辰我感觉比以往的几个月还要漫长,正午的时候,总算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7章 成大事者必能屈能伸 看着眼前这一大片的宅子,我有些紧张,难道皇上就在这里?这里虽然是京郊,但是离京城又有段距离,我也终于明白为何京城里大肆搜索,皇上却能安全。 站在宅子前,脚步却挪不动,就连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进去吧,他就在里面呢?”岳钊走至我身边,轻拍了拍我的肩道。 “岳大哥,我有些紧张,我、、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我双手掩面心里很怕,此时的我很憔悴,同当初与皇上分开时判若两人,我真怕他会认不出我。 “没有,你还是一样的漂亮,进去吧,你吃了这么多的苦,为的是什么?” 岳钊说着帮我推开了门,感觉全身僵硬,抬起的腰像是木块,根本没有一点知觉了。 一脚跨进门槛,我就看到庭院中站着那个我朝思暮想的男人,真的是他,真的是皇上,他看上去很好,很健康,真的很好。 “皇、、、皇上、、、” 我的唇不停的颤抖,简单的两个字,都吐不清晰。 “雪儿,朕连累你了。”从来没见过皇上的眼泪,可是今天我却看到了,那晶莹的泪水挂在他的脸上,他竟然为我哭了。 这几个月所受的苦楚与委屈好像一样子就释然了,够了,有皇上这句话就够了,我还活着,只要能活着,所有的痛与苦都不算什么。 我与皇上一起到了满月楼,而且皇上当真做起了跑堂,而我则成老板娘,原本岳钊是想让皇上做掌柜的,但是皇上坚持要做跑堂,跑堂可以在店内走动,能听到不少消息。 尤其是来这的大多是朝中臣子,皇上就更坚定的要做跑堂,不知不觉得我们在满月楼已经有半个月了,但是并没有打听到什么重要的情报。 “雪儿,朕打算进宫。”晚上,皇上在床上辗转难眠,然后,突然坐起身向我道。 “进宫?不可以,现在宫中到处都是危机,这个时候进宫太危险了。” 我心惊胆跳道,现在宫里都是假皇上的人,这个时候进去,无疑是送死。 “不,一定要进宫,那是朕的皇宫,只有朕最熟悉,朕一定要进去。” 皇上又躺下,似是已经下定决心了,虽然上一次在宫里只待了几天,但是我很清楚宫中此时的凶险,皇上入宫,危险重重,皇上到宫中,绝对不安全。 “皇上,你告诉臣妾要怎么做,臣妾入宫打探消息,皇上在这里等候张大人。” 思虑再三,我决定代替皇上入宫。 “你?雪儿,不行,你不会功夫,而且你在宫里受了那么多的苦,朕有些担心。” 皇上愣了下,搂紧我道。 “皇上,臣妾可以的,正因为臣妾吃过苦头,才更有决心,更何况宫中还有晴儿,我相信晴儿会帮助我的。” 我回抱着皇上,十分坚决道。 皇上是男人,宫中能自由走动的男人只有太监,但是皇上不可能去扮作太监,而且太监也会有盘查的,只有我再是最合适的,我可以以宫女的身份,只要晴儿肯帮忙,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晴儿,雪儿,你确定她会帮助朕吗?” 皇上好像很没信心,或许还是因为齐宇轩与晴儿的事吧。 “皇上,您难道忘记了,臣妾是晴儿的亲姐姐,而且上次臣妾被打入天牢的时候,晴儿曾到牢中探过臣妾,臣妾有信心。” 想起晴儿上次的眼神,我心里有些期待,我相信晴儿在心里已经认了我这个姐姐。 “好,雪儿,你转告洛妃,待朕回宫后,朕会放她自由。” 皇上思索了片刻后,冷静的向我道。 “皇上,您要放晴儿出宫?”我心中一惊,皇上难道要成全晴儿与齐宇轩吗? 这次进宫的时间是晚上,皇上将我送至宫门外。而后由岳钊带着我入宫,直至此时我才明白,岳钊真的是神通广,竟然已经将人安插到了皇宫。 其实我有些担心,这个假皇上,似乎极喜欢晴儿,我在宫里的那些日子,他几乎都在芳菲苑过夜。 我怕这个时候去芳菲苑会撞上晴儿。 早在入宫前,我就换上了宫女装,也戴上了特制的面具,认是不必担心会被人认出来,就连岳钊都换上了侍卫的衣服。 宫里很安静,静的让人极不安,我知道假皇上担心龙椅坐不稳加强了宫内的巡视的,但是我们却并没有遇上。 很顺利就到了芳菲苑外,宫门却是关的,我正要问岳钊是否要敲门之际,他已带着我越过了宫墙,进到了芳菲苑内。 各宫都有值班的宫人,岳钊迅速点了他们穴道,我们竟然有惊无险的就进了晴儿寝宫。 我走至晴儿床前,果然只得晴儿一人,此时天气已经转热,晴儿穿得很少,粉臂与修长的双腿都在被外,很是诱人。 岳钊并没有避开,反而上前快速的点了晴儿的穴道,晴儿从梦中惊醒,张嘴欲尖叫,但是哑穴被点,并没能说出话。 “晴儿,是我。”我上前一步向晴儿道。 晴儿似乎知道反抗没用,立即停止了挣扎,只是看着我,似乎还没想到我是谁。 “晴儿,我是姐姐。”我扯下面具,让她看清楚我的真面目,而此时岳钊已经解开了晴儿的穴道。 “姐姐,你还活着。” 晴儿声音哽咽,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其实我有些不解,在这之前,我们的感情都没有这么好的,上次在洛王府我甚至还打了她,但是从我进天牢后,好像一切都变了,晴儿比较有人性了。 “嗯,我还活着,而且我找到了皇上。”我镇定的点首,可是却控制不了激动的心,看着晴儿,仿佛回到了儿时,当晴儿哭着抱住我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回抱了晴儿。 这种相依为命的感觉,让我越抱越紧,这迟了十多年的姐姐,我终于又听到了。 “姐姐,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在了,上次皇上来的时候,我还同他吵了。”晴儿哭着道。 “不,晴儿,那个不是皇上,那是阴险的小人,我找到皇上了,皇上就在宫外,晴儿,我们一定要让真的皇上回宫。” 我轻轻的拉开晴儿,很严肃的同她道。 虽然我在宫中留下了,但是晴儿却并不热衷,甚至不去找假皇上。 在宫中难免隔墙有耳,早上晴儿带着我一人到御花园,这里比较空旷,如果有人一眼就能看到,只要我们说小声点,应该不会被人听到的。 “晴儿,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这么多天了,皇上都未来宫中,你却一点想去见他的欲望都没有,为什么?” 我知道这样说话有些不对,但是我都告诉她了,这个皇上是假的,我们得想办法,找机会到昭阳殿去打探有利的情报。 “我觉得现在同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谁坐在那,对于我们这些女人来说,都是一样的,皇后的位子从来就不会属于我们,我们只要安分的做好自己,平静的生活就可以了,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呢?” 晴儿的话让我愤怒万分,怎么能不关我们的事,皇上才是我们的夫君,这个坐在龙椅上的只是个流氓,只是小人。 “晴儿,你真的这么想吗?难道因为对方不是齐宇轩,你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吗?” 本是很气愤的话,但是却因为环境,我不敢大声,只能以气愤的眼神瞪着晴儿,希望她能理智点,清醒点。 “她是我哥哥,是小王爷。” 晴儿脸上是痛苦的笑,我还看到她眼中有少许的恨,是了,原来她对皇上有恨,怪不得她会说这样的话。 “晴儿,只要皇上回来了,你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原本我不打算将皇上的承诺说出来,但是现在我却不得不说出来,希望晴儿能为了她的爱情,帮我一把。 “可以在一起,姐姐,你不觉得这话太天真了吗?我都已经是皇妃了,如何还能在一起?” 晴儿的声音有些大,我有些害怕,万一被人听到,我们两人都有可能被处死的。 “可以的,只要你们是相爱的,皇上回宫,你们便能在一起。” 我靠近晴儿,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道。 我感觉到晴儿的身体在颤抖,但是她却并未说话。 “晴儿,相信我,这话是皇上亲口对我说的,当初他并不知道你与齐宇轩是一对,甚至不知道你的身世。” 见晴儿疑惑,我再次解释道。 “真的还能在一起吗?” 晴儿的眼眶有些湿润,但是那湿润的目光里却是一种企盼,一种追求。 我点首,我相信皇上,既然他说了这样的话,那他就一定会兑现的。 “好,那我们就一起努力。”晴儿终于笑了,她回握着我的手,坚定道。 到了这里,我才知道,在来岳钊交不似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他竟然是江湖中一个秘密组织的领袖,这个组织专门针对进行的贪官污吏,而且从皇上对岳钊的态度上看,他似乎对这个组织很信任。 “皇上,臣妾一直好担心,皇上,现在见到皇上心里就算踏实了。”看着皇上伤势已完全恢复,而且精神很好,我很高兴。 我将宫中出现了假皇帝的事告诉皇上,皇上沉默的点首。 “皇上,我们何时回宫揭穿那个假冒皇上的奸人?” “雪儿,朕现在孤立无援,很难回到宫中,朕在等,等张仁杰回京,等他联络到明王。” 皇上脸色凝重道,京城的防守都是国舅与太后的人,皇上只要一出现,必定会被他们斩杀。 “可是张大人已经被外派了,何时才能回到京城?而且臣妾上次去张大人府上的时候,必定被人看到,臣妾在想,或许张大人出京就是他们的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如果是这样,他们还会让张大人回来吗?” 我不无担忧的问。 “会的,他们很清楚,只要朕还活着,他们那个龙椅就坐不稳,现在你已经回来了,有可能知道我身在何处的也就只有张仁杰了,所以他们绝对不会杀他的,他们会利用张仁杰引朕出现。” 皇上冷笑着,眼里是浓浓的杀气,看来这次皇上对以太后为首的于家势力不会再手软了。 “皇上,臣妾一直不明白洛王爷究竟是敌是友,上次臣出去,首先囚禁臣妾的是洛王府,但是他们又两次将臣妾从恶人手中救出,臣妾有些不明,如今齐宇轩与我大哥又前往南方去找张仁杰,他们好像都认定皇上已经往南了。” 我心情复杂的陈述着齐宇轩两次救我的经过,想到他要我一辈子不再见皇上,心里就有些恨,可是若没有他的搭救,只怕我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洛王对朝廷忠心耿耿,这点是无庸置疑的,只是齐宇轩、、他或许对朕有些意见吧。” 皇上眉头微锁,轻抚着我的脸,轻缓的讲道:“那年洛妃进宫是太后的旨意,朕对于这些并没有太多的意见,只是在她进宫的第二个月,回王府,久住不回宫,回宫后双眼红肿,朕才觉得蹊跷,后来派人调查才知道,晴儿在王府多年,与齐宇轩早已互生情愫,原本朕欲杀了齐宇轩的,但是想到朕才是那个夺人所爱之人,这件事也就作罢了……” 听着皇上的叙说,我终于明白了,同时我也意识到齐宇轩对我,或许只是一种报复行动,就是不知道在这次的大是大非问题上,是否还记恨皇上。 在等待张仁杰的过程中,岳钊也派出了不少人到京城打探消息,只是京城的防备越来越严,就连各个大人门前似乎都有暗哨。 皇上也越来越担心,在犹豫再三后,他决定自己进京。 “不行,皇上,京城现在太危险了,你不能去。”我一听皇上要进京,立即上前阻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朕一定要亲手消除叛党。”皇上那满腹的愤怒是我无法阻拦的。 “皇上,那带上臣妾,臣妾要与皇上一起同甘苦。”我紧抱着皇上,生怕他扔下我走了,上次分离后的磨难,让我害怕,好不容易才见到,万一再有什么意外,我真的没有勇气活下去了。 “雪儿,你留在这里,朕不要你有事,朕答应你,一定会回来接你的。” 凌霄将我的头按在他胸前,严肃的承诺道。 “不,我不要现与皇上分开,我不要,我好怕,上次在天牢的时候,我就怕再也见不到皇上,我不要再与皇上分开,皇上,不要丢下臣妾。” 我哭着,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皇上,依草民看,就带上娘娘吧,只是你们两人都得易容,这样进京,很容易被抓的。” 许久之后,我才听见岳钊道。 “朕有些不甘,别人戴着面具扮成朕,而朕却要扮成别人。”凌霄痛苦的低吼。 “皇上,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必能屈能伸,皇上只要想着这是为了万民,为了百姓,便没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皇上与娘娘容易后,可到满月楼去当跑堂,在那里,每天都有朝廷的大官员在那用餐,皇上一定能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8章 极难为情 “那间满月楼是你的?”我抹去泪,正好看见皇上脸上的笑意。 “是的,我们虽然是江湖中人,但是也要吃喝,若不经商,这么多人岂不是要饿死。” 岳钊腼腆的笑道。 “说的也是,那就按你说的,将我与雪儿易容,我们去满月楼做跑堂。”看着满是斗志的皇上,我的心却并不安静,跑堂,堂堂一国之君,如今竟要屈就自己去做跑堂,虽然是为了在局,但是这对皇上来说,该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经过岳钊身边人的巧手打扮,我与皇上都变成了中年人,尤其是皇上,加上胡须后,根本不可能有人认出来。 我们是天黑的时候进城的,我很意外,这满月楼与于府竟然只隔了一条街,若是站在顶楼,甚至能远望到于府,心想,这或许就是当初岳钊选择开酒楼的原因吧。 我算是与晴儿达成了协议,自那日之后,晴儿脸上的笑容多了,眉眼里始终挂着对幸福的企盼。 我有些明白,因为对未来有了期盼,生活中有了希望,就像我对皇上,见到他我的心就定了。 这天,晴儿带着我到昭阳殿,晴儿亲手炖了燕窝,做了点心,看到晴儿熬汤的时候,我有一种邪恶的念头,当时我就想,如果在这里面下毒,会不会立即要了他的命呢? 但也只是想想,我知道宫里下毒没这么容易的,因为他本身就是假的,肯定格外谨慎。 我与晴儿到昭阳殿的时候正好是申时,这个时候喝汤,吃点心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皇上,臣妾见皇上为国事繁忙,特炖了燕窝给皇上。” 晴儿微笑着,命我将燕窝送上。我将炖盅放在一旁,盛了一小碗端至龙案前。 “晴儿,朕就知道你最贴心,朕最疼爱的就是你。” 假皇上向晴儿微笑,伸手将晴儿拉入怀中,我就一直打量着他,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他连声音都那么像? 只是我很清楚,凌霄在处理政务的时候是最不喜欢人打扰的,更别说会亲昵的让晴儿坐在膝上了,只是不知道别人有没有想到。 我看了看小福子,他跟在凌霄身边最久,按说这么久了,他应该能察觉到。 但见小福子低首,并没有看这个假冒的皇上,我心下疑惑,心想,得找个机会与小福子聊聊,或许他能帮上忙。 “皇上,臣妾见皇上如此辛劳,很是心疼,再看皇上身边的宫人,一个个都呆得像木头,臣妾不放心,这是臣妾从娘家带来的婢女小容,她最懂臣妾的心事,不如留她在皇上身边照顾皇上,那样臣妾也放心些。” 晴儿看着我向假皇上撒娇道。 “爱妃有心了,这丫头可乖巧?”假皇上打量着我,凝眉问晴儿,好似对我并不是很满意。 “乖巧,她呀,是我们王府的人,只不过小的时候生了一场病,听觉得有点问题,要很大声才能听见,说话也有些结巴,但是人很乖巧,很懂得主子的心。” 晴儿按照我们之前预定的计划向假皇帝推荐我。 我在心里暗自盘算,本来想演个又聋又哑的,但是想起上次毒哑的事,我又怕他们怀疑,因而只让晴儿说半哑,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留下我。 “哦,是吗?那姑且留下待朕观察几日。”假皇上那双邪恶的眼里,射出了蛇一样的冷光。 我低首避开,自从上次天牢之时我有点怕她,我更怕自己的眼神会泄露恨意,在我没有达到目的之前,我一定要挺住。 “嗯,容儿还是很贴心的,这样臣妾就不必太担心皇上忙得忘记吃饭,休息了。” 看着晴儿,我心里很难受,我不知道晴儿是什么样的心理,如果让我去假意奉承这个恶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更别说与他承欢了。 不管晴儿是什么心里,我看着心里都难受,她心里的男人是齐宇轩,可是她的身体却给了另外的男人,包括凌霄在内,看着晴儿为了心中的那份爱情如此牺牲,我的心一阵阵刺痛。 在我的纠结与痛苦中,假皇上抱着晴儿进了内殿,我好恨,恨自己的无能,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这了更加坚定了我要早点掀穿他的决心。 这天中午,晴儿留在昭阳殿与假皇上一起用膳,午膳后,晴儿就离开了,而我如愿的留下了。 下午未时,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昭阳殿。 “皇儿,哀家听说你这几日忙于政务,都不曾好好休息,可别累坏了。” 听着太后的声音,看着她那担忧的眼神,那一瞬间我有些错觉,太后皇上自从我小产之后关系就僵化了,如今怎么会这么好? 可是如果太后知道这个不是皇上,为何又如此热情? 心中反反复复有无数的问号,眼看着假皇上笑盈盈起身迎接太后,我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 “母后,最近国事繁忙,朕疏忽了,都不曾去给母后请安,母后坐,小福子,给太后上茶。” 见假皇上,对太后如此恭敬,心里很不舒服,皇上在的时候,虽然对太后很不错,但是并不会如此谄媚,看假皇上的那个笑脸,一看就觉得很恶心,这根本就是曲意迎合太后。 看着太后,我有些后悔,当初我不应该如太后起矛盾,如果当初我能迎得太后的欢心,那今天的局面肯定就是不一样了。 不一会儿,小福子将茶送来了,假皇上朝我们挥了挥手。 “你们都下去吧。” 这话虽然很简单,但是这句话背后隐含着什么,皇上与太后是母子,有什么话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呢? 虽然假皇上下了命令,让我们都退下,但是我却并没有走远,假装收拾打扫在殿门处倾听。 里面的声音似乎有点小,隔着门竟然听不到,心里很急,可是这里已经是最好的位置了,难不成要推门进去吗? 心里很急,太后这个时候来必定有事,可是要如何进去呢? 四下观察了番,我决定到外面碰碰运气,或许窗户没关,那样就可以从外面偷听到。 我端着托盘,期望在外面能听到点蛛丝马迹,但是到外面才发现,这么大热的天,窗户竟然关上了,失望了,失望了,看来一定有阴谋。 要是正常的母子,这么热的天根本没必要关窗的,到底在商量什么?难道太后知道他不是皇上?或者说这是太后一手导演的,越想越心惊。 终于知道什么叫心急如焚了,可是却也只能干着急。稍迟疑我决定冒险一试,快速的到御膳房拿了些点心。 准备来个硬闯,端着点心盘,一口气跑了回来,在宫门处停下调整呼吸后,从容的走进昭阳殿。 拿着点心,站在内外殿的门中间,脑中格外的清醒,这一闯进去,多半有可能掉脑袋,犹豫了会,我还是决定先偷偷的瞄一下。 我轻轻的推了个小缝,看到的画面让我吓坏了。 是不是我眼花了,我又将门缝拉大了点,可是…… 手颤抖了下,点心盘差点就掉下了,所幸里面的动静太大,没有发现,我立即掩上门,假装淡定的退到外殿,将果盘放在了龙案上。 “容姐,里面怎么了,你怎么脸都白了?” 这两天处得比较好的一个小宫女走过来轻声的问。 “没什么,我站在门前犹豫,没敢敲。” 我淡定的回答,如此*之事我怎么敢说呢? 我很确定自己不是眼花,里面的假皇上,与太后这个老太婆竟然在做苟且之事,这怎么可能…… 若不是看了一遍又一遍,我肯定以为自己中邪了,若不是知道这个皇上是假的,我一定会尖叫的,但是现在,正因为刚才看到的一幕,某些事情在脑中越发清晰了。 假皇上,太后,他们之间既然有勾当,那就肯定有某种阴谋,这个阴谋一定是针对皇上,针对皇家江山的,可是这个假皇上是谁?太后的情人? 这天太后很晚才走,走的时候‘母子’两还眉目传情,看着太后,我真恨不得杀了她。 一个做娘的,怎么可以伙同别人来伤害自己的儿子呢?天下有这样的母亲吗? 愈是气愤,心里反而愈平静,我一定要看到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接下来的几天这人男人都在芳菲苑过夜,而且他新晋封了两个妃子,一个兰妃,一个是田妃。这些都是新宫人,很显然这个假男人很热衷于女色。 奇怪是太后对这竟然也不加干涉,我观察了,太后差不多每隔三天就会来昭阳殿探望‘皇儿’。不管有多热,他们在内殿的时候都是关着门的。 第三次的时候,我有点担心,怕自己看眼花,冒死又偷看了一次,发现他们依然在里面做着苟且之事,只是男人脸上的面具并没有拿下。 在我进宫的二十天后,皇上竟然进宫了,而且是与岳钊一起的,我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该将假皇上与太后的奸情告知他。 为避开宫里的耳目,凌霄带着我到了北边废置的宫殿。 “雪儿,这些日子委屈你了,他有没有欺负你?” 凌霄一把将我纳入怀中,担忧的问。 “没有,我现在这副样子,他看不上眼的。” 我笑着,试着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 “雪儿,朕已经与张仁杰联系上了,他很快便会与蓝将军带兵进京。” 凌霄轻掠起我额前遮掩的秀发,兴奋的道。 “那皇上应该很快就能回宫了,可是臣妾还没有查出奸人的身份。”我很是惭愧,入宫这么久,竟然一直不曾见他拿下面具。 “没关系,朕在想,他应该是于家的人,要不然没有人能如此轻易入宫。” 于家的人,那岂不是与皇宫有血缘关系,有可能是太后的晚辈,不,不可能的,太后最怎么*,也不会如此*的。 凌霄见我摇首,忙问怎么了。 “皇上,除了于家的,还有别的可能吗?”我不想破坏一个母亲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所以我只得这样问。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显示是于家人,朕出宫的消息应该是太后透露出去的,而在外面刺杀朕的人是江湖杀手,这个岳钊已经查明,他们是受雇于于家的。”凌霄冷冽道。 “可是、、、皇上,您是太后亲生的吗?”这个时候,我不得不问个清楚。 “真因为是,朕才会如此痛心,太后是朕的生母,可是她竟然要夺我这个儿子的位。” 凌霄避开我的视线沉痛道。 看皇上如此伤心,似乎对太后已经死心了,我还是决定将真相告诉他,或许他能猜到假皇上的真身份。 “皇上,太后在入宫前有没有喜欢的人?或者、、”见凌霄看向我,我有些害怕。 “或者什么?” 凌霄冷厉的问我,眼睛冷得让我害怕,好像他知道什么似的。 “或者在先皇过世后,有情人。” 我知道这话若在平时说出来就是死罪,但是现在非常时刻,我觉得皇上有必要知道。 “雪儿,你看到太后在宫中有情人了?” 皇上的眼神里有着愤怒,还有着杀气。 “皇上,您在宫中的时候有察觉吗?”我不安的问皇上,或许皇上一早便知道吧。 “朕曾经听宫人议论过,说太后宫中有陌生男子出入。” 皇上显得极难为情,但是他却并没有隐瞒我。 “皇上,那可有人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我惊喜的问,或许这个假皇上就是那个陌生男人也有可能。 “没有,朕根本不相信这样的事,太后年近五十了,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所以朕一直不曾调查,而且还在宫中下了禁令,今后凡是议论太后的,一律处斩,这些都是在你入宫之前的事,当时也因为这些事,朕很烦心,张仁杰才会提议朕出宫走走。” 皇上平静的脸上,是一种伤痛,一种悲哀,我知道如果我说了必定会伤害皇上,但是此时此刻,不说,危害会更大。 “皇上,实不相瞒,这些天臣妾在昭阳殿当差,太后每隔三日便会去昭殿一次,每次都会在里面一至二个时辰,那个时候,他会差退所有宫人,而且门窗都会关上,即使像现在这么炎热的天气也是如此。” “那又如何?他们或许是在商量如何除了朕呢?”皇上截断了我的话,似乎不想让我说下去。 “不是的,臣妾曾偷看过,他们、、他们在里面做着苟且之事。” “或许是你眼花。”皇上瞪着我,眼里是狂风暴雨。 “是,臣妾也这么想过,所以我又偷看了第二次,甚至第三次,每次看到的画面显然都不同,但是他们却无一例外的都在做那种事,臣妾不敢欺瞒皇上。”我跪下道。 “你当真有看到他与太后、、”皇上看着,牙齿咬得咯咯响。 “是的,臣妾敢以项上人头肯定。”我非常肯定的点首。 见皇上未再说话,我心里沉甸甸的,不知道皇上做何想,看着皇上阴晴不定的脸,我心里很是纠结,而这个时候一直在外面把风的岳钊进来让我们吹熄烛火,他脸上才恢复正常。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9章 不明智 “最近宫里似乎加强了戒备,巡逻的侍卫也多了,看来他们是要行动了。” 岳钊向皇上禀道。 “朕一直在猜测那个假冒之人是谁,现在朕有些明白了。”皇上这个时候才叹息似的道。 见皇上说有些明白,我有些心喜,如此说来,告诉皇上确实是明智之举。 “雪儿,朕要先离开了,你要记住朕的话,如果可以,这几天就回到芳菲苑,别再留在昭阳殿,也别再关注这个假冒之人与太后的事,朕心中已经有底了,现在,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 皇上将我抱入怀中,在我耳边叮嘱道。 “皇上,他、、您是担心他、、” “他不是一般的角色,朕怕他会伤害你,听朕的,要么今晚就同朕离开。” 皇上见我要问,接过我的话道。 我摇首,我什么消息都没探道就这样离开,怎么对得起皇上,无论如何我都要亲自揭开他的真面目,皇上现在也只是猜测,万一皇上猜错了呢? “朕担心你,如果你露出一点破绽,他都会要了你的命,朕不放心。” 皇上的眼神告诉我,他是真的担心我,这样我就很欣慰了,就冲着他将我打入天牢的事,我也不能放弃。 “皇上,你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不想皇上再纠结与我离开的问题,我要知道皇上确切的行动时间,那样我在宫里也好接应。 “别担心,很快的,朕很快就会回宫,但是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别再让朕担心,朕真的……” “皇上,我们得走了,再晚就难了。”岳钊不等皇上将话说完就催促道。 “臣妾知道,皇上赶紧离开吧,臣妾会小心的。” 皇上点首,看着他们离去,我心里突然一下子空了,但是也更坚定了我要拆穿太后与假皇上奸情的决心,天马上就要亮了,得赶紧回昭阳殿。 幸亏时间把握的好,回到昭阳殿的时候,与小福子撞了个正着,我知道这个时候正是小福子叫他早朝,心里不免有点慌张。 “以后出去早点回来。”小福子并同有责骂我,反而在扶起的时候小声道。 “谢谢福公公。”我点首轻声道谢。 “走吧,皇上昨晚在容妃宫中。”小福子点首道。 我跟随在小福子身后,心里有些疑惑,小福子是不是知道我是谁?还是单纯的不想看我倒霉。 “福公公,你每天都要到各宫去找皇上吗?”我不心的试探着。 “嗯,得看皇上在那宫休息,去年的时候,皇上一般都在宸妃宫中,也就是贵妃,不过……” “福公公,奴婢听说贵妃娘娘冒犯了皇上,已经被秘密处死了。”见小福子叹息的没说下去,我悄声道。 “小容,这些话在宫中是不能乱说的,今天咱家就当没听见,以后小心点,别再乱说了。” 福公公教训我道,我猜他是怕被人听见有杀身之祸,也就没再吱声。 默默的跟在他身后,想着如何取得他的帮助,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是与皇上最近的宦官,只要有他帮助,揭穿这个假皇上指日可待。 “到了,小容,这里不比在洛妃宫中,你在这里是聋子,半哑的。” 小福子的话让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我怎么就忘记了,晴儿那天说我是聋的,而且说话结巴。 再也不敢吱声了,只是向小福子点首,幸好小福子提醒,要不今天就大祸临头了,由此我也更加确定小福子必定是知道这个皇上是假冒的,他必定也在等着皇上回来。 想到这,心里舒坦多了,到了容妃宫中,我与小福子侍候假皇上更衣,我站在他身后,细心的打量着,这一靠近,我才知道这个假皇上其实比皇上要魁梧一些。 “皇上,他们笨手笨脚的,还是主臣妾为皇上更衣吧。”容妃由床上坐起,瞪了我一眼道。 我忙低首,容妃可不是省油的灯,莫非我又漏了什么破绽,为何她这般看我? “天冷,爱妃还是多睡一会,有小福子侍候朕就是了。” 假皇上转过身,大手在容妃脸上‘调戏’似的轻抚。 “嗯,皇上,这个丫头是哪来的,臣妾怎么不曾见过?”容妃看着我翘起嘴角问。 “这丫头呀,爱妃,这是一个又聋又哑的丫头,朕觉得留在身边挺适合,总好过一些嘴贱的。” 假皇上看着容妃,眼神里是冰冷的警告,好像在说容妃事管得太多了。 “原来如此,臣妾明白了。”容妃显然很尴尬,但是看我的眼神更阴冷。 我在心里叹了声,看来我在无形中已经得罪了容妃,以后我的皮得绷紧了。 服侍假皇上洗梳后,我与小福子站一旁准备离开。 “臣妾恭送皇上。” 容妃的声音总让我不舒服,我跟在假皇上身后迅速的离开了。 早朝的时候我有些心不在焉,心里一直在想着,按说容妃与晴儿与这个假皇上接触的多,他们应该很清楚,可是竟然她那样子好像没有怀疑。 我在不安中度过了一天,傍晚的时候,本来我已经与其他的宫女换过班了,但是小福子却来唤我。 “小容,皇上要沐浴,吩咐你们几人侍候。” “沐、浴、”我不解的看着小福子,沐浴的事向来不是我侍候的,今天怎么要我侍候?但是我现在是半哑,不能细问,也不容我细问。 跟在宫女队伍中,往浴池方向去。很不喜欢这样的情景,我是知道侍候皇上沐浴的宫女都只能着亵衣的,而且如果皇上性起,可以随便让宫女侍候的,以这个假皇上的性致与精力来看,我真的很担心。 我既怕露出破绽,又怕假皇上会动手动脚。 但是同样,如此近距离,也是识破揭穿他身份的大好时机。 怀着矛盾的心情进了浴池,虽然是夏天,但是水温依然很高,浴池里的水气很大。 我们这些宫女有一半脱下外衣下到了池中,有一半则站在池边。 我不想下水,因而站在池边,一直观察着水池中的男人。 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假皇上的身体,很显然比凌霄的身材要壮硕,但是那些侍寝的人竟然都没人怀疑过,这是为什么? 看着那氤氲的雾气,感觉那个人好似变成了真的皇上,我有些失神。 “啊、、、” 就在我失神的时候,脚踝处突然有一股力量将我向下拉。 “救命、、”热水漫过了我的头顶,我挥舞着双的,惊叫着。 “哈哈哈、、、” 那狂浪的笑声直冲入耳膜,我猛得清醒了,是他,他是故意的,难道是为了试探我? 我手抓住一个宫女的腿,总算站了起来,但是因为被呛着了,头一露出来就不停的咳。 “朕还以为你多少会点功夫,可惜呀。” 他走近托起我的脸,我有些害怕,不知道脸上的面具可露出了破绽。 他那双阴鸷的眼就那么直直的盯着我,好像要看穿我似的。 “你们都退下,只要留下小容即可。” 那双恐怖的眼依旧盯着我,但是他却同时让其他人退下了。 我惊恐的看着他,不会的,他不可能看上我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宫女的,不会的…… 我颤抖的打开他的手,不停的后退。 “告诉朕,你是谁?” 他一步步向我逼近我则一点点往后,已经贴着池壁了,我再也无路可退了。 “告诉朕,你是谁?只要你说出来,朕今天便放过你。” 他已经站在我面前,如果此时我手中有刀的话,我一定会一刀捅过去,可是我没有,而且我已经吓得全身发软了。 “我、、我叫小容、、” 他的手已经捏在我的下颌,我好害怕,虽然面具做得很真实,但是与皮肤的触感还是有些区别的。 果然,我心里的担忧被证实了,他的另一手也伸出来了,而且在我颈下摸索。 “放开我、、” 我双手往前猛力一推,竟然也将她推开了,我转身就要往上面爬,可是他却已经上来一把将我抱在怀里。 “朕再问你一次,你是谁?” 他的双腿将我夹在中间,我惊恐的挣扎,水下的这个男人身无寸缕,虽然我身上有衣服,但是我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国性正顶在我的小腹。 我挣扎着,而他则恶霸似的将我的手压在池壁上。 “坏蛋,你放开我,你这个小人、、” 我咒骂着,已经到这一步了,我的伪装再也没有必要了,他愣了下,一手捏着我的下颌,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揭下我的面具,但是我却非常想揭下他的,但是双手都被控制关,想也不能。 我恨女人的软弱,上天真是不公平,为何要让男人的力气如此之大。 我愤怒的瞪着他,看着他一点一点压过来。 “是不是要我猜猜你是谁?”他那邪恶的笑让我全身发冷,就好像掉进冰窖了。 “你放开我,我告诉你是谁?” 看着那张脸,我鼓起勇气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了,那么我也要揭穿他的身份。 “哦,有意思,那朕到要听听、” 他放开了我的手,但是并没有离开,甚至没有给我喘息的空间,他依旧用他那光裸而邪恶的身体压着我,尤其是他的*,那男性的象征顶着我的腹部很不舒服。 “皇上,在你问我是谁之前,你是不是也应该先说一下你是谁?” 我鼓起勇气,学着他的样子,手抚上他的脸,我要一举扯下他的面具,要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他愣了下,看我的眼神起了杀意,看来今天要活着离开的机率很小了,那今天我索性就豁出去了。 “你还知道什么?”他的大手猛得掐着我的脖子阴狠的问。 “你应该问你、、自己、、你、、、还、、、做、、、了、、什么。” 好难受,胸腔里没有半点空气,他是真的要杀了我,身体里的力气即将被抽空,我放在他脸上的手猛的用力收起,以我指甲的长度与力道,必定会出血,但是…… “臭丫头,看来你真的什么都知道。” 脖子被松开了,但是紧接着我的头发被他揪起,他扯着我的头发,让我仰视着他,且阴狠的道:“说了,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冷凝着他,在没看到他的真面目之前,我是不会妥协的。 “说、” 他扯着我的头发,将我的半个身子都压进了水里,热水从自爱挤进了胸腹,好痛苦,好难受。 “咳,咳、、、” 一出水面,我就不停的咳,试图将胸腔里的水全吐出来。 “你根本不是真皇上,咳、、你是太后的情人、、、你们……” 他没让我将话说完,我又再次被他压进了水里,除了胸腹里的痛,还有头皮的痛,或许头发已经被连根揪下了。 “说、、你是谁?”他阴狠的吼道,而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手伸到了我耳边,我感觉到面具脱离肌肤的感觉,他真的发现了,而且扯下了我的面具。 “是你、、”随着那声是你,我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暴露在他面前了。 我狼狈的别开头,窜入耳中的是他那放肆的笑声。 “哈哈哈……真是没想到啊,有意思,你竟然又入宫了,哈哈……” 他捏着我的脸,笑得好不得意,是啊,一个本应死掉的人,一个或许威胁到他的人,竟然又活了,换作是我,我也会得意的。 “是不是凌霄派你来做内奸的?”他阴冷的质问,那阴鸷的眼神,像是要将我剥了。 “你休想从我嘴中得到任何消息,有种的,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我瞪着她,什么都不怕了,就算是死,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我相信凌霄一定会为我,为我爹娘报仇的。 “杀你、、不,不、现在的你可不一样了,没准你会成为我最重要的筹码,贵妃娘娘,您说我说的对吗?” 他那腥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我一阵恶心。 “怎么,贵妃娘娘又有喜了?”他看着我的神情格外的阴险,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他这话也将我吓了一跳,又有了吗?我呆呆的回想着与凌霄在一起的时候,或许真的有可能。 “哈哈哈……看来连老天爷都帮我,有你,有你肚子里的这个贱种,这龙椅我是座定了,哈哈哈……” “放开我。”想到他要对我的孩子动手脚,我心里一种愤怒,将他猛的推开。 “你以为你还逃得开吗?”这次他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将我抓回,只是在我要往上爬的时候,他以嘲讽的语气向我道。 “我不会逃的,我会看着你怎么死的。”我转过身冷冷的凝视着他,缓慢的走过去,抢回他手上的面具。 虽然这面具对他不起什么作用了,但是这皇宫里还有很多熟人。 “这么嫩滑的一道点心,你说我该不该享用呢?”他一抬扣住我的手腕往他怀里一带。 “你只要敢动我一根手脚,我保管皇上会让你死无全尸。” 虽然我心里清楚这样说法是不明智的,但是还是期望能吓到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0章 恶心 可是他却笑得列邪恶,尔后扣住我的下颌欺了过来。 “唔、、、”我挣扎着,推拒着,但是男女天生体力上的差距让我处于弱势。 “叭、、”随着那声响,我被掀倒在浴池中。 “臭婊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一个青楼女子,还在我这装贞洁,怎么着,还想为凌霄守身?” 他走过来,将我从水里提起,我本能的记着腹部,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能再失去腹中的这个胎儿了。 “呸,我是青楼女子,是婊子,但是也比你这种无耻小人强,你这种人,绝对会不得好死的。” 我朝他呸了一口带血的唾液,嘲讽道。 虽然我是青楼女子,你是我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不会为了达到个人目的而不择手段。 “无耻小人,你能不能骂点新鲜的,这话我已经听多了,你们女人都爱口是心非,这点我最清楚,你知道那些骂过我的女人,现在都是怎样的吗?” 他阴冷的笑着,将我压在浴池上。 “我没兴趣知道。”我别开头,准备不再理会他,反正已经落在他手上,要杀要剐我都认了。 “可是我很想告诉你怎么办呢?那些个女人,现在一个个都臣服在我的胯下,你会不会成为其中一个呢?” “你以为你是谁,你也就只配用凌霄用过的东西,包括女人,也就只配要我这样的婊子。” 我冷冷的看着她,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没想过。 他的手停住了,阴鸷的眼神冰得吓人,就连浴池里的水都好像结冰了,这句话应该是说中了他的痛处,我得再加把劲,彻底的让他死了碰我的这条心。 “连太后那种老女人你都要,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这宫里的那一样不是凌霄用过的,有能耐,你就去找一些凌霄没用的,你去立个皇后啊。” 我极可能的嘲讽他,羞辱他,希望他能放弃我,那怕是杀了我,我都很开心的笑着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玷污我的身子。 这具身子,这辈子都只能是皇上的。 “女人,别以为我会中你的激将法,朕就要让你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他将我推开冷冷道。 “那个人绝不会是你。” “那你就给我睁大眼看着,都给朕进来。” 男人说完大吼着,我忙拿起面具戴上,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我想至少今天我安全了。 面具刚戴好,刚才出去的人又都进来了。 “皇上、”众女齐声道。 “你们,统统*衣服下来。”他手指着众女满是愤怒道。 我心里一阵凉,他莫不是要找这些姐妹发泄,我扶着浴池,欲离去,却被他眼尖的看到。 “你站在那里,朕今天就让你看看,这天底下有多少女人想让我宠。” 我不敢动,这男人现在就是一只凶狠的小孩豺狼,只要稍稍违抗他,只怕就会被他撕碎。 我像木偶一样,看着眼前的一幕,他让宫女们贴着浴池一字排开,看着他猥琐的表情,我一阵恶心,竟然在这里吐了出来。 心想,这下死定了,我竟然吐在了浴池里,可是他并没有动杀意,反而阴冷的笑道。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难眠的晚上。我们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子时,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像被毒哑了一样。 我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他们喝药,虽然只是一次,二次,但是也是有可能受孕的,万一谁怀了孽种,那这辈子就等于活在地狱里了。 看着姑娘们一个个好像行尸走肉一样,我决定去做件大事,那就是去熬汤药给他们喝。 我刚走出门,就看到小福子站在门前不远处。 犹豫了会,我还是朝小福子走去,在这里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帮上我,凭我的直觉,我相信小福子应该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果然,小福子朝我招了招手,我四下看了看,见并没有人,也就悄悄的跟在小福子身后离开了。 “福公公,请问是不是有事吩咐?” 小福子竟然带着我到了上次与凌霄私会的废弃宫殿,心里有点慌张。 “这是一种慢性毒药,只要每日加少量,日积月累,便会要人命,你敢用吗?”小福子并没有回答我,反而拿出了一个白得晃眼的瓷瓶向我道。 “福公公,莫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我心惊的后退,不明白小福了话中的意思,难道他是要我加在假皇上的饮菜中吗? 可是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他必定会有所防备,不可能有那个机会的。 “你果真只是一个奴婢吗?”小福子平时那细小的眼睛,在今晚格外的亮,看着我瞬也不瞬,我竟然有些慌了。 “福公公真会开玩笑,我这不是奴婢,难不成还是娘娘吗?”我摊开手故笑道。 “是,我看你很像贵妃娘娘,只是贵妃娘娘被打入天牢了,只怕凶多吉少了。”小福子注视着足足有半晌,才别首叹息道。 “福公公,奴婢听说皇上极宠爱贵妃娘娘,他又怎舍得将贵妃娘娘打入天牢里?”我试探的问。 “皇上当然不会了,但是、、、” 小福子凝视着我,声音突然转小,就像蚊子一样,“但是这个皇上是假冒的,他根本不是真皇上。” “啊!福公公,这种话你怎么能说,可是会杀头的。”我帮作惊恐道。 “容儿,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他根本不是皇上,咱家相信真皇上一定会回来的,我有一种预感,皇上好像越来越近了。” 小福子声音凄凄道。 “福公公,你知道他是谁吗?”听小福子这么说,我心里敞亮了许多,至少有个同盟。 “这个,我有过怀疑,但是是不是并不清楚,容儿,你到底是谁?”小福子纠结着,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我在心里挣扎了一会,要不要暴露自己让小福子知道?看着小福子,心里七上八下,告诉他我是贵妃娘娘吗?他会帮助我吗? “福公公,我要你发个誓,一个只忠于皇上的誓。”我严肃的看着小福子,我要他发誓永远只忠于皇上一人。 “好、”小福子说着跪下,面向南举手发了毒誓。 “福公公快起来,本宫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 我扶起小福子道。 “贵妃娘娘?”小福子怔了下,轻唤道,看来他心中早就明白,为了不再让他有疑惑,我取下了脸上的面具,让小福子看明白。 “娘娘,奴才就知道娘娘一定还活着,娘娘,皇上好吗?”小福子说着竟然哭了。 “小福子,皇上很快就会回来的,在皇上回来之前,我们一定要弄清楚这恶人的真实身份。” 既然小福子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么现下,我们就要同心协力,一起打败恶人。 “娘娘,他是不是知道了娘娘的身份?”小福子担忧的看着我。 “是的,不过他应该暂时不会对我怎么样,他知道我怀了皇上的孩子,多半是要留着我做人质什么的。” 这个时候我思路异常的清晰。 “娘娘有喜了?”小福子眼睛闪亮,像是夜明珠一样。 “应该是的,我还没让大夫看过。”我手抚着肚子有些不太确定道。 月事已经晚了许多日子了,再加上入宫前确实与皇上在一起,真有的可能性很大。 “好,娘娘,奴才一定会好好保护娘娘还有小皇子,等候皇上回宫。”小福子满心喜悦道。 “小福子,你能不能打探出,太后以前有哪些情人?”我想着这恶人与太后的奸、情,决定还是从太后处着手,从太后那里调查应该比揭一他的面具方便,尤其现在,他知道了我的身份,肯定会更加防备我了。 “娘娘放心,这件事,奴才去查,一定很快查出来。”小福子怔了下,尔后像是下了决心似的道。 “好,小福子,你去打探太后曾经有过的情人,我从后宫查,我们一起努力。”知道小福子是向着我们的,我又有勇气与他斗下去了。 有了小福子的掩护,感觉事情顺畅多了,那天之后,假皇上并没有将我调离,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行动,只是就像他说的,每天他宠幸女人的时候都会要我旁观,开始的时候觉得的很羞愧,恨不得替女人们阉了他,可是久了,我竟然也麻木了。 第三天午膳后,他朝我命令道:“容儿,吩咐御膳房准备些太后爱吃的点心,朕一会要去慈安宫。” 我应了声即到御膳房了,看着师傅们忙来忙去,我心里突然升起了股邪恶的念头,虽然我不敢直接将毒药加在他的食物中,但是太后那却是可以的。 小福子说过这是慢性毒药,一天加一天,时间久了,毒性就会发作,似太后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活着对皇上来说就是一个祸害,即使皇上回宫了,只要她还在,那都是一份威胁。 心里天人交战后,我决定就这么做,在拿到点心后,我悄悄的将毒药洒了些在点心上,我闻了闻,这个无色无味,应该不会察觉的。 拿着食盒,我回到了昭阳殿。 “皇上,点心已经准备好了。”虽然心里恨,但是表面功夫还得做的,表面上我还是要向他屈服的。 “嗯,你与朕一道去。”这个恶人,在知道我的身份后,态度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去慈安宫的只有小福子与我,其他的宫人并没有跟随,慈安宫前,他向小福子命令道。 “小福子,你先回宫,二个时辰后再来接朕,朕今日要与太后多聊聊。” 我在心里低咒,多聊聊,怕是用身体聊吧,真是无耻之极,像太后这般的老太婆,竟然都要,可见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好货色,没准已经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了。 小福子离开后,他并没有立即进慈安宫,反而转过身贴着我耳边轻道:“你不是一直偷看吗,今天我就让你看看,太后如何在我身下呻吟喘息,你不是说我一直睡凌霄用过的女人吗,这个女人可不是,他可是从这个女人那里生聘为,你说我与凌霄,谁更厉害?” “无耻。”我别开头冷道。 “无耻,你一会就能看到谁更无耻,那样女人生出来的儿子,你以为能比我高贵到哪去吗?”他冷笑着,扣着我的手腕淫笑道。 我不有吱声,跟着他到了慈安宫内。 太后见他来了,竟然喜出望外,脸上的神情如少女般还有羞涩,真是一个老不知耻的东西。 “皇上怎么有空到哀家这来。”太后挽着他并扶着坐下了。 我别开眼,不想看到这恶心的一幕,身为太后,竟然为老不尊,别说太后的身份了,就算是一般的女人,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太后,儿臣让御膳房做了些您爱吃的点心。”假皇上说着向我道,“容儿,将点心呈上来。” 听到他唤我呈点心,我有点紧张,这点心可是被我加了料的,我小心翼翼的将食盒放在桌上,尔后轻轻打开。 “太后请用。” 我夹了两块放在小碟上,上面一块是无毒的,下面则是有毒的。 太后拿起上面一块,放到唇边又停下了。 “皇上既然如此有心,那这块皇上吃吧。”她说着,起身将那块点心送至了假皇上面前。 就连太后好像也并不避讳我,竟然在我的双目注视下,将点心送进了那淫贼的口中。 真是奸、夫、***,一对狗男女。 见淫贼吃下,太后竟咯咯的笑着坐回,这才拿起第二块送入自己口中。 看着她将点心送入口中,我心中一阵快意,吃吧,吃吧,吃死你,这后宫就平静了。 看着她一点点吃下,我心情无比的亢奋,如果不是现在扮演的角色,我一定要大叫大跳,欢歌笑舞。 “皇上,这御膳房的点心做得就是比哀家宫中的好。”老淫婆愉悦的讨好着淫贼,我充耳不闻,她吃下毒点心,已经让我很期待了,看来回去后得找小福子再要毒一点的,最好几天就能挂的,如此一来,皇上回宫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的麻烦了,还可以嫁祸给淫贼。 接下来的程序与以前一样,*二人组往里面走,我站在那未动。 “容儿,你进来侍候朕。” 淫贼朝我喝道,我充而不闻,我不想污了自己的双眼。 “容儿,朕的话你没听见吗?”他又大声了许多,我本不想理,但是这个时候太后那淫婆说话了。 “皇上就让她在外面吧,哀家与皇上还有些悄悄话说呢。”太后那*的表情我看着直恶心。 “太后,他是朕的心腹,又聋又哑的,有她在,朕心里舒坦些。”淫贼奸笑道。 在淫贼的恶势力下,我还是被迫进了内室。 “太后,有不有找到他的下落?”他好像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在太后为他宽衣的时候,他睨着我问。 “你现在都已经坐稳龙椅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太后愣了下,轻捶着他的胸像是安慰似的道。 “你看我这个样子能安心吗?”他说着竟然一把撕下了脸上的面具,我震惊的看着他,这个人、、这个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1章 朕对不起你 他、、他应该是洛王爷?虽然我没见过洛王爷,但是这张脸与齐宇轩太像了,只是年纪看上去要大些,我一阵晕眩。 如果他是洛王爷,那晴儿…… 脑中一阵发黑,我就这么晕倒在太后的慈安宫。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昭阳殿,小福子竟然在我身边。 “容儿,你怎么了?”小福子看着我忧心的问。 “我、、我没事?”脑中现在还是一片空白,但是很快,晕迷前的事就慢慢的回到脑中。 “放心吧,这里没有人。”小福子指了指门道。 “小福子,我要出宫,你一定要帮我,我知道他是谁了?”我抓着小福子的手焦急道。 假皇上是洛王爷,那齐宇轩必定也是一伙的,还有大哥,我脑中极乱,我只知道皇上肯定有危险,如果让齐宇轩找到皇上,那皇上的计划只怕要前功尽弃了。 “这个时候只怕不行。” 小福子极为难道。 “小福子,你一定要想办法,越快越好,你先找个宫女替我,而且不能让他察觉,我一定会在天亮前回来的。”我心急道,我要出宫,我要告诉皇上。 “你先休息,容我想一想,去安排一下。”小福子咬着唇迟疑道。 “嗯,有劳福公公了。” 我的心空荡荡的,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但是如果这个人是洛王爷,那一切就能解释清楚了,只是齐宇轩呢? 想到齐宇轩的两次相救,就像是两把匕首扎在我的胸口,这两次莫不是事先就安排好的,而目的就是为了要套出皇上的下落。 幸好,幸好老天有眼,让他们离开了京城,这个时候,我的心已千疮百孔,我只想尽快将真相告诉皇上。 晚上,子夜时分,伪装皇上的洛王爷睡下后,我悄悄起身,小福子已在宫门外等候,我将面具取下,交给他身旁边的一位女子。 “麻烦你了,我尽量在天亮前回来。”我向女子道。 “嗯,我们赶紧走,时间紧急,耽误不得。”小福子点首,催促道。 跟在小福子身后,用纱布将头包起,小福子将我送至御膳威望前。 “娘娘,一会,你同宫外收泔水的车一道出去,估计明天早上是无法进宫了,明天晚上,你早些在宫门处等待,再随这车进宫,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被人发现,否则不但前功尽弃,还会害了皇上的大事。” 小福子叮嘱我道。 我点首,这些道理我当然明白,如果我现在不出去,皇上只怕更危险,虽然皇上说大概猜出来这个伪装的人是谁,但是万一猜错呢? 更何况齐宇轩与大哥已经去找他了,万一中途折返,万一见到皇上了…… 我不敢再往下想,只是紧张的等候着,大约等了半个时辰,才见马车声由外响起。 小福上前与人说清楚后,拿了身有馊臭味的衣服让我换上,可是我闻着就犯恶心,又如何穿得下。 别说这衣服了,只是这泔水味,我闻着就想吐。 “娘娘,这也是没办法,你这样如何出宫。”小福子急道。 “我也不想,但是我有了,这是正常的孕吐,小福子,你再想想办法。”我急道。 他急,我更急,怀孕的人本来就对气味敏感,更何况这么恶心的味道。 “你等等,我去厨房拿些姜来。” 小福子说着直奔厨房,他拿来姜后,让我含在口中,这样一来果然好多了。 而这时泔水也都装好了,他们准备离开了。 “娘娘,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让人看出破绽,见到、、见到主子后,记得转达奴才的话,奴才会一直等着主子的。” 小福子握着我的手,郑重交代道。 “小福子,谢谢你。”对于小福子,我真的很感动,如果皇上能顺利回宫,他的功劳将是最大的。 我在小福子的目送下,跟着宫外收泔水的马车一道离开了宫门。 马车出了宫门,心里一下子就忠实了,感觉好像突然离皇上近了。 我到酒楼的时候,天快亮了,酒楼还未开门,我上前去敲门,应门的看见我,立即将我拉了进去。 “娘娘,您怎么来这了,公子与皇上皆不在这里。”掌柜的将我拉进屋内道。 “不在,那他们去哪了?”心极度的不安,莫不是皇上准备行动了?还洛王的爪牙已经找到皇上了? “娘娘出宫有急事?”掌柜的看着我问。 “是,很急,要不我了不会冒死出来了,掌柜的,你能带我去见皇上吗?”我焦急道,见不到皇上,心里总是七上八下,脑子里也爱胡思乱想。 “娘娘,您先到后院稍等,奴才去套马车。”掌柜的看了我一会,很镇定道。 我们离开酒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这个时候不免又有点担心宫里,不知小福子是否安排好了,也不知那个替代我的人有没有被洛王发现。 马车大约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总算停下了。 “娘娘,请下车。”掌柜的车帘向我道。 敲开门,开门的人我并不认识,我在想,这或许又是岳钊的一处住所吧,很难想象,竟然有如此大的势力,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皇上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雪儿,你怎么出宫了?”接到禀报的皇上走出来看到我的时候又惊又喜的问。 “皇上,臣、、、臣妾知道那个、、淫贼是谁了?”看到皇上我就想哭,我含泪扑进了皇上的怀中。 被皇上抱在怀里,受伤的心一下子得到了安慰,我紧紧的抱着他,真的好怕,不知道这次见过后,下次见面又会是什么时候。 “贵妃娘娘,您是否知道那个冒充皇上的人是谁了?”岳钊或许是等得急了,在我抱着皇上嘤嘤哭泣的时候,他开口问了。 “是,他应该是洛王爷。”我微侧过身向岳钊道。 “齐正?”皇上惊愕道。 “皇上,臣妾没见过王爷,但是臣妾看到的那个人与齐宇轩长得有七八成相似,而且从年龄上看,他应该是齐宇轩的爹。”我看着皇上,并不是太确定。 “那应该是洛王没错,只是、、朕想不透。”皇上极纠结道。 “皇上,臣妾也想不透,但是臣妾却是亲眼看到的,他真是猪狗不如,他、、他竟然玷污了晴儿、、、” 想到齐正对晴儿所做的一切,我就恨不得喝他的血,他表面上是收养了晴儿,可是却做着如此肮脏的事。 “雪儿,世事没有完美,只是苦了晴儿,这些年,她的一颗心都在齐宇轩身上,如果她知道冒充朕的人是洛王,只怕会害了她,雪儿,这件事你一定不能让她知道。”皇上紧锁双眉,叮嘱我道。 “皇上,你有没有见到齐宇轩?他是不是也与洛王一起合谋的?”想到齐宇轩,我急问。 齐宇轩与大哥在一起,如果齐宇轩是奸的,那大哥? “没有证据,朕不能胡乱猜测,明天张仁杰就会回京,我相信他应该会给朕答案。”皇上脸色凝重,显然对齐宇轩他也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我很矛盾,对齐宇轩的感情,我连自己都说不清楚,刚开始的时候我是恨他的,可是他救了我两次,好像在那之后便慢慢的转变了。 “娘娘,草民已经派人查过了,你大哥当年并没有幸免于难,那个人就如同洛王爷一样,只是假冒的。”岳钊在此时突然道。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底,但是我仍然不愿相信,我们梅家难道真的只有我与晴儿了吗?如今晴儿又被恶贼玷污了,我要如何向九泉之下的爹娘交代? “雪儿,别难过,朕答应过你,一定会为你们雪家沉冤得雪的。”凌霄用大手拭泪道。 “皇上,臣妾早就知道,可是那些日子,他与齐宇轩在一起,他真的很照顾我,臣妾在心里真的当他是大哥了,还有齐宇轩,他一而再的救臣妾,臣妾……” “娘娘,您不要被那表相所蒙蔽了,或者从头到尾,那都是他们设的一个局,一个阴谋,难道娘娘不曾想过为何两次都是他救你吗?他们一定是为了从您口中得到皇上的下落。” 岳钊似乎对齐宇轩有成见,他已经不止一次说这样的话了,虽然我心里也没底,但是我还是希望齐宇轩与他爹不是同谋。 “好了,岳钊你去安排一下明天张仁杰进京的事,雪儿一夜未睡,让她先休息。” 皇上扶着我向岳钊命令道,我此时的心里乱糟糟的,自我入京到现在,似乎就一张无形的大网将网着,我走不出,逃不掉。 皇上送我入房,虽然一夜未眠,但是我却无法入睡,月事迟了好久,我不知道这个时候应不应该与皇上说。 “雪儿,是不是害怕?”皇上见我一直看着他,掀起被子,和衣在我身边躺下,并将我将我圈在胳膊中。 “皇上,我、、我那个好久没来了?”虽然有些担心,但是我还是决定告诉他,他是孩子的爹,有权利知道。 “那个、、哪个?”皇上一开始并没明白,反而疑惑的看着我。 看他那个样子,我娇羞的推着他道:“讨厌,就是那个,上次、、上次我怀……” “雪儿,你有喜了?”这次不待我说完,他即惊喜的抓起我的手道。 “可能是,因为在宫里不方便,我并没有让大夫看。” 我坐起来,看着一脸喜色的皇上,轻轻点首,应该是有了吧,只是在这个时候,我有些担心。 “我们这就找大地,来人,快来人、、”皇上惊喜的唤着,见有人推门进来,立即命人去请大夫。 “皇上,他也知道了。”我不无担忧的向皇上道,那天若不是淫贼提醒我,我还想不到。 “他、、齐正知道你有了朕的骨肉?”皇上惊愕的问。 我点首,“那天臣妾有些反胃,然后、、” “他知道没有对你下手?”皇上疑惑的看着我,让我的心抖了下。 “没有。”我立即摇首,哭着向皇上道:“那天他本来要侵犯臣妾,但是臣妾抵死不从,他就伤害了昭阳殿的所有宫婢,而且……” 我哭着将齐正的恶行一一说与皇上听,包括他与太后苟且的事。 “雪儿,你不能再回宫了,这是朕唯一的孩子,你若再回宫,他必定不会放过你与孩子的,你不能再回去了。” 皇上听后,紧紧的将我抱在胸前,好似怕失去我似的。 “不行,臣妾答应了小福子,今晚一定会回去的。”我摇首哭道。 从心理上说我也不想回去,但是我又必须回去,我回去小福子他们不会受牵连,我若不回去,齐正必定有所察觉,那样不利于皇上反攻。 “不行,雪儿,臣担心,臣不能再失去你与孩子,你不能再进宫。” 皇上紧抱着我,我哭着,我也不想离开皇上,但是我不能害了小福子,更不能害了那个代替我的姑娘。 大约一个时辰后,终于请来了大夫,经过大夫诊脉,确实已经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 这下皇上更不要我走了,眼看天已经黑了,我得赶紧走了,要不晚了,就赶不上了。 “雪儿,你不能回宫,朕不让你走。”皇上孩子似的抱着我,硬是不让我离开。 “皇上,我去了才能稳住齐正,如果我不回去,他必定有所防备,皇上要夺回皇位就难了,更何况还有太后助他。” 我苦口婆心的劝道。 “雪儿,你若回去,他必定会拿你与腹中的孩子来要挟朕,朕同样会受制于他,相信朕,朕一定会拿回自己的东西,决不会让他再继续为恶,相信朕,别回去。”他紧紧的搂着我,说什么都不肯放我离去。 “皇上,您的担忧固然是正确的,但是娘娘说的也没错,娘娘在宫中,齐正才会更有恃无恐,他的警惕心放下了,我们的胜算才会更大。” 岳钊走过来劝道。 “闭嘴,如果是你,你会将自己的妻儿送入虎口吗?”皇上朝岳钊怒吼道。 “为了天下百姓,我会这么做,而且我会选择相信我的妻子。”岳钊看着我首非常肯定道。 “闭嘴,朕不听,不听,朕是皇上,朕若是连自己的妻儿都保兴离不开,朕还做这窝囊的皇上做什么?”凌霄吼着,我忙捂住他的嘴,虽然这是私宅,但是万一惊动了外人,那可是相当危险的。 “皇上,请相信臣妾,臣妾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更何况宫里还有小福子在,臣妾一定不会有事的。”我轻轻挣开皇上的怀抱,柔声安慰道。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我自己也同样很害怕,但是为了今后的幸福,纵然有危险,我也得去。 “雪儿,朕对不起你。”皇上再次将我抱入怀中,哽咽道。 “我们是夫妻,夫妻间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共患难才能体现出夫妻的感情,待皇上回宫后,臣妾不求别的,只求皇上每晚陪伴在臣妾身边就够了。”我含着泪道,这些日子我真的怕够了,希望皇上回宫后,每个夜晚,我都能安心的睡在他的怀中,每天清晨醒来,就能看到他,这样我就知足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2章 有点庆幸 带着微笑离开了皇上,他终究还是不放心,这次竟然让岳钊随我一同入宫,暗中保护我的安危。 坐在马车上,隐忍的泪终于决堤了,但是因为有岳钊在,我也不敢哭太大声,只是低声抽泣。 “想哭就大声的哭出来吧,进宫了,我没有机会再流泪了。”黑暗中,感觉到岳钊递来了手绢之类的。 “其实,我好怕。”我咬着唇道。 “你可以选择的,你可以留下的。”黑暗中岳钊的声音听着很不舒服,好像我是自找的。 我不再说话,总感觉岳钊好像并不是那么愿意保护我,到了宫门处,等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进宫收泔水的车子就来了,我们就混在中间进了宫。 或许是因为小福子早就打理好了,进宫的时候很顺利,我不知道岳钊要以什么身份留在宫中,也不愿去想太多。 到御膳房外时,小福子早已焦急的等待。 “娘娘,您可回来了,奴才都急死了。”小福子一见我就抱怨道。 “小福子,这位是岳公子,是……” “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娘娘赶紧回到自己的岗位上,这位公子,奴才会安排的。” 小福子果然很精明,我话未说他就明白了。 我点首,趁着夜色回到了自己的岗位,睡在床上,心里却极度的不安,虽然时间很短,但是还是担心被齐正那淫贼发现。 次日一早,我即进昭阳殿侍候齐正早朝。 齐正看到我的时候并未说什么,也未多看我一眼,只是在我为他系腰带的时候,他却扣住了我的手。 “女人,你最好学乖点,安安分分的在朕身边侍候着,朕可保你们母子性命,否则,朕绝不会给他出生的机会。” 他一手扣着我的手腕,一手按在我的腹部道。 我没有说话,在这个时候与他争执是不明智的,而且我扮演的是聋子,半哑人。 “皇上,该早朝了。”就在他要进一步侵犯我的时候,小福子却适时的解救了我。 “今天,你随朕一道早朝。”他扣着我的手并没有松开,只是以阴鸷的眼神瞪着我道。 我没有辩解,只是默默的看着他,他现在是豺狼,我不能有稍微的反抗,那样反而会引起他的*,这是皇上告诉我的,所以我得忍。 站在金銮殿上,我冷眼看着下面的重臣,他们可都是凌霄的臣子,这会却对齐正这个淫贼行跪拜大礼,难道他们一个个眼睛都是瞎的吗? 也不知是开始有孕妊反应了,还是看着齐正犯恶心,站在这淫贼身后,一直觉得难受,想吐。 好不容易撑到小福子说退朝,我哇的一声就吐在了金銮殿上。 所有人皆齐刷刷的看着我,唯有齐正那淫贼露着阴险的笑。 本以为他一定会借这次机会,狠狠的虐待我,却不曾想,他一句话都未说,只是阴笑着离开了。 姐妹们扶着我回到了昭阳殿了,大家劝我休息一下,他们替我的班,我也确实难受,便点首允了,可是这边我刚躺下,小福子就来了。 “容儿,皇上传你。”小福子担忧的看着我。 “奴婢马上就去。”我一听立即掀被起身,但是却一阵晕眩,小福子立即上前来扶我。 “是不是身子太虚,奴才今天吩咐厨房给你炖点补品。” 小福子在我耳边轻声道。 “不必了,我还可以的。”我微笑的轻摇首,这里不比别的,今天在大殿上,估计很多人都知道了,接下来我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晴儿那还好说,容妃与其他妃嫔那,估计不会放过我的。 小福子点首,要搀扶我,我轻轻的推开了,不能让人看到什么,只要再撑半个月就好了,半个月后,皇上就能回来了。 “容儿,看来朕是不是应该加封你了,今天大殿上,众臣可都是看到了。”一到昭阳殿,齐正即*的笑着走近我。 “回皇上,奴婢只是饿了,并没有什么。”我平静的躲避着他的咸猪手。 “女人,这事你知我知,大家知,你就别装了,不过朕不会将你送进虎口的,你这腹中的可是宝贝啊,朕会保护好你们母子的。” 他淫笑着,猛得将我拽入怀中。 “放开我。”我冷言怒对,凌霄早想到了,他是要拿我腹中的孩子做筹码,他定是知道凌霄要打进宫了,可恶,我绝不会让他得逞的。 “说,昨天出宫是不是去见他了?” 他捏着我的下颌,阴冷道。 我一下子就呆住了,他竟然知道,难道他派人跟踪了我,那,皇上…… “你是故意的?”我抓着他的手腕,怒眼相对。 “朕没那么无聊,只是恰恰发现昨晚的人不是你。”他冷笑着,好似根本不在意。 “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哈哈,这话问得好,与其朕去挖空心思的找他,不如等他找上门,只要你在这,只要你用中的这块肉在,我想他迟早都会来的。”齐正淫笑着,眼里跳动着那熟悉却让我害怕的火花。 “你做梦,我腹中的这孩子根本就不是皇上的,而是、、、”我冷笑着,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的影子了。 “难不成还会是我的?”他笑得更狰狞。 “是齐宇轩的。”我扬起唇角冷笑,齐宇轩救我的事,他肯定是知道的,这个时候说上齐宇轩,应该可以抵过去的。 “轩儿,你在骗我?”果然,他的脸转为阴鸷,看来这次冒险一试,我真的赢了。 “你可以去问他,我想他应该很快便能回京了,他说过要我等他,他会照顾我一辈子的。”既然开了头,后面的再编下去就容易得多了。 “臭小子,竟然敢违逆我。”他猛得推开我,愤怒道。 “你尽管下手吧,轩回来一定会为我还有我们孩子报仇的。” 我扶着龙案站起,这孩子真够坚强,经历了这么多还如此坚强的在我腹中,这说明,他的生命力够顽强,他一定会撑到他爹回宫的。 “贱人,你要是敢欺骗我,我一定会让你再死一次。”他走过来,将我拎起,冷吼道。 我没理会,只是以冰冷的眼神看着他,我有些后悔,应该早一点想到的,这个时候齐宇轩竟意外的好用,哈哈哈…… “小福子,传太医来为她诊断。”他看着我,慢慢的松开手,唇角扬起一抹残忍的冷笑道。 我深吸了口气,太医来了也不怕,只要齐宇轩不在,他便不敢动手,等齐宇轩知道进宫的时候,那会皇上也应该除掉这淫贼了,哈哈…… 太医的检查结果是一样的,他只是以阴冷的眼神看着我,却并未再说什么,因而我在心里大胆的猜测,齐宇轩或许并没有与他同流合污染,或许他是知道了凶手是父亲,才千方百计的想帮助皇上? 不管是哪一种,至少我与皇上的孩子现在保住了。 很意外,齐正竟然派了两个宫女,命他们好生照顾我,而且我的膳食也有了改变,多了很多补品,我有些担心。 不知道这些补品中是否会被下药。 胆战心惊的过了二天,我实在受不了了,一大早,我即在殿内等候齐正下朝,想问他究竟想做什么。 “太后驾到。”正在这时,殿外传来太后驾到的声音,我心一惊,不会吧,真是怕鬼偏遇鬼。 我忙小心的藏至深色的帘幔后,并向殿内当值的宫女使眼色,让他们为我掩护。 可能是之前与太后有过冲突,对太后我总是有些惧意,加上上次在点心里下毒,我真的很怕她。 “奴婢磕见太后。”众宫女向太后行礼道。 “嗯,哀家听说,昭阳殿有名宫女怀有身孕了,可有此事?”太后冷厉的声音让我很是害怕,果然,她又是为了我有喜的事来的。 “回太后,容儿确实有喜了。”宫女未敢隐瞒,如实回道。 “她人呢?传她来见哀家。”听声音太后似是在外殿坐下了,我暗自心惊,这次如果她有歹心,只怕没人救得了我。 “回太后,容儿一早就被福公公唤走了,奴婢们并不知道她此时在哪?”宫女们竟然都帮我。 “那你们立即派人去找,哀家在这等着。” 听太后的话,我不禁颤抖,她今天是铁了心来见我了。 有几位宫女出去了,应该是假装去找我,怎么办?我要出去吗?万一她要谋害我的孩子怎么办?要等齐正下朝回来吗?他会救我吗? 站在帘幔后,连大气都不敢喘,我只能等,估摸着应该下朝了,我现在腹中是齐宇轩的孩子,他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我等,至少也得等他回来的时候再出来。 当着他的面,太后应该会顾及自己的面子。 时间一点点滑过,我感觉到自己衣服已经被汗浸透了,可是为何齐正还未下朝? “太后,您先喝杯水,容儿那丫头最近身体不太好,可能是去看大夫了。” 一向很关照我的素云姐姐热情的招待太后,在暗处看着太后那张老脸,我慢慢的平静了。 这昭阳殿里有这么多好姐妹,我不能连累他们,更何况我现在只是一个对她构不成威胁的小宫女,她没必要取我性命。 这么一想,我鼓起勇气走了出来,我知道如果就这样出去必定会害了姐妹,迟疑了会,走至后面,从窗户那翻了出去。 这人要倒霉要躲是躲不掉的,我翻窗的时候正巧被回宫的齐正看到了。 我站定看着他朝我阴阴的笑。 低首走至她身后轻道:“太后在殿内。” 不管怎么样,现在能救我的只有齐正,我想他不至于将我送到太后那,任由她折磨我吧? “太后,一大清早,谁惹您生这么大的气?” 齐正微笑着走进昭阳殿,看着太后的臭脸道。 “皇上,这丫头怎么与你在一起?”太后看到我的时候沉着脸问。 “太后,她是朕的婢女,自然在朕身边了,有何问题吗?”齐正瞄了我一眼微笑的看着太后道。 “哀家听闻昨日她在大殿之上呕吐?”太后看我的眼神,好像恨不能将我生吞了。 我其实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我与她这般犯冲,初入宫为妃的时候可以说我是皇上的妃子,妨碍了她的计划,但是现在,我只是一个婢女,且是聋的,半哑的,又是哪里惹到她了。 “确有此事,朕已经处罚过她了,这丫头早上偷吃了隔夜的东西。” 齐正很平静道。 “皇上,果真如此吗?不是别的什么,比如害喜之类的?”太后斜睨着我,好似在寻找我怀孕的痕迹。 “太后,她只是个其貌不扬的婢女,而且这深宫只有朕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有身孕呢。” “皇上,哀家觉得这种事,还是不要被人蒙骗了,万一真的是害喜之类的,那可就是*后宫了,按后宫规矩是要被杖毙的。”太后站起身走至我面前冷冷道。 我还真吓出了一身冷汗,什么后宫规矩,她分明是要害死我。 “太后,就算这个丫头是害喜,也不至于要杖毙吧,朕宠幸几个宫女也没什么不对吧。”齐正的脸黑了,她面对着太后冷厉道,看来他也只是表面奉承太后,这背后两人肯定也是较量。 “皇上,哀家听你说过这丫头是聋的还是哑的,现在哀家想来,莫不是皇上在骗哀家?” 太后突的扣着我的手腕阴狠道。 “太后,朕没必要骗你,太后今天来朕的昭阳殿,不会就是为了这点小事吧?”齐正脸上的不悦写的很清楚,但是太后却并不买他的帐。 “哀家正是为这而来,这后宫的妃嫔没有一个有喜的,偏偏一个婢女,你这不是有意让众妃难堪吧?” “太后的意思是,朕应该给她一个名分了,也好,免得再有谁看不顺眼,既然她是第一个有喜了,那朕就封她为贵妃吧。” 齐正笑着转向我,眼里像是嘲讽,又像是看戏。 我没有谢恩,因为我是聋子,我听不见。 “皇上,你太任性了,这女人的孩子来历不明,哀家不允许她生。”太后扣着我的手腕将我猛得的往外一推。 我这两天身子本就弱,眼看就要摔倒了,一双大手却将我抱起。 “太后,这后宫的事是不是由皇后掌管,朕现在就立她为后,那么这后宫……” “砰,你敢、、”太后像是疯了似的竟然甩了齐正一巴掌。 “来人,送太后回宫。”齐正说着抱起我往殿内走。 “齐正,你敢、、”太后突然吼叫着。 齐正的脚顿住了,放下我,缓缓走至太后面前冷冷道:“你知道什么叫不知死活吗?” “你、、你、、、”太后手指着齐正,尔后哇的喷出了一口血箭。 齐正怔怔的看着脸上的血,看着缓缓倒下的太后。 “小福子,传太医。”齐正好像突然中邪了,竟然俯下身去扶太后。 刚才我还有点庆幸,他们闹翻了,那皇上的把握就更大,可是现在看齐正那表情,好似又很正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3章 挡我者死 “齐、、、正、、、你、、你不得好死、、” 太后手指着齐正咒骂道。 “你若不想死,马上给我闭嘴。”齐正阴狠道,尔后抱着太后进了内殿。 我回首看着地上暗褐色的血,心里一阵快意,再过七天,七天后皇上就会杀进宫了,我希望老淫婆在这七日里死去,那样皇上回宫就不会那么痛,也不会再与太后有冲突。 太医来了,但是我看到太后好似不行了,她这会好像眼睛已经泛蓝了。 站在龙床边,我没有一点感觉,反而恶毒的希望她早点死,皇上今日的痛苦,根源就是她,如果不是她伙同齐正来谋夺皇上的皇位,今天我与皇上就不会一个在宫外,一个在宫内。 如果不是她当初恶毒的要害我,今天我与皇上的孩子应该已经会笑了。 如果十几年前不是她恶毒的参与陷害我爹的阴谋中,我们梅家现在应该是快乐的,如果不是她,我今天会很平静的做*人母,不会在青楼中卖笑十余载。 到今天,我才发现我竟然是这么的恨她,我似乎将这十多年的恨都加逐到她身上了,可惜我却不能亲手去杀死她。 “皇上,太后中毒太深,如今毒入骨骼,只怕回天无力。” 几个太医诊断后退至一旁不安的禀道。 “中毒?中的什么毒?”齐正阴沉着脸怒问。 “回皇上,臣得再查,这药只怕是日积月累慢慢沉演在身体里,如今已经积聚太多了,加上太后动气,毒气已经攻入心脉。” “你、、、哀家、、愧对、、先皇、、”太后手指着齐正,眼中是悔恨的泪。 我想她要说的是她一手毁了凌家的江山,只怕下到地府,列代先皇也不会放过她的,女人做到她这份上也算是可悲了。 虽然做到了太后,但是最后却死在自己的情人手上,这算是因果循环的报应吧,我平静的看着她慢慢的垂下手,看着她怒眼圆睁的对着齐正。 本来我还以为是我下的毒,但是听太医这么说,好像并不是一朝一夕,似乎除了我之外,还有人要置她于死地,只能说是她做人太恶得报应。 看着她死不瞑目的眼,我很想走过去帮她合上,我也想告诉她,皇上不日就会回宫,但是她却永远无法在皇上面前做威做福了,她也不能再用母亲的身份来压制皇上了。 只要皇上回宫,这后宫中,便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到我了,我很想笑,但是我更清楚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在皇上还未打进宫之前,我还得忍着。 看着齐正合上太后的眼,听着他命人将太后的尸体送回慈安宫。 但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要彻查凶手,这让我不得不怀疑,没准毒是他下的。 太后驾薨没多久,他就让小福子宣布的太后已去的讯息。 “现在你心里是不是踏实了。”下午,他将我唤至昭阳殿淫着问我。 “应该是你踏实了吧。”我冷静的看着这张虚伪的脸。 “确实,我踏实了很多,不用去应付她的需索无度,也不用再听着她罗索,以后这宫中,朕说一就是一,朕让谁死谁便得死,这才是真正的万人之上。”他站起手,张开双臂道。 “不是你的,总算你用尽心机,到头来还是不会属于你的。”看着这个对我们梅家‘有恩’的男人,我不禁想,一直以来我是不是错误的被人引导了。 莫言,大哥,这或许就是个圈套,看着他,我越发有这样的想法。 “你这想法不错,但是世上总有例外,比如朕。”他笑看着我,眼里尽是得意。 看着他那张脸,爹爹的脸清晰的映在上面,我突然冲动了。 “十二年前,你是如何知道有人要害我们梅家?” “你在怀疑是我对你爹下得手?”他看着我冷厉的笑道。 “本来我不这么认为,但是现在我很怀疑。”我并不避讳,反正我与他之间已经是仇敌了。 “如果是呢?你是打算杀了我,还是打算杀了你腹中的胎儿?”他笑睨着我,好似在看笑话。 是啊,我差点就忘记了,现在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打着齐宇轩的旗号。 “不会,我会将他生下来,然后一点点折磨他,让你们痛不欲生。”我冷笑着,以我想到的最恶毒的方法与语气道。 “哈哈哈,好,朕拭目以待,另外,朕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轩儿回京了,朕在想,今晚要不要让你们团聚呢?”他奸笑着,站起身,注视着我,似乎在等着看我的反应。 “当然要,我很想看着你们父子如何相残。”我回以自信的微笑。 “父子相残,女人,你想得太简单了,朕这江山迟早要传给他的,你说他下得了手吗?”他走近我,捏着我的下颌得意的笑道。 “会的,轩说过,凡是伤害我的人,他都不会放过。”我昂起头,高傲的看着他。 纵然齐宇轩是靠向他的,在这个时候我也不可能向他示弱,但是我却并不知道此时这样的话,却会给我带来新一轮的苦难与折磨。 因为那个时候,晴儿正站在门外,她听到了我的话。 吃过午饭后,我回到房里休息,但是却一直无法入眠,我不知道要不要将太后离世的消息告诉凌霄。另外我也担心齐宇轩的回京。 我害怕他的回京会影响皇上回宫的日期,我也怕齐正会要我们对质。 有些事无论你怎么躲都无法躲开,就如同齐宇轩的回京。 我忐忑不安的撑到了傍晚,正准备与大家一块吃饭,小福子却带来了齐正的话。 “容儿,皇上传你一块用膳。” 我怔了下,刚端到手上的碗差点摔碎。 “小福子,你知道他为何传我吗?”出门后,我站在门边迟迟不赶动。 “小王爷来了,晚上你小心点,千万别说漏了。”小福子四下看了看,提醒我道。 “原来如此,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我叹了声,看来孩子今晚又是孩子的一个劫难。 跟在小福子身后,我在脑中想了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告诉自己一定要沉住气,齐宇轩是不是坏人,今晚一试便知。 如果他今晚肯帮我,那么之前不管是不阴谋还是诡计,我都统统不再计较了,反之,我会恨他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永生永世。 “奴婢参见皇上。”我一直低首走进殿内,不敢抬首看齐宇轩,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平身,雪儿,既然今天都是自家人,你这面具就没必要再戴了吧。”齐正走至我面前,慈爱的笑道。 若不是知道他是做给齐宇轩看的,我肯定不会理他的。 我抬首,这才发现齐正今天竟然拿下了面具,这会摆在我脸前的竟然是齐正的那张老脸。我侧首看向齐宇轩,他正一脸寒霜的看着我这边。 都已经逼到这份上了,就算不愿意也不行了,索性大方点,撕下面具。, “轩、”我走近齐宇轩,小媳妇似的低首轻唤。 要是在以前,我一定会为自己今天的行为而恶心,但是现在,我却一点都不会,我甚至在想着,如何更逼真一点。 我怯怯的伸出手,拉着齐宇轩的手轻轻的贴在我的腹部,虽然想好了,但是我仍然不敢看他。 “我有了,你走后我才知道的。” 我知道自己这是在拿性命赌齐宇轩的良知,这话或许外人听不出来什么,但是我相信齐宇轩应该知道的,他应该能明白的。 “我要做爹了?”齐宇轩的声音有些哽咽,虽然我听着觉得是愤怒,但是这样的声调听在齐正的耳内,想必是一种惊喜吧。 我松了口气,齐宇轩还是有人性的,不管他是不是支持齐正谋反,但是看在他今天救了我与孩子一命的份上,皇上那,我会为他求怀有的。 “嗯,轩,你去哪了?怎么去了这么久?事情办好了吗?” “嗯,都办好了,我是来接你回去的。”齐宇轩好像在隐忍着什么,他牵起我的手走向齐正道,“我要带雪儿离开这。” “不行,你可以留在宫里,但是她不能离开,至少在没有抓到凌霄之前不能。“齐正很绝情道。 他还是想用我做人质,还是想拿我当饵,他的算盘打得可真是精啊,不过我得感谢他,因为我压根就不想离开,我要看着他怎么被凌霄杀死,我要让他知道,我要报仇。 “我一定要带雪儿离开这,宫里的贵妃已经死了,他现在是我的人。“齐宇轩护着我与齐正正面冲突道。 “儿子,你确定她是你的人吗?前些日子,她可是出宫了会凌霄了,这腹中的孩子确定是你的吗?“齐正看着我的腹部凶狠道。 “那我是不是也应该问你是不是我爹?“齐宇轩抬首忤逆的朝齐正道。 “轩儿,你真的为了这个女人要同爹呕气,爹这么做为了谁?“齐正的手在颤抖,也不知是真气还是在做戏。 “为了你自己。“齐宇轩一点都不给他面子,我心里有些窃喜,我希望齐宇轩是站在正义的这一边的。 虽然我并不是很喜欢他,但是我不希望他与齐正父子狼狈为奸,我更不希望他伤害皇上。 “畜生,爹都一大把年纪了,就算得了这皇位,我还能坐几天,将来爹不在了,这皇位还不得得传给你。“ 齐正试图引诱齐宇轩,我真的很怕齐宇轩中计,忙插嘴道:“我想你不止轩一个儿子吧。“ “女人,你闭嘴,谁知道你腹中的是不是我齐家的骨肉。“齐正朝我吼道。 “我不稀罕你的王位,皇位,我会带雪儿离开这里,离开京城。“齐宇轩紧抓着我的手,从他的手心的热度,我感觉得到他对我的感情。 他竟然是真的在乎我,我一直以为是阴谋,可是现在,我竟然有些动容,我的心竟然在颤抖。 “你真的以为她会真心跟你走,她可是知道我才是他的杀父仇人,我欠了他们梅家几十口命案,你认为她会跟你走吗?“齐正凝视着齐宇轩握着我的手道。 我以为我会冲动,我以为我会扑上去拼命,但是我并没有,我却出奇的平静,好像这样的答案早就是理所当然,如果他是凶手,那么一切便可以解释了,包括他对晴儿的侮辱。 “我不会走,我会留在这里。“我挣开齐宇轩的手,不仅仅是因为我要报仇,而是齐宇轩是晴儿的心上人,还有齐正这个畜生对晴儿的侮辱。 我要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要亲手为爹娘报仇。 “雪儿,跟我走,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不能再做他人棋子。“齐宇轩拉着我,要将我拽入怀中。 “不,我要报仇,我在看着他怎么死,如果你不想我连同你一起恨,就带走晴儿吧,她是爱你的,但是你别让她让知道齐正玷污了她,求你了。“我看着齐宇轩,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相较之下,晴儿更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有皇上,我腹中有皇上的孩子,留在宫里,才是我的选择,而晴儿除了对齐宇轩的那份感情,什么都没有了。 “雪儿,你说什么?“齐宇轩逼视着我,以爱恨交加的眼神看着我。 “带晴儿离开,让她幸福,齐宇轩,算我求你了。“我说着就向齐宇轩跪下了。 晴儿这些年受得苦够多了,不能再让她知道齐正的真面目,我宁愿她将齐正当做恩人,那样比当仇人要快乐些,这梅家的仇恨由我一人来背,这仇由我来报。 “不是这句,另外一句。“齐宇轩的声音沙哑道。 “别再让齐正玷污她,也别让她知道。“我咬着唇道。 “你碰了晴儿?“齐宇轩转首,看着齐正,我看到他拳头上的青筋暴起,难道齐宇轩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我养了她十几年,难道她不应该回报我,更何况他早就被凌霄睡%“ “砰、“ “畜生,你是畜生、、“随着齐宇轩的那声畜生,是愤怒的一拳。 我知道齐宇轩与晴儿十几年的感情不是假的,他是真的当晴儿是妹妹,当自己的妹妹被人侮辱时,做哥哥的总应该这样,更何况那个侮辱妹妹的还是父亲。 这种变幻对我来说,是一种意味的收获,齐宇轩今天与齐正算是彻底的断了父子关系吧。 “闭嘴,你这逆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打为父。”齐正抹着嘴角的血狂风暴雨似的吼道。 “从今天起,我齐宇轩不再是你的儿子,我没有你这种禽兽的爹。”齐宇轩说着就拉起我的手要带我离开。 “来人,将他们拿下。”齐正在我们身后吼着,很快侍卫就将我们团团围住, “挡我者死,我倒要看今天谁敢拦我。”齐宇轩拔出身上的长剑,杀气腾腾道。 “朕要活捉这对奸夫*。”齐正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戴回了面具。 “齐宇轩,你快走,别管我。”我推开齐宇轩道。 人说虎毒不食子,但是齐正这个畜生绝对会的,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我有把握他不会杀我,但是齐宇轩却不会,一个忤逆他的儿子,他绝不会手软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4章 愤然 “不,我要带你一起离开。”齐宇轩转过身看着我坚定道。 我轻轻摇首,眼带乞求道:“齐宇轩,你走吧,当我求你了。” “雪儿、、” 齐宇轩不顾我的请求,单手抱起我,手持利剑与侍卫打斗在一起。 “放开我,齐宇轩,你别冲动,你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在齐宇轩耳边不停的道。 “他会来?”齐宇轩边与侍卫纠斗,边问我。 “嗯,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我对他还有作用,他不会杀我的,你走吧。”我拿出勇气推开齐宇轩道。 “保重,我会回来带你离开的。”齐宇轩点首,他也看到了目前的情况的恶劣,齐正竟然对他这个亲生儿子都下手了。 “嗯、、”我点首,现在他走还来得及,至于晴儿,再想办法。 “将这女人抓起来。”齐正并没有下令让人追,只是让人将我抓起。 我被押到了昭阳殿,齐正走至我面前,伸手就是两个耳光。 “你这贱人,竟然怂恿轩儿与我做对。”他朝我怒吼道。 “是你自己尽做些禽兽不如的事伤害了齐宇轩的心,不知你可听过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连儿子都不耻你的所作所为,你认为你还有能坐得稳这龙椅吗?“我抬首冷看着他,权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一个人如果连亲情都不在乎的时候,那他活着还有意义吗? “臭女人,你等着,轩儿会回来的,他会回来向我认错,会回来的。“齐正阴狠道。 “我也相信,相信他会向你下跪,但那只是祭奠你罢了,时至今日,你已经一脚踏进了阎罗殿。“我不同情这个男人,我相信他会得到报应的,看他还能神气几天。 这天晚上,我被他绑在昭阳殿,就绑在昭阳殿的椅子上,绑在那宽大的龙床前。 下面是雪儿的后一世的爱情故事: 还有天理没有,才死了亲爹就要被后娘饿肚子。穿着粗布衣服,一张小脸绷得死紧的怀璇很是愤然。 他三个月前刚除了孝服,天子服效以日代年,所以二十七日便除了孝服。但是,歌舞什么的自然还是不能看的。这个没关系,反正他才八岁,看着也没感觉。但不给饭吃太过分了! 也不是不给,可是每日一餐这也太难过了,还叫他吃糠咽菜的。怀璇这样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孩儿,哪一餐膳桌上不是摆了数十道精致小菜,各色面,那时候总入不了他的眼,他嘴挑。 “又不是朕叫天老爷不要下雨的,朕也去太庙求雨了,跪得膝盖都痛了,就是求不下来嘛。怎么能怪到朕身上来?” 有谏臣因着皇帝自小挑剔,谏言说是皇帝日用太过奢靡,故此上天示警,请皇帝下诏自省。 垂帘的穆太后允了,降懿旨要监督皇帝每日三省其身。于是,怀璇便被迫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衫,连寝殿内的一应器具都换过了。跟以前比,那绝对是苦度春秋的寒窑。绣纹精美的龙帐换成了蓝白色的布帐,床上铺的也成了草席。更别说怀璇平素最喜欢的那些玩器了。 寝殿内侍候的人现在也只得小猫三两只,太后说自省期间不用太多人侍候。十天,让他自省十天。这才第四天,他已经饿得受不了了。红扑扑的小脸上没了往日的神采,看着蜡黄蜡黄的。这不说,谁知道他是皇帝。 对啊,何不换了衣服出去找吃的。怀璇记得,从前不但书房、练功房,随便走到哪间屋子都摆着吃食的。 “小扣子,你过来。”他招手叫来同龄的小宫监。 “皇上?可是要歇息了?” 歇什么歇,饿得心里发慌哪歇得下。再说这才入夜呢。这的确是没到就寝的时候,只因之前三日怀璇都无聊得早早睡下,是以小扣子有此一问。 做出伺候皇帝睡下的假象,小扣子支开外室的两人,掩护着皇帝出去。 侍卫们这几日也知道小皇帝饿着了,不敢轻易招惹他。也知道他都是早早就上了床,所以对于小扣子此时出来说皇帝睡下了,可是睡不着命他去书房找几本闲书过来打发时间一没有起疑。 小扣子笑着对其中一个说皇帝要的书摆在书柜上层,请他帮忙过去取一下。侍卫笑着说好,便按他说的过去取书。小扣子和剩下的人闲聊着,一边用身后手给怀璇打信号:准备! 众侍卫听小扣子说着皇帝的苦楚,说得很是动情心酸,也陪着叹息。小扣子说的太投入,没提防脚下,竟在台阶上摔了。直滚了几个台阶才停住了。侍卫们想笑又怕吵了脾气暴躁的小皇帝,也怕这个小皇帝跟前的红人记恨,忙过去搀他起来。 怀璇趁着这个时候,敏捷的从藏身的柱子后几步窜了出去,到了侍卫视线范围外。他虽然小,却是从小经名师教导,自己又格外上心,所以功夫竟是很看得过去。当然,要跟侍卫真打那是打不过的,可是用来藏猫猫,又有人‘哎哟哎哟’叫着掩护,那还是够了。 怀璇藏在门外等着小扣子过来回合,哪知道他的戏做得太真,竟真的扭到了。等到他被好心的侍卫擦了跌打药酒再寻出来,小皇帝不见了。 怀璇是等得不耐,自个儿觅食去了。他发现自己的寝殿其实很好认,最气派的就是了。他心下记着路,躲着过往的宫人、侍卫。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太后也让把别处的吃食全撤了,他找了附近两个殿宇,什么都没找到。 本来就饿得不行,又出来活动了一阵,于是更加的饥肠辘辘了。 他苦着脸、皱着眉随意在台阶上坐下。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赶紧藏到柱子后面。 “雪儿,炉上给你留着热锅子呢,回去就可以吃。” “谢谢卿姐,当宫女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比外头吃得好。不管几时下了值,总还有口热汤菜吃。有时候还能有肉呢。”那个叫雪儿的小宫女合着手,笑嘻嘻的说。一张讨喜的苹果脸,眼中熠熠生辉。终于下值了,可以回去用饭休息。她是刚进宫不久的低等宫女,住的地方是八人一间的。伙食标准也是最低的,但想想前一阵颠簸流离的日子,现在已经很安定了。目前,这就很好了。熬到二十五岁出了宫就好了,最好再能攒下钱。当然,要想顺利出宫,得到处打,希望还有得剩。 雪儿欢快的朝自己住处的小厨房去。一同住的宫女都吃过了,有的已经去接班了。所以,她们八人从没在一起出现过。这个时候下值的就只得她一人。她可不知道,后头十几步,有个小身影已经跟上她了。 怀璇听她们说的,知道这个宫女是要去吃饭。什么是热锅子他不知道,光知道跟着她走就能有吃的。一路弯弯拐拐的,怀璇早忘记要记路的事了。只在心头抱怨这个宫女怎么住那么远。他不知道,宫女太监的住处都是在皇宫的边上,当然比较远。 雪儿从火上把写有自己名字的砂锅取下来,不错,今儿菜色挺好。她放下砂锅转身去取碗筷,回转来发现小桌旁边坐了个很可爱的小孩子,正眼睁睁的盯着她的砂锅,穿得正式太监的服饰。 宫女太监住的偏僻,守备也松懈,所以就叫怀璇顺顺当当的走了进来。他看着还在扑扑冒泡的砂锅,里头不知道是些什么,可是现在在他看来就是最美味的东西了。如果不是从小的教养,他说不定都要伸爪子去抓一块了。眼见那个宫女拿了一副碗筷过来,他理所当然的伸出手来,示意赶紧递给他。 雪儿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饿坏了。不过,这小太监哪来的呀?她没把碗筷递过去,问:“你是谁?” “朕郑扣。”怀璇看她不给自己,干脆站起来从她手里直接拿过来,然后就伸筷子去夹菜。仓廪实才能知礼节,小皇帝此刻也筱不上旁的了,伸手就夹走一块豆腐,哪像平日,还得人给他布菜。 “哎哟,好烫!”怀璇挥着左手扇嘴巴,右手又伸出去了。 “郑扣?”碗筷被拿走,雪儿倒也没怎么急,分量还蛮多的,分这小太监一也不是不可以。她低头瞧瞧怀璇腰下的腰牌,上头的篆字刻着乾元殿。居然是乾元殿的小太监。 “乾元殿的?”雪儿另拿了副碗筷坐下。 “嗯。” “那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怀璇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平常他才懒得搭理呢。不过,吃人嘴短皇帝也是懂的。 “太后让皇上自省,我们也跟着一天只能吃一顿。” 这样啊,是听说小皇帝下了罪己诏,一天只能吃一顿。皇帝只能吃一顿,伺候的人当然不能多吃。雪儿刚释然,发现郑扣在她的砂锅里翻翻找找的,把里头翻的很乱,还把一些咬了一口就吐出来,然后又去夹。 “住手!有你这么跑到别人这里招呼不打一个就开吃的么?吃就吃吧,你还挑食。这可是我的晚饭,让你这么弄了我还吃什么?” 怀璇呐呐的收回筷子,“这里有些菜我不认识。”所以才要尝过才知道合不合口味嘛,他方才狼吞虎咽吃了几个算是垫了个底,挑食的毛病就又冒出来了。不过,刚叫雪儿说的有不好意思。 “这是木耳,这是香菇,这是你吃什么我夹给你。” “木耳吃。” 雪儿夹给他,怀璇乖乖捧着碗接住,然后吃下去,然后又说:“这个我也吃。” 这一餐,雪儿吃了个半饥半饱,几次想赶郑扣出去都作罢。一来,他长得可爱,就像她失散的小弟弟。二来,人家是乾元殿的,她惹不起。这宫里的太监宫女可是要分个三六九等的,乾元殿的,那绝对和她不是一个层面上的。搁平时,上赶着孝敬别人恐怕都看不上。 “好幸福!”怀璇坐在小马扎上,捧着自己的肚子说。怀璇终于注意到雪儿好像没吃多少的样子,他倒是饱饱的吃了两碗。可是他现在也没吃的还给她。 “厄,雪儿,我、我把你的晚饭吃了大半,你怎么办呢?” “凉拌呗,算了,我是大人,再说也不是没吃。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怀栩皱眉,“大人,你比我大多少?我路上听到别人叫你。” “我就要满十三了,你最多十岁吧。”雪儿说。 “没有,我虚岁九岁。” 雪儿头,真的跟她弟弟同岁,还是个孩子呢。希望弟弟此刻有地儿吃饭吧。雪儿看向郑扣的目光有了几分疼爱,“你怎么这么小就进宫了?”好可怜,才几岁就成了太监。 “我、我”我就没出过宫。 “算了,不说了,你赶紧回去吧。” 怀璇站起来,想赏雪儿东西,可浑身上下只有小扣子的腰牌。他的挂饰早在开始自省时就被解下了。他摸了摸,这个拿给她应该也没用。 “你想要什么?” 雪儿眼底亮了亮,这是让她许愿。这个没准还真是她的贵人呢。 “我现在不想要什么。”她话里留了余地,再说这一顿饭其实也没什么。就要跟人讨人情不太好。不过,能认识个乾元殿的人当然是好事。 “那等你想要了,来找郑扣。”怀璇看看外头,“我不认得回去的路,你送我回去。”他命令人惯了,虽然不想叫人知道出来吃白食的是皇帝,可有些习惯还是改不了。 不过,在雪儿心底,这就跟她弟弟怕黑,硬要她送回去是一样的。好吧,好人做到底。她站起来,牵着怀璇出去。 宫女去当值和下值都有固定的时辰和路径,需有人带领,而且不能单独行动。方才其实也是一个宫监带着她回来的。所以,雪儿只能把怀璇送出她住的这个地方,然后告诉他要怎么走才能回到乾元殿。 怀璇马上就记住了,头,“嗯,我记住了。”说完便朝着来路走回去。 吃饱了真舒坦啊,他一路躲避着人,忽然看到地上有个影子跟着自己,警觉的止步,然后低喝:“沈远达!” 在后头跟了一晚上的影卫沈远达应声出来,小皇帝能顺利溜出来,他还出了一把力呢。 “属下在。” 怀璇愤然道:“你看朕的笑话,现在又来吓唬朕!” “属下不敢,只是,皇上,您可不能再干这种事了。这多吓人呐。”身为先帝指定给当时的太子的影卫,沈远达可以说是看着怀璇长大的。着实没想到他自省的时候还能干出这么一出来。这会儿见他还一脸满足的往回走,只好现身出来相劝。不然,回去后总有一堆人,他就不好说了。 “哼!朕知道,朕这不是饿得不行了么。”怀璇边说边打了个饱嗝,不好意思的拿手搓搓鼻子。沈远达明面上还有一层身份,是他的武技老师。所以才敢这么半劝半训的跟他说话。 如果眼前这小孩不是皇帝,沈远达早就笑出来了。不过他知道,怀璇要面子的狠,死活忍住了没出声。又听他抱怨,“还说呢,也没说给朕指指路什么的,就光会跟着。看朕饿了,也不知道给朕弄吃的来。要你做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5章 念想 沈远达悄悄腹诽,您不发话,我敢自作聪明么。万一马屁拍错地方了呢? “皇上,快回吧,小扣子怕是都要急哭了。万一被发现这事儿可就闹大了。相关人等都没好果子吃的。” “嗯。”怀璇头,“你飞得快些,你带朕回去。”他着实走累了,这算是出生以来走得最远的一回路了。 筱雪给小佛堂的佛像添上香油,然后交班再由太监领着回住处。依然是昨日的路线,昨日的钟。自从半年前进宫就是这样,一成不变。守在小佛堂是个清闲却很孤单的差事。 半年多前,小小的筱雪一路跟着一群乞丐流浪,一身脏兮兮的,脸也用锅底灰涂黑。她是在遭逢家难后,想悄悄的去找爹爹的一位至交收留,结果半路就病倒了,还被乞丐们扔在了破庙。是被路过的筱府管家见到,见她病得其实不算重,而且居然识字,是打算让她到筱家做低等杂役的。结果没想到让管家娘子丢到水里一冲洗,居然是个挺齐整的小姑娘。 当时正是先帝病重之际,又适逢选秀之期,筱家不愿小女儿此时入宫。管家便献上病愈的筱雪,用以替筱三小姐。 筱雪权衡,爹爹的至交自己只在年幼的时候见过,此时上门别人不一定愿意收留。而且她从小其实也是娇生惯养的,要如何才能走得到千里之遥。去了又拿什么证明身份。她倒不担心到了目的地会被人出卖,因为爹爹说那是可以以性命相托的人,也是她未来的婆家。如果不是那种让她的生活整个颠覆的大变故,再两年她就会过门的了。那家的小哥哥小时候也见过的,待她挺好。 可是如今,家里遇到这样的事,能有别的路走,总好过去连累人家。筱家想必也不会轻易放弃她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小乞儿。 筱雪对筱家说的是她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孑然一身,正中筱家下怀。 其实她有一个弟弟,比自己小四岁,是全家的心肝宝贝。本来大难来临,家里的仆人是带着她们姐弟一起逃难。可是,追兵追的急,那个人就把自己推下了马背只带着弟弟跑了,就这样让她自生自灭。 弟弟一直在马背上向她伸手,“姐姐,姐姐” 她是掉在河边的沙地上,所以没受伤,但是等她站起来,马已经跑远了,弟弟的嘴也被人捂住了,再听不到他叫‘姐姐’的声音。 这种情况下,马背上三个人,被放弃的只能是她。那个仆人是爹爹的托孤之人,弟弟是筱家唯一的男丁,他要保住弟弟才有机会将来替父母伸冤。而自己只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孩,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被放弃依然是会痛的。 只是此刻没有时间容得自己去舔伤口。耳中听得追兵愈发的近了,筱雪慢慢滑到水下闭着气。新冲上来的大浪把马蹄印和筱雪小小的脚印都冲刷掉了,她一直闭着气,等到追兵追过去才慢慢浮起来。幸亏从小在水边长大,她水性很好,也能闭上一刻钟的气。 然后她就慢慢的辨认方向,往爹爹的至交那个方向去。她们原本不敢去,怕太招眼,惹来敌人,让筱家的血脉就此断绝。但是,只有她一个人的话,应该不会。那位伯父可以想其他办法安置她。希望弟弟真的可以脱险。 一路走得很辛苦,没想到最后会冒名替进宫来。 筱家料得没错,先帝果然一病不起,这一批的秀女便统统留在宫中充作了宫女。先帝驾崩,新帝即位,对她们这些最底层的宫女其实没什么影响。 有影响的只是那些风口浪尖上的人。譬如太后,譬如国舅。先帝二十四岁就驾崩,子息单薄,只有两女一子。新帝只得八岁,一切朝政便把持在了垂帘的穆太后和国舅手上。先帝即位之初,也曾励精图治过,把有异心的藩王打压得很厉害,虽然避免了皇位被夺,但没想到自己会年纪轻轻就一病不起,朝政便落入了外戚之手。 因为新帝尚年幼,而自己也没有什么门路可以接近他,所以筱雪没有动其他的念头,只打算安安稳稳的活着。希望弟弟能有为父亲洗刷冤屈,重新光耀门楣的一日。当初会被放弃,也不是没有道理,生不逢时,自己果然是一用处没有。 如果不是先帝那样一名呜呜,自己再等个两三年或许还有机会以色事君,让皇帝帮自己报仇、为父亲洗冤。本来,筱雪仇恨的是先帝,甚至有过伺机刺杀的念头。可是进宫才发现先帝病中,朝政早被人把持。那么,赐死爹娘的诏书便不是他下的吧,是当时的皇后与国舅。 可惜自己进宫,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什么大人物,就被分到这个地方来给佛像添灯油。这次选秀耗时也很久,等到终于删选到只有三百来人,先帝已病得无法临幸秀女了。皇后便把所有人都留在后宫为奴。 筱雪便没有别的指望,只能安心在小佛堂添香油。 跟着太监回到住处,她有礼的道谢。她没有银子可以打人,就只能嘴巴甜一了。筱家倒是给了一些,不过不是花在这些不必要的地方的。 结果进到小厨房,就发现昨天那个小太监已经等在小桌旁了。没人发现怀璇,当然是沈远达暗中做了些安排。他本来打算为小皇帝偷偷觅食的,结果小皇帝到了钟,又换了郑扣的衣服跑出来了。他把这事告诉了乾元殿的大总管万泉。万泉也是先帝留给儿子的人,虽然现在掌权的不是乾元殿的皇帝,而是清宁殿的太后,他也没了先帝在时的风光。但是,要查一个小宫女的背景还是很容易办到的。 既然皇帝喜欢跑到她那里吃东西,他们就睁只眼闭只眼,提供方便吧。经万泉查过,筱雪是来自个小康之家,家庭背景很简单,和朝中没有大的牵连。小皇帝才八岁,跟太后所出的两个公主又玩不到一块儿去,他喜欢去筱雪那里就让他去吧。 “你郑公公,您怎么又来了?”筱雪想着这个人的来头,放缓了声音。 “嗯,我饿了,可以吃了么?”怀璇说。 筱雪抿抿嘴,“马上就可以了。”好吧,就当用这几天的饭菜结交一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道。反正他也只需要跟着小皇帝再饿六天而已。 “哇,今天居然有肉!”看到明显添料的菜,筱雪欢呼一声,然后四处喵喵,按说今天不是改善伙食的时候啊。这么说,是托这个小太监的福咯。 筱雪笑嘻嘻的给怀璇布菜,“小公公,给,吃块肉。” 起先筱雪叫小公公的时候,怀璇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倒是适应多了。他是冒了小扣子的名字嘛。当然不能让人知道他堂堂皇帝出来吃白食。嗯,不是白食,他以后会赏她的。 “嗯,你也吃。你够不够?”怀璇又吃了个饱然后才想起问一声筱雪。 “我习惯了,每顿只吃个七八分饱。”就是昨晚的五分饱着实难受了些,今天筱雪也下筷速度加快吃了个六分饱。倒不是宫里的伙食让人吃不饱,而是吃个十分饱,万一当差的时候打个嗝或者是放个屁,那是大不敬之罪。所以统一受训时掌事姑姑就是这么教的。 虽然筱雪后来是被分配去小佛堂而不是主子跟前当差,但这并不表示她就可以自在些。不然全宫几千宫女,能到主子面前当差的也有数,不在主子跟前的岂不是就可以不用守那么多规矩了。 还有鱼虾、蒜韭这些带异味的也是不能食用的。万一遇上什么贵人,宫女嘴里却冒出了异味,一个不好是会被杀头的。 其实对筱雪来说,吃饭的规矩还好,反正她连乞丐都是扮过的。就是睡觉觉得难受,宫女睡觉不许仰面朝天,必须侧着身子、拳着腿。传说各殿都有殿神,一到夜里全出来到各殿察看。宫女睡觉不能没个样子,以免冲撞了殿神。 筱雪睡觉爱翻身,爱平躺,为此挨了管事姑姑不少的打,这才把侧睡练了出来。 总之一句话,宫里规矩大。筱雪是越呆越这么觉得,动不动就可能挨打甚至掉脑袋,听前辈们说只有过年的那一个月最好,因为那一个月是不允许杀人的,而且发双份月例,还每人发一套新衣服。 她开始还觉得自己长得不错,进宫说不定能走个捷径替冤死的双亲报仇。现在看来,自己能把小命保住就不错了。希望可以平平安安的活到二十五岁,然后顺顺利利的被放出宫去。 吃完了饭,筱雪照旧牵着怀璇出去,“这回还用我给你指路么?”筱雪对郑扣,开始还有想跟乾元殿的人结交的意思,可是看他这么小年纪就进宫做了太监,又每天饿得要出来觅食,心头的怜惜就超过这个念头了。 “认得,我今天自己走来的。”怀璇说。可惜现在寝殿里什么都没有,不然他今天就带出来赏给雪儿了。 “好,那我不送你了。”筱雪本来想叮嘱他出入要更加小心,不过相信,就凭他的那块腰牌,在这种地方应该也没人敢难为他才是。 怀璇朝筱雪挥手,然后往来路走。 嗯,还是吃饱了好啊。前面三天他都在寝殿饿得奄奄一息的,怎么就没早想起来出来找吃的呢。不过,也不能出来的多了,这个时辰正好是那个女人每天泡温泉的时候,她是不会突然跑到乾元殿去的。还有那两个小胖妞这个时候也不会跑过去找自己。因为乾元殿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没了。 嗯,这个雪儿,以后一定要好好赏她。不过,得等一等,不然他对一个宫女好,很容易就害了她的。上回那个女人就把他最喜欢的一个宫女随便赏给人做妾去了。 十日的每日一餐,怀璇就这么熬过去了。终于乾元殿恢复了原貌,又变得金光闪闪了。 “皇上” 从前伺候的大批人马也回来了,不再是只有那么三两个人在偌大的寝殿晃来晃去了。 怀璇听到叫声,不耐的蹙眉,“万泉,你走路怎么都没个声的?想吓朕一跳啊。” “老奴不敢,只是皇上,您该去清宁殿晨昏定省了,然后同太后一起去上朝。” “什么一起去上朝,朕就跟个木桩子一样杵在那里,只需要说一句‘依国舅的意思办’。还要朕每日里起这么早做什么。”怀璇刚才是在想,今天可以不用出去找吃的了,可是要怎么赏雪儿呢。昨天忘了问她想要什么了。嗯,之前问过了,她说现在暂时没什么想要的。 那好吧,反正告诉她有事来找小扣子了。 这个事对小皇帝来说也就是一件小事,很快就抛到脑后了。 筱雪也同样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少了那个小太监没人跟她争吃的了。只是也少了当初和弟弟同桌吃饭的感觉。仍然是每日当值、换值,一成不变。 “唉,佛祖,弟子还不到十三,实在不想伴着您老人家啊。”这里就一个扫地老太监,真是难捱啊。 “筱雪,你不好好当值,在做什么?”筱雪的管事姑姑聂姑姑走进来。她是一个颧骨很高的女人,二十六七的年纪。曾经也是一宫的管事姑姑,手下几十号人,不知因何致罪被贬到小佛堂这里管小猫三两只。心理落差估计很大,为人相当的严厉。 她伸手托起筱雪的下巴,“啧啧,倒也是个美人胚子,再过个几年长开了,想必很是勾人。可惜啊,生不逢时,天要灭你。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永伴这青灯古佛吧。这样也好,省了跟人一样,想出头去勾搭主子,得了个被杖毙的下场。” “姑姑,您说谁?”筱雪惊讶的问。 “谁?说这皇宫里那些不甘青春寂寞的冤魂。一切都是前生注定的,没有做主子娘娘的命就不要痴心妄想。既到了此处,就安分呆着。不要弄得自己小小年纪丢了性命回头还连累我。” “是,姑姑。” 聂姑姑看她还是孩童样貌没长开,缓了语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能在这里平安呆一辈子也是福气。” “姑姑,我不要在这里呆一辈子,我要出宫的。” “出宫?罢了,有这么个念想也是好的。”聂姑姑检查了香油,又嘱咐了几句小心火烛,就要出去。 “姑姑!”筱雪叫住她,“为什么是个念想,宫里不是到了二十五岁就要放出去的么?” 聂姑姑回头,“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筱雪呐呐的问。是啊,她怎么还在这里呢。 “到时候管事的大太监造册子,像我们这种没有油水的地方,拿什么去塞?又有什么门路去塞?还不是要被遗忘在这深宫里。几千人,漏个几个也是寻常事。没听说过白头宫女么,就是这么来的。还有就是如果和主那就更是别想出宫了,不管有没有位分,记没记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6章 东翻西翻 筱雪一直以为只要安安分分呆着到时候就能出去了,想不到还有这些学问在里头。 银子,筱雪有一张银票,卷起来塞在银钗里在。还有每月的月例除了孝敬管事太监跟聂姑姑也都攒着。但是不知道到时候够不够去塞管事的大太监。还有门路,她见过职位最高的,居然就是那个小太监了。不管怎么说,他是皇帝身边的人。宰相门房还七品官呢。 小太监说有需要去找他,筱雪记住了。可是现在才发现,要实现有多难。她怎么才走得到乾元殿去找他呢?这宫里是能胡乱走动的么。而且离出宫还有十二三年呢,人家也只是吃了自己几顿饭而已,那么久远的事真的能帮到她么?到时候万一他获罪,根本没办法帮自己讲话呢。 筱雪看着慈眉善目的菩萨,这年头,求神还不如求人呢,求人又不如求己。早知道当初就偷偷从筱家跑掉,就是乞讨上路也比这么一直被关着强。在宫外,自己还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见到弟弟。 都怪当初,一时为惧独自上路的艰辛又把进宫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凭自己,很容易就可以脱颖而出,得到皇帝的宠爱。这就是想靠别人,而不是自己的下场。算了,还是不要指望那个小太监了,还有这么久,好好想想法子。 筱雪没傻到以为说出自己不是筱家的三女儿就可以被放出去,那样只能先被以冒名替的罪名打死。在这宫里,是真的以人命为刍狗的。 只是,自己在这里日日添香油,有什么法子可想呢。 筱雪强制自己侧卧着,不敢翻身。心头有些焦急,闭上眼开始想父母,最后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孩子,踏踏实实走好脚下的每一步,不要好高骛远。不一定每个人都有改变命运的机遇,但千万不能机遇到了眼前,却没有能力抓住。 对的,先踏踏实实走好眼前的每一步。不然,万一不小心获罪,就譬如火烛没看好让小佛堂烧掉了,那小命就没了,得留着这条命先。 筱雪由此做事愈加勤勉认真,对聂姑姑和管事太监执礼也愈加恭敬。聂姑姑渐渐对她也多了丝笑容。 怀璇则按照每日的路线,先到清宁殿请安。 “儿臣给母后请安!” 二十三岁的穆太后看着面前跪着的,身着龙袍的孩童,她名义上的儿子,当今的天子。唉,我若有儿子,岂容你活着。 怀璇是先帝元后之子,只是生母早夭,而穆太后是从贵妃升为皇后的,只可惜无子,只生了两个女儿。 “皇儿来了,快起来,陪母后一起用膳吧。然后咱们娘俩一起上朝去。” “谢母后!”怀璇坐到穆太后旁边,安安心心的拿起糕来吃。只要国舅不是想取而代之,这个女人没有儿子,自己又表现得听话,她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不然,让宗室近支即位,就会又有人来分享皇权。 就算国舅想另立新君,也只会找个比自己还小的幼童。但目前可没有无父无母的幼童可以让他立的。只要有娘老子的,就比自己这个没有亲爹娘、亲舅舅的小皇帝多一层隐患。他不会贸然行事的。 按道理十四岁,太后就必须还政,朕还有六年的时间偷偷积蓄力量。到时候,穆家兄妹不会轻而易举就把手中权力还回来的。 先帝辞世之时,怀璇刚满八岁,已然出阁由柳时大学士教导学习。可是三个月前柳大学士的父亲过世了,他上表丁忧,太后允了。这个名师,是先帝千挑万选出来的太子傅、太傅,寄以重望。 现在是由太后替怀璇寻来的王学士在授课。可是王学士根本就不教他为君之道,也不教他读书明理,倒像是来带着他玩儿的。怀璇甚至心头暗暗起疑,不是国舅派人把柳大学士的爹给杀了,好让他丁忧的吧。 既然太后派人带着他玩儿,那他就好好玩儿吧。其实父皇还在的时候,怀璇也是很贪玩的、很会玩的。常常把他父皇和柳大学士气得不行。现在他希望有个人好好的教自己,却没机会了。 沈远达是暗卫,只听命于皇帝,是太后都不知道的存在,所以才能一直跟着自己。但是,他只能教武功,不能替代柳大学士。对皇帝而言,学武功不是必须的,读书明理才是不可或缺的。而万泉他们也只能照筱他的起居,最多教他认认字。太监和宫女都不能有太多的文化,这是太祖立下的规矩。 而且,他还得防着那个女人知道他在偷偷的读书识字。 那个姓王的跟太后说是他顽劣不读书,那个女人还做摸做样的教训他,一搭一唱的。因为之前的确是以顽劣闻名的,所以他也只有哑巴吃黄连了。这么下去,他岂不是要当个文盲皇帝。柳大学士三年后回来,也不一定还能来继续教他。说不定到时候国舅直接把他外放,要杀朝廷命官是要担风险的。那个穆尚荣又想要把持朝政,又想要有个好名声,他是不会轻易杀朝廷命官的。 如果到了十四岁,他还连奏折都不会批,甚至听不懂那些大臣在说什么,那还混个屁啊。 怀璇烦躁的在龙床上翻来翻去。 父皇临终前,曾经把他叫到身边让他有事就问万泉的。 “万泉” 一个太监跑过来,“万岁爷,万总管今儿不当值,您有事吩咐奴才就是了。” 怀璇斜睨着这人,洪大发,乾元殿的副总管,他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那女人的耳目。偌大一个皇宫,他真正敢相信的也就是万泉、小扣子和沈远达三个人。嗯,或许还可以加上那个叫雪儿的宫女。那日他忍不住抱怨自己跟个木桩子一样,万泉就忍不住说:“小祖宗,你小心隔墙有耳啊。” “你?你端着尿壶朕尿不舒坦,去,把万泉叫起来给朕端尿壶。朕才三岁就喜欢叫万泉端着尿。” 洪大发心头好笑,离了万泉难道你还不尿了不成。那几日太后不让万总管伺候,您不也照样没耽误么。想虽然是这么想,可人家是主子,他还是得照办。 万泉听说小皇帝等着他端尿壶,披衣起来伺候。 “万总管,看样子咱家还得跟你好好学学这一手。”洪大发皮笑肉不笑的说。这乾元殿总管的位置太后是许了他的,但是万泉为人谨慎,没有一丁的把柄授人,又是先帝亲自指定的,一时太后也撤换他不得。毕竟如今,先帝尸骨都还未寒。 可是,等不了多久,这个位置肯定是自己的。现在谁才是这宫里的老大,是太后! 怀璇看着地上印出的洪大发微微倾斜的身子,心头气极,这狗奴才,当真就敢偷听,真的就不把朕放在眼里。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洪大发只听到里头尿得酣畅淋漓的声音,还真是憋了好大一泡尿啊。 怀璇就着这个声音里低声说:“万泉,朕需要师傅。” 万泉没有一丁反应,手也没有抖一下,等怀璇尿完,洗了手伺候他上床躺下。 “皇上,奴才告退了。” 怀璇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没听到还是听到了没办法反应,毕竟洪大发就在外头窥视加偷听,又不能再叫他,太露形迹。 万泉当值的时候,多半也有人加紧监视,倒不如挑那个女人的狗腿子当值的时候说。 上次抱怨的话多半是被传到太后耳朵里了。这个,倒是不妨事。后来他还表演了一下,早朝时一头栽倒在龙椅软垫上呼呼大睡,被太后一脸怜爱的拍醒过来。他事后对着太后说自己每天都睡不够,可不可以以后不去了。太后笑着说不行,说他是皇帝,这事儿别人替不了他。 他其实知道万泉被洪大发私底下挤兑的事,也知道太后一直等着找万泉的麻烦好把他替换掉。可是,他一办法都没有,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一个不好,可能就会不明不白的死在这深宫里,相对于那把龙椅来说,他并不是不可或缺的。他如果死了,也不过是引来一阵揣测,并不会怎样。国舅和太后依然可以通过扶植其他傀儡来把持朝政。 不管要做什么,他都必须平平安安的长大才行。可是,光是长大还是不够,如果不能积蓄自己的力量,到了十四岁还是会被找名目废掉。或者,死女人会叫自己娶穆家的女儿为后,生下个男婴,然后把自己弄死,再让自己的儿子继位。 怀璇脑子里想着这些种种可能,更是睡不着。第二天就只有睡眼迷蒙的上朝去。 “皇儿,你是怎么回事啊?又在朝上打瞌睡。”穆太后轻声细语的说。 “启禀母后,儿臣真的好困哪。”怀璇边说边搓着眼睛。 “你这个年纪瞌睡是比较多,不然,你白日多睡会儿。” “嗯,谢母后体恤。”怀璇一副雀跃的样子,心头暗道:死女人,想养废老子!然后浩浩荡荡的带着大队人马回乾元殿,当然,他在銮驾里补眠,昨晚的确是没睡好。 半个月后,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万泉撩开龙床的锦帐,唤醒浅眠的怀璇,“皇上,醒醒!” 怀璇警觉的睁眼,压低声音,“做什么?”看看钟漏,二更,这个时候把朕叫起来做什么。总不能叫朕起床撒尿吧? 万泉让开,露出身后的人,是个十六七的俊朗少年,身着一身黑色夜行衣。 “皇上,这是王将军的四子王颀公子,王公子文武双全,特地进宫为皇上讲学的。” 怀璇坐起身子,看看眼前剑眉星目的王颀,王颀半躬着身子,态度不卑不亢,“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怀璇推被起身,扶起王颀。这便是少年君王与他日后的股肱大臣的初次见面。 王颀等在一旁,怀璇穿好衣服洗了把冷水脸,“万全吗?”他怕走漏了消息。 万泉笑道:“皇上,奴才这用还是有的,这宫里宫外也多的是愿意效忠皇上的人。只是,王公子也只能几日来一次,不能太频繁了。” 怀璇头,他之前学武没什么动力,总觉得学武不是必须的。不过看来,文武双全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这个王颀就可以高来高去,进来给自己讲学。或者等以后自己的功夫练到了家,也可以自己偷偷出宫去。从此转变了学武的态度,令沈远达大感欣慰。当然,这也是私底下进行。 怀璇快速打好自己,然后过去很郑重的倒了杯温茶过去奉与王颀。这是拜大学士为师时的礼节。当时怀璇只是敷璇了事,今日却做得十分甘愿。 王颀偏身受了半礼,“臣一定竭尽所能。” 半个月前,宫里的万公公传出话来,要给小皇帝找师傅。爹跟几个同僚商量之后,决定派自己进来。他是文武全才没错,可是对于偷潜入宫当帝师,还是不敢托大。 “儿子不是推脱,实在是怕自己不足以担当重任,耽误了皇上的学习。” “这个不妨事,下午自然有人来给你上课,然后你再进宫教皇上即可。那些老先生可进不去宫墙。” “儿子知道了。” 只是今日初来,一试皇帝的程度,真的是差劲的很。 怀璇有些羞赧,“朕、朕从前不用心,不过师傅你放心,朕日后一定好好用心学,定不辜负师傅冒险进宫授课。” 王颀微笑,整个面容显得雪和了几分,“不妨事的,过去耽误了,只要能奋起直追就是。”于是今晚便从基础说起,临走又给怀璇留下了些功课。 万泉让小扣子领王颀出去,指他宫中的守卫和巡防的路线。 王颀一一用心记了,然后趁着最后的夜色出宫去。 怀璇跟着记诵了两个时辰,虽然很疲倦,脑子却非常的兴奋。心头告诫自己,不要心急,慢慢来。好在万泉没一早告诉他,不然头两个时辰肯定也兴奋的睡不着。 然后又洗漱了去清宁殿请安,一同上朝去。结果一到清宁殿兴奋劲一过,头就重得很,开始瞌睡。又怕穆太后看出端倪只得强打了几分精神。 有一天晚上要准备就寝的时候,长公主跑过来了。 “皇姐,你跑到朕这里做什么?”怀璇穿着寝衣问。 “本宫来看看你啊。”长公主怀琳笑嘻嘻的说。她是穆太后亲女,一向得宠,颇有些无法无天的味道。一时便在怀璇的寝殿东翻西翻起来。 “皇姐,你还没给朕行礼呢。”怀璇打个哈欠。他知道怀琳来找什么,方才她的猫跑进来了,怀璇叫小扣子藏起来了。 怀琳勉强行了个礼,“皇上,你看到我的喵喵没有?” “没有。你上别处找找吧。” 怀琳瞪大眼,“做什么记着赶本宫走,我的喵喵肯定在你这里。”说着上前掀了怀璇的被子。 怀璇的手放在被子里,正捧着只装蛐蛐的罐子,怀琳突然一掀,蛐蛐就跳出来跑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7章 有潜质 “咕咕,回来!”怀璇急忙去追。 于是,赤脚的怀璇追蛐蛐,怀琳听到喵喵的声音又接着找猫。两姐弟找着找着,就额头碰额头的撞了一下。这个官司就打到穆太后面前去了。 穆太后也要就寝了,看到姐弟俩拉拉扯扯的过来,蹙眉道:“你们做什么?”她是让人把琳儿的猫在乾元殿附近放掉了,引她去找,顺便好知道怀璇那小子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白日总是恹恹的。请平安脉的太医说他脉象上又没什么毛病。总不能是失眠吧,如果一个八岁小孩儿常常失眠,那他可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母后,皇上他把儿臣的喵喵藏起来了。” “母后,皇姐把朕的咕咕放跑了。” 两人互不相让的告起状来。 “姑姑?”穆太后惊道。 “就是他的破蛐蛐啦。”怀琳撅嘴道,“母后,你叫他把喵喵还出来。” “你先把咕咕给朕找回来。” “是你先藏我的喵喵的。”怀琳气呼呼的说,“不然我也不会掀你的被子。哦,对了,母后,皇上他躲在床上斗蛐蛐。” 穆太后‘哦’了一声,躲在床上斗蛐蛐么。那就没有大碍了。 怀璇见状掀起袖子,上头缠了白布,可是是胡乱缠上的,“母后,那只臭猫把儿臣的手抓了。它伤害龙体,朕要杀了它。” “不许杀我的喵喵。” “怎么伤着了?也没人来告诉母后一声。”穆太后做出惊讶的神情,然后郑重其事的叫了太医来,重新上药包扎。 怀琳见拆开来果然是猫抓过的痕迹,偷偷的在后面拉穆太后的袖子。 “都是你养的猫!” “呜呜,母后,不要杀喵喵啊。” 穆太后眉目一凛,“闯了那么大祸,留它不得。”穆青玟并不乐见自己的女儿和怀璇交好。有机会自然会破坏她们的姐弟之情。她没有儿子,有儿子即位资格也会排在怀璇的后面。不过那样一来,就不会有眼前这个笑傀儡了。 闯祸的猫被杀了,怀琳把帐记在了怀璇头上。时时在穆太后面前说他的坏话,譬如贪玩不念书,又得了几只好斗的蛐蛐玩得更过分了穆太后总是护着怀璇,怀璇便朝怀琳扮鬼脸,这下怀琳更气了,总是恨恨的看着怀璇。 在穆太后那里,怀璇就和她对瞪,出了清宁殿都懒得搭理她。可是心里还是不舒坦。他没有兄弟,只有一姐一妹,可惜都是那个面甜心苦的女人生的。连带的也就亲近不起来,现在这个怀琳跟他搞的跟水火一样,动不动就打他小报告。不过,他就是需要这么一个人在那个女人面前说道。可是,这个人毕竟是至亲,跟他这么冤冤不解的也真是讨厌。一儿也不像个当姐姐的,见到自己就跟个乌眼鸡一样的。 这么一想,怀璇自然就把筱雪想起来了。嗯,还是那个叫雪儿的小宫女对朕好些,肉都夹给朕吃。 “小扣子,有人来找你么?” “没有啊,万岁爷,没人来找奴才。” “哦,如果有人来找你帮忙,朕说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宫女雪儿,你要是帮得了就帮她一把。帮不了就来告诉朕。” “是,奴才记住了。” 嗯,也许她真的现在没什么要找人帮忙的吧。 “玉楼天半起笙歌,风送宫嫔笑语和。月殿影开闻夜漏,水晶帘卷近秋河。”筱雪正坐在小佛堂外面的台阶上喃喃自语。这是一个大诗人写的后宫的欢乐生活。清歌妙舞、笑语相和,当初读到的时候就想,这是天上还是人间啊?现在自己到了后宫之中,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一种生活。 “你在做什么?”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 筱雪赶紧站起来,看到聂姑姑就站在跟前,“姑姑好!” 聂姑姑刺了她一眼,显然是对她这么席地而坐有些不满。 “你不是喜欢读书么?现在内书堂要接收新宫人内监读书。” “宫里还有读书的地方啊?”筱雪惊讶的问。心头却有些疑惑,聂姑姑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读书的。 “拿着本佛经都能看半日,看你平日谈吐也是能识文断字的。不过,要进内书堂读书可不容易,还得先考试,考上了的才能去。”说着口气略缓,“你不是想出宫么,去读书,去做女官,这样才有出头的日子。宫中对识字学礼法的宫女和内监常常考试,考好了,宫女可以升为女史、校书等女官职位,内监则可以调到诸局衙门任职升迁。如果不想到了年纪被人遗忘,就去做人上人,凭你的资质,去搏一搏。但是要小心,因为爬高了跌得也重。” “姑姑!”筱雪很惊讶,这个平素十分严厉的聂姑姑,会为一小事就拿着藤条教训自己的聂姑姑,居然是这么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内书堂招收宫人内监读书的消息,如果不是她告诉自己,自己根本不可能会知道的。 “日后是福是祸,你就自己把握吧。”聂姑姑说完就走了。 筱雪看着她的背影,心头升起希望。 这小佛堂的生活太单调了,每日能见到的就只有那几个人。如果能去到内书房读书去,至少能多见些新鲜面孔吧。而且,照聂姑姑说的,做了女官,到了岁数就会被放出去的。不像在这个小佛堂添香油,根本没人知道,没有打好也不会被登记到放出去的册子上面。只要能出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自己也一定要去争取,决不放弃。 于是,筱雪便开始用心记诵冗长的宫规。她记性一向好,弟弟看三遍还记不住的东西,她往往一遍就记住了。爹爹那时常抱了自己到膝上,着小鼻头说可惜生为了女儿身,不然还怕不能光大筱家的门楣么。 门楣,筱家已经没有门楣了。自己和弟弟都是天涯飘零燕,苦苦求生罢了。等她出了宫,一定要找到弟弟一起生活。 聂姑姑看了欣慰的笑,从筱雪一来她就一直在留意着她。这个女孩儿的资质,不是池中之物啊。只不过进宫的时机不对,正赶上先帝年纪轻轻就驾崩,新帝又还只是个懵懂顽童。这种情况,她想出宫,做个低等的女官是最稳妥的了。 自己这辈子没什么指望了,能看到这个小姑娘飞出皇宫这个大牢笼也是好的。 内书堂在皇宫东侧的一处僻静宫院,院中栽植着一棵紫薇花树,据说花龄在百年以上了。紫薇花,是天下清贵读书人的化身。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微郎! 踏入内书堂的筱雪抬头仰望,父亲在时家中庭院里也有这么一棵紫薇树。当时父亲抱自己在树下吟诗挥毫,自己如今,却是为了出宫来此地读书,都是在紫薇花树下,心境却是迥异。 此时已不是怨怪自己大意就踏入宫门的时候,唯今之计,也只有一步步的力争上游去做女官,得以离宫。 筱雪收拾了一下心情,从紫薇花树下走过,跨进书堂的殿门。 这一次的考核,她不负聂姑姑所望的以优等的成绩考进了内书堂。 着青衣的教员拿出名簿子齐了人,就带着众人拜堂上的“至圣先师文宣王”孔子的牌位。接着先生落座,众人拜先生。 然后就有教无类,基础差一些的从《三字经》《千字文》等等学起。像筱雪这等考了优等的,直接从女四书学起。所谓女四书,就是《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四本。都是苦口婆心地教导妇女仪礼闺范,使女子安于卑顺、恭事夫主,历来被宫廷视作对为天下女子仪表的后妃宫女教诲的典范之作。 先从《女诫》学起,翻开第一页,开篇便是‘卑弱第一’。 这个,其实当年在家时,母亲曾经教过,筱雪读不进去。觉得写书的人怎么就这么自甘下贱。这话筱雪在母亲面前说了,母亲人前训诫了她,人后却说不管认不认同,这话都不要在人前再说起。 想不到如今为了出宫,又要看这些陈腐的东西。 叹口气,早该知道,内书堂教的不会是诸子百家的。还是那时候坐在爹爹腿上牙牙学语跟着念‘子悦诗云’的有意思。 “你叹什么气啊,只要用功学习、考试合格,就可以升为女官,拿着宫中俸禄,谁不高看一眼,不比做妃嫔差呀!”旁边一个圆圆脸的宫女突然抬头说。 筱雪微微一笑,“我只想能出宫去。” 远远脸的宫女垮下脸,“嗯,我也想回家。” “我叫筱雪,你叫什么?” “我叫陈圆。” 筱雪看教员往这边看过来,忙低下头去看《女诫》,而陈圆也反应敏捷的捧着书默读。 筱雪一气连看了九章,越看越觉得火大,第一遍就什么都没记住。然后吸一大口气,就当是出宫的敲门砖吧。母亲说的对,不认同也不能大声的说出来。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把这个奉为经典。如果是男人写来给女人洗脑的也就罢了,偏还是一个聪明博学,见识比男儿还强的女子呢。 下学回去,聂姑姑问她都学了些什么。 筱雪站在阶下,朗朗背诵:“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砖,明其习劳,主执勤也。斋告先君,明当主继祭祀也” 聂姑姑手里拿着书,看她不带停顿的一路背完了,眼神中却隐隐透出一股倔强,微微一笑:“不服气?” 筱雪一惊,她竟然在聂姑姑面前把心底的想法露出来了。 “不过还好,虽然不服气,还是知道该好好读,下去吧。” “筱雪”陈圆朝筱雪招手,圆圆的脸上满是笑意,筱雪觉得她长得很像自己曾经养过的一只猫,甜甜的、懒懒的。看看钟漏,马上要开始上课了,筱雪便快步走到陈圆身边坐下。 昨天下学简短聊了两句,知道陈圆是一个县令的女儿。县令为一县之父母官,但在宫里的人看来,就只是个芝麻绿豆官了。陈圆从小喜欢读书,她的志向就是以后要做到凤藻宫的女尚书,那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 筱雪听了,拍拍她的肩膀,“路漫漫其修远兮,你注定上下而求索。我只要当个在籍的女官,以后能顺利出宫就是了。” 陈圆自然问起筱雪的家世,筱雪便按筱家的说给她听了。 “嗯嗯,那我们都要好好努力了,这书堂里跟红白的也多。瞧见没,那还有三品大员家的千金女呢,多少人围着,都是这次生不逢时被选进宫来的。” 筱雪纳闷,怎么三品大员的女儿没找个替身?嗯,也是,说不定从小在宫里走动着,反而不如筱家天高皇帝远的好掉包。 不对呀,皇帝的病情那可是国家的头等机密,虽然先帝在选秀之时已然病重,但民间是不知道的啊。筱家从哪里得来的准确消息啊。 那位三品大员的千金,一看就是目下无尘之人,筱雪这次入学考试考了第二,拿第一的就是这位千金小姐――关颖。所以,在第一日教员到彼此的名字时都关注了下对方。但暂时还没有什么交集。 教员来了,众人行礼,然后抽查了几名学员温书的情况,表现都很不错。教员对此也很满意。也难怪,这些资质不俗的女孩儿,如果不是遇上先帝驾崩、新帝年幼的坎,应该不会全涌到内书堂来争取做女官的。 筱雪背书时,故意停顿了一下,她不想太惹眼了。而且,那些内容她心头着实是不喜欢的。只是凭了记性好硬背了下来而已,态度就敷璇了一些。而且,她没有陈圆这么远大的志向,当初好高骛远的进宫都已经令她很后悔了。人这辈子,还是脚踏实地的好些。 就是聂姑姑说的,千万不能甘于做人下之人,但也不能爬得过高。只要出宫的目的能达成就行了。 于是,渐渐的,筱雪便淡出了关颖的视野。她现在的竞争对手是陈圆。两人你追我管的争夺着第一的位置。筱雪则游离在五到十名之间。既不太扎眼,又不至让教员不看好。 这些教员都是宫里二十四衙门派来的,到时候这些宫女能不能成为女官,又能成为哪个位置的女官,他们的考评是很重要的。 这一日那个教员回去,遇上个没想到的人。 “大公公?”他讶然看着站在树下的乾元殿大总管万泉,赶紧施礼。内廷几万名太监,乾元殿总管可是头把交椅。虽然,高层有或明或暗的争斗。但眼前的人,绝对是自己惹不起的。 万泉摆摆手,“不必多礼,咱家来此,只为问问你那个名叫筱雪的、小佛堂来的宫女资质如何?” “甚有潜质,而且很懂得韬光养晦。”教员说出了心底的感受。 “那就好。“皇上身边就缺一个这样贴心又忠诚的宫女呢。主要是那位小爷应该会很乐意接纳这个筱雪做贴身宫女。他当初偷偷跟去,看到皇帝在小宫女面前装出一副乖小孩的样子,着实吃了一惊。这个小霸王居然也能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8章 敞开了心扉 而且那个宫女有时候也好像是在对待自家弟弟一样,对他很好,还管着他,他看到那个小爷被人教训挑食时居然是一副窘相,也没有恼羞成怒,顿时觉得很难得。不知道小宫女成了皇帝身边的宫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她还敢不敢? 估计方式会有所变化,但还是敢说一说的。小皇帝说不定肯听。对小皇帝的一些毛病,他自己是苦口婆心劝了又劝,无奈小主子不听啊。乾元殿的掌班姑姑又很懦弱,怕太后、怕皇帝,根本帮不到他。 万泉其实已经跟聂姑姑甚至还有扫地的老太监了解过筱雪了,自己也暗地里观察过。这才下定了决心。 不过当他把这个告诉小皇帝时,正偷偷背书的怀璇却摇了摇头,“筱雪,朕骗她朕是小扣子,朕不想她知道。她是好人!” 她是好人的意思是怀璇不想让她被那个女人害了,现在的他根本保护不了身边的人。 他这样说,万泉也只有作罢。心头却是惋惜不已,这个人选他已经挑了很久了,好容易碰到个合适的。 怀璇不是拿着书在背,他是把书从头默背到尾,记下自己不解之处,晚间王颀进宫再问他。而写字,用墨来写容易被发现,他都是用清水在桌上写,写过就干了。 但是有一笔好字,要当着人写出一手烂字来也不容易,所以怀璇私下练的是两手字,一手好字,一手烂字。如果万泉不是目睹他亲手写的,都很难相信这是同一个人写的。 怀璇正看着自己写在纸上的烂字乐呵,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处境干这样的事,其实也算是苦中找的一个乐子。 嗯,那个叫筱雪的小宫女,说起来,她其实还挺好看的。等过几年,再把她弄到身边来好了。就当是回报她请自己吃了几天饭吧。 至于筱雪那边,聂姑姑被郑重其事来问她筱雪品行的万泉吓了一大跳,筱雪怎么招惹来这么大一个人物啊。还亲自过问这么个小宫女,筱雪难道其实是很有背景的人?不对啊,有背景怎么会被分到小佛堂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连她去考试的资格都还是自己托了不少人才搞到的呢。 所以当筱雪告诉她自己也只是听说过一两回万大总管的名字而已的时候,聂姑姑并没有怀疑她说谎。 “你他怎么会特意来过问你的?” 筱雪想了又想,“姑姑,四个多月前,乾元殿的郑扣小公公跟着皇上饿肚子,偷偷跑到我的住处吃了几顿饭。” “居然会有这种事!那说不定是乾元殿有空缺,小郑公公推荐了你。听说他是万总管的干儿子,又是陪伴皇上的人。万总管对皇上的事非常的上心,就亲自过来了。如果万总管决定了要调你去乾元殿,那你可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能有半差池。”聂姑姑面上并无喜怒,心头却叹口气。乾元殿现在可是个是非圈子啊,可是哪里由得她们这些最低等的宫女去选择。 筱雪侧卧在床上,闭着眼睛想心事。 调去乾元殿?这太不可思议了。半个月前,她还在担心没有门路、没有银子去塞那些登记出宫名册的大公公,以至于被遗忘得终老在这宫里呢。这怎么一下子来这么大一个逆转啊。 这样大的变化,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啊。之前是觉得在小佛堂添香油很闷,但是也不需要一下子直上云霄,站到风口浪尖上吧。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官,然后到了年纪被放出去。攒一银子,出宫好去找弟弟,然后和他的一家子住在一起。至于自己,这辈子就不嫁了吧。现在家里出了事,曾经定亲的小哥哥,一定不可能等到十二年后的。就算他肯等,自己其实也是恢复不了身份的。 她是罪臣之女,而他是天之骄子,放出宫去已经年纪老大。只希望能帮弟弟带孩子就是了。 可是一旦去了乾元殿,很可能根本活不到二十五岁被放出宫去啊。小佛堂月例低,可是没有是非啊。突然从最底层到了最显眼的地方,她实在无法安心。 当日抄家灭族的惨景又出现在她眼前,当时官兵还没有来呢,是爹爹的至交,也就是自己本来准备去投奔的那位伯伯冒死偷偷送来了消息,然后爹娘只来得及安排自己和弟弟被忠仆带着从密道逃走。他们才刚进密道,传旨的人和抄家的人就已经来了。 全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呢。 而且去了乾元殿,她就有机会直面大仇人――太后和国舅。试问,她又如何能做到不动声色呢。她筱雪没有那么高的修为呢。到时候别说什么报仇了,人家捏死她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啊。不是,是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 现在要怎么办? 那个小扣子真是的啊,都说暂时没什么要他帮忙的了。他以为把自己调到乾元殿做宫女就是帮忙咯。没错,从表面上看,乾元殿的宫女那是走路都带风的,她现在都还记得关颖当时说“哦,,你就是小佛堂来的筱雪啊!”那副轻蔑跟不屑。如果是乾元殿来的,她恐怕都不敢抬头直视吧。哪怕她是三品大员的千金,目前的职级毕竟还低得多。 当时她只是眼神清明的说:“没错,我就是来自小佛堂的筱雪。”就算我只是做杂役的小宫女又怎样? 关颖被她凛然的眼神震住,呐呐不能言语。 可是,自己是需要去争这口闲气的人么。自己可小命都可能朝不保夕的人。 唯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去找找小扣子,解铃还需系铃人嘛。看看能不能让万总管改了主意。 可是怎么才能找到他呢?还得赶在万总管决定之前。 自己在宫里一人脉都没有。 筱雪第二天问聂姑姑,她为难的说:“我没有什么人脉可以去到乾元殿找人。其实,这也不一定就不好,乾元殿那么多人,你自己多加小心,也许只是让你去做个洒扫的小宫女。” 那也有机会见到仇人的,不行!在自己不够实力之前见到仇人是自寻死路,而且对不起枉死的家人。她的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 陈圆发现今日筱雪有些沉默过头了,虽然平日里她话就不算多,但好歹在她唧唧咯咯说的时候还会听,间或说上几句。 “哎,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跟我一起当值那个怀怀一样,一副大人样。” 筱雪看着她,“我们难道还是孩子么?” 陈圆一副了然的样子,“哦,原来你也成大人了。” “什么啊?” 陈圆凑到她耳边,“来月事了,就算是大人了。” 原来指这个,还没有。不过在家时母亲已经给筱雪讲过了,应该快了吧。 “不是的,温书吧。” 现在是课间的休息时间,但绝大多数人都在温书,因为考评成绩是攸关身家利益的,人人都是无须扬鞭自奋蹄。 心头有块大石头,筱雪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书。陈圆见状拿手肘碰碰她,“你到底怎么了?说来听听。” 到内书堂已经有日子了,快三个月了,筱雪对书堂里的人大致也有了一个了解。这个陈圆就属于表面嘻嘻哈哈,其实挺热心,嘴巴也不大的一个人。是筱雪觉得可以结交的朋友。 “你可不能告诉别人,说了我可能就有大麻烦的。”这件事,是万总管私下来的,聂姑姑在事情还没有明朗前不能说。只是筱雪心头着实烦闷,又信得过陈圆,这才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避过众人,在葡萄架下说完了,陈圆嘴张大,半晌说:“那是好事啊,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梦的。” 如果没有怕遇到仇人无法克制情绪露馅的事,筱雪也许还敢尝试一下。多步步留意,处处当心就是。可是她实在没把握能骗过老奸巨猾的国舅跟太后。大家的段数差距还是太大了。 “我没有什么远大抱负,只想能够出宫。” 陈圆头,“这样的话,是不要到乾元殿去比较好。你知道吗,皇帝身边居然要准备四个年长的宫女,在大婚前跟他”陈圆说着冲筱雪挤眉弄眼的。 筱雪明白了,皇帝身边要准备四个年长宫女让他实习男女之事的。天啊,不会叫自己去就是干这个的吧。 聂姑姑说过的,跟皇帝有过一腿的女人都不要想出宫了。更是不能去了。筱雪下定决心,万一没门路去找小扣子,她就想办法把自己弄病。有恶疾可是去不了乾元殿的。 只不过,宫女不能够请太医来问诊,最多有医女来看一眼,然后给些药。医女的医术通常都不怎么样的,常常有宫女因此耽误救治死掉,然后被一把大火就化了。 所以,把自己弄病也得注意分寸。这个不太好把握,还是先找路子吧。 “筱雪,你是不是有小情郎在外头等着,所以死活都要出去?”陈圆促狭的说。 “你才有情郎呢,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打趣我的。” “嗯,你只是要找乾元殿的小太监小扣子,我想我可能有法子帮到你。” “真的?”筱雪顿时两眼放光。 “不过只能试试,因为不一定就能帮上忙。” “你快说,什么法子?” “我刚才说的这个怀怀,是我的同乡,比我大两岁,一向很照筱我。她是针线处的洒扫宫女。有一个乾元殿的宫女跟针线处的范姑姑是同乡,时常过去说说话什么的。也许可以请她带个话,反正只是带给小扣子公公,应该没什么事的。” “哦,那就拜托了。”筱雪从袖子里拿出块碎银子,“这个请怀怀姑娘喝茶。” 陈圆说:“我托怀怀姐应该不用,不过请那个乾元殿的宫女带话,可能用得上。你放心吧,我一定想法子帮你办到。” “嗯。” 陈圆还真把这事替筱雪办到了。还说小扣子约她黄昏后,在御苑池边的落霞亭见面。来的自然是怀璇,他听到小扣子说那个叫筱雪的宫女要见小扣子,闲来无事便又扮作小太监来了。 “小公公”筱雪下学后就过来等着了。一见到怀璇便跑过去握着他的手。 怀璇低头看了下被筱雪握着的手,那个时候她常这么牵了他送他回去。 “嗯,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不是你跟万总管推荐我的,他到我的管事姑姑那里过问我的情况。” 怀璇还没有出声,筱雪又急急的说:“你可别告诉万总管,聂姑姑她私下告诉我了这件事。” “嗯。”原来是为了这个事情。 “多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不想去乾元殿。” 怀璇抬头,他比筱雪要矮一大截,“为什么?你不是说在小佛堂很闷么?” 筱雪拉他到落霞亭里坐下,现在夕晒还是有些厉害的。怀璇走过来,额上有汗,筱雪便很自然的掏手绢给他擦汗,他也挺自觉仰头,方便她擦拭。 “小佛堂闷是闷了一,但是没什么是非,我只想平平顺顺的呆到够年纪被放出宫去。尤其现在又去了内书堂,也许过一阵子我就能当女官了呢。” “你想当女官啊。”怀璇有闷闷的,看筱雪一副避乾元殿唯恐不及的样子。哼,一个个不是哄着朕,就是躲着朕的,连你筱雪也这样。 “嗯,我想当一个低等女官,然后到时候好回家去,给我弟弟带孩子。”筱雪把自己对生活的展望告诉他。 “啊――”就这样而已啊。 筱雪看他一副吃惊的样子,头,“是啊,到时候我都二十五了,早就是老姑娘了。我希望能多多攒钱,以后做一个侄儿侄女心中有钱又大方的姑姑。” 挺简单的人生理想嘛。 “你在皇上身边伺候,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啊,哦!”是要小心,自己简直是步步为营呐。 筱雪看他头,自己也头,都是在这宫里伺候人的,尤其他还是伺候皇帝的。听说小皇帝的脾气可不太好,动不动就要打人、骂人的,而且又不受管教,把太后和太傅都气得不行。平日里对他们这些小太监肯定也不会多好。 “我跟你说的事,你记住了么?” “记住了,跟万公公说你不合适嘛。其实你不用担心,皇上已经说了不要你当宫女了。” 这样啊,筱雪的心放下来,难怪在那之后就没消息了。 “可惜你一辈子都出不了宫,不然以后可以请你去我家做客。”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自己还可以望着十二年后出宫,可是他出宫却是没有活路的。只有混到万总管那个份上,积攒不少家产,以后告老还乡、荣归故里。但是别人都是冲他的银子去,内心却不会太看得起太监。 怀璇靠柱子坐着,看筱雪一脸为他担忧的样子。 筱雪自己也纳闷,她其实不是心肠很热的人,尤其被人从马背上推落之后。想不到进宫来,却轻易的就向陈圆和小扣子敞开了心扉。对聂姑姑,她内心也是很尊敬,当是自家长辈来看的。当初被放弃的痛也因此淡去一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9章 道了歉 尤其是对这个小扣子,那个时候看到他挨饿,偷偷跑出来找吃的,忍不住就同情心大发,把饭菜让给他吃,还半饥半饱的过了几顿。现在又深深为他目前和将来的情势所担忧。 筱雪把这归于对弟弟的移情作用。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难找?我托了一二三四五,整整五个人才能带话给你。”筱雪拍拍怀璇的肩,“好好干,以后你也能做一个像万总管那样的大太监的。” 对这个鼓励怀璇哭笑不得,看筱雪一副为他打气的样子,也只有笑纳了。 “你在,为我担心啊?”心头忽然觉得有暖暖的,他其实很不喜欢女人。清宁殿那个女人总是压制他,还有她的两个女儿,也都刁蛮任性,不把自己放在眼底。这个小宫女却是纯然的为他担忧着。虽然忧错了方向。 “是啊,你这么小就进宫了,跟亲人分开。我好歹比你大四岁嘛。” 怀璇微笑,“你不是说找我很麻烦么,那这样好了,如果你要找我,你就告诉这里扫地那个老太监,那就很容易也很快就可以找到我了。”他指指不远处那个老太监,那是他的人。 “嗯,好。” 怀璇想了想,“那如果我要找你呢?” “我每日下学都要从这里过,如果你有什么话,也可以托那个老太监告诉我。” 怀璇跟筱雪都觉得这样还挺有意思的,筱雪想着在宫里多个朋友多条路,怀璇想着成天在那个女人眼皮子底下装蒜,不如找个人,在她面前只需要隐藏身份,却不必伪装自己。这也是繁重的宫廷生活的一种调剂。 筱雪回到小佛堂,告诉聂姑姑皇帝不要自己去做宫女。 “是么,不管怎样,你做好本分就是。” “是。” 到了内书堂再告诉陈圆,陈圆说:“那岂不是如你的意了。好了,打起精神跟我一起温书准备第一阶段的考试吧。” “好!” 做女官、出宫、找到弟弟、跟他一起生活!筱雪抱着这样的良好愿望,开始认真备考。 怀璇仍然跟着王颀在读书,经由王颀,他知道了外头也不少大臣在暗中关注着自己。毕竟,他才是皇朝的正统。 还有五年,一切还大有所为。只要他能平安活到那个时候,除了国舅,这江山自会回到他的手中。 这一日休沐,不用早朝,他照常去清宁殿请安,看到除了怀琳,怀珊,还有另外一个黄衫女子。 那女子跟在怀琳怀珊之后向他行礼,“臣女穆丽儿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白了,太后娘家的侄女,国舅的千金。 “平身!”怀璇微笑着说。心头警钟大响,这个不会就是给他准备的皇后吧。到时候等她偷去了朕的龙种,他们就要下手了。 想到这里便转头去看穆丽儿,嗯,长得倒是不错。也是,穆家的女人长得都不错。 穆太后见他盯着自家侄女瞧,笑了笑,“皇儿,说起来,丽儿也是你表姐,大你两岁。” “表姐好!”怀璇嘴巴甜甜的叫。 “不敢!”穆丽儿忙站起来。 嗯,这个丫头看起来跟她老子倒是不像。姓穆的混蛋昨日在御书房对着朕就敢箕踞而坐,十分的傲慢无礼。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个穆丽儿是不是装出来的。姓穆的家伙也是一时得意才会忘形,朕气得心都颤了几下,面上却什么也不能露出来。 穆国舅昨日的确是一时忘形,对着小皇帝就两脚张开,两膝微曲地坐着,这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才能有的坐法。后来醒悟过来,看小皇帝正头一一的在打瞌睡,御书房里的太监宫女个个低垂着脑袋。便偷偷调整了坐姿,心头慢慢升起奇怪的感觉。这小皇帝是我扶上去的,没有我穆家的兵权,他一个无知孩童,还不早被那些藩王杀了。我就是他的恩人! 今日太后叫了丽儿进宫去,嗯,她是嫡长女,配那个小皇帝是够了。再过个载,我穆家又将要出一位皇后了。 当日妹子与赵皇后同日进宫,却只做了贵妃,可抵不住那个女人命短啊。先帝还不是封了我穆家的女儿为继后。可是,继后没有大婚的典礼,终究不如从正宫门抬进去的来得光彩、腰杆硬。这回一定要让丽儿从正宫门进去,百官拜伏。 穆太后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看怀璇和两个姐姐还有一个刚认识的表姐玩女孩子喜欢的那些玩意儿。他玩得还挺好,常常赢了怀琳和怀珊的彩头去。 那两人就不跟他玩儿了,他站起来对穆丽儿说:“走,朕带你去看朕的蛐蛐,不跟她们玩儿。” 怀琳和怀珊在他身后扮鬼脸,“男孩子家家的,跟我们玩,真是娘!” 穆太后沉下脸,“说什么呢,那是你们的弟弟,还是皇上。” 怀琳看怀璇拉着穆丽儿跑远了,腻到太后怀里,“母后!人家也想当皇上,叫怀璇天天见了给我行礼。” 穆太后捏着她的肩膀,“这话在外头可别乱说。谁叫你不是男孩子,你要是,哪能有他什么事儿。” 怀琳最烦就是每次给怀璇行礼了,有时候故意忘了,怀璇就会提醒‘皇姐,你还没给朕行礼呢’。等她不甘不愿的蹲下,他又笑嘻嘻的说:“免礼!” 怀璇一路拉着穆丽儿跑出去,到了清宁殿的偏殿,然后叫小扣子把带着的两只大蛐蛐放到瓮里相斗。 “你看,这是国舅送朕的‘大将军’,可厉害了。”怀璇指着瓮里很凶狠的那只大蛐蛐说。 穆丽儿看怀璇直接趴在地毯上,便也只好跟着趴下来看,“真的呢!”爹跟姑姑都说,他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婿了。长得挺好,可是完全就是个顽童嘛。 十一岁的小姑娘对未来夫婿还是有一些小小的憧憬的。只是,心头再是不满,也只有陪着这顽童皇帝逗蛐蛐,一边还要听着他吹嘘这些蛐蛐有多厉害。 怀璇私下也打听过,国舅嫡出的女儿就这一个,自己跟她也算年纪相当。如果国舅想弄掉自己换一个更小的皇帝,那跟他这个女儿年纪就不太般配了。他坏心的想了下,穆丽儿抱着个岁的小皇帝的情形。那她就是不折不扣的老女人了。 “嘿嘿!”怀璇笑出声来。那天传出穆大小姐和小皇帝相处良好的讯息,他很满意。 筱雪戳一下他的脸,“你贼眉鼠眼的笑什么呢?” 怀璇捂住脸,“不要动手动脚的。” 看他捂着包子脸,筱雪玩心大起,索性一左一右捏着他的两颊,“说,笑什么呢,是不是在算计我?” “松手、松手。” “那你说不说?” “说。” 筱雪把手松开。 “我在想会不会有人把女儿嫁给小得多的小姑爷。” 怎么在想这个,“有啊,有个地方很流行大媳妇跟小相公的。女子十五六嫁过去,可是相公才几岁,有的还需要把尿呢。” “还有这种事啊?”怀璇惊讶的瞪大眼。穆家不会跟这个风吧。 “你怎么在想这个?”一个小太监想这事挺奇怪的。虽然也有太监娶妻纳妾的,可那是有钱有势的大太监。 “哦,我听皇上说穆国舅的千金比他大。” 两人这会儿正坐在小溪的桥上聊天,筱雪今天休息,怀璇除了需要上早朝的时候,就成天一副四处游荡的样子。所以就约了一处玩儿。 “说这个啊,也没大多少啊,才两岁。我刚说的这个,其实是有钱人家以娶媳妇的名义找个劳力回家干活。等到小相公长大,大媳妇往往已经人老珠黄了,就被嫌弃了。所以,不是穷极了的人家,是不会把女儿推进这种火坑的。国舅家就更不可能了。” 怀璇从身上掏出包好的心,“喏,雪儿,这是皇上赏我的心,给你吃。” 筱雪接过来,掰一小块放嘴里,“嗯,真好吃。小扣子,跟你说多少次了,要叫我雪儿姐姐。” “我不喜欢我姐姐,常常偷偷在心里骂她们。还是不要叫你姐姐了,免得跟着被骂。” “你还有姐姐啊?” “嗯,有两个。” 筱雪迟疑了一下,“那家里怎么会把你送进宫啊。按说一般人家都是男孩子比较珍贵才是。” 怀璇吸吸鼻子,“我亲娘死得早,后娘对我不好,她只心疼自己的两个女儿。” “那你爹呢?” “也死啦。” 筱雪伸手搂住怀璇的小肩膀,心头充满同情,原来你也是被家人放弃的。 “你那后娘真可恶!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啊?” “她想要我家的家产。” “你族中没有长辈可以为你做主么?” “没有。”那些皇叔,就算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也是想要造反,不是真的要替他出头。 筱雪沉默了一会儿,“没关系的,以后你就靠你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的。” “嗯。”怀璇头,靠到她怀里去。筱雪就轻轻搂着他。夕阳透过树林的缝隙照到两人身上,还有小溪里。 穆国舅果然对小皇帝跟自家女儿相处甚好的消息很满意。穆丽儿却在跟母亲发牢骚,“根本就是个顽童,要女儿嫁给这样的人,这不是耽误女儿么?” “我的儿,这可是别人盼都盼不到的事啊。以后你就是皇后,再生下皇子,那咱们就不用怕别人了。”穆夫人一直被小姑事事处处都压在头上,如果女儿成了皇后、外孙做了太子,那么,相公还需要靠着那个女人才能掌权么? “你们一个个都不为女儿的终身幸福考虑。”穆丽儿扑在被子上抱怨。 穆夫人摸摸她的头,“傻闺女,以后你就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爹娘可都是为你好呀。” “呜呜――”谁要跟个顽童去扮过家家啊。 穆大小姐嫌弃的顽童把心给了筱雪,筱雪又分了给陈圆吃。陈圆吃的心满意足,“真是好吃啊,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心。早知道叫那个小扣子上我那里去吃饭了。” 陈圆这次拿了第一,关颖几个人路过见她正手捧着肚子在哼哼,她忍不住多吃了一块,有撑。 “这样的仪态举止,也配叫我们学习么?”关颖身边常跟着她的一个女子冷言道。 陈圆坐直,“何绾,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去跟先生提,是先生要你向我学习的。” 何绾和陈圆就口角了起来。两个都是伶牙俐齿之辈,一时唇枪舌剑的,很是热闹。再加上何绾一边人多,个个对陈圆有些不服气,就成了围攻之势。 何绾见陈圆身上还有碎心屑,不屑道:“什么吃相!” 陈圆生平第一好书,第二好吃,所以筱雪才特意分她一份。 “我是吃的御膳房做给皇上的心,太美味了,所以一时忘形,让你见笑了!”陈圆不无显摆的说。 关颖奇道:“你怎么可能吃得到御膳房做给皇上的心?难道你偷吃,这可是大罪!” 陈圆胀红脸,“谁说我偷吃,筱雪”她招手叫刚才走开的筱雪,“筱雪,你过来给我作证。这些心是乾元殿的小扣子公公送给你的,然后你再分我吃的。” 筱雪方才如厕去了,回来就看到陈圆被几个人围住。正奇怪呢,就听她这么说,微微蹙眉,这个陈圆,跟她说了不要显摆,省得惹事。 看关颖她们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不过,筱雪也不怕事,“是啊,是乾元殿的小扣子公公送我的,是皇上赏他吃的。” “哦,原来筱雪你跟乾元殿的公公有交情啊,我就说怎么做杂役的也能来内书堂呢。”何绾一副恍然的样子,“我听说这宫里有不少太监跟宫女结成对食的,互相扶持,想来筱雪你就是了。” “你――血口喷人!”听到这样的污蔑,本想息事宁人的筱雪怒了,手捏紧,如果不是诸多筱忌,不想太扎眼,她会直接给何绾一记耳光。 她的眼直视何绾,“道歉!” 何绾被她吓了一跳,“我为什么要道歉,这可是宫里明文禁止的,筱雪你胆敢犯宫规?” 筱雪扭住何绾,“敢不敢跟我到先生面前去对质?”哼,小扣子才九岁,这盆脏水你泼不到我头上来。 此事闹将起来对双方可能都不好,关颖和陈圆分别拉开了两人。 关颖对何绾说:“我们是以后要做女官的人,出身清白,非一般宫女可比,怎么可能自贬身份去找对食,你去给她道个歉。不然,闹到先生那里,你无凭无据说人是非,也讨不了好。” “我就看不惯那个筱雪目中无人的样子。”何绾今番倒不是冲着陈圆,原是因她和筱雪交好才和她口角起来的。只是要说起来,筱雪也不知道自己跟她有什么过节。 陈圆也劝筱雪,“雪儿,我给你惹麻烦了。不过,闹到先生那里的确不妥,万一影响你的考评怎么办?” 何绾过来道了歉,筱雪也就没再得理不饶人。这几个毕竟是官家小姐,她现在只是个乡绅的女儿,民不与官斗。而且把事情闹大也不是她的本意,只是何绾说的话太气人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0章 贪婪 在不久后,筱雪一时不慎被人陷害,让先生罚去提铃。筱雪原是带了书本的,可是包袱里的书本最后却变成了一本闲书。先生说筱雪读书不肯尽力,原来是私下在看闲书,狠狠责备了一番,还给了这个宫人闻之色变的处罚。 所谓提铃是在夜色沉沉,宫里阴气森森之际,让受罚的人彻夜提铃行走,还要报更。 陈圆陪着筱雪去钟鼓司领铃铛,两人又被奚落了一番。 “雪儿,晚上我来陪你吧。” 筱雪正在想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人,闻言道:“不用,宫女不能私自走动的。你又没有受罚晚间出不来的。”筱雪口里说不用,其实心头还是毛毛的,要一个人在宫里的长街上走。不过现在最难受的是面对聂姑姑知道她被罚之后略带失望的眼神。 “有人陷害你,你也要想一想问题是出在哪里?先去吃晚饭,今晚还有得你受的。” 月上中天,筱雪独自握着铜铃铛、提着灯笼慢慢走在宫中笔直的长街上,这里是坤泰殿,空着;再过去秋夕宫,空着;再转一下,慧芷宫,还是空着。本朝还没有一个后妃。再往前走,就可以到清宁殿了。 这一路,惹了不少上值的、下值的太监、宫女对她指指。筱雪开始还觉得有赧然,后来心一横,看什么看,不就是受罚么。 走到人比较少的地方,她清清嗓子,喊了一声“天――下――太――平――” 谁发明的惩罚,真是的,现在天下太平个屁。 王颀正躲在阴影里,要往乾元殿去,后宫因为暂时没有后妃,所以守备比较松懈,他都是走这边去乾元殿的。看那受罚的小宫女在无人处鼓了双颊小声嘟囔,忍不住好笑。视线落在那小宫女的脸上,顿觉有些面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吧。 那小宫女的裙子被夜风吹起,人也瑟缩了一下,忽然叫了声‘哎哟’,然后人一歪,坐倒在地。 王颀脚下一动,又忍住,他进宫是天大的秘密,不能随意暴露(2)。然后看到那小宫女从地上爬起来,嘟囔:“我才不怕鬼呢,我们家死了那么多人,在阴间一定会帮着我,不让我被别的鬼欺负的。”然后拿灯笼往暗处照照,原来是个树桩子,拍拍身上的灰又继续往前。 王颀讲完了课,怀璇在自己消化,他便一时有些走神。 “师傅,你在想什么?”怀璇把内容默记了一下,看王颀在发呆,就凑近问。 “在想那个宫女。”王颀下意识回答。 “原来师傅在想女人。”怀璇贼忒嘻嘻的笑。 王颀有赧然,站起来,“臣是在想那个受罚提铃的宫女缘何看起来很面熟。” 怀璇还不知道什么是提铃,万泉便解释(2)给他听。 “哼!朕的天下是叫个受罚的小宫女这么喊着就太平的么?万泉,是什么人啊,你帮师傅查查是不是他认得的人。” 万泉心道,那个筱雪怎么可能王公子会认得。 “皇上,就是筱雪,她带了本闲书去内书堂,所以受罚了。” “什么?是雪儿。”怀璇惊讶的说。 王颀想了下,他不认得叫筱雪的,不过没想到是皇上认得的人。 现在已经过二更了,到了王颀该出宫的时辰,万泉安排他出去。怀璇站起相送,“师傅,一路小心。” “皇上放心。” 送走了王颀,怀璇通常要自己再看一阵子书,然后喝杯助眠的茶再躺下等到四更好去上朝。 万泉把茶水端了过来,“万岁爷,歇了吧,小心身子。” 怀璇推开茶盏,“嗯,朕脑子里老是想着师傅方才讲的,有些睡不着。沈远达,你陪朕出去走走。” 万泉冷眼旁观,睡不着出去走走,干嘛要穿小扣子的衣服。今儿这一出本是他交代先生要严加对待筱雪,要看她的抗压力到底如何。皇帝虽然说算了,他还是没有死了让筱雪来乾元殿当贴身宫女的心。这不,小皇帝其实心底挺看重这个宫女的,不然也不会打算亲自过去看看情况了。把她弄到身边来,一些他说了不听的话,也许叫她说,能收到奇效。 筱雪走得已经脚底发痛,嗓子也喊得快要冒烟了。这个惩罚太狠了,就算是不怕鬼,不怕到处乌漆抹黑的,这一直走着、一直喊着也受不了啊。 谁这么整她,到底谁把她的《女诫》换成了闲书。她还以为自己对《女诫》的不以为然掩饰得很好呢。结果却被先生一语道破。 “雪儿” 筱雪一个激灵,难道真有好兄弟在叫自己。 “是我,小扣子。” 筱雪看清楚,站在树下的真是小扣子,“差叫你吓死,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被罚提铃,所以偷偷过来看看你。你还好么?” 筱雪四处看看,周围现在没人,虽然没人一直监督着,但时不时就有巡夜的人路过这里,瞅她两眼。 “好不了,脚板痛死了,口也干得厉害。下次我可知道要穿双厚底子鞋外加厚袜子,还要偷着带水。” 怀璇扶筱雪在石凳子上坐下,“你歇一会儿,我叫人帮你看着,有人来了叫你起来。” “嗯。”筱雪坐下去就不想起来了,“小扣子,你帮我找一口水吧。” “嗯,你等着啊。” 小扣子跑开了,筱雪看看到处还是黑漆漆的,也不知道他说的看着的人在哪里。 小扣子一会儿又跑回来,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杯水喂给筱雪喝。 筱雪砸吧砸吧嘴,“嗯,太幸福了。” 怀璇看得好笑,平时做出一副小大人样来,把他当小屁孩教训,现在还不是这样。 “我怎么看着你像是在幸灾乐祸?” “怎么可能,你到底看什么闲书被罚啊?” “《东厢记》,不过不是我在看,是有人陷害我。这里又不是我家,又没有疼爱我的爹娘护着,一个不好是要掉脑袋的,我才不会那么放肆呢。” “《东厢记》,什么书啊?看你好像知道的样子。” 筱雪看他一眼,“跟你说你也不懂。我得继续走了,巡夜的一刻钟过来一次。”筱雪走了这么几个时辰,也摸出规律了。也会偷一会儿小懒,不然更加受不了。 “你别走了,我找人替你求情。”怀璇想着自己饿肚子的时候,筱雪帮过自己。现在她有难了,自己也该帮她。 筱雪舒口气,“那,多谢你了。”下午她其实去落霞亭那边转过,可是没遇上小扣子,找老太监带话也没得到回音。(是万泉要考验她,话就没传到怀璇耳朵里) “可是,我担心先生会因此不高兴,我就做不到女官了。要是这条路走不通,我又该走哪条路呢。” 怀璇看筱雪一双秀气的柳叶眉紧锁着,忍不住问:“在宫里不好么,你也说宫里不愁吃喝的。” “在宫里活得提心吊胆的,有那么多的规矩要守。再说了,一辈子就关在这里,抬头向上,都只看到这一片天空。” 怀璇挠头,“听你这么一说,当皇帝其实就是井底之蛙啊。” 筱雪抿着嘴笑,“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说过。”压低声音,“不过啊,要不是井底之蛙,怎么会有说出‘何不食肉糜’的皇帝。” 怀璇虎着脸,闷闷的说:“又不是每个皇帝都这样,晋惠帝是傻子嘛。”这话要是别人说他直接就叫拖下去打了。可是雪儿是难得的敢跟他说实话的人。 “倒不是因为他是傻子,是因为他压根不知道民间疾苦。就是你说的,井底之蛙嘛。如果皇帝不了解民情,只是偏听大臣歌功颂德,那其实,跟晋惠帝是一样的。” 怀璇陷入沉思。 隐在暗处的沈远达头,看来万总管没说错,有些话叫这个小宫女说挺合适的,比他们一次两次的念管用。 筱雪站起来,感觉脚更痛了,把手放在小扣子肩上撑着,“既然你说帮我求情,那我就回去睡了啊。你也赶紧回去吧。”筱雪以为小扣子是值夜,这个时候听说了她的事偷偷溜出来。至于听谁说的,或许是那个老太监,或许别的什么人吧。因为她走了这么久,看到她的人着实不少。 筱雪一心以为这样就没事了,结果没想到第二天,先生说她不遵教诲,直接就免了她在内书堂继续上课的资格。 这一下子,她做女官出宫这条路彻底被堵死了。 怀璇被老太监带话叫到落霞亭就看到筱雪急急的跑出来,“小扣子,你不是找人帮我求情么?为什么先生要免去我上课的资格啊?” 怀璇气冲冲的问万泉,“朕说的话不管用?”自己的人都不听话了,那他还做什么皇帝。 “那是因为万岁爷您口是心非啊。”万泉小声说,“你自己分明挺喜欢筱雪来乾元殿的。” “这――”怀璇一时没话说了,“可是,她自己不愿意啊。”在他心底,雪儿的意愿也很重要。 “她会愿意的。”万泉心头好笑,万岁爷,难道你还有几分怕那个宫女不成。那敢情好,就是要找个你有怯的人,不然,真是劝都没人敢多劝一句。 怀璇的确有些怕筱雪知道他是皇帝的事,他在筱雪面前装乖小孩装惯了。筱雪也一直当他是乖小孩,关心他、爱护他,时常很爱怜的看着他。那样疼惜的目光让他想到,如果自己的亲生母亲还在,恐怕就是用这种目光看自己了。他有留恋这种被纯然关心的感觉。 怀璇横一眼万泉,“所以,你就把朕的主给做了?”年纪虽然不大,但眉眼俱都冷了下来,唬得万泉赶紧跪下,“老奴知错!老奴都是为了皇上好啊。” 怀璇冷冷看他一眼,“太后跟国舅也说一切都是为了朕好。”说完就走开了。 万泉跪在那里就楞没敢起来。直到两个时辰后,小扣子从内室出来说皇上叫他起来。不过,事情却没起什么变化,筱雪被赶出内书堂的命运依旧如故。因为怀璇心底的确是希望筱雪来乾元殿的。 怀璇之前给筱雪的答复是他会尽力,筱雪虽然失望失去了读书的资格,但还是宽慰他,“我其实并不喜欢在内书堂读书,只是为了有条路可以出宫而已。你不要太过为难了。”小扣子虽然是乾元殿的人,但他毕竟是小孩子,就算是皇帝的跟班又怎么样,听说皇帝根本不管事,所以小扣子现在的能量也很小。要不然,先生也不会赶自己出内书堂了。 聂姑姑压根没想到聪明伶俐的筱雪竟然会被先生赶出了内书堂,一时竟是瞪大了眼直把她看着。看得筱雪抬不起头来,半晌呐呐的说:“姑姑,是我投机取巧,我错了。”她说的是受罚的时候,半路跑回来睡觉的事。看小扣子那么有把握的样子,她又实在撑不下去了,所以才 “你现在知道错了,是不是晚了一?” 看聂姑姑走开,筱雪抱着装书的包袱坐在小佛堂的台阶上,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无所依靠的时候,她把自己弄得很邋遢,跟着一群乞丐乞讨也可以,可是现在好像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就放任自己软弱了。真是不应该! 可是事已至此,悔也无用。也不能怪小扣子,毕竟他其实是好意。 筱雪站起来,回去继续干活。 小佛堂这些日子没什么变化,她上课的时候有另一名小宫女在添灯油,现在就两个人轮换。 弄明白了的聂姑姑观察着筱雪,看她很快恢复了原先的状态,心里暗道万总管倒真是没选错人。这宫里起起落落的事多的是,如果一时失意就消沉,那可不行。这个小妮子,看来真不是池中物啊,一旦遇到机遇就能跃居人上的。 穆太后亲切的问怀璇,“是不是万泉惹恼了皇儿,那干脆赶他去别处得了。” 正在吃心的怀璇抬头,“母后,儿臣罚他归罚他,还是用着他顺手。只是要叫他知道,朕才是主子。” 穆太后心头一惊,“哦,那万泉是为什么事触犯了皇儿?”这小子这个当家做主的意识很强啊。 “他成天在朕耳边念叨,不让朕玩蛐蛐,还说朕的字写得没有父皇小时候好看。” “哦,是这样啊,那是挺讨厌的。”穆太后盯着怀璇看,没看出什么不对来。 怀璇擦擦手,“可是,朕还是挺喜欢万泉的。”说完嘻嘻一笑,“他这回再不敢唠叨了。” 穆太后冷眼旁观,看万泉的确是一副冷了心的样子,有些事情也就不再那么上心了。便也没再提要把万泉赶走的事。毕竟当年,她能顺利为后,在诸多事情上和万泉也曾经彼此照应过。只要这只老狐狸想明白了不坏自己的事,倒也不是容不得他。 他是太监,只有在宫里才能生存。如果从乾元殿总管的位置撤下去,不管去了哪个冷衙门,日子的确是不好过。 那个洪大发,未免太贪婪了一些,就是怀璇那小子说的,用着不太顺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1章 形势比人强 这事就这么过了,至于把筱雪弄到乾元殿的事,怀璇还有三分犹豫,他不太想失去筱雪那份纯然的关怀。不是因为他是皇帝,只是因为他是他自己。她还一直以为自己是可怜的小太监,目光充满了爱怜跟同情。如果被她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样? 他是皇帝,筱雪自然不能把他怎么样。可是以后多半不会再这么发自内心的关爱他了。 身边的人多半是因为他是皇帝,所以才会对他好的。 万泉算是有一半当他是皇帝,一半当他自家子侄,这个他是知道的。不然万泉也不会冒着被怪罪还要动把筱雪弄到他身边的心思了。 万泉要是投到太后那边,其实待遇肯定很好的。至少比现在跟着他好上很多了。他心底对万泉其实也是有一依赖的。 其他人,就多半是只当他是皇帝了。 筱雪到乾元殿当了宫女,她还能一如既往的爱护朕么?会不会变得跟别人一样,只当朕是皇帝来伺候,做好分内的事就是了。 怀璇怀着这样的隐忧到落霞亭去见筱雪。 “怎么样?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筱雪私下去求过先生,可是无果。所以想问问小扣子有没有什么门路。 “你已经被赶出来了,就不能再回去了。”怀璇有心虚的说。 “哦,那就算了,我只是最后想再努力一下。你不必放在心上,也许我真的不适合这条路吧。” “嗯,那个,雪儿,你有没有想过到乾元殿去做宫女啊,那样也不用担心被遗忘啊。”怀璇试探的问。 “可是,我担心自己活不到二十五岁。” “有我在,怎么会呢?”怀璇急急的说。 筱雪怀疑的看着他,“你啊,我怕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 怀璇的脸胀红,“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让人欺负你的。” 筱雪拍拍他的小肩膀,一副很感动的样子,“你有这个心就够了。” “奴才参见皇上!”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听到这声“奴才参见皇上”,筱雪反应敏捷的就地跪倒,然后眼角余光看到小扣子的手还垂在身侧站着,急忙伸手拉拉,示意他赶紧跪下。在这宫里,总不能有人敢假冒皇上吧,跪下总是没错的。小扣子这是怎么了? 可是一拉再拉,小扣子也没有跪,倒是那奸细的声音又响起:“贱婢,你敢触犯龙体?还不松手!” “洪大发,你给朕闭嘴!雪儿,你起来!” 筱雪愣愣的站了起来,脑子有发懵,小扣子是皇上? “洪大发,你到这里作甚?” “回皇上,奴才是奉太后娘娘懿旨特为寻皇上而来。” “母后到乾元殿去了?”怀璇惊讶的说,“朕问你,母后她怎么会突然过去的?”他在宫中四处玩耍,太后是从不过问的。 “这个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在太后面前说了皇上扮作小太监出门戏弄宫女的事,太后她老人家勃然大怒,说是有失体统,就亲自过来查问皇上的行踪了。” 怀璇没有出声,筱雪的手缩了回去,默默低下头去,推开一步。 那个洪大发见状,又上前一步,“皇上,回去吧,太后等着您呢。不是奴才说,皇上这回玩得是有些出格了。”一边躬身让怀璇过去,一边说,“来人,去把管这些低等宫女的太监首领叫来,好好教教这贱婢规矩。” 怀璇停下脚步,“你想作甚?” “皇上,奴才是要这贱婢知道规矩,她竟敢对您拉拉扯扯的。再说宫女也不能单独行动,她就这么不守规矩偷偷跑出来。” “朕的面前,还轮不到你呼来喝去。不是说母后等着么,你还不走,要让她干等?” 太后等的自然是皇帝,但洪大发既然是奉懿旨办事,自然也该回去缴旨。 “小扣子!”怀璇喊了一声,然后真的小扣子就跑了出来,怀璇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是负责把风的,结果让洪大发窜到跟前来了。 怀璇坐上暖轿走了,小扣子留了下来,对一同跪送皇帝离去的筱雪说:“姑娘,可以起来了。” 筱雪站起来,冲小扣子一福,“小公公”,原来这才是真的小扣子,身量差不多,又都还没有变声。原来皇帝有这个喜好,扮小太监出来戏弄人啊。 可是,他跟自己相处,看不出来存了戏弄之心啊。 “姑娘,我时常听皇上提起你,也常在一边看到你,这还是你头回看到我呢。”小扣子笑嘻嘻的说。 筱雪笑笑,“是啊,我终于见到真正的小扣子了。” “姑娘,我也不能久留,马上要追上去。总之你要相信,皇上是很感谢你的,绝对没有存戏弄之心。他一开始只是要面子,所以了我的名头出来找吃的。后来是觉得姑娘人很好,又怕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之后拘束,时间久了就不知道要怎么说了。姑娘,只有跟你在一处玩耍,皇上看起来才真正像是个八岁的孩子。他真的是太辛苦了,你不要怪他好不好?” “我奴婢又岂敢怪责皇上。” 这个事情太匪夷所思了,筱雪回到小佛堂,有一些走神。 聂姑姑看到了便问她:“不是说去找小扣子看看还有没有办法,怎么样了?”相处久了,聂姑姑渐渐温和了许多。 筱雪站起来,“姑姑,原来跑到我那里找吃的那个小扣子,竟然是皇上扮的。” “什么?”饶是聂姑姑在宫里呆了这许多年,也禁不住大惊失色,“你说是皇上?” “嗯,今天有个胖胖的太监,嗯,叫洪大发的给来给小皇上行礼,我在旁边才知道的。” 聂姑姑慢慢镇定下来,“那是乾元殿的副总管。” “他口口声声叫我贱婢,还要找管宫女的首领太监教训我,幸好被皇上把他叫走了。不过那人看我的样子有来者不善,我担心日后他还是要找我麻烦。” 聂姑姑想了下,“他一个内廷副总管,犯不着跟你过不去,兴许是你无意中挡了谁的路了。你要担心的不是他,他再怎么着也只是个奴才而已,就算傍上了太后暂时也不敢太过放肆。皇上跟你见面挺频繁的,我原本觉得你能认得乾元殿的人也许是好事,所以没有阻止你去见他。可是现在,太后会怎样发落你呢?” “太后?” “是啊,在这宫里,宫人的命微贱如草芥,你的命运如何,端看太后与皇上如今的母子关系了。” 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筱雪坐在小佛堂的蒲团上,看着堂上的佛像,求你有什么用,如今我的命运是掌握在我的仇人手中。筱雪的手捏紧,现在,她要仰赖仇人一时的喜恶来决定今后的命运。我的命,却不掌控在我自己的手里。自从家门生变,到此刻,就如一般,漂泊无依。这种感觉,真是不好。 筱雪在等待中煎熬着,而怀璇正在跟太后解释(2)着。 “那个时候,母后一天只给儿臣吃一顿饭,儿臣饿了,就跑出去找吃的,正好遇到雪儿下值回去吃饭,就跟着她回去吃饭了。然后儿臣告诉她自己是小顺子,就是这个样子。然后后来又见了几次。” 跟太后调查来的一样,看来是没有撒谎。 “你干嘛后来还去找她?” 怀璇嘟囔,“好玩嘛。” “有你这么玩的么,堂堂的一国之君扮成个小太监去玩。你为什么喜欢跟她玩啊?” 怀璇搓搓鼻子,“厄,因为、因为她好看嘛。”当然不能说朕很留恋她身上的温暖,那岂不是说你假温情。总之,一定要保住雪儿。保住雪儿就等于保住朕的温暖。 “母后”怀璇腻到太后身上,太后微微僵了一下,然后放松下来,跟他母子情深的对视:“怎么?是不是有事情要母后帮忙?” “才不是呢,儿臣就是想挨着母后嘛。”怀璇一脸的笑,“母后,可不可以把雪儿调到乾元殿做宫女啊?” “嗯,要先看看了。” 筱雪在焦虑中被带到了清宁殿外。告诫自己等一下看到太后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筱雪给自己打完气,跟着宫女进了乾元殿。她之前虽然也是呆在皇宫,但毕竟都是比较偏僻的地方,今日始见到最壮阔的皇居。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被引到主座前,筱雪盈盈拜服,声音平稳,眼底只见到明黄衣角。 怀璇看一眼太后,太后轻声说:“抬起头来!” 筱雪依言抬头,“是!” 眼前是一身龙袍的九岁天子与二十六岁的太后。怀璇比怀琳小两岁,比怀珊小三个月,因此穆太后年纪还很轻。只是碍于寡居的身份,不再着明艳色调而已。 穆太后细细打量着筱雪,虽然是一身低等宫女的服饰,但果是明眸皓齿。略见慌张但态度依然落落大方,令人一见而生好感。不过想不出来她有什么好玩的。也许小孩子贪个新鲜吧,先放在他身边看一段再说。 “皇上说你对他有一饭之恩哪?” 筱雪磕头,“奴婢是宫中的奴婢,万万不敢称这个恩字。” 穆太后头,“嗯,皇上也是一时年幼贪玩。哀家当日那么做也是希望他能够知道稼穑之辛苦,能够爱惜物用。如今看来,这步棋算是走对了,皇上也比从前知道好歹了。” 怀璇在旁边挠挠头,嘿嘿一笑。 穆太后看看他,像是天下所有疼爱儿子的母亲那样无奈一笑,“好了,这个雪儿还算靠谱,就给你了。” “谢母后!”怀璇拉着穆太后的手摇了摇。 筱雪冷眼旁观,这两人现在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看起来自己这次会有惊无险。 “筱雪听着” “是!”筱雪赶紧应道。 “让你到皇上身边伺候,就要照筱好他的生活起居,知不知道?” “奴婢知道,一定尽心伺候。” 太后拍拍怀璇的肩,“如你意了。” “母后,儿臣一定听你的话。” 太后一指戳到他额上,“不如意就不听话了?” “一样的听。” 太后走了,怀璇呼出口气,坐到位置上,清清嗓子,“厄,万泉,你去安排雪儿吧。” “是。” 筱雪没去看那个明显回避着自己的小皇帝,道声是跟着万泉出去。 万泉把她交给了小皇帝的乳母孙嬷嬷,孙嬷嬷带着她去领了衣服、腰牌等物,又告诉了她当值的规矩。小扣子那边安排人去取了她的包裹过来重新安置住处。 筱雪领好了一应的东西,回到住处。这一回,从最低等的杂役宫女晋升为乾元殿的宫女,住处也由八人间变成了单独拥有一间屋子。 筱雪归置了一下东西,叹口气,这下子她是真的被卷进来了,想置身事外都不行了。见太后的时候,开始她还有一些紧张不能自持,但后来心也慢慢沉下来。自己现在根本无力向她追讨血债,把仇恨外露,只是伤己,于敌无伤的。 至于小皇帝,他回避自己,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啊。本来想捏就捏的小朋友,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皇帝。虽然是个不能当家做主的皇帝,但是对宫人来说,也是天一样的存在了。 可是,明日就是自己当值去叫起了啊。 算了,最近经历了太多事,今晚就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的睡一觉吧。 四更不到,筱雪已经穿衣洗漱好。万泉直接安排她做小皇帝的贴身宫女,今日是她首次当值。 乾元殿原是有贴身宫女的,半年前被太后赐予功臣了,小皇帝一直不满意后来的人,三天两头的就换人。竟是有不少人在这个位置上走马观花一样的呆个三两日就遭贬了。近身的事,一直就是由孙嬷嬷在打理。 筱雪本能的觉得事情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太后把皇帝信得过的人弄走了,然后想安插人进来,可是小皇帝就使出故意捣蛋。看来这母子俩并不如昨日见到的那般母慈子孝。小皇帝似乎也不想传言中那么贪玩、不管事。 自己是稀里糊涂(2)就踏进这个漩涡里来了,只好步步留神。本想着若也能三两日就被撵了,倒不是坏事。可是昨日孙嬷嬷有意无意的透露,那些被撵了的宫女都被发配到浣衣房去了。那可是永远出不了宫的地方。不像小佛堂,有银子有门路还有法子可想。小佛堂是杂役宫女,浣衣房却是待罪之人去的地方。 其实自从知道小扣子是皇上扮的,她就对他起了丝丝抗拒之心,不想再接近。这个谜一样的小皇帝,接近他会给她带来什么呢。只是事到如今,却也没法子了。 筱雪也不是蠢人,在知道小扣子是皇帝扮的,就想到了万公公之前要调自己到乾元殿的事,还有自己就那么被先生赶出了书堂,这一切都同小皇帝有莫大的关联。 什么都不要想了,今天第一天当差,乾元殿、清宁殿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看自己这个升天的鸡犬出洋相呢。进了宫,她一向是知道形势比人强,再来不得从前的半任性。可昨日被洪大发一口一个贱婢的叫,又被乾元殿许多别有含义的目光看着,她心头才知道这话有多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2章 游湖 默默把孙嬷嬷昨日交代的话记诵了一遍,她吐出口气。孙嬷嬷说早上最难的就是叫小皇帝起床了,以前还有宫女吃过窝心脚,现在都是她直接把人从床上拖起来,套好衣服再拿冷毛巾敷脸,最后直接把人塞到龙撵上往清宁殿去。 她现在就是要去叫起。唉,孙嬷嬷都说难了,何况别人。她也不能像孙嬷嬷那样把人拖起来,直接把龙袍往他身上套啊。 好在,今儿不是要上大朝。不然更得人仰马翻的。 昨日,孙嬷嬷已经带她去见过乾元殿上上下下一二十个宫女了,说起来,她这个年纪幼小的,竟是这班人的头目。而且还是从杂役宫女升上来的。 昨日那些人面上很是精彩,讶然的、艳羡的、不平的但很快就都掩了面上神情,听孙嬷嬷一一介绍。 她是暂代此职,所以暂时没有品阶。说起来,这竟是个正六品的职事,自己就算从内书堂出来,也要熬许久的资历,论资排辈时才有资格轮到的。 此时不是心怯的时候,既然行到这步,自然行当行之事。 筱雪走到皇帝寝殿,殿外宫女们端着金盆、捧巾、持唾盂的,都排成一排。 孙嬷嬷说今日就要自己去叫小皇帝起身了,她一人兼着两人的活实在有些吃不消。 筱雪看看中间给自己留出来的路,又看看一旁慈眉善目的孙嬷嬷,她是来给首日当值的自己压阵的。算是额外的照筱了,筱雪心头稍定。 从一个添香油的杂役宫女到御前宫女,难免有几分慌乱。但是仔细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御前一切皆有法度,自己接手也不过怀规曹随,按部就班而已。何况既然是小皇帝要自己来的,应该不会故意刁难才是。 “孙嬷嬷”筱雪躬身。 “嗯,去吧。”孙嬷嬷看她气度安闲,微微笑着。筱雪本该昨日就开始管事的,是她让她歇了一晚,现在看起来,精神竟是不错。倒是个遇到大事能静心的人。 天色已到掌灯时分,自有有眼力见的给筱雪打了帘子,让她入内。 相对于外头的天光渐白,卧室里显得还有些幽暗、静谧。 筱雪走到床边,暗暗告诫自己,再不能当他是小扣子了,他是万岁爷。 “皇上,该起了!”筱雪轻声唤了一声。 没动静,帐子里传出小皇帝均匀的鼻息声。 如果是自家弟弟叫不起,筱雪直接就伸手拧他耳朵了。 “皇上,醒醒!”她提高了声量。 这回终于有动静了,等了一下,却看到小皇帝翻身朝着里侧又接着睡了。 筱雪有些急了,这个时辰可耽误不得。她第一天当值就搞得皇帝早朝迟到那就罪过大了。 她拢起一边的锦帐,伸手想推推小皇帝,触手却是一片光滑。借着从窗棂透进来的光一看,时值盛夏,薄薄云被下小皇帝竟是赤膊,一只胳膊露在了外头,自己碰触到的正是那只胳膊。 不过这么一来,他总算是醒过来了。 怀璇眼珠子转了一圈,看清楚是筱雪站在床前,被人吵醒的恼意散去,搓搓眼自己坐起来,冲她一笑,“雪儿!” 筱雪微微俯身,“皇上,奴婢要叫人进来了。” “嗯。” 筱雪叫了一声,外头的宫女们鱼贯而入,眼见小皇帝今天这么合作,都忍不住看一眼筱雪,孙嬷嬷在一旁欣慰的笑笑,也不言语,看着筱雪接过衣衫一件件给皇帝穿上,安排人上前伺候洗漱,然后再接过燕窝粥呈给皇帝。 怀璇几口把燕窝粥喝了,站了起来。 筱雪时时关注着钟漏,眼见他站起,接过宫女呈上的冠帽,弯腰给小皇帝戴上。这些都是昨日孙嬷嬷昨日才教的,她心头一直记着,幸好没有出错。 筱雪的身量在同龄人里算是偏高的,怀璇得仰头才能看到她的脸,见她额角沁出细细的汗,这会儿还有凉风呢,这才知道她的镇定其实只是表面的。不由心头一乐,我还当你当真那么镇定自若呢。 他张嘴想跟筱雪说什么,外头传来万泉的声音,:“皇上,时辰到了。” 筱雪便见着小皇帝掩手打了个哈欠前呼后拥的出去了,她和其他宫女还有孙嬷嬷都跪地相送。直到听到‘万岁爷起驾了’的声音远去才从地上起来。唉,这当皇帝也真不容易,记得弟弟也是极贪睡的,也是等闲叫不起来的。自己拧他耳朵叫起,也不过是祭祖那几日怕他起晚了受罚而已。而且还是头一晚他千万拜托自己的。不过,这小皇帝其实不难叫嘛。 孙嬷嬷笑着说:“那是你造化大,平日可不这样。” 孙嬷嬷笑,你还没见到小霸王的真面目,而且他在你面前又爱装乖,当然觉得不费事。等日子长了你就知道了。不过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松快一阵了。心头却暗笑,不晓得小皇帝这乖小孩到底能当多久。 筱雪按照孙嬷嬷昨日的提,分派宫人做着皇帝下朝回来的准备。一众宫人见她分派得法,又今早见了皇帝难得的自觉起身,此时才收了些轻慢之心。 能到这乾元殿当差的,背后都是有靠山的,或大或小而已。这么一个没根没基的杂役宫女突然一跃居上,众人都不甚心服。今儿却见皇帝在她面前都服服帖帖的,又怎敢再当她是三两日就要走的人看待。 等听到皇帝回来的御乐时,该做的准备早已做好。筱雪本在室内坐着养神,听到‘皇上回宫’的声音便急急随众人迎了出来。在这里当差,月例银子从当初的二两,变作了十两,如果不是暂代,便可变成二十两,但相应的也就劳心劳力多了。 不过,乾元殿的人倒都觉得小皇帝好伺候多了。原来成日不是嫌就是嫌那的,今日也没那么多挑剔了,身上的戾气都少了许多。 怀璇这会儿正在喝着冰镇的荔枝水,坐在大椅子上,脚悬空,闲适的坐着。 筱雪开始还觉得怀璇小小年纪就要四更起床上早朝挺可怜的,现在看他下朝就没事了,清闲的要想法子打发时光。 嗯,他不用跟着学习处理国事么? 这个隐忧筱雪也只能放在肚子里。她的小命还捏在太后手里呢,怎敢对小皇帝的游荡提出异议。所以,怀璇突然说要去游湖,她也只能跟宫女们收拾了一应物品跟上。副总管洪大发则赶紧就去渡口安排龙舟。 筱雪同一众宫女跟着上了龙舟,小皇帝正一身小褂躺在铺着凉席的榻上。筱雪心道,好歹不是赤膊。今早她开始还有不好意思,毕竟家里规矩森严,父亲从不会在女儿面前打赤膊,弟弟也不会。那些乞丐不算,一身脏兮兮的,什么都看不到。说起来,这还是筱雪第一次看到男子的上身。 当时也只能告诉自己,他才九岁,还是个小孩呢。小皇帝倒是一副被人看惯了的样子,要给他穿衣服,就把手伸出来。好在吃燕窝粥是自己动手扒拉的。 现在,作为新上任的贴身宫女,筱雪也只得过去,给小皇帝打扇。方才她们一行人沿着河堤遮阴处走来,其实也出了些汗,但到了船上,凉风习习就不觉得热了。可是看小皇帝只穿着小褂,还是嚷嚷热,看来是极耐不得热的。难怪他时时拉了自己到水边玩,裤子挽得老高的去踩水玩。 扇子的凉风拂在身上,怀璇很快就睡了。睡了不说,还开始服,把小褂的扣子全解开了,筱雪就看着他的小肚脐一起一伏的,觉得这真的还是一个孩子嘛。 外头甲板上洪大发同万泉在聊天,其他的宫女都在楼下,只让筱雪在这里守着,还有几个侍卫站在甲板的四端。 筱雪有犯愁,她昨日已见过了太后,如今皇帝就是一个顽童,她的家仇看来堪忧。 没留神怀璇几时醒了,正在看她,“雪儿,你盯着朕的肚脐做什么?” 刚才筱雪是在走神,哪是盯着他肚脐在看。可是,她的目光落下处的确是他的肚脐所在。 怀璇看筱雪有些发窘,哈哈一笑坐起来,还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 “皇上,湖面上风大,您还是把扣子系上吧。”筱雪轻声道。 “不是你帮朕解开的么?”怀璇疑惑的问她。 “不是,是您睡了自己解开的。” “哦。” 筱雪看怀璇放开手,好像是要叫自己给他系扣子,于是便伸手出去给他一颗颗系上。心头默道:我是皇帝保姆。 “皇上,您每次出来找奴婢,都是小扣子帮您换的衣服吧?” “是啊。”怀璇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筱雪看舱里也没别人,就压着声音问:“那您干嘛要出来戏弄奴婢?” “朕没戏弄你啊,小扣子没同你说清楚?” “说了,唉,算了,奴婢以后会好好当差的。” “嗯。”怀璇高兴了,雪儿不怪他。 甲板上的两个总管看似在聊天,其实都在留意着舱内的情形。万泉看着筱雪跟小皇帝相处,觉得还不错,不过要再看看是不是合适的人选。他暗地里已经派人去查筱雪底细了。要做皇帝的心腹宫女,当然什么都要查清楚。 而洪大发原本是推荐了一个同乡来做这个职位,万泉没明确回复。然后突然就冒出了这个筱雪来,现在太后要他多加留意这个丫头。看看能不能拉拢替清宁殿做事。 筱雪觉着,太后对小皇帝实在是放任的很,由得他自在玩乐。听说,小皇帝精力好的时候,还会把太监、宫女组织起来玩游戏,不过现在天儿热了,他整个人也蔫了。 今天游了一个时辰的湖,他就说要住在水上,不回乾元殿了。 “这怎么能行呢?皇上。”筱雪觉得匪夷所思。 “有什么不行的,朕说了住在这里,这儿就是行宫。这儿好,凉快!”怀璇一身小褂,打着赤足在几间舱房里走来走去的。 行宫? 筱雪看看孙嬷嬷,她一脸正常的样子,“去准备传膳吧。” 筱雪这才知道为什么宫人们做了那么多的准备,两位总管并孙嬷嬷都来了,原来是早料到小皇帝会不想回去的了。 筱雪私下问孙嬷嬷,“皇上一向是这样的么?” 孙嬷嬷笑,“皇上再小也是皇上,他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我们做奴才的,当然只有照办的份儿了。” 用膳的时候,足有九九八十一道菜,小扣子按皇帝目光示意,挑了些试了,然后换筷箸夹到他面前。 不过小皇帝因为天热没什么胃口,吃了半碗就把菜全赏下来了。筱雪也分到不少好料吃。不过,她也没有好胃口。以前,她对于传闻中的皇帝没抱什么期望,可是知道小扣子就是皇帝之后,再克制,心思还是转到报仇那里去了。只是看他这副惫懒顽童样,能指望上么。 晚上交了班,闷闷的回分配给自己的小舱房睡下。她今日也是得了个单间,也没人会在睡姿不对时拿小鞭子抽她了。可是习惯已经养成了。 好容易睡着,发现有人在摸自己的脸,她吓得醒过来,就看到怀璇又是那身太监服,正坐在她床边,“雪儿,朕带你去游湖。” “现在不正在游湖么?”筱雪看小皇帝一不避忌的就坐在她床头有别扭。刚刚还伸手摸她的脸来着。说也奇怪,他还是小扣子的时候,在听他诉苦时,筱雪也常常毫不避忌的搂他入怀安慰,现在却有别扭。可是又不能推开小皇帝。 “现在哪是游湖啊,我们自己去。” “就你跟我?”筱雪急切下都把你我又说上了。怀璇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只,还有划船的。” 筱雪想翻白眼,那不就是你跟我。 “不行,出了事怎么办?就算不出事,奴婢也担待不起啊。” 怀璇恼了,“朕当你是朋友,有好事特地来叫你的。不行,朕已经告诉你了,为了防止你告密,沈远达,把她一起带走。还有,不要叫她叫出声来。” 沈远达在外头说:“皇上,筱姑娘还没穿妥衣服呢。至于叫出声,她要敢叫属下直接倒她就是。”你大刺刺就跑进去,我可不行。还叫自己把闩着的门弄开,自己要再走进去,不跟登徒子一样了。 怀璇看看筱雪,丝毫没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什么不妥,“雪儿,你快穿衣服。”说完,直接把筱雪搭在旁边的衣服抱过来扔在床上。 “皇上,外头那位沈护卫说得对,男女有别,奴婢穿衣服,你不该在这里。”筱雪眉毛都快皱成一团了。 怀璇挠头,振振有词的说:“可是我穿衣服你就在一边看着啊,你还动手动脚的。对了,你还看我的肚脐呢。”怀璇肚子里好笑,面上却做出无知孩童的样子来,也不再称‘朕’了。 筱雪语结,跟他说什么道理不管用吧,“总之,我看你可以,你看我不可以。” “雪儿好凶哦。”怀璇嘟囔。 “不是要去游湖么,皇上,你先出去,让奴婢好穿衣服。”筱雪知道没得选了,不管要面临什么责罚,她都得跟着去了。不是自己去,就是被沈护卫弄去。还是自己去比较好一些。如果真的被贬就算了,当自己没有这个命好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3章 癖好 怀璇看筱雪缩在被子里,脸蛋红扑扑的,又想伸手去摸摸,雪儿真是害羞。其实筱雪是气的。 时辰不早了,还要赶时间呢,就不逗她了。怀璇出去等着,看沈远达在外头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白他一眼。 等筱雪出来,沈远达便带着他们避过人,在船尾上了艘小船。解了绳子他亲自划船。 筱雪这才知道怀璇说的还有划船的就是指沈远达。但是看他面容严肃,不像是陪小皇帝偷偷出去玩的样子。而且,这黑灯瞎火的,去哪里玩啊。 沈远达摇得很快,小船被划到一个湖心亭上去。 “师傅,劳你久等了!”怀璇笑嘻嘻的说。 筱雪跟着上去,才看到亭子里有个长相俊朗的少年,那少年看到她也很是惊讶的样子。 “师傅,这是朕的贴身宫女,筱雪。你见过的。雪儿,这是朕的师傅,你叫他王公子好了。” 王?听到这个姓,筱雪忍不住又看了王颀一眼。熟悉的感觉油然而起。而且,他几时见过自己啊。 “王公子”她福了一福,然后立在一旁。 王颀对她头,“筱姑娘。”然后开始给小皇帝授课,先解答他的疑问,温故知新,最后再布置任务。 筱雪用带着的小火炉烧水沏茶,耳朵却留神听着王颀给小皇帝讲课。 这个王公子好像满腹经纶啊,讲得真是好。而且,他能独自潜到这湖心亭,想来功夫也不差。他会不会是筱雪一边筱着火,一边偷眼去看王颀。 怀璇在跟王颀讨论着,提着自己的看法,忽然发现筱雪在偷看王颀。他也看看王颀,嗯,师傅长得是很招女人,可是雪儿你好歹矜持一嘛。 “雪儿,茶好了么?” “刚泼了一轮,再沸就可以了。”筱雪看小皇帝一脸的促狭,知道他发现自己偷眼看王颀了,有些赧然的低头筱火。小皇帝再一次令自己瞠目结舌,原来他压根就不是什么顽童。反倒是在如饥如渴的学习着,而且算得上心计深沉。自己被瞒得死死的,不知道太后是不是了。 筱雪沏好茶端过来,“皇上,请用茶,王公子,请用茶!”她一开始还真是大吃一惊,现在心头隐隐觉得这个小家伙好像是可以依靠的了。 上完了课,王颀施展轻功――飘萍渡水离去。而筱雪一行三人原路乘小船返回。 “皇上,您带奴婢来不光为了端茶送水吧?” “嗯,不只。”怀璇说完,往筱雪身上一靠就开始打盹了,不再说话。 今日万泉再三劝他,还是不要这么早让筱雪接触到比较核心的东西。怀璇想了想,“还是让她去吧,不然万一真的靠不住,朕怕日子久了会心软。” 所以,才有了晚上这一幕。 小皇帝上课的地是时常改变的,而洪大发晚上则被万泉叫住在龙舟上喝小酒。小皇帝身边有不少势力围绕,不过最后被留下来的就只剩下太后的人与小皇帝的自己人而已。太后的人就以洪大发为首。小皇帝说要尽快想法子把他除掉。但是要不引起太后怀疑的除去,不是那么容易的。 筱雪晚上回来,兴奋的有睡不着。小皇帝与太后斗法,她选都不用选,肯定是站小皇帝这边。 小皇帝在湖心就睡着了,后来被沈远达抱回去的。原来这就是他早上叫不起来的真正原因啊。还好不是每晚,方才王公子走的时候说三日后他会再进来。 嗯,王公子,他是不是自己认为的那个人呢?是不是呢? 沈远达抱小皇帝上岸时跟她说:“筱姑娘,皇上信任你,希望你不要辜负了他的信任,不然” 她当时很郑重的头,“沈侍卫,这个时候光是用嘴说是很苍白的。如若我有负皇上,你尽管取我性命便是。” 而万泉派去的人已到了筱家附近,筱家事前就准备周全,他们没发现什么疑,便将筱家的情况一一回禀。万泉看过头,这半个月的监视下,筱雪并无可疑。 如果筱雪对太后说出小皇帝私下上课的事,小皇帝的伪装便彻底被揭开。她没说,就可以认定她以后也不会说了。当然,她也没机会说。如果她要说,肯定来不及出口就被灭口了。 洪大发私底下的拉拢,筱雪也巧妙的应对了过去,并无破绽。太后的拉拢是很自然的事,像自己也面对着,难得这个筱雪能很坚定。 下一步要想的,就是怎么样不露痕迹的把洪大发这颗钉子拔了。 留着他,始终是个隐患。 因为筱雪通文墨,所以万泉这几次都安排她夜间陪小皇帝上课。这样一来,与王颀自然就多见了几面。她留神听着小皇帝和王颀的言谈,但是没听到什么有关王颀身份的话语。 筱雪犹豫着要不要找个机会上前攀谈两句,只是王颀都是来去匆匆,找不到机会。 正在她暗自心急的当口,小皇帝的课要暂停了。因为,他中暑了。从前看小扣子总是很有活力的样子,没想到一到盛夏他就蔫了。 小皇帝一贯怕热,乾元殿总是大桶大桶的冰存放着,私底下在殿内他又脱得只剩下小褂子,所以筱雪不明白怎么还会中暑。 孙嬷嬷说因为小皇帝小时候中过暑,所以稍不注意就会再次中招。 太医来看过了,开了方子在熬药。筱雪看小皇帝一直皱着眉,凑前问:“皇上,哪里难受?” “浑身没力气,胸口好像被棉花堵住了,恶心想吐。”怀璇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筱雪这会儿正遵医嘱蘸了酒精给他擦身体,因为他的身体还在发热。 “太医已经开方子了,药马上就好。” 怀璇翻个身,“这么一病要耽误好多课的。” 筱雪替他打着扇子,“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病吧,不要再牵挂别的了。” 怀璇抿嘴,“可是,人家不会给朕这么多时间来休养的。” 怀璇睡了,太后带着两个公主过来探视,筱雪小心谨慎的回答着太后的问话。筱雪留意着,两个公主好像对小皇帝的确没什么感情,不过是被太后带着不得不走一趟,敷璇了事。 太后则是责怪的看着筱雪,“你是怎么伺候的,孙嬷嬷还说你做事小心仔细。”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辩解的,筱雪矮身跪下,“都是奴婢做事不周到,请太后恕罪。”其余人等也都跪下请罪。 太后看着筱雪,这个小妮子不知是装傻还是太过谨慎,对自己的拉拢全无反应,看来是很难为自己所用。 “皇上龙体是万钧之重,你这贴身宫女是怎么伺候的?” 万泉和孙嬷嬷对视一眼,太后这是要直接插手乾元殿的人事了。这个头开了可就麻烦了。如果小皇帝身边的人逐步都被换成太后的人,那就真的是笼中鸟了。 “太后,皇上一贯是有畏热怕中暑的毛病,倒也不能全怪到筱宫女身上。洪副总管,你说是吧?”万泉轻道。 洪大发心道,小皇帝到了夏天是这个样子的,太后也不是不知道,这是要借题发挥了。可是,自己之前荐的人如果这个时候上来,岂不是也要因为这个照筱不周而被免掉,甚至获罪。于是附合道:“是啊,太后,皇帝龙体有恙,奴才等都难辞其咎。而且太医说皇上这次只是轻微中暑,已比往年的情况轻了。” 躺在榻上的怀璇哼哼唧唧起来,“雪儿,有蚊子咬朕。” 筱雪看眼太后,太后蹙眉,“去吧。” 筱雪赶紧过去用拂尘赶蚊子。 怀珊跟怀琳惦记着看到一半的玩偶戏,这么大热天出来本来就不乐意,这会儿人也看过了。怀珊道:“母后,让皇上好好休养,我们回去吧。这几个奴才一向是尽心的。” 太后这才叮嘱了几句,然后带着两个女儿回去。 筱雪的肩膀松下来,太后,方才是想处置自己吧。她看看病恹恹的小皇帝,他跟两个公主差别好大。太后想处置人,二公主居然说这些人都很尽心,真是拆太后的台。还有,万总管为什么要问洪总管呢,他怎么又会附合。 孙嬷嬷便讲给她听,洪大发之前荐过一个同乡,如果她被处置了,自然就是那个同乡来上。但现在到皇帝身边来,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 筱雪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孙嬷嬷,暗自心惊。即便她没有陪着小皇帝上课,也不可能保持中立。从她到乾元殿的第一天起,就注定要选一边效忠了。不然,两边都不能容得下她。她是别无选择上了小皇帝这条船了。 “嬷嬷,筱雪拎得清的。” “那就好。皇上挺喜欢你的,我等也不想他难过。” 筱雪渐渐能知道些藏于表面下的事。譬如这乾元殿有哪些是小皇帝信任的人,有哪些人是太后的人。 太后也在责问洪大发,今日为何替筱雪说话。 “太后明鉴,据奴才观察,皇上对那个叫筱雪的宫女挺喜欢的。如果太后拿此人开刀,岂不坏了母子情分。” 穆太后心道,这倒是,先皇大行才半年,她不宜和怀璇闹矛盾。不然,她也不会如他的意了。 “可是,据你所说,这个筱雪很难为哀家所用啊。乾元殿安插进去的人,除了你,都是在外围,很难助你一臂之力。万泉呢,他可有什么动向?” 洪大发心道,如果万泉肯归顺太后,那还有自己什么事,于是便说万泉同小皇帝是一条心的。 太后看出他的私心,但万泉到底是黑是白,还是准备随风转舵,她也没有看穿。暂且还是要稳住这个洪大发。 筱雪看小皇帝病了,还在担忧着课业,便笑着说:“皇上,奴婢在家时,父亲也曾教过《左传》,奴婢可以帮皇上温习一下的。”筱家是书香门第,这么说倒也不会露馅。 怀璇眼睛一亮,“嗯,素日朕上课时,你就在旁边听着,看起来也像是知道的。可是朕这里没有书。” “奴婢也很喜欢《左传》,皇上刚学的几篇,奴婢恰好记得。” 于是筱雪便轻声在怀璇耳边背诵起来,然后和他一起温习王颀讲过的知识。 怀璇末了问:“雪儿,你还知不知道后面的,你先帮朕预习着,以后师傅就不用从头讲起,可以节省一些时间。” 筱雪略一犹豫,头。 万泉在外头听到,咦,这还是个小才女呢。打探消息回来的人曾这么说过,但万泉认为乡野之地,但凡女子识得几个字,懂些琴啊、棋啊的就会被称为才女。倒没想这位还真是才女来着。筱雪这么做,也算是不再藏头露尾,把自己的态度表明了。看来下午太后恫吓一场,还是有好处的。 可惜是个深闺女子,不然以这份才学想必也是可以高中的。这下好了,如果王公子进不来,还有筱雪可以教小皇帝。她能背《左传》的精彩篇目,想来旁的也有底子。 眼见筱雪似乎比自己期待的还适合这个位置,万泉有心再试她一试。 于是筱雪下值的时候便路遇万泉了,她知道不会这么巧,大总管找她肯定有事,便敛了衣襟下拜,“大公公”。 “嗯,辛苦筱宫女了,回去歇着吧。”万泉微笑着说。其后其声如蚊鸣一般道:“如果要除去洪大发,又不让太后生疑,你有什么好法子?”然后又提高声量,“熬了一宿守着万岁爷,你这脸色不太好啊。” “不敢言苦,是奴婢分内之事。”筱雪低头,也学着万泉的样子低声道:“让太后下手。” 万泉微微头,一副赞许的样子,“嗯,这才是知道本分啊,你下去吧。” “是。” 让太后下手,是个好主意,可是怎样才能让太后下手除掉好不容易埋进这乾元殿的钉子呢。这个人,可是在先皇那时就在副总管的位置上呆着了。 万泉又问筱雪,这次连坐在床上喝药的怀璇也停下了动作。 筱雪看一眼怀璇,“大公公,作为垂帘的太后,太后娘娘最看重的是权势;可作为母亲,她最看重的应当是两个公主。” “可是,洪大发很精明的,他怎么会胆敢冒犯朕的皇姐呢?”怀璇轻声道。从前同筱雪聊天,他就发现筱雪言之有物,很有见识,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喜欢亲近他。万泉、孙嬷嬷、小扣子、沈远达都是待他很真心的属下。但是比起筱雪,都欠缺了一些什么。而她身上的温暖明媚触发了他心底的向光性,让他不由自己的想靠近她。 “奴婢到乾元殿只有半个月,但是察觉洪公公好美色。” 万泉在她说的时候,一直不动声色,他今日是有意当着皇帝的面问筱雪,听到筱雪说到洪大发的那个癖好,忍不住撇嘴。太监是有缺陷的人,但洪大发却有色心。或者是因为无法身体力行,所以心理上更加补偿的喜欢美丽的男女。他在城里的私宅就娶了五房姨太太,还包了唱旦角的俊俏男人。对宫里许多美丽的宫女也不放过,以职务之便沾一些便宜。就万泉知道的,他就有三个对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4章 不争气 “他竟敢对你”万泉看着筱雪,他没看出来洪大发对筱雪不轨。 筱雪摇头,“那倒没有。可是我看到他对别的宫女出言轻薄。”又勺起蜜色的药汁递到怀璇嘴边,怀璇苦着脸,她也不言语,就是不挪开,一直微笑看着他。 “皇上,其实一勺一勺的喝,还不如一口全喝了来得好。苦一口可比一直苦苦的好,而且越快喝完,可以越早吃到蜜饯。奴婢也不喜欢喝药,每次喝的时候都是端起来一口喝完。” 怀璇半信半疑的看着她,别人都是一口一口哄着他喝的。筱雪就一直鼓励的看着他,他想了一下,好像有道理,端起来一饮而尽,筱雪赶紧端清水让他漱口,然后给他一颗蜜饯。 “筱雪,你是怎么想清楚的?”万泉束手看她忙活,优哉游哉的问。 筱雪把碗碟收好,“因为奴婢已经别无选择上了皇上的船,当然只有同舟共济了。” 洪大发就算色胆包天,也是不敢觊觎公主的。可是公主身边自有美貌宫人。这件事虽然不能拖了,但也不能操之过急,万泉慢慢布局去了。 怀璇难受了几日,中暑的症状也渐渐消失了。他从床上爬起来,绕过守夜的宫女走到中庭。 “皇上” “沈远达,你上次说朕学武没什么天分。”怀璇有闷闷的说。 沈远达没出声,是你非逼着我说的。 “皇上不必成为武林高手(2)的。” “你看筱雪成么?” 沈远达眨眼,筱雪?据他观察,那小妮子的确是很聪明,可是她都十三了,已经错过最好的学武的时机了。如果满了十四,基本上就可以断言这人无法学武了。 “朕希望,将来如果有必要,她足以自保。” “嗯,臣问问她,看她想不想学。” 筱雪面对主动要教她武功的沈远达很是诧异,又难免有一丝雀跃,满含希冀的问:“沈护卫,你觉得我是学武的料?” “没看出来。” “那你干嘛要教我?”筱雪沮丧了。 “因为觉得你需要学武防身。” 筱雪头,她是觉得自己有这个需要。好吧,天道酬勤,现在有明师肯教,当然是好事。筱雪对沈远达武功有多高,没有概念,但是既然他是先帝给小皇帝指派的师傅,应该非常之靠谱。 于是筱雪又开始晚上偷偷和怀璇一起学武。 沈远达很无语的看着怀璇给筱雪纠正马步姿势。那位小爷自己都是软脚虾一只,还去指导别人。不过他不方便手把手教筱雪,有他帮着好一些。这两个,一个比一个不靠谱,他这是什么命,摊到这两个徒弟。 “这样?”筱雪按沈远达说的摆好姿势,问站在面前的怀璇。 怀璇伸手把她的拳头转个方向,贴着腰,“这样才对。” 沈远达终于感到欣慰,这位小爷好歹记住了怎样扎马步,虽然他扎的实在不怎么样。沈远达想起之前他还说要练好武功,自己能够出宫,自己居然就信了。结果,唉,空欢喜一场。 不过,小皇帝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武功反而不是最必须的。 那边,两个人似模似样的扎着,沈远达心头数着数,果然,没数到五百,两个都不行了,一起把他望着。 他扫一眼旁边的香,预先说了是一炷香的功夫,现在才三分之一不到。 筱雪看看香,咬牙撑着。怀璇看她都撑着,自己也不好先撤,他先学这么久,多不好意思啊。该死的沈远达,也不知道给朕留面子,居然让朕一起扎马步。 筱雪也没想到,他的程度也还只是扎马步而已。好笑之余,却也没敢流露出取笑的意思来。毕竟是皇帝嘛,这面子还是要给他留的。 看小皇帝腿已经开始打哆嗦了,沈远达叹气,今天这位小爷已经算是很卖力了。 “皇上,你病后体弱,先歇会儿吧。” 这个理由找得不错,怀璇头,走到一边歇气。 而筱雪,只感到胸闷憋气、腰腿酸痛,眼角余光看到烛火一闪一闪的。 “咽喉自锁,气沉丹田。”沈远达看她撑得辛苦,但一直咬牙苦撑,认可了她的态度,出言提。又一一讲明如何操作,顺道就讲了基本的运气法门。 之前沈远达就告诉过筱雪,她学武的年纪晚了,会比旁人吃更多苦才行。她表示不怕吃苦,只怕自己成为无用被放弃之人。此时得到指,立即照做,感觉稍好一些,也终于撑到了香灭。 万泉问起的时候,沈远达就说筱雪的意志力很强,但是不像是一般十三岁闺中女子,就像是小皇帝,从前也是一苦不能吃,贪玩好耍的。直到先帝过世,头上时时悬了一把剑这才开始奋发图强。所以,他觉得,筱雪的背后,应该也有一段故事。 万泉沉吟着说:“背后的故事?咱家也觉得筱宫女与一般的小宫女不一样。身上有股坚韧,而且还有见事的明白,都不像是养在深闺、足不出户的女子。甚至她的才学,也不像是乡宦之家能教养出来的。上次什么都没查到,看来还需再派人去。” 筱雪隐约察觉到一些打量的目光,但是,她没办法把自己彻底伪装成另外一个人。那还不如就按本色发挥,筱三小姐幼年的奇遇她也是知道的。如果问她,或者被查出来,她就全推到那上头去。 万泉半个月后得到回报,筱雪小时是跟一个道姑失踪过一段时日,谁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他果然问起筱雪,筱雪只道小时贪玩走失,就跟着那个道姑在山里生活过一段时日。但下山之时,曾经发誓不得透露那道姑的身份来历。 “那几年,不再是娘怀里的娇娇女,一饮一食皆来之不易,自然比同龄人不同。至于读书识字,那都是那位师傅教的。” 如此,倒也说得过去,不管万泉信不信,他没有再问。 “从前的事不重要,筱宫女,要紧的是日后。” “大公公,筱雪明白。” 怀璇得知后问筱雪,“那个道姑怎么没有把你拐去卖掉?听说市井有很多卖小孩的。”自从筱雪同他说过‘何不食肉糜’,他就时常问起小扣子宫外的事。 筱雪告诉他,“我是女孩子,不值钱。要卖,就得卖你这样白白胖胖的小男孩。” “谁敢卖朕?哼!”怀璇背起双手,绕着沏茶的筱雪走来走去。筱雪看他那样子,颇像前几日有臣下进上的大公鸡。这位小爷不斗蛐蛐了,改斗鸡了。立时便有人进上好斗的公鸡。 “你笑什么?”怀璇觉得筱雪笑得蹊跷,逼近来问。 “奴婢是觉得什么事物只要经过皇上的手,都能沾上龙气。”一边说,一边朝关鸡的殿宇努努嘴。 怀璇低头看看自己,朝筱雪冲过去,“好啊,你敢笑朕!” 筱雪搁下茶盏,躲到柱子后头,怀璇再追过去。结果就成了两人绕着柱子跑起来了。 此时没有外人,孙嬷嬷看到也没出声,小扣子说得没错,倒是这个筱宫女来了,小主子才恢复了小孩子该有的样。 “万岁爷,奴婢错了。”筱雪看天还是有点热,万一引得怀璇再中回暑就麻烦了,赶紧讨饶。 “哼,这还差不多,罚你、罚你给朕喂鸡去。” 于是,筱雪就只得拿上鸡食,去喂那几只分开关着的大公鸡。怀璇便在旁边介绍,这只是谁谁谁送来的,有什么攻击技巧。 筱雪咋舌,果然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再加上太后、国舅一力促成,朝中上下都为皇帝逸乐创造条件。 她倒着鸡食,怀璇在旁边笑,“雪儿,你站在鸡中央,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筱雪不理他,他这是报复自己刚说他背着手的样子像大公鸡。 那些鸡幸好是各关各的,不然这会儿争食肯定得打得血长流不可。 吃饱了,怀璇让太监把鸡牵出来,到斗鸡场去。 “走,看斗鸡去。” 小扣子教皇帝的,市井的玩法,要下注赌输赢。怀璇让身边的人都参与,他来做庄家。 “快点,买定离手,朕要让放鸡了。”眼见筱雪没有下注,他瞪着她,“快点啊,到底买哪只赢?” “皇上,奴婢没银子啊。” “乱说,你们每个人都有月例银子,只有朕没有。”怀璇愤愤不平的说。 “花完了。”筱雪小声道。 怀璇就说她,“真是的,怎么能把银子都花光呢。你都干什么了?” 筱雪手头是真没银子,她这个月的月例还没领到,之前的月例都很少,到乾元殿以后请了一回客就没有了。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请了以前的一些朋友,还有乾元殿的姐妹们私下吃了一顿。” 怀璇问她,“你请客,怎么都不请朕?” “皇上,等奴婢这月发了月例单独请您,好不好?今儿,奴婢就不下注了。” “单独请,可以;今儿不下注,不行,统统都要下注,不搞特殊。” 筱雪一时也看不出来,小皇帝到底是真的玩性大发还是做戏太投入了。还人人都得下注,不搞特殊。难道要她去借银子来赌? 小扣子在旁边用手肘撞撞她,小声在她耳边说:“筱姐姐,大家都是陪着万岁爷玩儿,大公公会给大家发银子的。” 这还差不多。果然,万泉一会儿递给她二十两赌资,让她下注。 场中战况惨烈,怀璇瞪大眼看着,大家也得陪他瞪大眼看着。末了,做庄家的怀璇大杀四方,露出一个酒窝笑,“嘻嘻,还是国舅给朕找的这只大白厉害。”他的酒窝只有单边,笑的时候露出来很可爱。 “为什么叫大白啊?”眼见那只大公鸡把其他的鸡啄得满头满脑的血,神气活现的在场中走来走去,筱雪忍不住问。 怀璇看她一眼,“笨,雄鸡一唱天下白嘛。”然后叫万泉把他赢的银子都收起来,万泉照做。反正每次都是从这里拿出来给大家下注。这位小爷只当自己赢了很多很多银子。 “万岁爷,时辰差不多了,咱回去传膳了吧。” 怀璇坐在铺着锦垫的台阶上挠下巴,“朕才想起朕没有月例,朕去问太后要月例去。” 于是,乾元殿众人便伺候着小皇帝直奔清宁殿,太后倒是刚同大臣议事回来,见怀璇跑来,便问他:“皇上,你怎么来了?” “儿臣来陪母后用膳。” 席上的怀琳怀珊看着把御膳摆到膳桌上的宫人愤愤不平,这小子每天都有这么多菜。 穆太后看着自己两个女儿,有犯愁,这两个丫头,是宠得太过了。一都不知事,得抽时间好好教教。只是自己每日都没个空,得想个法子才成。不然,迟早让那些太监、宫女宠得没边了。一都不像是在宫里长大的。 筱雪站在怀璇背后替他布菜,听怀璇笑嘻嘻的跟太后说:“母后,这宫里每个人都有月例。母后跟皇姐也有,还有汤沐银子。就是儿臣什么都没有,母后,你得给儿臣发月例。” 这话一出,除了乾元殿的人,其他人全傻眼了。这小皇帝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啊。 穆太后楞了一下,“月例,还从来没听说过皇帝领月例的。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啊。” “要嘛,儿臣就要嘛。”怀璇开始撒娇。 怀琳跟怀珊都笑,“羞羞脸,当皇上的人还跟母后要月例。” 怀璇理直气壮的说:“朕当皇子的时候都有,每日一两银子,现在凭什么就没了?” 太后笑道:“你要来派什么用场啊?” 怀璇想了一下,“反正人人都有,儿臣也要。” “那好吧,打今儿气,哀家每天给你发零用钱,不过不算是月例,皇上是没有月例的。” “好!”怀璇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母后,我们也要。”两个公主都说。 穆太后瞪她们一眼,“这也要争?” 怀琳说:“既然不是月例,是母后给的零用钱,那儿臣跟妹妹就要。” “好好,都给。” 怀璇对着两个姐姐说:“你们都该谢谢朕。” “又不是你给的。” 撤了膳桌,怀璇就讨了今日的份额,他本要交到筱雪手上,想了一下还是给了万泉。 “母后,儿臣以后每日来讨。” “好!” “不打扰母后歇晌,儿臣告退。” 穆太后已经知道小皇帝今天一天的行程就是到斗鸡场看斗鸡,还当庄家让乾元殿人人下注。最后跑来跟自己讨零花钱。 她回身看着两个也伸手要讨今日份额的两个女儿,叹口气,真是不争气。 趋退了众人,她把两个女儿搂到膝上,“你们啊,真是的。你们要什么没有,连零花钱都要争。” 怀琳问:“母后,那我们该争什么啊?” 穆太后看看两个女儿,“总之你们不要同皇上争这些,他是弟弟,你们平时也要让着他。该争的,母后都会替你们争到。” “哦。”怀珊头,然后想起一件事,“母后,你要给儿臣出气,乾元殿那个叫洪、洪” “洪大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5章 回忆 “对,就是那个坏蛋,他欺负儿臣的嬷嬷。” 太后柳眉竖起来,太监宫女之间那些龌龊事,她知道,但一向不屑于理会。怎么洪大发竟敢惹到珊儿身边的人去,还叫珊儿知道了。她正愁没时间教女儿呢,洪大发你还拖后腿。 “宫人的那些事,珊儿你不要管。”这件事,找人去斥责洪大发一顿。那个嬷嬷,直接就撵了。 怀璇叮嘱万泉,“把银子给朕看好了。可别跟雪儿一样的,钱到了手里转身就不见了。” 万泉笑,“奴才知道了。” 筱雪委屈,她从此背上个不会理财的名声了。 万泉把利用二公主嬷嬷的事说了。 “太后不会舍得就这么把洪大发弄死的。”怀璇摇头。 “可是,二公主的嬷嬷听说被撵了。二公主从此就开始恨上洪大发了,若是大公主也开始不喜他,水滴石穿,到时候诸事累积,洪大发想不死都难。奴才也没觉得一次就能把他弄死了。这人乖觉的很,能爬到内廷第二的位置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死的。” “那个嬷嬷是自己人么?”怀璇问。 万泉摇头,“她不是,不过二公主身边有万岁爷的人。”这件事,当然少不了自己人推动。但为了这个,把好容易埋下的棋子用了不值当。除非是能一次把洪大发弄死,那牺牲一枚棋子还算值得。 “嗯,这事万泉你盯着,朕不想冬至的时候还见到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是。” 筱雪今天不当值,在住处休息。这些天跟着小皇帝白日晚上的,着实有些累人。偷得浮生半日闲,就想起了跟小皇帝同龄的弟弟来。 小皇帝是因为生存的压力骤然成长,不知道弟弟是不是也这样。筱雪有些心疼,弟弟从小虎头虎脑、憨憨的。一下子被家仇跟追杀推到风口浪尖上,被迫要加速成长。筱雪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男儿,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这也是筱雪那么拼命跟着沈远达学武的一个原因。如果可能,她希望能自己手刃仇人。 沈远达也纳闷,她这么拼做什么。小皇帝的精力主要不放在学武上,他的进度慢得让沈远达这个武人几乎要崩溃。这要是传出去,说是他教出来的,真是没脸啊。筱雪则大大弥补了他的遗憾。秉持着笨鸟先飞、勤能补拙的良训。有机会就练拳脚,没机会躲帐子里也练内功。 而且,人家也不是真正的笨,只是因为学武晚了,年纪略大。所以,进展跟小皇帝比起来还是快了不只一个进度。 沈远达看在眼底,疑在心头,这得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做到筱雪这样。 他问了,筱雪一脸凝重的说:“师傅,弟子是个女子,如若有事,比男子还惨。我想活着,好好的活着。”当初会舍得把自己弄得一个来月都不洗漱,身上发出异味,就是怕遇上不堪的事。 沈远达沉默了,是,女子活得比男子更加的不易。如果真的有必须要白刃相见的那一天,女人是不能当俘虏的。 “你的危机感很强啊!”他由衷感慨。 筱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弟子曾经遭遇过一些事,让弟子不得不保持危机感。” 小皇帝可以不用心学武,因为一旦他出事,会后许多死士拼死救护,他的精力也不能放到这些上头。可是,筱雪知道,自己只是个小宫女,有些时候就算是遇上什么事,也不会有人替她出头。就譬如她若是被太后、国舅的手下占了便宜,那么从大局出发,没到图穷匕见的时候这事也只能隐忍。她不想落到那一步,所以,让自己拥有自保之力是很重要的。 筱雪这辈子都不想再成为危急关头被舍弃的人了。那么,她只有靠自己拼命的去努力。 沈远达释然了,还告诉她,“嗯,你不必太急,有时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要循序渐进,不要太逼自己了。” “是。” 沈远达挠挠腮,“还有啊,我只是抽空指你一二,你又没有正式拜师,不必叫我师傅。就叫我沈侍卫就好。” 筱雪想了想,好像有些人对师承看得是很重,小皇帝也没叫师傅。 “好的,沈侍卫。不过,我心底还是拿您当师傅一样尊敬的。” 沈远达看看一脸认真的筱雪,笑笑没说话。 小皇帝的身体恢复了,王颀又开始跟三岔五的找到机会就进宫来。他发现小皇帝这病了好几日,进度没有落下,而且还有进益,不由得问起。 怀璇很得意的说筱雪能记得《左传》的精彩篇目,是她帮他温习跟预习的。 王颀心头大震,脑子里闪过小时同一个世妹玩耍时的片段,那个好几年不见的小丫头也最是喜欢《左传》,大段大段的篇目信口背出。 他还记得彼时她眉心用胭脂一个红,摇头晃脑背诵时的得意劲儿。当时,大人们都啧啧称奇,说活脱脱是一个班姑蔡姬再世。 “师傅”怀璇见王颀说着说着竟然走神了,扬声唤了一声。 王颀回过神来,今日伴在旁边的却不是筱宫女,而是小扣子公公。 王颀心头疑惑,往日都是筱雪,而且看她的样子也是能听明白自己说什么的。有时候听得心有戚戚焉,眼神里就会流露出来。不认同有别的看法,也能从眼睛里看出来。她应该是很喜欢陪着小皇帝听自己讲课的。怎么今日会没有出现呢? 但是,那是皇帝身边的宫女,他也不方便过问。 倒是怀璇看他看向小扣子,主动说了一句:“哦,雪儿她今儿不舒服,告假了。师傅,您上次说书生本色,嗯,朕懂了。” 王颀默念了一遍书生本色,脸色臊得通红,“臣只是因为今日换人了,所以多看一眼。皇上休要打趣。” “哦,只是多看了一眼啊。” 王颀正色,端起师傅的架子,“皇上,时间紧迫,我们别耽误了。” 怀璇也收了玩笑的神色,“好。” 筱雪的确是不舒服了,按陈圆的说法,她做大人了。 孙嬷嬷和善的笑着,指了她,然后又让人给她熬了红糖水喝。 “注意保暖,特别是脚,寒从脚下生。喝了红糖水睡一觉,就会舒服了。” 筱雪头,“谢谢嬷嬷。” 孙嬷嬷出去,心里却慨叹,如果不是进了宫,以筱雪的年纪这个时候家里该为她议亲了。如今到了宫里,小小年纪就不得不开始筹谋。只要看过筱雪这一个来月的表现,就可以知道她是如何的未雨绸缪了。 但是,偶尔也能从眼角眉梢看出稚气,还能看出从前在家的一些小女儿态。想来也是从前不曾受过什么大罪的。可是自从到了乾元殿倒是因为万泉的有意试炼,几次三番的陷入险境,逼着这个孩子不得不成长了。 王颀进宫的机会本就是隔三差五,这一次中间隔了些事,他替小皇帝去联系一些外臣,出了一趟京。毕竟,他的武功是这一派人里最好的,因为年纪尚小本身也没在朝中挂什么职位,不会一日不出现就有人惦记着。而小皇帝的课业短时期还可以让筱雪代一阵,所以就还是由他去的。 等到他再次见到筱雪,一下子就感觉她似乎有一些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因为平日拘于礼节,他本就不能盯着筱雪看。会留意到一个宫女,还是因为心头莫名的熟悉感作怪。 筱雪自己倒是有感觉,她觉得自己吃得比从前多了。有些地方也在开始出现变化。变得比从前更有男女有别的心思,这时见到王颀直直看着自己,便有些赧然,“王公子,请喝茶。” “哦,失礼了。”因为那位世妹的身世有瓜葛,王颀也不敢在宫里随便问什么。私下找人去查,也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只知道,当时因为父亲的报讯,她的确是走脱了。但到了哪里,现在境况如何无从得知。 王颀转头,见小皇帝正托腮看着他们,“师傅,一段日子不见,你怎么变得怪怪的?” “厄,臣、臣哪里怪怪的?只是有日子没见筱宫女,觉得她变化比较大。不过这样的确是太失礼了,是王某的不是。”站起来朝着筱雪做了个揖。 怀璇抿着嘴笑,低头继续看书。 筱雪奉茶时轻轻说了一声:“真是个酸溜溜的学究!” 王颀刚把茶端到手上,闻言差把茶盏摔了。再看眼小皇帝,正在埋头苦读。他用的书有些是王颀带进来的,有些藏在秘密的地方。但是,白日没有温书的时间。只能和筱雪一起轻声背诵,互相应对比照。所以,晚上他都很刻苦,也时常有不少看法提出来。 有些王颀解答不了,就回去问过那些真正够格做帝师的人,再进来答复。这一来一去,对他也是个教学相长的过程。而筱雪与怀璇从他那里也获益匪浅。 夜间,筱雪之于怀璇,则是伙伴一样的存在,更像是一个一同学习的同窗,因为闻道有先后,所以有时候能帮衬怀璇一把。对怀璇来说,能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就是解了他童年成长的孤寂。他所承受的压力之大不言而喻。面对国舅和太后,还有其他别有用心的目光,他要扮好一个顽童。可为了拉拢和稳住支持他的人,为了积蓄力量,他得不断的成长。毕竟,别人也是豁出身家性命在跟他干,失败了大家一起掉脑袋,他不尽力怎么可以。 小皇帝睡下了,筱雪打个哈欠,到自己值夜的地方打盹。有人替她的差使,但她人也得在。 “琰儿” 有人叫起旧日称呼,迷迷糊糊的筱雪下意识就应了一声,然后警觉的睁眼。 “真的是你?”王颀震惊的说。 筱雪坐起来,“你怎么还没走?” 王颀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一边说:“你说了那句话,我怎么走。你怎么会在宫里?”从前琰儿就爱说他是个酸溜溜的学究。两家本来挨的近,因为世伯前几年都外放,这才没有时常走动了。 时间有限,筱雪三言两语把逃难时替筱三小姐进宫的事说了。 “你弟弟呢?” “半道走失了。颀哥哥,你帮我找找弟弟吧。”提到弟弟,筱雪心头一痛,还不知道他在何处流浪,可曾温饱。 “一直在找,只是没有消息。你放心,一有消息我马上告诉你。” “嗯。” “你怎么这么大胆子,竟敢只身进宫来。你是不是怀了什么想法?”王颀急于问清楚这个。 筱雪低下头,她当初还想过利用自己的美色做一些事。是因为先帝驾崩才死了这个心。这很是对身为未婚夫的王颀不住。 “琰儿,不管你有什么想法,都打消它。伯伯伯母在九泉之下是不想看到你做那些事的。”王颀握住她的肩。 筱雪抬起头,“颀哥哥,你放心,我没有那些糊涂(2)念头了。我现在只是要自保,尽可能的帮小皇帝,这样,我的大仇也就可以报了。” 王颀看了她几眼,“你是这样想的?” “对啊,小皇帝要收拾太后跟国舅,他们是害我失去亲人的元凶,我能帮到小皇帝不就是帮我自己了么。” 王颀头,“你是这样想的就好。不管怎样,你自己多加小心。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呆在宫里比较好。等我想个法子弄你出去。”王颀盘算着跟小皇帝要人,就说自己看上这个宫女了,估计不会有太大阻力。 “不要,颀哥哥。我要自己也能参与进来,我要出力,不能躲在你身后。”筱雪看着王颀,很坚决的说。她希望能做一事,能有用处,甚至是别人不能替代的用处。这样,就不会随意被人取代跟放弃。爹爹跟娘的感情那么好,可还是有二娘。那个仆人平日对自己好得不得了,可到了关键的时候还是把自己推下马背。 “颀哥哥,这样子跟在皇上身边,跟着他学文习武,我很快乐。我要做一个有用的人,请你成全我。”我不想被你藏在某个别苑里,足不出户。我是罪臣之女,如果扳不到国舅跟太后,爹爹永远没办法,那你也不可能明媒正娶我。我才不要变成不清不白留在你后院的女人呢。 巡夜的人从外走过,王颀不能久留,匆匆比了个‘我走了’的手势,从窗口消失在夜色中。 筱雪把窗户重新闩好,回去躺下。 她今晚也是冒险一试,生怕王颀不记得幼时的言辞了。没想到他当夜就找了来。她本来的目的地就是王家,想要的就是托庇于王家。可是现在,生活给她打开了一扇窗户,让她看到自己也是可以自立自强的。上天给了她这样的机遇,她想要好好把握。慢慢的成长为一个对人有用处的人。如果能够在除掉国舅和太后这件事上出上力,那么,将来即使像娘一样不得不困守后宅,也还有一些可以回忆与咀嚼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6章 皇家少年蹴鞠队 怀璇早早睡下了,平常他都是挨床就睡着,可是今天却睡不着。他有不高兴,不高兴筱雪总是看王颀。有什么好看的嘛。更不高兴王颀那样子看筱雪,他总觉得不舒服。 嗯,他们俩看对眼了,撇下朕一个人。哼,不行! 王颀小心翼翼敲开了上朝回来的父亲的书房门。他从昨晚回来,一直在想着怎样安顿筱雪才好。 礼部侍郎王尚看到小儿子眼下青黑,不由蹙眉道:“出什么事了?是宫里的事还是”然后指指凳子,“坐!” 王颀坐下,“爹,孩儿找到琰儿了。” 王尚立时身子前倾,“人安顿在哪里?” “我是在宫里找到她的,她现在在乾元殿做宫女。” “什么?她要做什么?”王尚关切的问。 “她说,她要帮皇上,对付国舅和太后。这样,她的家仇也就可以报了。” 王尚道:“胡闹!她能帮得了什么?宫女,她怎么会进宫做了宫女的?” 王颀便把昨夜问来的话说了。 王尚想了想,“她是冒名替进宫,这是大罪。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轻重。现在要弄她出宫,只有由你开口向皇上要人。” “可是琰儿说她不想出宫,她想参与报仇的事。” “那是过家家么?她想参与!”王尚瞪眼。 “可是,据孩儿观察,皇上挺依赖琰儿的。几乎每次孩儿都能见到她陪着皇上上课。” 王尚摸摸胡子,“这孩子!她这是玩火啊。身为女子,本来就该以制鞋做袜、相夫教子为天职。只是你要了她出来,也不能让她做名正言顺的王家媳,一时间要委屈她一下。等到皇上亲政,为父再上折为老友鸣冤。到时你们再成亲就是。” “是!” “不过她是冒名,这件事待为父找机会探探万总管的口风再说。还有玮儿,也加紧去找,从他们姐弟失散的地方找起。唉,琰儿都知道奔京城来找为父投奔,虽然半路出了岔子,但毕竟知道了人在哪里。玮儿怎么一下落都探不出来?”王尚心里更看重的也是老友独子,毕竟那是老朋友唯一的儿子,是保证他家香火不灭的根。而琰儿,是他王家媳,他自然不会亏待她。 王颀头,父亲跟琰儿都说找玮儿最要紧。至于琰儿出宫的事,就先由父亲去探探再说。她昨晚虽然说要参与什么的,但那毕竟是小孩子不知道事情的险恶。她是自己的责任,不能任由她一个人在宫中挣扎求存。 至于她要做的事情,于公于私他都责无旁贷。而且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好了。男子该为妻小撑起一片天,他一直就知道那个又漂亮又聪明的小妹妹以后会是自己的媳妇儿,有时候也在心底拿她跟几位嫂嫂比,觉得父亲还是最厚爱自己的。虽然只是因为他们年纪相仿而已。 万泉对于王尚会问起筱雪很是惊奇,但这个人是他好容易寻来的,小皇帝也喜欢,不然送了王四公子也无妨。所以,他也装作没听懂,只是打哈哈,却也没回绝。反正再过些年,皇帝亲政了,到时犒赏功臣,自然少不了王家几父子。而筱雪年纪也还小,再过几年也还是适婚之龄。到时候岂不是皆大欢喜。 万泉再见到筱雪,就留心打量了一下。见她比初来之时,是渐渐有些长开了。筱雪又总是伴着小皇帝上课。怪不得王四公子动心了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这个老万还是知道的。 怀璇的手被大白啄了,一气之下让人炖了鸡汤。筱雪好笑的端着喂他,“皇上,这不看斗鸡了,您接下来再玩什么?” 怀璇解气的喝着鸡汤,“嗯,你帮朕想想,朕也玩了不少花样了。这回要找个人多好一起玩的。” 筱雪眨眨眼,“人多?都是跟皇上这般大小的么?” “嗯,差不多吧。小扣子,你跟朕出来。万泉,你们几个一起把剩下的汤全喝了。”说着就往外走。 小扣子跑过来,“是。” 筱雪给孙嬷嬷等人盛汤,大家这是奉旨办事。小皇帝肯定把那鸡当国舅一样的恨上了。 等大家奉旨喝完了汤出去,就见到小皇帝坐在一个高大太监的肩头,没受伤的右手正挥舞着一只木剑,“快,小扣子!” 小扣子一出来就被要求和皇帝单挑,他看看四周,万总管他们都还在喝汤呢,没人敢劝小皇帝。可是,他不敢单挑皇帝啊,而且他左手今天还被斗鸡啄了。 于是小扣子一捂肚子,“哎呀,万岁爷,奴才肚子痛。” 怀璇皱眉,“怎么这么巧啊?” “真的、真的,奴才不行了,忍不住了。” “快去快回。” 于是小扣子就拖到了万泉几人奉旨喝完汤出来。 万泉一看,小扣子自然心头有数不敢伤了皇帝,可是木剑也无眼啊。于是丢个眼色给筱雪,交给你了。 筱雪看着他,这怎么又交给我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她只能上前给怀璇说:“皇上,这不公平。您的左手伤着了,虽然不严重,但是还是不能运转自如。不如奴婢把小扣子的左手绑起来,这样你们都不能用到左手。” 怀璇外头想了一下,“好,你绑!” 小扣子忙过来,让筱雪拿软帛给他把左手绑上,筱雪在他耳边说:“小心,别一头栽下来了。” “嗯。” 筱雪这么给小扣子一绑,小扣子左手就完全动不了了。而怀璇的左手虽然受伤,但并无大碍,用来抓紧身下骑的那个人的衣服还是可以办到的。 小扣子右手挥动木剑,左手动不了,身体保持不了平衡,摇摇摆摆的,自然输了。幸好他腿夹得比较紧,还不至于摔下来。 “不玩了,没劲,你们都哄着朕。”怀璇把木剑摔了。 万泉上去捡起来,“皇上,今天国舅不是在文华殿那边和军中将领商议增加军备开支的事么。商议完了,多半是要过来,把结果告诉皇上的。” 怀璇哼哼,到时候还不是只要朕说一句‘就依国舅意思办’,走过场而已。他伸出手,万泉把他接下来。 “他来就来吧,关朕什么事。他又不陪朕玩儿,你们也不陪朕好好玩。” 国舅过来的时候就见到小皇帝气得两颊鼓鼓的,正在发脾气。 “臣参见皇上!” 怀璇抬抬手,“舅舅请起!” “皇上这是怎么了?跟这帮奴才生什么气呢。他们伺候的不好,臣另找人来此后皇上。” 怀璇看着国舅,“那倒不用。不过如果舅舅要找人,不如找些人来专门陪着朕玩儿吧。” “找人专门陪皇上玩儿?” “是啊,就找一些跟朕年纪差不多的。” 国舅看着小皇帝,要找年纪差不多,还要找一些。 “皇上,您想玩什么啊?” 怀璇大声说:“蹴鞠,朕要玩蹴鞠。舅舅,听说您是高手(2)啊,你教教朕吧。” 国舅笑,他的确是有一手好球技。 “好啊,皇上先用了印,然后臣才好教您。” 于是怀璇就牵着国舅的手进去,两手捧着玉玺给增加军备开支的旨意加盖了印玺。然后叫筱雪进去给他换衣服。 筱雪捧着蹴鞠服进去,替小皇帝穿上。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国舅了,这些时日,国舅常把跟大臣议事的结果来告诉小皇帝。因为小皇帝如果在旁边听,经常是不管不筱的就呼呼大睡起来。就改做了国舅商议好,再过来告诉他一声。 而国舅命人回府去取的蹴鞠服这时也送来了。他抬头看看,筱雪正蹲身抚平小皇帝衣服下摆的皱褶。 “筱宫女,就有劳你为本官更衣了。” 旁边本有宫人等着伺候国舅更衣,但既然他名道姓指了筱雪,旁人便退下了。 “嗯,雪儿,你去给舅舅更衣,快,朕等不及了。” 筱雪心头火起,这样子使唤皇帝的贴身宫女,像什么话。但是情势不由人,只得道一声:“是!”然后温顺的过去,垫脚给国舅宽衣。 纯然的男性气息散发出来,筱雪知道太后是美人,今儿凑近了细看,国舅也是啊,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怪不得听说宫里的宫女都喜欢看到国舅进宫呢。以国舅对自己说了一句话为荣。 跟王颀不同,王颀比起来还稍显稚嫩。国舅却是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息。 国舅也正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筱雪,他早听说过这个宫女了。在小皇帝身边已呆满了百日,算是非常难得了。平素见了自己也是不卑不亢,保持距离但又没有失礼。 今日是故意把她叫过来的,眼见她也同旁人一样,看到自己些微有些失神,但很快便镇定下来,不紧不慢的替他宽衣解带,换上蹴鞠的劲装。 国舅换上劲装,更是俊朗无铸。他对筱雪头,“有劳。” “皇上遣奴婢过来,这就是奴婢分内之事。”筱雪想退回皇帝身边,岂料怀璇直接跑过来,拉着国舅的手就往外跑。 一群人只好急急跟上,跑到蹴鞠场去。 国舅便从基本的脚法,以及怎样运球等教起。他技法高超,虽未故意卖弄,但也引来一片喝彩声。筱雪也懂蹴鞠,这个时候,女子蹴鞠也是很流行的。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她看着倒也不由得赞叹。 这个人并不只是个一味专权的外戚,他本身也是很有魅力的。怪不得能吸引那么多人依附。国舅有三千门客之众,其中有没有滥竽充数、鸡鸣狗盗之辈不知道。但的确是有一些很有才学与能力的人在他身边围绕。 要除掉这个人,不容易啊。 小皇帝之前问她再玩什么好,她看小皇帝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已经有数了。悄声说‘蹴鞠’,就见怀璇笑眯了双眼,单边的酒窝一漾一漾的。 只是,让国舅来找人,这妥当么? 国舅教过以后,怀璇便照着学,学得不错,国舅轻声嘉许。他便撒着欢的满场带球跑,结果乐极生悲,一脚踩在球上,要不是国舅及时把他抓住,就要头重脚轻的摔下去,那便要破相了。 “皇上,小心!” 怀璇一副吓到的样子,拍着自己胸口,“嗯,看起来蹴鞠还挺危险的。” “蹴鞠一定要看清楚脚下。嗯,皇上玩蹴鞠比玩蛐蛐、斗鸡好,至少还能锻炼体魄跟反应。臣这便去安排,替皇上组建一只蹴鞠的队伍,就从朝中和勋贵家里找十到十四的少年来组成,可好?” 怀璇头,“好的,舅舅你去办吧。” 国舅看小皇帝不复起先的热情,“皇上以后练熟了,就不会动不动就摔的了。” “哦。” 国舅走了,怀璇问沈远达,“如何?” “就他救皇上的反应看起来,此人眼明手快,是有功夫底子的,而且还不弱。但是这些年从来没见过国舅出手,不知道功夫到底有多高。国舅府上的护卫也有不少扎手的,等闲也很难让他出手。” 筱雪这才知道,小皇帝居然是故意要摔的。不过,也幸亏他扎马步一直偷工省料,要摔也像。不然,很容易被国舅反探出来他在偷偷习武。 “皇上,让国舅去找人,这妥当么?”筱雪问出自己的疑问。 “他去找才好呢,万泉事先其实已经找好人了。到时候那些人都会一起来的。” 万泉已经私底下找好了符合条件的少年十数人,但是由小皇帝去找人太显眼了。干脆交给国舅去办,国舅自然是要安插人手进来的,不打紧,还有五年的时间,那些人可以慢慢的被清除。如果真是纨绔子弟,那留着也无妨。如果是国舅找来监视的,那在蹴鞠场上适时出意外也不是没可能的。 “哦。” 怀璇挥手叫万泉、沈远达都出去,然后托腮问筱雪,“雪儿,你方才好像被老贼的美色迷住了哦?你立场得坚定啊。” “皇上,奴婢没有。”筱雪有生气的说。她怎么可能被仇人的美色所惑。不过,怀璇管国舅叫老贼,的确有言过其实了。国舅今年才二十七,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还不承认,雪儿就是好美色,上课的时候还时常盯着王师傅看呢。”怀璇控诉。 “奴婢是在听王公子讲课,当然会看看他。而且奴婢还得时时留意皇上跟王公子有没有什么需要。譬如口渴了要饮茶,墨不够了要研墨。”筱雪低下头,“要说好美色嘛,奴婢当然喜欢看美人啊。圣人都没见过好德如好色的人呢。不过,奴婢好的不是国舅跟王公子那口。” 怀璇笑,“那你好哪一口?” 筱雪看着怀璇说:“奴婢好的呀,是从前的小扣子。胖乎乎的脸蛋可以想捏就捏。”一边叹气,“为什么小扣子本人会那么瘦呢,脸上都没有肉。” 怀璇拍桌子,“大胆雪儿,你竟敢调戏朕!” 筱雪蹲身一福,“万岁爷问话,奴婢只敢实话实说啊。” 半个月不到,皇家少年蹴鞠队就组建起来了,全是王公大臣的子弟。一色儿的小美男,穿着统一的蹴鞠服,看着很是养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7章 留言 站在第一个的自然是小皇帝怀璇了,他也是最小的,只有九岁,其他的都是十到十四的年纪。所以,他是这里面最矮个的也就顺理成章了。 因为那日小皇帝踢球差踩到球上摔毁容,所以,蹴鞠场上自然而然就配备了十二名救护人员。一旦场上有人出现危险,立即救护。沈远达就在这组救护人员里头。 那些王公贵族听到这样的安排,也很满意。进宫陪皇帝玩儿,是个荣耀,但是蹴鞠的确还是有可能受伤的。这样子很好。 穆家自然也有子弟入选,是国舅兄长之子,叫穆辉,今年十三岁。也是一表人才,而且还有蹴鞠的基础。这回国舅找来的,倒大多是平日就有好蹴鞠的名声在外的。 至于教蹴鞠的师傅,也都是朝中官员以及王公贵族子弟,目前一共是四个,王颀也在其中。今天是第一日,国舅便也来客串了一把。 筱雪在一旁拿着毛巾、水等着小皇帝中场休息好用,眼见平素斯文的王颀也是一身红黑的蹴鞠服,正在给一群少年示范着运球技巧。一群身着黄色蹴鞠服的少年就围在他身旁。 场上跑了半个时辰,怀璇过来喝水擦汗。 筱雪拿着毛巾替他擦着,小扣子递上补充体力的淡盐水。筱雪跟怀璇已经相处了一顿日子,看他好像有不快乐,便问:“皇上,怎么啦?这么多人来陪您玩儿,还不开心么。” 怀璇把水壶推开,闷闷的说:“朕个儿最矮。” 哦,原来是为这个。 “那是因为皇上你最小啊,以后你会猛地窜个儿的。” 怀璇看看那边四散的队员,“朕要长得比王师傅还高。” “嗯嗯。”恐怕不容易,筱雪记得王伯伯跟王伯母都是高个儿,而怀璇的亲舅舅她看到过一次,只是中等个儿。 今儿国舅也下场踢了场表演性质的,赢得一众少年的掌声。小皇帝也在里头拍手。回去以后,就让宣了太医。 万泉紧张的问哪里伤着了,怀璇不出声。筱雪想着他说过的话,便悄声告诉万泉,“皇上说他是全部的人里最矮的,他要长得高高的。” 万泉想了一下,先帝喜欢娇小可人的女子,已故的太后就是这样。 “万岁爷,奴才每常劝您喝牛乳,您都不肯喝。喝了那个就能长得高高的。” “真的?”怀璇问。 “奴才岂敢欺君。” 太医来了,听万泉说了之后,凝神想了一下,给小皇帝开了个单子,上头写了吃哪些食物有助于增高。万泉看过,便让人送到御膳房,让御膳用上头的菜搭配菜色,务求不重样让小皇帝天天可以吃到。 穆太后听洪大发汇报了此事,忍不住好笑,笑过又有些心酸。当年选秀,她和怀璇的母亲都很出挑,可是先帝喜欢娇小的,不喜欢她这高挑的,有什么法子。 再看看两个看起来就知道以后会很高挑的女儿,对比一下像是捏紧了一般的怀璇,穆太后笑了。以前就听府里的下人说过,娘挫挫一窝,就是这个道理。 怀璇靠柱子挺胸收腹的站着,筱雪拿尺子比着给他划了一道,“嗯,皇上,还看不出来。”跟十天前划的在一个地方。 “唉!”怀璇垮下肩膀。 “皇上,您现在每天蹴鞠活动那么久,吃得也比从前多了,还每天睡前一杯牛乳,再加上御厨御医商量出来的食谱,肯定是可以长得高高的。别泄气,这哪是一时之功。” 怀璇仰头,“雪儿你也很高啊。” “奴婢跟小扣子也沾皇上的光,每天喝牛乳,吃御膳房特制的菜,我们也会高高的。” 万泉听了在旁边说:“就是,便宜你们了。皇上,可怜奴才老胳膊老腿的了,吃也不管用了。” 要骗过太后跟国舅,当然不能一味的装,怀璇很多时候也是本色流露,譬如说这次想增高就是。 这日一样的练习蹴鞠,筱雪看了一段时日,发现怀璇他们球技的确是在进步,但是用王颀的说法,就是目前还都是各自为战,不能成为一个整体。 正在看着一群少年蹴鞠,外头传来尖细的声音:“大公主到!二公主到!” 筱雪忙放了东西跟着其他宫人跪迎。今儿一同来的,还有穆丽儿。 她们三个是来观战的。观着观着就开始评头论足起来。这一群少年同她们也是极熟惯的。听到批评自己的球技,便说,“要不然二位公主和穆小姐也下场来试试。” 穆家是有蹴鞠的传统的,也因此怀璇要组建蹴鞠队,太后和国舅那里才通过得这么顺利。 当下大公主怀琳站起来,“试试就试试,我们三个人,你们也出三个人。” 可巧国舅今日也在,他允了,旁人也就没有话说了。 于是,怀珊三人去换衣服,怀璇等人则围在一处商议由谁谁谁出战。 可是这一商议啊,就有犯难了。那边三个,有两个是当今垂帘听政的太后所出的公主,还有一个,是掌权的国舅的嫡女,不是公主胜似公主。而且这群人都有消息灵通的爹娘,知道太后和国舅有意撮合小皇帝和穆丽儿,那可还添上一层身份,未来的皇后。这样的三人组合,可以说万一哪里磕着碰着了,谁都不好担待。 商议了一阵,最后决定这样三个人出战。 怀璇算一个,他是皇帝,和她们地位相当;第二个,穆辉,他是穆家子弟;第三个,方才出面答应比试的平王世子怀珲。怀珲是这群人里最年长的,今年十四,也是实际上的精神领袖。小皇帝地位虽高,但毕竟是个小屁孩,大家尊敬归尊敬,但踢球的时候更多的还是听怀珲的。 筱雪给怀璇打气,“皇上加油,您已经练了这么久了,脚法也熟练了,跑得也比从前快了。而且呀,这是难得的机会。平常大家都让着您,可是二位公主跟穆小姐应该不会太让着,您也才能知道自己真正的斤两。” 怀璇头,这倒是真的,平常都是别人把球喂到他脚下。 “雪儿,你说朕会赢么?” 筱雪沉吟了一下,“奴婢不知道两位公主跟穆小姐什么水平。但是,胜固欣然,败亦可喜。能从失败中吸取经验也是好的。” 虽然不知道她们的球技如何,但是方才两位公主跟穆小姐在旁边观战,对小皇帝这边的实力是很清楚的。看她们那么有自信的样子,想来是胸有成竹了。而且,筱雪觉得怀璇这边的搭配不太靠谱。穆辉会不会放水不知道,平王世子年长会不会尽全力很难说。小皇帝的技术其实不怎样,平常都是别人配合他踢球的。 三个小姑娘穿红色的蹴鞠服出来,个个都是美人胚子,看着也是养眼无比。 而且,这场对抗赛,把太后也吸引过来了。 众人磕拜之后,有人宣布比赛开始。 事实证明,筱雪的猜测是对的。小皇帝这队输了,大公主高兴的扑进太后怀里,“母后,儿臣赢了。” 太后笑:“一时一事的输赢算什么,也值得高兴成这样。” 二公主说:“母后,儿臣跟姐姐也想组建女子蹴鞠队。” “你们啊!丽儿,你呢?”太后问侄女。 穆丽儿也头,“姑姑,挺有意思的。” 太后看眼那边垂头丧气的怀璇等人,招手把他们叫过来,“皇儿,就这灰心了?” “没有,只是平日练得好好的,今日怎么就发挥不出来了。”怀璇嘟囔。 “皇上,那是因为平日都是他们让着你呢。”怀珊得意的说。 怀珲说:“才不是呢,好男不跟女斗,你们又是妹妹。” “输了不认,羞羞脸!”怀琳拿手指头在脸上划。 “好了好了,都不要说了。皇儿,姐姐们说也要组一个女子蹴鞠队,这样就以半年为限,到时候你们再整队对抗。” “好!”这回是齐声答应的了。 怀璇跟怀珊互瞪,嘴里说:“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半年后你们还是输。” 太后带着怀珊她们离开了,国舅有事要忙也走开了。怀璇一群人则留在场中,听王颀四人分别评今日的比赛。 其实,输了的原因很简单,他们平日虽然在训练,但主要是配合小皇帝的进度,陪他玩儿。几个师傅说得比较委婉,怀璇听出来了。 “嗯,不要全筱着朕,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练,把今日的场子找回来。”怀璇挥挥拳头。 为了挽回耻辱,接下来的半年就要加紧训练了。他们已经练了这么久,公主的蹴鞠队这才要组建,如果再输,那真的丢脸到姥姥家了。 怀璇回到乾元殿,先洗澡,然后换了衣服出来再量身高。 “嗯,皇上,这回长了了。”筱雪欣喜的说。 “嗯。”怀璇头。 这个少年蹴鞠队只是小皇帝的一个掩护,用以偷偷的和平王等人联系。而且,还有一个很长远的计谋。这个蹴鞠队有九个人是小皇帝这边的,当然,明面上他们的父兄有些还是国舅阵营的。另有三四人是中立的,真正铁杆的穆家的人马有六个。 小皇帝机会让沈远达这些做蹴鞠场救护的大内高手(2)私底下教那九个人武功。 这样一来,以耽于蹴鞠引开国舅的视线,另一边培养少年高手(2)。他想用这些人到时候在蹴鞠场扑杀国舅。而沈远达等几个靠得住的救护人员,到时候的任务就是对付国舅的贴身保镖。 万泉在小皇帝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筱雪就看到小皇帝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然后说:“能不能” 万泉摇头,“难。” 筱雪知趣的退了出去,看万泉的样子这事她不方便知道。 不过,会是什么事呢?让小皇帝一下子这么气愤。 屋里小皇帝的拳头捏着,“那个女人,父皇还尸骨未寒呢,她就敢养面首。”年轻貌美又守寡的太后有了情人,小皇帝那方才想问的是能不能捉奸在床。这样穆氏一族就不再是后族了,也就没有了掌权的根基。穆太后本人也自然会被废后处死。 但问题是太后做这事,肯定是防备很严的。而且以小皇帝现在的实力怎么做到捉奸在床啊,即便捉到了。恐怕结果也只是被太后不明不白的弄死。如果他人都没了,那么所有的一切也就都成了空谈。 怀璇也明白这,所以尽管脸胀得通红,也还是没有冲动。 “皇上,奴才是这么想的,洪大发再是受太后看重,但他已经得罪了二公主。如果再牵涉进这事,怕是太后也不会再留他了。”那个嬷嬷走后,二公主时常闹腾,前些日子还生了场病,太后怪责伺候的人,也有些怨怪洪大发之意。要拔掉这颗眼中钉,自然是要让他的主人逐步对他产生恶感。而且洪大发一直倚仗太后在宫中耀武扬威的。太后对此也有些不喜,认为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怀璇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愤怒减退,“那个人是谁啊?” “侍卫副统领童霄汉。” 怀璇回忆了一下,这个人他知道,长得是很英武。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家中自然是有妻有妾的。 “他好像是这几个月刚升上来的?” 万泉头。 怀璇撇了撇嘴,“这件事,怎么才能让洪大发牵扯进来?” “奴才探得,他新买的宅院与童家的新宅靠得很近。” 怀璇疑惑的看着他,那又怎样? “京城是寸土寸金的地方,有很多地方,譬如朱雀大街,里头住的都是华禹多少年的家族。那条大街上如今是有钱也买不到地建宅子的了。所以很多新贵都涌到南边买地建宅子。洪大发和童霄汉都是其中之一。” “嗯,洪大发知道童霄汉是太后面首么?” “恐怕心头是有数的。上次他的姨娘同童夫人狭路相逢都争着要先过,还起了争执。洪大发把那姨娘狠狠教训了一顿,又让她上门赔罪。那里因为是新贵聚居的地方,所以高头马车很多,但是路却没有法子扩建,所以无法并行两辆车。” 生了争执,可也上门赔过罪了。但是,搁不住有心人在中间挑拨啊。这件事慢慢便演变成南边的新贵们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 据说,童夫人颇为不屑同太监的姨娘交往,把她上门赔罪送的礼全赏给了下人。话传到洪家姨娘耳朵里,她也不屑的轻哼一声,说是靠着把男人送到别人床上得来的富贵,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两人到底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做过这样的事不得而知,但传到太后耳朵里就是她同童霄汉的关系曝光了。 这事儿防备的是挺严,但搁不住京城人民的眼是雪亮的,对于童霄汉的突然提升以及时常留在宫闱值宿还是能联想到一起的。 而且,这中间还有有心人的推波助澜,留言自然无声无息的就传开了。只是,穆家势大,没人敢讲而已。如今,被洪家姨娘这么一嚷嚷,众人知道了也不过互相交换一个眼神而已。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8章 蹴鞠比赛 穆太后恼羞成怒,再加上洪大发近来办得好些事都不得她的心,而且有愈发骄狂的态势,连公主的乳母都敢调戏。所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趁休息的时候赶到南边新宅的路上,被人劫财杀死在路边也就不奇怪了。那天下了这一冬的第一场雪,雪花轻轻覆盖到他的尸身上。 清宁殿中,国舅正不悦的蹙眉,“你都干些什么事?” “我还是青春韶华,叫我这么守着我守不了。”太后面色也不善,“这种事情哪朝哪代没有。” “你要做也隐秘些,闹得满城风雨的。”国舅顿了一下,“这事儿不对,等闲谁敢说你的闲话。臣觉得有人在跟太后、跟穆家暗中作对。” 穆太后眯起凤眼,“你是说有不可知的敌人在暗处,会是谁呢?宗室?” 国舅蹙眉,“不知道,谁不想要手中有无边权势。对小皇帝的监视,你不能放松了。这小子,最近体力充沛的很,整天在蹴鞠场上泡着。” “那你还担心什么?” “不得不防,他太是我们需要的样子了。你安在乾元殿的探子有什么发现没有?” “没有。”洪大发被除掉了,不过没关系,她手上也不是只有这一颗棋子。最近还有新投诚的呢。 “多盯着,小心驶得万年船。” 下雪了,不能去蹴鞠了。怀璇坐在屋里,他已经习惯了,每日到蹴鞠场上跑跳。 “嗯,总算是不用看到洪大发再在朕跟前晃来晃去了。” “可是,还是会有人要替代他呀。”筱雪轻声道。 这个,是必然的。在设计要除掉洪大发之前,小皇帝就想过了。 “初来咋到,要比洪大发要好对付一些。而且能担当这个职位的人,也不能是太后凭空弄来一个。朕还小,所以找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宫女无妨。但是副总管这个职务可不行,宦官也要论资排辈的。哪些人可能来,朕心里还是知道的。”万泉一早拟了名单给他了。从几个月前就在考察那几个人了。 到了往常去蹴鞠的时辰,小皇帝有坐立难安起来,“万泉,去把那帮人叫来,离半年之期还有三个月了,不能去场上,就在室内练练脚法也好。” 见他要往外跑,筱雪赶紧拿起外衣披到他身上,给他系上扣子,心头却在腹诽,什么叫年纪差不多的小宫女。差四岁,你也只到我肩膀而已。 乾元殿里烧了地龙,可是出门就冷得很了。就算是练脚法也不能在这乾元殿的。不然又有御史要说什么天子起居之所如何如何了。小皇帝爱玩,但都是到斗鸡场、蹴鞠场去玩,省得听他们叨叨。 小皇帝在蹴鞠服外罩着雪白的狐裘,看起来端的是唇红齿白、粉雕玉琢。 筱雪心头叹口气,弟弟从前也是这般模样,现在他到底流落何方。颀哥哥也说找不到,从当初失散的地方到京城这一路都找遍了。估计是赵叔叔一直带他躲着吧。该不会躲到深山老林子里去了。 “雪儿,你在看谁?”小皇帝抱着手仰头看她。 “奴婢在看皇上你这么穿妥不妥当。”筱雪忙收回心神。 怀璇研判的看着她,“乱讲,你分明是透过朕在看另外一个人。已经几回了!” 筱雪满面惶恐,躬身道:“皇上,奴婢是在思念亲人,不是有意要欺瞒皇上的。”这个,往大了说可是欺君。筱雪猛地被那么一问,下意识要把弟弟藏起来一般就那么回答了。 “哼!筱雪听旨!” 筱雪跪下,“奴婢在!” 怀璇神气的绕着她踱步,嘿嘿,这下我可比你高了。总是搞得我得仰起头跟你说话,脖子酸。 “以后不许当朕是小孩儿随口糊弄!不许欺骗朕!” “是,奴婢遵旨!”还说不是小孩儿,根本就是小屁孩嘛。 “嗯,再有一个月,过完了年,朕就十岁了。” 虚岁、虚岁,你还是小屁孩。 在筱雪心底,对待小皇帝,总有一份看待弟弟一般的雪软。 怀璇看看柱子上的白线,他这几个月长高了些,可是雪儿长得更快。 “朕几时才能比雪儿高啊?” 筱雪闭着嘴不出声,怀璇问她,“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奴婢怕一开口又落把柄,索性少说说错。” “朕问话,你可以不答的么?” “不可以。回皇上话,奴婢不知道您几时能长得比奴婢高。” 怀璇被噎住,但是也找不到什么错处,毕竟筱雪的态度是很顺从的。 “男人比女人高是正理,总有一日朕会比雪儿你高的,比王师傅也高。”他站在柱子前,摸着那道白线说。 人都召集进宫了,小皇帝兴致勃勃的去练脚法了。太医说了,多跑动也会促进骨骼生长,让他长得很高。 所以这次,怀璇是由衷的爱上了蹴鞠,一举数得,再好也没有了。 马上要到冬至了,冬至大如年,皇帝要去祭祀坛祭拜天地的的。小皇帝是三月间登基的,这次是他头一回去。这件事情断断马虎不得。国舅一早安排了礼官来教小皇帝一应礼仪。无论国舅如今如何的位高权重,这个时候出面的也只能是小皇帝本人了。 小皇帝想出去玩耍,近乎是被押着在殿内学习礼仪。时不时的还看看窗外,然后不停的吃东西喝水。 “朕要去如厕!” 礼仪官耐心等他回来。 “朕宣布,明儿再接着学。” 礼仪官说:“皇上,后日就冬至了,今日无论如何得学完,明日臣再陪皇上全程复习一下,然后到祭祀坛去熟悉一下环境。” 怀璇嗤笑,“笑话!朕难道还会怯场么?” 礼仪官想起九个月前这个小小孩童在一众大臣簇拥下登基的场景,也是慨然无惧,尽显天家风范,他忽然产生一个想法,这个小皇帝也许不如表面这么简单。如此,华禹幸甚! 直到小皇帝在冬至正日无误的行完礼仪从祭祀坛下来,礼仪官也不能确认他的猜测是否正确。因为在最后一日,是国舅过来亲自盯着才让小皇帝老老实实的跟着他学,然后把整套仪式过了一遍才算是过关的。 “礼官,朕做得可对?”小皇帝站在几层台阶上和他对视着。 “皇上做得对极了。” 小皇帝头,“好,那可以回去吃水饺了。” 冬至到,吃水饺,这是华禹的习俗。 礼仪官不能断定眼前这个究竟只是个顽童还是担负着华宇未来的小小孩童,但是看到大礼服穿在他身上,还是觉得他的肩头太单薄了。 小皇帝回来了,乾元殿烧得暖暖的地龙让他一进殿就开始扒拉衣裳。这身大礼服沉得很,而且他还戴着冠,上头镶着大颗的珍珠,更加的沉。 见他没有章法的乱扯,筱雪叹口气上前弯腰灵巧的替他解着那些繁复的系带与扣子。 “好了。”等到弄好,筱雪轻轻退开一步说。 “累死了!雪儿,朕饿了!” 怕他仪式进行到一半要如厕,除了一碗参汤什么都不给他吃。等到下来,他也不想在外头吃东西,便催着赶紧回到了温暖的乾元殿。这里的温度,这里的人都让他觉得温暖。 筱雪把温着的瓷盅解开,“炖的血燕,还有水晶饺子,皇上先垫个底。”皇宫里正式传膳是有时辰限制的。但是可以有心、炖品充饥。 怀璇靠坐在椅子上,“朕的手也累了,你喂给朕吃。” 吃着吃着,怀璇就开始打起瞌睡来。 筱雪叫了人把他搬上床,然后就在旁边守着。她到乾元殿已经快半年了。小皇帝成天嚷嚷着要长高,其实也的确长高了。他的衣服都是新做的,而且坐在椅子上,脚能放到地上而不再是悬空了。 听说,王家探过万泉的口风要自己,用的是王颀的名义。可是,从那以后,自己就不能再陪着小皇帝一起上课了。好在,还有每天蹴鞠的时候可以见到。不过,没有交谈的机会。 王颀私下又来了一次筱雪的住处,问她到底想要什么,还说小皇帝回绝了让她出去的请求,虽然只问到了万泉那里,但是想必是小皇帝的意思。他希望筱雪能自己再跟小皇帝提一次。毕竟她留在宫中是有危险的。他有责任把她照筱好。 筱雪摇头拒绝了,她想看着国舅跟太后一步一步的进入小皇帝的彀中,想要看到仇人的下场。而且,就算是躲了出去,一旦小皇帝失败了,覆巢之下无完卵,出力甚多的王家怕是也难逃一劫。她一样是无处可逃的。 与其在宫外什么都不知道,日日担忧着牵挂着,她宁可留在宫里一直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而王颀也在担忧着,皇帝不肯给人,万泉还同他说来日方长,不要急在一时。唉,他哪里是急色,是在为琰儿的安全担心。可是,他总不能从皇宫里把琰儿给偷出来吧。 只有在蹴鞠场上,才可以看到她巧笑倩兮的立在一旁等着小皇帝。 脚踩在雪上嘎吱嘎吱的响,筱雪看看前后无人,只有同路的小扣子便脚下使劲去踩雪。 小扣子听到声响,“筱姐姐,难得见你这样突发童心啊。” 对小扣子,筱雪心头一向怜惜,他也投桃报李,一口一个‘姐姐’的叫。所以两人的关系一向不错。 “我一直很喜欢雪,还是小时候见过。” “姐姐不是南方人吗?” 筱雪说漏嘴了,补救道:“我小时候同师傅住山上,可以看到雪。” “哦,我就是北方人,年年看倒不新鲜了。” 两人正说着,忽然前方飞来雪团,筱雪拉一把小扣子,堪堪避过。 树后探出个小脑袋,“没打着,你们俩站着,我再扔。” 筱雪一看,是个不认得的小家伙,看看小扣子,他小声说:“国舅独子,今年才六岁。” 又是个小屁孩,可是,难道真的要站着给他当靶子? “望儿,进宫前怎么跟你说的?”筱雪正要设法叫小屁孩自己打消主意,就见到国舅一身轻裘,踏雪而来。 望儿嘟嘟嘴,“要乖!” 筱雪暗道倒霉,只能不筱地上是积雪,和小扣子就地就要跪下。 国舅适时道:“免礼!”免了他二人裤腿打湿。 “谢国舅!”筱雪心道,难怪都说国舅会做人,这种施小恩小惠的地方,从不吝啬。 “筱宫人,皇上这几日饮食可香?” 每次遇到,国舅都要问问小皇帝的生活起居,筱雪便如常恭声答了。 “好,有劳你们了。” 筱雪和小扣子走远,国舅教训儿子,“这又不是自己家里,那是皇帝身边的人,也不是等闲的宫女太监,你怎么能像对待家里下人一样让他们站着不动给你扔。” 望儿嘟嘟嘴,“进宫不好玩,下次不来了。” 看雪深了,国舅让随从抱起儿子,“你啊,被你娘惯坏了。就是要你进宫学学规矩。” 这两日,已经封印了。小皇帝不用早起去上早朝,国舅也比平日清闲。父子俩是从清宁殿出来的,太后想这个小侄儿了。可是望儿嫌那里全是女孩儿,就一个人跑了出来玩。国舅是后一步追过来的,发现他竟然跑到乾元殿外的空地来了,便带着他一起去见小皇帝。 小皇帝正在殿中喝牛乳,听说国舅求见,偏头问先一步回来的筱雪,“你们碰到时,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问了问皇上的日常起居。” 怀璇头,然后看到筱雪一脸忍笑的表情,低头看看自己好像也没哪里不对。 “嘴边有一圈奶渍。”筱雪赶紧走过来,抽手绢替他擦了,已经让人去传国舅了,可不敢叫他这么留在嘴上。不然还真可以多留一会儿以供观赏。 怀璇合作的微仰起头让她好擦,嘟囔道:“大过年的,带个小屁孩来看朕,要讨朕的压岁钱么?” 筱雪差笑出来,你给压岁钱,你需要压岁么?说什么小屁孩,你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忽然想到自己也只大他四岁,还不是认为他是小屁孩。看来三四岁就是一个坎了。 “臣给皇上请安!”筱雪冷眼旁观,别说,那小屁孩给小皇帝请安的时候还是有板有眼的。 小皇帝对这个小家伙表现出很大的兴趣,亲自过去拉起来,“过来、过来”,还端了吃的给他,“坐下吃东西。” “谢皇上!” 国舅见他们排排坐着,相处甚欢的样子,微微笑了一下,“皇上,臣亦无事,只是挂着皇上的身体。” 前段时日,怀璇蹴鞠时绊了一下,虽然有人救护没有摔下去,但还是扭到了脚。 “哦,朕已经没事了。舅舅,朕没有那么娇气的。” “没事就好。” 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扭到了还是要修养一阵。三个月后的蹴鞠比赛,小皇帝就无缘参加了。因为他无法再一起练习。 那日,穆望还说自己也想加入蹴鞠队,小皇帝刮着他的鼻子说他太小了,等他满了十岁才行。 穆国舅看他没什么事,就带着儿子回去了。小皇帝还让人给穆望带了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回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9章 我自有我的法子 筱雪褪下他的鞋袜,替他热敷脚腕。 “咦,雪儿,朕才发现你长得挺耐看的呢。” “嗯?” “头回看到觉得也就一般,怎么会越看越顺眼呢?”怀璇托腮细细回想。 “奴婢也没哪不一般啊。”筱雪笑着给他换帕子。听说,皇家少年蹴鞠队少了小皇帝拖后腿进益比以前好多了。小皇帝听了老大的不高兴。 随着蹴鞠队的技术日益精进,两年半的时光就这么悠悠的过去了。两年前那场对抗赛最后以公主们略居下风告终。不过这两年她们没这么玩儿了。倒是小皇帝这回玩蹴鞠玩得很长情。 筱雪的个子愈发的抽长,怀璇这两年是拍马也赶不上。但也不像两年前一样,跟捏紧了似的。 怀璇看着柱子上的白道道越画越往上,但自己跟雪儿的差距却越拉越大,活动起来也就更加的有动力。 万泉看了好笑,“皇上,筱宫女很快就不会长了,您还没开始窜个子呢。” “嗯,太医也这么说。” 今早又轮到筱雪当值去叫起,谁知道一进去小皇帝竟然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在。 “皇上,你怎么了?”筱雪想去掀被子看看怎么回事。 “出去!”被子传来闷声闷气的一声,声音里还带着羞恼。 “到底怎么了?” “朕叫你出去,把小顺子叫进来。” “是,”筱雪疑惑的出去了,心头有不放心,就没走远。这两年跟着沈远达练武,她练得耳聪目明的,要听一听里头的动静是很容易的。小皇帝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闹起别扭来。 然后就听到小皇帝吩咐小顺子给他找条裤子出来,他要换。 筱雪这才放心,原来尿床了不好意思啊。可是,自从自己到这乾元殿,还从没见过呢,怎么会都十二岁了还尿床的。 筱雪想了又想,把这个事情告诉孙嬷嬷了。 孙嬷嬷笑,“姑娘,你说对了,皇上不是尿床了,他呀,是长大了。” 筱雪恍然,就说怎么会嘛。这样一来小皇帝应该就要开始窜个子了,也省得他每每对自己这么不满了。 “皇上万岁!”八岁多的穆望磕了个头然后起来。他被门下人惯得有些无法无天,只在进宫的时候才稍有收敛。 这个没有血缘的皇帝表兄更是比任何人都纵容他,让他分享自己一应吃喝玩乐的东西。还有姑母,对自己这个娘家侄儿也好得很。所以,小家伙现在挺喜欢进宫的。至少比嫡母所出的长姐穆丽儿喜欢进宫。 穆丽儿年纪愈长愈不乐意进宫,如今已满十四岁的她,正像是初开的玉兰花一般,明媚动人。太后和国舅倒也不勉强,毕竟她的年纪不小了,比以前更加矜持也是有的。 穆望打量皇帝的表情,有僵僵的,没有平日的活络。 “皇上,您怎么了?臣陪您出去散散心?”穆望笑嘻嘻的说。 怀璇的表情慢慢缓和下来,“嗯,说了你个小孩儿也不懂。”他今天早晨起来骇然发现自己的裤裆竟然湿了一片,第一反应也是难道朕竟然尿床?然后想起来晚上做的梦,脸上立时可以滴出血来。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从小在宫闱中长大,某些方面怀璇其实很早熟,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只是,为什么对象竟然会是雪儿? 偏巧雪儿这个时候进来叫起,怀璇便把她赶了出去,让小扣子进来伺候。一时之间,他有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雪儿。可是今天她当值,他只好另找了事情把她差了出去。 当时她莞尔一笑,然后就出去了。怀璇总觉得有古怪。 穆望站一边看着,觉得今天的皇帝真的有古怪,脸上一时阴一时晴的。 “不懂臣可以陪皇上出去玩儿散心啊。”穆望凑到怀璇身边,把陷入沉思的怀璇惊醒。 怀璇看着穆望,他是国舅小妾生的,但是养在嫡母房里。只是养法嘛,跟太后养自己一样,是往废了养。尤其前年,国舅夫人终于得了嫡子之后更是如此。一味娇惯放纵,还让国舅府的下人也如此。 当初国舅只有这一个儿子还盯得紧些,现在有了嫡子也不是那么看重了。 怀璇心底对穆望倒不是一味的假意,倒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意思在里头。 “你能带朕去哪里散心?”怀璇问。 穆望看皇帝真的是有烦心事,想到他一贯待自己的大方,便说:“皇上,不如换了衣服跟臣出宫去玩。” 怀璇瞪大眼,半日才说:“朕从来没有出过宫门。”换了衣服躲在穆望的车上出宫倒也不是出不去,可他出去干嘛,还是和这个小屁孩。 穆望说出口之后也后悔了,这可不是随便邀个小伙伴上穆府玩耍那么简单。他再不经事也知道带着皇帝出宫门是多大的事。 怀璇看他的样子,也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朕才不跟你个不靠谱的出宫呢。” 穆望松口气,“嘿嘿,是啊,臣有不靠谱。” 怀璇一直觉得这小子有憨,一不像精明强干的穆家人,比穆丽儿在这个年岁的时候都差了一大截。 “你大姐在家干什么呢?” 穆望咧开嘴笑,“她啊,就养养花、看看书呗。”都说自家大姐将来就是皇后呢,那皇帝就变成姐夫了,不错。 “哦。” 怀璇有心烦,自己已经满了十二了,穆丽儿也十四了。也许很快,他们的婚事就会被国舅和太后提起来。要怎么才能推得掉呢?他可一不想娶穆丽儿做皇后,他想想到这里,怀璇一惊,他想娶谁做皇后呢,怎么一下子就想到这个上头了。以前想起来也只是想到不要穆丽儿而已,虽然她进宫来他表现得都很欢迎。 穆望很热心的告诉怀璇许多他大姐的事,譬如喜欢哪家的香料啦,做衣服很喜欢别出心裁改动些小装饰画龙睛啦,屋里常常放着当季的鲜色花朵,那花大朵大朵的。 怀璇含含糊糊着头,一边分心想着雪儿有什么爱好呢?她穿的衣服都是宫女服,这宫里放眼望过去都是这么穿的,就那几身替换。可是,穿在雪儿身上就是能穿出分不同的味道来。他以前说过雪儿耐看,真的,看得越久越觉得好看。雪儿光艳不输穆丽儿,更多了分娴雅,而且身上那股隐隐的端庄大气更是不输大家闺秀的穆丽儿。至于她的房里,当然也收拾得很好,可是在宫里是由不得她一个宫女怎么别出心裁的。 万泉说过,他觉得雪儿不太像是乡绅之女。雪儿把一切都推到幼年奇遇上了。怀璇也觉得有些疑窦在里头,雪儿身上像是罩了一层神秘的纱,不知道揭开来是神么样子。 穆望看说着说着皇帝又走神了,愈发觉得他今日有些不对劲。他听自己说了大姐的事就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看来爹的打算他也是接受的。 嗯,也是,皇帝几时曾驳过爹的说话,不管大事小事都是依爹的意思办的。皇帝发呆,他坐在旁边吃吃喝喝倒也不无聊。 “皇上”筱雪在外轻声问,“奴婢找遍了,也没找到皇上说的那本看了一半的书。” “哦,没找到就算了吧,朕又不想看了。” “是。”筱雪掀帘子进来,看穆望在那里端着琉璃碗吃冰碗子,先给皇帝行礼,又给穆望福了一福。 怀璇下朝回来,本来就是随口找个理由把筱雪支开了。现在再看她回来,他也不像初时那么局促了。 穆望回去则被细细问起今天进宫的情形,他把自己撺掇皇帝出宫玩的事隐瞒没说,其他都一五一十说给国舅听了。 “看书,什么时候喜欢上看书了?”于是让人去打听筱雪找的是一本什么书。很快有了回音,平王世子小皇帝一本书,小皇帝很喜欢看,但是在书外头包了封皮,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这样不清不楚的回答,国舅自然不满意。他这些年威势日重,就只差一个名头了。当然不希望小皇帝脱出自己的手掌心。平王世子送的书,什么书? 国舅发了话,安插的细作自然更加卖力,终于搞清楚了小皇帝看的其实是平王世子送的一本春宫。为了瞒着身边近身的人所以特地包了封皮。 春宫图,满了十二了,似乎也该是时候了。找个日子和太后提一提,可以着手准备婚事了。而且听穆望说他不是一直在打听丽儿的事么。 只是,他说了之后太后的态度却又几分暧昧,好像并不是太乐见此事发生的样子。 平王世子自然是送了一本春宫的,但怀璇怎么可能叫筱雪去找那一本,那本他贴身藏着呢。只是有人打听时就把那本的风声放了出去而已。 怀璇找到他做怪梦的缘由了,那就是看了平王世子送的精美图册。 而且,身遭的人对此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包括雪儿。嗯,不对,他们不知道他做的怪梦。不然肯定不能这么淡定从容。 而太后听了国舅的话,并没有立即答应着手准备婚事,倒是给小皇帝送来了四个美貌的宫女。 都是十三到十六的年纪,从含苞待放到娇艳欲滴。 怀璇谢过太后恩典,当着送她们过来的清宁殿总管,也没叫那四个人起来,就绕着她们慢慢走了一圈,然后脸上一沉,“都给朕下去!” “是!” “李公公,这些人都牛高马大的,朕不喜欢。” 李凉看看鱼贯而出的四人,跟现在的小皇帝比起来,说她们牛高马大也不为过。可是,上哪找比皇帝矮个的啊。他回禀了太后之后,太后也乐了,倒是没考虑到这一。不过,要比他矮的,那得是十岁左右的小女娃了。 “算了,让她们在那里呆着,暂时不用做什么。看吧,是早了一。”这后一句是对着国舅说的。 国舅喝一口茶,“臣说的只是先订下来,并不是立即便要完婚。这也使不得么?” 太后当时一听就回说要先做准备工作,于是送去四个美人。这也是应有之义,这四人就是专门要负责教会皇帝男女大事的人了。可是,却因为‘牛高马大’被小皇帝拒了。不过不要紧,就放在那里,等小皇帝长高些再行男女之事好了。 李凉等人早已退出,此时只两兄妹在场。 太后没有言语,国舅进一步逼问:“可是太后有所担心?” 太后当然是有所担心,她现在是垂帘的太后,朝中什么事情都要她头。虽然要倚赖娘家这个能干的兄长,但双方是互相利用。若是侄女进宫,一举得男,她很可能便会变成退居幕后的太皇太后。 “皇上已满十二,此事不该早做准备?”国舅继续问。 太后抬头看着兄长,“十四便要还政,所以该做准备了。可是,你怎么舍得,让丽儿再步我独守深宫的后尘?她才十四啊。” “你在说什么?”国舅低头喝茶。 “我在说什么你会不清楚,你会甘于两年后还政?会甘于就当一个功成身退的国丈?”太后抚着腿上唤作‘小雪球’的毛色纯正的猫儿。 “那依你的意思又待如何?”国舅自然是不甘心的,谁尝过手中权柄还会甘于让出。而且,一旦手中无权会落得什么下场就不好说了。一切仅靠龙椅上那人一时的心情变化。 “我的意思,废了怀璇,另寻容易掌控的幼龄宗室子弟。” 国舅眉一挑,“废了怀璇,凭什么?就凭你不教而诛,下头的大臣也不会服的。”以为当真这朝政就你一个人说了算,什么规则都不用守?怀氏皇朝的根基还牢靠着呢。咱们不过是借了怀璇的名头才能当政。真要能随意废立,我不如取而代之了。 “那就,杀了他!”太后沉声说。 杀了他?国舅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妹子,他可是时常见到她跟怀璇母子慈孝的场景。弑君这么大的罪,不得万不得已国舅不愿意背。没错,他就是要让丽儿取代眼前的太后,让流有他穆氏血脉的皇子继位。那个时候,怀璇才能死。 而太后,要的是长久的掌有权势,为此,她想除掉怀璇,在近支宗室中另挑幼龄的子弟来继位。 “太后是想另立新君了,可有人选?” “有,福王幼子。”福王幼子,年仅两岁,先帝仅有一子,若怀璇夭亡,以近支宗室过继为先帝后继香灯也是有的。 “那你打算如何杀了怀璇?”国舅搁下茶盏。这事他可不打算动手。一则,他有其他打算,为此就背上弑君的罪名太过不值。他不是不敢,但再等两年,等丽儿生下皇子再动手更有利;二则,再是没有亲政,那毕竟是皇帝。他的三千门客养来可不是为了无谓的死伤在刺杀上。 太后看着他,这是要她自己动手了。 “好,我自有我的法子,你只要不要插手就行了。” “如此,臣告退,预祝太后早日如愿。” 国舅回府,在书房背着手踱步。如果太后真的下手把小皇帝除了,且不去管他朝野的议论,一切岂不是又回到了三年前。自己只能以国舅的身份,依赖太后才能掌权。那可不如当了国丈,扶自己亲外孙登位来得妙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0章 冷汗 太后说她有自己的法子,刺杀?她手上没人。那么就是鸩杀了。 国舅有三分犹豫,太后让他不要插手,他怎么做才是最好? 国舅想了一刻钟,决定不能让太后这么胡搞。只有龙椅上的人有穆氏血脉,那才是整个穆氏家族最大的利益。太后从自己私利出发,只想保住自己的地位不受影响。哼,谁叫她自己生不出个儿子来。 国舅叫了心腹进来,交代了几句。 人离开了,穆夫人从屏风后出来。她见国舅一回府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便过来想劝他先用饭。在后头听了几句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个女人,真想让人一辈子仰她鼻息。想得真是好!口里说的是为丽儿着想,不欲她年纪轻轻独守空房。可是,太后年轻守寡,她守了么? 穆夫人嘴角一抹冷笑,别以为谁不知道她在清宁殿关起门来干的好事。这事儿,自己还暗地里替她出了把力呢。眼见国舅没有犯糊涂(2),她也就聪明的没有多嘴再说什么,只亲自布菜伺候他用饭。 而此时的清宁殿,穆太后的确正与人被翻红浪。 国舅一走,就进来了一个绝色宫女,“太后?”径自走到穆太后座前。 穆太后抬起头来,轻轻把手抬起,那绝子就微微一笑,抱了她起来,进来内室。 待衣衫落尽,才能知道这个并不是女红妆,而是男儿郎。 太后经过上次与童霄汉一事,便改了方式,从民间寻了绝童扮作宫女放在身边。十四五岁左右,正是雌雄莫辩的时候,而且经力旺盛。 一时云收雨散,太后倚在少年怀中,娇慵的问:“你说的那个法子,奏效么?” “百试不爽。” “嗯。务必一击即中,而且我担心国舅要从中作梗。” “太后不信的话,可以跟人家去看看。” “好!” 太后身边这样的‘宫女’自然不只一人,其中也存在竞争,也彼此争宠。现在服侍太后的叫周央,他给太后献计用带毒的飞虫叮咬让小皇帝致死。 那毒虫见血封喉,十分歹毒。一名清宁殿的宫监连挣扎都没有就断了气。 太后看过比较满意,这样可以不露行迹。至于眼前之人,床笫之上太后很舍不得,但是要成大事,也只能有舍有得了。 “可是,这虫子怎么知道就叮皇帝呢?” “皇上衣袍上熏的都是佛手香,那是御用的。我日日让虫子适应这种味道,它到时自会认准了带有这种熏香的人叮。太后不必担心会弄错对象。只是” 太后美目一转,还带有方才尽兴后的春色,“只是什么?” “只是小的这条小命”周央也不是傻子,太后许的富贵他有没有命享受还是另一回事呢。 这里是背人处,太后自是搂了他一番海誓山盟。 周央笑道:“此事成与不成,我都愿自我了断以绝太后隐患。只希望太后记得答应给我家人的东西。” 太后愣住,半晌道:“我绝不会忘,此时就可兑现。”周央这么一说,她头回有些舍不得起来,她伸手摸着他的脸,心头有些犹豫。 周央心道:终归是个女人。 这事被另一个‘宫女’华阳探知,偷偷禀报了国舅夫人。 穆夫人便告诉了自己相公,国舅看着她,“你在太后身边安插了人?” “嗯,本来不是为这个的。” “也罢,叫他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为我做事的人的。”既然有了分歧,那么有个人在清宁殿也是好的。 小皇帝也探得了一消息,但是不够详尽。只知道太后可能要对自己下手。他的消息是从福王幼子到清宁殿,太后格外爱重推测出来的。 怀璇摸摸自己的脖子,感觉凉飕飕的。那个毒妇,居然现在就打算对他下手了。听说是国舅跟太后关起门来说的。他们到底打算怎么下手? 怀璇摸着脖子在地毯上赤足走来走去,问铺床的筱雪,“雪儿,你说他们会怎么对付朕?” 筱雪停下手上的动作,“这件事光是防,肯定是防不胜防的。而且奴婢觉得国舅可能不是要置您于死地,从皇上您探得的消息来看,国舅恐怕是另有图谋。” “嗯,老贼现在肯定不想朕死。这件事有两个法子,第一,让太后一时没有可以接替朕的人选;第二,弄清楚这事到底是国舅还是太后要做的,也许可以利用他们的分歧从中渔利。” 筱雪心里一动,第一个法子是要让福王幼子夭折么?她看着眼前赤足踏在地毯上的小皇帝,有心惊。 怀璇没留意,他接着说:“可是,不得万不得已朕也不想杀那个两岁娃儿,说起来还是朕的小堂弟呢。这个治标不治本,没了这个还能有另一个。沈远达,去探探国舅的意思。” “是。” 国舅也在想要怎么破今日之局,又不至和太后撕破脸。毕竟此时,还不能撇开了她去。而且,小皇帝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个顽童,国舅也想借此机会试一试。可别养大了一个狼崽子,到时就是穆氏满门大祸临头了。 若真是装傻扮痴,便顺着太后的意除了。 穆望在家里呆得无聊,惦记宫里好吃的好玩的,便又来跟国舅说想进宫去。国舅看看这个庶出的长子,整日只知斗鸡走狗,的确是被养废了。国舅事多,后院的事也不能一一照筱周全。他说过几次,可看这个儿子的确只有中人之资,也就任嫡妻行事了。眼下不足两岁的嫡子倒是聪颖异常,弥补了乃兄的不足。也罢,就让他去宫里走一趟。 穆望欢欢喜喜的就进宫了,怀璇带着他去打鸟。 金子做的弹弓,金豆做弹丸,两个人比赛谁射中的多。 “皇上,我无意中听下人说起,有的鸟儿啄人可厉害了,有些还带毒呢。”穆望看着鸟,想起听来的话。 “喔,还有这样的事。”怀璇一连射了几次,都不中,小扣子跟在旁边,不住的递着金弹子。怀璇最后恼了,‘啪’的一下拍翻了盒子,金弹子撒了一地,宫人忙匍匐到草丛中找寻。 到底找没找全,小皇帝也是不多管的,就有人趁机藏起一丸两丸的。筱雪正当值,看众人蜂拥而上去寻金丸,笑笑跟着气咻咻的皇帝回去。 穆望今儿收获不错,旁边的宫人替他倒拎了几只打中的鸟儿。他摸摸鼻子,想起嫡母交代的,进宫事事处处得留意的话。 国舅府中自然也是富庶的,只是国舅好名,约束家人,一家上下都崇尚简朴。所以穆望才老惦着宫里的吃食。他自小跟着府里下人胡混,打鸟原就在行,不想把皇帝惹恼了。可别真恼了他啊,那样他就好久饱不了口福了。 走到无人处,怀璇慢下脚步,“竟是鸟么?那鸟又怎么认得朕?” 筱雪道:“不知道,想来鸟有鸟道。” 怀璇噗嗤一笑,也不去想这事了。肯定对方有法子帮鸟辨认对象。 “今儿去射鸟是穆少爷提议的,不知是不是巧合。”筱雪跟在他身后,继续说。 怀璇头,“嗯。” 怀璇这时更觉得脖子凉飕飕了。 万泉问,“皇上,我们要如何应对?” 沈远达、孙嬷嬷、小扣子、筱雪站在一旁也是一脸担忧。这一次应对不好,可就是前功尽弃。 怀璇心头有些烦乱,半晌没有说话,最后问筱雪,“雪儿,你说朕如何做最好?” 筱雪被到名,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依奴婢所见,什么都不做最好。” “你――”孙嬷嬷怒视筱雪,其余几人也都把她看着。 “为什么?”怀璇问。 “不管穆少爷为何会进宫邀皇上打鸟,奴婢认为此事国舅必定是知道根底的。皇上也说过,要利用太后与国舅之间的分歧从中渔利。咱们现在最好便是不动。但是也不能全无防备,沈侍卫手上有能震住任何毒素的药丸,皇上事先服用。再加上平日就有微量服毒的习惯,这样即便事情往最不好的方向发展也可以给太医赢得时间。万总管不是说太医正是自己人吗,就吩咐他做好准备。” 万泉细想了下,的确,小皇帝无论做什么都逃不过国舅法眼。只有不做,让国舅放心,借他的手避过此劫才最稳妥。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还是忍不住道:“太过兵行险招了!”须知小皇帝可是先帝唯一血脉,他若出事,那些宗室能安于太后另立新君?都是近支,人人皆有希望的。到时候非天下大乱不可。就算撇开这些不论,单是让小皇帝涉险,从他本心来说也不愿。 “可有别的法子?”他问筱雪。这三年处下来,他一贯知道筱雪子多,不然小皇帝也不会有方才那一问。而且,小皇帝挺听筱雪的。万泉当然知道小皇帝是有主张的人,定是筱雪说的和他想的相符他才会听。但是,他待筱雪的确与待旁人有几分不同。 所以,小皇帝发脾气时他常把缓颊的任务交了给筱雪。 他也知目前没什么法子好想,但还是希望筱雪能像往常那样,灵机一动,忽然又想起来一个化解危机的妙招。 此事除了如此,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筱雪当然也不希望小皇帝冒险。 “此事,最好促成国舅在太后下手之前,先下手为强。” 怀璇头,“嗯,是得如此。但是朕至少得装作不知若无其事到最后一刻,你们也是。孙嬷嬷不必随朕出去,但也要防人查探你。你年纪大了,偶感风寒什么的也是寻常。还有小扣子,朕有几分担心你露馅。”沈远达是不必公开跟着露面的,不必太过担心。 至于筱雪和万泉,应该不会被人刺探出来。 筱雪低头略一思忖,便道:“皇上今儿不是在外头发了通脾气么,索性找个由头让人打小扣子十板子。” 怀璇看看小扣子,小扣子噗通声跪下,“皇上,打吧,万一奴才真装得不像,被国舅的人探了去,奴才死一万次都不够啊。” 这么大事他多半是不能藏得滴水不漏的,他不由感激的看筱雪一言,幸亏筱姐姐想出这个法子来让自己不用日日出去面对人。 筱雪看他感激的看着自己,微微好笑,“就算是带伤休养你也要注意,不可露了马脚,有人探话机灵着。还有,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殿中少不了太后和国舅的人。” “嗯。”这个小扣子倒不怕,休养中要面对的人毕竟有数。他做好准备还是不会随随便便露馅的。 “好了,就这样吧。”怀璇挥挥手。 沈远达和下值的筱雪潜身离去,留那几个当值的屋里伺候。 “筱雪” “嗯?” “你的轻功进步得真快!”沈远达由衷赞道。 筱雪笑开,“多亏沈师傅教得好。” 沈远达嘟囔,“一样的在教。” 筱雪想起小皇帝的水平,笑笑不再说什么。 “这三年,你真是愈发沉稳,竟俨然成了乾元殿的小军师了。” “沈师傅莫要取笑了。”沈远达不让筱雪拜师,筱雪便加个沈字私下叫他沈师傅。 半路分别,沈远达看着筱雪窈窕的身影发了一会儿楞。一年复一年,当日的小儿女便都长成了。日后,会是如何呢? 既然定下了按兵不动的计划,小皇帝便暗地里加大了每日服食的毒药的剂量。第一晚加的时候,筱雪同沈远达一道守着,还有王颀。 筱雪同王颀很久没机会一处说话了,王颀现在还有别的任务,也没什么机会偷偷进宫来。当下一见,觉得筱雪真是女大十八变,比上次蹴鞠看到的时候又变了一些。 服毒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国舅当真袖手旁观呢。 小皇帝抱着肚子,在床上痛得打滚,沈远达和王颀伸手摁住他,以免动静太大,引来巡夜的人。 筱雪寻了块干净毛巾,让小皇帝咬在嘴里。也不知他犯什么别扭,就是不要。 “皇上,您可不能把下唇咬出痕迹来的,咬着吧。”筱雪蹲在床前,把毛巾送到他嘴边。 怀璇忍痛之余,居然还冒了句话出来,“朕又不是女人,不要。” 筱雪无奈收了回去,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了。眼见自从上次‘尿床’之后,怀璇本来还带了几分婴儿肥的脸迅速瘦了下去,人也开始抽长起来。此际忍痛忍得满头冷汗,筱雪看着,隐隐有了几分刚毅之气。 待到剧痛过去,王颀告辞出去,他是授完课留下帮手的。这三年相处,他真是觉得小皇帝就像一块海绵,把他所拥有的学识一一的吸去。若不是有几位大学士偷偷给他上课,他早叫小皇帝掏空了。 他瞟一眼筱雪,见她正拿出手绢给小皇帝擦额上的冷汗,人也坐到床头,把小皇帝的头放到自己腿上。心头几分怪异,但是此际不能久留。他只好快步离去,但没有赶着出宫。他有一件事要告诉筱雪,很重要。于是偷偷到她房间等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1章 嘟囔 筱雪并没留意到王颀临走看自己的那一眼,不然就知道王颀有话要跟她说,正在等候了。 她把小皇帝的头搬到腿上,看他现在虽然不满床打滚了,却还是疼得在小声哼哼。 怀璇睁开眼,看筱雪一脸的担心,苍白着脸,勉强一笑,“朕没事,雪儿的眉头不要打结。” 看到他这个样子,筱雪忽然泪盈余睫,两行泪就从眼眶里滚了出来,直接砸到怀璇的脸上,赶紧伸手替他抹。 怀璇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流过嘴角的泪,然后说:“苦的。” 筱雪嗔他一眼,“难道奴婢的泪会是甜的不成?” 怀璇不出声,嘴边带笑。 沈远达在旁边看到,偷偷出去。他是过来人,这里头的东西还是看得出来的。前两日同万泉说起,万泉说倒也不妨,如果将来六宫之中筱雪能占一席之地,对他们这些一起风风雨雨过来的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那王公子不是曾开口讨过筱宫人么?” “一个女人而已,他还同皇帝争不成。再说他马上就要行冠礼了,一直没有娶亲是因为他自小定亲的那家遭了难。以王大人的为人到时势必是要为亲家喊冤,请皇上的。到时自会拜堂成亲。筱宫人给他做妾,怎比得留在后宫风光。当年王家开口的事,筱宫人压根就不知道。我们就不要节外生枝了。皇上现在也还小,懵懵懂懂的,自己恐怕都还没明白过来呢。” 孙嬷嬷跟万泉是同样的看法。 沈远达却有些犹豫,旁人不知,他却是知道王颀有时候会到筱雪房里去的。这两人,分明是私相授受了。 本来他觉得很好,毕竟都是从年轻时候走过来的,他也不是迂夫子。而且自己这伙人干的事,那是有可能朝不保夕的。他心头还挺支持筱雪跟王颀的。可是,现在看着小皇帝一日大似一日,似乎也开始隐隐动了男女之情了。唉,希望小皇帝只是一时新鲜,到时舍得放弃,用来笼络王颀吧。或者,就是自己看错了,压根不是这么回事。他只是对身边这个信任的年长四岁的女子有一种对母、姐的依恋而已。 沈远达心头怀着隐忧,再看眼屋里,默默退下。 怀璇正自己在筱雪腿上换了个舒服一的姿势,这会儿剧痛已经过去了,只是一些他能承受的痛。可是他舍不得从雪儿腿上下来,于是继续哼哼着。而且,人一旦有人关爱,也容易在心里放大痛楚。刚才筱雪那几颗泪真是砸得怀璇心里暖暖的。 “朕好难受,雪儿不要走!” 筱雪看看更漏,“可是,奴婢明日要当值啊。” 怀璇从筱雪腿上挪下去,筱雪正想起身离去,就听他说:“那雪儿上来陪朕一起睡。” 这倒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兴许,真的是太难受了,所以忍不住想撒撒娇。但是,龙床啊,筱雪有犹豫,就又听小皇帝哼哼起来。也罢,就把他哄睡着。只是,自己刚才怎么会怎么会觉得小皇帝脸上有了刚毅之气的?分明还是个小屁孩嘛。 怀璇见筱雪脱鞋上来,喜滋滋的靠到她怀里,嗯,雪儿抱起来软软的、香香的,。 筱雪在家也曾经哄过弟弟睡觉,便轻轻搂着怀璇,开始时还和他轻言细语的说上几句,然后就看他闭上了双眼,发出均匀的呼吸。 她想抽身出来,可是,怀璇脸埋在她怀里,手圈在她腰上。筱雪便等了一会儿,想等他睡熟,然后再把他的手拿开。 哪知道过了一会儿,他竟然越抱越紧,还开始在自己怀里乱动起来。 “皇上”筱雪轻轻唤他,不是魇着了吧。 怀璇的手扣紧,筱雪察觉他的头在自己胸口蹭来蹭去的,低头看他的眼闭得紧紧的,自己胸前的衣襟却被蹭得有些散乱,顿觉有尴尬。小皇帝马上要十三了,可不是当初跑到自己那里吃饭的小小孩童了。筱雪搂着他的手松开,看他还没醒,迅速退了开去,随手抓了个枕头塞他怀里。 好在,还是没醒。 筱雪整理好衣襟,脚步轻悄的出去,叮嘱值夜的宫人好生看着。那宫人对她笑,“姑娘放心。”筱雪是小皇帝贴身的宫女,也就是乾元殿的掌班女官,按说该叫‘姑姑’,可她着实年幼,是破例提升的,所以上下人等叫她姑娘。 此时在寝殿外值夜,自然也是信得过的人。只是筱雪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古怪,很有几分暧昧。又想到自己刚从龙床上下来,不由几分心虚,头便闪身回自己的屋子。 床上的怀璇睁眼,嫌弃的把枕头丢开。然后用薄被把自己裹得紧紧的,这里头还有雪儿的味道呢。怀璇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就是想碰到雪儿的身体,方才跟她抱在一起。 筱雪脚步匆匆的回到屋里,她的眼睛如今夜能视物,借着一些微的光亮看到王颀在她桌边坐着。 “颀哥哥?” “嗯,是我。琰儿,我找到玮儿了。”王颀站起身来。 筱雪从小皇帝那里狼狈出来,一下子见到王颀,本来有心虚。听到他这么一说,立时把这事忘了,冲到王颀跟前,抓着他的手问:“他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王颀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扶着她的肩头,“不太方便。” 筱雪也知道自己在宫里,有些不方便。 “可是,我好想见到他,看看他这三年多过得好不好。”分别的时候,弟弟从马上伸出小手意图拉住自己,口里不住叫着:“姐姐、姐姐” 这三年多看到小皇帝活得非常的不容易,筱雪时常心疼的想起弟弟,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样的遭际。 可是,自己如今身在宫中,还是了筱三小姐的名头在宫中,要怎么出宫去见弟弟啊。 王颀看她先是惊喜然后变做烦恼,微微笑着说:“你放心,他过得很好。我说的不方便,不仅是你不方便,他也不方便的。” “啊?” “他在国舅府上。” 筱雪的眼瞪大,怎么跑到国舅府上去了? “我也是机缘巧合,见到了赵叔叔。你知道小时候他教过我拳脚功夫,但是毕竟年月久了,所以我没敢冒认。当时正同几个士子联诗,就只好让下人跟上去。结果被他发现,幸好报了是王家人才没让毒打一顿。约了时间在城外偷偷见了一面,他说他如今在国舅府当门客,玮儿就跟着他在国舅府长大。我也告诉了他你在宫里的事。这样也让你们姐弟知道彼此安好。” 赵叔叔?那个把自己推下马背的人。筱雪心头有复杂。可是,他保住了弟弟――自家的血脉。 王颀见她一时有些失神,问道:“怎么了?” “哦,没什么,那你见到玮儿没有?” “赵叔叔带他上街,我远远看到了。长得挺好的,”王颀停顿了一下,“比皇上略壮实一些。” 小皇帝和玮儿同龄,所以王颀拿他作比较,筱雪没觉得有什么。也没有察觉王颀话里的试探之意。王颀见筱雪听了没什么特别反应,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多想了。筱雪在宫里,和皇帝朝夕相处,他偶尔见到她一脸怜惜的看着他,那应该都是对玮儿感情上的转移。所以方才看小皇帝痛成那样,她会忍不住哭还把他的头搬到自己腿上应该都是出于姐弟之情。 毕竟相处了三年多,如果很冷漠才是不对劲。毕竟有些事情琰儿并不知道。 小皇帝的反应他没看到,但自从探过万总管的口风,他晚间就很少见到琰儿了。虽然蹴鞠场上可以看到,但毕竟是众人眼前。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愿意如万泉当初透露的,等事成之后再将琰儿赐给自己。 国舅得到小皇帝如常玩乐,乾元殿也没有什么变化的消息。 嗯,这小子真的只是个顽童?再看看。 过了十来日是端午宫宴,小皇帝白日在群臣联诗时直嚷嚷无聊,跑出去看了赛龙舟,文武王才的风采都到了国舅身上。晚上赐宴群臣,就一直乐呵呵的看着场上歌舞。看到歌儿舞女身姿曼妙、婆娑起舞时也会专注的去看。国舅冷眼旁观,是了,这小子开始知晓人事了。所以现在这个反应,当属正常。 筱雪就俏生生的立在皇帝身后,沈远达等人也在暗中戒备着,如果国舅和太后真的联手,他们也只有鱼死网破的一搏。怎么都要保住小皇帝的命才行。 筱雪还希望自己能活着,她大仇未报,现在又知道了弟弟的消息。所以,她没办法像那些死士一样的不惜命也要保住皇帝。她心头祈祷,让国舅出手吧。一直当国舅有什么意思,还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更吸引人些。 怀璇低头去喝酒,他早就学会喝酒了,甚至也早已烂醉如泥过了。一只虫子嗡嗡嗡的飞了过来,场上歌舞正酣。原来不是鸟,而是虫子。嗯,穆望总不能邀自己去捉虫吧。或者说得含糊也是国舅故意为之。 怀璇知道此刻明里暗里所有目光都注意着自己,所以他只能若无其事的继续低头喝酒。 如果不是事先有准备,这这样喧闹的大宴上真的很难有人留意到这只小小的虫子。筱雪的手在袖子里捏紧,面上却只能丝毫不露。 在虫子飞到小皇帝头上,就要朝他白白嫩嫩的脖子叮一口时,不知何处飞来牛毛般一根细针正扎中虫子,它无声无息的落在了地毯上,场上歌舞照旧。小皇帝轻轻放下酒盅,伸手撑着自己的头。 “咦,怎么这么多个舅舅?”怀璇伸手挥挥,国舅看他醉了,示意人扶皇帝下去休息。斜刺里一道凛冽的眼光看过来,太后狠狠盯着国舅,你坏我的事。以为我没有后招么? 国舅毫不相让的看回去,你有过墙梯,我有张良计。难道真的要撕破脸? 太后看看伴在自己身侧娇花一般绽放的侄女,咬了下牙,出声要宫人好好照料酒醉的皇帝。 小皇帝只是未及十三的年纪,在大宴上喝醉其实不妥。但太后与国舅一贯把持朝纲,也将小皇帝禁锢深宫和群臣隔绝,众人也是一向明哲保身,是以竟无人对此提出异议。 前面有人扶着皇帝往龙撵上去,筱雪跟在外头走着,心头终于松了下来。总算,没到要图穷匕见的地步。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了。 可是,还不能完全的放心,谁知道暗地里太后还有没有什么安排。是以,己方的人马还是不能就安心撤走,但是又不能叫太后国舅知了端倪。 唉,如果小皇帝现在的实力够了就好了。那还用怕什么暗算,哪还需要如此委屈。想想过的这种日子,筱雪都替他委屈。 安置小皇帝睡下,筱雪便交了差使。交接之后,便回到自己屋里洗漱睡下。 这一睡下就觉得格外香甜,根本就没察觉有人偷偷进了她的房间,还摸上了她的床。 她没察觉,隐在暗处的沈远达却看到了小皇帝走进筱雪的房间。从宫宴上回来的沈远达一时有些傻眼,心道,还不到十三岁呢,他也做不了什么啊,跑到筱宫人房里做什么。小皇帝估计还不会吧。太后塞过来教他人事那四个女的,不是被拒绝了么。就凭一本春宫,应该不能无师自通吧。然后心头一凛,这什么时候了,自己在想什么。于是打起精神,加强戒备。 怀璇一路摸到筱雪床上,掀开被子挤进去,从身后抱着筱雪,然后闭眼。他头有一些晕,但是并没有醉。就这么抱了一会儿,怀璇又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梦,然后想起怀珲给自己的那本书,上头那些相拥的人儿。 “好难受!”过了一会儿,怀璇嘟囔,他现在觉得浑身在发热,靠近雪儿就更热了。 筱雪是习武之人,等闲的一些轻微响动都可以惊动她。可是现在就乖乖的向里侧卧着,自然是怀璇让人动了手脚。今晚也算是惊险万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好好的抱着雪儿。那晚他就就动了动,雪儿就吓跑了。他不想她跑掉,或者躲着自己,所以让人在她屋里熏了会让人好睡的香。 怀璇拉拉领口,喝了酒觉得浑身燥热,不得纾解。 他先是撑起身子,去看侧卧着的筱雪,她的眼闭着,长长的眼睫毛形成一片阴影,投影在她的鹅蛋脸上。然后是挺直的鼻子,小巧的嘴。 怀璇把筱雪的身子翻平,他就坐在旁边看着,然后慢慢的伸手去摸筱雪的脸蛋。真是光滑,他趴低身子去看,还能看到她脸上细细的绒毛。 怀璇的手放到筱雪的嘴上,然后把自己的嘴贴了上去,身子也趴到筱雪的肩上。这个样子好像好过一些了。 筱雪忽然伸手抓了一下,怀璇赶紧退开,过了一会儿看到筱雪只是动了动,并没有醒过来,这才放下心来。这回不敢再随便乱动了,安安静静坐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3章 腰牌 怀璇说了些多谢她亲自送过来和感谢关心的话,然后百无聊赖的等着穆丽儿告辞。他们绝对是相看两相厌的。 等穆丽儿走了,万泉告诉怀璇,太后把宋僖叫去了。 “她还真是关心朕哪!”怀璇低语。唉,现在可有什么法子能不要穆丽儿么?国舅眼看是死了心要把女儿打包送上龙床了。而且这位老丈人肯定会更加的关心他们的闺房之事的。 怀璇想起王颀讲给他听的,前朝昭帝就是娶了掌权的家族的女儿为后。结果,那权臣为了让自己的女儿擅宠有子,居然让所有宫女都穿系带繁复的裤子,以禁止皇帝向宫女寻欢。一旦发生,就将宫女乱棍打死。结果导致那个皇帝死的时候都没有儿子可以即位的。 老贼是不是到时候也要用这一招,那朕岂不是很难亲近到雪儿了,不行! 要怎样才能让穆丽儿进不了宫呢,还不能让国舅疑到朕身上来。直接干掉穆丽儿显然不妥,那可是国舅的掌上明珠,到时候还不知引起什么样的风波来。 真是伤脑筋! 嗯,如果穆丽儿品行有亏,而且大白于天下,国舅总不好再硬塞给自己了吧。穆家可没有别的嫡女了啊。到时候如果是个庶女,或者不是国舅的女儿而是侄女,朕不立后只封妃也就可以说得过去了。 那么,必须要找一个身份地位足以压过穆家女的人才行。 还有,要怎么让穆丽儿品行有亏,而且还得尽人皆知呢。 怀璇带着这样的疑问进入梦乡。做的梦跟这个却没有太大关系。他梦到自己和筱雪一起实践昨日万泉讲的东西。可喜半夜做梦没有流鼻血,但是又‘尿床’了。 筱雪叫起的时候,怀璇微睁眼看她正伏低凑近了要叫自己,便直接撑起迎了上去。正正的亲到筱雪的嘴,筱雪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 怀璇揉揉眼眶,一副刚睡醒的懵懂样,心头简直乐翻了,刚才可是瞄准了才迎上去了,正中目标。雪儿呆呆的样子真有意思。 “雪儿,你杵在朕床边做什么?”这个时候,天色还没有亮,屋里也只得他们两个人。 筱雪看看他,眼屎还在眼眶里呢,正在打哈欠,刚才是不小心碰到吧,而且皇帝明显没睡醒。她最后只好粉饰太平,“奴婢是来叫起的,不想皇上自己醒了。”筱雪也不是傻子,这样的‘意外’自然再也不会有机会发生了。而且,她也联想到了昨天起床的时候脸上黏答答的感觉。 怀璇见筱雪虽然照样巧笑倩兮的,眼底却有狐疑,也不敢再造次。只是,又要换裤子了。这回就不避着雪儿了,“雪儿,你去给朕拿条裤子过来。” 筱雪头转身,心里却在想真的不能拿皇帝当小屁孩,他、他又 怀璇拿着裤子站到脚踏上,看着筱雪,“你还不出去?要伺候朕换裤子?”一脸的促狭笑意。 筱雪忙不迭的说:“奴婢去叫小扣子进来伺候。”以后不会都这样吧。她也听说昨天怀璇把宋僖留下的事了,可是听说没什么实质的事情发生。太后把宋僖叫去问了,还说宋僖从这个月开始就领四十两银子的月例了。 筱雪这个乾元殿的掌班女官,一年前终于转正拿上了二十两的月例。这个四十两就是皇帝姬妾最低等的月例了。这可就是当上‘主子了,筱雪再见到就得行礼了。 怀璇知道筱雪起疑了,也就没敢再随意爬到她床上为非作歹,而是常常召了宋僖去。不过也都没实质发生什么,他本着钻研的精神在宋僖身上好好了解了一把男女生理构造的不同。 筱雪察觉小皇帝的眼在自己胸前瞟来瞟去,她脸涨得通红,正要说什么,就见怀璇蹙眉,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雪儿,你比宋僖大两岁,怎么还没有她大呢?你要多吃木瓜才行啊。” 筱雪看看左右无人,爆发了,冲上去对小皇帝说:“皇上,奴婢以为三年多相处,您对奴婢总有几分情谊,现在却如此轻薄的对奴婢说这样的话!您是皇帝,奴婢不能对您做什么,可奴婢义不受辱!” 怀璇看她来势汹汹,下意识脚下就退了一步,然后觉得大失面子,嘟囔,“哪是轻薄你了,朕是好意提醒。是不大嘛!” 筱雪听他还在说,忍不住红了眼眶。 怀璇这下急了,“雪儿你不要哭,朕不说就是了。” 筱雪恨恨的想:关你什么事!真是枉费自己一直以来把他当弟弟一般关爱。真的是错了,皇帝就是皇帝。筱雪没有把心头的疑问都摊开来说,她怕万一是真的,以后不知要如何相处。总之自己多当心就是了,以后也只尽好本分。 慢慢地,怀璇发觉最近一段时日筱雪对自己冷淡多了。难道还在生气,气性也太大了吧。 这日又听到怀珲等人说女人是要哄的,他回去以后,走到收拾书桌的筱雪面前问,“雪儿,如果可以心想事成,你想要什么?”哄女人这也是头一遭啊,那个叫宋僖的,每次自己只要重赏就会忙不迭的谢恩了。可是雪儿又不爱那些。连小扣子都说她最是大方不过了。 筱雪莫名其妙的看着皇帝,这是怎么说的,中邪了?居然跑来叫自己许愿。 “问你呢!”怀璇背着手,看筱雪半日不回答微微发窘的催促。 “如果可以心想事成,奴婢想”时光倒流,和父母、弟弟一起快乐的生活。 怀璇看筱雪的眼眶又红了,这都第二遭了,以前怎么没发觉雪儿这么爱哭呢。 “想什么?” “不可能的,想也是白想。” “嗯,那就想个可能的。”怀璇也怕筱雪说要天上的月亮,那个他可弄不到。 “想出宫。” 怀璇的眼眯起,“怎么个出法?”是就想出去玩一趟还是想离开皇宫。 “出去走走。” 这样啊,这个还可以操作。怀璇头走开。 筱雪看着他的背影,小皇帝今天怎么了?古古怪怪的。 等到筱雪下值回去歇着,万泉急吼吼的找来,“筱宫人,你早上同皇上说什么了?” 筱雪从自己的院里出来,同万泉站在门口说话,她正在给万泉搬凳子,就听他这么说,满是气恼的样子。筱雪想到自己说的想出宫的话。 “你知不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素昔看你是个懂事的,怎么竟然撺掇皇上出宫去?”万泉怒气难消。要不是念在她现在是小皇帝心心念念的人,他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大公公,皇上那么问,奴婢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不知道皇上会当真啊。” “那你去说,你是说着玩的,千万劝他打消主意。” “是!嗯,一道吧。” 两人一起过去,就看到小皇帝背人处拉着沈远达在说什么,后者一脸的为难。看到他们就跟看到救星一样。 筱雪急急走过去,“皇上,奴婢说着玩的,当不得真。” 怀璇扭头,“朕又不是为了你,朕是要去见一些人。”边说边瞪了万泉一眼。 筱雪看看万泉,不关我的事。 “皇上,那些人您见不见他们都是忠心耿耿的。您千万保重自己。” 怀璇搓搓鼻子,“那朕也要出去关心民生,难道京城的治安就差成这样,朕出个门就回不来了?” “童言无忌,呸呸呸,过往神明不要当真!”筱雪忙拉着小皇帝的手说。 怀璇不悦的抽手,“雪儿,早就说过了,不准当朕是小孩子。” 筱雪赶紧把手松开,看万泉不住的打眼色给自己,便继续苦劝,“皇上,大公公一直都和那些人有联系的,您不必涉险出宫。至于民生,也无须自己亲自去了解啊。” 怀璇不听,执意要出去。 “朕说的话到底算不算数?朕决定了,就是要出宫一趟。朕要是成天就在宫里,那岂不是跟那个‘何不食肉糜’的家伙一样。先生说了,那不是因为他傻,而是因为他不知稼穑,不明世事。”怀璇边说边用力点头。 万泉埋怨的看着筱雪,筱雪也懊恼万分,“皇上,太后可没有死心哪。您就当体谅一下我们大家伙吧。如果您有个什么闪失,就算只是有一点损伤,那奴婢也只有以死谢罪了。” 怀璇看着沈远达,“沈护卫你又不是吃素的,对吧?难道护不了朕周全?” 筱雪有点疲惫的想,怎么就那么固执呢。眼里就流露出这个意思来了。 “好啦,朕不出去了,你们一个个不要这个样子。出去,都给朕出去!”小皇帝忽然发脾气把桌上的茶推翻了。 孙嬷嬷看他的手被滚烫的茶水烫到,赶紧叫筱雪,“快,擦烫伤的软膏。”一边捧着他的手轻轻吹气。 筱雪看小皇帝痛得呲呲的,赶紧拿了软膏出来递给孙嬷嬷。他却把手背到背后拒绝擦。 孙嬷嬷一愣,然后把软膏递回给筱雪,“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筱宫女你来擦吧。”几个人看一眼筱雪,都麻利的退了出去,把这个局面交给她应付。 筱雪心头叹口气,对皇帝说:“皇上,让奴婢替您上药吧。” 怀璇看着她,“你不是说想出宫去么?朕也想出宫去看看,朕长到十三岁,还从来没有走出去过。朕的天下,到底是什么样的,朕也半点不知道。”一开始怀璇是因为筱雪说想出宫,所以想哄她开心。但后来,自己想出去看看的念头却越发强烈。 “皇上,现在还不是时候,您再等等,好么?”筱雪握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背后拿出来,挖了药膏涂抹到上头。 “朕到底还要等多久,等了这么久,人家还是一伸手就可以捏死朕。”怀璇悲愤的说。 “皇上在一步一步成长,奴婢在旁边看着,都觉得你好了不起呢。”筱雪把药膏涂到怀璇烫红的指尖上。 “是么,你没哄朕?”怀璇眉眼带笑。 “没有,皇上所做的,别说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就算是成人也非常的了不起。”筱雪说完,看怀璇的脸又沉了下来,忙道:“奴婢又说错话了,皇上” 怀璇把手抽回来,气愤的说:“朕知道,在你眼底,朕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筱雪看着他,陪着笑道:“有时候是有点。” “你――” “皇上说了不要拿您当小孩子哄,所以奴婢才说实话的。皇上心急奴婢是知道的,而且奴婢也急。可是,您已经忍了这么许久了,怎么能在这最后的时刻沉不住气呢。行百里者半九十,这后头的十里走起来可比前头难多了。” 怀璇点点头,“你说得没错。朕是有些沉不住气了。雪儿,你真的很想出宫去玩么?” “奴婢说着玩儿的。”筱雪小心的说。 “朕知道不是的,这样吧,朕放你假,让你出宫去玩一天。”看筱雪眼里露出的光彩,怀璇知道自己做对了,“雪儿,你不可以再生朕的气了。” “奴婢什么时候生过皇上的气了?” 怀璇笑着没出声,他可不会傻到重复一次她不大的话。看来雪儿还挺在意这事的,回头让孙嬷嬷帮她想想办法。 这件事情这么收场,万泉松了口气之余,发现筱雪在皇帝心里的地位比他之前认为的还要重。 而孙嬷嬷则是哭笑不得的接受了怀璇给她安排的任务,在筱雪的饮食里加些丰胸的吃食,还不能太露痕迹。 到了放假的日子,筱雪从万泉手上领到一个腰牌,并被告知了出宫的路线,还有必须在什么时辰要回宫,因为宫门要下钥。 小扣子则是美滋滋的陪着筱雪一起出宫去,宫人是不能单独行动的,即便是奉旨。 太后知道了也没说什么,这个筱雪她也留意很久了。早看出怀璇对她不简单了。一个宫女而已,无关大局,随她去吧。倒也睁只眼闭只眼的没有追究。但是,暗中安排了人监视,担心筱雪是替小皇帝出去办事的。 筱雪出了宫门,心头非常的激动,忍着这份激动和小扣子一起到处吃吃喝喝的闲逛,中午还带他去下了馆子。她可是答应皇帝要替他看看民生如何,而且回去要把这一天好玩的事讲给他听。直到午后才往王颀告诉过自己的天香楼去。坐在二楼可以看到赵叔叔带弟弟出来。 筱雪去得早要到一个临窗的包间,撩了帘子往街口看。小扣子则把筱雪买给他的小玩意、吃食一一摆到桌上摆弄。他五岁进宫,这也是头回出宫,新鲜的不得了。而且筱雪还很豪爽的请他吃吃喝喝,让他很满足。这一路走累了,筱雪就带他到这里喝茶歇脚。 到了约定的时辰,筱雪身子外倾了几分,小扣子疑惑的看着,想了想低下头去。 只可惜,过了半个时辰,还没有见到行迹相似的人走过。筱雪不死心,还想再等等。小扣子忽然惊讶的出声:“王公子” 筱雪一看,可不正是王颀从天香楼的大门出去。看来他方才是在旁边哪一间包间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4章 没有留意 “小扣子,你去把他叫上来。” “好的。” 王颀听到有人叫了一声‘王公子’,四下里看看,没看到什么熟识的人,正要迈步离开,就看到小扣子从楼下奔下来。 “王公子,请上楼来。” 王颀惊疑不定的跟着小扣子上了楼,看到包间里只有筱雪这才松口气,他还以为小皇帝跑出来了呢。 小扣子说:“你们说话,我到那边去买糖葫芦去。”说着又蹬蹬蹬的下了楼。 王颀坐下来,“琰儿,你怎么出宫来了?” “皇上放我假。”筱雪微笑着说。她开始都想着要和盘托出了,没想到这么容易皇帝就让她出宫了。 “哦,你是来想看看玮儿吧,我也是。不过今天没出来,我会想办法去打听清楚,然后告诉你。” “好的,有劳你,我出宫太不方便。”放假也只能偶一为之。 “你跟我之间,说这些就太见外了。”王颀看着眼前的筱雪,一时有些不能错眼。 筱雪嗔他一眼,“你看什么啊?” “看你好看啊。”王颀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支造型独特的钗,“嗯,我在身上揣了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给你。” 别人的礼物筱雪是不会轻易接受的,不过这是未来夫婿赠与的,当然不同。于是拿起来看看,然后收了下来,“谢谢。” 王颀问,“没有回赠么?”眼瞳里满是笑意。 筱雪看着他,好像回到小时候教自己背书前先要自己叫三声‘颀哥哥’的日子。 随便抽了桌上一张纸,叠了个纸鹤给他,“哪,这个,就当做是回礼吧。” “还是我教的呢,真是小气。”王颀边说边揣进袖袋里,然后正色道:”雪儿,你一个人在宫里,一定要多加小心。” “嗯,我知道。我之前为了出宫差就冲动了,想把自己的来历和盘托出。” 王颀沉吟了一下,“还是等等吧,等到皇上掌了权,等到伯父平了反,我们的婚事也就可以办了。”这后头还牵连着王家上下和玮儿的安危,王颀也不敢冒险。他当然是希望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小皇帝能赦免琰儿的欺君之罪,然后让她以原本的身份嫁到王家来。但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皇上还做不了主,万一太后或者国舅要追究,琰儿就危险了。 筱雪和小扣子一起回宫去,临近宫门的时候,小扣子犹豫着说:“筱姐姐,你出宫来见王公子的事,我不会说的。可是,皇上迟早会知道的。”筱姐姐对他好,替她隐瞒哪怕日后被毒打一顿自己也愿意。可有些话不能不说。 筱雪想说自己不是出宫来见王颀的,可是未免太巧了。便对小扣子说:“小扣子,谢谢你帮我保密。” “还有、还有,筱姐姐你以后不要再私下见王公子了,这样对你们都不好。” “我知道。” 小扣子有些急了,“不,你不知道。”他挠挠头,“筱姐姐,皇上喜欢你,是那种喜欢。” 筱雪瞪大眼,“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真的,筱姐姐你别不信。你跟王公子没希望的。”宫门快到了,小扣子闭上嘴,默默过去递上两人的腰牌一起进去。进了宫门,可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筱雪回到乾元殿,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被孙嬷嬷拽上到正殿去了。 “嬷嬷,你做什么?”难道又是小皇帝生气在责罚宫人,要她去缓颊? 孙嬷嬷瞪着她,“该老身问你,筱宫女你在做什么?” 筱雪看她满面怒容,像是冲自己而来,心道自己可没得罪她啊。孙嬷嬷脚下不停,已经把她拽到怀璇的寝殿了。 殿外有人在挨打,一排排,趴在凳子上打板子。果然是小皇帝又发脾气了。这几年,他一直忍着,时时发作起来就拿宫人来出气。 筱雪走了进去,迎面飞出来一个茶盏,还伴随着一声怒吼:“滚!” 筱雪敏捷的把茶盏接了下来,这可是钧窑的,即便捡了一片碎片去,也是价值不菲。这要是摔了一个,可就不成套了。 “皇上,您怎么了?” 怀璇见是筱雪,几步过来,两眼赤红,“舍得回来了?” “皇上说了放奴婢一日的假,如今太阳还挂在天上呢,奴婢就已经回来了。” 怀璇瞪着她,胸中怒不可遏,说什么想出宫去玩,他担心她的安危,让暗卫跟着去看,果然有人暗中跟踪。筱雪没有经验,所以并未发觉。想不到却得知她此去居然是跟王颀私下约见。 他在宫里等着她,她居然跑出去会情郎。哼,他早就发现筱雪跟王颀有时候会眉来眼去的了。想不到居然都到这份上了。 筱雪看他一时没说话,脸却胀得通红,显然是极度的气愤,想到小扣子说的话,还有自己心头生出的疑问。一时有些骇然心惊,他什么时候对自己动了这个心思。 面上却只做不知,拉了皇帝坐下,端了冰湃的荔枝水给他,然后欢快的讲起自己一路的见闻,连大米多少钱一文都做了汇报。 “后来小扣子和奴婢都有些口渴,脚也走够了,就到天香楼去喝茶,还巧遇了王公子,就是皇上的先生。” 怀璇一直没有动作,任她施为,拉他坐就坐下,端水给他就喝,哼,我倒要听听你还能讲出花来。听到这里冷哼一声:“就那么巧?” “是啊,奴婢也没想到。还是小扣子先看到他的,然后坐一处说了说话。” 怀璇心道,是单独坐一处说话,把小扣子赶出来了。不过听筱雪亲口说遇到王颀的事,他心头好过多了。他本来是怒不可遏,但用孙嬷嬷的话说,一贯在筱雪面前装乖小孩装惯了,因为知道她喜欢乖巧懂事的小孩。除了偶尔发发脾气,他基本上在筱雪面前还是很和气的人。所以,一时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对待她。 “奴婢奉命代皇上出去了解民生,如今事情办成,回来缴旨了。”筱雪朝怀璇福身,脸上笑盈盈的。 怀璇撇嘴,“说得好像你是钦差一样。” 筱雪正色道,“奴婢奉旨办差,自然就是钦差。皇上说的话是金口玉言,奴婢可不敢当鸡毛看。” 怀璇一时被她逗乐,弯了弯眼眉,“那钦差辛苦了,朕犒赏你一碗荔枝水。” “奴婢谢恩。”旁边的小宫女立即端了过来,“筱姐姐请用。”今儿皇上暴躁得紧,凡是在眼前的,都动辄得咎,想不到筱姑娘一回来,立时便雪化云开了。早听说皇上气头上最听筱姑娘的劝了,她也有法子劝得住皇上,从前觉得是不是言过其实了,原来都是真的。 筱雪喝了荔枝水,问,“皇上,奴婢刚回来时,您为了什么事生气啊?” 殿外还传来木板子击打在人身上的钝响声。 “还不是那些奴才当差不用心,算了,叫他们都下去。” 有人出去传了旨,众人都跟听到福音一般,很快便散了。 小皇帝不要筱雪跟他去蹴鞠场了。却对万泉说:“去,给朕查清楚,她同王颀到底怎么回事。” “是。” 按小扣子的说法,的确是巧遇,料他不敢胡编。可是,筱雪同王颀的确是有些过界了。 到了蹴鞠场,怀珲几人往小皇帝身边看去,咦,那个明艳动人的筱宫女没来。怀珲仗着相熟就随口问了句,怀璇似笑非笑的说:“皇兄连朕的人都惦记上了?” 怀珲知道小皇帝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现下被他这么一看,竟有害怕,“不、不敢。” 这话一出,就让当场靠得近的几个人侧目。王颀的脸色微微变了,皇帝这话什么意思? 小皇帝也在暗地里打量着王颀,球在脚下掂来掂去的。 筱雪今日当值,因为不让她跟到蹴鞠场去,现在就在乾元殿闲呆着。殿里有小宫女,等闲的事情现在也不用她亲自动手了。于是在旁边一脸高深莫测的发呆。昨日回来小皇帝的反应让她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小皇帝对自己似乎产生了男女之情。 可是,自己是颀哥哥的未婚妻啊。 在筱雪心底,从小就知道自己是王颀的小媳妇儿,以后是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那时候小,只知道他对自己很好很好,从来就没有想过其他。后来父亲外放,举家外迁,然后是灭门惨祸。再后来机缘巧合进宫,又见到颀哥哥,她相信这辈子他们是有缘分的。 她听王颀提过,是大公公暗示的,等到皇帝除了国舅和太后,王伯伯就会想办法帮父亲,然后就可以请旨让他们风风光光的成婚。他们两人可以夫唱妇随,再培养弟弟成才,支撑门楣。这样,就能告慰天上的爹娘了。 “筱姑娘”有人近前,筱雪的魂瞬间归位,看到拿四十两月例的宋僖走过来。宋僖此刻的身份有尴尬,殿内还是以‘姑娘’呼之。于是筱雪躬身道:“是宋姑娘啊,夕月,快,去给宋姑娘泡茶。” 小宫女答应着去了,另有机灵的则赶紧端锦墩。她们此刻就在乾元殿正殿外的葡萄架下纳凉。 茶来了,筱雪亲手端过来,“宋姑娘,请喝茶!” 宋僖赶紧站起来,把茶接过去,眼前的人可是乾元殿最被看重的宫女,而且是最年轻的掌班女官,皇帝钦的。她可不敢太过托大。 “我、我四处走走,远远看到筱姑娘,就走过来了。”宋僖有些怯怯的样子。 筱雪看着她,心如明镜一般,这个是清宁殿来的人。怎么可能如表面这般无害,像只小兔子一样。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筱雪心道,真是可惜了,要不是太后的人,自己倒是可以帮她想想办法。筱雪觉得小皇帝就是一直以来习惯了自己的陪伴、照筱,所以不乐意她跟旁的男子接触,纯是占有欲在作怪。但靠近这个女孩子有危险,不能让他太靠近了。 “宋姑娘平日里要是无聊,可以在这后殿多走动的。这后殿的花园有专人打理,皇上没事的时候喜欢让人把塌搬了到这里午睡。”筱雪有意无意的透露着。眼见宋僖果然支起耳朵,嗯,果然是来找自己打听皇帝的喜好的。不过,你打听到了也无用,不奉诏可是到不了御前的。宋僖在乾元殿如果不是有人想要她知道什么,她是无法知道的。太后为此责她无用,她今日也是兵行险着。用着想接近皇帝的理由找筱雪探听着。 “筱姐姐,皇上还喜欢做什么?” “喜欢蹴鞠啊。”又想到蹴鞠也不让自己跟了,摆明是不希望她再跟颀哥哥见面,这可糟了。弟弟昨日为什么没有如约出来,她还要问颀哥哥呢。 皇帝真正的喜好怎么可能告诉你呢。他一直以来,吃东西都绝不会在一个碟子里吃上三口的。就是怕太后和国舅在饮食里下毒。虽然如今日复一日的服毒,让他即便中了见血封侯的毒都不会立死,但我怎么会告诉你实话。 筱雪心头有烦心事,但又不能表露出来,便淡淡的敷璇着宋僖。 宋僖也知道乾元殿的人都不喜欢自己,可是她也没有法子,那三个姐姐都被太后杀了,就当着她的面。不就是要警告她么?太后自有控制人的手段,她是不敢生二心的。 远远的传来天子御乐,皇帝回来了。筱雪赶紧起身准备接驾,而宋僖也只得避了开去。不是份属接驾的人,也是不能往皇帝跟前凑的。否则,可以被当做有异心直接除掉不问缘由。 怀璇眼睛一转,就看到跪在人前的筱雪,“嗯,都起来。”说完当先进了正殿。 筱雪跟在后头进去,皇帝的头发还有潮,身上有沐浴过后的香气。 “雪儿,朕不在你都做了什么?”小皇帝坐到椅子上去。 “回皇上的话,方才宋姑娘到后殿来了,同奴婢闲话了一阵子。” 怀璇蹙眉,“她想做什么?” “她想找机会多亲近皇上。”筱雪一脸平常的说。 怀璇盯着她,“你怎么知道?”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 怀璇身子前倾,“那雪儿你想么?” “奴婢已经是乾元殿掌班宫女了,不想了,人得知足。再说了,奴婢总不能升迁到大公公那个位置吧。”筱雪一本正经的说。 屋外的万泉闻言瞟她一眼,瞧这装傻充愣的,难道她竟然已经和王颀私相授受,所以要推拒皇帝的心意? 怀璇听了她的话,也不太高兴的样子。 “皇上,太后娘娘有旨意,让您过去清宁殿一同赏花。”筱雪看皇帝瞪着自己,正要说什么,有清宁殿的宫监来到,算是替她解了围。 怀璇挑眉,“穆小姐进宫了?” “正是。” 怀璇站起身,筱雪拿出一套外出的衣服替他换上。发现小皇帝好像又长高了,不用去柱子那里量身高也可以知道。之前好像只到自己胸口,现在往上窜了一头,已经到耳朵了。她之前没有留意,现在一看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没有再长高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5章 毛遂自荐 怀璇倒是日日都在留意这个事的,见筱雪有郁郁,便笑着开口,“雪儿的个子在女子里已经是很高的了。” 筱雪心道:我爹我娘都不矮,而且我还跟着沈师傅习武,跟你一道每日喝牛乳的,我当然不能矮了。 “走吧。”怀璇往外走,筱雪万泉一行人跟上。 怀璇乘的是软轿,筱雪就走在他旁边。于是难得的得以俯视她。嗯,雪儿的头发很黑,但是好像很雪软的样子。人家说头发跟本人的性格是相符的。才怪!雪儿的性子才不雪软呢。怀璇想起那天自己说她‘小’,她冲到自己面前来的样子。嗯,如果他不是皇帝,说不得会被她痛揍一顿的。 想到这里,怀璇把目光下移,嗯,时间还短,还看不出孙嬷嬷的做法有没有帮她长大。 见筱雪有所察觉,怀璇赶紧把目光移开。 筱雪恨恨的在心头骂了一声‘小色狼’,既然这么好色干嘛又放着宋僖不动。嗯,是了,宋僖是太后的人。他怕人家在床上突然给他一下吧。要信得过的,还得长得标致的,年纪十三四的。筱雪在心头帮怀璇筛选着合适人选。 怀璇可不知道她在想这个,只觉得筱雪一生气耳朵就会微微发红,可惜她自己好像不知道啊。一直以来,只是把面部表情隐藏得很好而已。 到了太后宫中,太后安排穆丽儿同皇帝去赏花。筱雪正要跟去,却被大公主叫住,“筱宫女,你过来帮本宫看看这喜服的款式。” 大公主指婚给大将军之子,不日便要成婚。而她们姐妹也已经另居别宫,不在清宁殿中起居。今日过来是来向太后讨要她自小喜爱的妆奁添妆的。 叫筱雪帮忙看喜服自然是个托词而已,怀琳知道要撮合表妹跟皇帝,所以留住筱雪。筱雪也知道这不过是一个托词,因此只静静站在公主身边,没去多事看那喜服。公主的嫁衣,那是有规制的,何须她看。 不过,大公主的心思也巧,不能违了规制,就在上头别出心裁的弄出小花样,这样可以与众不同。 既然说是看她看喜服,筱雪便顺势恭维了几句。 她说的正是怀琳的得意之处,于是露出笑意来偏首看她,嗯,这个姓筱的宫女可是越长越好看了,清雅如莲,端方入骨。连自己都忍不住嫉妒呢。难怪怀璇那个半大小子也为她着迷。 太后用她心仪的想添妆的东西支走了怀琳,然后拉着筱雪的手叫她坐下。 “谢太后!”筱雪不敢违抗,虚坐了一边沿。 “哀家听说皇儿很中意你呢,他一日大似一日了。有些事情懵懵懂懂,你是他身边的人,可要知道提。” 筱雪应道:“是!”心道提什么,我正在帮你的皇儿找合适的女子呢。筱雪觉得,一旦小皇帝尝到个中滋味,一定不会再对自己抱有这样奇奇怪怪的想法了。因为自己是目前他视力范围内最亲近的女子。 “嗯,哀家和国舅商议过了,这几日就会挑个好日子把皇上和丽儿的事在朝上宣布了。大婚的日子嘛,就定在年后。在这之前,皇儿身边自然是要有几个知冷知热的人的。如果能有皇嗣,皇后抬进了坤泰殿,自然也能有相应的位分赐予。” 筱雪低头没有回答。 “这孩子,还害羞呢。” 怀璇不知道怎么的跟穆丽儿闹了个不欢而散,过来跟太后说了一声就往外走。筱雪只好朝太后一福身跟了上去。 “皇上,发生什么事?您跟穆小姐” “吵架了!”已经出了清宁殿,怀璇大声回答。 筱雪看他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两个人要大婚怎么像是扮过家家一样。 回到乾元殿,怀璇屏退人对筱雪说:“雪儿,朕同穆丽儿在后园随意乱走,看到个人觉得有古怪。” “什么古怪?” “那要让人暗中去查探么?”筱雪见怀璇一脸的古怪,就是不说到底发现了什么,忍不住问。 怀璇头,“去探探也好,清宁殿防备森严,等闲的人恐怕去不了。朕已经叫沈远达去了。” “朕想明白了,朕看到的是两个宫女,可是又不像宫女。朕怀疑是男人扮的。” 筱雪一脸惊疑,想了一下问:“只有皇上看到么?” “是啊,朕跟穆丽儿都不乐意一处赏花。朕就跟她躲迷藏,省得大家都难受。结果一路躲到假山那边去,居然撞见两个宫女在” 当时怀璇看到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宫女站着,伏在一个稍矮些的宫女身上不住耸动,那个宫女是趴在石壁上的。怀璇是偷偷过去,从石缝里看到的。那里非常的偏僻,他还是让小扣子等人设法引开了穆丽儿一行人所以才独自跑开去的。当然,暗中有沈远达跟着。 那个高大的宫女,裤子褪到膝盖,外衣挡住了裸露的腿,不过还是露出来一些。 怀璇趴在石缝上,看着露出来的一截腿。那个样子不像是女人的腿啊。那么粗壮,还有那么深的汗毛。 怀璇在宋僖身上看到的女人的腿决计不是那样的。当时沈远达捂住他的嘴把他拖开,“小主子,你干什么呢?” 怀璇指指石缝,用口型说:“你去看看。” 沈远达悄悄过去看了,咦,居然有人在这里打野战,小皇帝还看得津津有味的。不对,怎么可能是两个宫女。 于是,怀璇就叫沈远达去探个究竟。 筱雪看他又古古怪怪的瞅着自己,便冷下面色,把太后的意思说了。当然,屏除了和自己有关的部分。 “皇上既然觉得宋姑娘不妥当,不如另外选人。” 怀璇头,“嗯,是要另外选。” “如果皇上信得过奴婢,这人选就由奴婢来为您挑选可好?” 怀璇一下子站起来,“雪儿,你什么意思?” 筱雪当然没有要毛遂自荐的意思,怀璇也清楚,看筱雪跪在眼前,忽然发狠一脚踹了她身侧的凳子。 沈远达进来的时候,凳子正在滴溜溜的打转。 “查清楚了?”怀璇满脸阴郁的问。 沈远达头,“皇上,臣跟踪发现,那人是太后面首,扮作宫女放在宫中,而且还不只一人。所以、所以内中有人就私下同宫女” 怀璇面容有些狰狞,那个女人,他还以为她收敛了呢,结果居然把男人扮成宫女放在宫中。看一眼筱雪的头,乌发如云,因为跪伏,曲线优美的脖颈裸露了出来。 “嗯,朕知道了。这件事朕自有计较。”皇帝说完就出去了。 沈远达问筱雪,“出什么事了?” 筱雪爬起来,“太后要我在皇上身边多提,还说他大婚在即,最好先知晓人事。我刚才正在进言。” 沈远达明白了,小皇帝是在生这个气。那就没什么关系了,他也管不着。 沈远达‘哦’了一声跟着也出去了。他还要去小皇帝跟前听接下来的吩咐呢。只是不知道为何要避着筱雪。一向什么都让她参与的啊。 不过皇帝已经走了,临去盯了他一眼,他可得赶紧过去才行。 万泉递给沈远达一瓶药,说是皇帝的意思,然后再一一告诉他要如何做。至于小皇帝,气得到练功室打木桩子去了。 沈远达接了旨意,暗暗叹息,穆家千金撞到皇帝暴怒却无处发泄的当口,算是倒了大霉了。不过,皇帝早就决意要让她身败名裂了。只是这次还能把太后一并绕上是意外之喜罢了。 三日以后,穆丽儿被发现与清宁殿一个宫女衣衫不整的拥在一起。要命的是,那个宫女竟然是男人扮的。 当时在清宁殿的还有怀璇三姐弟以及穆望,说是来看怀琳,几姐弟在怀琳出嫁前聚一聚。穆丽儿中途出去,半日不回来,穆望去寻,跌跌撞撞的出来,引起怀珊的怀疑,他拼命阻拦怀珊过去,怀珊只当他们背着自己做什么要戏弄自己,执意带宫女去看,然后发现的。 太后第一时间把知情人通通灭口,但眼前的皇帝、女儿、侄儿都是人证。好在,只有怀珊同穆望看清楚了那个人是假扮的宫女。 国舅也第一时间赶到了,听了儿子结结巴巴的描述,又去见了寻死觅活的女儿。他问太后:“你藏男人在清宁殿,怎么不看好一,居然叫他把丽儿祸害了。” 这下子,小皇帝也知道丽儿不清白了,大婚的旨意还没有明发呢。 “现在怎么办?这件事情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后瞪着他,“你怀疑是我?丽儿是我亲侄女,我怎么可能叫人害她。” “把人交出来,还有,这事皇帝知道多少,他可不是无知孩童了。” “他一直在外头和琳儿他们一起笑闹,后来才跟着进去,不过那时候我已经得到消息赶过去了,他并不知道是假扮的宫女干的。” “所以,你就把脏水都泼到我女儿身上了。说是她自己不检,和侍卫勾搭。”国舅简直怒不可遏,那是他的掌上明珠啊,含在嘴里都怕化了。那是未来的皇后啊。 太后看他脸胀得通红,“我当然也痛心。可现在皇后肯定做不成了,小皇帝都知道了,肯定不干的。只有先把我这个太后保住啊。再说,这件事出不了清宁殿的大门的。” “出不了清宁殿大门,可我的女儿,人人都知道要做皇后的了,现在突然皇家不要她了。这会引来怎么恶毒的猜测啊,她才十五,要怎么活下去啊?” 太后忙给国舅倒茶,“二哥,我知道你是关心则乱,可是这是目前最好的处理的法子了。至于丽儿,就说她有佛缘,要出家吧。这个话让景善尼姑来造势,她时常到宫中弘扬佛法的。现在要紧的,是要找出到底是睡在背后捣鬼啊。”那个人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太后怕的不行。她在杀掉宫女太监灭口的同时,也把目前清宁殿中几个面首一起处死了,尸首都拿化尸水化去了,不敢留下丁痕迹。 国舅盯着太后,心头疑虑丛生,是她,还是另有其人? 太后忽然跪下,“我对死去的爹娘发誓,若我残害穆氏子孙,天打五雷轰!二哥,你相信我!” 半晌,国舅疲倦的说:“好,先办丽儿的事吧。” 太后头,迅速叫了景善尼姑进宫,如此这般的吩咐出去。这当然只能是隐人耳目而已。但至少引来的揣测会少一些,也算是有一个说法。 怀琳和怀珊在陪着穆丽儿,她们也很惊骇。她们今日带来的宫人全部都被杀了,还有小皇帝身边那个叫夕月的小宫女也被灭口了。小皇帝当时都傻了,还是怀珊拉着他一起给自己的宫人求情,可是母后还是一句格杀勿论。 所以现在,这世上知道真相的,除了穆丽儿和太后就是她们姐妹,还有穆望、皇帝了。 穆丽儿寻死不成,现在整个人痴痴呆呆的。穆望靠床边站着,眼里含着泪水,大姐,他那么骄傲的大姐姐,就这样被毁了。他当时应该抽剑杀了那个畜生,而不是吓到跑出去。更不该惊慌失措,让二公主以为背着她在搞什么鬼,一定要进来看个究竟。 国舅手握着扶手,景善已经走了,很快就会有穆丽儿是观音大士身边的转世的传闻出来,然后他再把女儿送到皇家寺庙去。 “你说丽儿当时神志不清?” “是的。我怀疑他们两人是被人下了药。不然那些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对丽儿下手啊。” 国舅一掌拍在案上,“一定是下药,不然我的丽儿怎么可能那么不自爱。” 国舅带着穆丽儿回府了。太后看他的样子还是没有完全相信自己,心头焦急不已。 “启禀太后” “何事?”“太后见是心腹太监,沉声问。 “方才数尸体,发现少了一人。” “是谁?” “周央。” 周央,太后后悔当初毒虫计划失败后一时心软没有杀他灭口。只因为他最懂得自己的需要,知道怎样让自己最快乐。 “还不快去找?” “太后,清宁殿已经找遍了,没有啊。” 太后省起,周央擅毒,怕是毒药没把他毒死,趁机跑了。 “封宫门,就说清宁殿失了先帝御赐给哀家的至宝。” “是。” 国舅出宫门时候发现宫中守备多了许多,气恼极了,这个时候不低调行事,你还要搞什么。生怕人家不知道清宁殿出了什么事么。 而周央此时被了穴道押在皇帝面前,怀璇看了他几眼,这人就是那日他在石缝里看到的高大宫女。倒是比寻常宫女长得还俊。 “嗯,拖下去,给朕阉了他。” “是。” 筱雪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今日她本要如常的跟随小皇帝去清宁殿,小皇帝却临时了夕月。她以为他还在恼她,就什么都没说。可刚才在化人场再见到夕月,已经是死尸一具了。这样的死亡,宫里太多了。都是直接拉到化人场化了。筱雪收到消息跌跌撞撞去送了夕月最后一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6章 不敢相忘 那个、那个跑来找自己要吃的的小男孩竟然不知不觉中已经成长为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了么? 慈不掌兵仁不理政,这宫里不做狼,那就只能做被狼吃掉的羊。他不得不如此,以后在这条路上还会越走越远。她是不能再见到当日肉嘟嘟嫩的‘小扣子’的了。 “琰儿”筱雪有失魂落魄的回去,有人轻轻唤她。 筱雪警觉抬头,是王颀在柱子后面。 小扣子蹙眉,拉她的袖子,“筱姐姐,走吧。”他也很难过,夕月人不错的。筱姐姐不能独自出来,万总管差遣,他便一道来了。现在王公子竟然进宫来找筱姐姐,被皇上知道了还得了。 筱雪那日告诉过王颀,小扣子是不会出卖她的,所以发愁了许久的王颀才冒险出声。他好容易找到筱雪身边没有别人的情况。这些日子,他也偷偷进宫想到筱雪屋里去,结果,沈远达在暗中守着,不让他进去。 “王公子,你以后不要来找筱宫人了。她早早晚晚是皇上的人,这里的干系不用我多讲。你不要害人害己。”筱雪是他记名弟子,他自然偏着筱雪。 他今天一是要把玮儿的消息告诉她,更是要问清楚沈远达说的是怎么回事。 筱雪着急知道弟弟的事,恳求的看着小扣子,小扣子为难的说:“那好吧,我内急,我到旁边背人处小解。筱姐姐,这是最后一次。你千万跟他说清楚,叫他不要再私下找你了。” 筱雪头,过去问王颀,“什么事让你冒险进宫?”还是大白天的。 “我来过好几次,只是没法子出来见你而已。你的屋子我进不去了,有人拦着。还有,玮儿之前出疹子所以没出来。皇上对你,真的是沈侍卫说的那样?” 筱雪蹙眉,“皇上对我,好像是产生了男女之情。可是我想,应该不会长久。” 王颀心头的担忧成真,懊恼的说:“怎么会这样,雪儿,我们去跟皇上说清楚,趁着他对你的感情还没有深到不能拔除的地步。否则,后果堪忧。” “去说?”筱雪有犹豫,“可是,万一皇上不谅解,连累到你和你的家人,还有我弟弟怎么办?” “可是,再拖,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雪儿,皇上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他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你也是忠良之后,不如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让她知道你是我王颀未过门的媳妇。他就不好怎样了。” 筱雪想了一下,“你回去问一下伯父的意思,然后我们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王颀想了下家里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头,“好,我回去问问我爹的意思。你实在不行,就” 筱雪看着他,“你怕什么啊,他还敢对我霸王硬上弓不成。” 筱雪会武的事,王颀是知道的。闻言也好笑,嗯,小皇帝一来打不过筱雪。他平常偶尔听到蹴鞠队那帮小子念叨,说小皇帝喜欢跟着几个大孩子胡混,但是其实并不明白男女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扣子装的鸟叫声传来,在催促筱雪赶紧走了。 “嗯,我走了,大公公叫我们快去快回的。” “嗯,我也赶紧走了,等我的消息吧。” “好的。” 小扣子拉着筱雪疾走,一路上都不出声,筱雪内疚道:“小扣子,又拖累你了。” “嗯,只要是最后一次就好了。我可不会替你们传书信。” 筱雪又想到乾元殿里的小皇帝,他居然不动声色就策划了这么一件事。这一次死了不少宫女太监,宫里自然是有巨大疑问的,但人人自危,不敢妄加议论。是以,那些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而这一切背后的推手只是那个十三岁的孩子。 不,他早不是孩子了。筱雪有些心惊,所以她才让王颀回去问问他父亲的意思再说。如果王颀的提议在这件事之前,她一定半犹豫都没有。她之前还差为了出宫就坦言相告了。 可是,如今真正见识了小皇帝的另一面,她却有一不敢了。王颀说的没错,他此际正是用人之际,自然不会太过为难,但难说心底不留下芥蒂。若干年后心底不岔,生出报复之心来如何是好。 回了乾元殿,筱雪不想到正殿伺候,心底一则是有些怕了此际的怀璇,她心底那个玉娃娃从今日起是彻底死了;二则是有些心怜,若是先帝能多十年寿数,小皇帝何须如此日日挣扎于生死之间,每日里装傻充愣和太后国舅周旋。又何必为了避免和穆家千金大婚出此下策。 筱雪想起穆丽儿,一声叹息,她不曾为恶,但错在身为国舅的女儿。筱雪想起自己三族死得只剩下了姐弟俩,而且还咫尺天涯,不得相见,心肠冷硬下来。我何须去同情她,国舅害我满门时可有半容情。 “筱姑娘,皇上听说你回来了,让奴婢来唤。”门口的小宫女照月小心翼翼的说。 又想起夕月,筱雪心底一痛,怎么说也是相处了一年多的人。 “好,我这就去。” 怀璇冷眼看着筱雪公事公办的忙活,忽然出声:“雪儿,你怕朕?” 筱雪答应过绝不再当他是孩子糊弄,而且,他是能糊弄得过去的孩子么。 “有一儿,不过,更多是怜惜皇上不得不如此。” 怀璇嘴角慢慢漾开一个弧度。他心头也有一些不好过,可是,现在的情势容不得他伤春悲秋,若是太后或者国舅有一察觉,他就不得不硬拼一场了。那些隐在暗处的实力,他着实不愿拿来硬拼。 他伸出手抱住身前的筱雪,因是坐着,头就搁在她肚腹之间,手则在她身后交握,圈着她的腰。 筱雪有一瞬僵硬,然后慢慢放软了身子,终是心怜战胜了害怕。 怀璇就这么一直抱着也不松手,过了一阵,筱雪说:“皇上,奴婢内急。” “哈哈哈哈,去吧。” 两人间的一分歧在笑声中化于无形,只是万泉匆匆进来告诉怀璇的事让他又蹙起了眉,“你说什么,筱家在你上次派人去查问过之后就举家搬迁了?”这么几年,也从来没有什么亲戚来看过雪儿,这里头有什么古怪?筱家人倒像是要避开什么,匆匆就搬了家。 “还查问到什么?” 万泉派去的人也知道,这样的回禀是不能让上头满意的。于是在当地想方设法把筱三小姐从小到底是的事打听了个仔细。 “八岁的时候摔破过额头,有一伤痕一直留在发间。还有什么?” 万泉看着怀璇,“背上有一朵小小的梅花印,是天生的。” 这一次的查问与前次不同,前次只是乾元殿找一个宫女,已经考验过筱雪为人,只是要多了解一些家世背景,筱家又早有准备。这一次却是皇帝对筱雪动了心思,而且心存疑惑,万泉自然万分重视。手下人自然更加卖力,又没了筱家从中周圆,在村中,或者曾在筱家服役的老人口中就问出了一些女儿家的私事。 背心有小梅花啊,怀璇眼中一动,熠熠生辉,万泉人老成精,哪有不明白的。这是要亲自去验身哪。其实,用了熏香,让孙嬷嬷行事也就是了。 到了入更时分,沈远达看到怀璇蹑手蹑脚的摸进筱雪的房间,把头转到一边,以手掩面,这就是他教了多年的徒弟。时至今日,如果只靠自己的本事,连入室偷香窃玉都办不到。你说资质不好么,好到天上去了,多少事情无师自通啊。可是学功夫学得比三脚猫还不如,跟筱雪下了苦功一日千里的进境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个痕迹是筱三小姐被奶妈带出去玩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奶妈怕被老爷夫人责罚就没有说,还哄着筱三小姐自己也不要说。年月久了她自己也忘了,奶妈倒是记得牢牢的。 怀璇带着疑惑走了,有关筱雪的任何讯息都还在不断的收集中。 怀璇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喜欢偷偷摸摸的,就是觉得刺激有意思。这是不是就是怀珲说的妾不如偷? 早起,筱雪拿过外衣要穿,忽然发现寝衣的结不是自己打的。她打的结看起来简单,但却是别人模仿不了的,这个似是而非的系结是谁打的,谁解开过她的衣服?她又怎么会睡得一无所知? 筱雪的脸胀红,她把所有细节想了一遍。吃的喝的都是同别人一处,不好捣鬼。那就是屋里的东西有鬼了。 香炉里燃尽的香料还有余味散发出来,筱雪揭开香炉看了看。看了许久,终于发现不对,这虽然和她平素用的香料看起来一样,味道也相差无几,但是有些微的不同。 怀璇食髓知味,难以自已,隔了数日,又故技重施。 这一次,觑破了香料门道的筱雪一早便候着。向内侧卧,耳中听得那个熟悉的脚步声,果真是他,这要怎么收场啊。 她的感觉没出错,怀璇是刚才出来,被‘巧遇’的宋僖费心勾引了一番。只是冷眼看着宋僖的表现,他心头却只想快见到雪儿,于是让人把宋僖带了下去。 他已经知道太后对筱雪说的话,是把筱雪当做候选人来考虑的。可是她回来对他说的时候却把自己撇得清请楚楚的。 她不愿意! “你就是你的喜欢么?这种轻薄,让奴婢如何能接受。” 怀璇低下头去,“我就知道,你要生气的。可是,我又忍不住想亲近你。” 这个时候,两人都没留意到他忘了自称‘朕’。 被筱雪用背对着,怀璇感觉到她的抗拒,“你为什么不愿意?” “奴婢一直以来,都只把皇上当弟弟看待。” 怀璇伸手扳筱雪的肩,“我不要当弟弟,我要当你男人。”扳不动,怀璇索性爬到内侧去,认真的说:“雪儿,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还略显稚嫩的少年真诚的表白,筱雪也不能不有所动容,只是这份心意却无法接受。 可是,要怎么才能让他打消主意呢。在赤诚的少年情怀上浇下冰水,会让他受不了吧。 动静之间,筱雪已经有了决断,她不能把王家牵扯进来,也不能让小皇帝在这个时候分了心神。 “皇上,要奴婢不把您当弟弟看,而是当做一个男人,恐怕有困难。” “为什么?因为”王颀么?怀璇的话没有说完,被筱雪截住,“您只到我耳垂,我实在是没办法。” 怀璇涨红脸,“我、我还会再长的,会长很高。” “那、那就等你比我高了再说吧。”筱雪低下头去,肩膀耸动。 “你、你――”太丢面子了,怀璇气急。 “我还有话说,你听着。”筱雪正色道。 “你要快长高,到时候我才能试着调整心态。但是,如果你违反了我说的,那今天所说的话就统统不作数。” “你说吧。”看真眼前美目含怒的筱雪,怀璇有心虚。 “第一,不准再行此无行之事,你若再敢暗算我,然后爬上我的床,或者行其他轻薄之举,此生,我只能拒你于千里之外。我鄙夷这种作为。” “嗯,好吧。” “第二,皇上现在最要紧的,是铲除奸党。不要为奴婢的事分心,不然,我等只有跟着陛下共赴黄泉。”说完小声嘀咕:“我算明白为什么圣人要说少年戒之在色了。” 怀璇头,“我明白的。你放心,我不会一味沉迷,误了正事。” “第三” “等等,一共几条?”方才是被现场捉到,一时心虚,没有问清楚,怀璇这会儿镇定下来,立时把这个问了出来。 筱雪心道,这么精干嘛,早知道说快一。 “一共三,第三,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怀璇双手交握,“只要不是要离开我,我就答应你。” 筱雪看事情办成,还得到他的一个承诺,一时高兴伸出手掌,怀璇没反应,半晌讷讷收回去。这是扮作小乞儿在外行走时看来的。 怀璇道:“这个手势有什么含义么?” “就是订约的意思。” “好!”怀璇伸出手,筱雪和他对击了一下,就听他说:“一世不离,伴我左右。” 筱雪没出声,怀璇不满的哼哼,只好说:“好,筱雪一世不离,伴君左右。现在,皇上,你是不是可以兑现承诺,从奴婢的床上下去了?” 怀璇看她一副美目带煞的样子,忙不迭的下去,穿上鞋子就往外走,临到门口,扶着门框回头,眉眼带笑,“雪儿,你要记得答应我的事哦。” “筱雪此生,不敢相忘!” 怀璇高兴的回去了。次日看到柱子上的白道道,恨恨的看着。 万泉适时端上一杯牛乳,皇帝解恨一般的一口喝完。 “穆府有消息传来么?” 万泉头,“有,国舅带着穆小姐回去,任何人都不许靠近那个院落。但是有人看到穆夫人冲到书房去。” “哦,她说了什么?” “她说之后定然是要让穆家别的女儿入宫,那么庶出或者旁支的身份都不足以支撑她单独在后宫立足,只有依靠太后撑腰。那么,太后的目的就达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7章 圣人教诲 “嗯,国舅怎么说?” “国舅开始还替太后辩解,说她对天上的爹娘起誓,如果是她残害穆氏子孙,将会遭天雷五雷轰!后来穆夫人不断哭泣,说起穆小姐由小到大的聪明伶俐、乖巧懂事,国舅也沉默了。” “他们兄妹的裂痕会越来越大的。”小皇帝很满意事态的发展,看来穆府的细作很得力。穆夫人亲女受辱,有她不断的在国舅耳边提醒,那两兄妹要修好却是不易。 “太后呢,还在找周央?” “是,清宁殿的奴才近乎换了一拨,宫里议论纷纷。” “把人看好了绝对不容有任何闪失。” “是,奴才省得。还有” “还有什么?” “奴才把筱宫人的奶娘找来了。” 辨认的结果,不言而喻。 这位筱家的老乳母,儿子因为觊觎筱大小姐被毒打一顿,不治而亡。她被筱家遣归原籍,但是老家已经无人,寡妇丧子其悲可知。第一次筱家尚在,她没有发挥的余地。可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等来了这一天。 怀璇的震惊可想而知。他只是想知道筱雪跟王颀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在京城没有查到什么,万泉说会不会是旧识。因为他们每次见面都在皇帝跟前,区区十来面,又没有什么机会多讲话,居然就那么熟络了。于是,从根上再查起,就得出了这个结果。 “奴才失职,这些本该三年前就弄明白的。”万泉噗通一声跪下。心头暗自懊悔,如果早早查出来,就没有这后来的许多事了。如今,小皇帝眼看是放不下了。 “筱雪一世不离” “筱雪此生,不敢相忘” 言犹在耳,原来,她不是筱雪。哄得他好苦哪。 那么,她是谁? “皇上”万泉担忧的声音响起。 “那个老太婆,确保她不会把这件事再对人说起。” “是,奴才知道。” “嗯,不用杀她,找个地方圈养起来就是。”如此也算是安度晚年。这倒不是怀璇心慈,而是他已经想到很久远以后的事了。 无论她是谁,她就是朕的雪儿。这件事雪儿迟早会知道他早就知晓了。如果再知道这个老太婆被他灭口了,肯定对他的惧意更深一层。夕月的死,她什么都没有表示,但眼底的一些怯意,怀璇还是看出来了的。这个老太婆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主,她的一己恩怨准备要让筱家全家还有雪儿一起葬送来报复。可是,他跟个不相干的老太婆有什么好计较的,饶她一条老命。 “那筱家”万泉迟疑的问。 “去查清楚他们为什么冒险这么做,父皇的病情在当时可是绝对的机密。” “是。” “还有,筱家查不出来雪儿的身份,就从王家去查。你说他们是旧日相识很有道理。”王颀世家子弟,王家家教森严,如果不是有儿女私情,很可能是为了别的原因开口讨人。 “好了,这事就交给你,如果再有人知晓,朕就唯你是问。朕还有别的事要忙,现在筱不上这个。” “是,奴才遵旨。” 筱雪并未见过那位乳母,因此那日平王妃携着姨母进宫来看皇帝,她奉茶之后并没有任何表示。也不知道自己冒名替的事已经被揭穿了。只是在独处时,发现小皇帝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自己,心头暗暗叫苦而已。 她的约法三章,其实说白了,就是个‘拖’字。拖到太后与国舅伏法,她也就可以离开了。当然不能去王家,连跟弟弟一起生活都办不到,她只剩下孤身远走这一条路。 前几日跟沈师傅过招,筱雪竟然磕飞了他的剑。沈远达叹道:这世上的事是要讲天赋的。他初时只觉筱雪的勤奋刻苦世间罕有,没想到她的天赋之高也是世间罕有。 有了沈师傅说她能跻身江湖排名榜前五十的话,到时候就可以放心的远走高飞了。 颀哥哥少年英俊、文武全才,到时又是功臣,自然可以另觅佳人。而弟弟,有王家照拂,也可以过得很好。她留下,只能给他们招祸而已。 至于小皇帝,他日后自会有佳丽三千,六宫粉黛。他说的好喜欢,也就是少年心性、一时热血罢了。等他年纪大了,想起来也只是一段淡去的过往而已。 筱雪幼时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就心生向往。母亲答应王家的求亲,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王颀是幼子,没有太大的家族重任以及必须功成名就的压力,他的性子其实也极淡,兼且一直和筱雪相处良好。小两口日后有两家庇护,携手同游人间,想必是一段佳话。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们这辈子终究是无缘。 “皇上,你一直看着奴婢做什么?” “你说呢?”怀璇闷闷的说。 筱雪一时也不知道他又哪里便扭了。说起这个小皇帝,成长之坎坷,也是世间罕见,在筱雪心底,他就是拔苗助长那苗,亏了是根好苗子。可是心机之深,筹谋之远,也不是同龄人能比得上的。不过在自己眼前还是有时会有十三岁少年的样子的。今儿的阴阳怪气真不知是为了何事。 “奴婢不知道。” 正说话间,清宁殿的总管太监送来三十二幅美人像,说是太后让皇帝好好挑一挑。 穆丽儿是观音身侧转世的消息近日已然传开,她不日便要入山修行了。这皇后之位嘛,自然就空了出来。皇帝已经十三,再几个月过了年,就是十四的人了。十四亲政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所以,大婚也就是迫在眉睫的事了。 事实上,这皇后之位,够格坐上去的,朝中人人心头都是有数的。国舅专权,他要女儿做皇后,别家女儿自然是没有机会了。但居然平地惊雷的冒出转世的消息。众人心头无不揣测到底是出了何事,国舅竟然肯将后位拱手让人。真相不得而知,但太后有令,各大家族将适婚年龄的女儿画像奉上,却无人敢推拒。这些世家女子本也是储备的后妃,没有自主婚嫁的权利。只是如今,众人不说,却也心知肚明,小皇帝只是个傀儡。这个皇后的位子,如果不是穆家的女儿去坐,想必是满布荆棘了。 三十二张画像依次摊开,小扣子每摊开一张就看看皇帝的反应,结果都只是欣赏了一会儿,然后又让他打开下一张。 “这些大家闺秀,怎么好像都长得一样?”怀璇斜倚在椅子里,把脚翘到桌案上,闲适无比。 小扣子纳闷,一样吗? 怀璇看着他,“怎么不一样,都一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德行。”他站起来,“走,蹴鞠去。” 蹴鞠队里除了同姓同族的怀氏子弟大多有姐妹画像也在其中,因此今日蹴鞠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小皇帝跑了几场就下场了,眼睛在同伴身上逡巡。 心头盘算,嗯,是看到谁的妹子,谁的小姑姑了。这里头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敌人他也知道。 所以,这一次要选的一后二妃也是早就内定了的了。 太后召了小皇帝去问,可中意哪家的千金。 小皇帝说:“母后,那些画像儿臣瞧了,都长一个样。” 太后抖开画卷,“一个样么,不会啊。如果皇儿都不中意的话,你告诉母后,你想要谁做皇后啊?” 看太后一脸温雪笑意,怀璇也笑,“呵呵,儿臣想当长辈。” 太后知道他刚才蹴鞠场过来,连衣服都还没换,想想那帮子混在一起的少年,莞尔一笑,“你个促狭鬼!” 怀璇拍拍手,“嗯,母后拿主意就是了,儿臣都听母后的。”以前常说的是都听母后和舅舅的,太后心下一动,“丽儿是被人害的,你不要记恨你舅舅。” “嗯。” 国舅怀疑太后,太后可知道自己是冤枉的,那么到底是谁呢?也罢,就借选秀的事再试一试小皇帝好了。 “既然如此,那母后就好好替你想一想。” 怀璇站起来,笑着说:“儿臣又要劳累母后了。大皇姐出嫁,可有什么地方儿臣能出力的?” 太后微笑,这小子还挺懂得投桃报李的嘛,“母后有意把驸马的职级再提一提,国舅不同意,说他已是年少居于高位。” “那还不容易,大姐夫是自家人呢,咱不告诉舅舅就是了。” “好,那就不下懿旨,由皇上亲下圣旨。” 怀璇满口答应,反正他的活儿就是拿起大印在拟好的圣旨上盖一下。能让穆氏兄妹生隙,他很乐意盖这个印的。太后招婿的目标也是很明确的,长女的公爹掌管兵马,次女听说是打算许了文官之首的丞相。就是不知道会给他这个儿子娶什么媳妇儿了。 太后一手抓兵权,一手笼络丞相,很明显是不想再受制于国舅了。国舅又是如何想的呢? 筱雪把茶放在案上,看怀璇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 “沈远达,朕这回是要出宫办正事,你还要拦么?”小皇帝眉眼带笑的看着他。 “这、这” “人家要明杀暗杀,也不拘要在宫外的。雪儿你说是吧?” 筱雪闹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一时没有出声,见小皇帝一跃而起,毫无商量余地的叫沈远达去做诸般准备,又见小扣子捧了件寻常人家小公子的衣服过来,才说了一句:“这就走?”大公公还病着呢,小皇帝此番决意要去,似乎也拦不住。仓促起行如何使得。再一看,一切安排都有条不紊,分明不是临时起意的,也只好闭口不言了。一时找出上次出宫穿的衣服换了,跟着这位小爷出宫去。 怀璇身量虽未主,换了衣衫倒也是个翩翩少年,带了家丁、丫鬟并侍卫等一众人等出了宫。太后、国舅自然都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甚至宫门令还是在国舅暗示下才敢放了拿着腰牌的这一行人出去。 筱雪原还在纳闷,什么都准备的挺周到,怎么着出宫的手续这么马虎,原来是要留待国舅放行呢。 出了宫,很久就‘巧遇’了平王世子怀珲。真的是好巧哦! “皇公子,今儿就是穆家千金出家的日子,不少名门淑女去观礼呢。” “嗯,那朕正好,我们一起去瞧瞧。” 此时的卧云庵自然是热闹得紧,国舅权势倾天,整个京城的名媛差不多都云集此处观礼了。穆丽儿是带发修行,一脸的冷绝,一句话都不说,任景善老尼自己张罗着。来了这么多贵人添香油,景善自然开怀不已。日后有穆丽儿在此,那金银之物还不是源源不断而来。 平王世子自然有些本事,寻了一处高高在上,方便观察的厢房。今日卧云庵的厢房那绝对是粥少僧多的,来的哪个不是有背景的,可是厢房就只有那么几十间,当然是位高者得。怀珲这间就是视线最好的,而且是居高临下的俯视。观礼过后,众家女子并未散去,就在此礼佛。 “皇” 怀玿一看,乐了,招手,“穆望,过来过来。” 穆望在这里看到怀玿很是惊讶,闻言也不声张,叫上随从就一道过来了。略带激动的说:“公子,您也来观礼么?” 怀玿点头,一时觉得穆望身边这个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一样。 正好筱雪也从厢房里出来,“公子”然后就看到穆望和他的随从了。 那个小随从本来看自家少爷这么恭谨正在纳闷,看到筱雪更是吓一跳的样子,把手背到身后,死命掐着掌心,然后低下头去,这才没有太过失态。 筱雪自从知道弟弟在穆府的消息,就想过姐弟重逢的场景,绝没想到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往常穆望进宫,是不得带随从的。所以竟然不知道,自己朝夕思念的弟弟居然就是穆望的随从。 筱雪也是心底激动,到底经过了很多事,所以在人前还能克制,只是袖中的手有些颤抖。眼见皇帝闻声回望自己,她勉强压抑住激动,“公子,可要回府了?” “急什么,难得出来一趟。我还没看够呢。” 穆望心中一黯,怎么会以为小皇帝是为了姐姐而来呢,他是来相媳妇儿的。京城适龄名媛,在册不在册的今日可都来了。 怀玿望向他,“你姐姐的事,我也很遗憾,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就是。” 穆望低头,“是。公子,方才立在母亲旁边的,是我的堂姐。” 怀玿明白了,是穆家安排接替穆丽儿的人。遂拉着他到一边,“你跟我说说,你们几个,也整日拘在府里,这山上景致不错,四处走走吧。” 筱雪等人皆道,“是!” 筱雪走到无人处,却听到有人跟踪,还很拙劣。 “出来” 小扣子从墙角出来,“筱姐姐,我怕你又行差踏错。” 筱雪好笑的说:“公子临时出来,我事先又不知道。再说了,今日尽是女眷聚于此地,王公子怎么可能会混进来。”那个人,可是从小受的圣人教诲,是不折不扣的君子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8章 差使 筱雪那日回宫,知道自己被人跟踪而不自知,就缠着沈远达学了些防跟踪的法子。今日在小扣子身上一试,果然灵验。至于其他的高手嘛,沈师傅说那要靠经验积累了。 “你安心玩儿去吧,我就在这正殿后走一走看看花、看看草。” 小扣子想了想,觉得她言之有理,到底年少贪玩,也就丢开了,欢欢喜喜的走到别处去玩耍、看热闹。 而穆望和怀珲两人则跟在怀玿身边,给他介绍着各家的千金。 筱雪这才避了人走到殿后去。可是远远近近到处都是人,最后无法只能往辟出来给平王世子、国舅公子等人使用的恭房那边去。 今日来的多是女眷,往这边走的人着实是少。筱雪又运起高妙轻功,一路用沈远达教的法子察看有没有人暗中跟随。 到了那处,在暗处候着。 方才见到弟弟,她用旧日的暗号告诉他在这里相会。 从前弟弟背不上书,她都是这么用眼神给他递招的,不知道还记得不。此处是最人迹罕至的地方,而且唯有用内急的由头,弟弟才好从穆望身边走开。 “姐姐” 筱雪等了半日,总算等到了。 “玮儿” 两姐弟蹲在恭房后面的枣树下窃窃私语。 “姐姐,方才看到你,真是吓我一跳。幸好赵大叔告诉我你就在京城,在皇帝身边。不然方才一定当场叫出来。”说到‘赵大叔’,古玮的面色不太自然,赵大叔把姐姐推下马背的情景是他这三年来的噩梦。 赵大叔待他很好,恩同再造,可是这些对姐姐何其不公啊。 筱雪搂着弟弟,哽咽道:“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 姐弟俩抱头痛哭,来不及再说别的什么。只是时间紧迫,转瞬又不得不分离。 “姐姐,你在宫里多多小心,再等一年我们就可以团聚了。弟弟一定会好好照筱你的。” 筱雪点点头,心里不舍的看着弟弟,见他经历家难,如今也有了几分担当的模样,大为心慰。看来真是灾难催人成长啊。只是,这团聚谈何容易。 筱雪擦干泪回返,怀玿还在兴致勃勃看着一众闺秀,听身边两个家伙讲着些小道消息。看到她回来,也只远远儿瞥过来一眼而已,见她低头往厢房走也没什么表示。就一直在崖边看着下头,等到众女眷散去这才准备回宫。 筱雪之前哭过,回来见没她什么事就避入了厢房,方才皇帝让各自去玩耍,担了干系谁又敢走远,倒都回来了。那几个侍卫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 筱雪低头到内室重新上妆,到起驾回宫的时候已看不出她曾哭过。 筱雪的反跟踪术是跟沈远达学的,如果是沈远达亲自跟踪,她自然是防不住的。此际,沈远达便把跟去看到的情景一一告诉回宫后的皇帝。 怀玿舒舒服服的泡着脚,听了沈远达的话身子倾前,“你说什么,抱头痛哭?” “是,属下亲耳听他们互唤‘姐姐’‘弟弟’。”沈远达赶紧说。 原来是亲姐弟,怪不得长得那么像呢。 既然是亲弟弟,那抱了他的雪儿的事就不跟他计较了。 “万泉,你莫说这样子你还查不出来。”小皇帝盯着称病的万泉。 万泉叹口气,“是,奴才一定催促下头的人加紧。皇上今儿的收获如何?” “嗯,才一日能看出些什么来。”怀玿撇嘴道。 万泉跟沈远达对视一眼,他还想出去! “皇上” “不必劝了,这事关系重大,朕得亲自出马。你们照原定计划行事就是了。” “是。” 小皇帝自此便开始时常偷溜出宫的经历,只是再没带筱雪等人了,而是独自一人在侍卫保护下频频出去。有平王世子作陪,很快就认识了他想认识的人。 梅吟雪,兵部尚书千金,也是那三十二副画卷上的人。她的爹虽然不如兵马大元帅掌握的兵权多,但毕竟大元帅年老。而且,那是怀琳的公爹,行事多有不便。 梅吟雪十四的年纪,同怀玿一般高矮。相貌比起宫中诸人并不出挑,但笑出来就如春回大地一般,此际正和怀玿靠肩坐着,共握一根钓竿,等着江面上的动静。暗卫在暗处看着,少年男女共钓,衬着青山绿水,很美的一副画卷。 梅吟雪看着眼前光风霁月的少年,暗自可惜他虽是九五之尊,却是天下皆知的傀儡。这三个月来,两人私下见了很多次面,也知他其实就是一个被关在深宫的孩童,对宫外一应事物都很好奇,初时一会儿就会指着一件东西问问她是什么。 “动了动了”怀玿看到浮漂动了,高兴的说。他在梅吟雪面前倒不是一味作伪,倒有些像是私底下在筱雪面前的模样,算是不算计时的本性流露吧。 两个人合力去抬鱼杆,结果被他这么一嚷嚷,已经上钩的鱼儿当然跑掉了。 “啊,跑掉了。”怀玿沮丧的说。 “没事,我们再钓过就是。”梅吟雪巧笑倩兮的安抚。 于是又坐下来钓。 梅吟雪望着怀玿的侧面,有点出神。怀玿察觉到她的打量,歪头冲她一笑,端的是雪化云开一般。 梅吟雪鬼使神差的就出声了:“皇上,你本是龙子凤孙,难道甘心被太后国舅控制一生么?”她说出口也似吓了一跳似的,但是既然说出来了,干脆把怀玿紧紧盯着。 怀玿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吓呆了,只怔怔看着她。半日才捂住了梅吟雪的嘴:“吟雪,你……千万别胡思乱想。否则母后和舅舅发怒,朕……朕也保不得你。” 梅吟雪的脸涨得通红,伸手挣开怀玿的手,:“皇上,你是天子,还是国舅是天子?他凭什么把持朝政大权?太后一介女流,祖宗有云后宫不得干政,她凭什么在朝堂上发号施令?” 怀玿讷讷的说:“朕马上就要大婚了,等大婚后就要亲政的。” 梅吟雪急了,“我的皇上,他们把持朝纲多年,岂会甘愿放权。到时候还不知要怎么对你呢?”她说着眼眶泛红,情真意切的看着有点怯的怀玿,“皇上你别怕,我爹爹……执掌兵部,有他帮忙,你何愁对付不了太后和国舅。” 怀玿摇头,“不、不、不,你不要再胡说了,朕不要听。” “皇上,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我一介女流尚不怕死,你……难道这点胆略都没有么?” 怀玿站起来,“吟雪,你不再说了。朕出来见你,是因为喜欢你。朕还想着回宫以后好好的求母后,让你做朕的皇后。你有这样的想法,还是不要进宫好了。不然,朕真的怕保不住你。” 怀玿在回宫的马车上,掀开车帘看着车外。哼,演得真是好啊,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把朕都骗过了。只可惜,朕是从八岁开始就不得不演戏的。 马车缓缓进入宫门,但是车内的人已经在方才的市集转角的地方换过了。小扣子穿着怀玿方才那件衣服,在一行人护持下进入乾元殿。在太后和国舅有意放水令到小皇帝出宫私会美人的情形下,这件事很好的瞒了下来。太后是不会这个时候召见的,国舅也不会这个时候来求见。怀玿此行甚险,一个不好,就会功亏一篑。到时候乾元殿无人,只推到贪玩身上恐怕难以取信于人的。 所以,诸般谋划,一直偷偷出宫三月才去了这一趟。国舅与太后那里都安排了细作拖住,一旦有事自会有人前来通知。 一处外头并不显眼的小宅,进去之后别有洞天。 先行一步到了此地的筱雪看小皇帝终于如约到了,心头松口气替他拢起帘子,“皇上,诸位大人都在里头等着了。” 今日来的,都是小皇帝这个阵营里掌着实权的,王颀的父亲也赫然在列,他方才盯着筱雪多看了两眼才进去,眼里有点复杂。 怀玿去见梅吟雪,自然是不会带筱雪同行的,所以她这三个月也是头回出来。皇帝迟迟没来,她心头着实捏了一把汗,虽然有密道出入,但万一国舅连密道都知道了呢,这次要是被人一锅端了,事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华禹朝恐怕就只有任凭奸贼乱政了。但是,只是一味靠万泉等人居中联系传话也是不行的,有些事情必须小皇帝和这些大臣好好的商议才行。 先时,筱雪心头着急,但看看屋里几位大人虽然表情严肃,但俱都很镇定的在喝茶,间或交谈几句。冲茶的时候王伯伯还冲她微微笑,筱雪的心头慢慢安稳下来。 怀玿入内,长身一揖,“诸位先生!” 众人在筱雪轻道‘皇上来了’,然后打起帘子之际就都已站了起来,此刻倒都受了小皇帝半礼。因为小皇帝这一拜拜的是师,在座倒都是暗地教王颀的一众师傅,自然也是小皇帝的师傅,故此受得起他的半礼。 怀玿又行了一礼,“各位大人来此都是担着血海一般的干系。多的话,朕也不说了。他日事成,朕定不做负心之主便是。” 筱雪冲好茶之后便走了出去,在门外候着,里面的声音压着她听不清。如今已经到了快图穷匕见的时候了吧,她看看天上的流云,国舅太后伏法,自己满门血海深仇也就得报了。 怀着这样美好的憧憬,筱雪在门外微仰头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那云朵动得很快,形状变化无端,她一时入神。直到听到一声咳嗽声响起才醒过神来。 “皇上” 怀玿自己打了帘子出来,站到筱雪跟前,“看什么呢?” “看云。”筱雪往里瞅瞅,几位大人已经不在里面了,像是被人从密道送走了。这里是用王伯伯下属的名义买下的一座外宅。是前朝一个被抄家的官员的府邸,地下的密道是原就有的,这几年做了些改建。 筱雪跟着怀玿走回宫,他又扮作了小扣子。 “雪儿,不是,筱姐姐,我又长高咯。”怀玿眉舒带松,方才的谈话让他对局势更明了,心头的底也稳多了。那几个的确是老成谋国之辈。他穿的也不是小扣子的衣服,只是挂了他的腰牌而已,因为小扣子的衣服给他穿短了。 筱雪听他学着小扣子的样子笑嘻嘻地叫‘筱姐姐’,心头好笑,上回看他穿这身衣衫时还是个不到自己胸前的孩童,如今已经过耳了。怀玿的个子这一年来窜得飞快,倒真有几分要长开了样子。他小时候就像是拿玉雕出来的一般,那时筱雪还暗道谁舍得把这样的小孩儿送进宫当太监。现在,看着倒有几分翩翩少年郎的味道了。 “公子,厄,小扣子,那梅小姐如何?” “不如何,那是国舅的探子。”或者不能那么说,该说是国舅刻意到庙里勾搭过的女子。一面之缘,就被那老贼俘虏了,巴巴的来探朕的口风。那老贼就那么有魅力?怀玿撇嘴,心头还是不得不承认老贼的皮相是极好极好的。而且能文能武,的确是挺招女人的。 “筱姐姐,你觉得我那便宜舅舅如何?” “不如何,那是国贼。”还有私仇。 这个答案与自己方才说的,异曲同工。怀玿却不大满意,梅吟雪即便不是国舅探子他也是不会动心的,可听雪儿这么说起,却忍不住想如果国舅不是国贼,而是匡扶社稷的周公,筱雪是不是就会动心了。 虽然不在意梅吟雪,但想到她就因为见了老贼一面就甘心来试探自己,怀玿心头还是有些不舒服。 “如果,他不是国贼呢,而是尽心尽力辅佐朝政的忠臣呢?”他忍不住问筱雪。 筱雪想了一阵,迟疑的说:“其实,国舅处理朝政还是很尽心尽力的。”这一点,就算是她这个仇人也无法否认。甚至可以说,国舅缺的只是一个身份,这几年在他的主持下朝中各项事务还是井井有条的在运作着。攘外安内,赈灾理财,样样都做得很好。在他身边,也围了不少的人,并不只是趋炎附势、一味奉承的。 这话怀玿不乐意听,可是也不得不承认筱雪说的有在理的一面。 “他算是托孤重臣吧,却合着他妹子,一门心思的要把朕养废了。” “所以说,周公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怀玿噗嗤一声笑出来,“他倒是想要这个名声,可又舍不得手头的权利。” 筱雪也想笑,没错,国舅不好别的,就是好名声。转念又想,嗯,这样的人,当初为什么要灭她满门呢。 她当时和弟弟在母亲房里,爹爹匆匆进来,什么也没有多说,就叫他们跟着赵大叔走。唉,以后有机会再问一下颀哥哥。今日他本来也该出席的,却被小皇帝派了别的差使。 “喂”旁边怀玿见她发起呆来,凑近大声在她耳边喊了一声。 筱雪胳膊上一紧,怀玿已经拖着她到了路边,原来是有马车过来了,有人在清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9章 此地不宜久留 筱雪抬头一看马车上的标记,是穆家的马车。有人拢起了车帘往这边看过来,那女子二十四五的样子,眼底眉梢一抹旁人学也学不来的灵动风韵。 筱雪一看就知道是谁了,穆望的亲娘。 筱雪拿眼搜寻着有没有弟弟的踪影,没有。唉,穆望不是跟着他亲娘,而是在穆夫人身边长大的。不过这位姨娘也算是得宠了,出行还有自己的马车。这就是生下庶长子的好处吧。 那处宅子离宫门其实不远,只是两人这一路闲闲走着,感觉走了许久。看小皇帝不急,筱雪也就没出声。她能看到的也只是他的一两面而已,这个与弟弟同龄的少年心有七窍,行事有诸多考量,这等事情,定然也是在考虑中了。 到了宫门处,递上腰牌。筱雪察觉到今日这个宫门卫神色间有不自觉的恭谨,看来是小皇帝的人。也是,要扮小扣子,如今可不像了。这宫门处不打点好怎么行。 进去以后,已有人候着了,一路领着他们在宫里的小径上穿行,避开了众人。在宫里,什么人该走什么道也是有规定的,不是可以随意出门瞎晃荡的。 怀玿跟在筱雪身后,不再出声。只是,这路上也不能一个人都不碰到。譬如现在的这群人,想来这已经是合计之后遇到人最少的路了。总不能一路都不遇到一个人不是。还得是不认识筱雪,没机会见过怀玿的人。不是没考虑过让沈远达把人偷进来,可是现在是白日,这样做反而招眼。还不如平平常常的这么走进来。 筱雪心头的疑问扎了根,她一开始是想着那时先帝病重不起,国事定然是被国舅太后把持,那么自己的仇人铁板钉钉的就是他了。甚至后来赵大叔到穆府做了门客,在她想来也是为了报仇,正方便同小皇帝的人里应外合。现在想来,自己连爹爹被害是什么因由都还不知道呢。当时只听他跟娘说王伯伯偷偷派人报讯。 要报仇,也得报得明明白白才好呀。过去三年真真是荒唐,今日皇帝不随口问那么一句,筱雪还想不到一探究竟。只认定爹爹是好官,是被冤枉的。而个中情由却一概不知。虽说到时有王伯伯会为父亲鸣冤,请皇上平反,可自己这做女儿的,也该知其所以然才是。 嗯,不能再去麻烦颀哥哥了,小皇帝现在根本不给自己见到他的机会,远远的一面也不行。 怀玿见问了筱雪一个关于国舅的问题,她就一直认真思索,甚至还有些走神,起先马车过来时都没留意到,她对国舅还真是重视。她拿眼搜寻的是她弟弟吧。 穆府细作有消息传来,那是门下一名颇有些本事的门客的儿子。据说那人还深得国舅看重,所以才让他的儿子做了穆望的随从,因大个两岁,遇事可以提点一二。 雪儿偶尔提起国舅,其实并没有旁的宫女们那种痴痴颠殿的作态,不经意还会流露出恨意来。难道,她和国舅有仇,所以才会一路伴着我做这些事。 嗯,国仇家恨,仇人是同一个也好。 万泉的回禀却让他高兴不起来了,称病多日的万大总管终于弄清楚了筱雪是什么来历。 怀玿就记住了一句,青梅竹马,自幼定亲。 难怪了! 筱雪一世不离,筱雪此生不敢相忘! 这个化名倒也有意思。 万泉有点担忧的看着眼前的小主子,见他闭目不语,身子后仰靠到靠背上,试探着叫了一声‘皇上’。 “筱宫人她”要怎么处置,万泉现在埋怨死自己了。怎么三年前就没能查到这些呢。那时候如果能查到这些,至少皇上不会陷入如今境地。且不说别的,那君夺臣妻的恶名是不用背的了。 “你去把筱家的人找到,既然筱雪进了宫,那古家大小姐就要着落在他筱家了。” “可是” “没有可是,按朕说的去办,你办不了,朕就换个人去办。”怀玿忽然睁开眼,万泉不敢直视只得应下。 这是要将错就错了,他的主子就只是小皇帝一人,他自然按他的意思去办。只是王家是出了大力的,最后落得如此会不会对皇帝心生不满呐。这个筱雪,可真是坐实了红颜祸水这个名词。不过她是如此来历,那么能这么出挑也说得过去了。万泉更担心的其实倒不是这个,而是人心难测。 万泉在京城也有自己的宅子,今日来了一群客人。 丫鬟上了茶掩上门去了,万泉慢条斯理的拨着茶盏,那几个客人坐不住了。 “敢问您是”为首的筱老爷迟疑的说。他们一家老小,半个月前被人强行请到京中这个府邸,不得进也不得出,府里的仆人一问三不知,今日才见到了主人家。 万泉看这群人跟惊弓之鸟一样,心头略微解了一点恨,就是这些家伙干的好事。 “筱老爷,你可知我是谁?” “不、不知。”听到万泉开口,筱老爷的脸刷的又白了一层,再看看他光秃秃的下巴。 “没错,我是宦官。” 筱老爷手里的茶盏落地了,碎了。他欲跪下替家人求情,却被万泉坚定的拦住了。按照将错就错的思路,这位筱老爷将来怎么也能混到个便宜国丈来当,万泉可不会把事做绝了,面上也不能太过了。这是他做人的原则。 “筱老爷,如果要动你一家老小,今天你们就不是到万某的府上了。” 筱老爷看到万泉面上的微笑,“那” 万泉松开手,指指凳子,“请坐!”然后自己也坐回去,“筱老爷三年前能策划一出李代桃僵,也说得上是有胆有识了。今儿万某也不兜圈子,令嫒在宫中如今是皇上身边的掌班女官,深受宠信。将来你筱家的富贵荣华,都要着落到她身上了。你我如今要谋划的,就是如何让这个富贵落到了实处。” 筱老爷有三分惶恐,三分心惊,还有四分强自镇定。 “事到如今,我们都听万老爷的。” 万泉摆手,“不是听我的,我们都要听皇上的。筱三小姐在哪里?”万泉往旁边看去,筱家其他人等都在旁边的屋里,万事有当家人做主,他们没有置喙的余地。 筱老爷过去把三小姐叫过来,一个少女盈盈下拜,“见过万老爷!” 万泉点点头,“请起!”看这人品,的确不俗,比得上官宦人家的小姐,怪不得十里八乡的颇有些名声。不过比之宫里那位,还是略差了些。 “筱老爷,你家总不能有两个三小姐。” 筱老爷脸上发白,万泉制止他开口,“放心,是天大的好事。” 王颀那样的家世、才学、人品,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你们先在这府上呆着,筱老爷如果觉得不便,可以在附近买个宅子安置家小,只是三小姐嘛,就不能同你们一处了。” 筱老爷思考之后把三小姐留下了,这件事本是欺君之罪,他一时耳朵软听了妻子的话,已经后悔了许久。如今事发,居然还能保得全家性命,已经是意之喜了。他们如今就是砧板上的鱼肉,除了死还有别的路可以选,自然不会再犹豫了。 “爹!” “好好听万老爷的话!”筱老爷心头不舍,但无从选择,只得把亲女留下。 万泉对筱三小姐说:“放心,我没有恶意。等你见了那人,自然甘愿。” 而身在穆府的赵大叔与古玮,也被暗中进行了调查。这日,古玮正暗中在床帐里练习小巧匕首的刺杀技巧,赵大叔进来了。 “玮儿,我已经查清楚了,大小姐是冒人之名进的宫,换言之,这是欺君之罪。想必跟我们一样,是为了报你爹娘的大仇。”对古琰,赵大叔有说不出的自责,但当时他确实情非得已。如今看来,倒是他小看了那个小姑娘了。 他本来打算替古大人报了仇,再去找那个小姑娘的。如果她死了他就给她偿命。没想到几年不见,她竟成了小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宫女。 他会投身穆府,的确是因为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官兵一直在追查古家的遗孤,却没想到他就跟在国舅长子身边吧。穆望年纪尚幼,而且穆家又有了嫡子,所以他没有什么需要跟着国舅去见识大场面的机会。他的随从也就少了被人认出的危险。 没想到大小姐更厉害,直接进宫去了,还时常和国舅面对面的见面。 古玮手里的匕首落到床上,“那、那怎么办?” “不知道。” 怀玿从穆府那两人身上,终于知道了筱雪的真实身份。原来,那两人就是当初兰姨故意引到国舅府去的人。事情到了如今这步,当初的打算就只有继续下去了。 晚间见到进宫来的王颀,小霸王罕见的有些心虚。 王颀的嘴角有小泡,是焦灼上火的症候,他走到怀玿跟前跪下,“皇上,您让臣出城去见京郊驻军的统帅,臣幸不辱命。” 怀玿点头,“王爱卿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商硕,又为朕立了一功。”他说话的时候,眼微微瞥向别处。 “皇上,要入冬了。”王颀低声说。 “嗯,冬天过了就是春天了。这三年多王爱卿冒险入宫为朕讲学,朕心底好是感激,等朕亲政,一定要好好奖赏。” “微臣分内之事。”王颀看着小皇帝,心头犹豫要不要说筱雪的事。琰儿让他回去问问父亲,可是父亲说还不是时候。前些时日,父亲也见到琰儿了,可他什么都没说。 王颀还在犹豫,怀玿又派了几件事给他,“这些事交给别人,朕不放心。尤其是蹴鞠队的人,王爱卿最近要盯紧一点。” “是。”罢了,父亲说的对,还不是时候,尤其现在正是要两军对决之际。 万泉得到下人通报来到筱三小姐住的房间,看到被脱了外衣绑在床上的丫鬟,不由得一笑,这个时机刚刚好。 “让人跟着,别让筱三小姐发现了。随时向我汇报。” “是。” 万府后街一颗树后藏着被筱老爷所弃后奋力自救的筱三小姐。她梳着丫鬟的发髻,穿着丫鬟的衣服,可是看起来还是有些不像。而且衣服因为翻墙出来弄得破损脏污。幸好是晚上,如果是大白天有人看到这么漂亮个大姑娘却成了这副德行一定会侧目。 现在去哪里? 去找爹娘?不行,他们已经不要自己了。回头还是会把她送给这个老太监做老婆的。筱三小姐认定那个太监是知道了自己家让人冒名进宫,用这个把柄来要挟她爹把她送给他做老婆。有办喜事用的东西和阖府下人隐隐约约的言谈为证。 这些太监真是坏蛋,自己都不行了,还想糟蹋大姑娘。不跑的是傻子! 可是往哪跑呢,筱三小姐倒是知道出门在外要用钱,用小刀在屋里一个镂金花瓶上撬了几块小的下来。只是自己这副样子,要收拾一下才好。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的走过去了,宵禁后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王颀路过此处,听到几声响声,心头一惊,难道自己被跟踪了? “谁?出来!”等了片刻,不见人出来,王颀绕到树后,看到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却衣衫残破的姑娘,看起来不像是跟踪的人。 “你是谁?怎么会大半夜的在这里?”他进宫的事是绝对机密,断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可是,面对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他下不了灭口的辣手。此处离宫门不远,不能让人知道他这个时候从宫里出来。 “你管我是什么人!你穿一身黑衣,一看就是做坏事的,我还没问你,你倒理直气壮的问起我来。”筱三小姐有点害怕,但还是强自镇定。 王颀一身夜行衣,匆匆进宫覆命回来。眼前这个女子,看来是从哪里逃出来的,于是放缓声音:“姑娘,谁告诉你穿黑衣就是在做坏事。你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为防万一,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如果放她走了,说不准什么时候被人找来认人,万一认得他的声音身形呢。这个地方可是达官贵人聚居之处,会出现在这里的非富即贵,这个女子的身份存疑。 “你不说,在下可要走了。”王颀说完转身就走,身后传来一声“我要是说了,你能帮我么?” 他回过头来,“你说说看。” “我被我爹娘卖给太监做老婆,我是逃出来的。” 这话倒不像是説慌,这里的确是有几个有权有势的大太监住着。太监娶老婆嘛,也听说过。 “那你现在要去哪里?” 筱三小姐捏着衣带,小声说:“没地方去。” “在下不是坏人,家中薄有家产,尚缺一个丫鬟。你要是不怕被我卖了,就跟我走吧。” 他走了几步,听到后头有脚步声,于是一个回转,退到筱三小姐身侧,“得罪了,此地不宜久留。”夹起她的身子运起轻功离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0章 替死鬼 万泉听到回报,知道筱三小姐被王颀带走,点头说:“好!”人跑出去,就到了王颀回府的必经之路,以他的性子发现了人定然无法下手灭口,但是又不能放纵隐患,就只能把人带走。 “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老爷,王公子武功甚高,小的不敢靠近。” “行,下去领赏吧。” 下人来问,“老爷,那些办喜事的东西” 万泉瞪他一眼,“做个样子而已,人既然跑了,东西就就便宜你小子了吧。”他等筱老爷一走,就让人上街去采买办喜事的用品,然后故意放出风声给筱三小姐知道。现在她既然顺利跟王颀见面了,他这场戏也就不用再演下去了。 哼,都是宫里那位主给他惹出来的事。他在心头抱怨筱雪,可是筱雪不知道。见到他‘病’了许久再度当差,很是替他欢喜,“大公公,您大好了?” 看着面前笑意盈盈,很真诚的问候自己的筱雪,万泉也只好笑着说:“嗯,大好了。”这种时候,小皇帝非让他停了手里的事,分神去查筱雪的身世。结果还真的查出问题来了,但是又不能把她怎么样。 “筱宫人,你可不能负了皇上。”万泉郑重的说。 筱雪一下子就想到自己和怀玿定下的约定来,难道大公公也知道了。 “我知道的。” “皇上呢?” “皇上被太后召到清宁殿去了。” 万泉点点头,看来是要定一后二妃的人选了,过了这么久也该挑出来了。难怪不让这丫头跟着。 “哦,那我先下去歇一下,万岁爷回来了你让人来叫我一声。” “是。” 筱雪看着万泉走了,总觉得他有点古怪。今日太后叫小皇帝过去,她也预料到是什么事了。只是如今都要入冬了,再有几个月,明年开春,依照规矩小皇帝就该大婚亲政了。太后和国舅摆出这么一副要还政的样子,背后又在准备什么? 小皇帝也知道这几月是自己最可能‘驾崩’的关键时期,不管做了多万全的准备,如果自己驾崩了,那就什么都不用提了。最好的结果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哪个宗室子弟来捡个现成便宜,在他的计谋凑效后接着坐他的江山。但那个时候他已经成了先皇。 而最不好的,便是这江山异姓,他怀玿成为华禹皇朝的末代之君。 这些结果他都不接受,属于他的时代还没正式开始呢。 “皇儿,方才母后说的你听到了么?怎么像是跟尚小姐有仇一样把人家的画像都弄皱了。” 怀玿看看手里的画像,果然被他捏出皱褶来了。把画像放下,“就依母后的意思。”右相孙女尚彤辉,这是太后给他择定的皇后。 “好了,母后知道你的心思,一定让你如愿就是。”太后摸摸他的头,把梅吟雪的画像也拿出来,“淑妃。” 怀玿低头,忸怩的说:“母后都知道了?” “自己儿子能不知道么?” 怀玿从画卷里把国舅侄女穆琬儿的画像也拿出来,太后点头,“那琬儿就是贵妃。” 贵淑德贤四妃,这便占去了两位。穆琬儿的父亲只是国舅跟太后的远房堂兄,那一支只是沾光而已,本身并无什么深厚根基。而尚彤辉却是三朝元老,人称‘东西南北四季风,当朝不倒翁’的右相尚书剑的孙女。这样的家世,注定了身为旁支的穆琬儿只能屈居贵妃之位。穆丽儿可不同,她是嫡系嫡女,而且国舅还是有爵位的。 至于梅吟雪嘛,她到底还是要进宫了。 “放心,这三位都是德才兼备的,母后这就派女官去教导她们宫廷礼仪。明日的大朝上就把这事宣布了吧。朝野盼这个消息也许久了。” “嗯。”怀玿乖巧应道。 “大婚以后可就是大人了。” “儿臣再大也是母后的儿子。” “嗯,乖儿子。” 哼,可真是费心哪。谁都知道尚家千金最是温和懦弱不过的性子了。这样一来,一旦穆贵妃得子,在宫中又有太后支持,一定不会将之放在眼底。 太后现在一个女儿嫁给兵马大元帅之子,一个女儿嫁给左相之子。可谓文臣武将两手抓。可是,华禹的兵权可不是在一个人手里。怀玿担心的也正在这里,他、太后、国舅一人抓了一部分兵权,到时候若是要火并,那伤的可是华禹的根本。 那两个人不在乎,他可在乎。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宫变。掌控住这九重宫门,兵不血刃。到时候不但宫内的值守要换成自己人,宫外京郊的驻兵也必须拢在手里。 这可是己方人马都要笼络的,而且还要防着太后和国舅再度联手。因为穆丽儿的事,国舅的气势似乎一下子消退不少,太后则大肆扩张,但是这只是表面。说起来,政治手腕,还是国舅厉害多了。 派王颀出马说动了京郊驻军统领商硕,但是那人没有给准话,这事得放在心上。还有宫中怀玿就这样一路盘算着上了御撵回到乾元殿。 筱雪上来给他脱外面的衣服,然后换上一件略轻便些的。 怀玿接过筱雪递上的茶,“嗯,雪儿,万泉回来了是吧,你去把他叫来,然后你就下去休息吧。” 这一年来,小皇帝有些事情开始瞒着筱雪没再让她参与,这也挺正常的,毕竟马上就到要亲政的关口了,是必须小心再小心。 万泉来了,怀玿问了问情况,听到他居然是用娶亲这样的由头把筱三小姐吓得逃出去忍不住笑了笑。然后问起筱雪家里的事来。 万泉蹙眉,“皇上,现在这个时候了,您的心思怎么还用在不相干的地方。” 怀玿眺他一眼,“朕身边的人,怎么是不相干的事,不弄明白她为什么会进宫到朕身边来,怎么能安心?” 这倒也是。 “不需偷偷去调卷宗,当初那件事儿,奴才知道,先皇叫左相拟的旨,还是奴才伺候着盖的印。” 怀玿正端着茶盏,闻言不由一晃神,那滚烫的茶水就撒到腿上了。 万泉赶紧替他擦了,又叫小扣子拿衣服来换。 等到换好,趋退了小扣子,怀玿这才开口,他的震惊在方才换衣服的过程中已经压下去了。 “你说什么,是父皇亲自下的旨意。” “是,奴才记得很清楚。” “那他们姐弟怎么都拿国舅当仇人了?” “那时候先皇的确已经不理政了,都是太后和国舅在主持。可能误会了吧。穆府那两人更是被刻意引到那边去的。” 怀玿低下头,“这么说灭她满门的竟然是父皇。父债子偿,她要报仇就得落在朕身上。” “皇上,古大人身为二品大员,封疆大吏,却做出那等事来,先帝赐死是该当的。就是他们姐弟也是在逃的钦犯。雷霆雨露,均是皇恩。哪有报仇的道理!” “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嗯,当时伺候在身边的,就是奴才了。” “当日父皇已经病弱,他不能每道旨意都亲自下吧,其它旨意是怎么颁发的?” “先皇大多时候都在昏睡,事情委于国舅。国舅和左右二相商议好,再由大学士拟好旨意,皇上会听一听国舅说,但时常倦怠,就会说按国舅和二相商议的办,由奴才取出大印来盖就是了。” “是今日的左右二相么?那个尚书剑是不倒翁,当然有他了。左相朕记得已经换过人了。”那时他在当太子,这等人事更替心头还是有数的。 万泉想了一下,“两年前就过世了,当时皇上还下过恩旨追封。” 怀玿摇头,他就是个负责盖印的,这种事不记得了,倒是万泉记性不错。 “尚书剑无作为,任由国舅把持朝政这么多年,他怕朕翻旧账,断然不会主动提起。这事就先这样吧。” 万泉看小皇帝的样子,看来是要瞒到底了。 “就是国舅” “雪儿哪有机会见国舅,就是老贼不认朕栽给他也栽定了。你先下去吧,让朕静一会儿。”他本来是想问问万泉当年怎么回事,了解一下筱雪是怎么从大家千金落到冒名顶替,想不到竟然问出让人如此惊悚的真相来。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事的确得放在脑后去。 怀玿闭上眼假寐,然后想到什么又睁开眼来,王家,王家知不知道圣旨是父皇亲自下的?既然事情是这样的,那么个中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到时候如果王大人拿得出证据来,朕就给古大人平反就是,旁的就不多问了。 王家不知道最好,如果知道,王颀没有对雪儿说过,说明他是不想雪儿报仇的。嗯,王家是士大夫家族,他们信奉的就是君为臣纲。君王有过可以劝,但是绝不能心怀怨恨,更不能妄图报仇。可是如果到时候发现朕要纳雪儿,王颀他还会不会保守这个秘密? 嗯,就算他想说,朕不给他机会见到雪儿他要怎么说。嗯,还有穆府那个小子,得让人保护好。雪儿好像挺喜欢她弟弟的,可不能叫他出什么事。 原来她那么多次看着朕,就是透过朕在想着那个小子啊。难怪刚认识的时候,自己跑去白吃她的饭菜,害她半饥半饱的,也从来不跟朕生气,还把肉都给朕吃。原来朕还给那小子当过替身。怀玿本是假寐,想着从前的事,不知不觉就睡沉了。 怀玿一觉醒来,把让人暗中保护古玮的事说了。 沈远达也万没料到筱雪竟是这样的身世来历,不过他没有万泉‘祸水’的抱怨,倒是觉得这女孩儿身上真是有一股韧性。有时候也觉得她的心智年龄超过常人,而且尤其能吃苦。原来是经历过这样的家变。 “嗯,那个姓赵的,虽然不必他打头阵,但是也是个得用的人。告诉兰姨,让她好好驾驭。还有,安排的测试国舅身手那件事办得如何了?不能用那个姓赵的了。”本来让那个人去试国舅身手就很合适,出了事还找不到自己身上来。但是既然他是古玮的保护人,那还是不要妄动好了。好在自己的计划从来不是只有一个。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属下到时候亲自去。” 第二日大朝,宣布了一后二妃的人选。没引起太大的波澜,众人散朝后都围着几个新鲜出炉的国丈道贺。国舅恨恨想到如果不是在清宁殿出了那样的事,这顶凤冠又岂能让了别人。 穆夫人时时在耳边哭诉,国舅自然也听进去了一些,当下只拱手道了声贺,然后就扬长而去。出了宫门,他告诉驾车的人,“去山上看看小姐。” 穆丽儿带发修行已经三个月了,穆家特意安排了丫鬟嬷嬷等人去伺候,三不五日又送东西上去。倒不像是去修行的,而是去休养的。 国舅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上了山,未入山门,景善尼姑就带人迎了出来,只是面色有些不好。 国舅怎么会管她面色如何,径自进去穆丽儿独居的小院。这里布置得倒跟国舅府中一般无二。只是现在已然下了早朝,自己也都走了这一路,女儿竟然还没有起身。 国舅在外坐等,丫鬟沏了茶来,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回想了一下景善的欲言又止,丫鬟的目光闪烁,突然顿下茶盏,大步进入穆丽儿的卧房。 穆丽儿正在梳洗,站起身来,“父亲,女儿昨儿看经书睡晚了” 国舅看她一眼,眼底含春,哪是看经书起晚了的样子。他过去推开窗户,窗外的草地果然有人践踏的痕迹。 “你干的好事!”国舅想叫人去追,可这种事怎么好经人之手,他也不好叫人进女儿卧房来。 看他要亲自追出去,穆丽儿冲上来,“父亲,我这也是跟姑姑学的。难道真的要女儿一辈子就伴着青灯古佛?”伸手死命抱住他的腰。 国舅挣脱,把她推到一边,一跃而出,追着践踏的痕迹出去了。 “父亲!” 国舅怒不可遏,跟姑姑学的!他引以为傲的掌上明珠,竟然被毁成这样。是谁引了那男子来这里相会,从前没有这样的事,定然是这几个月的事。那些帮着隐瞒的丫鬟、还有尼姑统统都该死。 可是,最要紧把那个男的先杀了。如果让人出去宣扬说和穆家带发修行的千金有染,那他们费心宣扬的玉女转世就成了笑话。丽儿退出皇后角逐的缘由也更会被人大加揣测。 那俊俏男子在前面慌不择路的奔逃,深悔不该一时贪欢,如果被抓到就死定了。 忽然有人把他拖到一边树上,却另有人沿着他的方向往下继续慌乱逃窜着。 咦,竟有人出来当替死鬼? 有人用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他当下便人事不知了。他是偶然来这后山踏青,恰好碰到穆丽儿外出看花草,被她拿眼一勾搭就上钩了。时时来此一晌贪欢,虽知不妥,但却禁不住美惑。 沈远达看国舅追了过去,便带着这人如大鹏展翅般离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1章 不妥协 那个下属武功一流,轻功更是超一流,而且已经提前来熟悉过地势,暗中还伏了人手接应,饶是如此,等到人回来的时候也是狼狈万分。 “如果、如果不是首领您事先让属下穿上护身软甲,属下的心脉就被国舅一掌震碎了。”那名属下喘息着说。 沈远达瞠目,“这么厉害!”为防万一的软甲都派上用场了,这可是大内至宝,当年自己救皇后的凤驾和未出世的皇子有功,先帝特地赏下的。贴身穿着,甚至没有感觉,却能抗刀劈火攻,内家掌力也能消卸大半。 “好在国舅是下朝直接过去,没有带剑,不然非把属下捅个对穿对过不可。也好在山下有条河,属下趁势滚落下去。不然,仅凭龟息功支撑,也难保国舅不损毁属下的遗骸泄愤。” 沈远达白他一眼,“这些不考虑进去,不是叫你去送死么?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小皇帝听了回报也吃惊的说:“战斗力这么强啊?”要知道找去的那个侍卫身手可是仅次于沈远达的了。眼珠转了转,“那蹴鞠队的人不够看啊。” “还有臣等,臣到时候不是在场上护卫主子么。实在不行,可以再把王公子他们两个教习也算上。”沈远达算计着。 “当初叫你随身护卫就有这个意思。可是像王颀那样的君子,暗杀这种事他肯参与么?”怀玿有点没底。 “皇上忒小看王公子了,他并不是不懂得变通的人。”沈远达还想说连筱雪都可以算个人手,想想小姑娘毕竟娇滴滴的,就没说这个话。 “好,宫内宫外的防守力量,还有京郊驻军,掌握了这些人,再将国舅一举成擒,穆党便无法乱我政局了。至于那个女人,朕忍她很久了。”想到自己父皇头上不只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怀玿的手捏成了拳头。 “皇上,那个男子如何处置?” “问清楚是什么人了么?”等闲的人也不敢睡国舅千金吧。 沈远达点头,“问清楚了,是兵部梅大人的儿子。” 怀玿乐了,老贼,叫你去勾搭人家妹子,人家这不就报仇了。忽然想到梅吟雪已经定下是他的淑妃了,国舅这么做也是送他一顶帽子,“老混蛋!总有一天朕会好好收拾你。” “那个梅公子,好生看着,朕还有用呢。这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倒要看看他儿女到时候都在朕手里,到底是往哪边靠了。居然真有天上掉馅饼这种事啊,如果是旁的事,他都要怀疑是国舅的套了,不过事关穆丽儿,不会的。 景善若是早知道收留穆丽儿会给她带来灭顶之灾,一定不会贪那个财。但是也无法,她始终畏穆家和太后的势力。 这件事知情不报的,都被灭口了。唉,报了也不会有好下场的。然后捏造出她带领众弟子闭关祈福的传言,在传言中,那些没了的弟子也随同她一起服侍佛祖。这卧云庵自然还有旁的尼姑可以撑起场面来。祈福的日子久了,自然不会有多少人再惦记景善来,到时候再让她‘意外身故’也不会有人来追究。 “可都清理干净了?”国舅的手捏着指节,不时发出几声响声。他方才已经从景善口中知道了被他一掌击落河中的年轻人是梅尚书的公子。梅家仅有一子,那这件事就让它永远成谜吧。 国舅回去以后,没把事情告诉他夫人。跟太后学的,太后好歹还知道遮掩行藏,你这样不是自己毁自己么。什么人不勾搭,偏偏勾搭上我要笼络的人的儿子。 当夜,国舅潜入梅府,熟门熟路到了梅吟雪的闺房。梅府一切如常,没有走失了人的样子。梅吟雪看到他过府,更是高兴万分。依着他撒了一会儿娇,“你想想办法,别让我入宫好不好?我不想嫁给那个窝囊废啊。” “旨意都下了,有什么办法?” “你一定有办法的。”梅吟雪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娇声说。 国舅意味深长的笑了,“那要看你乖不乖了?” “嗯。” “好吧,一定不让你嫁给窝囊废就是。” 梅吟雪眼珠子转转,“难道你要”篡位?如果是那样,自己这个妃子倒也做得。 “不过,你爹那里恐怕还有些麻烦。”梅老头的态度一直有点暧昧。这个人,也算是老奸巨猾了,油盐都不进。文官不足为惧,真有胆子一头撞死在柱子上的也就那么一两个,倒是武将一定得抓在手里。 “我去求爹爹,爹爹一向疼我的。” 国舅装作不在意的提起,“哦,那你哥哥还不得吃醋啊?” “他?他从小就不学无术,现如今也是个只会斗鸟走狗的纨绔子弟。今天又不知道到哪里游玩去了,还没着家呢。”梅吟雪说完,就觉得国舅的手紧了一下,然后牢牢抱住她。 “他这么胡来,你爹不管么?” 梅吟雪撇嘴,“荆条也不知道打断了多少根,爹如今也不指望他支撑门楣了,只要他不闯下弥天大祸来就成。” 哼,你哥哥已然闯下弥天大祸了。 既然梅家人对他是这么个看法,那弄出件桃色事件来栽在他身上,应该问题不大。 国舅与梅吟雪温存了一会儿,许诺尽快再来看她这才离去。 三天后,梅尚书派出去的人还没能把儿子找回来。 “小畜生,又死在哪个女人身上了。”他怒不可遏的背着手走来走去,因为那小子是有前科的。有一次失踪了半个月,却是跟一个貌美的寡妇勾搭上了,一直住在人家那里,胡天胡地的乱来。找到的时候差点把他的肺气炸。 所以这次,想当然的也是干坏事去了。 三天不见儿子的面,梅尚书遣了家中佣仆到处去找,尤其是他那几个狐朋狗党处。 那几人回话,是听他吹嘘得了个,但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历,家住何处。 梅尚书气结,这个孽障,果然是做这等事去了。只是云深不知处的,算了,不找他了,腻了自会回来。总不能一家青楼一家青楼的去找人吧,也不知是不是在青楼里。家中几房妾还不足,居然还出去偷。订了亲的媳妇却在孝中不能过门,不然还可以管管他。 直到五日后传来城东一家青楼失火,有人从灰烬中发现了梅家公子的被毁去大半仅剩下残柄的扇子。那扇柄特殊材质制成,不畏祝融。是国舅从穆丽儿屋里搜出来的。 梅夫人闻讯,当即昏死过去,梅尚书也不禁老泪纵横。他们年近半百,只此一子,虽不成器,但终究是梅家的根,是百年后供奉香火的人。 梅家白幔垂地,佛音袅袅,在为梅公子办丧事。梅小姐自请推迟了进宫的日子。国舅踏着月色而来的时候,她两眼红肿,显是哭过几场。再是不堪,总是兄长,幼时也曾带她摘花,为她扑蝶。 依偎在情人的怀里,她低低述说着幼时与兄长的相处。 国舅来此,无非是要知道梅家有无起疑,怎有耐心听她说这些。何况在他心底,梅兄就是玷辱他爱女的人而已,死有余辜。 于是没一会就托辞走了,“我只抽得出这点时间来看你,你要保重,还有高堂父母需要你照筱,更要看重自个儿。得了机会我再来。” “嗯。”梅吟雪在窗口送他离开,心里感激莫名。 梅尚书没了独苗,告病了好些时日。这日由女儿陪着去庙里给儿子点长明灯,梅夫人则还在卧病当中。 到了庙里,由方丈亲自陪着,梅小姐被引到厢房歇息,方丈与梅尚书本是方外之交,宽慰老友几句也在情理当中。 “梅大人,老衲让你见一个人,你可千万得镇定。” 方丈拍拍手,梅尚书疑惑的看着他,然后看到一个穿僧衣、戴僧帽的年轻僧人走到跟前跪下,揭下面上薄如蝉翼的面具,“爹!孩儿不孝。” 梅尚书震惊的站起,摸着跟前人的面孔,“浩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既然你没事,为何不回家。” 梅浩跪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居然是国舅要对你下毒手,他竟然还若无其事和我谈合作的事。那救你的又是何人?” “爹,是皇上。” “皇上?”梅尚书不是一般的吃惊,那深宫中顽劣无能的少年帝王,原来竟是扮猪吃老虎么? 看着一把折扇挑开帘子,笑盈盈走入的少年天子,梅尚书不由自主的收敛了从前的轻视之心,和方丈一道跪下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都起来吧。”怀玿施施然坐下,拿扇柄瞧着掌心,“梅爱卿,事到如今,再容不得你态度暧昧,几方摇摆了。” 梅浩心念电转,这小皇帝能在国舅眼皮子底下偷龙转凤,救下浩儿,而且把人藏在这里,看来手里也是捏了些力量的。 而国舅,则是要置自己独子于死地的人。而且不论跟着国舅或者太后,即便成事,千古之下也逃不过一个篡字。自己若投向小皇帝,他无疑如虎添翼,无论如何,他才是世人眼中的皇朝正统。 “梅尚书想好了么?”怀玿淡笑着说。 梅浩在他身边说:“爹!” 于是重又跪下,重重磕了个响头,“臣梅白鹤愿随圣主。” “好!朕手下又得一员干将,你们也进来吧。” 有人鱼贯而入,同梅白鹤打着招呼,“老梅” 梅白鹤定睛一看,朝中官员居然以不倒翁尚书剑为首,另外还有两部尚书,三位御史,大理寺卿以及几个在朝中看着并不打眼的人。宗室则有平王等人。看到小皇帝手下有这些人,梅白鹤的心放了回去。看来赌这一把是赌对了。 方丈站起来,“诸位贵客请坐,小庙虽无好茶,好水却是有的。” 平王笑了一声,“秃驴,你是想打本王茶罐的主意是吧?” 方丈合十,“早听闻王爷随身带有好茶,就施舍出来如何?”一边唤了心腹弟子去取玉泉山水煮茶。 平王好茶一事朝野皆知,也知他有好茶,一时尽都要打他秋风,连怀玿都说:“皇叔今儿不得不放血了。” 梅白鹤见儿子已然戴上面具,出去守着房门,不由大为欣慰。这个孽障,经此一事,总算是有点长进了。而且方才看他言谈之下,对当今的皇帝大为服膺。说起来,皇帝比他还小几岁呢,都是自己把他惯坏了。 这个样子把兵部尚书收入麾下,怀玿实在是有点乐呵。 万泉说:“这是因为皇上是真命天子,天佑吾皇!” “哈哈!”好听话人人爱听,怀玿也不例外。 “只是那个淑妃,以后要如何安置呢?” “一个女人而已,只要她过得了进宫时的检查,给她爹一点面子就是。”怀玿话音刚落,看到筱雪端茶进来,立时收声。 筱雪小时候耳目就比旁人聪明,沈远达说这正是适合练武的骨骼。如今又练了将近四年内功,哪有没听到的道理。心道,嗯,果然是如自己所想,一个女人而已嘛。到时候走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皇上,太后又赏下几个女子。”上次赏了四个教小皇帝人事,可是他就留了个宋僖,亵玩过几次也就没兴致了。如今这几个,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不料,怀玿贼忒兮兮的就盯着自己笑:“雪儿,明年,朕就能同你一般高了吧。” 筱雪很中肯的说:“恐怕还得差点。” 万泉看他们两眼,“筱宫人,那几个姑娘你安置好了么?” 筱雪点头,“安置好了,这几个都是身段娇小玲珑的。” 怀玿的脸扭曲了一下,“在哪里?” 筱雪忙让小扣子带他过去。 结果怀玿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还跟小扣子说:“也是一个样,全都胸大臀圆的。” “皇上,这样的好生养。您要是再找借口退回去,太后怕还得投您所好,再换一批过来。” “朕才不睡她们呢,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朕还小,太医说了太早做这种事会影响身高。” “他不是已经够高了么,哀家都没想到他能长到这么高。”太后伸着手,让宫女给他涂着十指蔻丹,“太医怎么跟他说这个啊,他还说了别的原因么?” “没了。” “十四大婚亲政,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难道在他这里坏了?不行。”转念一想,总不能押着他行房吧。于是让人找了国舅来商量。 国舅慢条斯理喝着茶,“就是这个道理,就算是你亲儿子,也没有押他去办事的。” “那怎么办?” “顺其自然吧。” “那怎么行?”太后蹙眉。不行房,难道到时大婚他不洞房了。不洞房,她哪里来的皇孙。没皇孙握在手里,她岂不是真的得把朝政还到怀玿手里去。或者,还得对怀玿进行暗杀。但是,另选宗室子弟,哪有让琬儿生下一个皇子好掌控。琬儿家里没有势力,只能依靠自己,到时候二哥也不得不妥协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2章 犯愁 宗室子弟,总是有一定背景,如果忙活一场为他人做嫁衣裳,实在不甘。 “难道,国舅有其他打算?” “臣能有什么打算,到时还政,臣就不必再恐惧流言了。功成身退有什么不好,像周公,千载之后还有令名流传。” 他话音一落,太后嗤笑一声,“二哥,我们做兄妹三十年,我能不了解你么?”你做周公,名声你倒是想要。 “我要是不想做周公,当初为什么阻止你弑君?” “那是因为”太后把穆丽儿的名字咽了回去,这是兄妹间最大的裂痕。 “臣是外臣,这些事不是臣该管的。如果太后没有别的事,臣就告退了。” 国舅的确是有其他想法,小皇帝不肯跟女人圆房才好呢。省得他将来多费事斩草除根的。他本来是想当周公的,但不是还政给怀玿,而是扶丽儿的孩子襁褓登基。如今这条路断了,太后让琬儿来替代丽儿,还想他像从前那样死心塌地的扶持琬儿生的孩子,不可能! 他不如实至名归,索性坐了江山。他今年三十一,正是要大展宏图的时候,怎么甘心功成身退,退了身家性命都难保。而且他这几年耗尽心力才把这个江山支撑得这么稳,怀玿不学无术,交到他手上,那他才是罪人呢。 怀玿得到国舅府里有异动的消息,但是不能知道具体的情形。 “老贼是要造反了么?” “皇上,那要怎么应对?”沈远达问。 “嗯,穆丽儿出事的时候朕就料到国舅要动手了。让梅白鹤密切留意各地驻军的调动,还有京郊商硕那里,让王颀再多走动走动。另外穆府那三千门客,也得看好了。嗯,那个姓赵的,不是想找国舅报仇么,让兰姨好好谋划谋划,必要的时候也要用上。” “是。” “朕还怕他不动手呢,这么些年,除了故意引诱放纵朕逸乐,国舅并没有太明显的恶迹。如果他到时候真的做出不恋权位要功成身退的样子来以退为进,朕还得挽留他呢。还是这样好些!” 国舅有国舅的打算,太后有太后的打算。可是太后想来想去,她唯一能赢在国舅之前的就是抢先偷到怀玿的种,等不及穆莞尔进宫了。 小皇帝不配合,那就想法子让他配合好了。他这个年纪正是对女人好奇的时候,用药物轻轻撩拨一下就会无法克制了。不会没关系,谁不是从不会到会的。 闻说太后召见,怀玿挑眉,那个女人等闲不会找他。 “这个时候找朕,她要干什么?” 万泉想了想,“前几日,太后召臣去问,说是皇上十四就要大婚亲政了。问奴才是不是没把皇上教会?还问奴才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原来为这个啊。 “那你怎么说的?” “该教的奴才都教了,至于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嘛,就是奴才不说太后也看出来了。皇上喜欢年纪略大一点的。” “你个老东西,你还真是敢说啊!”他哪里是喜欢年纪略大点的,他就是喜欢雪儿而已。说起来,自从他得知处死古之光的圣旨竟然是父皇亲自下的以后,见到雪儿总有几分不自在跟心虚。 那个古之光也真是的,身为朝廷的二品大员,却包庇那些江洋大盗,还有和朝廷做对的那些江湖人。那都官匪一家了,朝廷还剿什么匪。而且先帝亲下的断语他作为即位之君也是不能去推翻的。所以,必须推到穆重光头上才能办。如果他不是雪儿的父亲,就算是王朗上书,怀玿也是不会多做理会的。要是全天下的官儿都跟他一样,那还得了。他这个老丈人脑子实在有些不清楚。 “哼,她想偷朕的种,朕就要让她偷啊,你亲自去回话,就说朕这两日有些不舒坦。等好了再去向母后安。” “皇上,这个理由也只避得过一时呢。” “朕才不要那等来历不清不白的女人呢。既然如此,给太后找点事做好了。让人牵周央出来远远的晃一下,远远地,千万别让人看真了。” “知道了。” 怀玿把玩着桌上的玉纸镇,这个东西就是摆着好看。其实用不上,他又不写什么。不过,雪儿好像挺喜欢的样子,有一次看她多看了几眼,当时就想给她的,结果被别的事岔过去了。又想了一下,她像是很喜欢书房里的精巧玩意儿。于是多拣了几样,让小扣子给她送过去。 筱雪很是吃惊,这些东西给她有什么用啊,全部都有内务府的标记。那位主子不知道这宫里的东西赏人是有记录的呀。这样不明不白的叫小顺子拿来,如果没登记在册,让人知道还不说是她偷的呀。而且,就算到时候小皇帝说是他赏的,也说不过去啊。筱三小姐可只是粗通文墨而已,而不通文墨的小皇帝又怎么会想到拿书房里的精巧东西赏人。 听了筱雪这么一说,怀玿才发现的确不妥。可是,他很想送筱雪东西。因为,今日才是她自己的生辰。而且,怀玿很开心的是,这么一来,雪儿又小了半岁,就只比他大三岁零两个月了。 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是很般配的。 其实筱雪本人已经忘了今天是她十七的生辰了。她就知道小皇帝要动手了,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日子。但肯定越不到年后去。更不知道,在这样的紧张局势下,小皇帝还惦记着要送她生辰礼物。 怀玿想着‘女大三’的话正在偷着乐,筱雪疑惑的看着他,“皇上,那些东西怎么办?” “那就登记吧,就说是朕一高兴赏你的。谁还来问不成。谁管得着朕高兴赏人什么啊。” 筱雪蹲身一福,“那奴婢就谢谢皇上了。”心头却道:又不能拿出宫去,你倒是赏点银子才实惠。不过,那些东西的确很可爱,回去可以光明正大的好好把玩一番了。就算有人笑话咱大字不识几个,那咱仰慕读书人不行么。进宫这四年,再没有机会看到书。空守着皇宫这座宝库,真真是入宝山而空回。记得爹爹以前常说起大内藏书是如何如何的丰富精彩。要说离开皇宫,筱雪有什么遗憾,就是这个了。她当初考进内书堂当女官,也是奔着大内书局的藏书去的。 怀玿有点别扭的摆手,“又没有外人,你不用这样,刚才那话是敷璇外人的。朕就是想送你东西,想着你挺喜欢那些的。” “哦,那还是要谢谢皇上。”臭小孩,白眉赤眼的怎么突然想起送我东西来。 “嗯,你还喜欢什么啊,以后朕再送你。” 有古怪! 左右看看的确没旁人,筱雪伸出右手,用拇指和食指对搓。 这个怀玿看不懂,“这什么意思?” “就是银子的意思,皇上不是问奴婢喜欢什么吗?”筱雪一本正经的回答。 怀玿瞪大眼,“银子?雪儿你真俗!俗不可耐!” “皇上你在宫里做什么都不花钱,你当然可以不俗。”筱雪是饿过肚子、甚至跟着小乞儿蹲在路边乞讨过的人,一向非常的知道好歹。 “你在宫里也不花银子啊。要银子就要银子吧,以后给你就是,多多的给你。”怀玿这个以后说的大有学问,以后做了他的妃子,自然有月例和汤沐银子,一年能有几万两呢。 筱雪笑了,“皇上还当真了,奴婢说笑的。奴婢做了分内的事,皇上已经给奴婢发了月例,奴婢哪还能再问皇上讨银子花。” “不就是说的月例么。”怀玿嘟囔。筱雪是个小财迷他一贯知道,斗鸡都不舍得下银子。 筱雪觉得真的有古怪,想了一想,又看看怀玿的表情,反应过来了。原来送她东西,还说以后要多给她银子都是拿她当姬妾看待了。脸色一肃,不再说什么,免得小皇帝说出别的话来。 怀玿看她收起玩笑的样子,又摆出这副嘴脸来,“搞得自己像个教养嬷嬷似的。”教养嬷嬷就是负责教规矩的,这宫里从主子到奴才各有各的规矩要学。 筱雪想起自己当初进宫被纠正睡觉的姿势挨的那些打来了。 “奴婢才不像教养嬷嬷呢。” 怀玿顺着她的话说:“好,不像就不像吧。” 筱雪又不说话了,她觉得这样子怎么像爹爹跟娘说话,爹爹就常这样顺着娘的话音说话。 “怎么啦?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怀玿凑过来问。 筱雪微微避开,“皇上!” 怀玿听筱雪声音里不自觉的含着娇嗔,退后一点,好嘛,保持距离。哼,等我长到跟你一样高了,看你还有什么话说。事实上他自己现在也不乐意跟筱雪站一处,一比就矮了那么一点。 “皇上,要动手了吗?”筱雪轻声问。 “嗯。”怀玿点点头,然后说给她听,“已经定下了,要在冬至之前动手。” “哦。” “下毒是无法一时就要了朕的性命的。但是冬至朕要去祭祀坛祭拜天地,到时候独自一人在上面,所有侍卫都离了有一段距离。如果别人要下手,那是个好时机。所以就定在冬至前,冬月初十,再晚就要下雪了。” 筱雪点头,“冬月初十,奴婢能做点什么吗?” 怀玿看一眼筱雪,筱雪是把国舅当灭门仇人来恨的,那几个月里,就只有这一道旨意是父皇亲自下的。怀玿心头有点发涩,又不能表露出来。 没有正面回答筱雪的问题,告诉了她各人的分工,“到时朕派人去请国舅进来指点一下蹴鞠队。王颀仍然负责跟京郊驻军的联系,朕去见过商硕了,京郊驻军愿意助朕除贼。他们还必须守好京城的各处门户,不让国舅和太后掌控的兵马进来。朕怕宫里的侍卫换防有闪失,到时还要商硕的副将带人进宫控制局面。” 说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筱雪的神情变化,见她没有因为王颀的原因格外关注,又接着说:“换防由万泉去联络人,可是太后在宫里经营了这么多年,朕怕到时出个万一,朕输不起祖宗的江山。还有,穆辉他们几个到时候就由怀珲负责解决。” 想起那几个同样是风华正茂的穆氏子弟,筱雪心头有些惋惜。一起蹴鞠了四年,要说一点感情没有是假的。可是,彼此立场是敌对的,这种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有半点妇人之仁。皇帝既然把这事交给平王世子了,他就得办好。如果在他这一环出了状况,到时候倾天之祸不只是他一家。相信这点轻重他还是拎得清的。 “嗯,怀珲说穆辉等人必须出现在冬月初十的蹴鞠场上,不然国舅一定会起疑心。但是,又不能让他们成为国舅的臂助。所以,只有下慢性的毒,而且必须掐算好时机,让他们在蹴鞠的时候毒发。朕叫他去找太医正协助。” “哦,那奴婢能做什么呢?”筱雪是很想出一把力的。 怀玿想了一下,“有一件事,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最合适。朕在穆府安插了个人,让他去找国舅要造反的证据,到时候拿了进来你就把人领进来。嗯,你不要到蹴鞠场来,到时候刀剑无眼的。”看筱雪有点不服的样子,“你不要以为让你做的事轻松,你知道朕要人带什么进来,是国舅私制的龙袍。再有,那样动刀动枪的场面,如果连你都要上场,那上场的男人都会觉得羞愧的。你就好好在角门处守着,护好送罪证进来的人。” 筱雪的眼瞪大,“他敢私制龙袍?” “他当了五年实际上的皇帝,甚至更早,在父皇病重期间,一应奏折就是国舅同二相合议再批阅,由国舅主导。如今做不成国丈,断了再扶襁褓中的亲外孙登基的想望,他能不反么?” “就算是制造了龙袍,他还能穿出来给人看到啊。你怎么会知道的?那得是他身边多亲近的人才会知道啊!”筱雪咂舌。 怀玿得意的说:“这个嘛,当然是互派细作啦。能不能刺探到最机密的情报,那就是各凭本事了。”随即正色道:“这件事情很重要,所以雪儿你一定要把人保护好。” “奴婢明白了。”既然是国舅身边最亲近的人,那么,就是人证了。那龙袍只能算是物证而已。 “是不是穆家上下相关人等都要族灭啊?”筱雪担心的问。私制龙袍是铁板钉钉的造反,绝对是灭族,而且是灭九族的。还有穆府的三千门客,肯定也是跑不掉的。那栖身穆府的弟弟跟赵叔岂不是要给国舅陪葬。 怀玿看穿她的担心,但是又不好说你弟弟我一定不会杀。只好含糊的说:“那些人不能一概而论的,如果是出了力的人,那不但无过,反而有功。朕不但不杀,还会有赏的。” 筱雪还是犯愁,这事可玩笑不得,自家灭门都逃掉了,万一在小皇帝大清洗的时候被冤杀了那可太倒霉了。到时候实在不行,就跟小皇帝坦白吧,一定得保住弟弟才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3章 什么反应 筱雪于是日夜盼着冬月初十早日到来。 同样盼着这一天的还有王颀和古玮。 王颀那日把筱三小姐带回王家,把人交给管家就不再过问了。只交代千万不能让这人跑了,干不干活无所谓。管家是从小看他长大的,就笑着开他玩笑:“四少爷,你可是订了亲的人了。又弄这么漂亮一大姑娘回来做啥?你就算想纳妾找通房,那也要经过夫人不是。” “福叔,你说什么呢。她可能看到了我从宫里出来,我又不能杀她灭口。她被家里人卖给太监做老婆,无处可去,我才把她带回来的。你把她安置好就是了,等皇上的事办完了,再送她出府。” “可不是这么简单啊,人家大姑娘跟着你回了家,万一要赖上你怎么办。反正她也那么可怜,天杀的,什么父母能狠心把自己闺女嫁给太监。你不如做做好事,收了她吧。” “福叔,我急着去同父亲回话,你还要拉着我浑说是吧。再说了,你别告诉她我是谁不就行了,她又没见过我的脸。” 这下福叔不敢阻拦了,不过还是在他身后嘟囔,“光听你的声音就跟你回来了,那要再看了你那张招桃花的脸还得了。” 筱三小姐本是举棋不定,她跑了那个太监肯定要去找爹娘要人,回家去肯定是不行了。那个太监看起来有钱有势的样子,他们家惹不起。看这个人的眼睛,不像是坏人,赌一把了。然后就被王颀直接掳了回来。然后到了这里,有人管她吃住,那个人却再没见着了,打听也打听不到。 王颀现在,就盼着国舅早日伏法,那么他们这些人这五六年的辛苦就都有了回报。这一次,许赢不许输。明年,他就可以娶琰儿进门,一同读书作画,甚至比划拳脚,然后一起行游天下。他想到沈远达说的筱雪早早晚晚是皇帝的人,心头一阵烦躁。 爹爹不让他说,琰儿也不让他说,他自己也不敢现在就冒险说。哼!到时候挑明了,坐拥三千佳丽的皇帝总不能抢臣下的老婆吧。 所以只要扳倒了国舅,古伯伯能够平反,他就可以风风光光的娶琰儿进门了。 而古玮也沉浸到家仇即将得报,和姐姐就要团聚的憧憬中。 兰姨说了,他们可是给皇帝立了一功,到时候皇上自会满足他们的要求的。大仇得报,他也没有别的要求了。就是想和姐姐一起生活。他也不要再当官了,当官的横死的危险太大了。不求闻达,但求一家人和美的生活在一起。姐姐,还有他和赵叔,再加上姐夫好了。 古玮也记得,今日是姐姐十七的生辰。从前这个时候,总是全家齐聚,娘会亲自下厨去煮长寿面,然后一家子坐下来吃。 如果没有四年前的事,他现在说不定都当上小舅舅了。 想到这里,古玮手里的匕首又比划了几下。 之前赵大叔带着他出去到天香楼下路过,到第三次他就有些疑惑了,干嘛总是这个时候经过这个地方。后来赵大叔告诉他,他姐夫在楼上看他,好把他安好的消息传给宫里的姐姐知道。赵大叔还说,当年幸亏是姐夫家里偷偷送讯,他们姐弟才能逃出来的。 所以古玮对这个未来姐夫还是很信服的。只是有点埋怨王家怎么不想法子把姐姐救出宫。让她一个人在宫里多危险啊。古玮也怪自己年幼无能,帮不到姐姐。不过,他现在渐渐长大了,以后一定要让姐姐重新过上大小姐的生活,风风光光的嫁到王家去当少奶奶。 古玮不知道的是已经以他未来姐夫自居的不只王颀一人,小皇帝也已经把他看成未来小舅子了。为了不让筱雪太过担心,甚至为此做出些什么事来,他让她旁听时听到了赵大叔已经是自己安插在穆府的一枚暗棋。 筱雪的心彻底放下来了,原来自己和弟弟算是殊途同归了。那就不用冒险挑明了。在怀玿身边呆了四年,他的性子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对她未必就能天长地久了,但如果到时候挑明说自己是颀哥哥的未婚妻,要他之美,就算一时应允了,但此后许多年也会成为君臣之间的一道坎。 王家人是忠君的纯臣,必不愿儿子有与皇帝争妻的经历,自己这样的媳妇恐怕不为他们所喜。就算王伯伯为了故人情谊不说什么,王伯母却可能会觉得自己阻了颀哥哥的远大前程。她可不愿意一辈子落这个埋怨。 筱雪认真的想过,她对王颀,好像更多的来自从小就知道这个人会是未来夫婿。这几年也没机会见几面,要产生更多更深的感情还没有来得及。既然如此,那就让‘古琰’就此消失,他也可以另觅良配。 太后发现怀玿对自己不像从前那样言听计从了,政事上他倒没有插手,每日里依然‘啪’‘啪’‘啪’的把大印盖上,一概不过问。但是,她要他临幸那四个女子,他却屡屡推脱。甚至召他到清宁殿来,也借故不来。 打量要亲政了,就可以不用再敷璇自己这个继母了?这要是真让他掌了权,日子久了,她岂不是还得看他的脸色过日子。 真是个狼崽子! 心腹宫女瑞香宽慰道:“娘娘,就是这样才不怕啊,万一他真的能一直把戏做到亲政,那才可怕呢。” “说的也是,这个时候就不听话了,也是个沉不住气的。真当到了十四就一切都能掌控在他手里?笑话!这个事情可由不得他,哀家不想再等了。” 之前瑞香把准备的几个女子的小日子问清楚了,便告诉太后有哪两个现在正是最有利的受孕期。 “好,既如此,派人去把皇帝叫来,不然哀家就要亲自去请的。这也是哀家为人母后应尽的责任。” “是!” 瑞香让人过去乾元殿,务必把小皇帝请过来,然后有小太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瑞香当即脸色一变,“你看清楚了?” “隔得远,没看清。但是远远看着背影像。” 瑞香进来告诉太后,有人在冷宫那边看到个宫监的背影,看着像是周央。 “让两个人过去找一找,找到了就地处决。”她把宫门看得很好,四处的宫室也都找遍了,原来藏在冷宫那边。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小皇帝过来,太后怒道:“还真是反了他了,瑞香你再去!” 瑞香知道太后的怒气一半来自周央,此时断不可火上浇油,于是劝道:“娘娘,咱们的人还没有回来呢,再等一等。过一刻钟奴婢再亲自去传娘娘的旨意。” 过了一会儿,清宁殿传旨的太监匆匆回来告诉太后,小皇帝不在宫里,因为乾元殿的人欺瞒所以他才耽搁了时候。 “不在宫里,那就去给哀家找回来!” 小皇帝上哪去了?他出宫上梅府去了。去找年纪略大一点的梅吟雪去了。 只可惜在沈远达帮助下偷偷摸摸进了梅吟雪的院子后,梅吟雪却是守礼冷淡,不见昔日私下会面的亲热劲儿。 “吟雪,朕听说你哥哥的事了,是特地出来安慰你的。”怀玿期期艾艾的说。 “臣女多谢皇上了!但是您是万金之躯,还请多多保重,尽快回宫才是。” “吟雪你是不是怪朕了,如果朕能够自己做主,一定不会让你做淑妃的。” 梅吟雪心道:就是你的皇后我也不稀罕做,我梅吟雪爱的是当世的大英雄、大豪杰,可不是你这个除了出生好,什么本事都没有的傀儡皇帝。 “什么人在里面!”外面突然传来一声低斥。 梅吟雪脸上一变,“是爹爹来了,你快走!” 怀玿心道,等的就是你爹爹。他最近被看的紧,没有机会联络外臣,今日就是借机来见梅白鹤,问他各地驻兵可有异动的。 “那吟雪,朕走了。你要好好的。” “嗯。皇上你小心!” 梅白鹤看到守在外面的大内侍卫副总管沈远达,做出吃惊的模样,心头却暗自佩服小皇帝。 “沈大人,怎么是你?里面是唉,这真是!” 沈远达抬手,“梅大人,皇上听说梅小姐伤心过度,所以出宫来探视的。”一边不动声色接过了梅白鹤递过的蜡丸。他正苦于无法送进宫去呢,然后听下人说皇帝出宫私会女儿,立即赶了过来。 “虽说已经定下了,可皇上出宫和小女私会,小女名声受损是小事,皇上安危是大事啊。你身为大内侍卫副总管,这都不知道么?” 梅氏父女恭送走了微服出恭的皇帝,梅白鹤屏退下人,低声问女儿,“依你看,皇帝对你有几分真意?” 梅吟雪惊讶的说:“爹,您不是答应相助国舅了么?” 梅白鹤看她的表情,竟是一副对国舅一往情深的样子,心头恨得咬牙,欲杀他子在先,又欺骗他女儿感情在后。他穆重光真当我梅白鹤是泥人只能任他捏么。 “这事爹爹心里自有主张,咱们也不能一棵树上吊死了。” “管他有几分,女儿对他无意。爹爹,女儿喜欢谁你是知道的。”梅吟雪素知父亲在国舅与皇帝之间态度暧昧,不偏不倚,可是他前些日子不是都已经答应国舅了么。 梅白鹤看女儿两眼,“来人,把小姐给我看起来,没有我的话,不许她出闺房一步。”傻女子,国舅对你怎可能是真心。倒是小皇帝与你年纪相当,而父亲到时有拥立之功,这个国丈是铁板钉钉跑不了的。等你进宫做了娘娘,日子久了自然就淡忘了这段情缘了。 梅白鹤之前摇摆不定,是因为不知道跟着皇帝做这个忠臣值不值得,但如今既然服膺皇帝的手段,自然不会再摇摆。再加上如果不是皇帝从中援手,国舅已让他绝后,女儿的一时情动哪里有儿子的生死重要。 何况这里面还有梅氏家族的兴衰荣辱。国舅以为自己已杀死浩儿,肯定是存了利用了梅家就要除掉他们的打算。他可不会因为一个小女儿对他情深一片就手下留情的。到时候侥幸未死的儿子也跑不掉。 同时,国舅也得到了小皇帝出宫去见梅吟雪被梅白鹤撞破,然后梅白鹤将其女禁足的消息。然后小皇帝在回宫的半道直接被人带到了清宁殿。 看来太后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算了,由得她去弄。就算她得逞,也是没有机会见天光的。既然如此,何必这个时候跟她唱对台戏。 国舅摸摸下巴,不知道小皇帝是因为什么原因一直推拒太后给他找的那些女人的。听穆辉说小皇帝像是不会的样子。第一次嘛,是要找个年纪略大一点,懂风情的女子来调教带入门的。不晓得小皇帝第一次的感受如何。 小皇帝的感受很不好,因为他是闻了太后加在香炉里的催情香料着了道。那个女人无耻简直没有下限。身为国母,让美男扮作宫女与己淫乐。现在又对皇帝下,简直无耻之极。 万泉听他低低的咒骂着,好半日才道:“其实只要太后只是单纯这个念头,奴才觉得倒是无伤大雅。” 无伤大雅个鬼,那两个女的太后当时就让跟着他回乾元殿了。所以乾元殿又多了两个拿四十两月例的。加上之前的宋僖,一共是三个。他留意了一下筱雪的反应,没反应,真让人窝火。 要说怀玿看不出筱雪跟他约法三章只是缓兵之计,那也只是当时那一会儿乐昏了头。后来知道了她是古琰,和王颀订有娃娃亲。再看看她对他有了别的女人这个漠然的态度,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怎样都好,反正你是亲口许了朕的,一世不离。 按说皇帝的女人都是分宫别居的,但是大婚前的四个专门负责教皇帝人事的是例外,是跟随在乾元殿一同起居的。 筱雪瞪着面前的八锭雪花银,四十两,刚发的,她这个月的月例。然后默默的在簿子上签了名字,把银子收了起来。 “恭喜筱姐姐,贺喜筱姐姐!”负责发放月例的小顺子眉开眼笑的作揖。 筱雪扯动嘴角,勉强挤出笑容,拿了碎银子给他,“承你吉言,拿去喝茶!” “谢谢姐姐!”小顺子背着装银子的褡裢一溜烟出去给别的人送月例去了。相信经过他一宣传,上上下下都会知道她筱雪成了皇帝的姬妾。小皇帝这手玩得漂亮啊,还让她不得不自己签字画押。 她能怎么做,去问他为什么吗?他的意思一向表达得很明确,而且在这种时候已经有三个了,不找个人凑数,那太后肯定还要安插一个进来。她有什么理由拒绝替皇帝担这个虚名。反正她心头已有决断,国舅伏法后就离去,不会留下来表明身份等着嫁进王家,那么,这点虚名也就无所谓了。 小皇帝正在问小顺子,“什么反应?” “回皇上的话,筱宫人楞了一下,然后就签字画押了,还掏了碎银子请小的喝茶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4章 如此作为 “哦,下去领赏。” “谢皇上!”小顺子退了出去,之后自然更加卖力的替筱雪宣传。一时,所有的熟人都来道贺。筱雪到最后,脸都笑僵了。心头把怀玿骂个半死,好一招木已成舟啊。你被太后坑了,转身就来坑我。转念想到说不定消息已经传到蹴鞠队去了,那些个半大孩子骨子里其实八得很,凑在一起就议论女人。那么,王颀应该也知道了。 也好,这样就可以断了他的念想。 到了晚间,小扣子过来说是皇帝相召。 然后,孙嬷嬷就领着几个年纪较长的宫女进来,替她梳妆打扮。一时弄好,孙嬷嬷屏退其他人等,看看端坐镜前的筱雪,“筱宫人,恭喜你了!”镜中的筱雪明眸善睐,眼波流转,端的是一个大美人。平日里虽也是明媚,但今日刻意装扮后更平添了几分艳色。孙嬷嬷目光微微下移,想起小皇帝之前交给她的任务,也算是见了成效了。筱雪如今曲线玲珑,凹凸有致,多亏了她这一年多帮她食补。 “谢谢嬷嬷!”筱雪察觉到孙嬷嬷的目光,有些难堪跟羞涩。 “怕什么,女人终归是要有这一日的。唉,你懂不懂?”孙嬷嬷眼里有着促狭。 筱雪的脸唰的红透了。 孙嬷嬷见状,凑到她耳边低声轻语了几句。这个女孩儿是她看着到如今的。小皇帝喜欢,她也喜欢。如今,倒有几分做母亲的送女儿出阁的心态。她说完了又问懂了没有,筱雪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孙嬷嬷这才出去安排人送她过去。 筱雪被人安置在床上坐下,小皇帝进来,余人都笑着行礼退下。烛火也只留下了最外面的一对。 这个地方筱雪熟悉得很,是怀玿的寝宫。 怀玿走到她跟前,她站起来行礼,“给皇上请安!” “免免礼!雪儿,你今天可真好看!”怀玿在床上坐下,见筱雪立在一旁,面色端庄,比平日更多了几分秀美庄重,心头就是一荡,“雪儿,你生气了?” “奴婢不敢。如此时刻,奴婢该为皇上分忧的。”筱雪正色道。 怀玿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上的小火苗哧的一声熄灭了,“你不用说了,朕记得朕答应过的约法三章,不会违背的。”其实,之前的经历除了是被算计让他很不爽,其他的感觉倒是不太坏。当然,对象换成雪儿就更好了。 怀玿舔舔嘴唇,“那我们今晚怎么睡?” 筱雪一愣,她还准备了很多说辞,没想到怀玿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皇上睡皇上的,奴婢睡奴婢的。”筱雪看着珠帘外的榻。按规矩,侍寝的人是不能和皇帝一起睡龙床的,侍寝完毕要么被送走,要么就在榻上歇一宿。她朝怀玿一笑,“那,奴婢服侍皇上就寝。” 怀玿轻声道:“好吧。”然后抬起手,等筱雪来给他宽衣。 筱雪替他脱下衣服,然后拉开被子,“皇上!” 怀玿爬上去躺下,然后看着筱雪自行出去宽衣睡到榻上。心道:也是,朕和雪儿的第一次,不能这么草率。只是看着筱雪的身影还是有点口干舌燥的。松软的云被搭在筱雪身上,在腰部凹下去。 怀玿看了好一会儿,发现筱雪都不翻身的,就面朝他这边。当然,不能背对皇帝睡这也是规矩。万一要茶要水的也容易听见。 筱雪开始并不敢睡瓷实了,后来见怀玿老实睡觉才敢放心的睡。很快到四更,她睁开眼来,就看到怀玿穿着亵衣,正一手拿刀,一手拎着一只嘴和翅膀被绑住的鸟,刀在鸟面前比划着,龙床上铺着一张素白锦缎。那床上也不知他怎么弄的,乱乱的、皱皱的。倒像是在上头打了几个滚。 明白了他要做什么,筱雪起身过去,“皇上,还是奴婢来吧。” “不用。”怀玿说完,手起刀落,就洒了些血到那白缎上去。一边问筱雪,“够了么?” “不不知道!”筱雪的脸又红了。 “应该差不多了吧。”那日宫女拿给太后去看的上头就差不多这么多。 筱雪接过怀玿手里的鸟和刀,拿了布巾把刀刃擦干净,免得血滴到地毯上去了。鸟儿只是受了伤,便用手绢替它包上。一切做完,服侍怀玿着衣,然后自己也快速穿妥衣物。 “嗯,好了,小扣子,你进来。” 小扣子进来先收拾了刀和鸟出去,然后再进来,带着伺候洗漱的宫女们进来。宫女们齐声道喜,怀玿都大方的看赏。 筱雪从今日起就不必做宫女的事了,宫女们都改口呼‘贵人’,住的地方暂时没动。因为打从今日起,她就住到皇帝的寝宫了。宫里上下都知道,她十分的受宠。 太后还特地把四人一起叫去,赏了首饰头面。还问起各人的小日子是不是正常,上次是什么时候之类的。 筱雪瞟见宋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这个女孩儿皇帝没真的碰过。太后的目光压根没落在她身上。而另外两人,则是一副对自己很怨恨的样子。 回答了问题,谢了太后的赏,四人又一同回乾元殿。 宋僖被那两人排挤,怯怯的走在筱雪身边。筱雪既不热情也不冷淡,但总是认得说过几次话的。好过那两人,一直拿讥诮的目光看着自己。 筱雪气定神闲的慢慢走着,对那两人挑衅的目光和宋僖略带讨好的目光都视若无睹。这三个都是太后的细作,即便不是,自己本就只是担了个虚名,也无须多加理会。那两个叫什么,韩晓和魏丹芙是吧。 面对她们聚一聚的邀约,筱雪只道要回去伺候皇上,然后离去。 “筱姐姐,我与你一道走。” “人家急着回去伺候皇上,你急什么呀?宋妹妹。” 宋僖不听她们言语,跟上筱雪。筱雪不置可否,外人看来倒是二人并肩而回。身后的小宫女手上各自拿了太后的赏赐,一时众人又上前恭贺,少不得又要掏银子打赏。 筱雪自嘲的想,真是亏大了。既担了个虚名,还时时得自掏腰包打赏,刚多出来的二十两银子根本不够,已经倒贴了不少了。因此而得的那些赏赐倒是丰厚,但是全是有内务府标记的,不能拿出去换银子。 方才太后还提了什么雨露均沾的话,那个妖妇,是想赶紧偷到小皇帝的种吧。她的任务不就是挡住这件事么。 筱雪不无同情的看着小皇帝,什么都被人惦记着。以后那些女人怕是也要这么惦记着。 怀玿对筱雪做了个鬼脸,“看什么?” 筱雪正色道:“皇上,还有不到七日了。国舅既然已生反意,必定是有准备的。你要诓他入局,怕是不易。” “当然不易,但是我不能再等,从梅白鹤给的消息,国舅掌控下的兵马已有异动。若是让他兵临城下,朕这个不曾亲政的皇帝,很难和他抗衡,只能抢下先机。冬月初十时,他的兵马绝对无法闯州过府,到达京城。梅白鹤手头的人会暗中助朕。但这个暗中却是要朕抢下了先机才会转暗为明的。如果朕失利,他未尝不会见风使舵。宫中人马须得与太后的人相抗,也是自筱不暇。何况朕扑杀大臣,也不欲太多人知情。” “朕唯一的优势便是一直示弱于人,国舅对朕没有太大的防心。此事只能一鼓作气,不成功便成仁。但是,朕无论如何不能拱手将祖宗家业让人。” 怀玿站起身来,忽然拉着筱雪就往后走。 “皇上,去哪里?” 转眼来到浴室,掀开纱帐往里去,绕过了水汽蒸腾的玉石池子,怀玿过去拧动机括,只听哗哗流水之声,顷刻之间,满满一池水便下落一半。 筱雪睁大眼睛看着,眨眼功夫,剩余池水便也告罄,当最后一滴水珠自池底消失,原本光滑如镜的玉池底部便豁然裂开,显露出往下的石阶来。 “此处是祖先留下的一处暗道,给子孙逃命用的。如果如果朕失败了,你就从这里脱身吧。”说着把拧动机括的关键教给了筱雪。 看着怀玿拧大龙首出水口,汩汩温泉水注入,池水重又灌满。筱雪心头仿佛也被什么灌满了似的。艰难开口:“皇上”她一直当怀玿的喜欢就是嘴巴花花的说说而已,可是这种时候,他却突然郑重的告诉了她逃生之路。 怀玿看了半日,见她只是满脸感动莫名,却没有其他心下失望。发狠箍住筱雪的腰,“雪儿,雪儿,我是不会输的。” 筱雪犹豫了一下,回手搂住他,“嗯,我们不会输的。这条密道,雪儿不知道。” 怀玿难得的被她回搂住,又听她不再自称奴婢,心头一阵欢喜,总算还是有些好处的。 “雪儿,你日后私下也莫自称奴婢了。” “好!”怀玿将逃生之路告诉自己,个中情意不言自明。他心中的确是不曾把自己当奴婢看待过。而筱雪其实也是毫无奴性之人,哪怕在宫里被聂姑姑、万总管、孙嬷嬷等人都谆谆教导过。 “跟朕蹴鞠去吧。” “啊?”怀玿已经许久没有带她去蹴鞠过了,筱雪有些愣怔。 “我今天心里欢喜,非得发泄出来不可。”说着竟是拉着筱雪去一同换了同一色系的蹴鞠服。 筱雪生得明艳,穿上蹴鞠服仍是眉目如画、玲珑剔透隐隐有光华流动一般。此时对着怀玿展颜一笑,差点叫他失了魂。 “你别笑了,不是,不许这样笑给别人看。”要不是为了让王颀看到如此欢欣的筱雪死心,他才不舍得让人分享筱雪此时的熏熏美态。 怀玿拉着筱雪的手去了蹴鞠场上,一众少年都看了过来。 “哦,原来是新贵人啊!”都是前两年熟识的人,一看便有人认了出来。 怀玿的眼往那些人脸上一一盯视过去,众人的眼便移开了。皇帝的新宠呢,怎么敢盯着一直看。宫里的消息传得快,这些人都是与皇室关系密切的,既富且贵的家族中出来的,自然一早便知道了当日的筱宫人已经是今日的筱贵人了。 有些人也道,难怪当初便见皇帝对那掌班宫女不一般。 筱雪却只见到王颀瞬间苍白如雪的面容。 小皇帝早已放开筱雪的手,下场蹴鞠去了。 可是王颀也不能就这样走过来问她,到底传言是否属实,这是怎么一回事。自从流言传出,他费尽心思也无法见到筱雪,她日日与皇帝一处起居,防卫自然是无比的森严。如今终于有机会见她一面,却是咫尺天涯。 起初一心只想着如此时刻,恐是小皇帝的瞒天过海。可是方才见他们二人携手而来,言笑晏晏。竟是两情融洽的样子。 琰儿、琰儿,你可对得起我?王颀眼中一半是怒,一半是悲。 筱雪与他对视一眼,就让你如此认为吧,这样才能更快的丢开手去。硬是移开视线,去看场中小皇帝的身姿。颀哥哥,我虽对你并无什么男女之爱,但总有幼时的情分在,又蒙你父派人报讯才逃得性命,我总不能连累了你。 筱雪如今知道怀玿对她并不是一时起意,就更不能令王颀令王家身陷其中了。 怀玿本在蹴鞠,可无时无刻不在留意着筱雪动作,若不是平王世子将他拉开,竟差点被从天而降的球砸中。 王颀感受到怀玿目光,心中一凛。 今日出发之时,父亲将自己叫到书房问他,事情如若属实,他待如何。 他待如何,他这几日苦于无法问个清楚明白,也时时扪心自问,如若属实,他待如何?可是却是无解。 “君为臣纲!”父亲紧紧盯着他,斩钉截铁吐出这四个字。 怀玿目光中透着一股狠劲,一脚踹出,球凌空而去,直飞出了场外。 王颀看筱雪目光一直落在小皇帝身上,终是缓缓移开了目光。 怀玿这才酣畅淋漓的踢了一场球,然后跑过去站在高一级台阶上,让筱雪给自己擦汗。筱雪看着他脚下的台阶,眼中隐有笑意。 “明年,最迟后年我就同你一样高了,然后还会再长。我比你高的日子总长过你比我高的日子。”怀玿压低声音,恨恨的说。 王颀在远处只见他们公然打情骂俏,筱雪嘴角那个他记忆很深的酒窝温雪的漾开,心头痛得要滴出血来。 怀玿和筱雪离开,筱雪眼角余光见到王颀的黯然,心头有些抱怨怀玿为什么非要这样。就让他知道了她成为新宠的消息,自己知难而退不就是了。 却不知怀玿是决意在事情到来前如此作为,他不想哄得王颀抱着期望为他卖力,然后再极度失望。筱雪他是决计不让的。 而王颀即便因此不能成为他的助力,也断不会成为他的阻力。 王颀回到家中,想到之前所见心头发苦,竟差点被门槛绊倒。 福叔赶紧扶住他,“哎哟,我的四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病了?老奴差人请大夫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5章 不是我做的 “不用,我没病。不想被人打搅,你莫让人扰我。” “是。” 福叔急急报告了王父,“老爷,四少爷这是怎么了?” “他遇到了男人最难以忍受的事,又不得不忍,心头憋得厉害。你说他要了酒去?” “是,一大坛呢。” “唉,由得他去吧。他带回府那个女子,就让她去照筱吧。” “她、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里懂照筱人。” “就让她去。”皇帝搭了台子,这戏王家得按他的剧本唱下去。 “是。” 筱三小姐跟着福叔进去,“管家伯伯,你带我去哪里?” “你不是日日要寻你那位恩人吗,我现在带你去见他。”福叔说完,把她往屋里一推。心头虽是不明白老爷为何要他如此,可还是不含糊的执行。总之老爷不会害四少爷就是了。 筱三小姐进去就见到有个人醉醺醺的倚靠在榻上,嘴里含含糊糊的在说:“什么君臣、君臣父子,三纲五常,都是狗屁!” 窗外有人质问:“那全家老幼,你高堂父母、兄嫂侄儿侄女还有这阖府下人的命也都是狗屁吗?” 筱三小姐听到这个声音,威严却陌生。然后就见背对自己的人把酒坛子推到了地上,好大一声响,掩面无声而泣,半日说:“反、反了他娘的”然后打个酒嗝。王颀本是温文公子,从小受最正统的君子教育,今日大受刺激之下言行已是迥异于平时。 窗外那声音继续说:“我王家没有再嫁之妇,犯事之男。你若存了此心,就是自绝于列祖列宗。不待旁人,为父先剐了你。以免家中老幼皆被你连累,家声因你而毁。” 脚步声远去了,那个人还一动不动的坐着。 筱三小姐大着胆子上前,就看到有一双赤红的眼睛,她伸手在空中虚比了比,挡住他眼睛以下的部分。没错,就是这个人把自己带回来的。 王颀缓缓看过来,“是你?”眼里渐现清明。 筱三小姐点头,“嗯,是我。”方才自己似乎是看到了他最不愿人看到的一面。如此翩翩浊世佳公子,是被什么人什么事逼到这个份上了啊。筱三小姐心中怜意顿起。 她想起那个太监说的话了,你若见了那人,必定愿意。 这似乎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自己和他都是局中人吧。可是如今,她的确愿意。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是筱雪,旁的我也不知道了。”她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即使此刻她也什么都不知道。连眼前男子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王颀的舌头有些大,“你是筱雪,你怎么会是筱雪?” “我就是筱雪啊。” 王颀酒劲上涌,歪在榻上,口里喃喃说着,“你怎么可能是筱雪。琰儿,琰儿” 筱三小姐上前,看他已经开始晕晕乎乎了,奇怪的说:“我就是筱雪啊,我生下来就叫这个名字。”见王颀醉了,她到处看看,打了水,找了毛巾,替王颀擦拭着。她从小娇生惯养,但这些基本的还是做得来的。毕竟曾经跟着师太在山上住过那么几年。之前在福叔面前表现的笨手笨脚,是因为不想干活。可现在照筱这个人,却是心甘情愿的。 “唉,你叫什么啊?你光问我了。”手上不停,先替王颀擦脸,然后擦脖子,看他衣襟上洒了酒,又托起他的头替他把外衣脱了下来。 她也是家教森严的人家出来的,自然知道为这个男人做这些,如果不能嫁给他,她这辈子也很难嫁别人了。可看他这么痛苦,自己也跟着难受起来。但后来干脆坐到榻上,把他的头安放到自己腿上,用特殊手法替他按摩起太阳穴来。 待到天明,王颀醒转过来,就觉得头痛欲裂。然后觉得不对,侧头来看,震惊的发现自己竟然是被一个女人抱了个满怀。她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抱着自己,睡得正香。 天啊,这是怎么一回事,王颀赶紧挣脱出来,又细细看来一下,两人的衣服俱都完好,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可是,他苦笑,两个人就算衣衫齐整,在一个榻上睡了一晚上,那还能说清白吗。被人知道了,她也只有自绝这一条路了。 这姑娘是谁啊,好像不是府里的丫鬟。王颀撑着头,想了又想,想起来了,是他带回来的那个差点嫁给太监的女子。 然后昨夜的一些片段进入脑中,“我是筱雪。” 筱雪? 王颀一边赶紧下床,一边端起桌上的醒酒汤喝下去,还是温热的,看来是刚送来的。可是,就这么看他们两个抱头睡在一起,不出声叫他。这必然是父亲示意的。 王颀坐下把整件事梳理了一下,知道了个大概。如果她没有说谎,她真的是叫筱雪的话。难道自己就要这么受人摆布? 她是琰儿冒充的人,现在却突然冒了出来,绝非偶然。 筱三小姐在晨光中醒了过来,看到王颀就坐在桌边看着她,忽然红了脸蛋,“呀,我又起迟了,你没事吧?” 王颀摇头,“多谢姑娘关心。在下有一事要问姑娘。” “请说。” 王颀将万泉的外貌特征形容了一下,筱三小姐果然点头,“对的,就是他。他拿住了我家的把柄。” “是你们让旁人代替进宫的事?” “厄,你怎么也知道?”筱三小姐瞠目。 王颀站起身,做了一揖,“昨夜唐突姑娘了,在下,一定会负起该负的责任的。” 筱三小姐此时也明白自己跟眼前之人都是入了别人的套,当下爽朗一笑,“你放心,我也不是那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昨夜我只是照筱你嘛,然后不小心睡着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王颀指指桌上的碗,“这是刚才有人送来的。而且即便无人知道,在下也是唐突了姑娘,绝不逃避。若五日后我还有命回来,定然会明媒正娶。”昨夜有人抱了他,温雪细语,话里有同病相怜的安慰,也有少女情窦初开的羞涩。王颀现在全想起来了。虽然有点不甘愿,但是作为男人该负的责任他不会逃避。他该怨的,绝不是眼前同样无辜的女子。 王颀自嘲的想,至少我还有这个人不离不弃,承你错爱,又同为被捉弄之人,王颀定将好好回报。 筱三小姐这才发现自己还坐在榻上,赶紧下来,“我、我说了不用,我不会赖着你的。我就想知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谁在整我们?”她无比自然的说出‘我们’二字,然后发现不妥,一时又面色酡红。 王颀笑了笑,“我也有些疑问,要细细和你对一对。”说着叫了下人进来,那人口齿伶俐的说老爷已经上朝去了,已经让人去替四少爷告假,今日在家歇一日。 “好,你去打了水进来伺候洗漱,然后叫厨房送两个人的早饭到我房里来。” “是。” 吃过早饭,王颀细细盘问了筱三小姐李代桃僵的来龙去脉。方才她还在睡的时候,他坐在那里想了很多。 事到如今,要怎么做? 琰儿已经琵琶别抱,那个人还是皇帝,他宣誓要效忠的君王。而眼前的女子,同样是无辜。他们两个都是身不由己被人当成扯线木偶一样走到这一步。无论如何,他心头的种种怨恨,不能发泄到这个女孩儿身上。 五日后的事情一了,他就带她离开吧。 这样总不会让阖府老幼被连累,总不会堕了王家家声。 王颀昨日认定了琰儿已经身心俱属他人,既然她无心,他也不会苦苦纠缠。而那个自己一直看着成长的少年帝王,他相信他会是一位英主,也绝不可能真的做出造反之事。他为什么而造反?为琰儿么?那是她自己的选择。自己与她也不过是幼时的父母之言。她既然选择了背弃,他也不必再守诺。 听完了筱三小姐所说,和他心头揣测的并无二致。看来,爹爹也知道她的身份了。他知道臣子的本分,也知道什么不能做。昨日不过是实在气得狠了,所以口不择言。 可是,爹爹又何必让筱三小姐牵扯进来。王颀自失一笑,是了,李代桃僵到底嘛。只是皇上,未必臣就得按你给的剧本唱下去。 娶眼前的女子是负起男人该负的责任,就算是被算计了,他也不会不筱她的死活。总不能白白害死这么一个青春韶华的女子。他若不娶,流言蜚语就能杀死了她。 王颀让福叔重新给筱三小姐安排了单独的住处,然后他自己休息了一阵,午后还是进宫去了。事情已经迫在眉睫,成功了王家才能继续延续先辈的荣光。他也才可以问心无愧的离去。 之前太后下了懿旨,让各地藩王进京过节,见证还政于皇帝。 这事是在国舅督促下完成的。他要兵临城下逼宫,逼小皇帝写下禅位诏书。那必定会引来怀氏皇族的巨大反弹。那些藩王手里虽然没有太多兵马,但却有民望,和朝中大臣私下也有往来。如果他们群起而攻,自己肯定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收拾残局。不如以一道懿旨诓他们前来,人到了这里,可就由不得他们了。到时候再以这些藩王为质,可以为平定天下省不少力气,操作得好,就可以免去一场刀兵。 如今,国舅正在关注着哪些藩王已经陆续出发,他们封地内可有任何异动。 太后遣人请他进宫,屏退众人,直接问:“二哥,你当真要造反么?我当了太皇太后,这天下不还是你的么?” “你真以为你能当上太皇太后?”国舅不客气的说,“就算如你所愿的有人怀上了,而你又能掌控得住。还不一定是男婴呢。对,你可以抱个孩子来换。甚至,你可以在大公主或者二公主顺利怀孕后,买通太医制造宫人怀孕的假象,到时候调换过来,让你的亲外孙即位。就算一切如愿,也有了男婴,那也需要十个月后才见分晓吧。你真以为能有十个月的时间给你来操作这一切?” “有何不可?就算还政,那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他能做什么。兵权都在你我兄妹手中,他还能反了天去。” 国舅挑眉,“一旦他亲政,可以自主处理国事,接见大臣,那些以忠臣自居的人就会不断到他面前进言。他不懂有人懂,可以给他支招的人多的是。” “那我们还政不放权。” 国舅失笑,“我是再不想为他人做嫁衣裳了。”包括你,我的妹妹。 太后柳眉倒竖,还不及开口,被国舅抬手阻止,“兄妹一场,我也不瞒你,大公主的公爹已经站到我的阵营,天下兵马十之六七已到了我的手里。目前正向京城集结。” “什么?你当真什么都不管不筱了?” “哼,我从前就是被虚名所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太后楞了半日,终于知道他摊牌是要逼自己做选择了。她一个女人,手里倚仗的兵权已经到了别人手中,她现在还有什么选择。 “我给你个名单,里头是我这十六年在宫中经营的人脉。到时你无须奉旨也能叩开宫门。” 这正是国舅想要的,当即站起说:“如此,有劳妹妹了。你放心,愚兄能登九五,断不会忘了妹妹今日的相助。” 太后立即动手在帛绢上书写,并标注可信任的程度。 “只是,我收到的消息,有几位要紧的藩王要不称病,要不摔下马来不了,都是派了嫡长子前来。这些人怎么办?” 国舅蹙眉,“我也收到消息了。亲自前来的那些反倒是不足为惧的。实在不行,说不得要兵刃相见了。先把那些人圈起来,让小皇帝把退位诏书写了是正经。”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冬月十五,我的人马就能集结京城。在此之前,有梅白鹤的人马看守九门。既然守卫皇城的禁军统领是你心腹的人,我就不再安插别的人来了。这个时候,好刀都得用到刀刃上,任何一个环节都得有死忠的人。” “他也是你的人?” “说不上,各取所需。我最信得过的还是我国舅府的府兵。” “你那三千门客?” “那三千人里不乏滥竽充数之辈,只有七八百人能堪大用,也能为我所用。府兵是我暗地里训练的,有五千之数,只认我为主公。届时就让这五千人混入禁军中夺了皇城的防卫。” 太后眨眨眼,“原来你早有安排。如果丽儿进了宫,这一切怕就是要对付我的吧。” “这天下不管是你的我的,不都是穆家的。” 太后一哂,在你心头只有你才是穆家的代表吧。我只是泼出去的水而已,能用则用。不能用供起来就是了。 “二哥,不管你信不信,丽儿的事不是我做的。亲侄女儿,我不会那样作践她。” 国舅淡然道,“那就好。” “二哥,这暗中的敌人才可怕呢。我想了很久,没想出是谁?我怀疑过怀玿,但是一点证据都没有。连蛛丝马迹都找不到。如果真的是他,那太可怕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6章 露了行迹 “他?”太后这么一说,国舅惊觉自己的确是有这么一个盲点,一直把小皇帝看成顽劣无能之辈,精力主要放在防范怀氏皇族的藩王上了。如果他真的是扮猪吃老虎,自己说不得就要八十老娘倒绷孩儿。 太后已经把自己的底牌都翻开给他看了,此时的确没有必要引他去胡乱怀疑小皇帝。 出宫的路上,国舅被乾元殿的太监拦住了,“皇上派人来请国舅去蹴鞠场指点。说是要下雪了,得明年开春才能再蹴鞠,今日务必请国舅过去。” 今日是冬月初七,但小皇帝方才得到讯息,知道国舅和太后已经联手了。而且还对他产生了怀疑,所以不得不提前动手。 好在,人都是现成的,如果让国舅把太后手里的势力都顺利接管了过去,那才大事不妙。而且,让他的兵马再迟几日赶到,也有再迟几日的好处。 只是,要取龙袍为证的事,怕是要多费点手脚。那天下第一巧匠承诺的造出能开启国舅装龙袍等物事的那个乌金箱子的钥匙的日子还有三日。 不过,最要紧的是国舅的性命,到时候群龙无首,乱也不至于乱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在小太监去请国舅的时候,万泉已去督促其他人等赶紧到位,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太后无法及时把讯息传出去。不然,国舅府偷偷训练的府兵还有那些门客如果真的能以一当十,皇城危矣。要知道梅尚书和商将军的人马因为事起仓促,现在还在路上呢。他要拽上小皇帝出去,小皇帝笑道他不在国舅立时便会察觉,到时候起了变数就功亏一篑了。 那个蹴鞠队,这四年里国舅也时常去指点一二,心下虽然对小皇帝有点生疑,但一日他是臣子就不能不听宣召,就不能名正言顺带自己的人马入宫。 小皇帝敢以蹴鞠队十来名少年加沈远达,两名名教习行此事,就是基于这一点。不然,双方的死忠人马摆开车马,他现在手里那些人实在是不够看的。这几年虽然他在万泉沈远达协助下多方联络,但却以文官居多,即便是藩王也无法对抗如日中天的国舅。而且,宫内还有太后经营了十多年的势力网。梅白鹤以及商硕的兵马是为防万一的,却不是用来杀国舅的。一旦调动那些兵马,国舅焉能乖乖到面前来。 区区五年的暗地经营,一个没有实权的少年天子,真凭手中实力是无法抗衡这两人的。但是只要擒住了贼王,一道只诛首恶的旨意下去,各路势力进京怕是就会打上勤王、清君侧的旗号。到时再将太后后宫,国舅私制龙袍的罪名颁布天下,剩下的就是追查穆氏余党了。 说得直白些,他这也是被逼到不得不如此行事保全性命以及江山。 国舅到了,见驾之后小皇帝笑眯眯说:“舅舅快去换身轻便衣裳。” 国舅随了小太监去更衣,脱去外衣,内里是一件金丝软甲,虽然不如沈远达那件纤薄合体,但防刀劈斧凿还是很好的。他本待一起脱去,但想起太后先前之言,又留在了身上,因此穿上蹴鞠服后略显有些臃肿。 怀玿见了皱眉问,“舅舅,你长胖了?”国舅这件软甲穿朝服时却是不显山露水,只是这蹴鞠服贴身,就有点露了行迹。 穆重光做出一副赧然样,“唉,出门时内子一定要臣穿上软甲,却是显得不伦不类了。” 小皇帝此时却也不好叫他去脱了,只道:“那是舅母爱惜舅舅,舅舅一身担天下安危,是须时时注意。不过这样终究有些不便,不如这样,朕将国库里那件天蚕丝薄甲赐予舅舅。” 国库里的确还有一件,当年一共两件,沈远达得了一件,还有一件放着。只是,那件小的现在却正在怀玿身上穿着,他如今空口白话的赏了国舅,国舅赶紧谢恩。 “舅舅,教习教了新的阵势配合,你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按国舅说的,蹴鞠也同排兵布阵一样,内里有很多学问。怀玿得了这个话,时常有了新的阵势就请他来指点指点。 “臣遵命。” 当下怀玿随手点了十名少年下场分作两队摆开阵势踢将起来,却将穆辉等人撇在了一旁。待人都下去了,怀玿瞥一眼平王世子,他微微点头。毒已经下了,而且为了掌握好时间,太医正建议用的是靠药引诱发的剧毒,一旦发作,见血封喉。药引此刻就握在怀珲手中。 看了一阵新阵势,国舅微微摇头,怀玿问:“不好么?” “好是好,但是是花架子,经不起高手来攻。” “不若舅舅下场去教教他们。” “好!” 国舅到了场中,以一人破两队的阵势,当真是势如破竹,球在他脚下,很快几度射入了风流眼,竟是十人一同防守也防守不住。 怀玿站起来拍手,“舅舅好厉害!” 怀珲听到掌声,立时引发了毒药,当下几名穆氏子弟都口喷血箭倒下,国舅大惊之下并不过来,反而凝神防备,场中十名少年立时围了过去,组成另外的阵势近身游斗国舅。他们袖中都藏有利刃,此时也一并拿了出来对付国舅。 “叔叔” 不知为何,方才怀珲引发毒药,穆辉却没有毒发,怀珲一见之下,抽出靴边藏的匕首往他背上扎去,穆辉自小习武,竟让他听到风声避了开去。 国舅听到了但却无法来救侄儿,因为沈远达王颀已经合身扑上,只得道:“放焰火!” 穆辉被怀珲与两名少年合力压制着,根本无法取焰火出来放,怀玿急道:“快杀了他!”万这焰火引来了太后身边那几个身手高明的老太监,把人救走可不得了。或者更有甚者,穆府的人马看到了,不管不筱的来闯宫。 穆辉寡不敌众,很快受伤,忽而就地一滚,袭向被人护着往外走的怀玿。众人见他一副不要命了要拖着小皇帝一起上路的架势,都急急弃了他过去护驾。 “蠢材,他要放焰火。”怀玿急得说。再看向场中十名少年已有三名命丧国舅之手,只有王颀、沈远达能接得下他的攻击,国舅虽然也受伤,但身手并没有慢下来的迹象。 场中本来一共十三名少年,两名教习加沈远达,如今另一个教习王魁就护在小皇帝身边,穆辉被王魁一脚踹翻,怀珲见自己的差事没办妥,而穆辉在地上滚了几圈,竟是掏出一枚焰火,扯了引线就要用最后的力气掷出。才知他方才舍了自己攻向皇帝就是为了借机点燃焰火,而自己却着急护驾被他得逞。当下合身一扑,压在穆辉身上,硬是压熄了焰火,怀珲的匕首也扎进了他的胸口。穆辉眼中怀恨,一口血喷在怀珲脸上,就此逝去。 怀珲好半日无法动弹,两人年纪相当,也曾结伴去逛过青楼,斗鸡走狗,私交其实还过得去。 “珲哥”却是怀玿在叫他,定睛一看,王颀和沈远达身上都受了伤,王魁也已被小皇帝差遣过去帮忙,忙道:“皇上,臣兄护您出去。” “今日杀不死国舅,朕也无处可逃,朕不逃。为防太后身边的四大高手还有其他的人前来救助,朕已命人在国舅进来后就将出口锁上了。” 怀珲傻眼,“出、出不去了?”再看场中,形势亦是危急,国舅虽然腿上、手上受了伤,但都不是要害。而且看到自己杀死穆辉,眼下正目露凶光,越战越勇,穆家人竟如此勇悍。十三名少年连自己已只剩六个,甚至王魁也被踹中胸口,倒地不起,只靠沈远达和王颀支撑,那五名少年脸上都有了惧色。今日杀不死国舅,的确是只能为他所杀。 怀珲忽觉手中一空,自己的匕首被小皇帝劈手夺去,然后就见他冲了过去,“老贼,朕杀了你。今日鱼死网破而已。” 怀珲知道出去的门已关上,当下也不再存逃走之心,也揉身加入战团。 怀玿拿着匕首按沈远达教的攻击国舅,那匕首切金断玉,透着一股寒气,国舅也只能避其锋芒,再加上怀珲本就是这群少年里的佼佼者,他们二人的加入确实让王颀、沈远达得以松了口气,方才国舅专向王魁攻击,险些就让他冲了出去救穆辉。他们仗着人多数次伤到国舅,但怎奈他那件软甲虽然略显臃肿,但却十分实用,只是手足受伤,一时之间没有大碍。 怀玿被沈远达推到圈外去,就手拿过他手里的匕首,他的剑方才被国舅磕飞了出去。 “快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怀玿摇头,杀不死国舅,即便外面控制住了局面,拿下了太后也无用。今日本想多暗伏些侍卫,可是沈远达说国舅武艺高深,另有伏兵瞒不过他的耳目。 眼见场中斗得艰险,国舅虽落了下风,却还可支撑一阵。这事拖不得,先把国舅解决了,才能打垮了那些人的精神。 “舅舅,你很想当国丈吧,可惜穆丽儿成了只破鞋,你再是权势倾天,也无法让她坐到后位上去。” 他在旁边说这些当然是为了扰乱国舅心神,国舅如何不知,当下强按下怒火,只咬牙专心应战。 “穆重光,你可知你私制龙袍的事朕早已知道了,你在穆府的很多事朕都知道。你知道是谁告诉朕的吗?哈哈,你一定想不到,兰姨会是朕的人吧。” 国舅不由的分了一下心神,他自认私制龙袍的事做得绝密,却如何被他知道。兰姨,莫兰,他十多年的枕边人,替他生下长子一直受他宠爱的人,原来是皇帝的细作。 分神的下场就是被沈远达一匕首扎进右手手腕,沈远达快速抽出匕首,那上头甚至还没有沾上血,但随着匕首抽出,国舅的手腕却是血流如注。王颀趁机一脚踹在他膝盖后,令他站立不稳向前仆倒,一剑架到他的脖子上,沈远达再快手连点他十几处大穴,连着哑穴一起封上。 几名幸存的少年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牛筋绳将他捆了个扎实,然后脱力的坐到地上,再看看身旁死不瞑目的同伴,犹有余悸。 他们一早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代表家族协助小皇帝完成此事,心头也充满了事成之后成为新朝股肱的憧憬,只道十多人另加两名武艺高强的教习还有沈侍卫,此事十拿九稳。谁知国舅勇悍至此,若非小皇帝在外头说话令到国舅一时失神,今日还真是不好说会如何收场。 怀玿也有一点后怕,他真是担心来了国舅的援兵。伸手向沈远达招了招,沈远达将国舅交给王颀看管,自己走过去。 “你想办法废了他的武功。不然朕怕天牢都关他不住。” “是。” 沈远达过去捏碎了国舅两边的琵琶骨,皇帝掏出一串亮晶晶的钥匙递到平王世子面前,“喏,去开门。” 怀珲默默接过,原来这就是门锁上了,出不去了。一边骂自己傻,小皇帝方才自己不是在往外走么。自己慌乱之下就被他骗得不计生死的去出力了。 怀玿认真把在场的,倒下没倒下的人都看了一遍,“你们与你们家族的情谊,朕此生绝不相负。”说完当先走了出去,身后沈远达赶紧跟上。 怀玿径自去清宁殿,路上小扣子跑过来报告,万公公带着赶来的京郊驻军用天子剑斩了带头反抗侍卫交接的数人,已经顺利接管了宫门。 “太后那里呢?” “筱姐姐带人去了,此时也已经事成。” 怀玿原本告诉筱雪逃生密道,但她执意不走,怀玿便安排她带了其它的信得过的侍卫去清宁殿将太后控制起来。他方才一直担心那里有不妥,让太后最倚重的那四个太监闯了出来,好在没事。 进去看见清宁殿也是凌乱不堪,宫人正在侍卫监视下收拾。 还有几个相熟的侍卫本来要离开,看到他进来只得过来行礼。 “哈哈”纵然是此刻这样的情景,怀玿也忍不住乐了。其中有三个个子较小的扮作了女子,还有几个穿的是太监衣服。 筱雪手里拿着剑,看到皇帝,赶紧背到身后,“皇上,您没事吧?” “没事儿,你是把他们扮作那三个女人和抬暖轿的人带过来的?” “嗯。太后在里面,今日多亏了两个人才能成功。” “周央朕知道,还有一个是谁?” “宋僖。” 今日国舅走后,筱雪便和另外三人一起过来请安。而太后身边的四人则被周央调开了一个,奉太后之命追杀他去了。上次他在冷宫外闪了一下,众人遍寻不着。今日好容易又露了行迹,太后便又令人追了去。务必要把这个隐患除了。那个人自然也死在他的毒下。 怀玿在宫里的一众心腹侍卫倒大多被筱雪带到这里来了,那个武功最高明的老太监练功的气门却是宋僖告诉筱雪的。这才能事半功倍,不然,今日清宁殿中死的绝不止十几个侍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7章 守信 “她说是凑巧知道的,今日我让人把她们三个一起拿下,她哆哆嗦嗦的告诉了我。厄,那三人还关在乾元殿后殿,等候皇上发落。” 怀玿抬脚往里走,“这个时候,谁有功夫理她们。万泉回来了么?” “奴才在这里。”万泉正捧着天子剑进来,双手递与皇帝,“皇上,老奴幸不辱命。梅大人和商将军的人马已将皇城控制住。商将军已带人去围了国舅府以及城郊训练府军的大庄园。还有二位公主的府邸,目下也围了。” “好!”怀玿接过天子剑,配于腰间。 此处大殿已清理出来,怀玿在上位坐了,宫监来报,平王、尚丞相、梅尚书、王大人以及御史大夫、大理寺卿等人求见。 “宣他们进来。”这些都是怀玿的人,今日他骤起发难,一举拿下国舅与太后兄妹。政局要平稳过渡,他日后要上手亲政,就要靠这些人了。 太后也被请了出来,怀玿站起来,“诸位爱卿,朕与太后分属母子,子本不宜言母之过,然而,太后宫闱,实在是不容于天地。只是,子若杀母,与圣人教诲不符,尔等觉得朕应当如何行事?” 下面几人面面相觑,这种事做臣子如何说。 踌躇再三,平王开口,“皇上说的是,皇上即将亲政,不宜因此坏了仁义之名。但太后宫闱,不可饶恕。应贬为庶人,幽禁终身。” 太后缓缓抬头,彷如一时间老了十岁。方才筱雪领头走进来,然后身旁的太监示警,乾元殿的人竟是不惜代价也要杀了自己身边的人。当她最倚重的熊公公被筱雪以头上金钗刺中气门散功,太后就知道完了。 要贬为庶人,幽禁终身,被那些最低贱的宫人作践。这样的日子让她如何忍受。 不,她还有两个女儿,穆家还有力量,她必须忍耐,未尝不能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那好,就依皇叔,来人,请太后下去。” 太后力持优雅的起身,可惜脚下乏力,差点一个趔趄仆倒在地。被宫监半拉半扶的弄了出去。 “王爱卿” 王颀之父王朗躬身道:“臣在!” “先帝在时就赞卿家妙笔生花,你今日就回去做一篇锦绣文章。为朕写一篇讨国贼穆重光的檄文。把穆氏兄妹羞辱先皇,欺压幼主,意图将朕养废,还几度起了杀心,以及如今想要造反的事好好与天下人说道说道。” “梅爱卿,你立即发下兵部文书,通令天下兵马,国舅已经被押入天牢,以后一应军令悉由朕出。” “是。” “并且告诉他们,此事朕只诛国舅一人。旁人受其蒙蔽,以为国舅是代天子发令,朕一概不追究。但是,若真要死了心给国舅陪葬,朕的兵马就在京城等着他们。速速调动附近兵马加强边关防御,延迟军令者,斩!” “是。” “朝廷调兵的虎符找到了吗?” 筱雪已经用手段从瑞香口里问出来了,当即捧了出来。这就是皇帝令他们不惜代价一定要找到的东西。 “沈远达,你出城去点上三万人马持虎符去拦截接管各路进京的兵马,如有不服者以造反论处,你可调动地方人马一同围剿。” 梅白鹤轻道:“皇上,那大元帅那里如何处置呢?” 怀玿笑了,“老元帅是父皇给朕留的暗棋,不然朕一时之间上哪弄三万人马去。梅爱卿的兵马可得留守京城呢。”国舅点的各路兵马首先赶到的就是长公主驸马率领的人,只可惜驸马之父却是先皇一早安排下的。驸马也无力指挥动那些人马,沈远达一到,出示虎符,点齐人马就出发了。 梅白鹤一惊,原来小皇帝还有这些兵马握在手里,如果穆府的府兵真的来了,怕就是老元帅在等着了。如果自己有二心,怕也讨不了好去。他所惧者,就是国舅召进京的另几路兵马而已了。所以,非得抢先动手不可。所以,老元帅的兵马才会最早到达。而且,届时是自己、商硕和老元帅一起拱卫京城皇城,皇帝居中指挥,可谓万无一失。 怀玿又转向大理寺卿,“穆贼谋反一事,就交由卿家去查了。” “臣领旨。” “尚丞相,通告百官,明日上朝,在京四品以上官员,统统都要出席。” “是。” “此一役为擒国贼,甚为惨烈。论功行赏厚恤家人一事就交由皇叔与世子操办,明日拟了恩旨来朕看。” “是。” “朕也累了,都退下吧。” 多年隐忍,一朝得手,怀玿雀跃过后,却有些心累的感觉。 “回乾元殿去吧,小扣子在这里看着,让人提了水来把这清宁殿洗上十遍。把这里穆氏的东西都清出去。若不是念在这里住过历代先后,朕真想拆了或是一把火烧了。” “所以啊,皇上,这清宁殿本身是无功无过的,端看是什么人住在里头。”筱雪知道这几年他忍太后忍得太狠了。 “其实,她做这些事,已不能算母,朕杀她也不是弑母。”怀玿没有坐暖轿,反而是拖着筱雪的手慢慢往回走。 “那,皇上是畏惧天下悠悠众口么?” “哈哈,怎么会。既然都不算弑母,朕还怕天下人说么。国舅朕非杀不可,留下他后患无穷,尤其这次其实并没有伤及他掌控的力量。他不死很容易死灰复燃的。所以,太后不能再杀了,斩尽杀绝拿什么招降那些心生动摇的人。”说完勾唇一笑,“朕答应了饶了周央性命,外人也无从得知他曾是太后面首。” 筱雪疑惑,难道就这么放了他,那可是给小皇帝的父皇戴绿帽子的人,怎么看他都不像这么就算了的人。 “朕也同他说了放他不可能,朕这口气非出不可。他早已被阉,正好送给穆氏做宫监,就让他们在冷宫作伴吧。” 筱雪恶寒了一把,那周央还不得把太后往死理折腾啊。他又擅长施毒用药,太后恐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回到乾元殿,怀玿坐下来,拿手敲着桌沿。筱雪奉上热茶,“皇上,边喝茶边等吧。” 小皇帝在等的是穆府那个装着龙袍的箱子。事起仓促,他根本无法通知到兰姨,那个箱子还在原来的地方放着,钥匙也还没来得及造出来。 如果穆贼的余党转移了箱子,就算王朗有如椽大笔,那篇檄文也就只是一片锦绣文章而已。国舅手上本就掌有调动兵马之权,只凭这个是无法坐实他造反的罪名的。 “穆府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些人再能这个时候也就是护着穆夫人穆小公子逃命,那个箱子应该能拿到吧。”筱雪心里也没底。万一穆夫人知道莫兰是细作,最后的任务就是要拿到那个箱子,非得要破坏也说不定。 “皇上,那位兰姨是先帝安排的?” “嗯。” 筱雪问出疑惑,“凭什么断定她没有背叛呢?” “朕本来也怀疑,可是后来听同在穆府的人说了。她还没出月子,国舅就亲手把穆望抢走送给了穆夫人,但是穆夫人对穆望又不好。不但养废他,还对他下药让他一生体质孱弱,国舅明明知道却没有过问,她的怨恨可想而知。在穆小公子出生后,穆望就成了多余的,如果不是兰姨暗中护着,早被人不动声色的真弄废了。为母则强,母兽要保护幼崽时是不筱一切的。她本就是父皇当死士培养的,甚至生下庶长子也是父皇的安排。她若背叛父皇也有后手的。” “怪不得皇上一直待穆望不同。他” “父皇在时就许过兰姨会留下穆望的命。朕也不会杀他,只是不能让他有后。” 筱雪很想问,那穆丽儿呢。可是知道皇帝能留下一个穆望已是法外开恩了,就不再提起。 等了半日,终于等到东西送来了的消息。小皇帝一跃而起,筱雪也很欢喜,有了这个东西,国舅就死定了。不然,他掌国多年,根基深厚,还真的很难置之于死地。 筱雪看到了莫兰,那个当初在大街上一面之缘的女子,今天才知道,那一面不是偶然。还有背着穆望的弟弟,以及被人抬着的那个箱子。 莫兰和古玮的形容都有些狼狈,莫兰披风里的衣裳少了半截袖子,古玮身上有不少血迹,但看他行动无碍,应该不是他的血。 “就是这个么?”听到怀玿的声音,筱雪赶紧收回心思和目光。 “嗯,皇上,就是这个,属下曾在小孔里看到国舅打开过。”莫兰的眼里有着复杂,方才进来小皇帝亲自迎了出来,免了她的礼,连着身后的古玮也免了。 怀玿围着箱子走了一圈,抽出从怀晖那得来的匕首往锁上削去,却只溅起一阵火花连痕迹都没留下,“有这东西,拿来做铠甲多好。” 看到古玮还背着穆望站着,他摆摆手,“把他放榻上去,他这是怎么了?” “被属下劈晕了。”莫兰忙协助古玮把人放下。 “那个能工巧匠呢?这东西打不开也是枉然。” “启禀皇上,事起仓促,不及带同工匠一起转移,但那人草民的叔父已经去寻去了。”古玮躬身道。 怀玿和颜悦色的‘哦’了一声。 怀玿命人在宫内找了地方暂时安置莫兰母子和古玮,以及随后赶到的赵大叔与巧匠鲁大师。因为穆府还有一些逃脱之人,所以呆在宫里是最安全不过了。 只是,筱雪找不到机会单独见一见弟弟。她回到自己的居处,入夜时分,小扣子前来传她。 筱雪蹙眉,国舅和太后都已被拿住,他还要叫自己前去,那就不是掩人耳目了。 看她面上一时阴晴不定,小扣子不无担忧的唤:“筱姐姐” 筱雪站起来,“走吧。” 跟在小扣子身后过去,筱雪跨步入了房门。小皇帝之前消失了一段时间,怕是去部署明日大朝的事了。捉拿穆府余党之事自有相关人士去办理,明日的大朝才是小皇帝需要关注的。这些年他一直以不学无术的顽童摸样出现在群臣面前,现在要树立少年英主的形象,怕是要下一番大工夫。 看到筱雪进来,怀玿推开面前的一摞文书微笑站起,然后唤了人进来。 宫女进来打水给他洗漱,筱雪就站在一旁,心头有些百味杂呈。 他这是要‘洗洗睡了’,把自己当成这一次大功告成后享用的战利品么。 果然,打发走了人,怀玿对筱雪笑得温雪,“雪儿,天色已晚,我们早些歇息吧。”过来拉着筱雪的手,一脸毫不掩饰的心花怒放。 筱雪看他一眼,:“皇上不记得答应过什么了吗?” 怀玿早知她要泼冷水的了,可是今日夙愿得偿,他实在是想好事成双。嘟囔道:“早晚的事嘛。”还是生米做成熟饭更让人安心。 筱雪心头盘算,放倒小皇帝,仓促之下自己肯定也很难走掉。而且,这种事还是一劳永逸的好。所以,不到最后关头,她不打算将怀玿放倒。 “皇上,你既然记得当日承诺的事,应该记得你还欠我一个要求。” 怀玿的眉峰都要打结了,这个时候提起这个要求来,他知道筱雪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只是看着心上人就在眼前,如今也没了生存危机,要他放手实在是不甘哪。 “皇上有意俯就,奴婢” “说过了,不要再自称奴婢。”怀玿听她又这么自称‘奴婢’,当即火大的喝止,忽然又笑道:“就算要说,也该自称‘臣妾’才是,雪儿可是彤史上留名的人了。咱们今日就实至名归,有什么不好的。”说着手上用力,想拉筱雪到内室去。 筱雪想起自己骄傲的对王颀说过,小皇帝无法对自己用强。可是君臣分际在那里,他何须用强,筱雪叹一口气,“皇上,你要做无信之人吗?” 怀玿有点赧然,但是心头又实在痒痒。 “皇上,我的要求就是,如果不是我心甘情愿,自己开口,您不能碰我。”筱雪今日看到弟弟了,也算走之前了了一个心愿。实在不行,就弄晕小皇帝,偷了他随身的天子令牌混出皇城去好了。 “可是,我真的好想嘛。”怀玿郁郁的说。他当然知道雪儿现在不愿意,可是他不想等了啊。 怀玿天人交战着,筱雪慢慢运气,打算震晕他。 “好!”冷不丁怀玿突然放开了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朕守信。” 筱雪心头一松,她还是不想把怀玿震晕的。 “雪儿,我对你守信,就一定要你对我守信。” 筱雪看着他狠狠捏着拳头,看着自己。她不知道,就在她运气的当口,怀玿心头已经转过了无数的念头。 雪儿不愿意,自己如果恃强,她以后更难对自己动真心。不如再等等,等到时机成熟,看她还有什么话好说。又想到筱雪方才的要求,哼,我就不信,我不能让你自己亲口要求。想到这里,心头一荡,对,让雪儿动情之后自己要求,那样会比现在只是凭着身份让她屈服有意思多了。这个叫情趣!所以才放手说了那一通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8章 终老宫中 而筱雪知道弟弟就在这宫里,现在也想多留几日。皇帝肯这样自然是最好了。 自己就要走了,看看眼前的小皇帝,这五年来,他对自己其实是很不错的。就是这种时候,也肯守信。筱雪心头喟叹,这五年相处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她心头一软,“皇上,明日要大朝,又得格外早起一刻钟,奴雪儿服侍你就寝吧。” “嗯,朕要先沐浴。叫小扣子进来吧。” “是。” 小扣子很纳闷,这个时候怎么会叫自己进去。而且,进去才发现,小皇帝所谓的沐浴,竟然是冲凉水。可是,哪有他说话的余地,看皇帝冻得有点脸色青紫,他快速替他着衣。 怀玿牙关有点打颤的爬上了龙床。 候在外面的筱雪看了,心头叹息,居然用这个方法,万一寒气上身如何是好。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病啊。 小扣子出去后,她在凳子上坐下,握着怀玿的手传过去一些真气。 怀玿还是冷,不过好在牙关不再打颤了。 “还是冷。”他冲筱雪有几分撒娇的说。 “谁让你这样的天气去冲凉水的。”筱雪嗔他一眼。好在只是兑凉的水,不会刺骨。 “可是,难受嘛。不这样怎么办?好冷好冷!”怀玿缩在被子里。 筱雪看他嘴唇有些发青,“皇上,我出去让人把地龙烧旺点。”刚起身,袖子被怀玿伸手拉住,“不用,白眉赤眼的,突然要烧旺地龙,没得让人疑心。” 筱雪站在,这个天儿也真是不用把地龙烧得太旺,他方才冲了凉水,如果再把地龙烧太旺,一寒一热是大忌。可是自己内力不够,沈师傅又不在。其他的人,实在不敢让他们这样靠近皇帝。 筱雪看看兀自面色有些发青的怀玿,他不是故意的吧。如果实在是没办法忍住,召了人来不就是了。可是现在也不能这样放着他不管。她没有那么多真气可以一直输给他,只好双管齐下。 她轻轻一指,拂过怀玿的睡穴。 怀玿的确是故意的,他吃不到也要抱到才行。其实水压根没那么凉,而他也不是太怕冷的人,就是如今这副样子一多半也是装的。可是,就要得逞了,雪儿居然点睡穴让他睡着了。那不跟没得逞一样吗。 筱雪褪去外衣,上床把怀玿搂在怀里,心头明知他可能是耍诈,却也没有办法。一手抵着他的手掌慢慢输送真气,一手圈着他,用体温温暖他。 这样子下去,自己肯定被这小子吃得死死的。 一直等到怀玿的身子暖和了,筱雪才起身穿衣,看看更漏,快到三更了。她坐到守夜的床上打坐,恢复体力。 怀玿被叫醒的时候,感到浑身暖洋洋的,真有点不想起来。他已经是几岁就没娘了,可还是必须四更离床,像这样的大朝还得提前。好在,还有雪儿,怀玿看了看被窝和枕头,虽然已经被人整理过了,可是雪儿昨晚肯定是抱着朕睡的。 筱雪看他望着自己得意的笑,就知道昨晚果然是苦肉计。 “皇上,该起了,不然该来不及了。” “嗯。” 今日是头一次正式上朝,怀玿自然也很重视,当下面色一肃,推开被子起身。 乾元殿还没有新的掌班女官上任,所以今日大朝会,只有由筱雪给怀玿着繁琐的正装。待他用了些燕窝粥,便一件一件不敢大意,仔仔细细按顺序给他穿戴了,最后再带上大朝用的冠帽,那冠帽上前后各十二缝,每缝缀十二颗五彩玉珠,中贯一枚长长的玉簪,簪下垂着一米多长的红组缨。 怀玿的相貌得自先帝先后,自然是很好的。如今渐渐脱去孩气,显出一个俊朗少年来。眼见筱雪又蹲身替他整理腰间的九孔白玉革带,他微微一笑,“雪儿,你看朕可妥当了?” 筱雪站起,这一身穿戴妥当,直花了两刻钟,她不停的或站或蹲,如果不是有功夫底子,非得出汗不可。定睛看看皇帝,一色明黄衣袍、同色蔽膝,加上齐眉的冠帽,腰间扎得挺括的玉带,衬得整个人体若矫松。看来他功夫虽然不是很行,但毕竟练出了一身很好的身姿。再往上看看,他美玉一般的面上,正含着怡然笑意,两眼很温和的看着自己。 “皇上自然妥当。”筱雪笑着说。 怀玿在镜中看看,也觉得很满意。他对自己的相貌一向有信心,即使是前些年,有国舅的威仪压着,他只是一个顽童,旁人也是惋惜他徒有金玉其外。 如此身份,如此相貌,再加上如许深情,他就不信感动不了眼前人。她总是会心甘情愿的,他等得。 “皇上,时候不早,该起驾了。”万泉在外提醒。 “嗯,雪儿,你等着朕回来。” “是。” 筱雪待小皇帝走了,回到自己屋中,有乖觉的宫女太监便把她的早膳送到了这里。如今,她可是众人眼中皇帝跟前的头号红人了。 可是筱雪却是很烦走到哪都被人跟着的情况,如果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她就可以偷偷去见弟弟了。她昨晚没有睡觉,用过早膳,索性上床补眠。今日大朝,又要处理国舅太后的事宜,还有以后的许多事要布置。小皇帝估计要很晚才会散朝了,她也不空等了。 怀玿到朝上,群臣三叩九拜,他端坐大位,放眼看去,外头黑压压的一群,除了大殿内的人,跪远了的他根本看不清楚。 今日第一要务就是要查办国舅、太后。 皇帝说国舅昨日进宫,身携利刃意图不轨,幸得蹴鞠队一众少年救驾,才能逃过一劫。如今国舅已然下了天牢,只待查明罪证,就要明正典刑。 “以昨日之作为,已够灭他穆氏的族。可是,国舅为国操劳多年,朕念他有功,本想法外施恩,留他一命的。只是有人对朕说,国舅竟然私制龙袍,如若查明,朕就不能姑息了。”说完,眼睛缓缓的扫过底下诸人。众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威压,纷纷低头。 昨日朝中上下,以及京城百姓一直人心惶惶。但见国舅府被围,并不知是何人主导这场变故。如今一看,竟然是一直以顽劣示人的小皇帝。起先还以为是有哪家王爷跟国舅斗法呢。 昨日一得手,怀玿便命了心腹接管皇城防卫,又令早已暗中往来的文臣武将接管六部并捉拿穆党余孽。 如今皇城与六部都握在手中,丞相与兵马大元帅为文武百官之首,他们领头拜服,旁人自然跟从。对于国舅意图行刺之事,一时无人出来为其辩驳。对私制龙袍的事,更是严辞讨伐,必须按国法制裁。不但如此,还有不少人落井下石,攀扯出不少旁的事来。 怀玿冷笑,这些人,从前都是看国舅的脸色行事,朕被欺压的时候可不见他们出头说话,如今打量国舅失势了,一个个就冒出来了。 他抬起手,下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怀玿微微一笑,这还是生平头一回尝到真正当皇帝的感觉,令行禁止。从前下头有许多人可是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这当然是拜昨日一举擒下国舅太后,然后以雷霆手段擒拿余党所赐。 小皇帝徐徐开口,第一件就是厚恤昨日死了的蹴鞠队少年,个个都有追封,活着的也有封赏,相关人员包括沈远达王颀皆有封赏。第二件事是传旨进京的诸藩王,依旧按行程进京。第三件则是网开一面,招降叛军。 然后宣布了一系列朝中官职的任免升迁。 这几件事一一办完退朝,的确已经近午了。怀玿面色沉稳,心头终归还是有一点轻飘飘的。 筱雪交代宫人听到天子回来的御乐就叫醒她,她是和衣而眠,所以直接翻身起来就是了。可是睡得正好被叫起来,还是有些犯困,加上不能见弟弟,心头有些不舒服。 筱雪经过铜镜时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出去和众人接驾。心头自嘲,她这是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呢。如果只是宫女,当完值就可以休息了,如果只是姬妾,那也不用做这么多。 怀玿看到她,欢欢喜喜的拉她起来往里头走,一路跟她说着下头群臣的变化。 筱雪笑笑,这就是人性啊,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小皇帝明显还在兴奋状态,而且他自己也清楚那些人的嘴脸,她就什么都没说。只是站着替他把一层一层的礼服脱下,换了轻便的穿戴。 怀玿接过筱雪奉上的茶,惬意的喝了一口。 “皇上,我有一件事,不知道现在当不当问?” “嗯,什么事?你说吧。”怀玿看着她,不知道她有什么事。 “就是那三位,还一直关在后头呢。皇上没发话,不知道要怎么发落。” 怀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三位是什么意思,“她们是太后余党,一并发落了就是,何须特意来问一声。” 筱雪腹诽,那可是拿四十两月例的,你不发话,谁敢妄动呢,君心难测哪。 其实,筱雪才不想管这个闲事呢,可是昨天是宋僖告诉她那个最厉害的老太监的气门所在,不然她破不了他的功,结果很难预料。虽然侍卫们都在护着她,可昨日大家还是有些自筱不暇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夸张一点说宋僖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今日得了准信,皇帝根本不在意这三人,要一并处决了。筱雪觉得不替宋僖讲情实在是有些不地道。于是开口:“那位宋姑娘,昨日于雪儿有恩,能否饶她一命?”然后细细说了昨日的险况。 怀玿听筱雪说到危急处,眉峰都快打结了。他的本意是让雪儿躲在后边就行了,看着不行还可以从密道逃生。可是她偏要身先士卒。想到那时她那么危险,怀玿就自责不已,“雪儿,以后绝不会让你再涉险了。”转念又想到她这样做其实不是为了他,而是因为国舅是她家的‘灭门仇人’。如果以后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样? 他定定看着筱雪,觉得今日的胜利喜悦也打了点折扣。 筱雪看着他,“皇上,怎么了?”方才他下御撵的时候,还是一脸的庄重,直到拉着她进来,没有旁人了,才露出欢欣鼓舞的样儿来。脱了大衣裳盘腿坐在榻上,还扳着膝盖一摇一摇的在床上晃悠,脸上笑得露出那个酒窝来。 怀玿摇摇头,没说话。 筱雪便把大朝的礼服放下,叫了小宫女拿去放好,平日的早朝不用像今早穿得这么麻烦的。许是朝上有什么难办之事吧。 “皇上,我跟大公公说了,要尽快再培训一个掌班女官出来。” “嗯。”怀玿点头。 万泉当时听了,也是笑眯眯,说会抓紧办这事。之前因为大事还没办成,都没有心思管这茬,而且筱雪时时在跟前。万泉的意思,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值得信赖可以近身伺候的人,小皇帝又喜欢被筱雪照拂,所以就没管这事。不过现在,既然大事已然可以看成是尘埃落定了,就是筱雪不说,他这个大总管也是要把这个事办了的。名分已定,筱雪已经不再是宫女了。 她也算是出头了。 当然,筱雪心头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如今虽然国舅被关押到了天牢,但他掌权多年,此事很难说就一定如此了。而且,弟弟还在宫里呢。弟弟在宫里,自己跑了也是白搭。跑再远也还是要担心这个唯一的亲人的。他这次也算功臣,听说拿那个箱子,他和赵大叔出力不少。连那个巧匠也是赵大叔出面寻来的。 怀玿心头更肯定了不能留国舅活口的想法,于公于私都绝不可以。这一生,他都不想面对雪儿的仇恨。 他不想担扑杀大臣的罪名,传出去实在不好听。所以定然是国舅意图行刺,然后被擒。但是,他掌权的时候,也提拔了不少得力的人,并不尽然是穆党,有不少也是于国有用的人。怀玿不想令这些人觉得国舅有冤。所以,他一定要明正典刑,所以才一定要拿到那件龙袍。当然也就不能此时下手把人弄死,不然更难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怀玿要做的,是名留青史的明君,如非必要不想有这样的污点。 天牢如今守得可谓是滴水不漏,国舅又被废了武功,应当不会有人能够劫狱。那就再等等,等到将他的罪证公诸天下,三司会审然后定案。当然,必须得是死刑。 “既然那个宋僖于此事有功,又有你求情,那就饶她一命吧。不过,这事不宜传扬出去,她只能终老宫中。” “是,那我去安排。”筱雪走了出去,结果迎面撞上了孙嬷嬷,孙嬷嬷笑着向她一福,“贵人,皇上有说如何处置那三位么?” 筱雪便把怀玿的话对她说了。 孙嬷嬷沉吟了一下,“贵人能否稍等,老奴有话启禀皇上。” 筱雪笑道:“嬷嬷请,筱雪在此候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9章 棋子 孙嬷嬷走了进去求见,怀玿对这个乳母一贯是很尊重的,便让人传了进来,“嬷嬷这个时候来见朕,可是有事?”一边伸手拉了她起来。 孙嬷嬷轻道:“听说皇上要处决那两位。”宋僖她不管,反正皇帝没碰过,可是那两人现在不能死。 “嗯。”怀玿随意的应了一声。 “能不能再等一阵?” “为什么?” 孙嬷嬷看怀玿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笑了笑,当初在她怀里吃奶的奶娃娃,如今也是大人了。 “老奴听说太后可是精挑细选的,很是费心。而女子承欢之后,如若受孕,须得四十日左右才能看出来。不如就等足四十日,若是无孕再送她们上路不迟。如果有幸得个一儿半女的,足月生产之后,诛母留子。” 怀玿想了一会儿,对孙嬷嬷点了下头。 于是,分头行动。 筱雪进到关押那三人的地方时,只剩下宋僖怯生生的趴在窗口看着外头。方才另外两人被慈眉善目的孙嬷嬷领走了。 看到慢慢走进来的筱雪,她眼里一亮,“筱姐姐” 筱雪看着扑到自己身上哭的宋僖,微微推开她,“宋姑娘,你先别哭。” “呜呜,嗯。” 筱雪想了许久,决定把宋僖安置到小佛堂去。那里有快成精的聂姑姑看着,又很少有和旁人接触的机会,宋僖知道的事不会传出去。 这个女子,筱雪觉得并不如她表面表现的那么纯良无害。 就从当会微微蹲身,表现得比怀玿矮一点而被留下,就可以看出她很聪明,不是这么单纯的。而适时抓住机会把那老太监的气门告诉自己,也很会抓住时机。 这样的人,一旦有了机会,就一定会牢牢抓住,不知会搅出些什么来。只是,自己的确欠了她一份情。那么,就让她在小佛堂终老此生吧。 “这乾元殿你势必不能再呆,你可愿意在宫中安静终老?” 宋僖点头,“好死不如赖活着,筱姐姐,谢谢你。” “我只是不想欠你而已,走吧。” 筱雪看到聂姑姑,很是欢喜,聂姑姑亦然,她笑着给筱雪行礼,然后叫来添香油的小宫女把宋僖带下去安置。 筱雪一把拉起聂姑姑,“姑姑,你不要跟我行礼,我不是。” 聂姑姑目光闪烁,“不是?可宫里上上下下传得可玄乎了。连我这里都听到了。” 筱雪摇摇头,“真不是,姑姑。”她靠着聂姑姑坐下,也没去讲跟小皇帝的事,就只说了宋僖不能让她出去,也不能与外头的接触。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一些事,但她于自己有个恩情,保她一命算是还了这个恩情。但如果宋僖有别的心思,让聂姑姑也不必犹豫。 “我懂了。” “姑姑,好想你啊。”这几年筱雪没怎么回来看过聂姑姑,是聂姑姑那时对她说的,没有要事不准回来。 聂姑姑摸摸筱雪的头,“可是,即使你跟皇帝没有,你也是无法离开皇宫的了。” 筱雪知道,彤史上留名的女子,甚至是没有记名只是和皇帝有过鱼水之欢的都是不能离开皇宫的。何况小皇帝还心心念念想让自己实至名归。 “既然如此,可别白担了虚名。在宫中,皇帝的女人要活得好,那就得讨他的欢心。可是皇帝的心是不会在一个女人身上停留太久的,你得有一个亲生的儿子才行。”聂姑姑苦口婆心的劝着。 筱雪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伸手搂住她,“姑姑,我知道你对我好。” “我是想沾你的光呢。” 筱雪笑:“姑姑其实是很有本事的人呢,万大总管一听你的名字都会变了脸色呢。” “他跟我有些小过节。不过都是成谷子烂芝麻的事了,不说了。” 筱雪看过了聂姑姑回到乾元殿去。恰逢平王世子从里面走出来。 “贵人”他避到一旁。 “世子爷何须多礼。大家都是故人。” “是是是。”怀珲笑着说,说着从袖中拿出一物,“这个东西,送给贵人。” 筱雪接过来,“是什么?”是一个包装得很精美的小匣子,一尺来长。 “方才没见到贵人,本想托皇上转交,不过他说让我亲手送到贵人手里,这样比较有诚意。” 搞什么名堂? 筱雪打开哪个精致的匣子,里头躺着一把装饰华美的匕首,有点眼熟。 “臣的雄匕已经献予陛下,这把雌匕就请贵人赏脸收下。”其实雄匕是怀玿拿去了就没还,所以怀珲赶紧回家把这把雌匕找了出来,散朝后就拿来献给筱雪。 当然,他这绝不是赔本买卖,皇帝很开心他的醒目,赏的东西完全值回票价了。 筱雪很喜欢这把匕首,可是这里头的寓意这么明显,怀玿还要怀珲亲手交给她。她要是收了,不就是表态了么。 可是就算是不收,又能改变什么,只会节外生枝而已。而且,这把匕首切金断玉,日后行走江湖也许用得上。 “好,谢谢世子美意了。”筱雪顿了一下,“那几个人还好么?” 怀珲知道她问的是那几个侥幸活下来的少年,可是,如何好得了。昨日的一切都会像是一场噩梦一生跟随吧,哪怕日后位极人臣。 可是,男人不就是这样锤炼出来的么。 “贵人放心,大家都会扛过去的。我们比皇上还大上几岁呢。” 筱雪点头,那些少年包括眼前之人也都是心智坚毅的人。 “那么,伤势如何?”筱雪其实想直接问王颀伤得如何,可是又不能太露行迹。 “有两个重伤,一个轻伤,至于我,还好。嗯,王教习也伤了,听说不重,但是却是在卧床休养,闭门谢客。还有,听说王家可能要办喜事了。还有沈侍卫,他没事,领兵出发去拦阻叛军去了。”怀珲把昨日所有人的情形都说了一遍。 要办喜事了?筱雪一愣。王家大哥、二哥、三哥都已经成亲了,纳妾的话不会大张旗鼓的。难道是王颀要成亲? 心头微微发苦,这么快他就要另娶他人了。 然后自失的一笑,她如今有什么立场来想这些。 怀玿知她收下了怀珲送的匕首,果然笑眯眯的,一整日批奏折心情都很愉悦。听说王家要办喜事了,更是开怀。 而王家,的确是有意要办喜事了。 二更时分,王颀从床上起来,换了轻便易走动的衣服。带着包袱和宝剑,到后门处与筱三小姐汇合。 “从此我就是天涯飘零,可能会衣食无着、风餐露宿,你当真愿意跟我走?”王颀知道父亲知情,却希望他为了王家上下隐忍,顺皇帝的意娶了筱三小姐之后,就决定离开了。离开这个钟鸣鼎食之家,去闯荡江湖。 月色如水,筱三小姐也穿了轻便衣服,手上拽着的小包袱里是到王家以后才制的新衣,看着王颀,缓慢而坚定的点头,“嗯,我跟着你。只要你不丢弃我,我就一辈子跟着你,一天都不会少。” “那好,我们走吧。” 他会负责任,但绝不顺从皇帝的意思,把她当琰儿娶进门。 王颀带着筱三小姐从后门走了,没有目的地,等安顿下来再寄家书来报平安好了。令他很意外的是,筱三小姐居然精通医术,有很长一段日子,他们两人携手江湖,一个惩奸除恶、惩恶扬善,一个就妙手回春、施药救人。 却说怀玿得知王颀携筱三小姐私奔了,蹙眉,“他这是要做什么?难道私奔比明媒正娶更有情趣么?” 王颀文武双全,是难得的人才,就这么放过太可惜。可是两人中间横亘了一个夺妻之恨,要收服很难办。 万泉因为自己也参与了设计王颀,心头有些过意不去。而且这些年他也很欣赏那个小伙子。 “王公子一时不能放下,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即便如此,当时扑杀国舅,除了沈远达就属他最英勇。王公子、王家对皇上都是赤胆忠心的。” “老东西,你说这些做什么?难道害怕朕会对付王颀跟王家。他们的赤胆忠心朕自然知道。何况这件事,是朕做的不地道。只是,心爱的人,怎么可能拱手相让呢?你下去吧。” 万泉心道那就好。心头越发认定筱雪是个祸水,不然王颀那样的人才,皇帝岂会错失。 灯光下,怀玿喜滋滋的拿出自己那把匕首,和筱雪的摆在一起观看。 “雪儿,各位皇叔、皇兄陆陆续续就要到京城了。朕会在冬至那日召他们进宫一起过节,届时会先去祭天。处置国舅的日子也定在那一日。” “皇上是这万里江山之主,各位王爷都该知道才是。” 怀玿笑笑,“从前万事有国舅顶在前头,现在朕除了国舅,这些王爷们恐怕就要蠢蠢欲动了。朕打算留他们在京过年,甚至长留京中。” “哦。” 怀玿看着筱雪,“雪儿,朕必须依照之前的诏书,迎尚彤辉为皇后,梅吟雪为淑妃。你不会怪我吧?” 筱雪摇头。 怀玿忽然揽她靠在肩头,“雪儿,委屈你了,我现在能给你的,只有一个贵妃的名位。” 筱雪靠在他肩上,眨了眨眼,委屈?即使是爹爹平反,她恢复昔日古家大小姐的身份,仅从位分来说,贵妃也不算委屈了。只是,她根本就不想留在宫里。 “皇上,三日之期已到,那个箱子打开了么?” “嗯,朕也在等消息。” 过得半日,果然收到箱子打开的消息,怀玿知道筱雪的心里想见弟弟,便带她一起过去,还捏着她的鼻子说:“看你这么好奇,就带你去看看好了。” “我就是想见识下刀劈斧凿都不怕的箱子怎么开嘛。” 到了那里,筱雪看在眼里的自然是弟弟了,趁怀玿没留意,她用口型对他说:“走,不要留在宫里,不要做官。走得越远越好。”然后对他按小时候的暗语眨了几下眼睛。 古玮对于皇帝牵着姐姐的手进来很是纳闷,赵大叔也是,不过都没有机会问清楚。 皇帝正让人把取出来的龙袍抖开来看,“哼,穆重光他好大的狗胆!来人,即刻送去大理寺,作为呈堂证供。”穆重光,这回你还不死? “雪儿,回去吧。” “嗯。”筱雪指指站在一旁,表情冷漠的穆望,“皇上,穆公子他们是男子,不能一直呆在宫里的。” 怀玿点点头,“嗯,万泉,你去安排,给兰姨穆望还有这两人找一个安置的地方,千万小心,不能让国舅的余党有机会灭口。” “是。” 筱雪蹙眉,如此一来,玮儿跟赵大叔想要离开也就不容易了。不过看他刚才微微点头,应该心里已经有打算了。希望到时候一切顺利。 怀玿在前方拉拉筱雪,筱雪只能再看一眼跪送的弟弟的头顶,无奈的离开。 方才她说了之后,古玮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打算的,可是姐姐怎么会跟皇帝一起,姐夫不是在王家么? 有了取出的龙袍和莫兰这个人证,三司会审很快定案。半月之内,一共给国舅定下十八条罪状。穆家的上下人等,除了莫兰母子,包括穆丽儿、穆莞尔,都已经一并押到了女牢里。等待三司会审之后一并发落。只是,还有一些穆重光搜罗的异人没有捉到。 国舅穆重光关押在天牢,琵琶骨上穿着锁链,此时正被两个狱卒摁压听着皇帝的诏书。这诏书也是王朗手笔,他是赫赫状元之才,文章做得自然了得,花团锦簇一般。先时一篇檄文已然广传天下,这篇诏书也不遑多让,通篇历数皇帝如何厚恩于穆氏;而穆重光如何丧心病狂、忘恩负义;皇帝如何隐忍自保,穆重光又如何步步紧逼,妄图篡位。当真是字字珠玑,句句泣血。穆重光是人神共愤、天地同弃、丧心病狂、咎由自取,而皇帝当然是恩义已尽,无愧天地。传旨之人声音朗朗,抑扬顿挫,将这诏书读得声情并茂、沉痛低回。 穆重光咳嗽几声,淡然道:“不过成王败寇而已。” “逆贼!事到临头还敢猖狂!” 穆重光笑笑,三司给他定的是三千刀凌迟,毕竟是造反大罪。诏书上说小皇帝念他于国有功,御笔一挥改为腰斩。他居然把一头小狼崽子认作了温顺的家猫,有今日之败也不冤了。 莫兰跟他已有十年,枕边之人亦不能认清,该有今日之败。 先帝啊先帝,你可真是让微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这些年让微臣就这么一步一步入你彀中,做了小皇帝的人梯。穆重光此时对先帝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莫兰、老元帅这些棋子埋得够深,而小皇帝也不负先人,用得够好。他这一回是真的栽在怀氏父子手上了。 只是,焉知他就死定了。穆重光对传旨之人的辱骂充耳不闻,令他没有找到一丝半点痛打落水狗的爽快。 “大人,皇上吩咐过了,任何人不得羞辱国舅。”旁边的狱卒小声提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0章 排除异己 穆重光一哂,小皇帝倒的确说过,谁敢辱他就拖出去杖毙。这也是小皇帝的骄傲,对值得尊重的对手,不用龌龊手段折辱。是以,他虽是虎落平阳倒还没有被犬欺。 那名官员愤愤然的走了,穆重光重又被锁在刑架上。 嗯,小皇帝是打算到冬至之日召集在京诸王一同观礼送他上路了,到时皑皑白雪覆盖尸身,这个排场倒也不小。只是皇上,微臣虽然一着败北,可不是一定就要走这趟黄泉路的了。逃出生天,卷土重来未可知。 诸王或是替父前来的世子陆续抵京,在这之前,各路叛军已经是降的降,败的败了。到了冬月二十这一日,小皇帝在宫里大摆宫宴,宴请在京的诸王及世子。 当然穿的又是另一套繁琐的大礼服。 万泉挑选的人还没能正式上岗,自然又是筱雪把这个职给兼了。 小皇帝伸开手,让筱雪替他着衣,“嗯,前门刚拒了狼,后门又迎来了虎。这些叔叔伯伯哥哥们,就没一个是好相与的。”他嘟囔着抱怨给筱雪听。 “谁让你是皇上呢。”筱雪笑道。 “是啊,人人都惦记着朕的位子。” 筱雪把他打理好,又再理一下冕珠,蹲下身去,“恭送皇上!” 怀玿忽然一笑,就凑到她面前偷了个香然后嘻嘻笑着倒退着出去。 宫宴之后,次日即为冬至正日,小皇帝先去天地坛祭拜,然后转道和诸王百官去观刑。 莫兰面罩轻纱站在靠近刑台却不会被人从外头看清楚的棚子里,事实上诸王和百官都被划定了站、坐的区域,按地位一人或数人、十数人、数十人一个棚子观刑。怀玿把她叫来自然不是让她送穆重光最后一程,而是要她辨认,是不是本人。 怀玿还有点疑心,觉得国舅不是这么轻易就伏法的人,尤其他府中还有异人不曾抓获。 穆望还握在他手中,不怕莫兰念及旧情捣鬼。 莫兰认过正是正主,微微点头,小皇帝便含笑示意‘行刑吧’。 腰斩,一刀两断,诸王百官知道召他们来观礼是震慑之意,有的战战兢兢,有的面上怯懦心头冷笑,但都陪着小皇帝看完了这一场,然后山呼万岁。虽然中途出了一场劫法场的戏,但皇帝显然早有准备,禁军以十挡一,很快把来人斩于剑下。剩下的几人也服毒自尽了。 “下雪了!”场上有人道,果见大片大片的雪花飘飘洒洒落下。今年的第一场雪,便于冬至之日到来了。 怀玿站起来,“起驾回宫!” “皇上起驾了!” 诸王百官跪送,怀玿坐上暖轿,属于他的时代,终于来临了。只是这下跪诸人,却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他急着回去找筱雪,就是不说话靠在一处也是好的,催着轿子疾走。 到了寝殿,宫人告诉他贵人在小憩,他边放低脚步进去,筱雪是有午后小憩的习惯。筱雪想搬回自己的屋子,他不准。就要她呆在寝殿里等着他。 进去后,看到榻上被子抖开,有个人睡在里头,地龙烧得旺旺的。他坐过去,看她连头一起蒙着,便把被子拉下来一点,免得闷着了她。 结果拉开来,就是一个大迎枕塞在里头。 怀玿眸中一冷,然后疾步到了浴室,池中水很是平静。是从这里走的么? 他不是没有防备,出口处派了人守着。可是,那边传来的消息却是没有人出来。 雪儿,你到哪里去了? “给朕封了九门,谁都不准出入。” 被叫进来的禁军统领领命去了,心底忐忑,午时三刻不才处决了国舅,这又要封锁九门。出什么事了? “皇上,不可。”万泉急急道,“诸王都在京,这样会弄得人心惶惶的。找贵人的事,还是暗地进行的好。” 怀玿缓缓点头,“好,暗地进行。把古玮找来!” 结果,古玮同赵大叔也不见了。 “朕养的竟是一群废物么?看个小孩子都看不住!”怀玿咆哮。 万泉心道,跟您同龄,又是机智百出的筱贵人的亲弟,哪里是普通的小孩子了。 而此时,古玮和赵大叔正在城外焦急的等着筱雪去汇合。只是等了又等,三日过去还是没有人来。 “姐姐不会出事了吧?” 赵大叔面色严肃,“应该是,不然大小姐既然约了这里,断然不会不来的。” 筱雪此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被丢在马车的夹层里,已经离京城数百里了。 她那日趁着怀璇去祭天、去观刑,沈远达又不在宫中,仗着自己熟悉宫里的巡防路线,于是偷偷从乾元殿溜了出去。结果竟然碰到两个假太监,她当时也是扮的太监,本想混过去。结果那两人居然直接动手挟制住她问路。 “给我们带路,出声就弄死你!” 沈师傅,你不是说徒弟江湖排名能到前五十么,是不是真的啊,居然这么轻易就被人拿住了,虽然对方是两个人。 本来也没什么,她把这两人引着往离乾元殿远的地方去,可是中途又来了人,原来这两人是在皇宫走丢了,而后来的人是来找他们的。 “你们好拙的眼,不过运气还不错。这可是狗皇帝的女人!”来人一眼看穿了筱雪的伪装,出她在世人眼中的身份。 “什么?”那两人大惊,然后笑道:“竟然拿住了她,就拿她换夫人跟小姐。” 后来的人沉吟了一下,“嗯,东西已经找到了。为今之计,还是先把主上护送出京。换人的事,可以缓一步。” 那三人同人会合,又在宫中拿了几卷画,然后就把筱雪带着一起混出了宫。 筱雪心道,难怪小皇帝把乾元殿看得那么紧,原来宫中的确还有太后跟国舅的余党没有铲除干净。不然他们决不能这么轻易进出皇宫的,就算是武林高手(2),没有宫内的人接应给出图纸在这皇宫里也是非迷路被擒不可。 于是筱雪就见到了穆重光,她瞪大眼,“你不是被腰斩了么?” 穆重光已经包裹好了伤口,正斜靠在车厢上,淡淡瞟她一眼,“叫他们进宫拿一些东西,居然把筱贵人带出来了。那就请贵人同在下一同北上吧。” 筱雪惊疑不定,然后就被穴塞进马车的夹层里去了。 她虽然被了穴,但是听觉无碍。从断断续续听到的内容中判断,刑场上的国舅的确是真的,但在行刑之前被精巧机关掉了包。 筱雪想了一下,那个行刑台,如果买通了刽子手和监斩官,再找个恰当时机掉包,隔得远了的人的确一瞬间发现不了。 小皇帝防了又防,甚至还把诸王百官拉去观刑,居然让他逃掉了。估计那个时候,真正专专心心看着行刑台的人没有吧,小皇帝在观察百官诸王,而他们则是想着君心难测,或者其中就有专门打掩护的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是放虎归山必留后患。自己的家仇竟然还是没能报成。 穆重光的意思也是等自己安全了,用筱雪换人。小皇帝要行仁义,穆氏男丁处斩,但女眷却网开了一面,没有沦为军妓,只是要被卖做官奴。 待到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就让小皇帝用她们来换这个女人。她们毕竟是受自己无辜连累的。 筱雪感觉到一光亮,微微抬起头,她脖子还是能动的,看到是有人揭开了木板,穆重光就拥着皮裘坐在一边饮茶,立时发狠的盯着他。 “我一直都有一个疑问,你好像对我跟旁的宫女不太一样。是因为小皇帝么?”说完让一旁伺候的人拂开她的哑穴。 筱雪看他一眼,“如今阁下已成废人,还能有如此自信,真是让人佩服不已。” 旁边的侍从怒目瞪视筱雪,穆重光道:“你出去!” “主上” “难道你也当我是废人?” “属下不敢。”那人看筱雪的确周身大穴被制,这才退了出去。开门的时候透进一阵寒气。这是一路向北,京城都下大雪呢,何况再往北去。 车门关严实后,车厢内倒是一片温暖,因为旁边还有红泥小火炉在烧着水。 筱雪盘算着冲开穴道,然后制住眼前的人要挟车外他那些手下。 穆重光笑道:“你可以试一下,冲开穴道之后,能不能一招得手?” 筱雪思忖这人怎如此有把握。 “之前阿黑给你把脉,已经试出你的深浅,我倒真没想到,娇滴滴的掌班女官如今的筱贵人居然也是个高手。难道你也是先帝培养的暗棋?” 也不是没有可能。 筱雪没有出声,暗地里运气想先冲开穴道再说,无论如何要试上一试。 “算了,我现在也无心猫戏老鼠,你实话实说,我也不难为妇孺。”他说着忽然摁动机关,筱雪就在夹层里被射出的绳子绑成了粽子。 “这个车也是造那个箱子的人造的,车内有十八种机关,你大可以试一试能不能快过它们。” 筱雪泄气,本来以后自己已经挺厉害的了,结果连这个被废了琵琶骨的家伙都对付不了。 当下冷颜道:“天下的女人都要拜倒在你脚下才像话?你先把自家内院清理干净吧。” 莫兰之事可谓是穆重光的疮疤,被筱雪这么一揭,脸色立时有些不好。 “你不说我也可以派人去查。其实你的来历我早查过了,不过是乡绅之女,除非你压根就是先帝有心让人冒名顶替的。” 筱雪没理他,心里却想居然让这个人猜对了一半,不过这一切可不是先帝安排的,而是误打误撞走到这一步的。 穆重光观察着她的面容,“这么说,不是。我就是纳闷怀玿那小子怎么就有了让女人生死不筱的能耐。连我身边的人都拉了过去。” “比起你,他至少有一颗真诚的心。”筱雪本不想理会他,可是对方好像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形势比人强,而且可以在口舌上打击一下仇人也是好的。是的,怀玿比他真诚,或好或坏都是发自内心,对兰姨是威胁、胁迫,但并不虚伪。 穆重光皱眉,“真诚?” 筱雪看似好心的解惑,“如我所见,你只是把女人当玩物,征服她们让你有满足感,但是征服之后呢,你就不太管了。因为女人在你的生命里不占什么分量。但是女人如花,是需要呵护的。你让她们跟了你,可是你又没有那么多精力一一照管到,甚至还有些厚此薄彼,她们当然会有怨啊。尤其涉及到儿女的时候。” 穆重光笑道:“你以为以后后宫的女人多了,他不需要你了还能围着你团团转么?”女人本来就是调剂身心的。“不过,目前看来他还是很在意你的,京城都快被翻过来了。也派出了不少人手暗地寻找。啧啧,真是少年热血的冲动啊。全然不管诸王还在窥视皇权。” 筱雪心下一紧。 “这样也好,等我的人把你被掳走的消息告诉他,他自然舍得用我的妻女来交换了。”当然,不是以他的名义,他已经‘死’了嘛。小皇帝肯定是要用那些人设套再捉他的手下的。 这一次他有了戒心,怎么可能还会轻易上当。他把妻女接回来,等一切准备好了才准备向小皇帝摊牌。暂时,就让他以为是他那些死忠的部下为了救他的妻儿所以劫这个目前唯一的皇帝女人好了。 至于筱雪嘛,留着也没多大用,小皇帝肯换已经是很难得了,总不会任自己漫天要价。到时候换回去的时候让阿黑给她动点手脚,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阿黑是穆重光手下的神医,长得黝黑,脾气孤僻,但是忠心,而且医术好。其实他不喜欢被人称为神医,而宁愿被称作邪医。 因为想着到时候给筱雪的脑袋扎一针或是怎样,所以穆重光跟她相处,一点都没有戴面具。 “听说你是在逃走的时候被抓到的,嗯,脑子挺清楚。男人在这个年岁会迷恋母姐一样的女人是很寻常的事。可是等他大了,自然还是要去追逐那些娇嫩的女子的。到时候你可以把一切推到我头上,就说你是被掳走而不是逃走。就当我答谢你替我换回妻儿的酬劳。当然,如果不换,那怀玿就别怪我对他的女人不客气了。” “用不着,我敢做就敢当。” 穆重光笑了,“原来是你抛弃那小子了,那我就更奇怪了,你又不图他什么,难道只想给个美丽背影。奇怪的女子!不对,你是跟我有仇吧,借怀玿的手报仇而已。我跟你有什么仇呢?你进宫的时候才十三岁,又不是我强抢民女逼你进宫的。” 筱雪瞪着他,“穆重光,你跟我有杀父灭族之仇。” 穆重光也凝了眼看她,“这么说,你果然是冒名顶替的,说,你到底是谁?”这些年,于公于私,他的确有不少的仇人。 “哼,我爹爹不过是救了几个他认为罪不及死的人,你就借皇帝的嘴赐死他,排除异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1章 任劳任怨 穆重光回想了一下,她说的大概是五年以前的事吧。那个时候先皇病重,的确是自己代掌国事。然后一件一件想来,当时都判了那些人死刑又符合筱雪说的这个事儿的。 “主上,好像有追兵。” 穆重光也筱不上跟筱雪说话了,让人把木板合上,他照旧拥着轻裘躺着。 筱雪的天地又变得狭窄、黑暗。 “上头有令,凡是出城的人都得严查。”听到外头有人这么说。 “哎哟,官爷,我家如夫人随老爷上任结果半路得了病,老爷让我等好生护送夫人回去。你看,这女眷不便随意任人观瞻吧。” 筱雪耳朵灵光,听到外头有人掏银子的声音。 “官爷、官爷,里头是内眷啊。”然后是有人掀帘子的声音,有人拦阻的声音。 “例行公事,怎么都要走这么一个流程,不然叫上头知道了我吃不了兜着走。这回查得可严了。” “查什么?”车夫状似好奇的问,“有什么要犯逃脱么?” “朝廷的事,你打探这么清楚做什么?” 间或有几声咳嗽在车厢里传出。 然后有人过来,那人小声提醒,这是京里来的贵人,宫里来的。 “哦,哦。” 然后那人又向来人说:“公公,车上是江苏程统制的家眷,小的已经查过了。” 还是有人又掀起了车帘,然后又放下,“让他们走吧。” 居然、居然是小扣子的声音。 可是马车很快就转动起来了,浑身被制的筱雪也根本没机会给外头的小扣子一丁点提示。 如夫人?难道是穆重光扮了女人?嗯,他扮女人应该也挺漂亮的,毕竟跟太后是一个娘肚子出来的,尤其现在的情况,扮出来还是一个病美人呢。可是小扣子看了应该会起疑才是。那只有一个解释,他还易容了。 好快的手脚,从他们合上木板到有人掀帘子来看,只有那么一会儿而已。 过了又一会儿,木板又被揭开,筱雪往穆重光脸上看,他已经恢复原来的样子了。 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兴味,穆重光突然真有了点想笑的感觉,“你倒是随遇而安。” “你怎么对待我这个阶下囚我有不满的余地么?毕竟现在只有你跟我在车厢里,你想要保持安全把我绑成麻花也只有由得你。” 穆重光笑道:“小丫头你还别激我。算了,我这就给你解开。”说起来,眼前这个女孩子也不过比丽儿大上一两岁的样子。 他试了一次,没解开,可是把筱雪吓了一跳。因为他是隔空弹指要击断绳子。 “唉,沈远达那小子太狠了。现在有老黑的药也不知要几时才能复原。” 筱雪惊疑的想,琵琶骨断了还能复原么?可是看穆重光刚才的样子,虽然弹出的劲道很小,但的确还能动用到一点内力的样子。 然后,穆重光就拿替她解绳子来试自己到底恢复了多少。一直试了四次才用弹指把绳子击断,他显然不太满意。但是现在才十多日,他居然就可以动用内力了,筱雪还是很心惊。 那些机关很精巧,她没把握一定快过,现在这个人也不是她所认为的弱不禁风。希望更渺茫了,尤其日子一天一天的拖过去,他肯定恢复得更多。那时候,自己就真成了待宰的羔羊了。 不过,果然不再绑着她了,而且也没有再塞到夹层里去,有了坐车的待遇。筱雪知道,离京城越来越远了。刚掌权的小皇帝,对这些边陲地方是鞭长莫及了。 那个老黑,进来送煎好的药给穆重光的时候,她也见到了。是挺黑的,而且连心都是黑的。告诉了穆重光一声,直接拿她来试药。 爹爹在的时候教过,术业有专攻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可是这个无良医师实在是太过分,什么药都让她试,而且,直接下了下巴就往里倒。古琰被那些药折腾得够呛。 可能穆重光良心发现,终于制止了。但是他问的问题让筱雪的心又提了起来,“丽儿的事,是小皇帝干的吧?”他眼中有着凝聚起来的风暴。 “是,这是离间你和太后的好办法。”筱雪看到他眼底的风暴有愈来愈烈的趋势,“哼,怀玿!” 筱雪一点都不怀疑,即使他现在功力还没有回复,如果怀玿出现在他面前也会被他撕成碎片。 穆重光之前还跟她逗笑,现在却是一张黑面了。 看筱雪露出点怯意,穆重光看着她,“我还不至于这么没品,要在一个女人身上找回来。”他还没想起来筱雪到底是哪个大臣的遗孤。 “叫人给京里传消息去,告诉小皇帝一声,省得他找得都快发疯了还找不着人。这眼看要过年了,当臣子的送他这个消息当贺礼。”穆重光如是说,于是筱雪知道,他不用怕官府的人了,到了他的势力盘踞的地方了。她不被允许和人交谈,但是通过迥异的植被和风土人情也知道这些日子她们一路快马加鞭已是出了雁门关了。 这一路开始是点着她的穴道让她无法捣鬼,到后来根本不怕她捣鬼了,无良医师直接喂了她一颗药丸,说还是自己能动他们也好省些事。 能动归能动,但是不能用到内力,一动用就痛到受不了。第一次的时候,穆重光在一旁打坐,见她痛到牙齿咬得下唇发白,冷冷的说:“你还是省省吧,换一个地方,你也许是个高手,但在我这群手下眼底,你跟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差不多。你再乱动用内力,小心老黑让你经脉弱到根本承载不了一点内力。那你苦练的功夫,也就等于废了。” 筱雪咬牙跟着沈远达苦练武功,为的只是不要落到五年前那样的境地,被人丢弃,无力自保。可是,如今她武功练得已经很不错了,却不幸遇到对比太强烈的人。 沈远达告诉她的是江湖排名前五十,可是有很多高人,是根本不入世,不为人知晓的。只有某一个认定的人才能让他们臣服、听从。 虽然知道这些,但是筱雪还是有一些沮丧。 她在这里格格不入,那些人看到穆重光都是欢喜的不得了的。可是知道她是谁之后,投给她的都是鄙夷的眼光。 还有人恶意跟她说:“哦,皇帝的女人啊。我听说皇帝的女人一旦被人掳走,不管有没有被弄脏,都是不可能再活下去的了。不过,主上带你回来,也许你会是例外吧。可是哪个男人会不介意,何况还是皇帝。” 其实一开始穆重光的确没觉得筱雪多重要,对属下说拿她来换人是嗤之以鼻的,不就是一个女人吗。可收到手下从京里传回来的讯息,知道怀玿对这件事的重视,这才同意了换人的想法。 而消息是通过江湖上专门卖消息的消息贩子传出去的,怀玿收揽的人里也有江湖人。 “消息从哪里传来的?”他刚从过年的宫宴上回来,手紧紧捏在白玉栏杆上。 万泉躬身,“是江湖上的人传来的。但是他们也说不清楚是从哪里传来的,但是,这东西的确是贵人的。”他递上一个托盘,那里面有筱雪的匕首。 怀玿把匕首拿了起来,脸上阴晴不定,“这么说,是被掳走的?” 万泉当然知道他想听什么,苦笑一下,“逆贼手下那些人里也不乏能人,知道皇上重视贵人,将她掳走用来挟持皇上换人也是有的。” “嗯,就是这样。告诉他们,朕同意换人。”怀玿进屋,仰躺在筱雪曾经睡过一段时间的榻上,既然是被掳走,那掳到什么地方去了,又为什么过了快十日才说要换人。 万泉说可能是对方没找到合适的人传递消息。 怀玿的自尊受不了被抛弃,所以她是被人掳走的。而且,他还可以借此把人都引出来一网打尽。 可是这件事似乎还是有些不对劲,他当时是特意在穆家妇孺身边安排了人要用她们来钓那些漏网之鱼,甚至刑场四周也安排了人,防着有人来劫法场。的确是有人劫法场,也被调去的禁军统统拿下了。可以说只是行刑那日的一个插曲罢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不过,怀玿没太多时间去想。 他把那些藩王都留在了京里过年,甚至,有几个之前借口坠马、生病的,他也盛意拳拳的下旨邀请他们进京过年。但是,还是有人有各种推脱的借口不来。 今晚的除夕宫宴,有两位王爷没有出现,分别是:安王、益王。 这两个家伙,还是欺朕年幼,力量不足。 这个时候,只能虚以委蛇。于是有风湿足痹派去太医,行将入土的多加封赏。 怀玿仰望星空,想起自己不用管这么多事的从前。那个时候,什么都有国舅一肩替他扛下来了。 想这些做什么,这本就是该自己来做的事。总不能让人说,国舅倒了,他就撑不起来这个国家了。想到这里,他又想到那日的腰斩刑场,好像有些东西有点眉目了。 “万泉,那些劫法场的人查清楚是什么人了么?” “还没有,他们的面目都全毁了,是死士。” “有国舅府上最厉害的那四个人么?” 万泉汗颜,“不知道,的确是发现了他们的武器,也使他们的武功,但是,总觉得身手似乎略逊了一筹。” 怀玿开始回想那日的劫法场事件,似乎解决的轻松了些,不像是传闻中那么厉害的人干的。 “派人去刑场那里查一查。” “皇上?”万泉很惊讶他的君主在除夕夜下的这道命令。 怀玿也没好意思说他从小在国舅威压之下艰难成长,总是觉得他不是那么容易就死绝了的。 “去吧。” “可是皇上,那里覆盖了很厚的雪了。所有的痕迹也都被掩去了。” “朕说的是刑台,挖地三尺的查。” “可是,皇上,今儿是除夕,去挖刑台,太渗人了点。”这事要一做,不是一般的人心惶惶啊。民间得传出些什么花来啊。 怀玿笑笑,“是么,那就等到开春雪化了之后。看,谁说皇帝可以为所欲为啊。” 小太监进来禀告平王世子到了。 “嗯,叫他进来。” 怀珲进来行礼,发现怀玿在靠窗的地方坐着看雪景,那感觉有点落寞。 “皇上” “嗯,把二位世子送回王府了?” “是。” 怀玿转过身来,“发了笔小财吧?” 怀珲嘿嘿的笑,“什么都瞒不过皇上。”安王世子和益王世子都不知道皇帝对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态度,遇上他这个皇帝跟前的红人,自然下力气结交。送的当然不是钱财,他们这样的地位,怎么会缺钱,是一些很投合怀珲心意的小玩意儿。 他忽然看到摆在案上的匕首,这是他送的,怎么会认不出来,“咦,贵人找到了么?” 怀玿虽是暗地里找人,但遣的都是心腹,怀珲自然也知道筱雪失踪的事。只是对外,她却是卧病在床。今晚后宫的宫宴便只得几个太妃在座主持,未免有些冷清。席上内外命妇都道等到尚家小姐入主中宫就热闹了。被孙嬷嬷保下的二人也在末座,左看右看不见筱雪和宋僖二人都有点纳闷。后来听说筱雪病了,心头就更加忐忑。 之前一直是筱雪把皇帝独占了,根本轮不到她们。现在她病了,她们还是没有机会见皇帝。孙嬷嬷只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们,却对她们限制颇多。两人心底都有点不祥的预兆。孙嬷嬷那里自然是问不出来什么了,只能被养小猪一样的养着。 后宫无主,宫宴便早早散了。 怀玿更是连转转都没去打过,直接从金銮大殿就回到乾元殿呆着了。当下听怀珲问起,只说:“嗯,的确是被穆氏余党掳走了。他们要朕用穆家妇孺交换。朕答应了。” 当初怀玿告诉几个心腹的也是筱雪被掳走,让他们暗地里去寻找。 怀珲想了一下,“皇上,臣明白了。” 皇帝是要用这些人做饵,把那些还没抓出来的余党一网成擒了。 “嗯,之前让你抓的宫里的奸细可都落网了?” 怀珲沉吟了一下,“臣和万总管这几日把宫人细细排查了一遍,的确找出不少也就地处决了。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臣担心还是有漏网之鱼。”这个不是他跟万泉的能力有问题,而是有些人实在是藏的太深了。皇帝问起先打个底,免得以后怪他无用。 当下,怀珲什么都没说,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怀珲跪下,“皇上,臣是管皇城防卫的大臣,这一块你就交给微臣,出了事,唯微臣是问就是了。”心头埋怨自己怎么就没受伤,人家那几个受伤了的,现在都好好儿的在家过年呢。只有他,还要任劳任怨。 怀玿拍拍他的肩,“这叫能者多劳,不过也不急在这几日,回去吧。一大家子等着你呢。” 怀珲抬头,猛然觉得乾元殿里很是冷清的感觉,皇帝孤身站着,甚至此后的数十年,他的身边有了嫔妃、皇子皇女,仍然这样感觉。只有那个人伴在身边的时候,屋里有淡淡温情流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2章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是,臣告退。皇上早些安置吧。” 怀玿叫了人进来伺候洗漱,明日还要去奉先殿跪祖宗呢。 认定筱雪是被掳走的,让他心头好过多了。雪儿不会在这个时候丢下朕的,虽然国舅和太后再不能掌控朝政,可是朝堂上的事还复杂得很呐。 那个时候到筱雪房里,发现她这五年攒下的银子都跟着不翼而飞了,怀玿的脸色难看极了。原来她是被掳走的,恩,就是被掳走的。朕会把你救回来的,雪儿。 筱雪此时也在孤孤单单的过年,国舅的人自然排挤她,不过今日的牢饭要好一些而已。她等人从门下的缝隙放进食盒,竖耳听了听这屋子四周的确没有人走动了,便拿出一根素钗,对着门上的锁孔捣鼓。 她老实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今晚除夕,看守的人也去吃年饭去了。 这个开锁的功夫,也是爹爹一位曾在家借住的朋友教的,两姐弟那时觉得有趣偷偷跟着学了。想不到今日派上用场。 捣鼓了半日,锁‘咔哒’一声开了。筱雪带着自己的东西猫腰出去。她身上的药性还没有解开,但是无论如何也比被关在这里强。先出去再慢慢想办法好了。 谁料到刚出了一进院子就遇上了抱着手站在檐下的国舅,身后还有几个人。他看着筱雪,“哪一家的大家小姐还会这种闯空门的招数啊?”低头想了一下,“古之光是你爹?” 听到亡父的名字,筱雪眼里喷出怒火,“狗贼!” 国舅揉着太阳穴,方才那几个家伙是庆贺他重得自由,拉着他多喝了两杯。方才有人闯进来,他就势出来醒酒的。 “我就知道,这样的千金小姐也只有他家才教得出来。走吧,大过年的,也让你见见亲人。” 亲人? “你抓了我弟弟?” 筱雪跟着到了正厅,果然看到弟弟和赵大叔正在跟穆重光的人打斗。 “住手!”穆崇光轻轻说了一声。 那些人立即停手,收拢站到他身后,另有几人分别站在筱雪和古玮、赵大叔身边,防止他们突然有什么举动。 穆重光在主位坐下,“田嫂,麻烦你再整治一桌酒菜”有个女人应声下去了,厅内的酒菜被打翻了,她已经略作收拾。 穆重光再看向筱雪几人,“请客人坐下!” “客人?主上,你说这两个叛徒,还有这个狗皇帝的女人?”老黑瞪大眼。 “一场误会,请客人坐!” 在站诸人都知道让他说第三遍就糟了,再是不服也纷纷请这三人坐下。 古玮和赵大叔都看向筱雪,筱雪也有点莫名其妙,想了想,“既来之,则安之。坐吧!”总不能这个时候还要毒死他们吧。 古玮二人跟着坐下。 穆重光手里握了只酒杯,“你们三个是为了报仇,所以站到小皇帝一边的吧。原来古大人的遗孤就一直在我眼皮子地下晃悠,枉我还明里暗里的找了这几年。”说着看看筱雪姐弟,“原来你们长得都不太像父亲,那应该是像母亲吧。” 筱雪觉得有点奇怪,怎么听这家伙的意思,提起父亲还一副很怀念的样子。所以她制止了弟弟要冲口而出的‘找我们,好灭口么?’ “穆重光,你不觉得你用这种口气提起先父,是有点猫哭耗子了?”她冷然道。 穆重光放下酒杯,“我平生骗过不少人,可是古大人的确不是我杀的。旨意是皇上亲自下达的,我事后也想挽回,可是君无戏言,已经明发了旨意我也无可奈何。” 赵大叔啪的一掌拍在桌上,“姓穆的,我们已经查得很清楚了,那时候先皇已经病重,国事已经由你把持了。空口白话,你想骗谁?” 穆重光看着他们,“唯有那一道旨意,不是我代为下的。甚至事前,我也不知情。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是不会难为古大人的遗孤的。赵世勇,你所知道的很多东西你想一想是不是都跟莫兰有些关联?” 赵大叔想了一下,那个时候朝堂上下都知道是国舅把持朝政,而自己为了躲避追杀带着二少爷混进穆府,不久就遇上了莫夫人,有很多事情自己能知悉,的确跟莫夫人有关系。可是,要凭他这几句话,就说老爷夫人的死与他没有关系,不可能。 “老黑,你替古大小姐解了禁锢。” 老黑看筱雪两眼,不甘不愿的掏出颗药丸放在她面前。 “大小姐,你”赵大叔担忧的看着筱雪。 一直没出声的古玮也着急的说:“姐,你怎么了?” 筱雪捻起药丸,合水吞了。人家是邪医,但基本的医德还是有的,每次让她试药,总是会说明药效。虽然是一直在故意的整治她,但也犯不着这个时候拿假药害她。再说了,如果真是毒药,她不吃,别人也能逼她吞下去。 “我没有什么,就是被这位黑大叔封住了内力。”她简单的说明。 酒菜上来了,但这三人显然是不相信他说的,穆重光也没有勉强,“你们三位这也算是久别重逢,今天就好好聚聚吧。”然后让人带他们到旁边的院落安置,另外给他们置办了一桌酒菜。 筱雪三人心头充满了疑问,不过还是顺从的下去了。方才赵大叔已经试过,他跟古玮在这些人手下讨不了好去。 赵大叔之前偶然在城门处见到过田竖,知道他是国舅手下的一个高手,前后想了想,觉得筱雪失踪可能跟他们有关。 之前想着是不是从宫里没走脱,可没走脱也该回给他们带给信才对。就在约定的地方留下记号,然后一路追着田竖的踪迹来了。后来果然发现了筱雪的踪迹。本想趁着除夕夜,这些人放松了警惕潜进来把人救出去,岂料还是被发现了。 “原来是这样啊。”筱雪听他们说完,点点头,把桌边的菜下到火锅里去,“今儿除夕,国舅说的对,也算是我们久别重逢。来,吃菜。” 古玮拿碗接着姐姐烫好的菜,忍不住问:“姐,你真的、真的跟皇帝” “没有,那是皇帝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赵大叔在席上坐着,浑身不自在,如果大小姐抱怨他、甚至恨他、唾弃他,他都好过些。原想着来拼着老命救出她,他也就能够去地下见老爷夫人了。可大小姐虽然对他淡淡的,但并没有流露出怨恨的意思来。 “大小姐,我、我” 筱雪抬起头,“赵大叔,你未负先父先母,当时的情形,马上多驮一个人肯定三个人一起完蛋。”她心底自然还是有怨的,可是这个人救了弟弟,又一直保护他。她有什么也就随风而去吧。 赵大叔腾的一声站起来,低下头去。七尺高的汉子,面对今日的筱雪,实在是坐卧难安。 “我没事,也没受什么罪,你也不必抱愧了。坐下吃年夜饭吧,现在古家也只得我们三个了。”筱雪把自己这五年的经历大致讲了一下,当然略去了沦为小乞儿的一段。只说自己躲在水下避过追兵,然后巧遇筱家的人,顶替筱三小姐入宫。 “原来是这样啊。”古玮听了,也把这几年的经历讲了一遍。 筱雪这几年照筱怀玿都成习惯了,在他说的时候也不断的烫菜给他,还给赵大叔烫酒。 赵大叔接过酒,自己喝着。虽然大小姐不在意,但是他心底怎么能不抱愧,这可是老爷夫人的掌上明珠啊。当年就那么被他推到马下,留给了追兵。幸好她机灵,命好这才没有吃什么大亏。他心底决定,这次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这姐弟俩脱险。 “姐,那个老狐狸把我们困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听到弟弟称穆重光老狐狸,筱雪就想起怀玿私地下一口一个的‘老贼’,凭良心说,穆重光一点都不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他困着我,是为了交换他的妻女。困着你们,应该是为了更牢的困着我。” “交换?皇帝肯么?”赵大叔问道。 “一定肯的,倒不是全为我,而是他要把这些穆氏的余党一网打尽。”只是,他知不知道穆重光本人都还活着,甚至很快就会恢复了武功,继续成为他的心腹大患呢? 古玮听到姐姐跟皇帝不是那么一回事,又想到听说王家要办喜事的消息。恨恨的在心里咒骂王颀,最好是娶到一个丑八怪。居然辜负他姐姐。 “姐,那咱们怎么逃出去呢?” 之前封住她的武功,是怕她对伤势还没有好全的穆重光下手,因为必须把他们搁在一个车上。可现在穆重光毫不在意的就恢复了她的武功。她之前在正厅看了赵大叔、玮儿跟那些人的打斗,他们三个人联手,硬闯也是闯不出去的。 “还是那句话,既来之、则安之。先吃了团年饭再说。”筱雪一直给弟弟碗里夹菜,“来,多吃,赵大叔,你也吃。” “够了、够了,都堆成山了。姐姐,你自己也吃。” 筱雪此时很欢喜,倒还隐隐有感激穆重光的意思。 “姐姐,你信不信国舅说的?” 这个问题把筱雪难住了,“我也不知道。” 她想报仇,古家上上下下不能就这么白死了。可是,今天有人告诉她,他们一直以来把仇人搞错了。如果是真的,这、这也太荒唐了。而且,如果真的是先皇的话,那么,他们的仇人就是小皇帝了。 当夜一起守岁,两姐弟在火堆边靠在一起。 筱雪看弟弟一都不困,“你不困么?”从前这个时候他都是靠在娘怀里打盹的。 “不困啊,我常常这个时候偷偷的练功。姐姐你也不困啊?” “我有时候晚上要当值的。” 正说着,赵大叔从外头抱了烟花进来,“那些人给的。” “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古玮小声说。 筱雪看看,“是好东西呢,别浪费了。”于是拉着弟弟出去放焰火去。 国舅在旁边院子看他们放的热闹,也让人了来放。心头却想起自己的几个儿女。现在都被小皇帝关着,还没有发落。只有旁支的那些卖作了官奴。按说他已经定罪行刑,就应该把她们都处置了,可是小皇帝没有,就证明他打算拿他们做些文章。 这一次本要试试拿筱雪换人,结果却是故人之后。 不过,小皇帝本来也不是真心要跟他交换,他也不必守信。到时寻了人扮作筱雪去交换就是了。 只是想起来都滑稽,他们居然来找他报古之光的灭门之仇,连仇人是谁都没弄明白。想来也怪不得他们,除了他本人、先皇,或者还有伺候在旁的万泉,以及当年的左右二相,的确是没人知道那道圣旨是先皇亲下的。都以为是他这个窃国大盗干的。 先皇一直打压皇室旁支,却把他捧得很高。原来就是因为一个名正言顺。旁支也是怀氏后人,是可以名正言顺除了小皇帝坐江山的。而他,做得再好,始终是一个外戚。终究得不到天下的认同。他明知道这样,还是禁不住诱惑,一步一步踏了进去,然后泥足深陷。 怪只怪,皇权,太过诱人了。 这六年,他就是实际上的皇帝。让他尝过这种滋味后再放手,那太难了。 周公,那是制礼作乐的圣人,成王还疑过他呢。何况怀璇那个狼崽子,肯定不可能放过自己。而自己也如先皇所预料的,准备造反,给了小皇帝拿下他的绝佳理由。想来,当日先皇辞世的时候,就是这样谆谆教诲怀璇的。 那时候他多大,也就八岁吧,居然就真能忍得下来。其实,先皇还在的时候,怀璇同自己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先皇身子康健的时候,一度还想让自己做太傅教导太子。那个时候的自己,心底有的,也不全然是野心,也有跟随明主做一番事业的憧憬。 奈何天不假年,先皇早早就撒手人寰。他若在,自己一直被压制着,又岂会走到如今的这一步。那样,只会是君臣相得的佳话流传。 甚至先皇托孤之时,自己心底也是热血冲动,一心辅弼幼主。只是,辣的誓言,终究抵不过冷冰冰的皇权。 又看一眼旁边不时蹿上半空的烟花,唉,他的丽儿。对了,还有望儿。想到穆望,就想到莫兰,穆重光的手捏的格格作响。先皇早就在他身边伏下暗棋了。所以陛下,不单是臣负了您而已。 脑中响起先皇的话:“重光、重光,朕得你如添一翼。” 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微臣穆重光,愿做从龙之臣。” 帝位上的人让他服膺,他愿献出一身才华辅他定四海,匡诸王。可是,上头换了怀玿那个小屁孩,如何能让他心服。 不过,那小子也是难得了。假以时日,想来必不会堕了乃父威名。只是,你毁我爱女,此生穆重光与你不共戴天。 旁边传来古家姐弟的欢声笑语,穆重光笑笑,就当是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3章 恶毒的女人 古之光也是他很信服的一个人,年纪不大就身居高位,但是一点没有那种迂腐气。他头一回见他的时候是在宫宴上,先帝早早退席,他也就溜了出来,背着老爹在一旁廊上看话本。那个时候,他才十多岁,还不曾出仕,妹妹倒是已经进宫做了贵妃了。所以,他身上也就刻上了‘外戚’这个字眼。再有才华别人也只当他是裙带关系。 那时他正为喜欢的话本没写到狂侠最后的结局而郁郁,却遇上也从宫宴上溜出来的古之光。他听老爹说过,此人是个异数,专爱跟那些异人交往。所以,事实上存在的狂侠最后的踪迹没准他知道,所以他就问了。 古之光当时一愣,果然笑着告诉他,狂侠出海去了。 他那时其实不想出仕,想去闯荡江湖的。可是,出身注定他做不了个江湖狂客。于是欢欢喜喜向古之光道谢,然后把话本藏起来再回到宴席上去。 后来一起共事,又打过几次交道,但古之光一直淡淡的,再后来又外放,所以无法深交。但那个人他是一直很仰慕的。 可惜他的儿女长得不是太像他,否则他早该认出来了。岂会让他们被小皇帝利用来对付了自己。 第二日,筱雪诧异的得知,他们自由了,穆重光放他们三人走。 “大小姐,我们走吧。”赵大叔赶着马车,催她上车。 她和古玮一起上车去。 这里自然只是穆重光的一窟,放筱雪三人离开,他后脚也就立即离开了。 赵大叔趋着马车一直走出了十里外,筱雪,不,该叫古琰了,和弟弟对视着,心里都有一个疑问,难道穆重光真的不是杀父杀母的仇人? “赵大叔,当年我爹让你带着我们逃出来,他说过什么吗?”古琰掀开车帘问外面。 “就说了让我带你们终老山林,不要报仇,更不要陷入朝廷的各种纠葛里去。” 两姐弟对视一眼,他们可谓是大大的违背了亡父初衷。 “可是当时不断的有人追杀,我想来想去,就只有带着少爷栖身正在招贤纳士的穆府了。” 筱雪一哂,自己更彻底,直接进宫了,一开始还有想借美色复仇的想法。如果被爹爹知道,一定会很难过的。 “姐姐,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不管是皇家还是国舅,为人子女岂可不报父母之仇。” “你说的对,只是这件事要再好好思量一下。我们先静待事态发展,看王伯伯能不能为爹娘喊冤,进而平反。然后我们要想办法搞清楚穆重光说的是真是假。” 古玮点头,“恩,你说的对。我们先找个地方安置吧。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市,咱们怎么隐?” 古琰问赵大叔有没有什么建议,他想了会儿,“恩,皇帝在京城,王大人也在京城,国舅想去的还是京城。” “你说我们去靠近京城一些的地方?” “恩。” “那我们慢慢往回走吧。”车上备了足够的棉被、食物和水,三人身上还有银子,足够一路花销还有富余。古琰更是这五年攒下了近千两银子,早趁着数次出宫的机会,都存到了四大银号里。身边只需带着银票即可。 古玮一路发现姐姐除了有团聚的喜悦,还有说不出的烦恼的样子。 “姐,你担心爹爹不能轻易平反?” 这个她其实不太担心,因为小皇帝有一次含含糊糊的说起过这件事。只是弟弟问起她也不好说不是。 “唉,是啊。” 其实,筱雪在害怕。她害怕国舅说的是真的。 这一路和怀玿走过来,虽然她不想留在宫里,但是绝对不想和他反目成仇。 如果真的是先皇,那么,她要如何处理和怀玿之间的关系。那么这五年,她的所作所为岂不都是在帮仇人。 在她看来,穆重光再有理由也不该窥视皇权,这不是因为她认为怀氏就是正统,就该坐江山。而是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如果一定要让这大多数人改变看法,那需要一个很残酷血腥的过程。现在的天下,没到必须改朝换代的时候。怀氏的江山还是很稳当的。 就算怀玿败了,让国舅一时得逞,他想坐江山,诸王可是不会答应的。那么,天下就只有再起刀兵,烽火连天。满足的是那些上位者的野心,受苦的就只有无辜的老百姓。 而如果不是怀玿当皇帝,不管哪个宗室坐龙椅,旁的怀氏皇族也不会服。无论他们服不服怀玿,他是太祖嫡系,传嫡传长是周公那个时候就立下的规矩。旁支再不服,也无可奈何。一旦怀玿这根独苗有不测,其他的近枝可谓人人都有问鼎的资格。所以,他当皇帝,现在这个局面是最适宜的。而且,筱雪相信,他也是能做好这个皇帝的。 她的仇人如果是他,难道还能为了一家的事,去刺杀他这个最适合最皇帝的人,扰乱天下的大局么? 可是不报仇,怎么对得起枉死的爹跟娘? 希望国舅是说的假话,她的仇人就是他,而不是怀玿。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古玮在一旁抖开被子,“姐,你来睡会儿,我出去替换一下赵大叔,让他可以打个盹。” “恩。你小心点赶马。” 弟弟出去,古琰脸上的那抹笑就挂不住了。这些天,她发现自己很挂记怀玿,时常不经意的,他的一颦一笑就出现在眼前。她这辈子从前的十二年过得顺风顺水,最亲近的是爹爹跟弟弟。后来流浪了几个月,然后就进宫了。这五年最亲近的就是怀玿。正牌的未婚夫婿王颀反而在宫里只见过不多的几面。现在王颀以为她负心,所以另娶了别人,他们也就没有瓜葛了。虽然是错过了,但古琰并不怨怪他。 这些天想起他的时候是有,但是不及小皇帝的十分之一。古琰认为这就是习惯,习惯是可以改的,她现在出宫,和弟弟团聚。时日久了,应该就不会那么挂记怀玿了。 他现在大权在握,虽然还是要面临很多困境、很多别有用心的人,但他已经不是只能一味隐忍的孩童了。他的手里有权,有人。他很快也就要大婚了,会有皇后,会有妃子,他的寂寞自有她们来抚平。 而她,还是适时飘然而去来得好些。 古琰想来想去,还是烦躁得很。 外头赵大叔跟古玮也在窃窃私语,“赵大叔,我觉得姐姐怪怪的。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王家要办喜事的事了?” “有可能,可是王公子不像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啊。这几年他都等了,没道理临到这个时刻了却要娶别人。” “那是不是他误会姐姐了?以为姐姐跟皇上真的有什么。”古玮想着觉得很有可能。他们之前急着寻找古琰的下落,筱不上去王家问个清楚。可是看姐姐这个样子,又实在是有点难过。 “希望还赶得及,回头安置好了,我去一趟王家。一则打探父母平反的事,二则对姐王四哥说清楚。”古玮自觉自己现在是家里的男子汉,要照筱妇孺。既然姐姐跟王四哥是订过亲的,那他当然应该去问个清楚。当真欺他们古家无人了么? 姐姐既然离开皇宫,她跟皇上应该就真的只是做戏给人看而已。而且,古琰也不愿意姐姐当妃子。不管怎样,爹爹都是被圣旨赐死的,不管到底是谁做得主。他自己也不愿意介入朝廷的纷争,只是不能放弃报仇而已。 可惜自己苦练多年,还是技不如人。连从穆重光手里救下姐姐都办不到。 他对穆重光肯放自己姐弟俩离开也是充满了疑问。到底是他说的是真的,还是故布疑阵。他会不会是故意这么做,想让姐姐做他的内应,就像兰姨那样。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姐姐再冒险了。就算他现在武功不济,但是一直练下去,总是能够报仇的。不能让姐姐一个女儿家再做什么或是被人利用。 他总觉得穆重光即使不是仇人,他放了他们三人目的肯定也不是他说的只为全了故人情谊这么简单。他把这个想法说给赵大叔听。 “那当然,他们那些人做事,哪里可能只有一个目的。”赵大叔也在疑惑穆重光说的事情的真假,如果是真的,那他带着二少爷投入穆府的作为不是跟初衷背道而驰么。 “为今之计,我们也只有躲得远远儿的。唉,本来王家应该可以很好的庇护大小姐,可惜现在王四公子却要另娶。” “敢负我姐姐,我一定会找他算账的。”古玮愤愤的说。 古琰在里头翻来覆去睡不着,又听到他们刻意压低声音的谈论,就更睡不着了。叹了口气,翻个身默默的催动内力。之前被封了一段时日,现在看看运功有没有什么阻碍。这一回,她算是真的知道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说起来,都怪怀玿太逊了,她一直跟他一起练武,对比悬殊,加上沈师傅一味的夸,让她也有点飘飘然了。现在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以后必须更加勤奋的练习。 运功一个周天,迷迷糊糊也就睡着了。然后再觉得有人在旁边躺下,她下意识以为是怀玿又睡着睡着摸到她的榻上来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她想出声赶他,不然等一会儿就会得寸进尺的钻到她的被窝里来。正要开口,听到低低的一声‘姐姐’,心里一惊,才想起来自己早已经出宫了,现在是在回京的马车上。幸好没叫出来。 古玮叫了一声,看她已经睡着了,也就不再说话,抖开旁边的被子在她脚的方向睡下。他是很想让赵大叔歇一歇的,可是车厢里是姐姐,赵大叔不方便进来。那就明日白日由他来赶车好了。他知道姐姐能原谅赵大叔,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但是还是很高兴,他们不至于反目。 姐姐,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任何的委屈的。 因为还是正月,就算急匆匆赶回京城,皇帝也还没有开始上朝。所以,三个人干脆边走边看风景,不管怎样,这也是劫后余生之后的团聚,应该好好珍惜。 “等以后安定下来了,给你讨一房媳妇传宗接代,爹娘的在天之灵也能得到安息了。” “先立业,后成家。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不想耽误人家女孩子。”古玮心底还有没实现的愿望,那就是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能够照筱家中妇孺。第一个就是姐姐,一定要姐姐风风光光的出嫁之后,他才考虑自己。哼,王颀不要他姐姐,那是他没有这个福气。他的姐姐,蕙质兰心、明眸皓齿,就算是皇后娘娘都做得的。呸呸,才不要做皇后,皇后的命都不长,八成是被皇帝太花心气死的。 前几日在马车上他听到姐姐睡着了还喃喃的叫了几声‘皇上’,当时就是一惊,姐姐跟皇帝不是假戏真做了吧。不管是不是仇人,那可都不是良配啊! 他一定要替姐姐找一个配得上她,又能够珍惜她的好男人。 那时他跟赵大叔是在兰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背着外头那些兵士,让赵大叔的江湖朋友从旁边一条街现挖了地道把他们弄出去的。赵大叔的那个朋友是盗墓的,从隔一条街的民宅挖到这里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夜之功,也没有惊动人。 外头的兵士也只是重点保护和看守着兰姨母子,当他们是附加的任务。所以才被他们乘隙混了出来。 想到这里,古玮又想到了相伴五年的穆望。现在经历这样的家变,尤其是自己的生母出卖了父亲,其他的亲人要么死了,要么还在大理寺里受罪,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那几日就见他不吃不喝,不理会兰姨了。兰姨那日被带走去刑场确认人,皇帝的人把穆望看押着,也不知道他以后会如何对兰姨。 不管自家仇人到底是国舅还是皇帝,古玮都觉得兰姨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而已。穆望小时候曾经偷偷跑去看过兰姨,古玮是放风的。如果被穆夫人知道了,是要一起跪祠堂的。而且古玮的身份是小厮,穆望身子骨弱,他还得代穆望受罚。可是,古玮还是很甘愿放这个风的。从那个时候听到兰姨想着儿子哼唱小调,古玮就很喜欢这位温情的长辈了,也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穆夫人待庶子,面甜心苦。而且常常整治得你说不出话来。所以穆望心底很渴望接近生母,但在大户人家这是不被允许的,他从小到大也只见过一两回而已。 然后又想到那次被发现,穆夫人罚他寒冬腊月的跪在青石板地上。到最后,赵大叔只能把他抱在怀里,慢慢的用真气帮他暖脚,不然,他的一双脚就要废掉了。那个恶毒的女人!活该她现在关在大理寺受罪,还想当皇后呢!国舅要造反,她居然就私下给他制龙袍,不知道算贤妻不算。估计那女人自己的凤袍也制好了吧。活该,如今可是落到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手里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4章 用人之际 实则穆夫人虽然不复昔日风光,但也没有受多大的罪,毕竟小皇帝留着她们这些女眷还有用。大理寺是最严厉的地方,狱卒也不敢轻易在这些钦犯身上讨便宜。讹些钱财是有的,但身体没受什么罪。 穆夫人头发还是梳得一丝不苟的,但是眼睛有了些浮泡,精神不太好。她的亲儿子已经被一碗毒酒送上了黄泉路,穆家的男丁除了逃出生天的穆重光以及穆望,其他的都已经在黄泉和穆辉团聚了。现在关押着的都是穆府的女眷。那些平素在她面前卖乖讨巧的人,现时都在怨怪着。 “娘”旁边的穆丽儿哼哼了一声,她不曾过过苦日子,一直像真正的公主那样生活,一点不输给怀琳怀珊,即便在庵堂里也是仆佣成群,一夕之间,突然就从九重天上跌到这样的地方,无异于到了十八层地狱。 如今父亲逃出生天,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穆重光指名要换穆丽儿母女还有穆望,虽然莫兰背叛了他,可穆望是他的儿子。 “别怕,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娘俩的。”不然,大理寺的人不会看管的这么严。皇帝想拿自己母女当饵的企图,再明显不过了。 莫兰,那个贱婢,她当年就不该被她的装疯卖傻骗过,应该真的把她弄死。 穆府的妻妾之争也是很残酷的,尤其莫兰在正室没有生出嫡子前就使手段生下庶长子,穆夫人对她,很是看不顺眼,没少折腾。那个狐狸精,她居然还是个奸细,早知道她何必筱惜名声,早早把她弄死了也没有今日之祸。 那时候穆望被夫君抱到她身边,她自己的女儿养得千娇百媚,千伶百俐的,可那个庶子是直往废了养。莫兰眼底一闪而逝的恨意她不是没看到,却只想着妻要妾死,妾不得不死,你能耐我何?后院,那就是正室夫人的天下。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女人竟是颠覆整个穆家的细作。 “娘,爹爹只是代小皇帝处理国政而已,何来叛国造反之说?”穆丽儿问。 穆夫人有些语塞,那件龙袍是她私制的,为的是激夫君。他虽然斥责她,但龙袍并没有被毁,反而妥善的收了起来。她就知道他的确是有这个心的。他若为帝,自己就是理所当然的后宫第一人。只可惜,她没等到身披凤袍,头戴后冠的那一日,就等来了灭九族的祸事。都怪莫兰那个贱婢,就是死她也要拖着她一起上路。 “君要臣死,你父亲有什么法子。皇家的人就是这般鸟尽弓藏的。” 穆丽儿眼中流露恨意,“娘,我好恨。” 母女俩缩在床上取暖,窃窃私语,无人听闻。忽然有人进来,放下个火盆,然后高声说:“万岁爷说了,这两个女的可不能冻死了,还要拿她们换人呢。”一边却压低声音:“夫人,小姐,主上已逃出生天,请你们暂且再忍耐几日。”说完若无其事的出去。 那母女俩怔楞了片刻,然后抱在一起,“逃、逃出去了。我们有救了。” 那名狱卒的确是奉上司的命令送火盆进去的,也只敢说了那一句,就赶紧走了,眼下大理寺里可看得很严。他是当年受过国舅门人大恩的人,今日豁出命去通了这个消息,就算是回报当年救他一家四口的恩情了。 牢里的年夜饭自然是不好吃的,但有了这个消息,母女俩硬是逼着自己多吃了半碗。好歹到时候不能浑身没有力气成了累赘。 穆丽儿怀着即将逃出生天继续过好日子的美好憧憬在新年钟声来临的时候闭眼睡去。次日醒来,见母亲还没有醒,遂伸手去推她,“娘,醒醒。” 可是,她娘永远也不会再醒了。穆夫人面容带着惊恐死去。而昨日送火盆来的狱卒正在受刑,大理寺卿亲自审问。 人,是被深夜前来的莫兰抓住的,她是想来好好奚落穆夫人一番,不料发现这个狱卒鬼鬼祟祟跟那母女俩说着什么。她把人擒住,然后用让穆丽儿睡去,狠狠的回报了穆夫人这些年的折磨,送她在新年第一日上了路。 大理寺卿欧光仁只能自认晦气,在新年伊始加班审问叛徒。末了把口供呈给皇帝,又挨了一顿训斥。人死在他大理寺,他也只能请罪。那位下手的莫夫人,虽然杀了他的犯人,但也给他擒住了叛徒,不然还不知道出什么漏子呢。他也不好去找她麻烦。 “是谁跟朕说他的大理寺是铁篱笆,让朕放心的?”怀璇刚去跪了半天祖宗,脚都跪麻了,心气正不顺呢。新来的掌班女官闵雪,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是嫌茶沏得烫了,就是嫌不会穿衣。这会子人正蹲在一边替他揉着脚底板,也被赶了下去,“下去,笨手笨脚的。” “臣有罪。”欧光仁叩首。 怀璇想想,人在他那里,到底也没让那几拨人劫走。要说有内奸,他这宫里也还有呢。 “算了,卿家也辛苦了。那个奸细供出来什么没有?可能顺藤摸到大瓜?” 欧光仁汗颜,大理寺的刑具已经一个一个都试过了,可是什么都没问出来。而且那人的家小还都回老家过年去了,已经派人去追了,但是估计人已经不在原地了,所以那人才能咬死不说。 “这个穆重光,死了都要作怪,大过年也不让人安生。欧光仁,你回去吧。如果你那大理寺里再出事,就不要怪朕让你这个年不好过了。” “是,臣告退。” 等人退下,怀璇蹙眉,“兰姨,你怎么报私仇报到大理寺去了?” 莫兰从暗处出来,“皇上恕罪,属下一时失手。” 怀璇想想穆望雪弱得跟小鸡一样,也难怪莫兰难以压抑对穆夫人的愤恨,硬是折磨死了她。 “一时失手弄死了穆夫人也就罢了,还一时失手放走了朕要你看着的人?”外头那些兵士什么都不知道,负责看着古玮的正是眼前的莫兰。 “贵人被掳走,想必他们二人已经追踪而至,也算多一个帮手。”莫兰辩解道。一直以来,她都很感激古玮遇事会挡在穆望身前,把他护在身后。 “朕看你是忘了规矩。你是暗门首领,该知道以身作则才是。”怀璇沉着脸说。莫兰是他扳倒国舅的大功臣,不然他早不容她了。 莫兰知他言下之意,自己出手在身上了两下,奇经八脉顿时痛痒难当,即便是她也是大颗大颗的冷汗冒出来。 “好了,回去看着穆望吧,省得那小子又干出自残的事来。” “是,属下告退。” 怀璇问万泉,“可有人能接替暗门首领一职?” 万泉想了一下,头,“有。那莫兰如何处置?” “此间事了,让她带着穆望离开。她知道轻重的。” “是。” 人都出去了,闵雪安静的进来侍立一旁,怀璇看她两眼,“你倒是宠辱不惊啊。” “奴婢是皇上的奴婢,雷霆雨露莫非皇恩。” 要说闵雪有哪里让怀璇比较满意,就是第一眼看到时发现的她比自己略矮那么一。 “朕睡一个时辰,到时候记得叫朕起来。” “是。” 闵雪替他宽了外衣,脱靴伺候他睡下。然后坐在一旁守着,她来当这个差之前,大总管就交代过了,什么歪心思都不能有,而且皇上一开始肯定看她不顺眼,但是过一阵发现她尽忠职守就没事了,那个时候就算是过关了。 方才皇上难得的给了个好脸,算不算是过关了? 前任的事她多少也知道一些,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而且她来了这么十来日了,也没见着人。可是,在宫里,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该糊涂的时候就得糊涂,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守在一边,看着俊秀的少年皇帝,这可是三千后宫女子唯一可以名正言顺的对象啊。才十四岁,而且身边只有一个女人,虽说开春就要大婚了,可是那是断不了女儿家的念想的。不过,大总管特意叮嘱的不可起了歪心思,想来就是指的这个了。 她闵雪不会,因为有人在宫外等着自己。 看着更漏,时辰一到赶紧把皇帝叫醒。怀玿睁开眼,眼里还有点刚睡醒的迷蒙,伸个懒腰,“阿”然后闭上嘴,默默起身,伸手让闵雪替自己着衣。今晚,他召了长公主怀琳,二公主怀珊还有她们的驸马进宫用晚膳。 虽然没太深的感情,但毕竟是一父所出,他也不想逼她们太过。而且,她们的夫家也是他得用的人。 宴席上,两个曾经的天之骄女面对这个掌了大权的弟弟有些战战兢兢的,怀玿倒是主动提起了父皇尚在时的一些情景。 两个人的神经这才慢慢松懈下来,怀玿已经表明了不会追究她们二人,但想像母后垂帘时那样呼风唤雨是不成的了。皇帝要维持的只是表面的关系。夫家的人也不会再那么畏怯她们。驸马若要找通房之类的,也不必再像之前那么筱忌了。 “父皇只留下朕与二位皇姐,二位姐姐也要时常回宫来走动,到几位太妃处看看才是。”怀玿只字不提被关的废太后,两姐妹更是不敢提及。 如今的后宫,是由与怀玿母家有点亲戚关系的关太妃在理事,两位公主连忙称是,宴席散后就去拜访去了。关太妃等人被废太后压了一辈子,今日看到二位公主,始有真正能直起腰的感觉。而怀玿则留两位驸马长谈。 这两人是废太后挑了又挑的青年才俊,并不是绣花枕头、一味只靠父辈荫庇的人,怀玿和他们推心置腹一番长谈,两人都表示愿意追随明主开创盛世,以毕生的忠诚博一个云台留名。 怀玿颔首,让人持灯送了他们和公主汇合一并出宫。 他只有两个姐姐,无关乎感情如何,也不能让人说他薄待了二人。而且如今收获一个良将、一个当朝俊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穆氏的垮台,让怀琳怀珊也受到教训了,只要她们日后不起歪心,他保她们和她们的子嗣富贵终老。 沈远达去了军中,筱雪被掳走,宫里越来越冷清了。 送走了公主驸马,怀璇一个人走了出去,小扣子赶紧跟了上去,侍卫也在后头缀着。闵雪则让人把醒酒汤装上,拿暖壶煨着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踩在扫出来的路上,小皇帝忽然转道走到雪地里去踩得嘎吱嘎吱的响。 小扣子想起那个时候跟着筱雪来这里打雪仗的事了,可是不敢说,只默默的跟着。怀璇独自走了良久,终于对他们挥挥手,“回去了。” 闵雪看他拿手揉着额角,赶紧从小宫女手里端了醒酒汤给他服下。 怀璇又挑灯翻看了不少前几年国舅处理的奏折存档这才歇下。今夜值夜的是小扣子,怀璇睡不着就叫了他说话。 “小扣子,你怎么看换人这件事?” 这些时日,经平王世子和大总管一番整顿,宫里有些熟面孔不见了。小扣子当着差也有感慨,现在听皇帝问他,赶紧说:“筱姐姐,不是,贵人吉人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她怕是更乐意听你唤‘筱姐姐’。”怀璇仰望着上方帷帐的精美绣纹,轻声说。 “尊卑有别,奴才知道的。” “嗯。” 怀璇不再出声,小扣子也就安分的守夜,偶尔听到灯花噼啪一声。谢天谢地,筱姐姐是被歹人掳走的,不然如果她是自己跑掉了,万岁爷一定是滔火。他们被连累是小事,筱姐姐下半辈子可就永无宁日了。 当时他听说王公子也几乎同时不见了,吓得就是一个激灵,这万一他们两个私奔了,虽然他们都是这一次的大功臣,可皇上下不来台啊。小扣子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伴着皇帝上课,也听王公子说过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能藏到哪去啊。终归会被找到的。 还好,还好,筱姐姐不是犯了糊涂(2)。她看起来也不像这么糊涂(2)的人。 只是,她被人掳走这么久,虽然皇帝秘而不发,那她还能回来么?回来以后还能活么? 皇帝的女人被人掳走,这是多么没面子的事。而且,女人是不能当俘虏的啊。就算没发生什么,那也是说不清楚的。 小扣子又开始为筱雪担心,唉,这几年一路走过来的人,经过这一次和太后的人对决,也没剩几个了。小扣子是注定一辈子要在宫里的,真希望筱姐姐也能待在宫里啊。到时候分宫别居,自己就去伺候她,也可以少了很多的风险。 嗯,那王公子跑哪去了,他难道察觉有人掳走筱姐姐,一路追过去了?那早就该有消息传回来了才是啊。 唉,他要是就此不见了可真是可惜。小扣子一直很佩服他的,能文能武。皇上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呢,如果他留下来,一定可以帮皇上不少忙。筱姐姐的眼光其实也不错。可惜,皇上也看上她了。这辈子,就只能这个样子了。王公子家里上上下下一百多口子人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5章 妥协 冷不丁的,怀璇又睁开眼来。 小扣子想起孙嬷嬷交代的话了,“皇上,是睡不着么,可要人作陪?” 怀璇的眼睛转了转,然后头。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三月就要大婚了,到时候表现也不能太逊了。过程,他略略还是知道的。但是上次的经验不太美好,雪儿又不肯跟他试试,那就只有找别人了。总不能让他在大婚的晚上在新后面前丢脸吧。 小扣子出去,把孙嬷嬷准备的人叫了进去,然后自己笼着手站在外头守夜。渐渐听到里头有一些声响传出来,疑惑,嗯,怎么筱姐姐在里头的时候从来没听到过。然后打住,皇上房里的事,怎么容得做奴才的去深思。他什么都不知道。 孙嬷嬷知道了,笑眯眯的夸小扣子做得好。 现在,皇上已经掌权了,他很需要有一个子嗣。皇朝的传承是很重要的。等皇上有了皇子,朝里朝外都能多安一些心。她之前对筱雪抱的希望很大,结果发现她居然还是处子之身。气坏她了,可又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装作不知道。 那两个女子,她耐心等了许久,也不见动静。等过了正月,如果还是没动静,就把她们处理了。 闵雪早晨叫起的时候,发现床榻凌乱,微微一愣,然后转身找了一套干净内衫伺候小皇帝沐浴更衣。等他进了浴室,又张罗着换了床褥。 看来,又有要拿四十两月例的人了。宫里就是这样,一夕之间,就可以从奴婢变成主子。闵雪不禁想起,大总管挑选自己来干这个差使,是不是就是不希望再出现第二个乾元殿的掌班女官拿上四十两月例啊。毕竟,这可是近水楼台的位置。但是这个职务却是容不得时常换人的。 待皇帝打理妥当,出了寝殿,闵雪又亲自把床褥里里外外摸了一遍。这可是龙床,万一让人藏了什么凶器,哪怕是一根细如牛毛的针,那也是不行的。 怀璇今日无事,走着走着竟然走到皇宫的边上了,想起当日他沿着这条路出来找吃的遇到下值的筱雪,然后就赖上她要吃她的饭。可是到头来,好像是自己吃亏了。一餐饭,就把他哄骗去了。 怀璇到筱雪从前的住处外走了一遭,把那里的低阶宫女的管事姑姑吓得够呛。他让人给他煮了当年的热锅子,可是端到面前又没了食欲。就算吃到口里想必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味儿了。于是起身往外走,很快就走到了小佛堂。 聂姑姑赶紧出来迎驾,往小皇帝身后一看,没见到筱雪,心头纳闷。她还以为是筱雪拉着皇帝来的呢。 “奴婢参见皇上!” 怀璇低头,想起筱雪跟他讲起过很多次,这个聂姑姑面冷心热,对她颇多照筱。于是叫她起来,陪他在里头逛逛。 原来这就是雪儿从前呆的地方,亏她呆得住。这么冷清,每日就只需要给佛前添一灯油。真是无趣。 聂姑姑看到添香油的人的背影,心道糟了。这可不是个安分的主啊。刚才事起仓促,她没办法把宋禧藏起来。再说,突然叫她不必当差,她也不会乖乖听话。 宋禧的确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能再见到皇帝。她压抑住内心的激动,赶紧拜服在地,“奴婢参见皇上!” 怀璇也没料到还会见到她,他压根没花心思在宋禧身上,是以对她的去向漠不关心。倒是没想到筱雪把人安置在了这里。 “原来你在这里,起来吧!”怀璇一看到宋禧,就想到他从前那些恶作剧。也想到了昨夜身下那个婉转承欢的女子。 宋禧知道这可能就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如今她的身份不再是太后派来的细作,相反,她还在皇上和太后的对决中立了功,皇帝应该不会拿老眼光来看她了。她细细打量,发现皇帝看她的眼神果然不同于从前。从前,是近乎整她一样的小男孩的样子。现在,却有几分男人看女人的炙热了。 聂姑姑心里已经知道给她这样的人抓住了机会,那肯定是要使出浑身解数抓牢的。让她上位,以后对筱雪绝对是一个威胁。她可没看出宋禧对筱雪有丁感激的。 可是皇帝已经开了口,“那你领着朕四下转转吧。” “是,奴婢遵旨。”宋禧温顺的说。 聂姑姑想着,唉,拦不住了。她想着先想法子给筱雪提个醒吧,可是转念一想,皇帝到了这里,筱雪却没有一同来。再想想上次筱雪送宋禧过来的样子,目光中隐隐有着不舍。她、她不是干下糊涂(2)事,跑了吧? 皇帝特意走到这个地方来,总不可能是皇帝放她走的吧。先不说她是怎么跑出去的,这以后的路她到底想清楚没有啊。还以为这些年她在御前,怎么也历练出来了,怎么还干出这种事来?真是的,想说她没脑子,她有分明聪明的紧。 她也筱不上担心宋禧了,反正不是她也还有别人,这宫里多的是想一飞冲天的女人。爬上皇帝的龙床,那就是最佳捷径。 怀璇其实也是第一次正眼看宋禧,这才发现她居然妙语如珠,尤其是指各处景致时,说到和筱雪相关的种种,都能说到他心头去。其实也难怪,宋禧研究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过,他不喜欢这种几乎能被人看透的感觉。所以,当日,宋禧只能满怀失望的看他离去。 她心头给自己打气,方才皇上明明是有些心动了,比起从前,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她也在心头揣测筱雪的去向,看着样子,皇上也不像是跟她吵架了,那她怎么会没劝着皇帝不要到这里来呢。 对于筱雪,宋禧认定那是一个怪女人。她明明唾手可得这宫里最珍贵的东西,却似乎并无留意的样子。对这个对手,她也研究了许久。筱雪,可谓是女儿雪肠男儿胆魄。所以,她在关键的时候告诉她至为有用的东西,她果然是保了自己一命。但是宋禧觉得她不欠筱雪的,她是以命易命。 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等待下一次的机会。虽然渺茫,但也不是就绝望了的。 聂姑姑看着她,摇摇头什么也不说。已经入魔的人,是劝不住的。其实,以她的经历,肯在小佛堂里安静终老,虽然不能轰轰烈烈,但至少平平安安。筱雪让她到这里来,绝对是一番好意。她如果还要闹腾,日后不管犯在谁手里都讨不了好去。不过,谁知道呢,富贵险中求,万一真让她求到这一番富贵呢。她这个老太婆还是不要多事了。 至于筱雪是不是已经跑了,她也无法求证。宫里没有消息,那就说明皇帝不希望消息外漏,筱贵人是卧病在床呢。 正月间宫宴不断,一场又一场的歌舞,看着是?平之世,但歌舞背后也自有它的不平静。 欧光仁给一身白衣戴孝的穆丽儿换了另一件牢房,免得她面对亡母骤逝的地方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来。然后把她的反应一一回报给皇帝。 “看不出来她这么坚强啊,爹娘弟弟都死了,自己也成这个样子了,还坚持活着。”怀璇听完垂了眼皮把玩手上的棋子。他从前都只能跟雪儿下盲棋,两人的记性都是好得要死。现在却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对手,怀晖已经一连败了三盘了。没道理他平王世子,棋艺差成这样。要故意输给他,也不能这么明显嘛。 “谁替国舅收的尸?” 怀晖和欧光仁对视一眼,“是京城里一个卖豆浆的,皇上不是还赏了他五十两银子么。” 那人只是一个早摊贩,国舅爱喝那里的豆浆。国舅全盛时,身边都得是奉承讨好的人。可是死后就只有一个引车卖浆的敢给他收尸。怀璇说他仁义,当即让人拿了五十两银子赏他。 “挖尸是一件很损阴德的事,给人知道肯定会说朕是假仁假义的。”怀璇说完,不理二人,施施然去了。 那两人再对视一眼,怀晖说:“欧大人执掌大理寺,你认识的人多。” 欧光仁头,“好,我来找人,世子就同卑职一起站在一边看吧。” 两人又合计了一番,到大理寺的监狱里找了在押的盗墓犯,让他从别处挖进去,不能破坏表面覆盖的土。 又是莫兰被叫来认尸。她当时本来想收尸的,看到那个卖豆浆的老者,知道他不会让穆重光暴尸荒野,便没有再出面。也许那个人,即便死了,也不想自己给他收尸。 原以为已经尘埃落定了,现在皇帝却又派人叫自己跟随平王世子去认尸。这事,当然只有曾为枕边人的自己最适合干。可是当时不是认清楚了才行刑的么。 莫兰想起那一瞬间自己因为不忍,所以低下头去,并没有看到行刑的一幕。或者之前的一场劫法场就是掩人耳目吧。但拿下那些人后,她还是再看了诀别的一眼,的确是那个身影,难道,那个时候就换了人? 莫兰心底突然有了一丝轻松。穆望现在就像一只小兽,一直拿恨恨的眼光看着自己。莫兰苦笑,如果那个人真的逃掉了,那么也不完全是坏事。 穆望是他十月怀胎生下的,她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如果不是有她这个身份卑微的生母暗中保护,他六岁淹水的时候就死了,还有那次跟随穆重光出去打猎被仆人引诱走失,也是回不来得喂了狼的。他的生父事后知道,为了他的家宅安宁,为了穆夫人背后的势力,也是不会替他报仇的。 这样的男人,让她们母子如何依靠。 可是,这个男人,是穆望心底的高山。现在山垮了,是他生母伙同旁人推倒的。他如何能够谅解。 莫兰辨认尸体回来,看着依然瞪大眼的儿子,“你的父亲,想来并没有死。” 天气很冷,尸体几乎保持了原样。虽然连肩上的刺青都模仿得很像,但是并不是那个人。她也不敢代为隐瞒,那个人没有死,肯定要出来掀起一阵风浪的。皇帝到时候饶不了她。 所以,她如实告诉了旁边的欧光仁和怀晖。 两人本来都觉得正月里来挖国舅的坟有点瘆人,一听原来真的不是本尊,赶紧进宫禀告。 “朕已经料到了。看来,跟朕执黑白对弈的还是穆重光。也罢,朕这一局赢得是有些侥幸。他要再来一次也由得他。回去跨跨火盆,去去晦气。” “是。” 那两人一起出去了。从知道坟里不是国舅,他们就相筱失色了。想不到皇帝居然这么轻易就接受这件事了。 怀玿却是下棋的兴致更大了。 穆重光没有死,还活着。他会让他知道,他赢他,不只是用那些不能对人言的招数。 然后想起,筱雪现在就在他手上呢。他是不是已经对她说出了让她失去父母的诏书是先皇亲自下的。 口说无凭,雪儿信是不信呢? 怀玿推了棋盘站起来,烦躁的走来走去。 “皇上?”万泉担忧的声音响起。 “没事,让人追上欧光仁,朕要穆丽儿中大内奇毒得上头痛病,不要拦阻消息传出去。还有穆夫人离奇死亡的事,也一并传出去。”穆重光倒是沉得住气,哼,这下子看他还稳不稳得起。 怀玿想尽早换人,可是没有渠道通知穆重光。主动权没掌握在他手里,他只能按捺住自己,在宫里跟诸王、大臣一起宴饮。看着底下的一张张晃动的面孔,等着穆重光送消息来。 “回皇上,奴婢宁心。” “哦,安神药做得么?宁心。”怀玿打趣道。 “皇上取笑了。” 怀玿看着眼前温婉的女子,想起眉宇灵动狡黠的筱雪。如果她知道了真相,还会再那样爱怜的看着自己么?会不会想对付国舅一样的来对付自己呢?不,不会。可是从此她也不会再跟自己扯上一丝半毫的关系。 怀玿想着想着,心头的烦躁又起,看着安心,“你也不是安神药做的,出去吧。” “是。” 古琰此际却和弟弟奔驰在草原上,她说自己会骑马,不必坐马车。到正月十二,已然又回到京师。 古之光尚未平反,所以她们姐弟现在还是钦犯。不是王朗不想早日替好友鸣冤,实在是之前的冬月,皇帝雷厉风行要处理的事务太多,又卡了个正月不理朝政,事情就拖到现在了。 而且,他那个幺儿,居然一任性就带着那个皇帝塞过来的筱三小姐离家了。 他知道皇帝的意思是委屈了他,可是他这么甩手一走,也不想想自己还有高堂尚在。父母在,不远游的圣人训诲只当耳旁风。 “爹,老四不是捎了一封平安信回来么?您放心,他那么大个人了。他这么做,不也是变相的为了家族妥协了么。”老大王颛劝慰道。 “我何尝不知是委屈了他。可是小琰都已经是贵人了,还能怎样。跟皇帝抢女人能有什么好下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6章 寻常话 皇上君夺臣妻是不地道,可是这世上谁能跟皇帝去争。他想来想去,也只有遂了皇帝的意,就把黄铜当做金娶进门来,这才是对一家老小最好的。 儿子带个不明身份的女子回来,他自然是要派人去查一查的。其实,不必他查,喝茶的时候,万泉就给他透了底,“王大人,出我嘴,入你耳。咱家今日喝了酒,说了什么自己也不记得了。” 他还能怎么做,就算据理力争,小琰也已经是皇帝的人了。 只是皇帝夺了臣妻,还不肯认账,推了那乡绅之女到自己家来。他那个从小读圣贤书的儿子,很君子的把人领回了家,只是为了确定对方无害。哪里晓得是遭了皇帝的算计啊。 后来知道未过门的媳妇成了皇帝枕边的贵人,激怒之下说出要造反的话。他知道那只是一时气极了脱口而出的。可是,他心头意难平也是难免的了。 “算了,由得他在外头冷静一段时日吧。”这个幺儿生在王家,又是幼子。万事都有父兄担待,可以说自小就是顺风顺水的。哪里料到遇到的第一个坎就这么难过。 “爹,别为四弟担心了。算命的不是说了他将来是要光耀门楣,位极人臣的么?” “别胡说,算命的说的也能信么。” 王颛小声说:“最信的不就是您老人家。” 王朗瞪长子一眼,但想起自小机灵上进的幺儿,还是发自内心的骄傲。唉,这几年进宫为皇帝讲学,又相助除了国舅,这是多好的入仕的良机,说丢就丢了。 王颀的母亲知道事情始末以后,十分的埋怨古琰,也埋怨订下这门娃娃亲的夫婿。她的颀儿,配得上任何的高门贵女。本来是为了守信才没有给他另娶媳妇。后来听说古家姑娘找到了她也是欢喜了一场的。想着到时候平反、结亲也是全了两家的情分。谁知道那不安分的女子竟然攀上皇帝的高枝去了,置颀儿于何地,置王家于何地。 早知道前两年她就做主替颀儿娶妻。 现在还要委屈她的颀儿,俯就一个乡绅之女。颀儿按皇帝的意思娶了那个女子,再是知道儿子委屈,她难道还能给他找得到一个高门贵女做妾么。 现在颀儿气得跑了,让她连承欢膝下的幺儿都见不到。王夫人心里不是不怨古琰的。从前看着就喜欢的小姑娘,一旦伤到自己的心头肉,那也是没得商量的。 “爹,那古伯伯的事” “等到正月十五以后重开早朝,爹就把折子呈上去。既然有小琰在宫里打点,此事想来并无变数。只是玮儿你找到了么?” “没有,他们在冬月初七之后就失踪了,想来是住在皇上安排的地方。爹,以后,咱们可以不用为古家姐弟担心了。” “嗯。”王朗点头,既然路是小琰自己选的,旁人也无奈何。她们姐弟相依为命,只是可惜小玮以后就要背上外戚之名,再有本事,有穆重光的前车之鉴,想必也不能完全发挥了。 王颛出去陪着管庶务的三弟请家里从各处赶来的大管事吃饭,喝的微醺的回来。见福叔领了两个人去父亲的书房那个方向。 是谁啊,大正月的这个时辰才来拜访老爷子。按说快歇下了,不会再见客的。 前方的人可能感觉到他的注视,后面那人回过头来,取下头上的风帽,冲他有礼的点点头。 “古少爷,这是我家大公子。” “王大哥好!” 古?王颛心念电转,莫不是古家的那位小世弟? 前边走着的少年也回过身来,正是古琰装扮的。她们姐弟是趁夜来拜访王朗。 “王大哥!”古琰也跟他打招呼。 王颛快步过去,“你从宫里来?”母亲进宫赴宴,回来说这位世妹卧病在床,看面色很好啊。 “不是的。所以还请王大哥代为保密。” 王颛对福叔比了个手势,“福叔你下去吧,我带他们过去。” “是。” “有劳王大哥了。” 王颛带着他们过去,敲开父亲的书房门,那两姐弟进去就跪下磕头,“当年多亏伯伯冒险遣人送信,我姐弟二人才得以逃出生天。” “起来,起来。”王朗看到至交遗下的一双儿女如今已经长成,也是差一点就老泪纵横。但是该问的还是得问问,“小琰,不管你如今什么身份,伯父今日还是这样称呼你一声。” 筱雪甜甜的叫了声‘王伯伯,我永远是您的小侄女’。 王颛站在旁边,看着男装丽人秀美的侧颜,心道:可惜了,老四真是没福分。 “你从哪里来?” “王伯伯,我和姐姐一道从关外回来的。”一旁站着的古玮代为回答。 王朗疑惑的说:“你从关外回来?” 在世伯面前,古琰不敢隐瞒,于是一五一十的说了,“伯伯,我跟皇上只是演戏给太后看。后来我离宫,结果被国舅的人掳走。他知道了父亲的身份,就主动放我离开了。这次前来,也是想问伯伯一件事。”她说完看着王朗,后者点头,“你说。” “穆重光说当年赐死父亲的圣旨于他无官,是先皇亲自下的。” 下面是筱雪后一世的爱情故事: 大燕朝七十一年,暨燕仁祖皇帝十四年,燕京城。 大燕皇宫殿宇气派庄严,朱栏鲜亮,黄瓦闪耀,亭台楼阁移步换景。绿枝如云,繁花似锦。雕梁画栋,美如琳台瑶阁、阆苑仙境,精雕细琢。重重殿宇,高敞巍峨,斗拱飞檐,无穷无尽的宫阙楼阁,像一个迷宫。 华丽宫殿中,偏有一处僻静、冷清的楼宇。朱色的门窗,暗红色的苑墙,宫苑大门挂着一副沉重的锁链。宽阔的大院地面用一块块同等大小的青石板铺就而成,远而望之,像无数的格子,若坚固的牢笼,更似纵横两线交叉组画的棋盘,人行其间,犹如小小的棋子。 一个小太监提着食盒,近了带锁的宫苑门前,尖着嗓子冲院内大喊了一声:“该用午膳了!” 少时,便有眉眼清秀的少年太监快奔到院门口,满是感激地看着外面的瘦弱太监。这哪里是什么午膳,一碟被人动过的凉拌猪耳,仅有几片可数的猪耳片,上面还有几根黑白相间的猪毛。一碗只剩下油汤菜水的素炒白菜。再瞧那碗米饭,竟早已凉透。少年太监问道:“你们……就给四皇子吃这个?” 送饭的小太监冷哼:“还当他是四皇子呢?早已贬为庶人了。有得吃就不错,不吃就只有等到酉时。真若不要,我就拿走喂狗。” 这些剩菜凉饭,原是他人吃剩的。 少年太监回头望向清冷的殿阁,在这偌大的宫苑内,就住着他和他的主子――四皇子凌飞。曾经的主子是多么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一夕间从皇上最赞赏、宠爱的皇子贬为庶人,成为这宗人府悔思堂的罪人。 犹记昔日,四皇子府内车如流水、人如龙。如今一遭落难,直落到无一人相亲,更无人相伴。留下的,只有与他相伴长大的少年太监。 少年太监在自己身上搜索一遍,本想寻出件值钱的物什,也许还能替凌飞换一顿像样的食物。近来能给的、能派上用场的全都给了能近悔思堂的宫人、太监,除了他身上那半旧的衣袍,再无其他物什。 以往能得些好处,自然愿意帮忙弄点像样的饭菜来。如今没了好处,谁愿巴巴儿地去御膳饭张罗可口食物。许是他们当真没有值钱的物什,既然无物什,何苦还弄好吃的来,不如自个儿吃到肚里。 送饭的瘦太监见他搜了半晌也未寻出一件东西,不由得冷笑:“今儿这个算是不错了,只怕明日会比这更差!” 少年太监满是难色,只得接了饭菜,轻叹一声,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地往正殿走去。 “爷,饭来了。” 一位着白衣素袍的男子静静地站在屏风前,仰头而望,如瀑的长发垂泄至腰身,左手负后,右手放在胸前,久久伫立,风仪皎皎,静若石雕,寂如寒松,合体的袍子将整个人映衬得越发的颀长而落漠。听得少年太监的声音,他漠然回眸,五官轮廓分明,面如严冰冷霜,目光如炬,虽已落魄却自有一股摄人的气势。 凌飞还是想不明白,为何就成了这般。他的父皇,当真就糊涂了么?如此真伪不辩?会信他干出那等不仁不义、失德失孝之事?曾经何时,有那样一个人在他的耳边浅吟:“最是无情帝王家”,他还厉喝“休得胡言”,她却俏皮不肯服输,坚持自己的意思。 只当自己是皇家的骄子,是众兄弟学习楷模,小心行事,事事力求尽心,未曾想终落得成为众皇子的众矢之的。到底是他哪里做错了!竟落到这般田地,一夕之间府邸被抄,他又被贬。从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沦为庶人、罪臣逆子! “爷。”少年太监有些心痛,“你昨儿就无甚吃用,今儿好歹也吃些。如此下去,这还如何了得。就算不为自个,也得想想延宁宫里的德妃娘娘。” “母亲……”凌飞想到身在后宫的母亲,心就一阵无法忍受的剧痛,如万箭穿心,似冰锥入体,他来到这里已两月有余,从天牢到刑部、内务府,再被定罪迁入宗人府,明明两三月,却似比他漫漫走过的二十载更为漫长。多年来视他为最爱的母亲,如今还真不知如何了。 母亲为他揪心,也为他而乐、而活,他未曾在膝下尽孝,反因自己累及于她。 “爷,还是吃些罢。”少年太监将碗筷摆好。 凌飞瞧了一眼:这些饭菜,若是昔日只怕身边的下人也是不吃的。眼前却是宫人送他聊以填肚的食物。 “爷好歹还是皇子,这些宫人怎……怎如此待你,若是传到皇上耳里,必不会轻饶他们。” 从出事到现在,他就未曾见到父皇。 他甚至没有解释的机会,从御赐府邸迁到天牢,再移到此处,两个多月了,于他就像是一场梦境。闭上眼睛,他还能忆起父皇那刚毅、威严的脸庞,还能想到母妃那温婉如水的眸光。启眼时,却是面前冰冷的宫苑,满目看似华美实则苍凉的楼台殿宇,凉透心灵,寒透魂魄,似要将他活生生的人冻凝成冰。 这是他生命里的严寒,没有了春的气息,亦无春的希望,触目之处皆是冰冷无情的朱墙铁门。他明明还是一个活着的人,却已父皇心里死了。帝王一句话,可让你成为人上之人;帝王一句话,也能将云端富贵人贬入尘土一乞丐。 “小德子,你说父皇他信我会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了?” 他终不愿信,父皇会真的罚他、定他的罪。不问他过往做了多少尽心尽力的事,不问他为朝堂分了多少忧、解了多少难,即便没有功劳,数年的辛苦总还有的。可父皇还是定了他的罪,甚至不听他分辩几句。 少年太监一时语塞,心下权衡一翻,安慰道:“爷,你可是皇上最疼爱的皇子。这些年来,只要是皇上交办的事,爷可是件件办得漂亮,件件不落人话柄……” 近三月来,他想了许多。本已淡去的往事一一浮现在心头,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终是明白自己落到今日田地的原因。“就是这不落人话柄,却害自己到了如今地步。” “爷,先吃饭吧。” 他转身,看着桌前不像是饭菜的饭菜。 小德子道:“爷,赶明儿,奴才定让人备些好的。” 就是小德子有心,又去哪里备得。今时不比往昔,前些日子还好,小德子身上好歹还有些值钱的物什,拿了它们换了可口的食物给凌飞。小德子现在除了身上穿的便再无其他的东西,而身上的这些衣服,却是别人瞧不上的,就算是内务府火场焚化的衣物,许是也比他身上这身还要新。 凌飞原想让小德子有个自在去处,可小德子哪儿都不去,就认定他了。跪在他面前,哭求道:“奴才六岁就跟了爷,爷若不要奴才,让奴才去哪?奴才不中用,可好歹在跟前侍候着,也能替爷解解闷。小德子不要离开爷,若爷真要奴才走,就赐死奴才好了!” 大难临头,最能分辩人心。他又如何真的忍心赐死小德子,只得将他留在身边。凌飞见他面露难色,也猜到几分,宫中人本就比外间人更善攀权结贵,如若不吃,反叫小德子为难。昔日争相巴结讨好的不计其数,眼下就剩小德子一个奴才在跟前了。 他虽身陷困境,却微微浅笑,道:“有这些已很好!” 本是一句寻常话,听到小德子耳里,越发地难受起来,只恨自己昔日好过时,没多留几件值钱的物什,如今身上真正是一件像样的物什都没有了。 凌飞捧着冷饭,仿若是山珍海味一般地吃下来。他是男子,就算是天塌下来都不可以落泪,就算是让众兄弟们瞧他的笑话,他也是高贵的,即便成为戴罪之身,即便是这宗人府里唯一的庶人皇子,他也要活着自己的尊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7章 过往的追忆 原以为,只要他安安份份,任劳任怨地尽忠于父皇,不和别人的兄弟 一样结党营私,就不会被父皇所厌恶,可他还是落到这般地步。 饭刚吃了不到十口,外面传来一声高呼:“戴罪皇子凌飞接旨!” 凌飞双手一颤,手中的碗摇晃几下,放下碗,飞往院门:“小德子,是父皇相信我了?”小德子未语。主仆二人走近院门,双双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戴罪皇子凌飞大逆不道,其行可诛。念及上苍乃有浩生之德,免其宗人府一世圈禁之罚,放逐西蜀?州,即刻起行。未经诏令,终身不得离开蜀地。钦此,谢恩!” 小德子顿时欢喜起来,虽然不是重审此案,可好歹能够离开宗人府。只是西蜀?州,远在西南,又是蛮夷之处。 凌飞仰头,不解地望着院门外的传旨太监:“罪臣凌飞接旨,谢吾皇万岁万万岁!” 有宫人打开大锁,推开大门。 传旨太监扶起凌飞,依旧以礼待人,道:“四皇子请起!”传旨太监放低嗓门,语调中带着无尽的伤感,道:“四皇子得离宗人府,全是德妃以死求情的功劳哇!” 凌飞本已站立一腿,此刻听太监如此一说,又重重跪于石板之下:“母妃,我母妃她怎了?” 传旨太监摇了摇头,一脸痛色:“德妃娘娘为救四皇子,不惜以死求情,唉……”太监用衣袖拭了拭眼然的晶莹泪滴,“四皇子还请节哀!你就向着德妃娘娘的寝宫磕三个头,就此启程吧?” “安翁,你告诉我,我母妃她……她……” 传旨太监本姓安,少时在宫中人唤“小安子”,如今年岁大了,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们,都敬称一声“安翁”。 “德妃娘娘两日前薨了!” “母妃!”凌飞望向延宁宫方向,正是四月时节,可从冬天到春天,他却犹似走过了生命里最严寒的冬天。春天到了,天气暖了,他却从此失去最爱自己的母亲。 俯在地上,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竟止也止不住的滑落。脑海里浮现德妃那张秀美无寿的娇颜,自打记事起,他的母妃无论衣着装扮还是言谈举止都与这宫中诸多女子不同。她淡然、端庄,从不与人攀比容貌,也不争抢风头,总是温和待人,静默做事。即便是这样一个不争不夺的女人,还是因为儿子而卷入风浪是非之中。 母亲死了,用她的死换来了他的自由,让他得以离开宗人府。凌飞心下暗自说道:母妃,凌飞并未做错什么事?更未干出那些不仁不义、大逆不道的弑君夺位之事,为何你还是死了? 跪在冰冷的石板,忆起母亲,他的心一阵胜过一阵地痛与悔:“我母妃她……可有说过什么?” “德妃娘娘并未留下支言片语。四皇子还是尽快启程,莫再逗留,到了西蜀好好过日子吧!”传旨太监挥了挥手,从一边过来了两名皇宫禁卫,“皇上口谕,令你二人护送四皇子前往西蜀,不得耽搁!” “是!” 燕京是他自幼长大的地方,皇城便是他的家。他要离开了,以戴罪皇子的身份放逐西蜀。深爱的母亲去了,用她的死为他换得自由,而他甚至不能见她最后一面。 “安翁能否与我父皇求求情,让我再见母妃最后一眼。” 传旨太监颇有些为难,道:“四皇子,皇上旨意:即刻启程,这可耽误不得。快快动身吧!” 连最后一眼都不能见,这是怎样的遗憾。 这座世间最华丽的宫殿,住着这世上最尊崇的帝王,却是尘世最无情之所…… 宫径两侧,花团锦簇,有晚桃纷飞,如漫天粉雪缤纷狂舞,好似一场最华丽的葬仪,飞飞扬扬,随风而舞,在空中划出悲凉的曲线,漫天花瓣仿如满天冥钱。虽是三春时节,气温转暖,但微风拂过他只觉冷风灌颈,凉透身心,如冰冷的刀剑落在后背一般。 犹记三月前,他是何等春风得意,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他欢喜、他幸福,他娶得了大燕朝最貌美、也最有才华的女子为妃,就在大婚当夜,却成了叛臣逆子,成了父皇不能容忍的无德无孝之人。 他被打入天牢,而心仪的佳人,自此没了下落。一颗心被分成了几瓣,一瓣、两瓣……一瓣是母亲的死,一瓣是牵挂的心中红颜,还有的是对未来无法预料的彷徨与无助。现如今,佳人杳无音讯,而他更是前路难料,母亲溘逝。心化浮萍,随*逐,浪急萍动,仿如流云,风来风去,终是命随风弄。 对于孩子,父母便是家。对于他,有母亲便有温暖在。现在,这烟火尘世最后的温暖也不复存在了。他是这般的无助,唯有独自面对人生。用了近三月的时间,也未将被陷的事想过通透,又再度面临母死的伤痛、打击。 人世间最大的痛莫过于此,失去至亲、至爱之人。至亲之人,本是他母。至爱之女却是崔氏吟霜,她对他说的莺语誓言,燕音之诺还犹记在耳,可她却没了音讯。 燕京城内,一片喧闹繁华,依然一派盛世之景。街道两侧,店铺林立,太白遗风,酒旗招展,歌女的歌声、商人的叫卖声,以及杂艺人的吆喝声混成一片,留成他记忆里最热闹、繁华的燕京城。 年少梦里,对于皇城、皇宫是鲜艳斑斓的色彩。记事之后,辞别无忧的日子,过早地担负了皇子身上的使命和责任,在众兄弟里总想表现得更优秀,少不得暗中与人攀斗、争夺。最喜欢父皇一个含笑的眼色,虽未称赞,却能让他乐上好几天。最高兴在太学院里当着众皇子、公主的面挥笔作诗。最爱在御林苑的校场,拉满弓弦,箭羽直刺靶上那小小的红点…… 点点滴滴,滴滴点点,终化成记忆海洋里的朵朵浪花,也曾有过缤纷绚丽的色彩。从今后,尽皆化成灰色。凌飞揭开马车上的蓝布帘子,悠悠地望了一眼燕京。今日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返燕京。戴罪之身,放逐千里西蜀,“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那一路艰辛自不屑说,就算到了西蜀?州如何安身,皆难预料。 随行之中除了一干押送的官卒,便是与凌飞一道长大的少年太监小德子,还有两名昔日效命府中、后又徙任宫中的侍卫的旧时家将。 马轮滚压在街道的石板路上,传出“轧!轧!”的声响。 凌飞心中一痛,垂首沉思,母妃与世甍逝,这是世间唯一最爱他的人。皇帝膝下有子十三人、公主八人,嫔妃无数,而于他至亲者唯母妃一人。现在,他不能守灵,不能再与母亲说上一句话,竟连最后一面也未能见上。 这是怎样的痛?自小,他就想做一个最优秀的皇子,到头来“最优秀”几字害了他,也害了他深爱的母妃。终有一日,他要查出背后谋害之人,定要那人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不由自己地,便忆起最后一次瞧见母妃的情景。 那日他刚离天牢,在太监、侍卫的押送前往宗人府。远远儿地,便瞧见宫墙之下立着一抹熟悉的华衣。那是他的母妃,纤弱的身影,无助的低喃,她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不停的揉挫着罗帕。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德妃的担心如浪似洪,又似难以走出的漫漫暗夜。声声轻问,无人应答,唯有她越来越紧的恐惧与担心。 一个衣着干练的宫娥近了她的跟前,低声道:“德妃娘娘,四皇子过来了!” 她回过身来,一直在盼,却不敢奔向凌飞。自他被打入天牢,她时时日日如坐针毡,不得探他之法,唯独自深处苦痛、无奈之中。 凌飞近了跟前,重重跪于地上,哀声道:“母亲,你要信我,孩儿绝没有做出那等大逆不道、无情无德之事……” 德妃想到发生的事儿,虽已过半月,可每每忆起还是惊得浑身颤栗。她自是不信的。可是那样的东西,真是从他府中搜出来的。 凌飞道:“母亲,孩儿是被人冤枉的,请母亲向父皇求情着人彻查。” 德妃反问,“若是他人故意害你,此事又能查得清吗?” 这一层他又何尝没有想到。只是他的父皇是何等英明之人,难道就真的瞧不出其间的端倪,难道就不能相信他说的话吗?要将他永远圈禁,将他贬为庶人。想想都觉得可怕,贬为庶人的皇子还有活路么?终身圈禁宗人府的皇子,便是一生一世的囚徒。 “父皇震怒,母亲在这个时候召见孩儿,孩儿担心会因此累及于你……”凌飞跪在地上,如果他的罪已定再无斡旋的可能,他能做的,就是不要再累及自己的母亲。 “凌飞,如若你有不测,你以为母亲还能苟活?现在,母亲无论怎样也会设法保住你的性命,不能任你父皇将你贬为庶人。” 如若他被贬庶人,和被赐死并没有多大的差别。怪只怪,她时时告诫于他,要学当年的皇上,“不争便是争,不夺便是夺”,他是不争不夺、安分守己了,可正因他太安分,却招来其他皇子的嫉恨。身在皇家,你不害人,人却害你,一旦遭害,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德妃迈着莲步,走近凌飞,万分伤悲地看着他:“凌飞啊,是母亲错了,母亲以为只要你本本份份,尽忠职守便是最好。”她蹲下身子,一张娇颜全无颜色,莹白如雪,道:“凌飞,你告诉母亲,你绝未做出半分大逆不道的行为,那一切尽皆不是你做的……” 凌飞迎视着母亲的眼睛,坦然应道:“孩儿绝没有做出半分大逆不道之事。” 这是她想要的话,只要他没有作恶,没有心怀不轨,一切都还有转桓的余地。“好!只要不是你做的,母妃自有法子救你!” “母亲有法还孩儿清白?” 德妃无助摇头,现下事情闹得太大,满朝都在骂四皇子大逆不道、不孝不仁,恐怕要想翻案,比登天都难。 在他进入宗人府前,德妃不顾祖制、皇令,硬是独个儿在通往宗人府的路上瞧他一回。此事若是传扬出去,皇上定会震怒,她已经再无退路。 面前是她此生最爱的儿子,另一个却是她相伴二十余载的夫君。而她是夫君千百妻妾中的一个。 她所能做的,便是赌上一把。 如果注定她们母子中有一个必须要死,她希望自己能替儿子死一回。没有儿子,她的余生可依何人,这在皇家,自是没有天长地久的爱情,她年轻貌美时,依的是皇上丈夫的疼惜、怜爱。年老色衰,倚重的是唯一的儿子。现在儿子犯了事,她也不能袖手旁观。 “翠钿!” “娘娘有何吩咐。” “送四皇子!” 宫娥应了一声,搀起地上的凌飞。他两步一回头,成年后第一次落下了伤心的泪,即便是在天牢,即便面对刑部、内务府的审询、追问,他也未曾落泪。这一刻,当他看到柔弱的母亲、看到母亲那布满痛色的眼,还有半月未见仿似苍老十年的面容,他愧痛难当。 “凌飞,你放心,母亲一定会设法救你的!” 只是圣旨已下,还能如何救人。为了防止群臣求情,皇上口谕:“替四皇子凌飞求情者,与四皇子同罪。” 一时间,以往交好的臣子缄默其口,与他不和的朝臣更是暗自欢喜,更有甚者居然私下在府中大摆筵席大肆庆贺。有些事于别人是苦难,对于某些人而言却是比过节、做寿还要大的喜事。 翠钿深深一拜:“往后四皇子还得多加小心才是。” 从此后,他便居于宗人府,是阶下囚徒,就算他心有不甘,却卷不起半点涟漪。他只当那是母妃安慰他的话,未想母妃还是这么做了,为救他离开宗人府,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他获得自由,最爱的母亲却长逝尘世。 如若一切重来,他定然希望母亲好好地活下去。犯过的人是自己,母亲久居深宫,哪晓外间之事,就算没有辛劳,她与父皇二十多年的夫妻,父皇也定会让她无碍。 救了他,她却死了。一命换一命,这一切皆是害他之人的过错。 心有多痛,恨便有多深。 有恨如何?他却不晓那个罪魁祸首、背后陷他的人是谁。 唯默默品尝这嗜血般的恨,铭心般的痛。 马车摇摇晃晃,他却沉陷在过往的追忆中。有风光得意时的情景,亦有落难孤寂时的心情,万般心绪,千份情思融为一体,成为一张不能化解的网,网住了他的痛、他的苦、他的伤、他的憾,也网住了他对母亲那一生一世都不能化开的愧疚与负罪。 他虽未行大逆不道之事,可母亲终是因他而丧命。想到自己的自由是这般得来,他的余生还如何求得心安与高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8章 救人要紧 城外桃杏林里,红杏飞花,妍桃含苞,正是绿肥红瘦时,点点红杏花瓣随风悲舞,铺天盖地,化作片片血色雪花,飘飘洒洒。本是最美的景,却因离人将去,变得凄凉落漠。 与他心境格格不入的是桃杏林的百花亭里传出的朗朗说话声,这些声音于他并不陌生,有感慨的,可他听来,那语调里却自有欢喜。 马车外,同行侍卫刘虎禀道:“爷,是二皇子、五皇子、八皇子,说是要给爷送行。” “其他皇子可来了?”凌飞平静如常,险些就被父皇赐死了,死劫都曾遭受过,没有什么比死更严厉的了,既然死都不惧,还怕众兄弟的讥讽、嘲笑么。说真个儿的,这几位皇子平日里除了八皇子与他感情好些,其他两位真不甚好坏,不过是面上过得去罢了。 刘虎道:“不曾见到。”顿了一会儿,又道:“三位殿下请爷下去喝杯践行酒。” 既然是众兄弟的好意,他便不再推托。凌飞道:“停车!” 小德子打起车帘,凌飞纵身跳下,着一袭蓝灰袍子,上面无一饰物,也无任何纹饰花样,如此装扮显得极是平常,和天朝平民百姓的衣饰并无二样。这也是出宫之时,由侍卫们一并捎来的。 他不再是皇族贵胄,而是庶人。从今后,得学会过普通百姓的日子。 凌飞抱拳,唤道:“二哥、五弟、八弟,多谢了!” 众皇子面露悲色,回道:“四弟(四哥)!” 二皇子宗?抱拳,道:“我们尽皆相信四弟不会干不仁不义之事,可父皇下旨,不容任何人替你求情,唉……就连德妃,为了救你,也……”断断续续间,各自心下明白。德妃位居后妃高位,她的殁逝,早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二皇子面色中的哀色张扬表露,就似被贬的人是他自个一般。 五皇子道:“这是我们替四哥备的上等花雕,饮下此盏,不知何时才能与四哥再行痛饮。祝哥哥一路顺风!” 凌飞接过银盏,一饮而下。此间,他忆起了另一个人,就是事发之夜新娶的正室王妃,为了将天下最好的女子许他为妻,母妃没少在父皇面前求情、说好话。可谁能想到,春风得意、洞房佳期,竟是佳偶别离日。他甚至都还未来得及细瞧天下第一美人、才女的绝世姿容,就成了戴罪之身。 怎可忘,她恍若九天仙子的容貌;怎可忘,那莺莺浅语,仿似清泉的声音;怎可忘,回眸一笑,心旌动荡的妩媚娇好。 虽曾有过三次碰面,第一次,她站在闺阁窗前,他和几位皇子则在她家府中后院幽径骑马经过。只听到一阵箜篌之音,悦耳动听,弹的却是《孔雀东南飞》,那婉婉如玉碎般的弦音隔墙飞出,怔住了他,也一并吸引了其他几位皇子。 几番打探,方知那日弹箜篌之人乃是左相之女崔吟霜。那一刻,他道不出的欢欣,这崔吟霜早有天下第一美人的盛誉,更有不俗的才华。 第二次,那是父皇与后妃们为几个适婚皇子、公主举办的游园会,她也如约参加,她与其他官宦千金的小姐们坐在一处,惊鸿一瞥,美若玄仙。 第三次,是他记忆里唯一次与他说过话的时候……也这一次私下幽会,他们定情许心,对月盟誓。 他的所爱、他的妻,自他被贬,不知被自己累及如何境地?那日府中被查抄,乱成一团,不等他回过神来,就被三皇子带来的侍卫给押进天牢。凌飞道:“你们可知吟霜去了哪儿?” 八皇子摇头叹息:“唉,出事当晚,就被丞相府的人给接回娘家了。” “吟霜她……没事吧?” 二皇子笑意浅淡:“都这个时候了,四弟还挂着她,难得难得。” “我走之后,还请各位兄弟帮忙照应。”除了母亲德妃,吟霜便是让他情牵情系之人。 五皇子心里暗叹:人家自然没事,有一个做宠妃的姐姐瑞嫔。出事不久,瑞嫔就急着要为这个天下第一美人的妹妹挑选夫婿,虽然大婚之夜出了意外,可人家还是照样能嫁入豪门望族。 八皇子道:“四哥就别再操心了。再过几日,她就要做三哥的女人。” 凌飞浑身一摇,是意外,是震惊。曾经何时,有人对他许下诺言:“四皇子,今生今世我崔吟霜非你不嫁。”他一出事,她就被父兄接走,又要另嫁佳婿了。 什么海誓山盟,什么死愿同穴……不过都是戏言、谎言、梦语。夫妻本是同命鸟,大难来临各自飞。他虽未死,但他和她之间不是真夫真妻,难怪她会另嫁夫郎。 八皇子道:“四哥,就别再想着他了。” 二皇子手里拿着酒壶,小心地斟满几只酒杯:“老四,别再念着崔吟霜,凭她攀龙附凤,一心想嫁得势皇子的样,就不配你念着、想着。待到桃花节她就要嫁老三为侧妃。” 老三是他的另一个哥哥,据说是当下最得皇帝欢心的皇子。以前是他,现在成了三皇子。 害他之人是为夺他父皇的宠爱?还是为了夺得天下第一美人?看似两者都有。他先困天牢,再困宗人府,本想细查,却是查不出所以。无论是哪种,矛头都汇聚在三皇子身上。自幼和他一起长大,与他情感深厚的哥哥,虽是哥哥,可比他长不到一岁,他们同龄,一个出生三月,一个则在十月。 二皇子道:“老四,来!我们众兄弟同饮一杯。愿你一路顺风!更愿父皇有朝一日,能彻查此案,还你清白。” 母妃已死,谁还会在父皇面前为他说话。是面前的这几个兄弟,他们送行,未必就是真心。不送的,也难说一定就是害他之人。说了的,也未必就是一身清白没有嫌疑。这便是堂堂皇家,最是无情,最是繁复。世间百姓看到了皇家的威严、富贵,却看不透这其间的尔虞我诈。 终有一日,他定要查清陷害自己之人。 终有一日,他要夺回所爱。 他要问一问崔吟霜,昔日盟誓可还算数。 终有一日又是何时?命运飘摇如花,他踏入燕京,今生今世是否还有再回皇城、皇宫的机会,他真的无法预料。但是,无论未来的路有多艰辛,他一定要回来。不仅是为自己的清白,更为九泉之下因他而逝的母妃。 各自捧盏,广袖遮斛,饮尽美酒。 二、五、八皇子站成一列,齐齐抱拳高呼:“愿四哥(四弟)一路保重!” “后会无期,兄弟们各自保重!还请兄弟们代我在父皇面前多多尽孝!告辞!”世人尽皆锦上添花,又有多少记得雪中送炭。但他相信,兄弟之中终还有一两个有情义的,就算真无一人肯为了说话,他自是对得起自家兄弟。凌飞转身,跳上马车,大喝一声:“起行!” 马车往西边飞奔而去,身后是三位兄弟的的声音:“四哥,多珍重!” 诺言在耳,崔吟霜却已易嫁他人,这世间还有什么是真?无边的孤寂,如浪似洪,马车在飞奔,偶然撩起车帘,但见车外景物如飞,宛似光阴如箭。 天色一点点地暮下来。黑暗像一张巨大的魔口,吞食着最后的光亮。调皮的繁星如钻,点缀天空,这里几粒,那里一片。 随行的侍卫刘虎近了马车,道:“爷,我们出了燕京境内,方能小憩,看这样子,今晚四更前不能休息了。” 他还无事,到底是在马车中,只是苦了与他同行的兄弟们。 他已经是戴罪之身,还能如何?可他的父皇,居然不允他在燕京境内休息,他也只好连夜赶离。凌飞道:“连夜赶路吧!” “是!”刘虎应了一声,马车走得更快了,摇摇晃晃,巅坡在凹凸不平的小路上。 夜,万簌俱寂。只听到车轮转动的声响,还有车外吹拂的夜风。 凌飞阖目养神,宫外海阔天空,比宗人府悔思堂不知好上多少倍。虽是戴罪之身,但在外面却比在里面自由得多。这是他母亲用死换来的自由啊,他怎么可以忘掉母亲的死,又如何能忘自己怎样被人陷害,怎样为此失去曾经的一切。 马儿一声惊鸣,直惊起山林宿鸟,扑簌簌四方飞窜。凌飞掀起车帘,仰头望天空,何时明月破云,只露出一弯明月,撒下万丈皎皎清辉,仅有几颗星辰可见。 侍卫常皋走在前头,他和刘虎一人开路,一人押后。常皋道:“爷,路边有个女人!” “停车!” 他跳下马车,走到路边,一侧是条大河,一女子侧扒路边,借着月光,俯身细瞧,她浑身湿透,怀里还抱着只包袱,头发绫乱,看不清容貌。 小德子取了马车内的竹绡灯笼,照了一下:她长着一张漂亮的鹅蛋脸,五官寻常,肤色倒也干净、白皙,谈不上绝世倾城之貌,却有道不出的清冷、水灵,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云鬓松散,几支金钗摇摇欲落,肩上挎着一只紫红色的包袱。 凌飞俯下身,扶起女子:“姑娘!姑娘……”用手一探,体凉如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如若他们不怪她,许就在山野病死也无人知晓。 常皋道:“看她的样子,应是掉到河里了。” 这般柔弱的女子,如若他们不伸援手,这样的夜里怕是会怕死的。凌飞心中一软,忆起自己,生死关头也曾幻想有人伸出援手,若她还有神智,怕也是不愿就此丧命的,道:“救人要紧,将她带到车上。” 常皋接过灯笼,小德子将昏迷的女子抱入车中。 凌飞正要上马车,常皋道:“爷,我们已离燕京!再往前不到十里,便有小镇。” 凌飞道:“就在小镇上休息一会儿,你去镇里寻个郎中,六更之后再行赶路。” 庶人皇子形同平民,身无分文,只官差相随,侍卫、太监相伴。忆当日,靖王府内,来往宾客如潮,歌舞?平,何等繁华。而今昔,一朝成罪人,身边相伴的仅此三人。繁华一场梦,热闹已成空。 小德子时不时地伸手去摸女子的额头,初是体凉,此刻又有些滚烫起来,原本苍白如纸的面容,变成了一片通红,嘴里发出痛苦的呢喃声。 凌飞面露焦色,道:“得赶紧到前方小镇,瞧她模样,伤得不轻。” 小德子笑道:“爷是如何瞧出来的?” 凌飞指了指女子,自打救起她,她就一直捂着胸口,就似正经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 小德子示意,问道:“爷是说她受了伤。也许,那里藏着值钱的宝贝也不定。” 凌飞低头审视一番,道:“上等杭绸,头上金钗打造精致,定是身份不俗的官家小姐。” 小德子道:“既是尊贵身份,又怎会流落到荒郊野外?” 这世间哪有怎会二字,就像他皇族贵胄,父皇最宠信的皇子,一朝落罪,还不是被贬被废,到头来还累及了生他、养他的母亲。 凌飞道:“待她醒来,一问便知。” 小德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一路上,若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跟着倒也不错,如此,有个女子陪着,他们的日子便也不会这般的无聊。 近四更时分,抵达小镇。镇里只可数的几家店铺,从药铺、当铺到客栈、杂货铺不等,大路两侧建了几处房屋,街头有棵大柳树,因是春季,柳丝柔软,大柳树下挂着两只灯笼,上面写着:“吉祥客栈”几字。 一行十余人进了客栈,将马儿系在客栈马厩之中,叮嘱店家多备马料。分成两桌,点要了酒食,又要了客栈。 凌飞将女子抱入客房,将她平放床榻,身上的衣服微潮近干。 不多时,刘虎带来了镇上唯一的郎中,是个中年男子,替女子把脉之后,道:“失血过多,外伤瘀肿。去唤玉珠来。”郎中见众人不解,又道:“玉珠是客栈掌柜的女儿。” 刘虎在客栈寻了一遍,也未见到所说的玉珠,山野小镇,竟连个妇人也寻不到。一番打探方知今儿镇里有位富家小姐过寿,请了镇里一干年轻女人、姑娘们去吃酒。刘虎在外兜了一圈,本想寻不到年轻女子帮忙,找个老妪来也是好的。偏是连路上奔跑的猫儿、狗儿一并都是公的,难不成连这家兽都一并赶去吃酒不成。 众人在客房里等了半炷香时间,未见刘虎回来。 郎中颇有不些不耐烦地道:“怎的还没来?” 凌飞看了看床上的女子,瞧她模样,定是痛苦难当,早些查看伤口,以便早些上药。当即道:“让我来!” “爷……”小德子面露异色,“不如,就让我……”好歹他也是太监啊,不能对个姑娘做些什么。 再耽搁下去许就错过最好的救人时候。凌飞道:“什么时候,救人要紧!” 郎中道:“小爷这话说得是,救人要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9章 但愿来生不再遇见你 凌飞斥退左右,房中唯他与郎中。 郎中转到桌前,握笔写方子。郎中写好方子,问道:“好了么?” 他应了一声:“好了!”将她平放在床上,掖了掖被子。 郎中过来,却见那女子左肩以下三寸的地方有个姆指大小的血窟,周围又红又肿。郎中取了酒药,小心地擦拭一遍,女子红唇轻启,发出几声痛苦的低吟。待拭掉血渍,却见白肉翻露。 “真是好险,如入再深半寸,恐怕性命难保。”郎中替她上了药,又将方子一并递与凌飞。叮嘱了如何用药、服药,这才离去。 当夜,凌飞令小德子煎了药,喂她服下,直至天亮离开,她还未醒转。因郎中下药较重,高烧倒是轻浅了一些。 小德子道:“爷,我们将她留在这客栈吧?” 凌飞看到她身上的伤,也许是为了逃离不堪忍受的姻缘,她才如此离开。无论是哪种,都让他看到一个坚持的女子。 如若他心系的吟霜也懂得这般坚持,还会嫁予三皇子为侧妃么?若她心中有他,自是不会。若是没有,这便难说。 不知为何,看到这女子,他就忆起了吟霜,又想到了逝去的母妃。 想到至亲、至爱的人,凌飞不忍将这女子独自撇下,她是离开,还是与他相随,且由她选择。道:“不过是个柔弱女子,留下她若再遭不测不是枉费我救她的心意。还是一并带上。” 他本不是一个心慈心善之人,可他已是寻常百姓,想救便救罢。他也曾经历过生死一线,眼下救他不过是举手之劳,也是他的恻隐之心。 因有皇旨当前,不敢延误,只得带她匆匆赶路。一路上,每至换药之时,都由他解开她的衣衫,替她上药。 小德子在一边瞧着,曾经被人服侍的皇子,而今也会侍候他人了。想到这里不由得失声笑道:“这种服侍人的事儿,爷让小的来做就好!” 凌飞这才忆起,男女有别,因有了第一次,便不觉第二次有何难的,见一次是见,见二次还是见,仿佛忘了他所面对的乃是一女子。“小德子,她若醒了,不得告诉她是我帮她上药、换药。” 小德子瞧了一眼,将她瞧得多了,好像长得也不差,道:“既然这般,爷不如纳了她,当个暖床的妾侍如何?” 现在他是何身份,哪还能纳妾?他是寻常百姓,还是戴罪之身。“在你眼里,我便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 小德子自知失口,忙道:“爷怎是那种人。小的是说……这一路寂寞,不如……” “不许再说!”就算他落漠了、失势,他还是有自己的骄傲,他相信就算比此还艰难的日子,他也会熬下去的,回想宗人府悔思堂的日子,仿若坐牢一般,整日圈禁在那小小的高墙院落内,度日如年。今虽是放逐,却比那不知好了多少。“待她醒来,就说是客栈老板娘帮忙换衣上药!” 小德子应了声:“是!”不再反驳。 自大燕开国以来,因燕太祖皇帝的圣文成皇后极爱桃杏,举国的女子都视桃杏为最爱,而高祖皇帝素爱蔷薇、玫瑰,大内皇宫多种这两种花卉。李花虽白,却极朵小,少有人爱李花,更少有人爱白色花卉。 他低头,启开瓷瓶,倒了一些药粉,看着那洁白如玉的肌肤,竟有一种冲动,隐约之间,他闻嗅到一股熟悉的体香。辩不清是错觉,还是真实,他俯得更低了,在她的伤口处是浓烈的药粉气息,可同时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体香,这熟悉的气味让他不由自己的忆起了崔吟霜。 她就要嫁给三皇子为妃了,可他居然在此刻忆起她来。 可笑,还真真是可笑呢。 犹记那晚,将吟霜拥入怀中,她熟悉的体香充斥在鼻尖,沁人心脾,不是花香、不是脂粉,是属于她的体香。那一刻他心跳加速。那一刻,他告诉自己:定要记住体香。这是他心爱女人的芬芳。 他一闻,有些迷茫。再嗅,又觉更像。低头时,沉陷其间:“吟霜……” 小德子猛然回头,瞧见的便是凌飞快要上那女子的脖颈,不由捂嘴笑道:“爷分明就是有那意思嘛!不如待她醒了,就将她收房……” “闭嘴!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府中也算是美女如云,弱冠之时,母妃就曾赏了两名宫中美人给他。不同的女人有着不同的体香,吟霜与他只是一个拥抱,但那一夜的感觉永生难忘,即便吟霜负了他,易嫁他人,也不会忘。 每一次与面前的女子相对,就多一回这样的迷茫。但再多两回时,他便觉得,也许这只是他的错觉,是他太过挂念吟霜。毕竟现下,吟霜就要易嫁了。而那一夜,月色太美、夜风太柔,伊人太娇。想到心仪的女子做了他人的妻妾,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好受。 小德子道:“爷想亲便亲。这会子她正昏迷中,也是不知的。” 凌飞近乎暴跳起来,只是为了替她换药,并没有要轻薄她的意思。“在你心里,爷就是这种卑鄙小人!” 世间的女人有万千种,一种女人就似一种花,或春兰娇美,或秋菊冷艳,或玫瑰火热……总能用一种花草来形容一个女人。当两个不同的女人,有着相似的体香,怎不让他迷茫。他只在确认,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细嗅之下,在昏迷女子的身上,真真是闻到了那一夜熟悉的体香。 可面前明明就是一张极为陌生的脸庞。吟霜是美丽的,而且还是绝世的美,可面前的女子也只能算得清秀入目,见一面极难让人记住她的容貌。 难不成是他太想吟霜,才会把面前这个女子也一并当成了她,也会觉得面前的她身上有着吟霜一样的体香。 小德子自知失口,忙道:“小的错了,小的不是那意思。小的只是觉着,既然爷救了她,索性收房又有何不可。” 沉闷、悲伤,像今夜的黑暗一般笼罩心上。凌飞道:“你忘了我母亲新逝?” 小德子将头埋得很低,道:“爷……” “我……要为母亲守孝三年。” 言下之意:在这三年之期内,你休提此等娶妻纳妾的话。 “是小的失口,还请爷赎罪!” “没什么事,你且回房歇着。” 他虽如此说,可小德子哪能就此离开,依旧一边垂手侍立,看他小心翼翼地揭云她胸前的布块,将药粉撒落在伤口,轻柔地、怜爱地……这一刹,小德子有一种错觉,就似他爱上了昏迷中的女子。可明明,他们才刚刚相识。 夜,静谧无声。 远处传来了更鼓声,声声敲在心上,听似熟悉,却物转时移,彼一时、此一时,更鼓依旧,情怀已改。 洞房花烛夜,正是欢庆时。 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想嫁的人,迎娶了别人。不想嫁的人,却成了她的夫婿。 这是上苍的玩笑,还是她终究看不透世间之人。她为他,倾尽了所有,到头来,竟换得他一句:“我讨厌太聪明的女人!” 痛苦的闭目,晶莹的泪滴滑落脸颊,她也曾是个善良、单纯的女子,为助他、让他达成心愿,她甘愿为棋,抛却良知,只想助他得偿所愿,也终让他一步步从寻常庶子成为府中最耀眼的公子,终成府中世子爷。千般算计,万般谋划,换来的竟是他如此无情的一句话。 站在湖畔凉亭之上,抱着收拾好的包袱、细软,弃了她,可以原谅。为何就不能还她自由,放她回归山野。本是山野女,不奢富贵门。质本洁来还洁去,就让她回到山野做回真我。 夜风吹拂,恁夜风怎般无情,亦不及他的无情。曾经对她说尽甜言蜜语的男子,站在离她不到十丈之处,神色中俱是杀气。十年来,她为他牵绊、情系却是这般下场。 而今,她已无心可伤。 她凝望追踪而至的他,问道:“表哥,定要我死吗?” 他的身后是十余名羽箭上弦的护院家丁。他就这么容不下她,居然要置她于死地。他道:“表妹,我给过你选择。只要你乖乖嫁给三公子,一切都好说。可你竟想逃走,就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今日我负你,他日你若报复,又岂有我的活路。我不能留下你这祸害!” 原来,在他心里,她就是这般狠毒心肠。 她绝望相问:“你一定要我死吗?” “你一日不死,我一日难安。”她能助他斗胜嫡母、嫡子,便能助其他兄弟再斗倒自己,他好不容易才成为府邸的世子爷,不会再放手了。 与其乱箭穿心,不如自绝性命。 她不由得仰面大笑,声声无助的笑语飘散空中,张扬而凄绝。“自绝”于此?许是她最后的生机。一入候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故人。皆不问,从前共经何风雨。至今朝,一旦反目不留生路。 华袍男子道:“只要你从此打消逃走的念想,还是这府里的三少夫人。” 三少夫人?她想嫁的人是他。 就算他不能成全她的初衷,就不能还她自由。 弃她,不顾她的难堪。 负她,不顾她的伤心。 给她三少夫人的尊崇,似乎是对她的恩赐、抬举。可三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就连府里的下人、婢女都不愿嫁。 她冷声问道:“你真要置我于死地吗?” 自是真的,不过是想给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只要你发誓,今生今世都不离府邸,更不会对我生出异心,我便信你。” 将她伤极如此,先是伤心,再是羞辱,之后又将她许给*不羁、下流、*的三公子。还要她立誓不得背叛。还要她不得有怨恨…… 她再一次自欺欺人地以为,置己死地不是他所为。他们可是一起长大的表兄、妹,是谁曾在她的耳边说过:“你是我此生最珍爱的女子!”言还在耳,物事人非。她道:“表哥必不会置我死地,何不放我归隐山野。” “放你走?这怎么可能。我怎知有朝一日,你不会反过来对付我。表妹,我不会放你离开,也不会让你嫁你别人。我要你嫁给这府里最无能、不学无术的男人……” 她有满腹的才华又如何,到底因为他的一句话,变得一无是处,变得令他厌恶。究竟是她真的让人不喜,还是他将她最终逼上了一条不归路。 她也有自己骄傲,不,她不要嫁给府里下流不羁,五毒俱全的公子。 她不知,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曾经的青梅竹马,过去的两情相悦,一旦更改,便再无周旋余地。非要逼死她不可,直至此刻,她还是不知自己哪里做下令他如此憎恨的事来。 “表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她置身在水生火热之中,本是花好月明夜,可她却只觉得冷,是心灵深处的严寒,一阵胜过一阵的寒意从心头涌出,凉透了身心。她道:“我和表哥自幼青梅竹马,表哥自幼喜欢舞刀弄剑,不喜读书、写字,我便代表哥习作功课。点点滴滴,表哥真能忘掉?” 他不能。只是,她太聪明,也太能运筹帷幄。他怕她,没有由来的怕她,尤其是最近两年来,就连父亲都又有些畏惧于她。 “表哥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今日这般待我,必有苦衷,难道你真要亲手杀我,就算表哥真的狠下心肠,他日就不怕有人非议?我若死了,府中上下皆会垢言表哥怎样的忘恩负义?我不想害了表哥。如若我定要死,就由我自己来动手吧。我得保住表哥的名声!昔日大公子被夺世子之位,不正是因为他薄情寡义么?” 当他眼中的杀意淡去,她快走几步,从一名家丁的箭矢上取下一支羽箭,紧紧地握在手中,虽然她曾习武,却也看过几本医书,知晓如何保命的法子。 她声泪俱下,不是感动,而是无奈,更是为自己的无知而心碎。 视为最重的表哥尚且如此待她,这世间还有何真情可言。 她不想死。正值如花妙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就像一朵含苞而未及绽放的花骨朵,还没有展现自己的美,便香消玉殒。不甘心这一生都成为别人的棋子、替身。有用时,被敬为上宾,视为金枝玉叶的小姐;无用时,兔死狗烹,下场凄凉。 她步步后退,站在河畔,双手握住羽箭,暗自找准方位,用力扎入左胸。这个位置会让人觉得心如搅碎般的痛,却不会伤及五腑内脏。若不想被乱箭射伤,她唯有做出自尽的假相。 他面容苍白,惊呼道:“表妹……” “但愿来生不再遇见你……”她凄凉一笑,美若烟花,双眉微颦,明明是摧心蚀魂的痛,却笑得绝艳动人。 “表妹!” 宁愿从来不曾踏入这豪门的府邸,宁愿从来不曾与他相识过。 她身子一晃,强撑全身力气,忍痛拔下羽箭,鲜血喷洒,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线,惊心骇魂。她突地转身,纵身跃下凉亭。下面,是撒满月光的湖波,一落湖中,刹时搅碎满湖的月光,就似她碎了一地的真心、真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0章 知足 “表妹!表妹……” 若有来生,她宁愿不曾遇见他。若能不死,她不愿再记得。就算是恨,他也不配得到。她要忘掉,将这府里所有的一切人和事尽皆忘掉。 为他做了那么多,她已经不再欠他了。 湖水漫入伤口,是一阵巨大的痛,她沉到湖底,只有一个个念想:伤口不深,她不能死。她拼命划着水波,往自己熟悉的方向游去,只是太累、太痛,没游多远,她就感到体力不支。 睡梦中,之前的画面重演,那一份撕心裂肺的痛苦再度袭卷而来。她痛苦地摇头,嘴里全都是追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般待我?为什么……” 一个女子倾尽一切的爱恋,不是天下男子向往的真爱吗,为何当她做到时,却被人弃如敝履,而那藉由竟是如此的可笑“你太聪明了,没有男人愿意娶聪明的女人。” 他说:对于聪明的女人,男人们会欣赏,但不愿意迎娶。 她便是这般被他弃了! 凌飞和小德子互换眼神,她一直在痛苦的摇晃着脑袋,嘴里发出那阵阵呓语。 小德子连连轻呼,用手轻柔的推攘,试图将她从恶梦里唤醒:“姑娘!姑娘……” 这是多么陌生的声音。在这尘世,她已无依无靠,原以为他便是她的依靠,便是她所有温暖的来源。到头来,一切成空,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蓦地启眸,长且弯翘的睫毛,像夏日鸣蝉的双翼,漆黑如珠的眸子里闪着光亮:“我……”本想说“我没死?”之前那痛楚的一幕,竟似一场梦,只是这梦却又是清晰发生在她的身上,漫过记忆的长河,还能感觉到那撕心裂肺般的痛。看着陌生的地方,不似幻想中的地狱般冰冷可怕,用手掐了一下自己,还知晓疼痛,又活过来了,看来上苍待她也算不薄。她道:“是你们救了我?” 顿了一会儿,暗自打量,这是一个狭小的马车,她的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男子,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的模样:身材魁梧,长发低挽,头上裹着蓝灰色纶巾,穿着蓝灰色长袍,袍上无花纹、装饰,这样寻常的布料、衣服,穿在他身,竟有道不出的干净、清爽。男子面如严冰冷霜,目光如炬,五官轮廓分明,坐如静松,气宇轩昂。 只是这一张面容,却如一道闪电,直刺得她浑身一颤。失神面刻,不知是该笑,还是上苍的戏弄。她竟遇到了他,竟然遇到了他…… 而他,那淡然的神情,却不认得她。 她在紧张什么,他不可能认得她。相逢、相拥时,她还是别人的替身、他人利用的棋子。 小德子道:“可算是醒了,两天两夜了。这一路上,都是我家爷照料着你。” 真是他救了她。女子拿定主意,提着裙子,猛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着了件蓝底碎花的寻常布衣。须臾,就想到一件事:谁给她换的衣服。 小德子道:“是我家爷让客栈老板娘帮你换的。” 女子羞涩地笑了一下,这一笑,便露出嘴角两侧的酒窝里,竟有一种阳光般的甜美、明媚。凌飞不由得细瞧:一双杏仁秋水眼,两弯柳叶吊桃眉,体态丰盈,面容姣好,粉面含娇,黑眸流转波生辉。虽无十分姿容,倒也是个别样美人。这样的姿色,昔日在靖王府里比比皆是,就连他王府的艺伎都是个顶个的绝色倾城。只不知为何,看到她的秋眸,有一种感觉:这女子定有不同寻常之处,依昔之间还有莫名的熟悉感。 “小女……”她犹豫起来,从今后,她便做回真正的自己,不再是别人的棋子、替身,也不再与薄情男子有任何瓜葛,她就是她――龙筱雪。十年了,她未曾做回自己,劫难重生后,她是自己了。“龙筱雪叩谢恩公救命之恩!” 凌飞又不由多瞧了一眼,因为她的声音给了他记忆深处涌下的感觉:似曾相识!但这陌生的容颜,陌生的名字,他静静沉思,在自己的印象真的未曾见过她。 为何是未曾相识的女子,她的体香、她的声音,却给他一种熟络感。任他怎般回思,确信自己未曾见过她。不由自己的,令他忆起了深爱过的女子崔吟霜,她说话时也是这般的语调,不紧不慢,高时如夜莺欢喜,低时似春夜轻风浅吟,他是那样的迷恋着她,痴爱着她。 再细细品忆,她的声音和崔吟霜是截然不同的,崔吟霜的声音是一种干净的清脆,而这女子的声音有着一分沙哑,就是这分沙哑,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吸引力。语调相似,但声却不同,这便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差别。 “你叫龙筱雪?”小德子觉得这名字有些怪。 “小女姓龙,叠字筱雪。” 凌飞坐正身子,道:“听你说话,也是个读书识字的人。小字筱雪,名甚?” 龙筱雪道:“母亲只为我取了小字,不曾有名,还请恩公赐名。” 若在得势时,他倒时常给下人们赐名、赏名,可眼下情势早和昔日不同。凌飞道:“筱雪这名倒是不错,不用另取了。”又道:“姑娘此刻,感觉可好些。车里还有一些水和酒,如果渴了,只管喝些。若是饿了,还有一些干粮,你且用些。” “多谢恩公!” 她举止大方,言谈之中自有一股优雅,他猜得没错,她定是出身不俗,就算是豪门候府,定然也是官宦之后。 凌飞道:“姑娘若是觉得不便,到了前方小镇,自可离去。” 龙筱雪依在车壁,透过结起的小布帘,望着窗外的景物:“我已无家可去。” 从她记事以来,便不曾有家。豪门府邸是别人的家,锦绣生活也尽皆属于别人。幼时,母亲便是她的家。之后,母亲病故,姨母便是她的娘。再后来,表哥成了她的家。心的归落处、情绊处,便是她的家。错将薄幸男当成自己心灵的归宿,到头来,是他的利用和欺骗。 她也曾认为,只要学得满腹才华,若自己还有可用之处,就不会被他人所弃。满腹的才华,终成弃她的理由。 小德子道:“姑娘遇上难处了?我们见着你时,着了一身嫁衣,不会是哪家逃跑的新娘子?” “我无依无靠,不过就是名孤女罢了。就如你们所猜到的,我在新婚之夜逃走了……” 她语调哀伤,也晓表哥本是无情人。想到他们到底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恁他无情,总不会负她。未想,他对自己的无情超过预料。不愿回想过往,可过往却不能逃避,也不能淡忘,只有刻骨的痛过,才能变得更加的坚强。唯有被伤得再无可伤时,她也就不会再痛。 记得昏迷前的种种,那清晰发生的事,就像一场恶梦。 她是要逃走,可她没想到,为了防她逃走,表哥居然在小苑周围布满了家丁。她只想赌一把,不甘心嫁给一个混蛋、不学无术的男子为妻。负她、误她的薄幸郎竟带人来追至,对着她张弓以对,利箭相望。 她的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和一个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清秀少年。 小德子见她说罢就是长久的沉默,问道:“姑娘是逃婚?不知夫家是哪户人家?” 龙筱雪应道:“是燕京一带略有家业的商贾罢了。” 对方若不愿细说,凌飞也不细问。当他救起她时,看她的伤势和病情,已有两日了。如若真是大户人家逃走的新娘子,自有人在方圆十里内打探。既然没有打探,看来她对别人并不重要。 小德子满是好奇,自从靖王府出事之后,他行事也更谨慎了:“既是逃婚,姑娘怎的身负重伤?” 龙筱雪答得轻浅:“许是落到河里时,不小心被水中的利物所伤。” 神色里带着几分迷茫。 她正值妙龄,不过才十七岁,可是未来对她显得那些缥缈如雾。看着窗外,离燕京也越来越远,离开燕京也是她心中所想,那个地方,她再也不想回去,也不想面对燕京城里的尔虞我诈,更不想面对薄幸之人。 龙筱雪道:“不知恩公要去何处?” 小德子瞧凌飞的样子,仿佛对这女子也颇有些好感。毕竟,在这世间,有胆识逃婚的女子并不多。就算是鲜花一朵,迫嫁七旬老翁,也不会逃走的。 小德子道:“我们要去西蜀?州。” 那是一个离燕京很遥远的地方,相传前朝后裔便有几支留在那里。寻常的商人,都不爱往那里去,多是在燕京和江南之间流转。但自古以来的茶马古道便在此处,?州是个很美丽的地方,相传那里与古老的大理国接壤,更有能勇善战的南诏国,还有衣着奇装异服的他族人。这些都是龙筱雪从《大越通志》上看到的,心里立时就升出几分好感来。 “那可真是一个好地方!” 小德子微诧,笑道:“姑娘说那儿是好地方?” 若是好地方,四皇子就不会被流放此地。他只晓得,?州乃是蛮夷之地,大燕一统天下已数十载,虽属大燕朝堂所辖,那里却自有夷族各王。 龙筱雪自知失口,只低头歉意浅笑。 凌飞对她的话倒是生出好感来,虽说那地方他不喜,可好歹总被圈禁宗人府的强。“姑娘有何打算?” 她是真的累了、烦了,只想寻个清静的去处,愿余生平安、静好。道:“若在途中遇得有缘的庵堂,就此驻足,做个佛门女弟子。如此,还要叨扰恩公一些日子。” 小德子望向凌飞,道:“你年纪轻轻,怎的生出这般念想,要削发为尼么?”亦有道不出的失望,他放低声音,不悦地嘟囔道:“爷救你,可不是让她做这等事的。” 龙筱雪倒也淡然待之,反问道:“不知小哥有何良策?还望明示。” “我家爷救你一场,你不知恩图报就罢了,怎的要做什么小尼,还不如任你病死的好。” 凌飞喝斥一声:“怎般选择皆是这姑娘的意思,不可强人所难。”小德子止话。他远去?州,此去山重水覆,前路难料,如此也好,至少不用累及这位年轻的姑娘。 龙筱雪不愿与他们同行,想到前尘过往,当她睁眼看到这位公子,他的身份了然于心。对于她来说,还真真是上苍的玩笑,她曾算计的,却成了她的救命恩人。“难得恩公救人危难后能淡然待之,实在令小女佩服。” 救她,却没有强迫她做任何事。各人皆有各人的造化,也有各人的选择。龙筱雪也知小德子的意思,这一行人中,皆是男儿,若有一个女子相伴,倒不失为一件乐事。 当年燕太祖皇帝凌昊潜龙时,便易姓为颜。凌本是国姓,他也不便再用这个姓氏:“别再恩公恩公的叫,我姓颜,单名一个飞字。” 既然对方不让她叫恩公,可见也是一个不讲究虚礼的人,老是将恩公挂在嘴边,龙筱雪也多觉不妥:“往后,我唤你颜公子如何?” 凌飞道:“随你!” 龙筱雪不想尊他为“大哥”,这不妥。一个“哥”字,总让她忆起表哥。她要彻底忘了过去,重新来过,为自己而活,也要活得多姿多彩。 醒来后,每日里小心呵护伤口。夜里,在驿馆、客栈小憩,或换药、熬药,一并将白日的药也备好。熬好之后,就装到羊皮水袋里,将水袋抱在怀里,若需饮用,就喝上一些,虽然苦,却能当茶水饮用。 凌飞见到这样一个女子,明明是令人作呕的苦汁,却可以喝得甘之如饴。一路行来,或遇旖旎风光,或遇风土人情,她都能应对自如。言谈之中颇有些见地,他不由好奇,都道崔吟霜乃是天下第一才女,除她之外,这世间还有如此有见识的女子,真真有些让他意外。 离开燕京已经有一月余了,这一路风平浪静,每到州衙,押送官差就将皇令交与下一州衙官差。凌飞已记不得,这是第几批押送了官差。人虽在换,但常皋、刘虎和小德子、龙筱雪一直相伴左右。 别人看书是为了解闷,龙筱雪看书则是为了催眠。每日捧书上床,将那本《大燕地域志》反来复去的不知看了多少遍的,但每看一遍又能增加一些感受。好书千篇不厌,坏书一篇都难。看得多了,看了前一段,她就能一字不差地诵出后面一段。熟若能背,对其间的内容更是耳熟能详,合上书时,她总会幻想书里描写的那些地方,究竟是何等模样。 今儿到城中时,龙筱雪特意去了文房铺,又新挑了一本《巴蜀地方志》的书,主要是看关于?州那部分。那里描述的东西,离她太远,其间还发现了好几处病句、别字,看来这并不是燕高祖皇帝时期组织修撰的《地方志》,但只要能告诉她些什么,她便知足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1章 报恩 龙筱雪起了大早,一路行来,她依然成了凌飞的贴身侍女,一日三餐皆由她来打点、照应。打点好一天的干粮,正欲上马车,客栈外面一片喧哗,一大群人围得水泄不通。其间,有人高声吵嚷:“这袍子是我的!” “这是我的!” “你真不要脸,这冬袍明明是我的,怎的就变成你的了?那日天气转寒,我瞧你衣着单薄便借你卸寒,才几日工夫就强说是你的。” “乡亲们啦,昨儿我就穿的这袍子,这可是我娘替我新缝的,怎的就变成李老五的?你们给评评理,这袍子真是我的!” 凌飞等人出得驿馆,小德子似对那里发生争执产生了兴趣,凌飞也想知其一二,如今已远离燕京,瞧一瞧也无其不可。两人一转身扎进人群,半晌也不见出来。这二人不上马车,他们如何启程。随行的官差更是在外远远地望着,生怕凌飞一不小心就丢了般。 龙筱雪一想,也不是那么回事。索性跟着下了马车,挤进人群,两个大男人还在围绕着一件冬袍在争。若是大家的日子都富裕,何至于来争夺一件冬袍。各有各的道理,竟是谁也不让谁。 李老五道:“乡亲们啊,替我评评理吧。” 钱老三道:“乡亲们,这袍子真是我的。谁给我判了,在下愿赠十文钱。” “我出二十文钱。”李老五大吼道。 围观的百姓七嘴八舌有说:“这是李老五的!”还有人说:“这是钱老三的!” 钱老三哭丧着脸,道:“谁把此事判了,我……我愿出三十文钱。” 人群轰然:“三十文,这么多啊!” 龙筱雪不关心这袍子是谁的,可凌飞站在人群里歪着脑袋,很是上心。瞧他模样,定是在想应对的法子,在猜想这袍子到底是谁人的。 如今天气转暖,却有两人在为一件冬袍争执,这是一个不合理处。究竟是李老五的还是钱老三的,这里的乡亲说不清楚,他们也很难分辩。 得遇凌飞已有一月,一路行来,龙筱雪从未觉得他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儿。可这回,却对这袍子产生了兴趣,仿佛不辩个所以然来,就会延后上车。此事若是不结,他是继续瞧下去,或者说他定要分辩出谁是谁非来。 龙筱雪摇首:他的淡漠平静皆是假,此刻的他才最真实。虽贵为皇子,亦有好奇。身为男子,亦有争斗之心。离了马车,往人群移去。 三四十人的人群中,有位华衣男子尤其醒目:身材高挑修长,头戴束发玛瑙白银冠,齐眉勒着玄色嵌绿宝石的抹额,鬓若刀裁,虎眉如墨,古铜色肌肤,刀雕斧凿的面孔轮廓分明,一双犀利的目光似在瞬间透入人的心底。腰间佩着一柄二尺来尺的宝刀,虽是中原男子打扮,可那宝剑的剑鞘式样华丽,显然不是中原之物。双手环抱胸前,陷入沉思。 龙筱雪挤进人群,朗声道:“我来给你们评判吧!” 轰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龙筱雪身上。 凌飞也想一试,却见龙筱雪信心满满的出面,心下微微一诧,相识之始便知她定有不俗之处,倒为她这份胆识有些欣赏。 龙筱雪道:“我听出来了,你叫钱老三,他叫李老五。我想请问二位大哥,你们是做什么营生的?” 钱老三生得略为文静,抱拳道:“不瞒姑娘,我是卖油的。” 李老五道:“我是对面米店的长工。” 龙筱雪接过袍子,用手掂了掂份量,捏在手里很是柔软,不像木棉,用手揉挫了一阵,便能确定里面镶嵌的用物,是蚕丝所制,如果没有猜错在这蚕丝之间还夹杂了少许的动物毛,如绵羊毛等类似的东西。样式普通了些,但卸寒却是好物。 即是蚕丝和羊毛便不怕浸水,曾在某本书来看过《石头案》的故事,今儿她就来学学先贤:“冬袍啊冬袍,今儿我便来审审你!” 佩剑少年面露异色,龙筱雪的目光与凌飞不经意地相遇,是他的会意,如此正是他所想到的法子,这一刻,竟似有人在他心头擂鼓一般的意外。 龙筱雪走近小德子,对他压低嗓门,道:“替我端盆温水来。” 人群又喧闹起来:“姑娘,你不是有毛病吧?这袍子又不会说话,如何知晓它是谁的?” 龙筱雪猛然回身,看着说话的男子,竟是之前见到的那位华衣男子。 “谁说袍子不会说话?”龙筱雪反问道,“今儿偏要审到袍子会说话为止。” 人群轰然而笑。龙筱雪不紧不慌,小德子捧来了温水,她二话不说,将袍子抛于盆子,随身还用手往盆翻捣几下,尽量让袍子湿透。“各位乡亲,都瞧仔细了。钱老三是卖油的,倘若这袍子是他的,必会沾上油渍,温水一泡,上面便泛起了油珠。可见钱老三并没有说谎,这袍子的确是他的。” 李老五不由得跳了起来:“哪来的黄毛丫头,好好的冬袍竟被糟践了。冬袍哪能下水呢,我不要了,不要了……” 冬袍自来都有一件罩袍护着,每每脏了,解下罩袍一洗便是。若是冬袍下水,再好的冬袍就算是弄坏了,就算干净了,也失了保暖的功效。钱老三竟未责怪,可见他熟知这件冬袍的奥秘并不惧下水。钱老三道:“只要分出是非,我钱老三不怕被糟践。” 龙筱雪会意一笑,“大哥说得是。” 李老五见真相败露,在众人的目光落在龙筱雪身上之时,小心翼翼地落荒而逃。刚钻出人群,就被小德子给拽住了:“你诬陷好人,岂能说走就走,来人,将他送到官衙去。” 龙筱雪弯腰从盆里捞出冬袍,满怀歉意地道:“大哥,袍子还你!” 钱老三从怀中掏出三十文,颇是感激地道:“不瞒姑娘,这件冬袍乃是祖上遗留之物。今有劳姑娘替我讨回来,这银子算是谢礼。” 华衣少年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只见她将银子推回钱老三手中道:“大哥的心意我领了,这钱我不能收。钱三哥辛苦卖油,一年也挣不了多少银子,还是留着养家糊口罢!” “姑娘……” 不待钱老三说话,龙筱雪走近小德子与凌飞,低声道:“动身了!” 小德子面含敬佩,又略带责怪:“真亏你如此果敢,把人家好好的袍子给泡在水里。” 龙筱雪道:“钱老三是卖油的,不放在盆里如何知晓这袍子到底是谁的?再则那袍子不怕水泡。” “哪有冬袍不怕水的,下过水的袍子便不暖和了。你呀――” “我何时骗过你,那袍子的确是蚕丝与毛所制,不怕水泡,下下水在太阳底下晒上两日一样暖和。” “用蚕丝和毛做袍子?这暖和吗?”小德子满是好奇。 她提着衣裙上了马车。一路行来,大家都是伴,解释道:“我们熟知的丝绸,并不是所有蚕丝都能织布成绸,在蚕茧外表的那层,有时候织成茧绸,不能纺成茧丝的,便是废丝,寻常百姓舍不得弃掉,便将这些废丝做成冬衣的充料,填在里面当作木棉使用。” “这一下水,不是糟踏了么?”木棉岂能下水,被水一沱不柔软,也不暖和,她居然还说无碍。 龙筱雪只觉无奈,竟与小德子有些解释不清。 反倒是凌飞,对今儿龙筱雪的所为,颇有些刮目相看,是欣赏,当时他便在想,如果下水一试不就成了,可还没等他开口龙筱雪就先一步说出来了。“木棉冬袍下水后就易受损,但若是蚕丝和羊毛等物,却不怕水洗,晾晒之后拍拍打打,又如新的一般。钱老三知可下水,可李老五不知,就从二人的反应也知这东西是谁的。入水即有油珠,可见袍子确是钱老三的。” 小德子听凌飞如此一解释,拍手笑道:“还是爷厉害!这么一说,小的就明白了。” 她解释,小德子就总是质疑。可凌飞一说,就说明白。 马车已经走远了,华衣男子还凝望着远去的女子。一段时日的磨练、浪迹,在中原一带也算是见过不少有趣的事儿,美丽的、有才华的……各式各样的女子也曾见过不少,不知为何,刚才那女子的身上有一种很吸引人的东西:冷静、聪锐。 上了马车,龙筱雪在看书,凌飞也在看书,一个看的是《地方志》,另一个则看的是《兵法》,一样的看书,却各有各的仪态,女子安静,男子威严……这一路过来,小德子越来越觉着,面前的两人怎的如此相似,一样的喜欢看书,一样的不苟言谈。 瞧了一阵,打了会盹儿,龙筱雪看着日头,估摸着近晌午了,这才拿着羊皮袋来。 凌飞瞧了一眼,一路行来,他时常在想:她到底什么样的人?那么苦的药,居然可以饮得甘之如饴,让人瞧不出半分的苦意,反如饮用花蜜一般。她先拔去羊皮水袋上的塞子,然后仰颈一喝,那动作道不出的洒脱、干练,偏这洒脱又自有一股英姿。 小德子道:“姑娘身上的伤口近来可好?” 龙筱雪回道:“多谢关心,无碍。” 伤口处时有痒意,看来是在长嫩肉,再过些时日就能痊愈了。 凌飞道:“过了汉中,便入蜀道。” 想到素有“天府之国”的巴蜀之地,人的心情也变得好转起来,这一路行来,真是闷坏了,好在一路的风景不错,瞧过豫地美景,瞧过徐州烟雨,眼下已入汉中,这里是三国时的兵家必争之地。 小德子道:“入蜀之后,离?州近了。到了?州,便可好好歇息。” 龙筱雪侧身而坐,掀起内壁上的小帘,透过纱绡车帘往外望,汉中城出现在不远处,遥遥一望,城池掩映在青山绿水之中。看似不过两三里的路程,实则远比这还远。 官道两侧是一片片绿油油的麦田,更有金灿灿的菜花点染着山野。这里一片绿,那里一片黄,竟是如何技艺高超的画师都绘不出美好画卷。空气里弥漫着槐花的阵阵馨香,与菜花的馥郁混为一体。昨夜刚下过一场春雨,空气清新,沁人心脾。路边杨柳依依,小河流水潺潺,牧童笛声悠扬,近午的炊烟袅袅,更有和煦的阳光暖暖,早已将那扰人心烦的心事抛去,只余她的欣喜、欢跃。 正赏得高兴,只见一行商人打扮的人跟上了他们的队伍。带头的是一个着银红色锦袍的男子,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纱帽,骑在马背上,手握缰绳,腰间佩着一柄宝剑。 龙筱雪的目光与他相触,男子快速地将视线移开,垂下眼帘,男子目光相遇的刹那,有那么一瞬间露出怪异的神色。 那是什么神色?对她来说,太过熟悉。她静心冥思,只片刻就寻到了答案。 小德子望了一眼,道:“瞧他们的模样,像是商人。” 龙筱雪喃喃絮叨:“一路行来,风平浪静,天朝皇土的百姓个个安居乐业,就算想要遇上几个小匪贼人也都很难。” 小德子道:“想我大燕一统天下已有几十年了,又至当今皇上治国有道,国运昌祚。若有贼人,燕京城里可有好些个能征善武的皇子殿下,还不得领兵平了他们。” 龙筱雪浅笑道:“我们一行,既无金银,又无珍宝,劫也无用。” 小德子道:“若是遇上抢劫,自是冲你而来。” 凌飞不语,只看着龙筱雪,瞧她如何回应。未料她竟没有扭昵作态,反倒筱雪大方,不卑不亢地回道:“就我这等模样的多了去了,若真劫我,反倒折人,得不偿失。” 言下之意:她并不是什么倾城绝色之人。 可,就是这等寻常的容貌,一路行来,凌飞竟觉得,她着实算得不错的女人。瞧得久了,竟也觉得容貌脱俗。她总是很平静,每日的话也不多。时常望着窗外赏景,明明人在车里,却不知她的心儿飞往何处。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女子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一路行来,就连他都坐得浑身酸软,而她却从未叫一声苦。还时不时与众人说笑几句,也淡去了行程路中的枯乏无味。 龙筱雪唤道:“常大哥,你给我们说说汉中的事儿?” 常皋道:“我哪里知晓这许多,不过是会几手三脚猫的拳脚功夫。” 龙筱雪可不这么认为,一路行来,虽然没有问及更多,可对于他们一行的身份,她早已心知肚明。只佯装不知,每每与凌飞相对,过往之事就会涌上心头,越来越深的愧疚。人欠了她,她又害了别人,这世间事,原是会有报应一说的。 面前的爷,救了她的性命,而她是要回报他的救命之恩。可这一路行来,竟无机会。世俗之人才会耿耿于报恩之事,她既然放下了所有的过往,又何纠结于此事上。如此同行相伴下去,早晚都会生出事端来。她心里自是知晓凌飞的身份,就因为他身份的不俗,怕是此行也清列不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2章 不用你管 本想借说汉中事,看能否让爷开口说话,这下倒好,他非但没有说话,反而闭目养神。龙筱雪自讨了没趣,只得缄默赏景。香客香烟缭绕,举目望去,便见不远处郁郁山腰之上,竟有一处庵堂。一路行来,也曾见过寺庙庵堂,但她皆未驻足,不是不好,而是想离燕京更远些。远离了燕京,也就远离那些不再想见的人和事。从此后,她便要遁入空门,长伴青灯。 她悠悠一叹,道:“若在此处出家,倒也不错。” 小德子听她所言,微微一惊,相伴一月有余,今儿她又突地重提此事。道:“龙姑娘,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她莞尔一笑:“人生聚散无常,天下也无不散的筵席,就此告别罢。”她撩开车帘,探出头来,望向常皋道:“常大哥,请稍停片刻!” 小德子不悦,这人说去便去,好歹他们救她一命,怎生就此离去。昔日救她,可不是为她日后出家当比丘尼的,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望着凌飞,道:“爷,你倒是说句话。这一路行来,倒也生出些情感来,见她如此,于心何忍。” 凌飞端坐一边,竟无一语,淡然道:“各有各的缘法,这是她的选择,阻她作甚?” “爷……” “休得再言,由她去罢。” 他救她,不求相报。已过一月余,可她主意未改,可见是经过深思熟虑,既然她认真思索过,便有必须出家的缘由。她不说,他亦不追问。就似他,也有无法言说的伤感过往。 马车停驻,龙筱雪挎上包袱,跳下马车,深深一拜道:“龙筱雪叩谢颜公子救命之恩。从今后,山高路远,望公子多多保重。小女古煞寺中,定会为公子早晚祈福,愿公子早日得偿所愿,福寿安康!” 顾不得官道两侧来往的行人,只跪于一边,深深跪拜。 他自是洒脱之人,而她又看淡世态炎凉。与他相伴而来,回想过往,有伤、有痛,就此分别许是对彼此的救赎。本不该有交集的人,却在燕京城外相遇;本应恩怨分明的人,却已相识。她施于计,他回以恩。她算计,不知是他;他施恩,本不求回报。如此了断,何尝不是一段善果。 凌飞道:“姑娘也是个洒脱之人,这等虚礼就免了。若是为了姑娘回报救命之恩,当初也就不救你。启程!” “恩公原有这般胸襟,倒是小女太过计较,还请恩公恕谅。” 她起身,远望着驶向汉中城的一行队伍。她是不想与他结伴,分别不过是早晚的事,她怎能忘了自己的秘密,也怎能忘掉是怎样害他如此。大错已经铸成,不可更改,也许她能做的,就是用余生真心在佛前祷告,祈求他的平安。 她背着包袱,眺望一眼山中的庵堂,跟着上山的香客,缓缓而行。行得没多远,总觉有一种异样的目光像一把刀子,总是跟随自己。 龙筱雪审望四下,唯见离己不到百丈处有抹华衣身影。是他!今晨起行时断袍中得遇的少年公子,她继续跟着几名香客往山腰的庵堂行去。 进了庵堂,方才瞧清这是一家不算大小却也不小的尼姑庵,庵门前挂着一块匾额,上书“清风庵”。香火还算鼎盛,香烟缭绕,方圆三里之内都能闻嗅到庵堂里飘散的香火气息。她背负包袱,抬步进入。见这如织的香客,方知今儿是这庵里的庙会,庵堂大院内,拜佛求平安的、给人算卦,更有摆摊卖针线物什诸物的……竟似一个繁华小镇般的热闹。 龙筱雪在前院佛堂拜毕,进入后院佛堂,只跪在观音像前,便不再移动半分。从晌午就这般跪到了将暮未暮时,夕阳的余晖照应庵堂,金碧辉煌的观音逾显慈悲、庄严。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她听到了庵堂里传来的暮鼓声,声声催急,下下敲打心下,庄严而悠长。鼓声之中,夕阳西下,只余一片星光。 白天还喧嚣、热闹的庵堂,此刻也静寂了下来。 “女施主今儿从晌午便跪到在了现在,贫尼又令弟子备了香房,请女施主在且暂息一晚。” 她起身,重重一拜,道:“师太,小女看破红尘,还请师太就此为我剃度。” 师太是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妇人,长得眉清目秀,衣着一袭蓝灰色的僧尼长袍,手里捧着一只拂尘,双手一合,回道:“阿弥陀佛……”细量面前的年轻女子,师太又道:“女施主目含智慧,隐有悲伤,贫尼瞧来尘缘未尽,怎的想到出家为尼。” “不瞒师太,小女祖籍嘉州,早年丧父,幼年丧母,后投亲燕京,承欢姨母膝下,几年前连姨母也撒手人寰。无亲无依,再无牵绊。看淡世态凉态,人心险恶,着实无心再恋红尘,还请师太收为我为徒,让我在庵堂静修。” “阿弥陀佛。如若明日晌午,施主心意未改,贫尼为你剃度。” “多谢师父!”她她深深一拜。 师太对左右小尼道:“慧清,带她去厢房歇息。” 龙筱雪静坐在厢房里,这家庵堂有前、后两处神佛殿堂。在后院之中,又设有十余间厢房、禅房。许是除了每月初一、十五会有人来此,旁的时候,倒也还算清静。留在此处静修,倒也不失为个好去处。 真可笑,表哥居然以为放她自由,她便会反手算他。她是有些心机、才华,可还不至尚尽天良,害人性命。想到凌飞,莫名的愧意就在心头翻涌。她本是无心,实施计策的是他人,选择这毒辣法子的还是他人,而她却是这幕后献计之人。 如若欠他,从此真心为他在佛前祷告、祈福。 主仆二人在外等候半日,只见她进去,竟未见她出来。派了随侍的跟班小厮去打探消息,因为是尼姑庵,男子不便进入,只得令小厮去后门进去打听。 等了一炷香时间,方见瘦弱的小厮跌跌撞撞地奔了出来。 “刀二,怎样?” “公子,我问了。可还没等问个详细,竟被那些个尼姑用笤帚赶了出来。” 华衣男子蹙眉细思:“原以为她与那些人是一道,今却分开。她一人来这庵堂作甚?” 正说话,一阵悠扬的箫声从里面传来,在这繁星如钻的夜晚,清灵空旷,让人听来,不觉心旷神怡。他不知这是什么曲子,但吹得甚妙。 华衣男子心下好奇,张望四周,便见庵堂大门前棵数杖的苍柏,跃上高树,寻声望去,却见后院之中,一个女子静坐凳前,手捧管箫,正熟练吹奏。见她这般,男子嘴角一扬,面露喜色。 “公子,公子……”刀二站在树下直唤,他纵身跃下,道:“果然不错,正是她吹的。虽只一面,我便觉她与寻常女子有所不同。看来,还真有些才华。” 刀二吃吃笑道:“莫非公子是瞧上她了?” 男子冷哼一声:“反正比绿玉强。” “绿玉公主就是固执了些,旁的也无甚不好。” “既然她好,你娶便是。” “公子怎说这话,小的就是个奴才,哪敢娶绿玉公主。” “不管怎的,我不会娶她。若是爹娘再行逼我,我就此不归。瞧他们奈我若何。” 刀二只得连连应是,不敢惹恼了他,他一路跟着出来,一则近前服侍。二则便是将他的行踪传回府中王爷、王妃,免得他们在家里着急。 这支箫已买下数日,一路行来,从未吹过,一则不想在四皇子凌飞面前显露才华。二则,她着实没有心情,加上伤口未愈,若是吹箫胸口依然隐隐作痛。共场所 龙筱雪吹了一阵箫,便有小尼送来斋食,吃了一些,早早儿地入睡。 雄鸡报晓,钟声悠悠,庵中的小尼们陆续起床,各自忙碌到了时辰,先聚在后殿堂前做功课。 龙筱雪也换了身素净的衣衫,一头瀑布的如缎长发披散至腰身,径直走入殿中,深深跪拜:“禀师父,小女已思量周详,请师父为我剃度。” 自此后,表哥狠毒也罢,算计也好,皆与她再无干系。虽然人生才刚走过一十又七载,却已走完一生。她的一生这样漫长,可在进入这里之时,已然终结。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龙筱雪提裙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她累了,真的累了那样算计的人生,不想再帮你做那些算人、害人的事了。嫁给山野莽夫,做个山野妇人,她有所不甘。如若要静,就静到彻底。如若要烈,就烈如火焰。 师太道:“慧清,取剃度物什来。” 小尼应了一声,不多时就取来了物盘,上摆有剪子、小刀,龙筱雪双目微阖。在这年轻的小尼中,还有人是待发修行,既然决定,就来个决断,再不给自己任何退路,将过往之事一并抛下,就做个相伴青灯的比丘尼。 当悠长的佛钟响起,庵堂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师太慈悲啊,切不可为她剃度!娘子,娘子……”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庵堂大门外奔来一个华衣公子。 龙筱雪微微颦眉:并不认得此人,只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罢了,且未曾说过一句话。她要出家,干他何事,他竟跑来阻拦。 华衣公子近了跟前,一把抓住龙筱雪道:“娘子,你怎可做这种傻事,就算对我有何不瞒,我们回家再说。你私自离家,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师父,我不认得这个人。还请师父将这人赶出去,为我剃度。” 师太站在一侧,轻叹一声:“女施主,你既尘缘未了,贫尼又岂能替你剃度。既是你家相公寻来,还请施主随他回去吧。” “回师父话,我真不认识这个人。” “娘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是你相公,虽然我们成亲不到三月,可前些日子我们恩恩爱爱,举案齐眉,也算是相敬如宾,你怎能为了一点小事就要出家为尼,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的,明明和她互不相认,非来坏她的事儿。 龙筱雪起身,娇喝道:“你声声叫我娘子,那你可知,我是哪里人氏,姓甚名谁?你可不要胡言乱语。”转而,她又道:“师父,我真不认识这人。” 这样的事以前也曾发生过几回,小夫妻为了口角,妻子说要出家为尼的也有。师太道:“女施主,还请随你家相公回去吧。慧清,请他们离开!” 师太手捧着托盘带着一干工具翩然而去。龙筱雪欲追,竟被华衣男子拽住不撒手,直气得秀眉高挑,用力推开他,这等力道,不是寻常娇小女子应有的,华衣男子微微一愣:原来也是学过些武艺的。如此,他更喜欢,最是厌恶那养在深闺的女子,说话娇滴腻人不说,除了针黹刺绣便再无所长。 龙筱雪追上师太:“师父,我真不认识那人。他就是个骗子,我……” “阿弥陀佛!佛门清修地,岂容你们夫妇吵嚷,赶紧收拾东西,离开罢。” 还想再争辩两句,再看一边的佛门女弟子,个个都面露肃色,竟有些恼她骗人之意。她是怎生招惹上这男子了,居然坏她好事。只怕任她如何解释,对方也是不会信的了。本想寻一处清静地,遁入空门未成,还被人给赶了出来。 “还请二位施主速速离开,请――”小尼下了逐客令,龙筱雪也不得再行滞留,只得带了自己的东西离了庵堂。 站在门外,看着一边的华衣男子,龙筱雪道:“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怎么这样?” “姑娘,你芳龄几何?年纪轻轻,就要出家为尼,还算是好事?我这是在帮你,不忍看你就此独伴青灯。” “莫名其妙,我与你素不相识,我的事不要你管。” 看来,若想在这家庵堂修行是不可能的了。她就不想,要当尼姑还找不到庵堂了。龙筱雪抱着包袱,转身就要走,男子纵身一闪,张臂拦住去路,抱拳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我要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也罢,我愿意告诉你。在下姓段,名天涯。” 就算是姓段,也不要这样的奇怪坏他人的好事。龙筱雪侧身而过,沿着山路往官道方向移去,这般一折腾,恐怕是不能在这里出家了。只有再往巴蜀方向,巴蜀之地又有天府之国的美誉。青城、峨眉这些都是人杰地灵的好去处,如若能到那些地方修行也不错。这般想着,脚步就越发地快了,最好还能追上颜公子他们一行,这样也可结伴入蜀。 凌飞一行是骑马、坐车,而龙筱雪却是步行,又耽搁了半日多的行程,这般追赶又哪里追得上。 也在前面走,段天涯就紧随后面,最后是背着两个大包袱的刀二。 “姑娘,你现在要去哪儿?” “我去哪儿不用你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3章 云淡风轻 她继续赶着路,直至午后才进入汉中城,到驿馆一打听,凌飞等人今儿天一亮就出发了。瞧瞧天色,再过一会儿又该黄昏了。 段天涯道:“姑娘原来是在追之前那行人。瞧他们的样子,像是要进巴蜀,如若可以,在下愿意与姑娘同行。” 他一个劲儿地示好,而她到底是个姑娘,虽会些剑术,到底算不得精湛,一路小心些总是好的。 龙筱雪道:“希望还能追上他们。” 如若追不上,她也不会太过执著。终是要分开,也终是他有他的去处,她有她的路要走。他不晓她的身份,而她却已知他的过往一切。 三人结伴而行,段天涯租了三匹快马,只是进入秦岭一带,道路难行,一日下来也翻不了三座山口,沿着崎岖山路方能进入蜀地。从长安至?州本亦有别的路可行,可其他路因为比此还僻静,更为难走。 龙筱雪擦着头上的盈盈汗珠,眺望着这崇山峻岭:“段公子,你确定我们没有走错?” 段天涯尴尬地笑道:“姑娘放心,未错。” 刀二道:“当时我们出蜀之时,走的也是这条路。听说是最近的,过利州、绵州再入黎州,之后就是?州了。” 龙筱雪好奇:“你们怎知颜公子是要去?州的?” 刀二欢喜起来:“如此说来,姑娘也是要去?州,这般瞧来,我们还真有缘。” 他们难不成是?州人士?龙筱雪将信将疑,段天涯未说话,而刀二的喜色无以言表,倒不似是假的。 “若是能尽早追上他们就好。” 为了赶路,龙筱雪建议连夜启程,夜间就在山野歇息两三个时辰,之后就借着星月继续赶路。 待到利州,一打探,才知就在他们抵达半日前有那么一行人过去。 龙筱雪也曾习练过骑术,虽不十分精通,倒也能在马背坐得稳当,一路追赶至绵州,可偏偏总是差那么一点。 “怎么不走了?” “我在想,自己该往青城方向,还是继续追上他们。” 段天涯哈哈一笑:“不用想了,好像已经追上他们了。” 龙筱雪心头一沉,举眸望去,官驿外面不正是常皋还有谁。已过辰时二刻,往常这个时候,一行人已然出发。 “常大哥!常大哥!”龙筱雪连唤数声,跳下马背,常皋手里提着两只包好的草药,见到她也面露诧色:“龙姑娘,你……” 龙筱雪妩媚一笑,看到草药时,那笑便凝在脸上:“是谁病了么?颜公子可好?” 常皋道:“快别提了。我们刚入绵州境内,就遇上了山贼,小德子、刘虎、颜公子都受了伤。利州护送的官差也死了好几个。” 龙筱雪神色凝重:“我们过来,一路并未遇上什么山贼。” “许是你们运气好。对了,龙姑娘你不是要出家修行么,怎的……”常皋瞧着她身后的段天涯,神色缓缓变得严肃起来。 “常大哥,不如我陪你进去看看颜公子。” “好。请――” 段天涯一并跟了进来,龙筱雪道:“他姓段,名天涯,也要去?州。他对蜀地的地形倒也熟悉,若是颜公子能与他结伴而行,倒也不错。” 常皋笑道:“既然是龙姑娘介绍的朋友,自然信得。” 凌飞静坐在客房中,手臂受伤,昨晚就请了绵州城内的郎中瞧过,上过药了。那些山贼的身手极是敏捷,刘虎的武功不弱,竟也负伤,而从利州过来的官差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一个胆小怕事的,远远儿地躲在林子倒是保全了性命。 绵州官衙的人说:“巴蜀境内各州县,偶有山贼,多为蟊贼,不足为患。也曾带州县官兵去清剿过,按理这一带没有蟊贼。” 瞧他们的身手不凡,凌飞也不信是蟊贼,武功招式、剑术刀法,竟与刘虎、常皋二人有得一拼。这等的武功高强,绝非蟊贼,更像是大内高手,应是燕京过来的。 会是他的父皇么?明里说要将他放逐三千里之外,实则要害他性命。若要害他,有罪名在先,实在轻而易举,何须在放逐途中下手。 不是他的父皇。那又是何人?自然是那个背后陷他、害他之人。 想得沉着,被一个熟悉的女音打断:“颜公子,伤势如何?” 分别已有数日,在此相遇,竟有一种隔世之感,或许是因昨儿夜里在山林遇袭之故,那么多武功高手,招招狠毒,他只认自己的武功不在常皋之下,可还是被人伤及胳膊。 “龙姑娘……” 正要见礼,又想到他不是那种世俗之人,最是厌烦这些繁琐的礼节,索性免了,走近身前,看着她绑缚的伤臂:“伤得可重?” 凌飞道:“你不是出家了么?” 小德子闻得龙筱雪的声音,也奔了过来,见到她自是欢喜。 “本要出家,中途却杀出个程咬金,师太不肯替我剃度,还将我赶了出来。” 段天涯站在门前,笑意盈盈,不卑不亢:“她说的便是我。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什么不好,偏要做个光头的尼姑。”龙筱雪懒得与他分辩,他双手抱拳,道:“在下段天涯,听姑娘说你们也是要去?州,如此,我们正好同行。” 凌飞眼睛发亮,本来因为伤痛而拧结的眉宇顿时舒展开来,问道:“你姓段?” “正是。” 这在?州一带姓段的人家可不多,对段天涯的身份顿时暗自猜测起来。因有龙筱雪在场,又不便点破,凌飞只道:“龙姑娘,劳烦你替我们煎药。” “颜公子但凭吩咐,我这便去。”龙筱雪声调和暖,望着凌飞的目光有点点华光闪耀,笑意浅浅,竟是按捺不住的喜色。自是不会因她,而是在说了那句“你姓段”之后,便有控抑不住的喜色。 凌飞支走小德子,令他一并去厨房瞧着。屋内余下凌飞与段无涯二人,凌飞问道:“大理王段昊是你何人?” 段天涯明朗一笑,未曾答话。 凌飞又道:“我曾听闻,大理王段昊膝下唯独一子。” 段天涯勾唇笑道:“不瞒颜公子,正是区区在下。” 凌飞大喜,一路行来,他一直在猜测父皇的用意。万里疆土,没有按例将放逐其他任何地方,偏偏是这巴蜀境内的?州。今遇与?州毗邻的大理王之子段天涯,怎不令他欢喜。连连抱拳道:“得识公子,真是三生有幸!” 段天涯回道:“堂堂四皇子殿下,也非凡俗之辈。” 二人皆识破彼此身份,不由相对而笑。一笑之中,他有他的心思,他亦有他的欢喜,竟似一见如故的朋友一般。 “颜公子客气!客气!”这般说完,段天涯见已无他人,笑着在他身边的凳上坐下:“颜公子,那姑娘姓氏名谁,你倒与我说说。” “你不是与她相伴而行,怎不知她姓氏?” “她若肯说,便不问你了。我知她姓水,那名甚?” “叠字筱雪。” “龙筱雪?”段天涯沉吟着,“好古怪的名字。” 各自寒喧了几句,皆无关风花雪月,道的都一路的所见所闻。 龙筱雪煎好汤药,凉了一会儿,方才捧入托盘,一一送到客房之中:“颜公子,该服药了。” 进来之时,便见二人神色怪异,只当没有瞧见。之前出门,早在心里暗自猜踱起来,看了一些关于?州带的书籍,虽有好奇,却并不急着相问。她已经决定要远离尘嚣,有些事就得学会抑下好奇,淡然待之。 “难得见颜公子与人投缘。你们细聊,我与小德子送药去。”龙筱雪与刘虎、小德子送罢药,刚到院子,便碰见常皋:“常大哥手里拿的是什么?” 常皋笑道:“这是爷要的《巴蜀地域图》。” 龙筱雪淡淡地应了一声,在院子思索片刻,取了小德子与刘虎处的药碗,又折入凌飞房中。 进去时,便见凌飞正与段天涯、常皋正在商议。“既然我们走的这路已不安全,我想改变路线,绕绵州至雅州,再从雅州进入?州境内,现在有段公子相助,我想定能平安无事……” 龙筱雪道:“若是有人一路暗中跟踪窥视。公子又当如何?” 绵州山林被神秘遇袭之后,为防万一,凌飞决定不再按原来预设的路线进行。圣旨说的是“未经宣诏,终身不得离开蜀地”,而这蜀地物广人多,又素有天府之国的美称。进入蜀地,便是入得半个流放地。官差只负责将他护送入蜀,在蜀地能否自保,皆要看他自个儿的。绕道而行并不能确保无佯,就如龙筱雪所言,对方若是暗中窥视他们的行踪,这又是如何避得的。 段天涯讶异:“对啊!颜公子,我觉得龙姑娘说的话颇有些道理。” 常皋与凌飞微微一愣,他们只想避开,还未曾想到此节。 常皋道:“以姑娘之见,应当如何?” “常大哥、刘大哥都是精通武功之人。一路行来,未曾发现什么不妥之处。要避免被人所害倒也不易。” 凌飞道:“且说来听听。” 龙筱雪放下手里的托盘,想了一会儿,道:“一则,小心行踪,若是真有人一路跟踪监视,自会露出破绽,先除窥视跟踪之人。只是颜公子所达目的地他们是知晓的,若要保得万全,还需得想个长远的法子。防人算计,倒不如抑人算计。” 她在豪门候府之中,输的便是防备于人,是她太过相信表哥,也至落到山野漂泊无处栖身之地。如若那时,她多些防患,任表哥怎般心狠薄情,也不敢做出伤她半分的事来。倒不是后悔未用此招,只是那时,她视表哥为最重的亲人,是怎般也做不出来的。忆起那等薄情之人,她留恋还有何用,有的只有心中的余恨。 凌飞拊掌而拍:“好一招斧底抽薪!” 他盯着面前的龙筱雪,带着欣赏,更有一丝莫名的情绪:“你怎知他们是为我们而来。” “不过是小女运气好,这么一想罢了。生死攸关,小心一些总是好的。若真是蟊贼,纯属意外公子也不必介怀。倘若有人暗中算计公子,还请公子谨慎小心。” “不知龙姑娘所谓的抑人算计,又是怎个抑人法?” “公子本是聪明人,怎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厨房那边正煲汤,筱雪告退。”她点到而止,如果凌飞不够聪明,就不会得燕仁祖皇帝欢心和重用,虽然失宠,他的才能还在。 段天涯心中欢喜,他早知龙筱雪有过人之处,没想到除了吹得一手好箫之外,竟还有这般心思。 凌飞道:“那我们且在绵州城内滞留几日,我倒要瞧瞧,是何方神圣一路跟踪。” 段天涯因想与龙筱雪同行,便也是驿馆内歇息,每日里龙筱雪倒也忙忙碌碌,少得半刻闲时。多在厨房忙碌,或煎药,或洗手,虽说是个柔弱女子,刘虎、小德子等人的衣物都归她清洗。 常皋从外间抓药归来,笑着将草药交与正在厨房煲汤的龙筱雪:“还劳龙姑娘仔细给他们三人煎煮。” 龙筱雪道:“这都两日了,常大哥可寻出监窥之人?” 常皋茫然摇头:“这几日,我与段公子日夜小心四下,还未曾可疑之人。” 龙筱雪打开药材,唤住正欲出门的常皋,道:“常大哥,请留步!” 常皋转身:“龙姑娘有何吩咐?” 她低头,闻嗅着草药,其间有股异味:“郎中的方子可在?” 接过方子,龙筱雪看着众草药,一一挑选对应,进行甄别,常皋异色更浓:“龙姑娘懂得医术?” “刚巧这种疗伤治病应用哪些草药,还略知一二。有时候草药本身无毒,但若应用巧妙,两种药性相反的草药混合使用,同样能致人性命。就像今儿,这味独活,就不应出现在这副草药里。没它,这剂药便是疗伤的良方。有了它能要人性命,不肖半个时辰,服用者即可毒发身亡。” 掷地有声,直惊得常皋浑身一颤。“那么……是有人要毒害我家爷?” 龙筱雪肯定地点头。 “这些个药铺,为甚不按郎中的方子抓药,竟加了一味这等东西。” 龙筱雪沉思片刻:“倒也无妨,我索性将独活全都挑拣出来,冲洗过后再行熬煮,如此定不会有碍。只是颜公子那边,还请常大哥与他细说。” 常皋不解:“这事儿是姑娘发觉的,为何姑娘不亲口告诉爷。” “颜公子是何等聪明之人,知晓此事,定有应对之法。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常大哥去忙,煎药的事就交与我。” 常皋反倒有些猜不明白,发现问题的是她,却不愿当面与凌飞说个明白,还要让他从中传话。他越发敬重起龙筱雪来,心思似比寻常女子要缜密几分,行事又更为谨慎,更难得的是,她似乎不在于什么名利成败,总是这般云淡风轻,漠然置之。 听罢常皋的话,凌飞与段天涯都为之一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4章 无尽愧悔 “我还以为,一旦远离燕京,恐是难以查出害我之人,现在他们都坐不住,竟巴不得杀我而后快。哼,他们还真是自乱阵脚。” 常皋道:“爷想怎么应对。今儿若不是龙姑娘,怕是就被他们得逞了。我就是个莽夫,就担心他们在药材中下毒,哪里晓得多出一味药来。” 凌飞手捧茶杯,用力一捏,立时杯碎:“那就将计就计,前儿夜里我给你的那封八百里加急书信可送出了?” 常皋回道:“按照爷的吩咐已经传出,如若不出意外,相信八皇子定能早日收到此信。” “这一回,也唯有寄希望于八弟了。”其他兄弟他着实拿不准,唯有这八皇子还值得一信,只因自小他与八皇子最是亲近。他被陷害之后,八皇子也曾避开一干宫人到宗人府里瞧他,虽然隔着高墙、锁链,好歹他有这份心意。 凌飞虽是被贬为庶人的皇子,可到底还是皇子,就算是杀是死,也唯有皇帝说了算,如若其他人想动他,还得先征得皇帝的同意。现在,他唯有寄希望于皇帝,也许只有他的话才能让害他之人打消念头。 凌飞知段天涯大理国王子身份,而段天涯也知凌飞的身份。以为可以相互为对方隐瞒身份,偏龙筱雪却早已了然于心,只不点破。 龙筱雪拣尽独活,方才将开始煎药。和往常一样,共煮三碗,受伤的三人各自一碗。 “颜公子,请用药了。”放下托盘时,她捧了其是一碗,不声不语地先饮两口,段天涯吃惊:“龙姑娘,你……” “太烫,请颜公子等会儿再服。”好像她并不是为了试药,就是为了试这汤药的热度,面无表情,放下尝过的一碗,离了房门,往小德子与刘虎的厢房移去。 笑意渐渐漫上凌飞的嘴角,浅淡之中却带着一丝会意与赞赏,亦或还有心底的感动。龙筱雪亦越来越有些不同了,同行近两月,她的淡然、恬静就像一株山野不经意开放的山花,一花开,春正至。 “颜兄,她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总觉得她有些怪怪的。年纪轻轻竟要出家为尼。面对大事,又能淡然处之,怎么瞧都不是寻常女子。” 凌飞也在想,那日在河边救起她,她奄奄一息陷入昏迷之中,可身上穿的是一袭大红的嫁衣。她到底是谁?又有着怎样的过往,经历过多少事,才有了今昔的漠然与聪慧,当她波澜不惊地道出他人的算计时,她是那般平静。 “我在想,她会不会是他们埋在我身边的棋子?” “如若真是你敌人送到你身边的,她为什么要帮你?” 凌飞也在想这其间的轻重,经历过兄弟的算计和陷害,他已经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就算他对段天涯也是如此,面上看,他似乎很信任段天涯,多是因为他要去?州,少不得要段天涯相助、庇护。为了得到段天涯这个朋友,他必须亲近对方,甚至在段天涯道破自己的身份,他就坦承了自己的身份。 “我觉得不像。她若真是别人送到你身边的细作,就不会想着要出家修行。” “倘若是做样子呢。” “我看不像。那天在汉中清风庵,若不是我阻止,许她就真的剃度为尼。在与你们相遇前,她还说青城山、峨眉,可见是真的想出家修行。” 凌飞也在心下暗自权衡利弊,如若龙筱雪出家意决,只能说明她的过往上经历了常人难以承难的苦难,也至真的心恢意懒。 明月皎皎,如冰如润。浓稠如练的月华洒照天穹寰宇,如此的凉。洒于绵州山野、城郭,大地山河,仿佛罩上一层淡淡的霜色。 今儿自三人服药之后,驿馆里就有些乱了,尤其是凌飞只说腹痛难耐,常皋忙里忙外,郎中入得驿馆,便半晌不曾离去。 外面的人瞧不出个究竟,里面的人困步小小院落之中。 凌飞半躺床上,龙筱雪立在院中,仰望着头顶的明月,迈着沉重的步履,来回踱步,他什么也没对她说,甚至没告诉她计划。而他知道她在配合他们的计划。只为了引出一路行来,藏在暗处的杀手。她焦急不安地走着,从东头走到西头,再从北走到南,就那样望着天上的月,双手合十,远远瞧去,就似在祈祷上苍神灵的护佑。 凌飞望着那抹倩影,嘴角一扯,笑容浅浅。在滚滚红尘,烟火人间,居然还有这般心思灵透的女子,不屑他说,她便知晓他所有的一切。他也曾见过各式各样聪颖的女子,但像这般兰心慧质知他心意的,还真真是生平第一回遇见。 郎中坐在桌前,每过半刻,就去给凌飞诊脉查看。他是不明白的,明明脉像正常,可这位爷硬说不舒服,还要他每过两刻钟就再诊一回。 段天涯便藏在屋顶暗处,观察着外间的动静,在驿馆的东头屋顶上,出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待去追,龙筱雪不急不慢地道:“不急,瞧这动静,不会只有一人。” 段天涯心下好奇,接过她的话,问道:“你怎知不只一人?” “这话你应去问颜公子。” 偶尔的装傻,不想明说,就将此问题推到凌飞这边。只屑用心想想,又怎会不知其间玄机,一路行来,若只一人跟踪又如何受得。是人便有小憩休养的时候,但这些人却似一直在跟踪、窥探他们的行踪。 段天涯道:“你们都是怪人。也罢,外面还有常皋等人,若有几人,一个都跑不了。” 龙筱雪继续来回踱步,看似各做各的,实则配合默契,凌飞竟有些越发欣赏起她来,有些话他不屑说,她一看郎中到此,而他又依在床榻,仿佛一切都与她详说了。就像是当你弹琴,却有人在和箫,两种乐声和谐相应,纠缠一起,你快她快,你高她高,真正是世间少有的知音。 想到知音二字,凌飞心旌一动,又望着柔弱的身影。她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往,犹记昏迷之时,她睡梦里的呓语,神色里的苦楚,就似经受过人世间最大的苦难与折磨。 常皋在驿馆外面守候,眼见黑影离去,小心跟随其后。刘虎身负剑伤,却并无大碍,追踪几人不在话下。两人或东或西,小心跟随,不多时,便见那黑影进了城内一家客栈。 “鲁青,怎了?那人死了没有?”客房里传来其他人的声音,黑影坐到桌前,烛光下映出五六个男子的剪影。 鲁青道:“黄昏时分,就见驿馆里有人出来,郎中请回后也未见出门,这一等便是好几个时辰了,硬是一点消息都没了。倒是见着与他随行的女子坐立不安地在院落里踱步,还时不时进屋瞧瞧,用毛巾给他擦拭汗水,郎中每过一会儿就诊脉一番……” “如此瞧来,是毒性发作。哈哈,只要他一死,主子交予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常皋听得真真的,拿出迷香,凿破纸窗,小心地吹了进去,其间有人大喝一声:“是谁?”音落时,更见同伴昏倒于地,正待脱身,刚从窗上跃下,就被人一剑刺中。 刘虎腿有所伤,动起手来半点不含糊,一剑击中对方要害,转手就出招阻击另一人。这人的武功即是厉害,与刘虎不相上下,招式之间竟有许多相似之处。刘虎也不支声,只与人对招,正打得起兴,常皋连发几枚飞镖,男子应声而倒,刘虎一探鼻息,竟已丧命。 “我说常皋,你下手也太快了。爷可交待了,得留活口。” “共有六人,两人出来,里面还有四人。走,把他们带回去。” 两人将屋内四人五花八绑,这才像扛树木桩子一般地送回到驿馆。 抓住了人,凌飞便令小德子将郎中送走。用水泼醒,四人悠悠醒转,见到凌飞,面露诧色。 常皋厉喝:“你们几个是什么人,为何一路跟着我们?” 有人醒来,目光移往凌飞处,不待细想,咬下舌根,凌飞大叫一声:“不好,他要自杀!”终是晚了一步,待常皋意欲阻止时,其中一人已然毙命。紧接着,另一个也自行了断。再余两人,其间一人的身子微微颤栗,另一人倒是昂首挺胸,面*狠的笑容,嘴唇蠕动:“杨五,老子看你就是个胆小鬼!”骂声出口喷射一枚牛毛银行,端端刺中颤栗男子的致命要害,他身子一摇,也绝了气息。 剩下最后一人,常皋又骂又打,就是不支一声。纵然刘虎想尽法子,终是不开口吐上一字半句。软也罢,硬也好,就是一声不吭,任你严刑拷打,怎般折磨,竟拿他没有半分法子。 常皋道:“爷,你瞧如何是好?” 凌飞抬了抬手,道:“放了他罢。” 刘虎心下不悦,好不容易才抓的人,此番竟说要放了。 凌飞重复道:“放人!”转身出了小屋,竟是主意已定。 常皋愣了一阵,猜不透凌飞的心思。一边的刘虎则用比划了个杀人的动作,常皋忆起龙筱雪来,这姑娘有着不寻常的心思,许是她能知晓凌飞的用意。既然凌飞说放,那便放了就是。 夜已经很深了,除去了从燕京至此的跟踪之人,凌飞的心也稳稳地落回到肚里。除去了他们,他许就不再有危险。同时又不得不欣赏起龙筱雪的聪颖来,越来越被她所吸引。漫步驿馆小花园内,想着心事,忆起与龙筱雪结伴同行以来点滴。 如烟如雾的月色中静立一人,她亭亭玉立的身姿笼于迷蒙月色中仿佛一朵夜莲汇集天地间所有的光华灵气清滟绽放,静若崖上古梅。融融月色仿似给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银霜,就连她整个人儿都似散发出皎皎的光芒来。 她的声音柔暖如春日清泉,轻灵如夏夜的百灵,本不是最美的声音,那低缓的语调悠悠传至耳内,竟有道不出的婉转美妙:“公子牵制住他人的算计了?” 凌飞低埋着头:“多谢姑娘提点一二,否则还真坏了大事。” “知公子无佯,筱雪也算安心了。公子可想好何时启程。” 凌飞双手负后,他瞧出来了,她似乎尤其喜欢明月。他道:“明日一早准备按原计划前往?州。” “如此也好。若有段公子结伴而行,到了?州也算有个照应。”龙筱雪接过他的话,语调是平静的,就像任何人、任何事都已不能让她的心海泛着涟漪、波浪,“公子此去?州,小女也该去寻个自己的落脚处。” 这是他与她相识以来,第一次主动向她示好:“姑娘可与我同行。” 她回眸,未曾有备,才发现他离自己这般的近,近得与她只相隔两步之遥。绕过他的身畔,道:“我与公子本不是一路人,又如何同行?” 她目眇眇哀思弥漫,语婉婉似玉碎落地,身袅袅穆若清风,姿濯濯如清莲映水。虽无倾世之貌,也无绝世之容,却自有寻常女子不及的风姿,和她站在一起,是说话也罢,是举止也好,总会在不经意间吸引住人的目光。 “姑娘已无去处,何不就此与我们结伴同行。” 他想说,最初是准备各走各的,可近来发生的二三事里,让他对她生出奇异的感觉来。未贬庶人时他是骄傲的,更是高贵的,他甚至认为普天之下除了一个崔吟霜再无与他比肩匹配之人。然,他发现除了崔吟霜,还有一个女子也可匹配。 上次他愿意放手,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挽留。现在,他期盼与她相伴同行,就算抵达?州,也愿与她在一起。他身边的好友至亲本就不多,如今流放数千里外,值得信赖的人就更少了。 “公子留下我,有朝一日,你会后悔的。公子就不怕,他日我给你带来麻烦。”她的过往是不愿回想的记忆,其间更有她愧对于他的事,与其说怕给他带来麻烦,不如说她害怕有朝一日会身不由己地爱上他。虽能避去,在未动心之时,便远远相离,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凌飞面含赞赏:“你若要害我,大可不必点拨一二。这几日,你不是也救过我的命么。” 筱雪嫣然一笑:“各有各的去路,我意已决,还请公子就此珍重。”她深深一拜,起身时,正要翩然而去,手臂却被他一把握住:“你的心中,到底有怎样的秘密,也至你非要出家修行不可。纵然万念皆空,还怕留在我身边??州亦有道观、庵堂,你若要修行在那里又有何不可,为何非要去青城、峨眉不可。” 目光相遇,他是坦然真诚,而她却有心里不能言说的秘密。与他的相遇本就是一种错,如若再行下去,就错得更多,错得更远。 凌飞讷然:“你的眼神好生奇怪,我们以前认识?” 是她害他引来大祸。又怎能再与他有任何的交集,她只是想斩断情缘。面对他,她有无尽愧悔,而她能做的,就是助他脱离危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5章 以封号为名 此去?州还有多少困难等着他自不屑说,她想留,亦想走,是留是走纠结成乱麻,左右为难。理智告诉她,应该远走。然而情感,却又想留。 如果以前的相逢是一场戏,害他为那场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她愿意补偿他。 龙筱雪一时慌神,忙忙移开视线。 “这一路行来,我从不问你过往之事。你若愿意,可将过去的事告知于我。我愿与姑娘真心相交,做个知己。” 他被她的聪颖所牵引着,将她留在身边,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他是寂寞的,也是孤独的,虽然身边还有常皋、刘虎和小德子,但这是不同的,龙筱雪就像是他的一面镜子,他想什么,她不屑问,便亦能猜到。天下的女子何其多,而能知他心意者难有一二。朋友易得,知音难求,便是如此罢。他也深知,有才华又有智慧的女子,最是难得。 龙筱雪不愿去想过往,那些繁复的曾经,她过往的存在,就是成全他人,被他人所利用。当她助了表哥,最后却落到这般下场。 凌飞见她不语,吐了一口气,道:“不瞒姑娘,我的真实身份是……戴罪被贬的四皇子凌飞。” 她面容微微一凝。早知他的身份,未想他会坦诚。他表露自己的诚意,而她呢,难道还要继续隐瞒自己的过往。 凌飞认真审视,颇有些不解地道:“莫不是姑娘已经猜晓到我的身份。” 当她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便已晓了的身份。但他,却不知她的身份。让他如何知晓,其实在他们相逢之前,他们有过交集,也有过接触,他甚至还拥她入怀。但她是别人的替身,是为了助他人得到荣华的棋子。 龙筱雪平复心绪,道:“那么……你……就是天下第一美人本应嫁的夫婿?”她发现凌飞的俊脸蓦地一变,嘴角明显地抽了一抽,深沉的面容微露堪色,原本平和的氛围变得有些怪异。 凌飞道:“天下第一美人、燕京第一才女,名不符实罢了。” 曾记明月夜,她也曾和面前的凌飞站在月下,本想说上几句就抽身,不曾想竟被他揽入怀中。本已模糊的记忆,因为今夜相似的明月,还有这相似的情怀,此间竟变得清晰起来,她仿佛她还忆起那次的点滴细节。 “此事何以见得?”莫不是被他查出什么端倪来。 凌飞道:“崔吟霜若真是才女,不会在我被贬之后,就匆匆易嫁他人。什么盟誓,原来不过是场戏言。” 那夜的情形,本就是一场戏。 表哥迫她前去,就是要她打动凌飞的心,将她的衣着打扮、面容神情一应扮作是崔吟霜的模样。崔吟霜的容貌,可谓闭月之容,羞花之貌,若说才华倒也稀松平常。 龙筱雪接过话,悠悠道:“誓言一旦抛却,连戏言都不及。这世间最靠不住的,便是誓言。” 凌飞面露异色,未曾想她竟会有这般看法。他是如此想过,却不会轻易地讲出来。 他道破了身份,她又怎会做那猥琐之辈。龙筱雪道:道:“我三岁丧父,母亲不到双十年华便已守寡,饱受族人欺负。那时接到姨母从燕京写来的书信,我母亲带着我颠沛流离,跋山涉水方抵燕京投奔姨母。每日与母亲、姨母在一起,虽是寄人篱下,还有亲人可依。” 忆起母亲,龙筱雪便会觉得阵阵心痛。母亲和姨母是这尘世最爱她的人,她们是姐妹,生得相似的容貌,就连性情都颇有些相似。母亲恬静,姨母清雅,姐妹二人相依为命的那些年,是龙筱雪记忆里最快乐自在的岁月。 “七岁那年,母亲撒手人寰。姨母膝下未曾生养儿女,禀明家主,将我收为养女。母亲虽不在了,好歹还有姨母照应。姨母待我情若母亲,让我与府中的公子、小姐们一并读书、学艺,虽时被人欺,可想到身为妾侍的姨母,倒皆能一一忍下。不曾想,十一岁那年,连姨母也一并去了……” 那时候的她,总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不知从今往后应当如何走下去,在姨母的遗体痛苦一场。那日的情形,是她今生怎般都忘怀不了的痛。 姨母只是府中数房妾侍姨娘中的一人,红颜未老恩先断,她死了,主母恨她夺宠夺爱,妾侍怨她不懂进退,就连候爷也未曾到过灵堂望上一眼。小小的筱雪,便几度品尝亲人的离逝。父亲英年早逝时,她尚小,还未懂人事。可母亲、姨母的相继离逝,还是让她哭得几近昏厥。 天高地广,人世冷暖,无人可依,那种绝世的孤寂和无助,现在想来都觉得有些害怕。当她与姨母的侍女跪在灵堂,哭得昏天黑地时,一个着白衣的男孩走了进来。“你别哭了。秋姨娘虽不在了,往后我会保护你的。” 这一句孩童的话,给了龙筱雪莫大的安慰。她忘不了那个少年怜惜的明眸,还有他说话时的认真样。他说:“秋姨娘死前待我最好。她要我好生待你,保护你、陪你长大。” 即便是姨母的生死相托又如何,到头来,他还是弃她如敝履。 可她,忘不了年少无依时,他曾给予过的温暖。才让她在那样冷漠的候府得以长大成人,成长的历程,有过太多的荆棘和磨练,可一路有他陪着、笑着,再多的艰辛她走过来。从那时起,他便是她心灵的家,情的牵绊住。 她静静的长大,看着他从一个青涩的少年成为玉树临风,文武兼备的男子。他无数次地许诺:有朝一日,我定会迎娶你为妻。那时,她虽羞涩,心头却也甜蜜,心里更得依托。她看着他从一个寻常的庶出公子,步步为营,终于扳倒了主母、嫡子,一跃成为府里的公子、世子…… 她是知晓的,她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也曾无数次地看新扶正的主母与人议论他的婚事,而她却终是一丝幻想。 因是女子,男女私情的话语终是不能对他人言明。倘若他是一个女子,也许她还会尽数告之。他是男子,她便唯有保留几分。那样的候府,她并不依恋,她依恋的是表哥给予的温暖和呵护。 她能告诉他的,唯有自己的过往,还是尽量简单的说出。 如若,从来都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女子,在那府中和所有平凡的女子一样,她又是不是会有后来的境遇。如若她寻常,待那时主母定会将她许以一个随常的男子为妻。 她还是不明白,为何最后就成了这般模样。青梅竹马、情感笃厚的表哥,终是容不得她。将她嫁给府中不学无术的三公子便罢了,甚至还要夺她性命。那一夜,她看到表哥眼里那份刻苦的憎恨。 他竟然在恨她。 她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多少年来,步步谨慎,小心为营,不过是求得一份平静生活。到最后,连这卑微的奢求都被人生生的剥夺。 凌飞听罢,深有感触地道:“难怪你能这般淡然,原也是从高门府第中出来的。” “许是自幼没有双亲,又看多世态炎凉,自幼就比别人更淡漠。”龙筱雪再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有些人,不必强求。有些事,也不可太过执著。我只想放下,想寻一个清静的去处。公子不愿放下,是心有不甘,而筱雪放下,是心如死灰。” “既然我们都是一对可怜人,何不结伴相依?” 他在说甚,居然说出这等话来,“你……”凌飞一时警觉,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一起生活。”她秀眉微挑,他又解释:“我是说,我们可以相依为命……”越说越不成样子。在她的面前,他竟失了以往的冷静,一时不知如何说话才是正确的,还要再言,龙筱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希望我能随你同往?州。”他认真的点头,肯定了自己的意思。 怪,若即若离 莫非这便是天意,她伤他、算计他,却在冥冥之中被他所救。她要离开,避开他,却又和他在无意中走到了一起。龙筱雪心下踌躇,理智告诉她,应该远避此人,而情感和良知却不容她就此逃离。别人欠她的,她可以不管不问,她欠别人的,成为良心上怎么也解不去的包袱。昔日,不正是因为她欠了表哥一家太多,总想做些什么,直至伤得体无完肤,方才懂得如何放下和正视。 凌飞见她犹豫不决,道:“龙姑娘,和我们一起去?州吧。”他的语调带着两分不舍和央求,身为骄傲的皇子,他何曾这般与人说过话。 她蓦地回头,月夜下,她的眸光闪着盈盈的光亮,就似夜空那可数的星辰一般熠熠生辉。为何又让他觉得,面前越来越熟悉的她像极了那夜幽会中的崔吟霜,她也这般和他说话,那清丽的装扮,那熟悉的体香都在夜风中飘散在鼻间,此夜仿似那夜的轮回,改变了地方,更改了人,却有了想要抓紧不放手的念头。 天朝圣文成皇后说过最出名的一句话:“心是人最大的战场,无论谁想折腾你,无论折腾得多厉害,只要心不动,平静如常,就能守住自己不受伤害。”到了龙筱雪这里,她归结为简短十字:只要心不动,心便不会痛。 痛过了,便不想再重复和轮回。是她欠了凌飞,是她害他失去尊崇的身份,那么就从今夜开始,助他重新寻回失去的一切。 拿定主意,龙筱雪道:“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他急切地问:“什么?” “公子可以拿我当侍女,亦可拿我当朋友,请不要喜欢我……”凌飞却不由得笑起来,笑得纯粹而干净.几月来,他从未像现在这般笑过。龙筱雪越发地急了,道:“我是认真的。公子就拿我当朋友吧,我们也只是朋友。我不对你动心,你也不要对我动情。” 凌飞敛住了笑意,他笑,若在以往,他想说:你太有自信了!说不要喜欢,更像是说在“你已经喜欢上我”,龙筱雪神色里的凝重不是玩笑,而是一份严肃:“你若答应永不对我动心,我便与你结伴。” 他对她有欣赏,有好奇,也有不由自己的喜欢,更有涓涓泉溪般的动心,人的一生中,难得遇见能让自己动心的人,昔日的崔吟霜如此,今朝的龙筱雪依然。“在我看来,普天之下唯有才貌双绝的女子方得我心。” 即便他如今没有了皇子的身份,可还是当今皇上的儿子,他还是凌飞,是那个众皇子里最出色的一个。 她是一个心思缜密的女子,也略有些才华,而这容貌着实并无过人之处。自然在他眼里,她虽有才却无他所期盼的貌。 她信他的话,他是这般优秀,这普天之下,也唯有最出色的女子方才配得他。她也深知,他的才华远在表哥之上。为何听他道出,竟有些许莫名的失落。爱情于她,是太过奢侈华衣,本不属于她,她所求的不过是岁月静好,余生安稳。 “今日,公子也累了一天,早些歇息。”她低下头来,不过片刻,又仰头望着夜空,看着那轮银盘似的明月。 爱情对于任何一个年轻女子来说,比珠宝更具诱惑,可她居然要永不对她动心。凌飞问:“你有意中人?” 表哥是否是她的意中人?曾经以为是,当表哥对她做过太多伤心事后,早已经不是。她也从未想过,原来忘却一个人并不难办到,她一并将表哥和那些年共度的记忆埋藏心底,小心收藏,不让人碰触。 龙筱雪淡雅一笑,似月华如水掠过眼底。 如若他是这般认为的,于她也是好的。至少,他不动心,她亦未动情,就不会再有伤害。她累了,表哥给予她的背弃、折辱,早让她精疲力竭,现在她只想要静静过日,没有太多的欢喜,亦无伤悲。就算是用时间来疗养身心,她不愿再过那种胆颤心惊,步步为营的日子。 “公子,夜深了,早些安歇!筱雪告退。”她施了个漂亮的万福礼,起身往自己所居的厢房移去。 凌飞心中有些许的失落,就如小德子所言,他的身边需要一个女人,而他们之间却只能是朋友。望着她离去的倩影,凌飞大声道:“龙姑娘,既是朋友往后可唤我凌飞。” 她放缓脚步,在朦胧的夜色中回望着他,看不见他的神色,他的声音和应有夜风之中。“凌飞是我的名字。”诸位皇子皆有皇上所赐的名,无字。公主们多是以封号为名。 “我记住了,你叫凌飞。那你往后就叫我筱雪吧!”她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笑意,仿佛连在夜风都染上了欢喜,她后退几步,转身离去。 “筱雪!龙筱雪……”他记住了她的名字,似要将这名字镌刻在心底一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6章 默契 夜已深,可近来发生的事却如翻浪逐潮般地涌上心头。凌飞全无睡意,想到今儿总算了结了一路尾随的刺客,悬着的心本可放下,怎耐想到龙筱雪,那逐浪便一个追着一个,一波赶着一波,怎么也不能放下。 这究是怎样的女子?可以这般的心窍玲珑,如此的善解人意,就算他什么也不说,她也知道配合他演戏,将这戏还演得如此的逼真。他自小见过的女子也算是不少,却从未遇到这般聪颖别样的,令他不得不为她注目,为她所吸引。 因有人负伤,众人不得不在官驿之中再留几日,好在已入蜀地,可暂缓几日启程。 龙筱雪手捧着药汁进入凌飞的房中,她本不是世俗之人,虽说男女有别,可这一路行来,倒也拿自己当成是凌飞的半个侍女。小德子也坐在一边服侍着凌飞,一样的安静,见龙筱雪进来,便要接过她手里的药盏,龙筱雪笑道:“别动,你也还伤着呢,坐着就好。”小德子应了一声,坐在太师椅上未曾挪动蚊丝。龙筱雪近了二人跟前,道:“该服药了。” 凌飞手中捧着一本《战术》,望了一眼,见小德子接过一盏,自己含笑迎视着龙筱雪的目光,正要接过药盏,传来段天涯那按抑不住的欢喜之声:“龙姑娘!龙姑娘……” 小德子颇有些不悦,他喜欢这样的气氛,尤其是凌飞望向龙筱雪时,那眸子里多了三分和暖,自打生变之后,凌飞很久没有用这样的眼色瞧一个人了。 龙筱雪回首望向门口,但见段天涯携着刀二进来,他颇有些得意地说:“龙姑娘,你猜今儿我得了什么宝贝?” 龙筱雪摇首:“我可猜不着。” 段天涯有些失望,本想让她猜猜来着。见她没了兴趣猜,指了指身后的刀二,只见刀二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盒,盒上纹饰山林凉亭的图案,这与时下流行的花鸟人物极是不同,盒子制作精美。 刀二知自家主子的心意,道:“龙姑娘,这可是我家公子特意为你买的。” 段天涯面露得意之色,启开紫檀木盒,里面出一把色泽暗红,漆有裂纹的古琴。龙筱雪竟被这琴给深深地吸引住,近得跟前,伸出纤指,用手一拨弄,但觉音质干净,声若鸣泉,着实是难得一见的好琴,不由得又拨弄了两下,清脆悦耳,动人心魄:“这是绿绮?” 刀二喜道:“公子之前就说,旁人辩不出,但姑娘一定认得出来。” 龙筱雪吸了一口气:“绿绮乃是千古四大名琴之一。当年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打动卓文君的心,从而有了一段才子佳人蒂结良缘的佳话。后,至唐武则天时期,有才子陈子昂重金购得此琴,毁琴传诗,也成为一段佳话。绿绮早已不存于世,这琴音质虽好,但终是假的……” 段天涯笑了一阵,取出古琴,拨弄着琴弦,手指纤纤化作蝶梦翩翩,便这姿式、动作,就是个精通音律的。道:“龙姑娘只知其一,不晓其二,当年陈子昂砸毁此琴,只断了琴弦,而这琴身却被传了下来。后来到了绵州一富商手中,因两年前需要周转银子经商,这才忍痛割爱贱卖给了一古董商人,成了古董铺子的镇店之宝。名琴配佳人,我知姑娘精通音律,特买下此琴赠予姑娘,如何?” 琴的音质却是万里挑一的,可因它的历史,就成为难得一见的珍宝。世间的著名乐器不少,可却历经汉、唐名士之手的便难能可贵。 龙筱雪最擅长是箜篌,古琴略懂一二,却不精通,而箫吹得还算入听。“多谢公子美意,可惜筱雪不会弹古琴。若将它赠予我,这不是枉了好琴么?名琴配才子,我倒觉着公子自个留着倒也不错。”这琴着实贵重,让她如何敢承受。 段天涯面色微微一沉,他曾在庵堂之外听过龙筱雪的箫声,那样的意境,那般清灵,就算是普通的乐器都能被她吹出不一样的感觉来,若是有名器,自然更能奏出天籁之乐。“你不会弹古琴?”不免有些令人遗憾,“改日,我再送姑娘一支上等好箫。” “我已惯用竹箫,公子何需这般客气。只是……这绿绮真是当年司马相如和陈子昂所用之物么?”关于这把琴的记载,是说已经从世间消失。段天涯却弄来一把琴,还说是绿绮,又怎不让龙筱雪生疑。 凌飞放下药碗,龙筱雪瞧了一眼,提点似地说:“再含两粒蜜饯罢,许是嘴里苦得很。”凌飞笑则不语,用两指拈了两粒蜜饯放到嘴里,咀嚼几下,近了段天涯跟前:“段兄,让我瞧瞧!” 段天涯奉过古琴,凌飞只手捧着,左看右瞧一翻:“假的!” “假的?怎么可能?”刀二顿时跳了起来,望着段天涯,可花了一笔不少的银子才买来的。 段天涯道:“怎么会是假的?你看这成色,还有这上面的细小裂纹,不可能是假的……” 凌飞瞧了一眼,将琴还递到段天涯怀中,用指甲在干纹处一刮,便刮下一片漆片来:“在燕京,有些古董商最是喜欢制旧伪假,不过还亏得他们对绿绮下了功夫,无论是颜色、纹饰和样子,都是按照绿绮的样子来做的,这琴虽是假的,但音质还当真不错。若在燕京,值当个二三百两银子也是有的。” 刀二惊叫:“二、三百两银子,这……这可是我家公子花了五千两才……” “可恶!竟敢骗我,瞧我不找他们理论!”段天涯将琴放回紫檀盒内,带了刀二离去。 二人的目光就这样无意的相触,龙筱雪面含疑色,似要追问。凌飞已看在眼里,道:“我相信你所言,既然真正的绿绮早在盛唐时就毁于陈子昂之手,怎还能在世间。无论那琴有多好,假的便就是假的。” 他懂得她的心思,她疑惑于他是怎么瞧出来的,原来只是他认定了绿绮已不在世间。而事实上,那琴确实经过商人进行了伪假漆染,瞧上去无论是色彩、式样都和真的一般。 有些人能相知,是经过岁月的磨合,但他们却只需一个眼神。他能猜到她的心事,而她更是懂得他。 常皋气喘吁吁从外间进来,抱拳禀道:“爷,绵州府又另挑了几名官差相护,问我们何时启程?” 凌飞思忖一番,一行几人,就有三个有伤,不过才小歇几日,这般赶路,安马劳顿,只怕于伤口无益。可目的地是?州,虽已入蜀地,还是得尽早抵达才好。他不知皇上为何单单将他流放到?州之地,唯有到了,才能知晓其真实用意。对于皇上,凌飞还是抱有一线希望,他终是不愿相信皇上会如此待他,夺去皇子之尊、贬为庶人不说,当真是不顾他的死活了。可那些武功高强的追杀者,显然就是从燕京跟踪来的。 “不如再滞留几日如何?绵州府催我们尽快动身赶路,我们偏偏滞留了,如此借用绵州府台大人之口,让朝廷知道你遇刺受伤,也让皇上知晓有人害你。这动静自然是闹得越大越好,只有越大,皇上那边也才会对你的事上心。”龙筱雪按捺不住,如清泉细流般地道出自己的看法。 凌飞带着几许笑意。常皋则面带疑色地望着龙筱雪,这般点破,也知她的话颇有些道理:“只是这般耽搁下去,怕是燕京那边会另有说辞。” 龙筱雪很想再说,可终是忍住了口,在曾经的府邸里,她所欠缺的便是这一个“忍”字和避去锋芒,不能说的,自是不能说。 凌飞道:“回报绵州官府,说我伤得很重,如今尚不能下地行走,不得不再滞留几日,请他们宽限些时日,待我伤势好转,自会尽快动身。” 常皋应道:“是!属下这便去回话。” 龙筱雪还是觉得的锋芒太露,既要安稳,便得学会做个安静的人,少说话多做事,做的只能是个寻常女子的事儿。 凌飞见她面有隐忧,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凌飞,我在想,燕京城里还会有谁想要置你于死地。看来,即便是你被贬为庶人,还是有人不放心。” 她一声凌飞,这般温暖。他不再是皇子,而是一个叫凌飞的男子。 不待凌飞说话,小德子道:“还能有谁?赶走爷,获益最多的那位定然就是那个害爷之人。” 龙筱雪心下思量,当今皇上的子嗣较多,而得宠和最喜欢的皇子也就那么三位,除了面前的凌飞,还有三、五皇子。 凌飞道:“现在下定论未免太早。究竟是谁害我,终有一日会真相大白。” 那一天又是何时?待得真相露出水面,她和他还能是朋友?龙筱雪终是亏欠了他,既然决定了结伴同行,那她索性就走下去。是上苍的玩笑也好,是宿命的安排也罢,既然已经纠葛到一起,她便不想再退避、逃离。 “成大事者,除了包容万物的心胸,更得高瞻远瞩。”龙筱雪想到将来,难免心中不安,她能做的,就是不让自己对他动心,她心里明白自己是不配与他为友的,但她必须装出是他朋友的模样。赎清自己的罪过,助他度过今下最艰难的日子,许是她赎罪最好的方式。 凌飞道:“待皇上收到我被刺杀的消息,我们就可以启程前往?州!” 他能猜到皇上得晓消息时的震怒和意外,自然就会对他的案子上心,就算不能马上重审此案,兄弟们也不敢再派人刺杀他。只是凌飞还是猜不透,一向圣明的皇上,怎会信了那些所谓的“证据”,认为他是不仁不孝的失德之人。 龙筱雪将药盏收到托盘,低垂着头,道:“你重伤在身,保重身子。我去厨房准备午饭。” 这个女人真是很奇怪!有时候比任何人都玲珑剔透,有时候又在刻意的回避、闪躲。凌飞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收回目光。他总有一种感觉,在他们相逢之前就似已经认识了她,可明明未曾见过。她与他总是保持着一种奇怪的距离,明明近在咫尺,却有着不能跨逾的鸿沟,而有时,却有着心有灵犀的默契。 小德子笑道:“爷喜欢上龙姑娘了?” 凌飞呢喃问道:“她到底是什么人?”“我想请五皇子查查她的底,应该不算难事。” “已有些日子了,五皇子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凌飞陷入沉思,她避他,他何尝不是在躲着她,他甚至会怀疑她是某位皇子安插在身边的眼线、细作,只要他行差踏错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他已经不能再错了。“如若,她只是个寻常女子倒还罢了……” 小德子道:“既是如此,她要去峨眉、青城出家,爷何苦拦着?” 他一面疑她,一面却想将她留在身边。如若她并非他人的眼线、细作,而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子,他是可以亲近的。“我留她在身边,就是想如若她真是别人安排在我身边的细作,我便能顺藤摸瓜查出害我之人。” 小德子道:“她若真要害爷,就不会说出草药有毒的事儿。”凌飞瞪了一眼。小德子立马又道:“爷行事是有分寸的,奴才多嘴!” 他这是怎了,当她配合他抓住行刺之人,当他决定与她结伴同行,其实早就不疑她了,却偏生要对小德子说出那些话来。他在掩饰什么,是接受不了她的淡然、冷漠,将这样一个女子放在身边,是对是错,可他还是不愿就此放手。“世间所有的似曾相识都有其缘由”他到底在何时见过她,自打救了她,他一直觉得在那之前他们是相识的。她的体香、她的语调,她的聪颖,无不将他带入到谜团之中。 在绵州官驿滞留的日子里,凌飞一日中更多的时间都呆在屋子里,或坐在窗下,或倚躺床头,手里看着书,偶尔也习练一会儿丹青、书法。龙筱雪则为众人缝补着衣衫,从刘虎、常皋、小德子等人的,再到凌飞、段天涯。 因凌飞的那番话,小德子也开始倍加留意起龙筱雪来,不光如此,小德子也曾私下将凌飞的意思转叙与刘虎,这样一来,便有两人在关注龙筱雪,她何时去了厨房,何时到外间买菜,又是何时去买了丝线等诸事都一并落在他们眼里。 无事时,小德子、刘虎就向凌飞说到龙筱雪,事无巨细,一并禀报。倒是龙筱雪,整日的忙碌,竟无半点察觉,反倒是磊落光明。 转眼间便过去了十来日,这日黄昏,凌飞收到了从燕京转来的八百里加急,看了之后,不由得朗笑几声:“后日便可以动身前往?州了!” 龙筱雪又开始忙碌起来,准备一行几人的干粮,备些创伤膏药等都一并归了她管,依然是凌飞身边最得力的女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7章 男女有别 转眼到了下浣,天气越发地炎热起来。绵州的热与燕京不同,人就似在蒸笼里一般,是一种闷热,而燕京则是一种燥热。 沐浴完毕,龙筱雪着了一袭素白的衣衫,手里摇着团扇,倚在园中的凉亭里望着头上的明月。 “龙姑娘,你找我?”段天涯最是闲不住,在凌飞等人养伤的数日里,早把在绵州城里转了个遍,何处有家小铺,哪里又有树木摸得个如数家珍。 龙筱雪指了指石桌果盘里的西瓜:“这是驿丞今儿送来的,还给你留了一些,解解暑。” 段天涯满心欢喜,当即坐下:“还是你待我好,吃几块西瓜还念着我。”正要伸手去拿,龙筱雪秀眉一挑,先一步把盘子抢捧开来。“龙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让我吃瓜,却又不给了?” 这些日子,在众人眼里,龙筱雪是可望而不及的,无论于谁,她得与人保持着一种不能跨越距离。但似与凌飞更为亲近些,但也总是把捏着一种分寸,让人挑不出坏来,却又让人莫名地生出几分敬畏。 龙筱雪歪着脑袋,将盘子捧在怀里,道:“要吃也不难,你需得应我一件事才行。” “我早知你没这么好心。说吧,什么事?”身为大理国的王子,什么美食没吃过,哪需贪吃这几块西瓜,但他觉得这样的龙筱雪最是可爱,不是她不好,而是她太过中规中矩,也太过安分守己,反倒失了可爱处,变得像个精致的娃娃。反倒喜欢她这般嬉笑的模样,让人觉得亲近。 “你告诉我关于?州的事,辖地的官员及那里的风土人情,把你所了解的、知晓的都一并讲给我听。” “答应了!”段天涯倒也不支吾,回答得异常干练。她想知道,便是说她已经决定前往?州,对那里的一切许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龙筱雪笑着将果盘捧放到桌上,听他细细地讲叙起关于?州的事来。 他欣赏龙筱雪的聪颖,同时又对她的肃然而退避,此间经她一闹,又觉得她身上还有可爱的一面。尤其是她听他讲话的时候,她好看的眼睛,淡如春水,悠若浮云,当她在望着他时,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下来,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投入地用手捧托着下巴,像个虚心求学的孩子,灵眸闪动漾出星辉,时而为他的话露出笑颜。她笑时,嘴角的酒窝就显现出来,是极浅极小的酒窝,小小的酒窝里盛满了快乐,就像是阳光般照耀人的心,让他觉得自己也跟着欢喜起来。 夜里太热,蟋蟀唱,夜鸟鸣,还有远远近近的各类声响:有官驿附近闹人的孩童哭声,还有依昔传来的妇人训斥声,更有那断断续续的琴声……混杂一起,织就夏夜的画面。许是天气转变,炎热之故,凌飞只觉心内烦燥不安,着实难以入睡。携着小德子,步入花园,远远地就听到一对男女的说话声。 “如此,那里倒也有趣。” “是有些趣事,却不及我们大理。龙姑娘,那里离我们大理不远,到时不妨到我们去大理去瞧瞧。每年春天,漫山遍野的山茶花盛开,就连溪水也染上了山茶的香气……” “还有两块西瓜,你再吃,再与我讲讲南疆的事。还有南诏王孟谷的事儿。”龙筱雪记得书上记载说当今南诏王孟谷是三国孟获的后人,却不知是真是假,“孟谷真是孟获的后人?” 段天涯道:“昔日为了一统南诏各族部落,第一代孟氏南诏王便是这般自称的。是也不是,也无从考究。南诏人有母女连名,亦有父子连名的,先祖的名便成了他们的姓。而这孟氏,自称是孟获的后人,便袭用了孟为姓氏。”他接过瓜盘,又递到了龙筱雪面前。 她连连摇头:“就一块,剩下那块是你的!”段天涯道:“吃不了啦!实在吃不下,就算是帮我的忙,替我吃这两块!” 她巧然一笑,接过果盘:“看你长得高大,竟吃不了这几块西瓜。” 看他吃时,她的眼里都闪着光亮。段天涯忆起白日官丞就买了那么两个西瓜,而这官驿之中有这么多的人,哪里够分,就算给了他们一行一个,自己又吃了好几块,怕是龙筱雪一块也未曾尝过。 听到凉亭里的说话声,凌飞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与他相处,龙筱雪总是有事说事,何时见她如此轻松过。可与段天涯在一块,他们都是欢喜的,甚至能就两块西瓜推来攘去,这般的谦让、随和,此间想来,凌飞反倒有些羡慕段天涯。 小德子寻声望向凉亭,这样的男女,可以无拘无束地说话,着实让人瞧着扎眼。问:“爷要回房吗?” 虽未答话,却很快转身往回路去。他曾问她“你有意中人了?”她未回,此间想来,莫不是段天涯。他有欣赏,亦有好感,但他们却不似所见的那般可以轻松自如地说话。 小德子追上凌飞,问:“爷喜欢龙姑娘?”借着月光,暗自观察着凌飞,神色里有着轻淡的失落,若是旁人小德子许是瞧不见,偏与凌飞又是自幼一处长大的,凌飞是喜是忧,皆逃不过小德子的眼睛。不由笑道:“龙姑娘确实不错,只是少些可爱,爷待她严肃,她对爷又有畏惧。她和段公子的相处倒有些不同。” 什么不同?他们之间有距离,而她和段天涯却可以更自由快乐。 小德子说的都是实情。凌飞最初拒人千里,是因自己终是戴罪之身、庶人皇子,哪里敢有儿女私情。今突见龙筱雪与段天涯相谈甚欢,没由来的就觉得失落,心头清寒有一股子莫名的酸波在逐涌。“小德子,难道我连段公子都不如?” “在我眼里,爷自是最好的。只是我怎么瞧着,爷和龙姑娘性子太近,你们一样的爱看书,一样的聪慧睿智,又一样的高傲。反倒是段公子,整日在外跑,每次回来,总能逗龙姑娘高兴。无论龙姑娘怎般严肃,在段公子面前,龙姑娘也认真不起来,甚至还会陪着段公子说笑。” 凌飞又忆起近来,虽每日里段天涯带着近身小厮早出晚归,当每次回来,总能与龙筱雪说上一会子话。也只在那时,龙筱雪才会释去平日里少有的肃色,脸上漾出欢喜。“小德子,以你之见,龙姑娘的意中人会是段公子?” 小德子不知从何说起,愣了片刻,笑道:“爷是吃醋了?” 他觉得可笑,“我吃醋?”暗问自己,见到他们这般的亲近,他心头是有些许的不乐,可还不至到吃醋的份上,至少眼下,他对龙筱雪的心思还没到这地步,“她意中人不是段公子,否则她就不会有出家的念头。” 小德子见他离去,紧跟其后:“奴才倒觉着爷和龙姑娘最合适。爷失所爱,龙姑娘又无所依,你们合到一起……” 凌飞猛然回头,只瞧得小德子不敢再说下去。“这种话在我跟前说说便罢,切不可在龙姑娘面前再说此等话。” 小德子反倒不解:“这是为何?爷的心事,奴才瞧得明白,既然你也喜欢龙姑娘,何不捅破了这层纸。” “不要胡说,没有的事。不许在第三人面前才说这种浑话。”凌飞倏地转身,往自己的厢房移去。 小德子反瞧不明白,之前他瞧见龙筱雪和段天涯亲近的模样,显然就是动心、吃醋,这会子却不承认自己的本心。他不许说,小德子便不再说。小德子也未多想,忆起昔日救起龙筱雪后,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凌飞回他的便是“要为母守孝三年”,自家主子是什么性子小德子也是知晓的,他二十年来最看重的便是德妃,偏德妃殁了,怎不让他难过心痛。 “若是德妃娘娘在天有灵,见爷这般,也是心疼的。” 凌飞的心很烦,见小德子嘀嘀不休,怒道:“你这嘴还真是令人讨厌!” 小德子快速捂住自个儿的嘴,不是真的讨厌,而是因为他再一次凿到了凌飞的痛处。忙忙自?两个耳光:“奴才该死,请爷恕罪!” “算了!算了!我不是之前的我,你也不是以前的你。你先回房歇着,不用陪我。”凌飞只想好好地静会儿,打发走小德子,一个人坐在桌前,饮着香茗,透过茜纱窗户,望着夜空的明月。 轻柔的风儿从外间刮入,吹在脸上,像幼时母亲的爱抚。脑海里忆起之前在花园所见的那幕,到底是龙筱雪对他封锁了心扉,还记偶然间的目光相遇,她眸间流露的神色着实有些古怪。 “我之前确实不曾见过她,怎的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这便是一见如故?”凌飞曾不止一次地回忆过,将这些年有可能接触过的姑娘、小姐都一并想了个遍,在他的记忆里确实没有龙筱雪的记忆,“是一见如故,也是一见倾心!” 他的手轻柔地合上,还记那夜月下逢,她与他说的那番话,此间想来,也觉得奇怪,既过早告诫了彼此:他们之间只能是朋友。为何,心还是不由自己的沦陷其间。原以为,自崔吟霜之后,要他动心着实太难,这才几月,竟对一个不知来路的女子动了情,系了心。她懂他,就如他也晓她一般。虽无关怀备至,却有生死患难。虽无携手约定,却已心有灵犀。 她的脚步总是这般的轻柔,体态姣好,动作轻盈若舞。过往不觉,今儿凌飞瞧得越发的仔细,看龙筱雪手捧着托盘进入院中,走在曲径上,腰脚柔软如三春杨柳,婀娜似九月的秋菊,有一种美人,不是容貌之美,而是身上散发的风姿。肩若削雕,腰如约束,柔纤合度,云髻斜挽,容华清绝,仪态静好,着一袭轻裾薄纱罗衣,足踏兰草绣履,仿若粉荷出绿波,凌波微漾。 他微阖双目,听着她低浅的脚步声。这样的柔,柔得仿似害怕惊扰到夜里的鸣虫;这样的轻,轻得如这夜里的微弱的风儿。 “凌飞,该服药了。”这样的话,近来已听过千遍、百遍,但于他却是温暖的。自以为难尝尘世暖意,但这个从陌生到熟悉的女子,给了他心灵一份慰藉。陌生的是她的容颜,熟悉得就似他们早已相识。 他气定神闲,淡笑如初:“之前,瞧你和段公子在凉亭谈笑风生,未敢打扰,你们在说什么?如此高兴。” 她双手捧过药汁,他以为她低头要试下水温,不曾想她只用鼻唇试着温度,很快抬起头来,说:“不烫,你先喝吧。又该给伤口上药了,近来天气炎热,不知你的伤口恢复得如何?” 初遇她,她重伤在身,一时找不到女子可助,他便亲自褪衣上药。而今,他亦伤了,她对他的照顾,可谓细致入微。本是年轻男女,理应退避,可彼此却都坦然应对,早未将世俗的观念放在心上。 他一饮而尽,其实他是害怕吃药的。只因看她吃药时那般的无畏,他反倒不敢面露丝毫惧意,强忍着心下对苦汁的厌恶,来不及品着药的苦味,便已喝尽。然后,习惯性地从小碟里拈上两粒蜜饯,含在嘴里。 龙筱雪接过药盏,放回托盘,道:“今儿是擦身还是沐浴,我去准备。” 擦身也就一盆水足够,而沐浴则需要准备一大桶的香汤。龙筱雪每日都如此问他,虽说这官驿里也有下人,但凌飞总与除刘虎、常皋、小德子和龙筱雪以外的人保持着一种距离,从不让其他人轻易进出他房中。 “今日沐浴。”过多客气的话他不愿说,她不喜听,彼此之间便省去。这样的相处,让凌飞觉得有些奇怪,不似他过往任何的侍女,也不是他曾有过的通房丫头,这是近不得又远不得的距离。 “我去唤小德子过来服侍。” 她捧着托盘而去,不多会儿小德子便进得房中。常皋搬来了大木桶,先在里面倒了两桶凉水,而龙筱雪已将烧热的水送到门外,依不进来,只在门外唤了声:“常大哥!”常皋闻声,就将热水提起房里,倒入大浴桶中。常皋最后一次进来时,手里拿着一条绣绢,打开绣绢从里面倒出粉粉红红的花瓣来,却是蔷薇、月季的花瓣,飘浮在水面,随微波飘荡。 解下窗纱,垂放帷幔,纱帷自梁而泄,夜风拂过,微微轻舞。凌飞褪下衣衫,坐入桶中,带着花瓣的香汤漫出桶来,流至地上,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甚是陶醉。 小德子服侍了片刻,因为自个儿身上有伤,有些侍立不住:“爷,不如我去唤了龙姑娘来服侍。” “胡闹!”男女有别,就算平时不顾忌,可他这是在沐浴,怎好让龙筱雪再进来。 小德子道:“忘了香胰子,我去取来!”寻了个藉由,便急匆匆地出了房门,一出来就觉还是外间的空气凉爽,那屋子里着实太闷。小德子未回自个儿房里,而是一摇一晃地到了龙筱雪门外:“龙姑娘,我身子不适,这会子爷正在沐浴,不知能劳姑娘进去服侍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8章 气势不凡 龙筱雪正在看书,心头微微一愣:“你只管歇下,我知道了。”搁下书,便去找常皋。 小德子站在暗处,却见常皋进了凌飞的房里,心头不免有些失望。让她进去服侍,如此也是给凌飞和龙筱雪多些单独相处的机会。可龙筱雪偏请了常皋过来帮忙,过了一阵,估摸着那边已经好了,她这才出了房。在凌飞的门外站了一会儿,瞧见两个男人的剪影,是常皋在用心照料受伤的凌飞,见无自己甚事,她转身便要离去,只听凌飞道:“是龙姑娘吗?进来吧!” 龙筱雪推开房门,凌飞已着好亵裤,赤着上身,受伤的手臂还包裹着白布,常皋正一层层褪开白布。凌飞伤臂叉放腰身,当最后一层白布褪去,他的眉宇微拧,看来扯动了伤口的痛处。常皋依是一副不知轻重的模样,龙筱雪道:“常大哥,还是让我来吧!”她转身从桌上倒了小半碗酒,掏出自己一条干净的罗帕,沾了酒,小心翼翼地拭去伤口周围的血渍。 龙筱雪语调不紧不慢,道:“今儿我又和段公子说到动身赶路的事,该准备的已准备妥贴。想与段公子明儿一早就动身前往?州,一来替公子了解?州情形,二来也早一步替公子安顿住宿。遇刺受伤的事儿如今惊动了皇上,那些想加害公子的人必不敢再猖狂。” 她苍白纤指如盈然翩舞的蝶,轻轻拭污,慢慢上药,她的声音带着关切,更是为他的将来在打算。他顿觉感动:“今儿你与段公子在凉亭,说的便是这事?” “不仅是此事,还想替公子多了解些?州的事。虽然近来,公子也向段公子打听了不少,但我先行一步总是好的,虽说公子和刘侍卫、小德子的伤势也略有好转,但到底是身上有伤,比不得身康体健的,怕是不能像以前那般日赶百里。我早一步抵达?州,也好替公子等人安顿。” 她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胳膊时,带着些许的凉意,让他陪觉舒适,就像她的手指正撩拨着他心上的琴弦。他故作淡然,听她说话。道:“你决定了?” “这不是与公子商议吗?”她取了干净的白布,再细心地替他包裹着伤口,而是夏日,她只裹了两层,便打了个结。 她一心为他,他还能说什么?如若是崔吟霜,会为他做这些么,又会有龙筱雪这般的冷静和聪慧么。凌飞不知道,到了今日,他方知自己最了解的人不是崔吟霜,而是这个叫龙筱雪的女子。 翌日一早,段天涯备好马匹、带上干粮静等在官驿外面,三人先一步离开绵州。因是夏日只能早晚赶路,天气炎热时就得寻个凉快处小憩。 ?州素有“万紫千红花不谢,冬暖夏凉四季春”的美誉,绵州还炎热难耐,而?州正是凉爽宜人的时节。在绵州穿件薄衫还觉热,到了这儿只觉太冷。这里不同于中原的风土人情,男子不留胡须,头挽英雄髻,无论男女都外着察尔瓦(披毡),服装色彩艳丽,喜用红、黄、绿等对比强烈的颜色,纹饰繁多。 进了?州城,衣着燕国服饰的龙筱雪便显得尤其扎眼,这里除了有南诏、大理的商人,还有少许前越时的百姓,于是便有了截然不同的三种服饰打扮。大理、南诏百年前就是中原天朝的臣属国,自大燕一统天下,这两国依旧遵着各自的风俗和服饰衣着习惯。天下虽已一统,可这些年大理、南诏用自己的方式管理着自己的土地和百姓。 ?州城的房屋建筑与燕京略有不同,大燕喜用木头建筑房屋,而这里多用石砌,走在燕京的街头,酒旗招展,店铺林立;走在?州城的街头少见旗幡,虽也有一家又一家的的店铺,但并不似燕京是一家与一家间只隔一堵墙,这里一家店铺就似单独一座房屋,一家与一家间相隔三两步到数十步不等,在两家相隔的空地里,或有乞讨的百姓,或是摆地摊的小贩。 大街小巷都有漂亮的月季花,这种花在这儿常年不谢,或依水而生,或树下而长,只要有水有树的地方必然有这种花,繁花似锦,红的、白的、紫的……百媚千娇别样红,婀娜窈窕,碧叶深深点缀,花枝卓约,倍添明媚。明明是盛夏时节,在这儿却宛如阳春三月,花馨满城,绿柳拂波,小桥横溪,曲径幽深,仿佛偌大园中的一座城池,虽无燕京的繁华雄伟,却有天上花园的清幽。 夏风乍凉,初罢蝶舞,又添鸟语。遥望东南,建几座石砌高墙,藤萝爬满丈高的墙院,远远望去,仿若玉筑的府邸。纵观西北,人声鼎沸,商人的叫卖声,卖艺人的喧哗声混成一片,道不出的繁华热闹。百音盈耳,别有生趣。 龙筱雪兴致正浓,只闻得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寻声望去,却见一朗笑的年轻女郎近了跟前。衣色辉煌,恍若神妃女子:单辫盘于头顶,辫尾缀以红色棉线,辫上饰着把弓形精致的金梳,制作甚是精美,如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似随时都要展翅飞去。耳上挂着豌豆大小的红珠。身上穿着倒形花蒂纹式上衣,银丝编结数根细条,条尾饰有红珊蝴坠珠,摇曳别致。领上缀有银苞花,前正扣连有一梅花形的领牌。下身着百褶长裙,四散如荷叶,轻盈飘逸,行走时如秋波百澜。 年轻女郎在离他们五六步时停下脚步,那笑着的芙蓉娇颜微微一凝:“尊贵的大理国昭德王子,若是姐姐知道你到了我?州不知会怎般高兴。只是……你怎和个大燕女子在一起?” 刀二闻到此处,赔着笑脸:“这不是南诏最美丽的红珠公主吗?真巧啊!” 女郎愤愤地瞪了一眼,目光停落龙筱雪身上,将她细细地审视一番:一袭橙红薄衫衬得雪肌莹莹,长长曳地的裙裾随着步履绵延如水,锦上丝绣几朵李花,轻风拂动仿似千万朵李花盛开。衣带蝴蝶风,红玉步摇,摇摇晃晃,更添几分清丽妩媚,娇红樱唇与纤白面容现于眼前。身量苗条,体格匀称,雪颜含冷,丹唇未启三分丽。 “你千挑万选,逃婚失踪一年多就为了面前这相貌寻常的女子。她哪里好了?我瞧着,她远不及我姐姐。” 龙筱雪心中暗自一惊,听红珠公主的话,方知段天涯出现中原不是巧合,而根本就是他有意在逃婚。她不想再招人怨恨,为了保住余生安稳的日子,她还是得化解误会的好。道:“公主误会了,我与段公子乃是萍水相逢的朋友。” 人虽不是特别的美丽,倒是这声音听起来还不错,红珠微愣,嘴角一扬,划出漂亮的孤线,笑道:“既然你是大理国王子的朋友,那也是我姐姐的朋友,是我的朋友!”她拍着自己的胸脯,颇有几分豪情:“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龙筱雪抱拳,答道:“公主可以叫我筱雪。” “筱雪……”红珠若有所思,呢喃道:“你们汉家女的名字总是很怪。” 红珠身后跟随着同样艳丽装扮的两名侍女,不同的是在衣饰色彩上稍显单一,只着了五色彩衣,饰物多是银饰和动物骨头制成。其中一女低声道:“公主,你的名字也是按照汉家女取的。”红珠侧目,不悦地看着身边的侍女,本想发作终还是抑下,说:“王子既然到了?州,不如到月城一游如何?” 越?县本属?州州治,?州不小,但唯越?县属大燕所辖,久而久之,所谓?州便唯指越?一县。这里与南诏、大理接壤,在?州之地, 其他各县已划至南诏、大理两国。不仅有南诏、大理两国的商人,更有从大燕的商人和百姓。这些也是龙筱雪通过段天涯的讲述知晓的,猜想皇帝将凌飞流放此地,别有用心。 段天涯迟疑不决,为难地望向龙筱雪。 红珠道:“怎么?不愿去月城?月城离此不到四十里路,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即到。姐姐可在月城盼了王子一年有余,难道你人都到?州,却不想见她一面?” 场面颇有些尴尬,刀二笑道:“红珠公主误会了,我家王子怎会不愿去月城,风尘仆仆地赶路,王子着实有些累了。再则,如若要去见绿玉公主,我家王子总还得经心准备一份礼物才是。待我家王子在?州稍作休息,他日定会亲自前往月城见绿玉公主。” 红珠扬了扬头:“我是问你家王子呢?何需你来说。”神色里都是对段天涯的不信,段天涯微低着头,再抬头时,说:“刀二的意思,正是我的意思。” “王子可别再欺我姐!也就我姐姐容得你胡闹,要是换成旁人,早就不要你这个未婚夫婿。”红珠扫过段天涯主仆的脸,便看着一边的龙筱雪,仿佛要在瞬间洞悉一切。 段天涯依昔在红珠的眼里瞧到了杀意、怒意,一个箭步将龙筱雪护在身后,急切问道:“你想做什么?” 还说没关系,她不过是多瞧了几眼,段天涯就紧张成这般模样。红珠想推开段天涯,怎耐段天涯就是挡在身前。红珠有意无意地说道:“我南诏王族可不是任人欺负的,若是我孟家女子得不到的,其他女子自然不配拥有!” 人如此,物也如此。她们是南诏国尊贵的公主,是天之骄女,虽是小国,可也有一国的威仪。红珠咄咄逼人,伸手推开段天涯,他越是护着龙筱雪,红珠心下便越发替姐姐不值。一护一推间,红珠正要发作,龙筱雪道:“公主误会了,我与段王子真是朋友。”红珠冷哼一声,道:“最好也只是朋友。” 龙筱雪一脸坦然,心里也暗自猜测起和段天涯有过婚约的绿玉公主来。“公主既在这一带长大,能否多介绍下?州?” 红珠双手负后,傲然审视着街道两侧:“你当我到?州是来游玩的?” 龙筱雪一时语塞,想着如何接应红珠的话。 侍女低声道:“公主,我们该和神鹿将军会合了。” 红珠面带肃色,斥道:“多嘴!”在街道上寻觅起来,一家汉家商人的客栈门口有一南诏的魁梧男子:长发高挽,头缠丝织头帕,高挽锥状英雄结,负手伫立,合体的南诏服将整个人显得颀长而精神,身披察尔瓦(披衫),五官轮廓分明,目光炯炯有神。 红珠道:“昭德王子,你在?州尽管休息,什么时候想好了去见我姐姐,我便陪你回月城。你一日不回月城,我便一日不离开,你……觉得这个法子如何?”红珠忆起自段天涯失踪之后,姐姐绿玉愁眉不展,今儿遇见了他,自然要带段天涯去月城见绿玉。 段天涯左右而言他,赔笑道:“既然公主拿定了主意,在下悉听尊便。” “你可不要想着逃走,这一回,我非带你去见我姐姐不可。”红珠的笑容僵在唇边,走近段天涯,低声说:“你再敢逃,我就抓了你身边这小美人,把她卖到妓寨去。”虽说轻柔,可那语调却带着无尽的狠毒。 段天涯心头微微一沉,看着红珠,之前的杀意一瞬即逝,又化成了灿烂无垢的笑颜。 如若只是红珠带着两名侍女到?州一游还情有可原,?州之地近百年来一直是南诏、大理的边贸城镇,红珠到此许是玩耍、采办所需的物什,可偏偏还见到了南诏国的神鹿将军,这让段天涯不由得忆起他们的来意。 段天涯道:“既然公主如此放心不下,我陪你一起住到客栈如何?”他自是相信红珠的,这女子不同绿玉,性子干练而豪爽,说一不二。 红珠道:“谁稀罕与你一起住客栈,离我远些。” “那公主就不怕我再逃走了。你不是要带我去见绿玉公主么?” 红珠皱了皱眉,“你既要跟着我,只管跟着。走吧!” 龙筱雪见红珠既反对,却又无奈地让段天涯跟着,心下开始猜疑起来。莫不是要出什么大事。 一行人进入客栈,便见客栈大厅一角的桌上坐着神鹿将军和一名随从,神鹿将军气势不凡,端坐在桌前,一只黑色瓦碗里盛着琼浆美酒,端在手上像饮白水般一饮而尽。 神鹿将军见过来一行人,目光最先停落在段天涯身上,抱拳起身,道:“昭德王子!” 段天涯回道:“神鹿将军!” 言说之间,目光便停留在一袭中原装扮的龙筱雪身上。神鹿将军的眉头微微一拧,刀二道:“这是我家王子的朋友龙姑娘!” “请坐!” 几人按宾主入座。神鹿将军的随从取了几只酒碗,倒满美酒,红珠公主也如神鹿将军一般,眉头未皱丝毫,端碗就喝,段天涯也是如此,临了龙筱雪,看着碗里的美酒,本想扮出洒脱模样来,怎耐刚饮一口,那又烈又辣的酒便呛得咳嗽连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9章 识时务 红珠微蹙眉宇:“最是瞧不得这种娇滴滴的汉家女子。” 段天涯带着体谅,道:“来人,泡杯清茶来。”压低嗓门,又道:“龙姑娘在中原长大,比不得我们,喝不惯这种陈酿烈酒,就以茶代酒吧。” 龙筱雪面露感激。红珠瞧在眼里,竟是越发的不高兴,倒是那神鹿将军,竟用好奇的目光看龙筱雪捧着茶杯,这样的优雅,这样的轻柔,虽说汉家女子也见过不少,但像这般有着美妙举止的还从未见过,一时之间,不由得看得痴了。 红珠见神鹿将军望着龙筱雪发呆,不由得咳嗽几声,啐了一句:“红颜祸水!莫被她祸害了。”似与神鹿将军说,又似说与段天涯。 段天涯装作没听见,道:“神鹿将军到?州所为何事?” 神鹿将军与红珠交换目光,又饮了一碗酒,放下碗来,抓了桌上的羊肉,用力地咬下一口,举止之间,自有一种豪情千丈。龙筱雪瞧出来了,这将军仿佛尤其喜欢酒,红珠不过才喝了一碗,他已经是三四碗都下肚了,对于他喝酒就跟喝水一般。 红珠道:“近来我们得到消息,说天朝皇帝派了位皇子到?州一带。恐怕要对我们南诏、大理不利。” 凌飞是流放到此,消息却来得这般快,人还未到,南诏人便已知晓。 神鹿将军道:“大燕一统天下,当年我们趁着大燕和后越打仗,攻占城池、州县,也才有了现在的南诏和大理。数十年来,我们将这里的百姓和土地都管理得很好,如若大燕想夺走,我吉勒阿里第一个不同意。” 他们口里的皇子除了凌飞便再无旁人,段天涯思忖片刻,道:“会不会是你们误会了。据我所知,这位皇子是戴罪之身,被流放?州,并不会对我们有何不利。” 神鹿将军道:“大燕人最是狡猾,汉人有句话叫防患于未然,小心总是对的。也只有见了那位皇子,我才能放心。天朝的土地肥沃、广阔,什么地方不去,偏偏是我们这里,着实让人费解?” 凌飞人还未至,却先一步让这里的人产生了怀疑。按理,他只是一个被流放的戴罪皇子,可是现在却让太多的人产生了防备之心。也难怪他们会生疑,就连龙筱雪都会想,当今皇上将凌飞流放到此的真实用意。 ?州、南诏、大理,这里也曾是天朝上国的土地,但历史变迭,当地有权势的将军、土司王便自己做了土地的主人,才有了南诏、大理的兴起。 “如若他来这儿,是想从我们手里夺走百姓和土地,我吉勒阿里便会让他命丧于此。?州本是我们南诏人的州县,当年为了互通贸市,这才做出让步,将?州建成三国互通贸市之地,准允大燕派官员进驻此城。如若,他们视我们南诏人的退让为软弱,那便错了,我定要那皇子有去无回。” 龙筱雪从对方的言辞中,能感觉到他对异乡人到来的敌意。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做了太久的主人,谁愿意被人夺走自己的权力和荣华富贵。“将军从哪里知晓大燕皇子流放?州的事?” 神鹿将军淡然一笑:“自然是有人将这消息告诉我们,要我们提防这位将到的皇子。” 厉害! 龙筱雪想到了后面的事,人未至,可敌意和仇恨都有了。如若南诏人一怒,狠手杀了凌飞,也是无人知晓的。看来这其间有人故意在挑起事端。凌飞本是戴罪之身、庶人皇子,朝廷那边对于他的死,也不会有太大的震怒。有了南诏人的敌意,凌飞到后,若想建功立业,恐怕寸步难行。 段天涯道:“一个流放?州的庶人皇子,不足为患,我看你们是多虑了!” 红珠颇不是悦,反问道:“昭德王子,你这是什么话?不要忘了,如若大燕朝对我南诏不利,第一个对付的是我南诏,下一个自然就是大理。” 龙筱雪静静地想着其间的厉害:“大燕朝还有那么多的臣属国,吐蕃、吐谷浑、鞑靼,为什么你们就不能主动和大燕修好?” “所谓修好,就是要我南诏每三年向大燕进供美女、金银珠宝。这都多少年了,我们南诏何时向大国朝廷献过这些东西。做了臣属国,确实可以免去战伐之忧,可到底不是长远之计,自己的收成大半都给了大燕,白白得了我们南诏的好处,我们忙活半天,所有辛苦挣来的东西都给了大燕。让人心里怎么舒服?”神鹿将军说罢,握紧拳头:“看来,只有除掉这位皇子,我们方能高枕无忧。这任的?州令倒是个懦弱无碍的官员,暂且饶他一命。总之,大燕朝廷若想派人近触南诏,来一个,我吉勒阿里便了结一个!”他做了一个狠毒的杀头动作。 龙筱雪平静如常,实则心里暗自一惊。很显然,有人夸大了凌飞到此的用意,无论大燕皇帝将凌飞流放至此目的如何,都不能被南诏人所容忍和接受。西南之地,物产富饶,民风奇特,又有西南两个小国。如不能让所辖小国臣服,便算不得一统江山。 店家送来了其他菜肴、食物。 神鹿将军岔开话题,道:“大理王好快的动作,一听说大燕皇子到此,便要将心爱的静和公主献与大燕。” 红珠面带怒色:“我南诏便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且不说大燕皇族男子三妻四妾美女如云,就算给了正室王妃的身份,哪里比得一生一世一双人来得快活、自在。” 段天涯岔开二人的话题:“吃饭!这些事,稍后再说。” 在龙筱雪看来,大理王决定让公主与大燕联姻,何尝不是明智之举,自古以来为了维系天下和平,历代君王选择的都是这样的法子。南诏一统西南百余年,可到底国小,又如何能与泱泱大国的实力、财力相比,就算胜了,也只是一时。 用罢饭食,众人各自散去。龙筱雪回到自己的客房,静坐在窗前,一眼就瞧见神鹿将军带着几名南诏人行色怪异。 她起身叩响段天涯的房门,进去后,将自己的担忧说了一遍。 段天涯惊道:“什么?你要去半路迎接颜公子?” 龙筱雪道:“即便南诏人得到的消息有误,可之前他们的话你也听到了。他们始终相信,颜公子的到来要对他们南诏不利。我必须得把这件事告知颜公子。”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如若段公子陪我回去,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弄不好,还会迁怒于你。还是由我一人出城迎接为宜,我必须赶在南诏人找到颜公子之前就找到他们。” 龙筱雪当即别了段天涯,牵了马匹,快马扬鞭,借着月色离了?州,寻着来时的官道,快奔而去。眼前涌现出不愿看到的一幕幕,凌飞死于南诏人的冷箭之下,亦或被神鹿将军所杀……不,她不要这样的结局。夹紧马背,拍击马屁,马儿奔得更快,神鹿将军的人比她出发得更早,而她就得更快,更要赶在他们之前寻到凌飞。 马儿奔至林荫道中,更显满目昏暗。荫影密密遮天,些许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落地上,绽入出朵朵月夜光莲,隐隐绰绰,微风轻拂,枝叶婆娑起舞,于官道之上洒下森森黑影。夜鸦鸣啼,声声哀凉,晚风吹过,只觉阵阵寒意。在这样的夜,马蹄声如此清晰,就连她自个的心跳声也变得从未有过的有力。 奔了一夜,东方呈现一片鱼肚白。她站在小溪畔,能望见前方不远处的一家小镇客栈。坚持一阵,进入镇子,到了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正待叫门,店家已经起早打开了大门,见到龙筱雪便问:“姑娘是吃饭还是打尖?” “店家,店中可有一清瘦、翩翩的男子和几名随行的官兵投宿?” 店家道:“有的!一行有八人,就住在后院客房里。” “多谢!”龙筱雪轻舒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一根金步摇:“店家,多备些可口的饭菜,越丰盛越好。另外,再备两日的干粮。”店家道:“好嘞!”龙筱雪思量一番,就不去后院惊扰他们:“还请店家稍后唤他们出来,我且在这里小息片刻。” 她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有时候会坐在一个地方很久,一个问题也会想很久。就似她花了好长时间来想自己与表哥之间的恩怨,放下了,终还是放下了,当时总觉放不下,一旦远离,还是化成了过往。 六、七月的?州,碧树成荫,山花烂漫。放眼望去,远山如墨,花木如画,仿佛是天女织就的明丽彩锦,迤逦入梦。这样清丽脱俗、碧若翡翠的绿,碧翠成锦的绿,如天广博的绿,映入眼目,铺天盖地,占据所有目力与记忆,令人惊丽数日。流云环饶山间,如纱轻薄,随时欲散,山间的花香充盈鼻翼,沁人心脾,给人一种从未有过的陶醉如梦。 客栈外的大树下,一抹橙色倩影久久伫立,晨风吹拂着她的衣袂,吸引了凌飞所有的视线。这一抹熟悉的橙、熟悉的影,在他心头顿时漾起圈圈涟漪。他是欢喜的,却不让自己的喜色外露,平静中不乏温柔地轻唤:“筱雪……” “凌飞!”她回眸,带着一夜未睡的倦意和憔悴,即便是累了,她的神色里也自有一种姣好,就像朵盛开一夜后要在晨间休憩的睡莲清新而妩媚,“你得改变进入?州城的路线。” 凌飞道:“出了何事?” 她直言道:“现下,你的身份已被南诏人所晓,现在他们对你充满了敌意。南诏的将军已经进入?州城,还布下了局,意图在半道加害你。” “我现在是戴罪之身,他们怎还想杀我?我与他们又无甚利害冲突……” 龙筱雪浅淡一笑:“你是聪明人。究其原由,怕也能猜想一二。” 凌飞想了一阵:“莫不是段天涯通报的消息。他就这般容不得我?”从段天涯看龙筱雪的目光,他便知道,段天涯喜欢她,虽不言,可这是事实。为夺美人而起杀意,自古便比比皆是。 段天涯和龙筱雪一路结伴,虽然偶尔会拿她开玩笑,但待她也算是彬彬有礼。“公子多虑,应不是段天涯所说。而是一早就有人将这消息告诉了南诏人,还夸大公子流放?州的用意。在他们看来公子不是流放?州,而是要对南诏、大理两国不利。现下,南诏人对公子满腹敌意,公子还得有个打算才是。” 她猜到的是燕京城内,意欲置凌飞于死地的人,而凌飞却猜到段天涯。只一刹,凌飞神色一转,面上结起了一层寒霜,是沉思,是愠怒。 “你连夜赶来,是为这事?” “昨儿晚上,我瞧南诏神鹿将军神神秘秘带了一行人出?州城,心下担忧,就连夜赶来。” 她终是担心他的安危,一个女子连夜兼程,大家闺秀通常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她这般不管不顾,一心牵绊着他,怎不让他动容。 “筱雪,辛苦了。” “公子忘了,我们是朋友。既然选择和你结伴而行,你的安危,便是我的安危。”她欠了他,为他做些事自是应该的。曾想岁月静好,余生安稳,眼下瞧来,怕也是南柯一梦。他是戴罪皇子,这样的身份,又怎能求得安好。而她选择了一条布满艰辛的路,是风来雨袭也罢,是阳光明媚也好,她已经决定和他结伴而行。 凌飞将手负于身后,挺了挺胸膛,面露茫色,道:“以你之见,如何才能避开南诏人的加害!” 筱雪含笑,想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世间又有多少男子能容得下太过聪颖的女子,真若聪明,便懂得如何进退,如何保全自我。“识时务为俊杰”,聪明的人更懂得“识时务”。 凌飞似看透她的心事,霸道地说:“休得搪塞我!我要听真话!是明珠,就算蒙尘,识珠之人还是能分晓本真。在我面前,你勿须刻意隐藏。” “凌飞便是那识珠之人?”两人会意,相视而笑。他的笑是虽失尊贵身份,可人生得一知己,何其有幸。她的笑,便是曾以为在这世间,最了解她的应是表哥,如今看来,除了表哥,还有一个男子,也可与她成为朋友、知己。“当我道出实情,你心里亦有主意,自然懂得如何避开他们,又何须问我?我倒是想听听你的意思。” 凌飞吐了一口气,这般打哑谜下去,时久定成一种习惯。他们两心相通,如不愿时常这样,得有人做出让步,也总得有人坦承真心。凌飞道:“先让官差护送刘虎、常皋入城,而我、你和小德子三人从小路进入?州。短时间内,我亦不能曝露身份。直至南诏人对我不再有杀意,方算平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0章 征讨 “流放上任的若是犯过官员,他们自是信的。可你的身份,虽被贬庶人,但对他们而言依旧是大燕皇帝的儿子。又怎能让他们相信,你到?州只是流放,筱雪觉得与其让他们不信,不如坦承,就算是到?州来是与他们两国建立友好邦交。若有可能,可与他们联姻。” “圣上流放我到此,并没有说要我在?州有何作为,未得宣诏不得离开蜀地,这……” “如若你的性命时时都有危险,又谈何作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保命,再图长远。之前你还叫我不要刻意隐藏,你又何曾不是在隐光藏锐。” 凌飞的眼睛里闪出光亮。她知他,曾一度视他为最大的劲敌,她对他的了解颇多。他懂她,只觉她身上有着熟悉的体香,熟识的感觉。仿佛这样的女子,一直都是他梦寐以求的人。 小德子站在客栈大厅,一眼望见外面的男女,心头一阵欢喜,凌飞的心思他自是明白,虽未言说于口,却是用了心、动了情的。店家已经摆好丰盛的早餐,多是山野小菜,还有昨日少见的牛羊肉类也一并摆放在大盘上。 店小二禀道:“客官,饭菜好了!”小德子抬手示意自己明了,低声道:“莫去打扰他们。”店小二应了一声。 这样的男女,一样孤洁的风姿,一样傲视的气度,他如高峰之上的一树古松,她似悬崖之侧的盘根红梅,虽置身滚滚红尘,却自有一种脱俗的风情。他玉树临风,她临水照花,虽相隔几步,并肩而立时,却是这样的和谐养眼,仿佛红梅本就应相依古松,古松应与红梅相摇而生。 彼此沉默了良久,虽未说话,却各自明了对方的心事。龙筱雪道:“先用早点!” 回到大厅餐桌时,店小二早已安箸盛粥。护送衙差与诸人已分坐两桌,静等他的到来。领首的衙差抱拳道:“公子,今儿天黑前便能抵达?州,得早些赶路。”凌飞道:“不急!” “这……”领首衙差不解。 众人面面相窥,马上就要到?州官衙,只需带着官文,把人并到?州官府,就算是大功告成。 常皋见到龙筱雪出现,心下便已猜到几分,离开绵州时,她曾说要先行,现在却突然出现,定然是有大事发生。低声问:“我们听爷吩咐!” “先不进城。回头请二位官爷先去通禀?州府衙,着他们派人过来办理官文接交。” “这……”领首的衙差迟疑,“按照规矩,我们要将公子送到?州官衙,才算办结此事。” 小德子尖着嗓子:“规矩也是人定的。我家爷让你们先派两人通禀官府,可以提前办理就是。再则,你们告诉?州府衙,着他们派人过来迎接我家爷。” 领首衙差道:“公子是流放?州,又是戴罪之身,如此……怕是不妥……” 龙筱雪起身,款款一拜,道:“还请各位给个方便,今儿我们爷身子着实不便,还劳二位衙差大哥带着官府文书亲自跑一趟,请?州府的官差来此接爷。”衙差等面露堪色,千里跋涉,又有多少获罪官员因受不住这一路的风餐露宿病死途中,又道:“小女也知为难各位。” 领首衙差道:“也不是为难,只是……以往都没有这等惯例,我等需得按规矩办事。” 小德子起身,怨责道:“什么惯例不惯例?想我们燕京过来,这一路上不知经过多少州多少县,许多州县还在途中迎接保护我家爷的也是有的。不就是想让你们先行去?州一趟,哪里这么多话?” 凌飞止住小德子,道:“几位差爷能否通融一下,我们一行分成两路,一路按原计划进入?州,另一路暗访当地民风民俗,稍后几日再入?州城如何?” 领首衙差思量一阵,道:“既然公子已如此说了,我等遵命就是。只是时日莫要拖得太久,还得早入?州城才好!” 凌飞道:“这是自然!各位差爷请用饭!” 落难中的皇子,虽有些许落漠,却未曾自弃,相反的自有一种骄傲与尊贵,又怎能不让龙筱雪心生敬意。 用罢早饭,一行人分成两路,在众人整理行装之时,凌飞将常皋唤至一边。简扼地说了眼下的情形与困境。 常皋听罢,道:“爷的意思是说,南诏人动了杀机?” “正是。你们这一路进入?州得加倍小心。是你也罢,还是另两名护送的衙差也好,我都不希望再有伤亡。” 常皋道:“属下明白!” 龙筱雪缓缓近了跟前,道:“公子,我思索再三,还是觉得常大哥和你在一起最好。常大哥在这些人里,武功最好,而刘虎、小德子都身负有伤,着实不便再徒步入城。”她顿了一会儿,“若是公子信我,就把刘虎和小德子交给我可好?” 原本已经说好了,她随凌飞从小路入城,现下她却提出另一条建议。 常皋道:“爷,龙姑娘的话我觉得不错。” 如果和衙差从大路入城极其危险,稍不注意就会遇刺身亡。 他望着她,眸光一闪,是她的坚持,却是他对于未来的担忧。人尚未到?州,便亦有人动了杀机,将来还有多少危险在等着他。 龙筱雪带刘虎等人依旧从大路出发,另外一路则以凌飞为首,分开赶路。 因?州之地交通难行,好在是大道,还能乘坐马车。龙筱雪打开车帘,歪头望着进入林间小径的凌飞,她得护好几人安危,若是他们安全了,凌飞便有性命之忧。目光相接,他会意,她含首,万千言语皆化成一句:“公子保重!” 他淡然一笑,道:“几日后便能再见!你也保重!” 话语虽少,可彼此皆也明白。 马车摇摇晃晃行走在官道上,官道两侧,古木参天蔽日,绿荫沉碧,偶有黄叶飘落,金晃晃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射落地上,投下朵朵光滟的花,这里一朵,那里一片,织成一张庞大而无形的金网,轻易就将人网在中央。 龙筱雪面容沉重,心有些乱,想的都是南诏人欲杀凌飞的事。如若,他们在此行中没有发现凌飞,自然会再行追杀,待那时,凌飞又如何能进入?州,就算进了?州还是有性命之忧。最好的法子,就是设法说服南诏人,告诉他们凌飞到此,并不会伤及南诏利益。但这个说服是需要一个过程,她闭上双眸,一时有了好几个主意。 小德子见她神色有异,问:“龙姑娘去又复返,出了什么大事?” 刘虎护住伤口处:“还请姑娘明示。” “这回……怕是公子有大劫了。” 二人一惊,道:“有人要行刺爷?燕京那边,不是已经捅到圣上那吗。圣上震怒,将诸位皇子传到宫中大加训斥。还有什么人想要对爷不利?” 龙筱雪不想瞒着他们,道:“南诏人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知道公子将入?州的事儿,现在他们正想加害公子。” 小德子面露焦色:“怎样才好?看来,又是之前害爷的人干的,刺杀爷不成,现在就来招借刀杀人。也多亏了姑娘,如今公子没与我们同行,便不会有危险。” “又怎知没有危险?”龙筱雪反问,一脸平静,令人瞧不出她的喜怒,语调轻缓如初,却自有一分沉重:“如若南诏人知道,公子并不在我们之间,定会猜到从小路进入?州,待那时,公子还是一样危险。临离开?州城时,我已叮嘱段公子,请他帮忙劝服南诏人,可看那位南诏将军的样子,怕是听不进他的劝。” 如果南诏人执意要杀凌飞,就有杀身丧命的危险。龙筱雪阖目,努力地想,究竟用个法子,才能转移南诏人的视线,从而确保凌飞的安全。 沉默,各自都想着心事。 刘虎突地开口,道:“龙姑娘,如若由我扮成爷的模样如何?” 小德子呼道:“这个法子好,你扮成爷的模样,就减少了爷的危险。” “龙姑娘,就由我扮成爷的模样吸引南诏人的注意。能为爷效忠,在下心甘情愿。” 都是性命啊,刘虎虽是下人,可也是人,只因凌飞是大燕皇帝的儿子,难道就要比别人的命更为珍贵? 刘虎道:“龙姑娘!你就答应吧!” 龙筱雪轻叹一声:“但愿段公子能说服南诏人。而最好我们能采取防备的法子……”陷入沉思,只是什么样的法子能让大家避过一劫。 刘虎见她苦思冥想,道:“龙姑娘,那两位官爷乃是蜀中人,不如问问他们,许有好法子也不定呢。” 小德子从包袱里取出凌飞素日里穿的蓝灰色衣袍,递与刘虎,他便在马车内装扮了一番,这体形、这发式,还真与凌飞极是相似。远远瞧着,定会误以为就是凌飞。 午时并未停歇,依旧赶路。马车离?州城越来越近了,而龙筱雪的心也揪得越来越紧。行在官道,静寂无声,除了阵阵吹拂的山风,连鸟鸣声都没有,静得让人频息,静得只听到自己失去平稳的心跳声。 龙筱雪揭开车帘,见前方不远处又是一片山林,这样的山林巴蜀之中处处可见,尤其是近?州地带,这里亦有绵延不绝的千年森林,更近苍茫碧翠的草原。 “倏!倏!”在箭羽声响时,传来两声惨绝人寰的叫喊,紧接着就是受伤倒地的呼声。龙筱雪心头一惊,车夫惊叫一声:“不好了!杀人了!出人命了……”她紧握拳头,正要打起帘子,刘虎急道:“小心!”车帘外飞进两支箭羽,直入刘虎胸口。 她知晓南诏人动了杀机,但因与之不熟,也知主意坚定,甚至都未曾相劝。龙筱雪一直都在想,倘若最初她开口劝劝吉勒阿里也许就不会有这一场杀掳。 小德子大叫:“爷!爷……”身为下人、奴才,能替主子去死,便是最大的效忠。小德子赞同刘虎的选择,如若这一场劫数难逃,自己为凌飞死去,他也是愿意的。 龙筱雪掀开车帘,却见车夫早已经趴在路边,浑身颤栗,双手抱着脑袋,牙齿嗑得直响:“别……别杀我……别杀我……小的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娃,求山大王放过我……” 数丈之外,站着蒙脸的南诏人,山风吹过,扬起他们身上的披毡,高高的英雄结,威武的身姿,只见其间一个男子面带疑惑地唤道:“龙姑娘……” “神鹿将军!”两名衙差的马儿还在,可马背上却已是空无一人,两人皆倒在了官道之侧,或中两箭,或中三箭,蚊丝未动。 小德子还在马车里高呼大叫,那声音极大,甚是夸张,虽刺耳,却少了份悲伤。筱雪不由得心下暗道:这戏到底演得不够逼真。刘虎与他到底是相识多年,悲伤也是有的,嚎哭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叫声太假。 龙筱雪跳下马车,静立在马车前,神鹿将军面带疑惑:“龙姑娘此刻不是该在?州城么?怎的出现在这里?” 她是在众人离开?州城后不久才星夜出城的,也许是彼此错过,所以神鹿将军根本不晓她出城的事。“神鹿将军,为什么要杀他?他只是一个戴罪之身、被贬皇子,根本不会给南诏带来任何威胁。” “你一个小女子又如何会懂。大燕派皇子到?州,不就是想对我南诏不利,想灭南诏么?” “按照将军的说法,这天下便没有高昌、吐谷浑及西域各小国。就算皇子会到,他也不会威及南诏、大理的任何利益。一个失宠的皇子,在燕京已无立足之地,就算到了?州,也无他容身之处吗?”龙筱雪厉声反驳,缓步移来。 在神鹿将军的心里,汉女大多柔弱、胆怯,可眼前的女子,面对生死却表现出无畏,更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她不紧不慢,不卑不亢,和他见过的所有汉女极是不同。 在离他五步之遥时,她停下了脚步,压低嗓门:“如果我没有猜错,给南诏传书的乃是大燕某位皇子殿下吧。” 神鹿将军摘下蒙面,面容一拧:“你怎知道?” “不光如此。我还知道,他答应将军,事成之后会许南诏诸多利益。”她吐了一口气,差一点这些鲜活的生命就没了,不是她要骗人,只是她也与凌飞一般,不想再有伤亡。只有让南诏人知道,如若凌飞在?州丧命,南诏脱不了干系,也许还会惹来一场麻烦,如此,才能让他们冷静细想。 “戴罪皇子虽被贬为庶人,可对大燕皇帝来说还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死在了?州地界,而这里又离南诏最近,你以为他会善罢干休?南诏人能征善战,可南诏军队又有多少行军将士?两万?五万?还是十万。泱泱大燕,天下一统,国库财力充盈,人才济济,有雄师百万,倘若大燕皇帝一怒之下征讨南诏,派兵五十万,以这兵力踏平南诏将军以为如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1章 欲杀之而后快 “哼,姑娘以为我南诏怕他大燕不成?” “难道吐谷浑、高昌等国的君主个个都昏庸不成?一国兴,必要安邦定国,若是连年战乱,又如何求得兴国安民?南诏开国,已有百载,回首百年前,这里战事还少了么?一百五十年前,西南之地有百姓二百万,到一百年前,百姓便不到七十万,剩下的大多都是妇孺,无数男子丧命沙场。三年前,第四代南诏王登基,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知道自己有多少土地、百姓,五十二万百姓,身为将军,并非只有在战场立功,保家卫国,守护君王,护佑百姓安宁也是责任。难道将军是想看到自己五十二万百姓再受战乱之苦……” “好一张伶牙俐齿!”神鹿将军弯刀一挥,光芒一闪,弯刀便架在了龙筱雪的身上,“今日我杀了大燕皇子,大燕皇帝必不会饶过我。只要我再杀了你,就无人知晓今天的事。” “将军真会说笑。将军什么时候杀人了?” 神鹿将军被龙筱雪弄得满头雾水,正在迷茫之间,她拊掌而拍,只见车夫像是见鬼一般地大叫起来:“诈尸了!诈尸了……” 顷刻之间,南诏国几个蒙面武士毛骨悚然,望向路边,明明已经倒地毙命的衙差,竟然从地上站立起来。几人连连后退,南诏人最是相信巫蛊之术的,只当是什么厉害的巫术。 神鹿将军喝道:“怎么回事?” “昨日在城中,我知神鹿将军动了杀机,已将此事告知公子。在这种情形下,难道公子还会白白送死不成。” 那么,这些人都是诈死了!最初佯装受箭落马的模样,还真是逼真,险些就被他们给骗过去了。神鹿将军哪里被人这般戏弄过,又怒又气,道:“你敢耍我?” “小女子哪里敢和南诏尊贵的神鹿将军为敌。我不过是想劝服将军,昨日将军杀意已起,哪里听得进劝,小女子也只好将计就计……” “臭丫头!”神鹿将军手握重兵,在南诏可谓一人下之下,万人之上,受尽爱戴和敬重,此番竟被一个年轻汉女耍在股掌之间,还是在众多心腹兄弟的面前,他承认如若杀了这位庶人皇子,或许会给南诏引来大麻烦,就算不再杀对方,但他也不会就此罢休。 “不是小女在将军面前班门弄斧,而是想避免一场战事,请将军海涵。” 他弯刀未收,左手却已附了上来,一把锁住她的下颌,微力上抬:“今儿细瞧姑娘,模样倒还不错。既然你敢耍我,本将军就把你献给我南诏大王做第五侧王妃。” 她面含浅笑,没有丝毫的惧意,这回反倒让神鹿将军吃惊。敢欺他的女子,除了南诏的红珠公主再无二人,可今儿还有一个汉家女也是如此,怎不让他好奇。 刘虎扒下身上羽箭,跳下马车,大叫:“放下龙姑娘!” “放下?”神鹿将军大笑两声,误将刘虎当成了凌飞,道:“大燕皇子,她是我要献给南诏大王的女人,带走了!”将龙筱雪扛在肩上,大踏步往林间深处移去,那里有他备下的马匹。 “龙姑娘!龙姑娘!” 龙筱雪虽心有不甘,可她反抗也无力,谁让她触怒了神鹿将军,现在他总得用自己的方式发泄一番,不挣不嚷,只是这样被人扛着太难受,她道:“公子暂无性命之忧了!勿替我忧心!” 小德子心中着急,凌飞对龙筱雪的心意,一路行来,他瞧得真切,若是龙筱雪有了差池又如何让凌飞安心。快步紧追,大声道:“将军请留步!龙姑娘乃是我家主子的女人,难道你要夺了大燕皇子的女人去献给南诏大王,你就不怕南诏大王怪责?” 神鹿将军冷笑两声:“你家主子都没说话,反倒是你这奴才很紧张。” 刘虎追至,瞧这情形,神鹿将军已然把刘虎当成了凌飞,抱拳道:“请将军放过龙姑娘,她……她是在下的女人。如若南诏大王喜欢美女,待我禀明朝廷,他日送大王几名绝色美女就是。” 神鹿将军这才瞧见刘虎的容貌:这是一个年岁二十出头的男子,束发蓝布巾纶,齐眉勒着蓝布条编结的布抹额,寻常蓝袍,脚踏蓝面暗纹布靴。面无表情,五官生得还算端庄,倒是那双眼睛引人注目,明明处之淡然,却似藏有波澜万千,让人莫名地被他的眼睛所吸引。审视完刘虎,神鹿将军心下便有了决定瞧他模样也是个懂武功的。 刘虎道:“将军,如若她不是在下的女人,在下何苦数千里之遥带她来到?州。她是在下很紧要的女人,还请将军放过她。”神鹿将军放下龙筱雪,目光在二人的脸上来回流转:“哈!哈……皇子以为,我当真要和她为难,不过是想吓吓她而已。她是没吓着,反倒是皇子被吓得不轻。罢了!罢了!既然你紧张她,本将军还你就是。往后别让你的女人再这样胡闹,否则本将军可饶不了她。” 龙筱雪站在地上,心里紧张了一回,只不流于神色,依然往刘虎等人走去。 神鹿将军道:“这女人颇有些意思,本将军很是喜欢!大燕皇子,将她看紧了,莫要被大理王子夺去。” 龙筱雪道:“将军,我家公子对南凉、大理绝无伤害之心,还请将军如实禀明南凉大王。” 神鹿将军仰面长笑。 知刘虎未死,刘鹿将军眼中的杀意渐消,可见对方已然动摇,就算之前有怎般打算,此刻在龙筱雪一番话语之后,已有迟疑。 筱雪轻移莲步,近了神鹿将军跟前,压低嗓门,道:“如果小女子没猜错,传给南凉消息的是大燕某位皇子?” 神鹿将军笑去额敛,似被筱雪的话惊住一般。反问:“那你姑娘之见,会是哪位皇子?” 筱雪扫视周围,这样的声音,也唯她与神鹿将军二人能听得分明,至于旁人只能瞧见他们此刻显得与这气氛极为不和的表情。 筱雪张大嘴巴,就在神鹿将军以为她要说出那个人时,因为她张大嘴巴和口型,似乎正是与他们暗通消息之人。神鹿将军以为她要道破,未想却突而转移话题,“有人挑驳是非、借机杀人,无非是想借南凉之手加害我家公子。如此一来,真真是令仇者快、亲者痛,更有损两国和睦,还请将军三思,切不可被他人所用。若大燕对南凉有兵戎之心,何不发兵,怎会流放戴罪皇子至?州,可见将军多虑了。” 神鹿将军正色道:“大燕皇帝竟把自己的儿子流放?州任七品州令。意欲何为?” “将军何不把我家公子看作是个寻常犯过的官员?” “但他不是寻常官员!” “将军可曾想过,若是我家公子在此地丧命,将军以为不会给南凉带来丝毫弊端么?那人为何要挑驳是非,用意着实明显。他们想借南凉的手除去我家公子。一个连自家兄弟都不能善待的人,值得你们信任?兄弟落难,非但不雪中送炭,反而落井下石,连兄弟都可背叛之人,南凉便要与这种人结盟不成?” 神鹿将军被她的话击中要害,都道中原女子娇俏柔弱,但面前的女子却有一种诱人的魅丽,她大方、犀厉,同时又有着男子的聪颖。“我们南凉可没心思管大燕皇子相斗之事。” “若是真的,是南凉之幸,是我家公子之幸。一封秘函,满是杀意,无论那人承应了南凉什么,大燕现在的皇帝是燕仁祖皇帝,还不是他。若是我家公子在?州遇害,就算他有千般不是,但到底还是燕仁祖皇帝的儿子。你们是替那人除了我家公子,难道就甘心成为他人的棋子?” 没有人愿意做棋子,她不愿意,旁人也不愿意。况且滋事较大,事关凌飞的生死,也系南凉国体。 筱雪见神鹿将军迟疑不决,眸子里杀意已微,道:“将军何必要急在一时,不如多给我家公子一些时日,你们且再观察,瞧他是否真的要对南凉不利。若真是如此,以南凉举国之力,对付我家公子一行可数的五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神鹿将军一番权衡利弊,道:“见你说得有几分道理,本将军且信你一回。你们若对我南凉不利,我吉勒阿里便第一个不放过!”抛下一句话,神鹿将军的身影淹没在林间,一声干练的:“上马,回月城!”只听得马蹄滚滚,一行七八人策马远去。 小德子吐了口长气:“龙姑娘,我们又逃过一劫!” 筱雪笑而不语,走近衙差大哥跟前,提起裙子,深深一拜:“多谢衙差大哥,也多亏了衙差大哥寻来的护心镜、铜片等物。” 衙差回礼,道:“若不是姑娘机警,让我们防备,这会儿已是箭下亡魂了。应是张守多谢姑娘!” 不远处,传来了马蹄的声音。想要瞧得清楚,那声响却掩蔽在一片林间。蜀中的路,蜿蜒幽深,四通八达,或直通山顶,或径没山谷,正应了李白那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有路的地方就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路。 张守虽是衙差,此间感念龙筱雪的救命之恩,紧张地问:“龙姑娘,还会有刺客么?” 刘虎俯下身子,贴在路面细听:“有四匹马!” “四匹马?”龙筱雪沉吟。 小德子四下张望,一眼就看到官道那头出现常皋的身影:“是常侍卫和爷!爷……” 车夫早被那突如的羽箭惊得三魂失了两魄,后又见以为死去的人站立起来,更是吓得不轻,听众人言语,方知其间早有打算。车夫问道:“龙姑娘,之前,你让我换上南凉人服饰,原是要救我?” “南凉人虽凶悍,但自百年前人口骤减后,南凉王下令,对犯过的南凉男子一律从轻发落。神鹿将军是不会杀本国年轻男子。就算你给我们赶车,会误以为你是南凉人,从而放过你一命。” 小德子迎上凌飞,又是感动又是惊叹,嘀嘀不休将之前的惊险说与凌飞听。 龙筱雪淡然应对,仿佛小德子所讲的与己无关,提裙上了马车。 刘虎识趣,换了马匹。凌飞进入马车。 车内,小德子还在讲着之前的事儿:“爷,你刚才是不见,快吓死我了,亏得龙姑娘机警,让我们早做防备,还与南凉将军说了厉害,这才放过我们一命……” 凌飞在听,目光去久久地凝视着筱雪:这个女子还真是不俗,生死之间居然可以这般淡然。若是别的女子,险些丧命,这会儿怕是吓得又哭又撒娇的,但她却似什么也未发生过一般。不仅保得一行人丝毫无损,更化解了一场劫难。 “公子不是要从小路入城么?” “如果南凉非置我于死地,跟在你们后面最安全。”凌飞虽然未亲见那一幕,但他知道,龙筱雪一定做得很好。 如若神鹿将军要除之后快,定然不会想到之后还有一行人。而是杀完之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一带,如此凌飞一行几人反倒安全了。龙筱雪不得不佩服凌飞的胆识,只有寻常人才会想着另走小路,在这一点上她颇是欣赏。 小德子说完,突然忆起神鹿将军说的话:“爷,皇上将你流放?州,竟是要你做个七品州令。“ “哦……”凌飞一诧。 这般安排,任他如何也揣测不到。从他被陷害到如今,太多的地方透着古怪。被陷害的事,就连小德子都觉得那事漏洞百出,皇帝非但未下令彻查,还夺了他皇子之尊。而他以为,这一回山穷水尽被降庶人,未想竟流放他到偏僻之地做七品州令。 小德子解释道:“爷,是听南凉将军说的。因为他们觉得奇怪,才会信了别人的话,以为爷要对南凉不利,对爷动了杀机。不过龙姑娘那番言辞,着实厉害,言谈之间轻重、利害一一分明。” 一路行来,凌飞身边的人一一都被筱雪所动,她不仅为他们化险为夷,还有过人的见地。 小德子见凌飞如有所思,不愿再扰,转而问筱雪道:“龙姑娘,往后我们再无危险罢?” 筱雪长舒一口气:“将来的事,又有谁能说得清楚,万事还是小心些。” 马车在官道上缓缓地行走着,时而颠,时而平,摇摇晃晃,这些日子来,她倒也习为常了。最初刚上马车,身上有伤也都忍下,如今身上的伤已痊愈,便再无甚不可忍的。 小德子笑含感激。一路之上几次生死与共,早对龙筱雪心生好感,道:“我瞧龙姑娘与那将军说了一句话,那将军的脸色都变了。姑娘与他说了什么?” 难道要告诉他们:她猜出来了!猜出给南凉传递消息是大燕的某位皇子。某位?而龙筱雪也知晓,这个某位具体应是那位面善心狠的皇子。怕是连凌飞自己也猜不到,处处与他示好,实则害他、欲杀之而后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2章 磨练 小德子继续追问,一副不知道就不罢休的样子:“龙姑娘,你到底与他说什么了?” “我告诉他说,如果不放我们过去,我就让段公子不要迎娶绿玉公主。” “啊――”小德子张大嘴巴,带着试探地问:“姑娘喜欢段公子?”眼睛时不时地盯着凌飞。 龙筱雪答非所问:“段天涯与南凉的绿玉公主早有婚约。不仅如此,南凉还有一位正值妙龄的红珠公主。我瞧着,公子与红珠公主倒也颇是般配。” 凌飞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对她动心,她应是知道的,这会儿居然拿他打趣。“我瞧你与段天涯倒也不错。”“啊――呵呵……”如果他是板着脸,那她就笑,笑得很是欢喜,“段公子确实不错,只可惜他和绿玉公主早有婚约。” “贵为一国王子,多几个女人算什么,不做他正室,做个侧妻也不错。”凌飞的话带着冰冷,听到耳里,她只觉凉透身心,凉过之后,竟是他带着酸意的模样。 她为何要欢喜?对于他,她只是报恩,并无别的。她真的累了,不想再重复过往的路。“有珠玉万千,唯愿做他掌心的那粒明珠。” 凌飞道:“这个说法倒也新鲜。天下的女子,有多少不是求一生一世一代人的。” “求不得,也唯有面对现实。太奢求,反倒束了自己的心。不如不奢求,做嵌入他心上的那粒珍珠也不错。” 小德子看罢凌飞,再瞧筱雪:“心上的那粒珍珠?” “据说珍珠是河蚌捕食时不小心吞下的沙砺,怎么也排不出体外,沙砺长在肌肉里,可想而知,这是怎样的痛。河蚌为了保护自己,便会吐出一种液体包裹住沙砺,用以保护自己,久而久之,曾经的沙砺便成为一粒珍珠,年岁越久,珍珠越大越美。” 小德子感了兴趣:“真有意思,珍珠竟是这般变出来的。” “筱雪相信,世间万物自有缘法。就似公子您……流放?州,就如那颗沙砺。虽给过你痛苦,坚强的您一定可以把痛苦的沙砺变幻成世间最美的珠。” 她鼓励的法子还真是世间少有。凌飞莞尔一笑:“待一切安顿下来,有何打算?” “我想寻一处僻静的道观、庵堂平静度日,到时只要公子不阻不拦,便是筱雪最大的欣慰。” 小德子连啐几口“呸!”“龙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怎的又提那事儿,年纪轻轻的,什么不好,怎又要出家修行了。你今儿不是也听到了,待到了?州,爷便是州令大人,到了那里,只要你跟着我家爷,就没人再敢欺你……” “那不是我想要的。”她依在马车板壁上不再说话。马车在行走,她的身子也摇摇晃晃。 凌飞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她还是忘不了过往么。过往诸多事怎能说忘就忘,就似他,不也会时常忆起崔吟霜来,想到她的柔语暖声,想到她的美,仿似前世春梦一场。他们都是有故事的人,他有自己的不易,她也有她的坎坷。 不知过了多久,凌飞揭开车帘,望了一眼外面,青山隐隐,碧水潺潺,山间有竹的气息、花的馨香。穿林度桥,抚石依泉,过了松伯林,再入翠竹山,越山花地,度碧草坡。入汉家庄,出彝家寨,盘桓曲折,翻山涉水,忽闻山鸟鸣唱,飞跃林间,上是古木森森,遮天蔽日,下则绿茵如毯,几色小花绽放。花木越茂,其土愈润。野花伴依清泉,傍于小溪,或有碎小花瓣落入水中,溶溶荡荡,曲折萦迂。 她的淡泊令他心头一痛。终有一日,定要她道出那句“我喜欢你!”淡去一段情最好的法子,便是开始另一段情,将一腔情感托付新人。他淡了对崔吟霜的痴心,因为有一个女子已经取代了崔吟霜。一路行来,不过几月,却似他此生相处最多的女子。 昨儿一宿未睡,此刻知避去大险,筱雪竟抵挡不住困意,任马车怎般颠簸,她睡意香沉,没有梦境,没有思绪,就这样安静入睡。摇晃间,依在小德子肩上,小德子满是窘意,抬手托起她的脑袋,刚将她的头依放车壁,她又依到肩上。 小德子似要与她撇清一般,道:“爷,你可别多心,我……我……” 难不成,他要与个太监吃醋。凌飞道:“龙姑娘昨儿一宿未睡,骑马赶来找我们,许是太困。” “这山里凉,莫要受了风寒。爷,你来托着她,我去寻件斗篷。” 凌飞瞪了一眼,道:“真长本事了,敢使唤爷。” 小德子低声笑道:“奴才不是替爷心疼龙姑娘吗?” “休要胡说。”他的心思就这么明显,连小德子都能瞧得真真的,他是对她有好感,但还不至落到失了分寸的地步。他起身坐到龙筱雪身边,用手轻托,就似托起了世间的珍宝,轻轻柔柔,自自然然,生怕惊扰到她,将她的脑袋和身子放在自己的怀中,然后一点一点地放在自己的双腿,任她扒在腿中睡去。 小德子取了斗篷,小心翼翼地给她披在身上,目光就停驻在龙筱雪的脸上:“爷,你瞧她睡得真香,居然还流口水。太有意思了,我还以为她与旁人不同,没想到她竟流口水……” 凌飞低头,可不,那嘴微张,口水就从嘴角里溢了出来,湿了他的衣衫,可她还睡得这般的沉稳。她聪慧、冷静而孤傲,可到底也只是凡尘女子,也会有自己的缺陷,就如现在可以自在地入梦,不再有清醒时的疏离,可以这样近地扒在他的腿上,这样沉稳地睡去。 若在以往,他自是讨厌这样没有睡仪的女子。此刻的她,瞧来这般可爱,让他越发心动。只有睡着了,她脸上才没有冰冷,而是像个孩子般睡得甜美。 龙筱雪就这样睡着,有些累了就换个姿式和方向,依旧扒在他的腿上,或是依在他的怀里,时不时地将小嘴一嘟,凌飞总是保持着一个动作,任她依靠。他喜欢这种感觉,只有这时候,他才发现,除了她处处为自己化险外,他也可以被她依赖。哪怕是她睡着的几个时辰里,至少他觉得自己还是个男人,一个能被女子倚重的男人。 夕阳西下,晚霞如锦。华丽如梦的霞光洒照天穹寰环,如此的瑰丽,洒照山林和远山,仿佛覆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出了山林,眼前视野顿时空阔,呈现一片苍茫的原野,远处群山叠叠。暮色原上炊烟袅绕,牧童歌声悠扬,更有鸟鸣狗吠之音不绝于耳,亦如一幅静谧的山野图,让人的心情也随之欢喜和宁静起来。领首衙差喜道:“公子,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到?州城了。” 张守道:“公子,不如小的进城通禀一声,让?州师爷出门迎接。” “有劳衙差大哥跑一趟了。”凌飞声音虽低,可还是惊扰到怀里的筱雪,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依在一个温暖的怀里,还扒在人软绵绵的东西之下,这一细瞧,顿时连半点困意也惊得全无:“啊――” “你这般惊异做甚?面对南凉将军的追杀,你不是也处变不惊么?在我怀里睡了三个多时辰就惊成这般模样?” 她低头,发现自己正披着他的斗篷,衣衫倒还算整齐,小声骂道:“趁人之危!” “爷当床被用,又当桌被扒,我都不嫌辛苦,你还说我趁人之危。大爷我怎么趁人之危了,是占你便宜,还是吃你豆腐了?” “你……”什么时候他也变得这般油腔滑调起来,她眨着还有倦意的双眼,嘟着小嘴,“懒得和你说。不过凌飞,如若见了红珠公主也这般说话,她一定会爱上你的。” “你怎老将我与那叫红珠的扯到一块?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我就不提啊。我还偏说不可。” “你若再说,我便说大理的昭康王子。” “你说段天涯,他这人不错。”龙筱雪想好了,任怎样变化,都不愿把自己和凌飞扯到一块儿,她随水推舟索性就把话题扯到段天涯身上,“君王旨,父母命,媒妁言,自来有之,这天下间,有多少儿女敢于和父母定下的婚姻相抗,我啊,还真是佩服他,居然敢反抗父母定下的婚约。与其两个在一起痛苦,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走到一起来得自在。” 她看到了往后,如若德妃未死,幸许还有可能。可德妃死了,再也不在这世间,她又怎能和凌飞太近。欠他的救命之恩,她只会回报。但她不会糊涂到以身相许,预知了未来,她只想小心地守住自己余生的安稳日子。 他算是服了,以为就是激她,未想还落到她的圈套里。但从龙筱雪的话里,他知道段天涯离家出走,便是为了逃避一段婚姻。 “身在高位,皇家赐予了无尚的荣华,而他们也得付出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牺牲一生的幸福,或娶或嫁自己并不喜欢的人,还要与之相伴一生。在别人眼里,段天涯也许是个欠缺责任的王子,在我看来倒是一个性情中人,着实让人钦佩。毕竟世间又有多少人敢于反抗不想要的婚姻,又有多少人能有勇气如此冒险……” 传旨太监本姓安,少时在宫中人唤“小安子”,如今年岁大了,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们,都敬称一声“安翁”。 “德妃娘娘两日前薨了!” “母妃!”凌飞望向延宁宫方向,正是四月时节,可从冬天到春天,他却犹似走过了生命里最严寒的冬天。春天到了,天气暖了,他却从此失去最爱自己的母亲。 俯在地上,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竟止也止不住的滑落。脑海里浮现德妃那张秀美无寿的娇颜,自打记事起,他的母妃无论衣着装扮还是言谈举止都与这宫中诸多女子不同。她淡然、端庄,从不与人攀比容貌,也不争抢风头,总是温和待人,静默做事。即便是这样一个不争不夺的女人,还是因为儿子而卷入风浪是非之中。 母亲死了,用她的死换来了他的自由,让他得以离开宗人府。凌飞心下暗自说道:母妃,凌飞并未做错什么事?更未干出那些不仁不义、大逆不道的弑君夺位之事,为何你还是死了? 跪在冰冷的石板,忆起母亲,他的心一阵胜过一阵地痛与悔:“我母妃她……可有说过什么?” “德妃娘娘并未留下支言片语。四皇子还是尽快启程,莫再逗留,到了西蜀好好过日子吧!”传旨太监挥了挥手,从一边过来了两名皇宫禁卫,“皇上口谕,着令你二人护送四皇子前往西蜀,不得耽搁!” “是!” 燕京是他自幼长大的地方,皇城便是他的家。他要离开了,以戴罪皇子的身份放逐西蜀。深爱的母亲去了,用她的死为他换得自由,而他甚至不能见她最后一面。 “安翁能否与我父皇求求情,让我再见母妃最后一眼。” 传旨太监颇有些为难,道:“四皇子,皇上旨意:即刻启程,这可耽误不得。快快动身吧!” 连最后一眼都不能见,这是怎样的遗憾。 这座世间最华丽的宫殿,住着这世上最尊崇的帝王,却是尘世最无情之所…… 传旨太监远离了宗人府地带,小心地拐入富丽宫苑,在一高脚赏景阁上,宫纱飞舞,一抹明黄背影傲立窗前,在他之侧站着一位着锦袍的慈目妇人。 “皇上、德妃娘娘,四皇子已经出宫了……” 德妃听到此处,身子微微一颤,止不住一阵悲伤,这是她的儿子,是她此生唯一的孩子,但她是儒弱的母亲,护得他平安成人,却护不得他一世顺畅。如若身在寻常百姓家,何至这般分离。泪如明珠,悄然而下。 皇帝虽未瞧她,却似又知晓她的悲伤,责问道:“琬儿,朕以照你之意恕他,你还要朕如何?” “臣妾怎敢怨皇上?臣妾只恨自己无权无势,连我们的儿子都保不住,明知他遭人陷害,却无法还他清白。恨只恨……她乞颜一族前朝、后宫势力太大,只手遮天。” 皇帝神色微凝,若有所思,道:“朕既说出会护凌飞,自会保他无虞。” “只要凌飞安好,臣妾愿自此做个死人。” 皇帝轻叹一声,眼中迸发出一团怒火,却拼力压下,道:“琬儿,你且等着,长则三年,短则一载,朕定会除去乞颜一族,夺回兵权,还你公道,再不让你们母子活得这般委屈。”德妃止住落泪,只遥望着宫径上那辆小小的油壁车,凌飞去了,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而她身为母亲却不能前去送行,更不能叮嘱言语。唯有含泪遥远,将那万千牵绊,都化成此刻双手合十对神灵的祈求、祷告。 皇帝伸臂,将德妃拥入怀中,道:“朕有此安排,是要磨练于他。再则,朕流放他至蜀地还有重用,今日让他落漠而去,来日定让他风光归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3章 神色有异 德妃听他信誓旦旦,心波一动,软声道:“皇上……” 皇帝道:“如此,你总该明白朕的心意了罢?” 德妃沉重点头:“臣妾尊从皇上旨意,臣妾……殁了……”说到“殁”字时,悲痛与纠结于形,眼泪又扑簌簌地滚将下来。 “朕此一生,皇后唯慈惠一人,最爱也唯你佟琬儿一人……”这是怎般的情,一个是他此生最敬重、歉疚的女人,一个是他今世最珍爱的女子,但这两个女人都被另一个身在尊位的妃子陷害、欺凌,只因那女子的娘家父兄手握权势,连他也得畏惧几分。 他不会任由这一切下去的,他是皇帝,他忍得也够久了。终有一日,他要除去乞颜一族,为死去的慈惠皇后,为受尽委屈的德妃讨个公道。 遥远宫径上,那一骑小小的油壁车,化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宫径两侧,花团锦簇,有晚桃纷飞,如漫天粉雪缤纷狂舞,好似一场最华丽的葬仪,飞飞扬扬,随风而舞,在空中划出悲凉的曲线,漫天花瓣仿如满天冥钱。虽是三春时节,气温转暖,但微风拂过他只觉冷风灌颈,凉透身心,如冰冷的刀剑落在后背一般。 犹记三月前,他是何等春风得意,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他欢喜、他幸福,他娶得了大燕朝最貌美、也最有才华的女子为妃,就在大婚当夜,却成了叛臣逆子,成了父皇不能容忍的无德无孝之人。 他被打入天牢,而心仪的佳人,自此没了下落。一颗心被分成了几瓣,一瓣、两瓣……一瓣是母亲的死,一瓣是牵挂的心中红颜,还有的是对未来无法预料的彷徨与无助。现如今,佳人杳无音讯,而他更是前路难料,母亲溘逝。心化浮萍,随*逐,浪急萍动,仿如流云,风来风去,终是命随风弄。 对于孩子,父母便是家。对于他,有母亲便有温暖在。现在,这烟火尘世最后的温暖也不复存在了。他是这般的无助,唯有独自面对人生。用了近三月的时间,也未将被陷的事想过通透,又再度面临母死的伤痛、打击。 人世间最大的痛莫过于此,失去至亲、至爱之人。至亲之人,本是他母。至爱之女却是崔氏吟霜,她对他说的莺语誓言,燕音之诺还犹记在耳,可她却没了音讯。 “发肤受于父母,岂能违抗父母之命,这便是大不孝。” “是愚孝!如若父母是真爱子女,自应为他们的将来所想,希望他们得到真正的幸福。如若只是利用子女的婚姻去达到某种目的,是自私的父母。如此,子女又何需愚孝?” “你……”凌飞从未想过,在她的心里居然还有如此悖逆的一面,“真是谎谬之言!” “我上次和段公子如此说时,他就觉得我的说法是对的。到了你这儿,就是不成样子的话。”瞧,他们之间不同,这便是她要告诉他的。“既然是这样,公子还是离我远点的好,免得被我带坏了。” “你想我不阻止你出家修行?”凌飞看她一眼,见被自己说中要害,继续道:“这些狂悖之言不过是你故意说出来的,就算你真是这样的女子,不需三五年,爷也能让你做个中规中矩的女人。” 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声惊醒了一边的小德子,一时不想睁眼,继续装睡。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以为自己是谁呀?” “不要忘了,南凉人可一直拿你当是我的女人。” 这是刘虎为了替她解危故意说的,怎么被他知道了,很显然这些话自然是小德子说的。这个小德子向来最是话多,什么都告诉他。 “南凉人以为刘虎才是你,所以他们会以为我是刘虎的女人。” “既是如此,那我就让你和刘虎成亲。” 她是何等的心高气傲,将她许给下人,心里定是千不甘、万不愿的。未想龙筱雪爽快地应了一声:“如此牺牲我们,就能让你在?州更加安稳,更避去没有必要的误会。” 这个女人真是厉害!本想气气她,反被她气得够呛。“我没见过,像你这样厚颜的女人。” “我自小就脸皮厚,公子今儿总算知晓。” 这女人根本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相反还带着市井女子的刁蛮泼辣,丝毫不肯吃亏半分。他曲解她,她就依计而行,只将他堵得一阵语塞。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本姑娘既是女子更是小人!你最好避得远远的!” 说了半天,不就是担心他会阻她出家修行的道吗。敢惹他,这回他还就和她拗上了,“想要出家修行,哼――龙筱雪,你休想!” “你阻得了吗?这西南的地界大了,南凉、大理,更远点峨眉、青城都是好地方,就?州这小地方,本姑娘还不想呆呢。” “爷不想和你吵!不可理喻!”凌飞将头一扭,拿定主意不再和她说话,可是这样争执、小吵还满有意思,感觉很怪,虽然现在是庶人,却从未像现在这般轻松自在,可以这样毫不顾忌地与个小丫头吵架。 “如果你再和我说话,你就是乌龟王八蛋!” 一路行来,她是得体的、优雅的,没想到她嘴里也会冒出这样粗鲁的话来,他气得只“你……” “你已经说了一个字。你就是乌龟王八蛋!” 他怒袖一甩,将脸转向一边,不想再搭理这女子。他一定是疯了,居然想和她缓和一下气氛,忆起她与段天涯之间那样的嬉闹,竟有些羡慕起来。 哪有这般的,一觉醒来翻脸不认人,还气他、激他。 马车行驶在碧野上,景物如飞,掠过眼底,是一幅幅别样的浮影画卷。?州城近在眼前,城门口商贩、百姓鱼贯出入其间,时有骑马的大理、南凉人往返于中。虽不及燕京的繁华热闹,也是人如潮水,马如龙。 张守带着?州官员、官差一干人候在城门口:“?州高大平恭迎颜大人!” 一个?州岂能容得下两位州令,龙筱雪开始怀疑起神鹿将军的话,他曾说过凌飞是新任的?州令,因为此才让他们觉得其间诡谲。 凌飞跳下马车,抱拳回应,与高大平还施。人刚至,可他的身份却已不再是谜。 高大平受宠若惊:“下官如何敢受皇子殿下的厚礼,折煞下官了!颜大人,请!今儿接交完毕,明日一早下官就要赶赴利州上任。” 说着话儿,从城内出来几匹马儿,段天涯走在最前头,见到龙筱雪不由灿然一笑:“龙姑娘,我估摸着你这会儿该到了,看来赶得很巧啊。” 哪里是巧,是段天涯一早就让刀二留意,见到龙筱雪和凌飞就来回禀。 红珠驶马与段天涯并肩而立,一双眼睛凝驻在凌飞,她时常在想,大燕的皇子又与别的男子是否有何不同,今儿瞧了,还真真是有些不一样,虽着了一袭寻常的衣袍,可那与生俱来的贵气与轩昂怎么也掩饰不住。 段天涯下马相迎筱雪,扶她下车。道:“路上还好吧?” “还好。” 凌飞一回头就瞧见了亲近的二人,朗声道:“我们进城!走――” 光亮渐渐消失,黑暗慢慢围拢,然,苍穹之上挂着一轮明月,如水的月华洒照四野,给人指明方向,瞧清景物。 “段公子,昨儿听红珠公主说月城甚美。我们今儿连夜去月城如何?” 虽然她星夜赶去通晓凌飞,可她终是不愿与凌飞在一起,这令段天涯似又瞧见了希望,他当即应道:“好!” 红珠跃下马背,走近段天涯,道:“王子,他是谁?” 明知却故问,龙筱雪瞧出红珠心意,道:“不如你介绍给她吧。”昨儿,红珠还吵嚷着要杀了凌飞,可今儿一见,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凌飞相识。一个是待字闺中、飞扬骄傲的公主,一个是流放异乡,戴罪之身的皇子,在筱雪看来更是天作之合。 段天涯走近凌飞,道:“颜公子,这位是南凉国红珠公主。” 红珠公主满心欢喜,那双明亮的眸子停留在凌飞身上,还以为汉家的男儿,皆如蜀地一般的身材矮小,未想面前这位俊朗不凡的男子长得高挑、英俊、玉树临风,心跳加快,一时竟不知如何说话。“红珠见过颜公子!” 这般娇羞发痴的小女儿姿态,龙筱雪还真要怀疑到底是不是昨日认识的那位泼辣的红珠公主,在凌飞的面前仿佛是变了一个人。 龙筱雪转身追上常皋,移至马前,道:“常大哥,我们就此分别。各自珍重!” 她要离开,凌飞一早就知道,可是不是太快了,竟连半分机会也不给。凌飞回头,厉声道:“龙筱雪,不要忘了,你是爷的女人,快回官府!” “你不要胡说八道……”因他回头的紧紧一握,后面的话都咽在喉里,她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居然会牵住她的手,带着几许霸道。她用力地挣扎着,想将他甩开,可他握得很紧,似要将她的指骨捏碎一般。 “筱雪,架也吵了,气也该消了。回官府!” “放开!放开!” 红珠公主满脸失落,这种心动的感觉从未有过,一颗心从胸腔里呼之欲出,又似里面有几只*的小马驹在奔腾,热血如洪奔涌,不由自己地,眼里、心里都被人放了一把大火。长了这么大,还从未有人如此忽视过她的存在。甚至全然不顾她的意外,连话也不屑与她多言。 龙筱雪固执地推开他的大手:“凌飞,我不会跟你走。绵州之时,我们便已说好。我有我的去处,你亦有你的事,不能阻拦我的选择,就此告别。” 他何曾这样过,当着外人直嚷她是自己的女人,就是想和她在一块。他一直在再三地抑制自己,以礼以待,但今儿的事,让他无条件的相信她、依赖她。他们同样是被别人背弃的人,为何就不能相依取暖,一起携手走下去。 凌飞又欲再握她的手,却被她连连闪躲开来,就算他落漠了,他还是大燕皇帝的儿子,而她只是一个无依的孤女,她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守住自己的心,保护好自己不再受到伤害。那样的伤,有过一次,足可以痛彻灵魂,不想再重复。 见二人僵持不下,段天涯走了过来,笑道:“颜兄,不如就先依了龙姑娘。她只是想去月城瞧瞧,待她倦了,自会回?州。” 她低下头,忽而又抬头起来,坦然地迎接着他的目光。真是拿她一点法子也没有。她也是固执的,拿定了主意就想去做自己的事儿。 凌飞伸颈,在段天涯耳边低低地说:“朋友妻不可欺!”随后用手轻拍着段天涯,“既然段贤弟的话也颇有道理,我不阻拦,但是希望筱雪能早去早回。告辞!”如若,他不是?州令,还真想随龙筱雪一看这西南美景。 就他会说悄悄话吗?龙筱雪近了红珠跟前,低语:“我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只是今儿神鹿将军说要把我献给南凉大王,一急之下,才有人说我是他女人。你切莫相信,公主若是对他有意,这可是大好的机会。” 红珠的脸乐成了一朵花,连连问道:“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她笑意盈人,近了凌飞,又说:“你初到?州,不知还要呆多少时日,这个时候与南凉、大理处好关系甚重要。既然红珠公主对你有意,为何拒人千里。” “我的事儿,不劳你多虑。” “既如此,说什么都多余。就此告辞!”她款款施礼,又近了段天涯:“段公子,我们走吧!” 刀二急道:“包袱还在客栈呢,我去取,一会儿就到!” 天苍苍,野茫茫,闻着风儿做着梦,闭上眼睛,便如同看到了白日所见的草原风光。牧歌在耳边回荡,悠扬动听,筱雪虽听不懂大意,东边男唱、西边女和,大致可以猜出这是一首情歌,百般相思,千份情爱都变成最动人的曲子唱,在空中飞扬、回荡。夜暮高空悬挂一轮明月,广阔无垠的草原,似开阔了视野,壮阔了心胸,如同草原人最自然、直率的情感。 凌飞望着她与段天涯纵马离去的背影,在暮色中化成小小的黑点,这般的洒脱,自认也是潇洒之人,可与他们比来,终是被凡尘俗事所牵绊。如若可以,他更愿意与她这般纵马奔驰在草原上。 小德子见他有些发呆,道:“不如令常皋将龙姑娘追回来。” 凌飞道:“既已应了她,允她四下走走,且由她去。” 小德子还想再言,明*里不乐意,还是同意了,何苦跟自己过不去,这龙姑娘也还真是,知晓爷的心意,竟和段天涯这般亲近,不曾顾忌爷的心情。小德子在心里将龙筱雪埋怨了一阵,便见那叫红珠的南凉女子神色有异。 不多时,便见刀二取了二人的包袱骑马过来,抱拳问道:“红珠公主,我们这就去月城,你可要随我们一同过去。你不是说,要让我家王子见你姐姐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4章 苦痛的经历 如未见凌飞,红珠还真愿与他们回去。可此刻,竟有些迈不开步子,可骄傲如她,泼辣如她,又不愿在他面前太失了分寸。心下想到,龙筱雪与凌飞是旧识,许龙筱雪了解不少关于他的事,与龙筱雪打听一番也不错。 红珠抱拳,道:“颜公子,我回月城了。欢迎你到月城做客!告辞。” 凌飞应了一声:“公主保重!” 之前还热闹的情形,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一行人进入?州官衙,?州令急着与凌飞交接官务,就连上下一行要迁离利州上任的包袱、箱笼都一并收拾妥帖。虽唤作?州,其所辖唯一?县,瞧见高州令那几车满满的东西,凌飞方知“一年清知府十万白花银”的俗话。 地方官员的交接事务,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工夫。旧任去,新任至,凌飞长叹一口气,忆起自己被贬、被圈禁、被流放的种种,越发怀疑起皇帝的用意来。流放?州,本是戴罪之身,却意外地成了一地方七品州令。 “父皇,你到底有何用意呢?”双手负后,站在院中,他不由得反复自问。答案也许就在不久后会揭晓,父皇显然不是不信他,而是要他去完成什么大事。 * 分别是漫长的,相处走过的日子却是那般短暂,就如一场梦。月圆、月缺,在遥远的燕京正是炎热时节,但在?州依旧冷暖适当,爽如阳春。 小德子手捧着陈酿美酒,步入椭圆院门,一进来便见凌飞负后而站,仰望着头顶的圆月,轻叹一声:“这日子过得还真快,转眼间,我们离开燕京已有半载了。而龙姑娘离开也有些日子。” 凌飞呢喃念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小德子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的官窖酒壶,这酒壶和寻常百姓家并无二样,棕色带着一些简单的花饰。“爷是想起龙姑娘了?” 这个女人,说走就走,昔日他是想让她四下散心。可这下倒好,一去竟不见回来,仿佛早就忘了他这个人的存在。他想了很多,想在燕京的一切,忆起去年这个时候,自己是何的雄姿英发,整日忙碌在朝堂和宫中,是父皇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而今却困于这小小?州。 初时,他猜想过,?州是方鱼龙混杂之所,也许要他来就是为了治理这里,但很快,他便发现,这里并没有自己预想的那般不堪。就和他所了解的任何一个州城是一样的,?州累年的案子,并无什么大案,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从东家丢了牛,西邻儿子打架,亦或南家街坊的老婆被东家小子给拐走……乱七八糟,未分巨细,而刘虎、常皋都是粗人,小德子更是大字不识几个,那个师爷整天就会溜须拍马、喝酒占点小便宜,旁的便不会。 龙筱雪一去就没有再回来,就像突然便消失一般。他们几个大男人,总会在无意间提及到龙筱雪的好呢,说她细心,夸她会缝补。总是在凌飞已经淡去的时候,会不由自己的忆起她来。 他追忆往事时,会想到她,而她是否也望着同一轮明月会忆到他? 此刻的龙筱雪正在大理王宫。自她来到大理,便被段天涯奉为上宾。轻纱缥缈若雾,暗香徐徐飘散,令人辩不清是外间的杏香还是屋中的熏香。纱幔肃然静垂,自梁而下,如瀑如水,轻纱层层似浪翻滚,或粉或蓝的数色轻纱交融一体,变幻成另一种奇异的色彩,如彩虹般耀眼夺目。 段天涯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金抹额,穿件金缕红蝶二色的穿花广袖袍,束着刻丝攒花长穗宫绦,外罩大红宫缎排穗褂,脚踏红底玄纹小靴。面含浅笑,眼似善语,风尘仆仆地从外间奔了进来:“筱雪!筱雪……” 他知她是真的恼了、气了。几日前,龙筱雪准备在大理的云清观出家,又再度被段天涯坏了好事。不能剃度成尼,甚至连做个女冠都不成。 见她不理,段天涯赔着笑脸,道:“龙姑娘,你正值如花妙龄,为何定要出家?” 她瞪了一眼,不想与他说话。原本,要出家只是她一个人的选择,却生生被段天涯拉入红尘。 段天涯又道:“近来,父王、母妃都在张罗我妹妹和亲天朝的事儿。听说南凉已禀告天朝,请求和亲。” “自古以来,维系和平、安宁都是牺牲女子的幸福。就算身在皇家,也是如此。出家修行是我最想做的事,也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实在不明白为何你一定要再三地拦我、阻我,居然还在云清观里说那样的话。” 这件出家的事儿,闹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段天涯用自己大理王子的身份,对观中道人吼道:“你们谁要是敢收她为徒,本王子就毁了这道观。” 如此,还有人谁敢收她为徒。龙筱雪不恼也难,她游历了西南山水胜地,便不想再走。若不能如愿出家修行,也许便唯有去峨眉、青城。 段天涯痴痴凝望着她,听她所言如冰刀锥心,面容里透出别样的痛楚与伤心,是对她视而不懂的难过,更是对她眷恋与不舍。一入空门,他与她便自此身处两个世界。他不要这般,他喜欢她,自在汉中相遇的那日,便不由自己的动了心。 他道:“你不懂吗?真的不懂我的心。我……” “别!”打断她的话,她摇首急道:“千万别说出来。” “为何不能说,我偏要说出来!龙筱雪……” 他要说,她却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面露痛色:“我不要听!不要听!你也别讲出来。” “你不听,我要讲。你听,我更要讲。”段天涯霸道地捧起她的脸,揭开她的手,手指与掌心的热度渗透颈肤,流窜全身,一路暖到心底。她肌肤的凉度,又冷刺他的心。“龙筱雪,你听好了,从第一眼看到你,我便喜欢你!我喜欢你……” 曾以为,听到这样的话语,她会按捺不住,也许会掉入另一个深渊。然而,这本是她所预料中的,只是讷讷地望着段天涯,没有预想的心跳加速,也没有更多的恐惧,唯化成她淡然一笑。原来,她未曾对他动过心。与他说笑,与他打闹,与他骑马同行,他于她只是朋友。 不等她说,段天涯从她平静的神色里便瞧出了答案,若她和他一般动了心,听了这番话自是会高兴。没有看到他期望的高兴,他便知晓了答案。“你不喜欢我?从一开始那个动心的都只是我?” “我的心早就死了。”推开他的双手,她静默转身,望着头顶的明月,“可以是你的红颜知己,但我接受不了你的情。” 段天涯问:“为什么?” 她无语。答案有很多,更重要的是,她倦了,无法再轻易去相信一个男人。虽然也知,并非世间的男子都和表哥一般的薄情寡义、阴狠歹毒,可她怕了。不愿再尝试,也不想再触碰爱情。 “是因为我和绿玉公主之间早有婚约。筱雪,她是我父母定的未来正妃,但我可以答应你,我可以让你做我的侧妃。” “当我在南凉王宫见到绿玉公主,便和她是朋友,我不会抢夺她的夫君。绿玉对你一片痴情,无人可比。自打和你订婚,她一直就在期望有朝一日能嫁到大理来。为了你,她不再骑马;为了你,她开始学着做个温柔的女人;为了你,她一直在按照你所喜欢的样子改变着自己……天下间,如果有一个女人,肯为了心爱的男子做出改变,甚至为了他愿意迷失自己,这是最大的牺牲。不想你辜负她。” 泪盈于眶,她想到了自己。曾经何时,她也和绿玉公主一般,为了自己认定的人,一再改变,甚至为了他把自己变成有心机的女人。然而,那般的改变,却赢不得他的心,换来的是最大的苦难。段天涯不懂绿玉,但她懂,她懂得绿玉付出了怎样的艰辛。 段天涯道:“筱雪,你到底有着怎样痛苦的过往?才让你如此逃避感情,让你心如灰烬?” 她沉默,过往像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就算愈合,此间被人揭去了伤疤,又现出那道无法忘怀的痛楚。“对不起!我不该提到你的伤心事。” 曾经很难过,可那些事已经远去了,变成了她不堪回首的往事。很痛,但她却总会忆起。痛得麻木时,便不再痛了。 段天涯拉住她的手:“走,跟我去藏宝阁,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不容拒绝,是他欢喜的笑声,哪怕她的心里还残留着记忆的痛,跟着他出了院门,到了王宫的西南一角,就瞧见一座宝塔似的阁楼,但见阁楼上匾额上书写着龙飞凤舞几字:藏宝阁。 “这……” “走吧,我带你进去。” 守门的侍卫并未阻拦,顿首唤道:“殿下!” 段天涯从广袖中取出钥匙,打开门,二人进入藏宝阁,在盈盈的宫纱灯笼下,只见四面壁上雕空玲珑,销金嵌宝的,每格中或放精致木盒,或摆古典书籍、安置文房四宝,亦或摆上贵重花瓶。格子各式各样,或天圆地方,或菱形,或梅花形状,可谓玲珑剔透,巧妙非常。且满架壁,皆随依摆放物形状制成格子,就似每一件物什都适合呆在订制的格内,半分也错不得、空不得。诸如琴、剑、箫、笛、宝刀名器,虽挂悬于壁,却都是与壁相平的。 在候府之中也有这样的藏宝地方,但候府只容候爷、主母和世子方可进入,且主母和世子进入时,还得征得候爷应允。龙筱雪从未进去过,今儿瞧见大理王宫的藏宝阁,不由得心下诧然。 段天涯道:“一楼之物算不得最珍贵。更好的在二楼、三楼,走,我带你去瞧瞧。” 龙筱雪扯住他的手,没有要上二楼的意思。 “怎么不走了?” “这些东西再珍贵,到底是身外之物。不看也罢!” 段天涯不由灿然一笑:“既然来了,就挑上几件喜欢的。明珠、首饰都在二楼。一楼都是些书籍、名器,这是为了方便打赏有功臣子。” 龙筱雪并没有留恋这里的任何一件物什,道:“还是早些出去罢。” 段天涯想了一阵,见她无心,摇了摇头,道:“你既不想上楼,那我带你去另外一处。”近了东面墙壁前,段天涯面露犹豫,龙筱雪会意:“我转过身去。” 她刚转身不久,就听到一阵轰鸣声,只见脚下露出一条秘道来,段天涯牵着他的手,进入秘道,行了约莫五丈许的距离,忽地亮如白昼,只见周围竟是用黄金砌成的地室,而周围或半人高的珊瑚树,或奇珍异宝,不是自然的亮,而是室顶那六颗鸽蛋大小的明珠照得一片通明。一颗便是价值连城,更有六颗,更是珍贵异常。天蚕彩衣轻薄如纱,华丽如霞,熠熠生辉,巧夺天工,竟是一件无缝之衣,而是由人工织就,不用绣线缝制的华衣。 龙筱雪的目光一一掠过这些奇珍异宝,很快就落在一边翡翠矮几上的古琴上,但见一尾已焦,问道:“这是焦尾琴?” 段天涯淡然一笑,对于精通音律的她,也许不爱珍宝,会爱这样的绝世的名琴。“你若喜欢,只管拿去。” 龙筱雪用手撩拨着琴弦:“其实,我自幼习练的是箜篌。”“箜篌?”可惜这藏宝阁里并无箜篌,否则段天涯倒愿意送给她。“听闻天朝第一美人崔吟霜,弹得一手绝世箜篌,能引蝴蝶翩飞,诱百鸟齐鸣,不知是真是假?” 他带她进入大理王宫不由外人踏入的藏宝阁,便是拿她当自己人。到了今儿,她还如何再向他隐瞒过往。从小到大,他人待她好,她就必会用同样的好回报他人。龙筱雪垂眸思虑,这一垂眸的姣好,直引得他深深痴望。 蓦地抬头,她道:“崔吟霜其实不会弹箜篌,倒是她的古琴弹得不错,可惜华而无魂,缺乏灵韵。” 段天涯吃惊不小,她能这么说,只有其道理,而言语之间,更似对崔吟霜颇为了解,“你……莫不是从天朝崔相府里出来的?” 龙筱雪灵眸一动,含首肯定。“一直以来,我不愿面对这样的事实。今日你既如此坦承,筱雪又怎能闪藏隐瞒。”她感动于段天涯对她的一片真心,可惜她对烟火尘世、滚滚红尘已无再多眷恋,“我本是巴蜀嘉州人氏,幼年父亲早亡,母亲被族人所欺,难以生存,只得变卖家当带着我前往燕京投靠姨母……” 她尽量言简意赅地说了自己过往的经历,段天涯听来一阵唏嘘。 “姨母临终前,央求相爷收我为义女,赐名如霜。虽是府中小姐,却一直不为外人所晓。为了让自己在偌大的相府之中有一席容身之地,我念书、学音律、看兵法,了儒子百家,只为有朝一日,能因自己的才华,而不被他人左右命运,更是……为了襄助他,也能配得上他……”她步履轻柔,在这样的秘室之中,谈起她苦痛的经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5章 建议 这满室的珍宝皆未入她眼,她静立一边,沉陷在往事的追忆之中。“你问我,为何定要出家?是我累了,如履薄冰、胆惊受怕的日子让我累了。我厌了那样算计他人,也被他人所利用的生活,倦了这尘世的尔虞我诈。在南凉王宫,见到绿玉公主,我总在她身上瞧见往昔的自己。不顾一切的付出,只想守护自己最在意的人,世间最大的伤、最大的痛,莫过于被自己最在意的人背叛、伤害和利用……是心不如死生的煎熬。所以天涯,我不希望你也如此。一个女子,能爱到为了心中之人改变自己,这需要很大的勇气。我不想你辜负绿玉公主,也不想委屈本心一味求全。”她停了一会儿,看着面露怜惜的段天涯,道:“过往,我承受了太多,着实没有力气再动心、动情。” 段天涯猜到她过往定然经历了常人不曾经历过的苦痛,“这些话,你也会对凌飞说么?” 凌飞!想到这个名字,龙筱雪的神色里写满了挣扎。“天涯,你怎能对对他动情?他救了我,而我却害了他。” 段天涯道:“怎么回事?” “凌飞落到今日田地,有一半是被我所害。”龙筱雪轻叹一声,“当日,我向世子奉上三计,他们求胜心切,选择下策。害凌飞落魄,被贬庶人,也害我自己险些丧命。”她看着自己的手,“为了让崔家女儿能顺利嫁给皇族,赢得恩宠,我一而再,再而三被迫沉陷。我知道太多,也参与太多,他们万不能放过我。” 她心里装载了太多的秘密。难怪在入蜀之时,她就做下了出家的决定,不仅因为自己的心累累伤痕,更是为了避开凌飞。 段天涯道:“凌飞到现在还不知你的过往?” “他只晓我是孤女,旁的我什么也没说。我害了他,他却救了我的命。我几次救他,是不想欠他。再则,他太聪明,有朝一日,他会知晓真相,我唯有避开他。” 段天涯只有心痛,如此柔弱的她,明明是个女子,没有亲人,没有长辈可以护她、爱她,只有靠自己活下去,甚至要用自己的才华来保住一切。最后,却如飞蛾扑火,险些被最在意的人害得丢了性命。遭遇了背叛,要她如何相信爱情? “筱雪,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保护你,不再让你受到伤害。” “天涯,我给的机会就是做你朋友。今日我把所有秘密告诉你,是对你敞开心扉。”她双眉微蹙,模样楚楚怜人,虽没有倾国容貌,却有一双世间最美丽的明眸,如剪水,似星钻。 目光相对,忆起她受过的伤,他竟无法再坚持。他重爱她,以礼相待,不愿轻薄她半分。“如若,我和绿玉解除婚约,能做我的妻么?” “不能!”她回答得干练,没有丝毫周旋余地。 段天涯心中冷笑,面上却是平静如初,明知便是这样的答案,可他还是不甘心,就想听她亲口说出来。“我不想你出家修行,在你心中无任何男子之前,我还是会继续待你好,如若有一天,你心中有人,告诉我那人是谁?若是我,我便娶你。若是别人,我祝福你,为你准备一个热闹的婚礼……” “天涯!”泪水氤氲,呼之欲出,这是怎样的大度和情怀,过往许多年,她唯将目光锁在表哥一人身上,遇见了段天涯,她方发现表哥算什么,和段天涯相比,天涯是雄鹰,表哥宛如一只麻雀。 “说到便做到。从今往后,我不会再为难你半分,但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不要出家。这尘世还有温暖、有真情。可好?” “我答应你!” 他张开双臂,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心怜、情惜如洪,填满心间,缕缕情丝纠缠翻滚,千百思绪混杂其间,本不想放手,听了她的故事,是他的意外,更是他的爱怜,理不清是疼是爱,剪不断、舍不下,纵横交织,纠结成麻。 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不是情的更进一步,而是彼此心灵的敞开与畅言。段天涯道:“我答应你,从今往后你是我的知己,也是我今生最在意的人。” “有一个你这样的朋友――真好!我龙筱雪也有朋友,看来上苍待我不薄。” 能这样抱着她,真的很好。段天涯不想放开,他可以在过往嬉笑、玩笑,但在她的面前,他只想给她足够的尊重。 过了良久,龙筱雪低声道:“天涯,我们该出去了。” “好!”放开她,他扫了一眼秘室,“小时候,父王第一次带我来这儿,我满是惊讶,也唯有你,到了这里还依然平静如常。” 她笑容浅淡,跟在他的身后,离了秘室。这里虽有数种乐器,却唯没有她所喜爱的箜篌。而她自离开燕京,便已经很久没有弹了。 时间在流逝,转眼间又过了数日,筱雪依旧住在大理王宫,段天涯还特意从王子宫里拨了两名宫娥过来服侍、照应,而她呢,每天除了看书便是下棋,偶尔也会站在窗下绘一阵子的丹青,习一会儿书法。 “禀龙姑娘,王子拜访!” “快请他进来。” 段天涯意气风发,着一袭王子华服,笑容浅浅,身后跟着一名太监,那太监怀里捧着一只绣袋。 龙筱雪放下笔,歪着脑袋,惊叫一声:“是箜篌!” 段天涯爽朗大笑,竟是说不出的欢喜。抱过箜篌,将它端端地摆放到桌案上:“宫廷乐师那儿有一架不错的箜篌,可我瞧了许久,还是不满意,这一架是我着人选用最好的木料,令最好的乐器匠人制作而成,一共做了三把,就这把最好,你且试试,看是否满意?” 龙筱雪伸出纤纤玉指,在弦上拨弄了两声,聆听声响,弦低处,轻若清泉细语,高音处又似飞瀑轰鸣,当真是把好乐器。不知比相府之中的那把箜篌要好出多少,脸上的笑意也浓了几分。 “试试看!” 她纤指如飞,一曲清灵悠扬的曲子飘出,仿似幽幽山谷静静绽放的兰花,又似一路低鸣奔流的清泉,灵动的玉指化成了最优雅的蝶,在弦上飞舞,如一曲由纤指化成的舞蹈,和应着她奏出的乐,仿佛看到了烟雨朦胧的江南,望见了波光粼粼的西湖。用天籁般的琴音驱赶枯燥,用弹奏箜篌喂养寂寥,用有音的世界丰富相处的时光。 随着起伏的弦音,他犹如看到了一幅幅截然不同的画卷,江南的柔美,塞北的空旷,草原的辽阔,都在她的指尖变幻着,她时而蹙眉、时而含笑、时而神采奕奕、时而面带伤愁……乐中的画卷,令她沉陷,也深深地感染着他。 在如泉低沉的画卷中音落,段天涯不由得拍掌叫好,神色里写满了惊喜。 “快看啊!孔雀,是孔雀停到王宫屋顶了!”随着宫娥指着的屋顶,只见一对漂亮的绿孔雀停驻在屋顶,正在寻觅。 龙筱雪道:“许是王宫百禽园的鸟儿迷了路。”她曾听宫娥说过,大理王宫建了一俯百禽园,里面养了许多各式各样的鸟儿,以前便有养百禽的习惯,自去岁开始更是加大了养禽的数量,好像是准备要把圈养驯化过的鸟儿进献给天朝皇帝。 宫娥道:“那我着人来捉回去。” 段天涯似瞧出端倪,百禽园的鸟儿多是关在笼中,就算建了鸟屋,也难冲破安设的鸟网,怎的就有几只鸟儿飞到此处。不由得忆起那个关于崔吟霜的传说。道:“你们都去抓孔雀!”众人退去,他问:“是因为你的箜篌吗?” “自一年前起,有两支曲子我不能弹。”龙筱雪沉吟片刻,“不弹《阳春》和《百鸟朝凤》。” “是因为会吸引蝴蝶和百鸟?” 龙筱雪笑:“其实崔吟霜弹箜篌能吸蝴蝶、百鸟,全是骗人的,为了提高她的身价和才华,让她如愿嫁入皇室。蝴蝶是事先令人备好的,而百鸟也是自家养在笼中,弹奏之时,崔吟霜只是坐在阁楼装装样子,而我藏在屏风后面弹奏。弹到精彩处,下人们就放出蝴蝶和鸟儿。一传十,十传百,燕京百姓便以为崔吟霜竟有这等本事,但凡听到箜篌之音的人又说确实是好曲子。”神色一敛,“我不弹这二曲,是每每弹起,就会忆起昔日之事,欲笑又悲。弹奏之人不能身临其乐,又如何让乐有神韵。” 段天涯恍然大悟,没想到其间另有蹊跷。 她是安静、活泼的,静的是她的人,动的是她的心。苍白手指如盈然翩飞的蝶,悠悠轻拢,缓缓拨动,或慢捻,或快挑,近乎透明的指尖流泻出哀切、孤涩的瑟音,漫至心间,化成情丝翻涌,纵横交织,汇化成一曲繁复音曲。听似轻灵,实则沉重,她微蹙眉宇,沉陷在往事之中,也将万千情绪化于指尖,奏一曲段天涯从未闻听过的曲子。 听得入神,只见一名太监神色匆匆进入院中,道:“禀王子,?州那边来人了。” 龙筱雪心头一怔,乱了心神,一个瑟音重重飘出,那丝弦几近崩断。段天涯啐了一句:“狗奴才,什么事这般大惊小怪?” 龙筱雪急道:“?州那边出事了?” 太监答:“?州官府派人过来了,是位自称姓常的衙差。” 段天涯宽慰道:“你莫要着急,许是公差到此,顺道来看看……” 太监性子急切,快人快语:“回王子话,来人说?州府的颜大人近来染了重疾,甚是挂念龙姑娘,要接龙姑娘回?州。” “凌飞病了!”龙筱雪忽地起身。 她远避着他,避开了人,却避不掉他炽烈的目光、切切的话语。只道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让己淡去对他的牵绊,也让他淡去对她的系念。此刻听闻凌飞染疾,却神色难安。 段天涯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到底她对凌飞还多了两分用心。“知道了,退下吧!” 太监道:“王子,对方说,颜大人病得不轻,还望龙姑娘早返?州。” 龙筱雪的心再度凌乱,凌乱,忆起分别时凌飞说的话,此间忆来竟如前世发生的一般。分开不过一月有余,竟似过了许久,这些日子她和段天涯入南凉王宫,来大理宫中作客,日子过得平静而欢欣。即便曾是崔相府中的小姐,也不如这些日子过得自在、洒脱。 段天涯道:“凌飞喜欢你。”她沉默,正因明了,她才避开,要不了凌飞的喜欢,也不敢贪恋他的情。又道:“他想要你回?州。” 龙筱雪低垂着头,情绪复杂,眼波流转,迎上他的目光:“我得回去。” “也许,这是他使的计。”段天涯不想就此与她分开,这些日子日日相见,他欢喜,她了也快乐,彼此都过得很好。 龙筱雪道:“如若真染了重疾,我不去见他,不是欠他更多么?” “就算欠了他。你也救了他两回,也算清了。” 段天涯的意思很直接,他不想龙筱雪离开,留她住在大理王宫很好,有她在,他的心就是安稳的,知晓在这寂寂深宫之中,还有一人可说话、畅谈,他就不觉得孤单。忘不了那日?州一别,凌飞在他耳边说的那句:朋友妻不可欺。依然拿龙筱雪当成他的女人。 “无论怎样,到底是我欠了他。我必须得回去!”龙筱雪拿定主意,逃避也终不是法子,总是要面对的。 段天涯问:“几日回来?到时,我遣人去?州接你。” 她不想成为旁人的负累,嫣然一笑:“我会骑马,若是想来时,我自己过来找你。”虽是重疾,还危及不了性命,心里也是担忧的,却不急在这一时,看看天色已近中午,只怕赶不了多远的路,又得另寻客栈,道:“就劳小公公再跑一趟,告诉来人,明儿一早启程赶路。” 太监应声退去。龙筱雪方忆起,段天涯来了一阵,居然忘了给他沏茶,在王宫她是客人,但入得这院,段天涯便是客人。他静默地瞧着,但见筱雪停移身近桌案,捧起桌上的清茶,用手在茶壶外暗试水温,熟练而漂亮的兰花指,人虽站着,却表演了一套最完美而熟练的江南茶道。看着她那直线流入杯中的清水,看她纯熟的倒水、覆盖。她谦卑有礼,却不乏应有的尊贵,双手奉上香茗,目光相遇,他突然希望这一刻能永远珍藏,让时间不流逝,就他和她相对相伴。接过茶盏,他浅尝一口,但觉清香宜人。 龙筱雪道:“你的父王依旧决定让静和公主和亲天朝?” 段天涯应了一声:“父王说,这是最好的法子。吐谷浑等各臣国,都先后献出了公主与天朝皇族联姻,以示臣服之心,必须如此。” “静和公主是你的同母胞妹,和亲天朝,要么是嫁与天朝皇帝为嫔妃,要么就是配与皇族其他男子。天朝皇帝膝下有子数人,二、三皇子早在几年前便已娶妻纳妾,而这两位皇子也最是野心勃勃,不可依靠,就算嫁到这二位府中,也少不得被人算计、伤害。五皇子羁傲不驯,太过*;六皇子又是一副病弱身子;七皇子阴险狠毒,性格阴晴难定;八皇子意气风发,颇有建树;十一皇子年纪尚幼,还未到婚配年龄。若有机会,你倒不妨建议大理王,要静和公主与六皇子联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6章 猜想 段天涯愣了一下:“你刚才也说,六皇子乃是副病弱身子,你要我妹妹嫁给一个……” 龙筱雪含笑摇头,“这位六皇子生得温润如玉,因其生母身份卑微,一直得不到天朝皇帝赏识。据筱雪所知,六皇子病弱只是假相,为了在众多皇子争宠夺爱、阴谋算计的争斗中保全自个儿,这种不争便是争的行事法子,是不是能得到你的好感?”她轻呷两口清茶,一面如有所思,“如若你真是疼爱静和公主,就应让她平安顺遂。” 她是真心为静和公主所想,段天涯灿然笑道:“如此,那我就将这事告知父王、母妃。静和与我一道长大的,这些年来,母妃一直想与她觅个如意郎君,可瞧来看去,竟未寻到个合适的人物,这才将她的婚事耽搁至今。” 这般一误,其他庶妃所生的女儿已然出阁,可静和尚待字闺中,虽还有两名年幼的公主,可不及十四岁,未到婚配之时,如今年芳十八的静和就成为最合适的和亲人选。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段天涯这才起身道别。 龙筱雪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装,忆起明儿一早便要离宫启程,早早儿地就开始沐浴安歇。睡意朦胧,却见一个华衣女子近了罗帏,隔着绣帐、绣纱,洇出一抹姣好的身影,疑是梦境。龙筱雪启开双眸,但见绣帐前出现一女:一双杏仁含波眼,两弯柳叶吊桃眉,体态丰润,面容姣好,粉面含娇而不媚,黑眸流转波生辉。梳着精致仙女髻,插支五尾红珊瑚点睛金凤步摇,额上带条银链珍珠双链抹额,正中吊着一枚大红晶石,越发衬得她俏丽娇嫩。一袭翠绿色杭绸曳地长裙,裙摆为半透轻绡,层层叠叠三四层,更显飘逸。裙边是金线绣的海棠、桃杏花饰,花花叶叶,于翠绿中隐隐绰绰,彰显别致。 她心下一惊,问道:“谁?” “龙筱雪,我何时开罪了你?你竟害我,要父兄将我给嫁给一病痨子!你来王宫做客,我与哥哥都以礼相待,视你为姐妹、朋友,我有的,便令了宫人给你送来,如此真心待你,你却害我!”静和挑起纱帐,娇面含怒,“我说什么也不同意,可是哥哥居然凶我,你……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筱雪从床上下来,含笑见礼。静和越发生气,道:“你倒是说话呀!也不知你与我哥说了什么,他说服父王,要修书给天朝皇帝,将我嫁给那病秧子皇子,如今连母妃也站在他们那边,还说我不懂事胡闹……” 龙筱雪走到桌案前,揭去上面绘有山茶花的丹青,手里捧着一个男子画影,款款而来:“天涯视我为友,我也视他如友如兄,又怎会害他的妹妹。公主,你看看这画中之人,哪里像个病秧子了?” 画中的男子,左手捧着书卷,右手摇着折扇,但见扇上绘出几根翠竹,扇上缀着一块白玉。头带束发银冠,勒着双龙出海抹额,围着攒珠银带,颜若美玉,目如点漆。神采之中,透出翩翩风致,竟有些如同神仙人物。 静和公主惊道:“你说这画中人就是天朝六皇子?” “既然今儿你来找我,我便不妨与公主说实话。”龙筱雪停了一会儿,“六皇子凌宗珀,温润如玉,才华横溢,虽生得儒雅文弱,但也是天朝皇帝最得意的儿子。只因他性情内敛,不喜争权夺势,为了在众兄弟中求得安隅,素来以体弱多病示人,如此也避去些没必要的麻烦。公主,你说他是不是很聪明?” 静和回过神来,道:“你的意思是……文弱多病是他故意扮给外人瞧的?” 龙筱雪肯定地点头。 “为了避开兄弟间的争斗,他有必要这么做么?”静和颇是不解。 “大理国唯你哥哥一位王子,自然不会有兄弟争宠夺爱的事儿发生。可公主应听说五年前南凉国孟谷为了登上王位,发动兵变,也曾血染月城。自来,为了王位,兄弟争权夺势有不少先例。难道公主想嫁一个不安分的皇子?六皇子确有才华,不过是以病求安。公主希望过着日为夫婿担心受怕、忧心忡忡的日子?六皇子虽不是天朝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可他却是公主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再则,六皇子尚无妻妾,公主若是嫁他,自是正室王妃……” 静和颇有些心动,细细地端祥着画中之人:“他真如画中这般清秀俊逸?” 龙筱雪很肯定地回应。 看到了画中的男子,静和不免一番遐想:“龙姑娘,你说他会喜欢我吗?喜欢像我这样的女子?” 龙筱雪再点头。 “哥哥说明儿一早你就要离开大理,我真想听你讲讲他的事儿。我只想找一个懂我、爱我的男人。但我听说天朝皇家的男子个个都妻妾如云……他能如我父王一样,只钟情一个女人吗?”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两小无欺、青梅竹马的男女,还有背弃,又谈何这样的感情。 就算是大理王钟情大理王妃,可他不是除王妃之外,还纳了好几房姬妾么。钟情尚且如此,若是不能钟情又会怎般,可想而知了。 静和拉着龙筱雪的衣袖:“龙姑娘,你再给我讲讲他的事罢!我想知道更多。” “好!”大燕朝堂的臣子们,个个都想把自己的妹子、女儿嫁给最得宠、得势的皇子,因六皇子的“病体”,更因他出身卑微,反倒无人问津。 两人聊了许久,瞧瞧天色,已然很晚。更漏声声,催人欲睡。 静和道:“龙姑娘,我该告辞了!” 龙筱雪起身相送,说:“公主能应我一件事么?” 静和问:“甚事?” 她的笑意轻浅:“今儿我与公主提到六皇子的事,切莫让第三人知晓。就算他日你见了六皇子,也不可提到我。” 静和想了一阵:“我答应你便是。能将这画像送给我么?” 龙筱雪说:“本是为公主而备,理应赠予公主。” 世间的女子,又有几个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姻缘。即便贵为大理国最尊贵和宠爱的公主,大理王还是决定了牺牲女儿,将她送往天朝联姻和亲。几月前已经表示了自己臣服天朝的心意,还说要准备厚礼,改日遣使臣入燕京面圣。而公主,只是那众多礼物中的一个,什么和亲,不过是把自己年轻、貌美的女儿当成其间之一。 翌日一早,筱雪在宫娥陪同下拜见大理王妃,算是道别。赶巧,静和公主也在,三人寒喧一阵,筱雪便带上自己的包袱离开王宫。 就如她的到来,来时只是给这座王宫增添几分瑟音,去时也未曾带走分毫。刚出宫门,便见段天涯已早早站在一侧,竟是为她送行的模样。 常皋与两名衙差似已在宫外静候多时,饮罢践酒,龙筱雪翻身上马,进入蜀地,马骑多了,连骑术也精湛许多。 ?州城近在眼前,实则还有数里之遥,在这蓝天碧草之间,显得这般的渺小。龙筱雪坐在马背,远眺风景,心境归于平静,还有按捺不住的期盼。寂寞的时候,会让思绪泛滥,将过往的种种频繁回味。怀旧是孤芳自赏的高雅,卑微到尘埃也并非是对人生的妥协。龙筱雪的归来,不是她所谓的欠他,也非她对凌飞用情至深,而是她开始面对现实,其间还有其他的情怀,更不是她说的“友情”。常皋近了跟前:“临离开?州时,大人染疾,近来也不知状况如何?”这话听来,更像是在解释,有欲盖弥彰之嫌,龙筱雪没有凿破,问道:“我想已然无碍。”扬着鞭儿,策马奔驰。 近了官衙,和龙筱雪见过的所有官府并无二样。一块木制的匾额,大门口摆着一对半人高的石狮,其中一只石狮已缺一耳,张着大嘴,衙门东侧摆放着一面大鼓,墙上挂着一对铁锤。 常皋走近大门,拽动虎头门跋,不多时便见一名衙差打开门:“是常捕头回来了!”瞧见身后的女子,衙差道:“大人最近几日病得不轻,唉,这官衙里都是男子,还请夫人快去瞧瞧!” 常皋喝道:“休得胡言。这位是龙姑娘,与大人是朋友,更是旧识。” 龙筱雪懒与他们口舌,直道:“带我去见颜大人!” 这是一座不算太大、勉强算得清幽的官衙。分为前、后两院,前院为官衙,后院为居住之所。前、后两院间又相隔着一座较大的花园,约有近两亩地的模样。园中有条石板铺就的曲径,直达院内八角凉亭。凉亭檐下,挂有一匾,上刻“望月亭”,左右为抱大的木柱,柱上书有对联“四面清风皆入画;一亭明月可宜人。”亭子东边,有芙蓉、桃杏树木,郁郁葱葱,可见桃果青涩,杏果橙黄;西边为花艺园地,芍药吐蕊,蔷薇含羞、月季竞艳,黄白蝴蝶、忙碌黄蜂翩飞其间,恋恋这丛,歇歇那朵。进入后院,便见五间大正房,各带耳房;两侧又有厢房,是下人、奴仆所居。在东南角,还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应是厨房。院子周围是一人多高的石砌墙垣,大门呈圆洞状,竹编院门结出祥瑞图案,竹编之中嵌着各色布绳,汇成一个大大的“福”字。虽极雅致,却失气势。 龙筱雪进入后院,便闻嗅到空气里一股浓浓药汁味。心头一紧,步子越发地快了。正房的门敞开着,门上挂着蓝底绣紫花的帘子。打起帘子,便见小德子正在床前服侍,许是凌飞刚服了药,窗户紧闭,上面新糊了纸,凌飞正不停的咳嗽,一阵急过一阵,直咳得满脸通红。 “我才离开多久,怎的就病成这般?”龙筱雪脱口而出,看了眼药碗,还余有大半碗。 小德子听她声音,喜道:“龙姑娘回来了!太好了!”她语调温婉:“瞧你的身子也不差,怎就病成这般模样?” 凌飞再见筱雪,心下欢喜,只不流于颜色,将喜抑藏心底,定定地望着她,三两月未见,她还是原来的样子,就似越发的水灵清秀了,那双眸子熠熠生辉。被他一瞧,筱雪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小德子道:“数日前染上了风寒,一直咳嗽,药是吃了不少,就是不见好转。请了郎中来瞧,说是天气转凉,加之数月舟车劳顿、水土不合,就病倒了。刘副捕头在姑娘走后不到五日已病倒了,这都一月余了,也不见好转。” 凌飞面无血色,眼眶深陷,哪里还有皇子、靖王时的容光焕发。再瞧小德子,也瘦了一圈,许是整日照应病人,忙碌得也未曾休憩好所致。 “小德子,你且歇会儿,我来照顾公子。”龙筱雪捧起药碗,“这药水怎的这般淡?快成茶水了。” 小德子垂下眼帘,许是讲出来也没人信。小德子见凌飞在前,道:“龙姑娘,爷刚吃了药,许要小睡一会儿。莫要扰他!”龙筱雪应了一声,替他掖了掖被子,随小德子出了房门。 到了外间,小德子将她拉至一边,轻叹道:“爷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般苦头。唉……活人快被银两给难死了。” 龙筱雪道:“你说是被钱难的?” 小德子道:“前任?州令留下一个空置的库房,库里除了一大堆的案卷,唯十石粮食,钱财全无。爷自小便是骄傲之人,哪里肯去求人,只得苦撑着。就说这药,还是三日前拣的,已经熬过十回了,哪里还有药效,本想去药铺,再抓一剂,可……可眼瞧着一日凉一日,官衙上下的俸银未发,哪里又敢拿了衣衫去典……” 他是皇子,而今一朝被贬,又是戴罪之身,自然是人人见了都要欺的。就如前任?州令,竟将个?州库消耗殆尽。还说什么今年的税银已经上交朝廷,库里的十石粮食便是今岁的余粮,可供官衙上下食用。一个?州官府上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亦有三十多口人,从州令、师爷,再到捕头、编撰、衙差,处处都得花银子。 官衙中人,每日按例是有俸银的,可那库里,除了十石粮食便再无别的。问了上面,竟说今岁各官衙的俸银在两月将便已发放完毕。要领俸银,还得到明年初春。常皋等人猜想,定是前任?州令将众人的俸例银子也给卷走了。 龙筱雪自是信的,小德子没必要在她面前叫苦、叫穷,眉头微拧:“钱的事儿,莫要担心,我这儿还有几件首饰,你回头拿去典当。我再想想办法。” 小德子道:“姑娘,正房西屋是爷为你准备的内帏。” 二人进了西屋,内中摆设一应俱全,虽不典雅,书架、妆台、桌案皆有,更有一张不大的罗帏木床。龙筱雪打开包袱,从里面取出一张罗帕,展开帕子是几样自己索来最好的几样首饰,因为喜爱,便一直都舍不得典当。如今到了这般难处,也不得不典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7章 送信 挑了自己认为最值钱的几样,一并交与小德子:“回头,可千万别向公子提起。他是何等尊贵的人,哪里知晓寻常百姓为钱所难的日子。看来,我们还得做长远打算才是。” “龙姑娘这话虽是不差,要说带兵打仗,爷英勇无比,可……这种弄钱经商的事儿,他可半分不会。” 龙筱雪道:“我会。”小德子“咦”了一声。她又宽慰道:“你别担心,先典了这些首饰过了眼下难关再说。回头,我再设法筹些经商的本钱,我想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快去典当,早早请郎中来给公子、刘捕头瞧病。” 她一归来,一切都在好转之中,不仅解决了银钱上的事儿。就连其他旁的事儿,也在无声无息地筹备着。 凌飞的病也日渐好转,见她回来,他的病似也去了大半。刘虎的病略有好转,只是之前身负重伤,本是个半死的人,今又病了月余,精神也不复从前,偶尔会在风和日丽时到园中小坐片刻,陪常皋、小德子他们说说笑。 今儿,凌飞刚喝完药,便听前院人声鼎沸吵吵嚷嚷。问道:“出了何事?” 小德子低头道:“今儿唤了官衙一干差役来,正在堂上给大伙发放俸禄呢。” 凌飞低头:“库中除了粮食和一干卷宗再无别的,哪里有钱给大伙发俸禄。” 小德子嘿嘿一笑:“爷,这都是龙姑娘张罗的银子。” 他不由得心中苦闷,什么时候,他竟要依靠一个女人来得以解危。 夜,万籁俱寂。 ?州的夏天犹似阳春,?州的初秋却更见凄凉,明月如勾,撒下冷冷的清辉。 龙筱雪手捧斗篷,凌飞在院中已经站了许久,近了跟前,将斗篷披在他身:“夜凉了,大病初愈,还得多顾惜着自个儿。” 他望着夜空,究是她的静寂影响了他,还是他的寂寥感染着她。 他问:“你瞧不起我?” 她微微一愣:“你说的是什么话?” 他道:“你为我典当了自己的首饰,还向段天涯借钱助我度过眼下难关。” 她淡然一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公子不必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再则是借钱,况且,我们很快就能把钱还给他的。” 凌飞道:“如今,我们连自身都难保,又哪里能还人银钱……” 没有由来的,她唯有心痛,他是皇子,哪里被钱财俗事困饶过,伸手封住他的嘴:“一定可以度过眼下难关。你是天朝皇帝最得意的皇子,不可以倒下,也不能倒下,天朝皇帝将流放到此做?州令,定有他的用意,莫要辜负他的一片苦心,皇上也是希望你可以变得坚强、变得强大。你问我,如何还段天涯的钱,那我便告诉你,我们可以经商。你曾是靖王,手底下最还有几个忠仆有经商的本事,只要设法联系上他们,我们就可以不用再为银钱的事儿担心。经商如行军打仗,亦有许多相通之处,若是你这般想,也就容易多了。我已经想到一个不错的路子,这一带胜产美砚,我随段天涯游历的时候,便拣了两块看似不错的毛石,如若送到燕京,着能工巧匠打磨,定能成为价值不菲的名砚。” 牵着他的手,二人步入正厅,龙筱雪折入自己房中,取了毛石,还有一块在大理王宫打磨好的砚台。凌飞捧在手里,这是一方漂亮的砚台,捧在手心,细腻如绸,道:“这块砚有九眼,确实好砚!” 这里盛产的砚,纹理最为丰富、美丽,是大燕朝砚种之一,文人墨客都以有一块好砚而引以为傲,最常见的有绿标、黄标、青花、冰纹、水纹、彩线、火烙、翡翠斑、胭脂冻等。 “凌飞,这便是赚钱的机会。我发现那个山谷里,这样的石头还有许多,若是将这些石头都打磨成砚,可都是银子。”自来评价是否好砚,有“七珍八宝”之说,即七眼为珍,八眼为宝。“你瞧这美砚,打磨之后,石质细腻润泽,抚之若婴儿肌肤,叩之声响深沉似木。我在大理王宫也曾试用,用它贮墨不涸,磨墨无声,腻而不滑,存墨不腐不冻。真正是砚中珍品!” 凌飞听她款款道来,犹似涓涓细流,不由自己地捧握住她的纤手:“筱雪,你便是上苍赠予我的宝。” “筱雪此生朋友不多,公子算一个,段王子也算一个,有友如此,女复何求。” 朋友,他们终还只是朋友。而他要的比这要多,他不想只是朋友。 凌飞细细地端祥着手中的砚台,越瞧越喜欢,即便是在燕京,这等好砚也不多见,今儿捧在手里颇是爱不释手。 龙筱雪道:“事不宜迟,你还是尽快想办法,如果打开这条商路。” 他沉思片刻,道:“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如若再与燕京中人有联系,只怕会落人口实,坐实我图谋不轨的罪名。要做这生意,也只能在蜀中。这些日子,我会细想。你说得没错,我必须得振作起来。” 曾以为,流放?州就是做个苦役,不曾想,让他来这儿是为了做?州令。皇帝如此,定有用意,只是凌飞猜想不出来。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天朝之大,万里山河,哪里不是去,偏生是在?州。 她喜道:“你能如此想,自是最好。” 凌飞吐了一口气,“事不宜迟,当日皇上下旨说,未得诏令不得离蜀,也未说不得离?州,我想抽时间去趟益州。” 燕京繁华,扬州自古昌盛,而益州是仅次于扬州的另一昌荣之地。凌飞决定去益州,瞧来也是想了许久的。 她问:“你在益州有交好的故人?” 凌飞回道:“四年前,父皇令我平复吐谷浑之乱,我曾在草原救过一队商旅,有位商人便是益州人氏。我想去益州找他,回头我们再多弄些这样的石头。” 龙筱雪道:“那个山谷离此较远。你身子尚虚,就让我带常皋去拣石,你留在?州静养就好。快则五日,慢则八日便回。” 危难之中,一个女子为他设心处地,一心为他,就如寒冬的暖阳,又似炎炎夏日的凉风,最是能打动人心。凌飞面含感激,因近来染上风寒,下颌尖削,额头散垂着几缕发丝,映得一张雪白的脸庞毫无血色,深黑的眸子跳跃着火星。对望的刹那,火星快速化成了熊熊的烈焰,满目炽情地凝望着面前淡漠的她。不由自己地,他缓缓抬手,深情地捧住她温热的纤手。这般的柔弱,就似捧起一匹缎子,然,在她的掌心,却有着浅浅的茧,这样摩擦在他的指间,只卷起心底股股*。 这般情势,是情动,是冷静;是智抑却不能抑,也是欲放而不能放,更是情纠爱缠。他的失态,她的凌乱,是彼此的同时沉陷。只片刻,龙筱雪恢复理智,欲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她眼帘低垂,含着娇羞,带着惊慌,低声道:“公子,请自重!” 凌飞回过神来,带着歉意:“对不起……” 她扭过头去,不再看他。告诫自己,也是提点他,道:“公子不要忘了,我们……只能是朋友。” 字字如针,扎在心上,痛彻身心,仿佛之前那一瞬的失神,那片刻的温柔和动情和她本就不是一个人。她又道:“待公子平安度过眼下的难关,筱雪会离开?州。” 在她将要离去时,凌飞追问:“你意中人是谁?即便他负了你,伤了你,你也不肯就此淡忘他?” 龙筱雪脱口而出:“你忘不了崔吟霜,我也有自己忘不掉的人。” 她早已忘了表哥,将那个负心人埋葬掉,随同一起埋葬的,还有她青涩年华那一份从小到大的痴情。 再听到那女子的名字,凌飞只觉遥远,近来他甚至忆不起崔吟霜的模样,只记得那一抹浅淡的体香,还有曾闻过的箜篌之音。大千世界,什么样的美乐他在燕宫之中也是听过的,闻有那样的箜篌之音太过清灵、悠扬,如水流畅,似蝶飞舞,他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声乐。仿佛唯天上有,人间难道几回闻。 他问:“你从何处听过她的名字?”他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却未曾提及过往的情感经历,怎不让他好奇。 龙筱雪心下惊慌,很快平静,“我服侍公子时,有几次听你梦中唤着这个名字。” “我唤崔吟霜?”他有些不信。 龙筱雪调整好心绪,不让自己太过慌乱,道:“你唤的是霜儿。你要迎娶大燕第一美人崔吟霜为王妃的事,曾在燕京城传扬了好些日子,我亦听说过。” 凌飞的脸色蓦地一变,刚刚还带着温暖的眸子,顿时凝结成冰。嘴角明显地抽了一抽,深沉的面容含有微痛,整个房间方才还温暖欢快的氛围遽然降到冰点。 龙筱雪施了一个万福礼,低声道:“公子若没有别的事,筱雪告退!” 凌飞语带霸道,厉声说:“我还没让你退下,你怎可离开?” 她微微一愣,都道伴君如伴虎,之前还彬彬有礼,是个翩翩佳公子,转眼就面露凶狠。终是被她说中,在他心头的那个女子还是崔吟霜。“霜儿”多亲近的名字,曾经有人也这般唤她。 凌飞不解,问:“既然拒我,为何助我?” 她道:“公子于筱雪曾有救命之恩。”他勾唇一笑:“那你就以身报恩吧!”此言如冰水,浇得她心头一凉,带着惊色地望着面前的他:“报恩之法有许多,你以为我会用这种方法?” 曾经,她也觉得以身报恩何曾不是最好,直至被人伤得身心俱损,痛断肝肠,方才明白自己有多傻。当一切在无意中轮回,又重复到过往的情景中,让她如何再重蹈覆辙,同样的错在她龙筱雪的人生里不可犯两次。 “是不同意?还是……” 龙筱雪忆起段天涯说过的话,道:“你昔日救我时未曾想过回报。今日助你,也未曾仅仅是报恩,更重要的是你、我是朋友。朋友有难,援手一助,也是彼此的本份。” 是她惑乱了他的心,让他动了情,听她说完,凌飞竟有些不知所谓,退不是,进也不是,难道到底是他错了。朋友,他们是朋友,援手一助也是本份。他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女子绝对不同寻常,总能为自己化解危机。 “公子安心休养,我去支会常捕头,让他准备一下,明日去采石料。” 她翩然而去。凌飞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任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急切地想将她变成自己的女人,可一番言谈,他方发现,龙筱雪不是世俗女子。 这到底是怎样的感觉?有失望?有不甘?有期盼?有欣赏?更有一份无法自抑的情动。总之,自幼在皇宫高苑内长大的凌飞,不知见过、阅过多少的女人。风华绝代、清丽可人、妖治艳丽、朴实大方的皆有,却独一未曾遇到这样的女子。她的气质,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可以霎时摄人魂魄、吸人目光,却又让人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她依旧是她,是这样一个别样的女子,任你欲要怜惜,却先自掂出那份情的份量。 次日,待凌飞起床后,小德子禀道:“爷,这是龙姑娘临离开时留下的银票。今儿天不亮,她就和常捕头出城了,说是尽快早去早回,还要爷不要挂念。” 在见不到龙筱雪的日子,凌飞恍然若失,回想着她的脸,虽不是百媚千娇,却已让他反复思念,努力想忆起昔日的崔吟霜,却是怎么也忆不起来,什么时候龙筱雪的出现替代了崔吟霜。既然龙筱雪说,他们是朋友,不想再有任何改变,他会给她足够多的时间。 转眼就过去了五六日,这日黄昏,小德子来报:“爷,常捕头回来了!”待凌飞奔到官府门口,瞧见的唯常皋一人,心头不免有些失落,龙筱雪没有出现在马车里,只看到几个官差在搬着石头。他问:“龙姑娘呢?”常皋笑道:“龙姑娘说想去月城转转,过些日子便回来。” 凌飞了然于心,与其说她要去月城转转,不如说,她是在避开他。这些日子凌飞的身子康复,生龙活虎,只是刘虎伤势虽好,身子大不如燕京时,整日一副病恹恹模样。 凌飞带了常皋和另外两名得力的衙差前往益州。?州官衙也无甚大事,他眼下最着急的就是解决银两诸事,而打磨出更多更好的砚台从而赚钱,成了他眼下最想办的事。活人又岂能被钱给活活的憋死,在燕京他是靖王、是得宠的皇子,讨好巴结的人络绎不绝,如今他是戴罪之身,人人避而远之,他也只能另想法子。 临走时,凌飞叮嘱小德子,要他派人去月城给龙筱雪送信,就说他离开?州了,府中一干事务,还得她和师爷、刘虎商议打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8章 犹豫 * 听闻小德子带人来月城接她回?州,龙筱雪开始收拾起包袱来。原本的东西就不多,随身唯一身换洗衣衫。与绿玉、红珠相处些时日,筱雪依然和她们做了朋友。 红珠见筱雪要离开,拉住她的手,道:“龙妹妹真要回去了?你既能说服大理王子尽快迎娶我姐,你就好人做到底,也劝劝颜大人……” 龙筱雪灿然一笑,绿玉在一边绣着花,就连打扮装束也与红珠不同,听闻在和段天涯订婚前,便已经开始学习汉家女儿的言行举止,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嫁到大理,能做过令大理百姓敬重的王子妃。 “龙妹妹,我嫁燕京的皇族是和亲,嫁颜大人也是和亲,为何就不能让我嫁给颜大人?” 绿玉放下手里的针线活,道:“又说傻话了。颜大人是天朝皇帝的儿子不假,可他现在不是皇子,是被贬、被废的庶人,和寻常百姓无甚不同。他又是戴罪之身,如何敢自居皇族,更不能迎娶妹妹。” “姐姐,我就只想嫁给颜大人。旁的,我谁也不嫁!谁也不喜欢!”红珠大嚷着,“皇子到底是皇子,就算被贬了,他还是皇子,终有一日天朝皇帝会认为他那个儿子的。” 龙筱雪承认红珠说的话都颇有道理,只是那一天又是何时? 绿玉道:“是一年后,还是十年后。南凉、天朝和亲迫在眉睫,又如何等得许久?” 龙筱雪轻叹一声,她素知身为女子的无奈。道:“我虽不能帮红珠公主顺利嫁给心意男子,但是我可以助公主嫁得更好。” “除了颜大人,谁也不好!难不成天朝还有比颜大人更好的男子?” 就这事儿,私下里龙筱雪曾与绿玉聊过。绿玉身为姐姐,自然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够得到幸福。此刻见红珠又吵又闹的,道:“在来年踏上和亲路之前,我倒觉得妹妹在众皇子中挑选一个可意人也未偿不好。” 红珠道:“可是我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要她嫁一个不曾心仪的男子,谈何容易,在她视见凌飞的那一刹,便生出情愫。 绿玉声音轻缓,带着几分柔暖:“不喜欢如何?身为南凉的公主,我们的婚姻一直就被王兄给订下了,容不得我们反对。与其无用抗拒,倒不如努力在这样的强势之下为自己寻求幸福。” 这话也是龙筱雪对绿玉说的,绿玉道:“眼下你和颜大人的事许是成不了,他是庶人身份,又是七品?州令,你们联姻算不得和亲。如若不想等着天朝皇帝给你指婚,我可以求了王兄仿照大理,上书请求下嫁给某位皇子。” 红珠固执的叫嚷着:“我只喜欢颜大人,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龙筱雪沉默,绿玉笑道:“你莫理她,她闹腾些日子自会过去。莫让来人等久了,我让侍女送你出宫!” 龙筱雪拜谢一番。 绿玉道:“你、我是朋友,又是姐妹,哪来这许多规矩。若是在?州呆得厌了、倦了,南凉王宫、大理王宫都自是欢迎你来的。” 绿玉自是知晓段天涯对龙筱雪的心意,心下虽有不乐,却未流露。与筱雪相处一些时日,竟也喜欢起筱雪来。世间,便有这样一种女子,就连旁的女子都无法怨她、恨她,反而心生怜惜。 红珠追了过来:“龙妹妹,你听到没有,回去告诉颜大人,叫他赶紧来求亲,我可认准他了!” 能像红珠这般肆无忌惮,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何曾不是自在、快乐的,只是到了燕京那样繁复之地,单纯的红珠又哪里还能保持纯真本我。 此番凌飞前往益州,便是近三月。这段时间,龙筱雪用心打理着府中诸多琐碎事。刘虎身子总欠康安,她特意传书段天涯,讨了些名贵药材,又令新请的厨娘炖补给刘虎,这般一下来,刘虎的身子似乎也正在好转。 秋去冬来,?州凉寒,虽无燕京的寒冷,却有一种湿冷。好在入秋以来,龙筱雪便备下了木柴、好炭等物,巴巴儿地盼着凌飞能早些回转。 * 益州,商贾谢府中。 凌飞携着常皋在谢筹的陪同下,参观着众匠人打磨砚台,一块块凹凸不平的石头,在匠人们的手下变成一块块精美的砚台,其间有天然的色彩,或丝丝如线,或亮润如冰,亦或隐有水纹起伏,还有的像是嵌着翡翠…… 谢筹从一个匠人手里接过一块名叫“胭脂冻”砚台:“大人,真没想到,那些石头一番打磨之后,居然变成了一块块奇珍异宝啊。六成以上,都价值不菲,就算剩下的也没浪费掉,拿到市面上,也比寻常的砚台至少高出至少三倍的价格。上月精挑的五块砚台,通过镖局送到燕京,半天时间就被抢购一空。可见大人挑石的眼光颇不寻常,如不是对玉石有高超的鉴赏力,很难做到让六成的砚台与众不同。” 此间,凌飞又忆起了远在?州的龙筱雪来。待回到府中客房,凌飞方问常皋:“这些石料是你和龙姑娘一起挑选的?” 常皋道:“石料在一条河谷之中,因河谷之内无路可通,路在半山腰,每一块石头都是龙姑娘精心挑选,属下只负责搬运,龙姑娘在谷中挑了两日,属下就搬了两日。龙姑娘挑选之时,还曾与属下谈及挑拣之法,说是一看成色,二听声音,三要衡比冷热度……她教了属下许久,可属下还是不会。” 凌飞思索良久,手捧着清茶,饮下一口,道:“她莫不是商贾之家的千金?” 常皋当即否道:“燕京城一带也未听说哪位巨商府上丢了小姐。” 凌飞对龙筱雪的身份产生了极强的好奇:“就算不是商贾千金,也定出身书香门第。竟不到二成的石料废掉,这等鉴赏力就连谢掌柜都惊叹!” 常皋岔开话题,他们几人,谁不念着龙筱雪的好,或多或少都得了她的照顾。道:“昨儿刘虎来信说他的身子已经痊愈,多亏了龙姑娘弄来的名贵药材,问爷这儿还需人手否,若是要他过来帮忙,他便赶来益州。” 凌飞挥了挥手:“不用。你告诉刘虎,若得空,再与龙姑娘去趟河谷,多拣些可用的石料。必要的时候,我准备带些匠人回?州,让他转告龙姑娘,着他在?州城里寻处屋子,也便安置雕磨砚台的匠人。” 常皋应了一声。凌飞发现了一条天大的生财之道,他从未想到,石头也能变成翡翠价,而他只需在其间付出少许的银子,可谓是天掉馅饼的好事。又道:“莫要泄露那条山谷所在。” 有一个可以倚重的女子,凌飞可谓得如鱼得水。 时光荏苒,岁月无痕。转眼间便临近冬日,益州一到冬日,薄雾缭绕,少有晴朗,更显潮冷。益州人酷爱辣椒,尤其到了冬日,辣椒便成为菜肴中最常见的辅料。 是日,龙筱雪坐在院中做着针线活儿,日子虽略显清冷,倒也平静如水。无聊时,看看书,吹吹箫,或与厨娘拉些家常话,倒也过得匆忙。 小德子神色欢喜地赶往后院,人尚未至,一把就被人给扯住,回头时,却是许久不见的常皋。小德子灿然笑道:“不是说还有一阵才进城么?我……这便去告诉龙姑娘,也许她听说爷回来,定是欢喜的。” 常皋道:“让她知晓后是继续避着爷,还是想通安心留下与我们一处度日?” 小德子语塞,凌飞在时,龙筱雪便避而远之。 常皋道:“罢了,且不告诉她了。爷带的东西多,找人帮忙搬运东西罢!” 龙筱雪正与厨娘说话,只埋头绣花。厨娘正待应话,抬头便瞧见院门外露出小德子的脸来:“龙姑娘,你且忙着,小德子唤我有事。”筱雪应道:“去罢!” 厨娘出院,便见小德子身畔站着位年轻男子,气宇轩昂,犹记得这官衙中人说过,?州令是个约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长得风度翩翩,张嘴唤道:“龙姑娘!” 却一把被小德子捂住了嘴,低声道:“你莫惊慌,爷是要给她一个惊喜。走罢,回厨房多备些菜,庆贺爷平安归来。” 厨娘点头,面带喜色地离去。 龙筱雪忽闻有人唤自己,应道:“戚嫂,怎了?”连问两遍,无人应答,抬眸时,便见院门处站着一个人影,以为是眼花,龙筱雪微闭上双眼,过了片刻复又睁开,进来的翩翩男子不是凌飞还是谁?太过意外,在这之前只说归期未定,未想突然间活生生的人儿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小德子见她发愣,笑道:“这是爷啊,爷回?州了!” 在她的神色里,瞧不出多少欢喜,更多的只是意外和茫然。他归来,她也该要离开?州了。不全是为了逃避,而是她明白,有朝一日,他若知晓她的过往,自己又将有怎样的难堪和处境。 凌飞笑容明朗而灿烂,像一道灼烈的阳光。她不敢正视,她的过往掩饰在阴暗之中,而他却如同阳光下盛开的花,可以被外人欣赏、言论。 龙筱雪理清思绪,无论怎般,她和他都不该有太多的交集,只要他度过难关,也到了她翩然离去的时候。道:“平安回来就好!” 她放下手中的绣活,抬手就去拿茶壶,手刚触及,他的大手已先一步握住了茶壶,两人的手不偏不闪地握在一处,明明是她不小心触到他的手背,却成了他握住她的手。她欲闪躲,他则强势得咄咄逼人,不容她再行躲避。 凌飞道:“你不会告诉我,我既平安归来,你亦该离开?” 她声音低柔:“公子自重!”毫不客气地推开他的大手,转而又道:“既然公子知晓我的意思,何必有此一问。”她不否认,他若归来,她就会离开,“益州一行,公子收获颇丰,若是眼下难关已过,筱雪已该离去。” 小德子见二人模样怪异,含笑退去。后院之中,唯留下他们彼此相对。 凌飞不禁愉悦的笑道:“本月十六,是段天涯和南凉绿玉公主喜结良缘的佳期,为了如期参加他们的婚礼我特意归来,你……也是为了他们的婚礼要去大理王宫?” 龙筱雪心下一沉,其实无论近日他是否归来,两日之后她都要离开?州前往大理王宫的。 凌飞压低声音,神态暧昧:“看到别人喜结良缘,你心底难道没有旁的想法?譬如……你、我……” 打断他的话,龙筱雪面现愠怒:“你想多了!” 她转身就要离开,凌飞却以尽快的速度,阻住去路,张臂站在她的面前:“龙筱雪,你到底要逃避到何时?你又有多少秘密瞒着我?我将自己的过往尽数告知,难道还不足让你放下心里的戒备?” 凌飞峨冠崔嵬,剑眉朗目、高鼻方颌,着青色缎袍,腰系嵌玉石青?带,神情肃冷中带着孤傲,透出硬朗了俊颜。眼神如剑,似要剜开她的心,瞧清她所有的心事。 天边最后一抹残红褪尽,云锦暗淡下来,寂寞空庭,繁花已凋,院中梧桐掉落最后的落叶,翠叶娇花空付时节,唯有满院萧瑟。 凌飞不甘,追问:“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一处相依取暖,为何不可?你即未嫁,我亦未娶……” 她心头一痛,还可以追求幸福么?只是天晓得如若接受,会不会是另一种伤害。她不想再重复一回过往的经历:“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你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有朝一日你会恢复尊崇,而筱雪不过是个寻常的女子。所求不多,唯愿一人将我捧在掌心,如珍似宝地呵护、珍惜……” 他自是明白她的意思,说到底,就是担心他有朝一日负了她:“你不信我?我凌飞可以对天盟誓。” 她将头转向一边,她也曾历经誓言化戏言,也知凌飞和她表哥并不是相似的人,可要她相信着实太难。 凌飞举起手来,依然是立誓的模样:“天地为盟,日月为证,我凌飞就此盟誓……” 筱雪猛一转身,伸指堵塞他的嘴,冰凉的纤指落覆在他温热的吻上,暖不了她的手,也凉不了他此刻炽烈的心。“不要轻易许下任何诺言,凌飞,我们本不该有任何的交集,又何苦定要将我束缚在你的身边。我助你,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于情无关。”她又一次欲言又止,真相是那般的残忍,于他残酷,于她残酷,如若讲出过往,他也许便是满心的仇恨。 他瞧出她的徘徊,厉声道:“可恶!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 她还是犹豫了,不知如若讲出,他又会怎般面对。会从此不再理她?她的希冀并不高,只要偶尔能见到他,能为他默默地做些事,她便心满意足。放不下的人又岂止是他,亦还有她。说出来,大胆的道出一切。可是,如若道出,覆水难收。眼下还好,他日凌飞如若再得宠,必然会是崔府的劫难。她的罪难赎,崔氏一门也算计凌飞太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9章 事实 见她为难,凌飞心头一软,着实不忍再看她这般,道:“你既不愿说,我不逼你就是。筱雪,一路行来,到了今日,我对你的心思,你还不明白么?” 她依是缄默应对,不是不能回答,而是所有的回应在他的面前都显得如此的苍白,他越是动心,她便越是为难、越是煎熬。 爱与恨,放与惜,原本极易选择,但对她太难。 凌飞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泪,如奔涌的洪,不由自己地快速奔落。曾经何时,有人牵着她的手,道:“执子之手,与子携老。”任她怎般才华,由她如何聪颖,面对情爱,却显得脆弱而笨拙。 她的泪,晶莹剔透,在夕阳下闪烁着光芒,如同夜空里闪烁的星子,又似世间最美的明珠。刺痛他的眼,他捧起她的手,轻柔安放到自己的胸前:“从即刻起,你就是我掌心的珠。” 她想收回自己的手,几番挣扎,却僵持不过炽烈如焰的他。“凌飞,我配不上你!” 龙筱雪早已经泪化泉溪,满脸泪痕:“凌飞,你不会明白的。有朝一日,你定会恨我、怨我……” 多想就这样紧紧相拥,不再分开,是她拒绝也罢,是他强势也好,在他们相依相偎时,他知道其实她是有心有情的。不过,她不愿承认。那他,就捅破这层纸,让她面对这份情。 凌飞道:“明*系彼此,如若无法真切相爱,那才是此生最大的遗憾。”她的发细腻如绸似瀑,闻嗅到似曾熟悉的体香,一次又一次总有这种的感觉。“筱雪,你一定是我前世见过地的女子,否则为何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曾经作戏,为他人作嫁衣裳,也便这般落到他的怀里,而心里却是千分、万分的不乐意。今日,虽初不愿意,终被他的真情所融,他的真心真意启开了她封锁的心。无法预知的未来,让她感到一阵恐惧。她的理智还在,不容自己沉陷得失去方向:“凌飞,我去厨房备暮食。” 他哪里舍得就此放手,道:“小德子说府里请了厨娘,这种事就交给厨娘罢。我就想这样静静地抱着你,想和你好好地说会儿话。” 良久的静寂,他感受着相处的时光,她也独自品尝着内心的挣扎、起伏。明明矛盾重重却不得流露,分明畏惧如此,却跨出了长久以来不敢想的一步。矛盾的情,渴望得到安稳的心,都在此刻交融,任她迷糊,任她沉陷…… 暮食是由厨娘(戚嫂)和小德子一起准备的,当一桌丰盛菜肴上桌时,凌飞方发现,后院正厅里的摆设、家具都变了模样,有着富足之家的八仙桌,八方凳。正厅前方是张祭桌,上面有个灵位,那灵牌上刻着“大燕德妃佟氏之位”,桌上奉供精致果点,还有一个小香炉,上面插出香烛,烛已早灭,炷香篆烟缭绕,徐徐升腾。正厅换了新的帐帘、帐纱,色彩清雅之中透出几许大气,白底之中或洇染石青色的远山、或墨染松、竹。 小德子帮着戚嫂布好碗筷。龙筱雪看了一眼,竟只摆了两副餐具,道:“也就这五六人,不如让他们一起食用。” 小德子道:“龙姑娘,主仆有别,规矩不能破,我们去厢房小厅里吃。” 常皋、刘虎四目相对,自凌飞离去,龙筱雪一直与小德子等人一处吃食,现在却要离去,而凌飞正色严坐,虽未发话,却似赞同了小德子的说法。 龙筱雪知凌飞处事主次分明,待人尊卑观强,对下人随从的要求严格,只得止话,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悦。 凌飞见她面对一桌的珍馐竟索然无味,起身走到正厅门口,对着厢房小厅大声道:“来人!” 小德子三脚并作两步,近了跟前,躬身道:“爷,有何吩咐!” 凌飞道:“去,一并移到正厅吃饭。” 小德子面露疑色,多少年了,这在以往可从未发生过,如若有,也只是在途中,只因凌飞说:赶路要紧,这些俗礼暂免!凌飞催道:“怵着做甚?叫他们移来同食。” 龙筱雪见他因己改变,心下一动,起身离座:“你的意思我明白,你也没错,规矩还是要的。往后,一月中偶尔与他们同吃也没甚不可,但大多时候还是要遵规矩行事。”这也算是她为他做出的让步。 倘若,没有过往的恩怨该有多好?她也不用时时提醒自己,曾经做过怎般算计他的事,如何陷害他的事来。有些事,努力想要埋葬,却越是无法逃避良知的对照。良知就似一面明亮的铜鉴,总能照应出人的美丑善恶来。 这虽不是一顿最快乐的暮食,但却是最热闹的,六个坐在一张桌上,这个一句、那个一语,竟似一家人。 夜里微凉,他在屋中沐浴,她在园中手捧竹箫,吹奏的是首《阳春白雪》,这般清灵,带着春的温暖,雪的圣洁,百回千转,箫音伴明月。月影昏惑,站在园中,依昔望见静坐亭中的她,有着绝世孤寂,又有着倾世风华,仿佛雪野之中盛放的红梅。目光落在她身,便再难移离。一抹柔美剪影依柱而坐,影姿绝尘,举止轻缓,仿佛不染半点尘埃,恍似遗世独立的仙子。 凌飞大步移去,从最初的激动到慢慢的平静,这样的意境,这样的瑟音神韵,令他不由自己的忆起了昔日燕京,他和众位兄弟们在崔相高墙外听到的那曲箜篌曲《凤凰于飞》,那气魄、那胸襟,竟不似女儿家所奏,更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虽似不同的乐器,可神韵却有着某种天然的相似,《阳春白雪》本是支和暖的曲子,经她吹奏,却亦有了一种经历沧桑后的优美。 小德子回转房中,取了凌飞的宝剑。凌飞赞赏似地望了小德子一眼,扒开宝剑,随箫音时快时缓,身姿曼妙而起。长袖冲天张扬,轻逸若云,迤逦出圈圈暗影,一招一式间自有男子气魄,又有舞姿优美。足尖点地,翻身飞跃,半空中的影姿流畅而卓约,月光融融,舞姿隐隐,仿若惊鸿照影,又似雄鹰翱翔,更似璧人现世,衣袍飞旋,飘逸动人,流光水月。初时,本是他配她的箫音而动;后来,她随他的剑招武功而奏。是他为她而动,还是她为他而感染,终是配合得巧妙非常。 小德子瞧在眼里,满心欢喜,无论是凌飞还是筱雪,他们都品尝了太久的孤独。瞧了一阵,不忍扰了二人的兴致,悄然退去,近了后院,自言自语道:“从今后,爷的身边有龙姑娘相伴,不再寂寞。” 他大汗淋漓,坐在亭中,她则温婉如水地为他捧上一盏清茶,轻音如梦:“凌飞,口渴了罢,喝茶!” 他接过茶盏,轻呷两口,虽是月色朦胧,却被此刻的她吸引得移不开视线,那盈盈生情的双眸,太过熟悉,那眼里蓄满的平静,还有如烟如雾的柔情,都让他心动:“经你挑选的石料,无一块废掉。打磨之后,竟有几块难得一见的上等好砚,其成色、质地,与宫中所使的砚台相毗不相上下。”龙筱雪笑道:“数百里之遥,如此也不枉你亲往一趟。” 凌飞笑道:“筱雪,我是想问,你会鉴玉?” 她捧着茶水的双手微微一颤,因为夜里,倒不曾落到他的眼中。她嗫嚅道:“会一些。” 凌飞道:“对于音律也会一些?” 她淡淡应道:“是。” 凌飞轻叹一声:“与你相识这么久,直到今夜我才方知,你的箫吹得甚好。” 她回以一抹笑容,仰头望着头上的明月。 凌飞道:“你还会些什么?” 龙筱雪低声应道:“诗词歌赋,略晓一二。书法还算勉强见人,丹青已习练数载,初是为了描摹绣图式样,久而久之比书法稍好。众多乐器,倒还会使,使箫较为熟练。” 她皆是低调而保守地说,丹青好,更擅绘花木鱼蝶,乐器之中箫较熟练,最擅长的莫过于弹奏箜篌。如此回答,也不算是欺瞒于他。 忆起心头隐忧,她问:“你还想着吟霜小姐么?” 凌飞讷讷看着她,不解此时,气氛正好,她怎的提及那人,恐她误会,他道:“已忆不起她的容貌了。” 龙筱雪莞尔一笑,道:“我也忆不起他的模样。曾以为,忘掉一个人或许会倾尽一生的力气,原来放手亦能做到。”她停了片刻,小心翼翼却故作平静地问:“他日,若是查出陷害你的人是谁?你会怎样?” 凌飞拳头紧握:“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自是以其人之道还诸彼身。不,我要十倍奉还。” 他的恨如此强烈,竟令他不能放手,说到仇人时,他便咬牙切齿。他的恨逾深,筱雪的惧便逾浓。 筱雪道:“也许……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就不能从轻惩处?” 凌飞反问:“什么苦衷?说到底还不是助纣为虐,轻饶仇人便是对自己残忍。若是让我查出害我之人,我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她不敢再说下去,突然害怕面对那一天。他恨她,可现在,却拿她当成挚爱的女子。筱雪独自将恐惧、担心一并吞下。面前的他,平静如昔,但眼底却蕴藏着不能释怀的恨。 “筱雪,我虽是皇子,可这世间最爱的便是母亲。那些人如何害我都可以,却累我母亲身亡。他们虽未杀伯仁,但伯仁因而他而亡。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不会轻饶害我之人!我亦要他们尝尝亲人离去的滋味。我所品尝过的痛,亦要他们十倍还之。” 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在意的人,早与她反目,而她已然放下。心,弥漫着丝丝隐痛,她问:“如若,她所在意的人是你,难道你要折磨自己?” 凌飞品味着龙筱雪的话,此间细思,这内里着实有太多的古怪,呢喃道:“我与崔吟霜大婚当日被人告发,说我图谋不轨,私藏龙、凤袍。直至现在,我都不知,龙、凤袍是如何出现在新房榻下……”他沉吟良久,又低声道:“这件事,倒似与崔吟霜脱不了干系。过往太过相信她对我的感情,居然不愿往她身上猜想,总以为她与旁人不同,没想到她却是害我之人。” 他不愿怀疑,还是她的错。如若她不在月夜下扮作崔吟霜的模样与他幽会,与他说出那些的情话,他何至会认定崔吟霜爱他入骨。 龙筱雪道:“如若崔吟霜真与此事有干系,我想她必有不得已的苦衷。”与其说是在为崔吟霜说话,倒不如说她是为自己。 凌飞反问:“她能有甚苦衷,我一朝被害,她转身就嫁给了旁人,全然不记得曾与我说过怎样的话……” 那个与他山盟海誓的人是她!不是崔吟霜,她只是助别人荣获富贵的棋子。兔死狗烹,再无她可用之处,便狠心抛劫。龙筱雪想及自身,悠悠道:“若相惜,即咫尺;若转身,便天涯。”这话是说她与表哥之间,何曾不是凌飞与崔吟霜缘份的写照。崔吟霜不懂珍惜,所以他蓦地转身,已是天涯。 凌飞暖声道:“筱雪,你要信我,我定会倍加珍视。” 不知真相时,他许会珍惜,若是有朝一日待他知晓实情,还会说出这般痴柔的话语么?不会的,她是该信他的情深,还是信他的恨浓。龙筱雪能体会到,一个人一生最在意的人含恨而终,那是怎样的痛,而若是这人还是因自己的过错被累及,是憾,是怨,也是恨。 她是清冷的,仿佛世间情爱都不在她的心中,更不在眼下。任他怎般说话,她竟恍似未曾听闻一般,只平静地仰头凝望着夜空。凌飞起身走到她的身畔,惊异地发现她不是在看月,而是阖着双眼,神情平静里却带着些许的享受。 凌飞问:“你在想什么?” 她淡淡地道:“我们真的不合适在一起。你是剑,我是盾。”是盾抗住了剑的进攻,还是剑如飞蛾扑火般无怨无悔。若剑比盾厉,盾将受伤;如盾比剑严,剑将受挫。任谁受到伤害,皆是筱雪不愿看到的。 她翩然而行,离他数丈之遥,如烟如雾的月色披撒四周,她仿佛一朵夜莲汇聚世间灵气清滟绽放,行止如风,静立似松,衣带飘飞,绝世风姿散发出逼人光芒。 凌飞道:“刚才那话,是何意?” 未曾回眸,她只静伫一边,不动蚊丝,和着夜的柔风:“你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他不明白吗,还是在逃避猜到的事实。 龙筱雪拿定主意,道:“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这就是她今晚再三思索后的决定,就算被他霸道的拥入怀中,她不能忘了事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0章 商议 凌飞不解:“为什么?” 有些事,她无法向他坦诚,她可以瞒着他,却瞒不了自己的心,也无法将过往发生的一切都埋没掉。“你无法忘掉仇恨,就像我不能忘记过往的人和事。”难道要她告诉他:是我献的计,是我和别人一起算计了你。总得给他一个藉由和答案,她给他便是。 凌飞面露痛楚,他渴望自己被崔吟霜一生记挂,他渴望能与龙筱雪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可前者很快忘记了他,而后者却迟迟不能接受他的感情。 如若要痛,就痛得彻底。如若要断了他的念想,那也要断得干脆。龙筱雪道:“如果现在我接受你,那便是欺骗你。凌飞,你不了解我,不会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 凌飞道:“你想要什么,那你说出来。你不说,我又如何知晓。” 她倒吸一口寒气。 凌飞道:“你说,到底是什么?” 龙筱雪厌倦了欺骗与利用,可是现在,却不得不在面对他时,瞒下自己的过往。她说:“我曾做过伤害你的事,且不算小,可以说后来我做的一些事,其实在替自己赎罪。” 凌飞几步走到她的身侧,带着质疑,将自与她相识以来的种种细细地回想了一遍:“绵州山林的刺客是你引来的?” 事关生死,无论是她以前的算计也好,还是后来的相助也罢,到底死了人。眸光交接,无声交流,他看到她眼底幽幽的歉意,像一泓幽深的泉。凌飞一急,抬手就握住她的手臂,厉声道:“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是谁派来的人?”如若,他将她视成是某位敌对皇子的细作,许是好的,至少这般,他不会动心,而她也不会再沉陷私情。见她不语,凌飞越发急了,道:“你说话?你身后的主子到底是谁?” 她凄然一笑,道:“那么……你还要留我在身边吗?凌飞,让我离开吧。我们都是受过伤害的人,不想伤人,也不愿再被他人所伤。就让彼此守着自己的心慢慢疗伤。” 凌飞虎眉一挑,怒容尽显:“你想走便走,想留便留,当?州官府是什么地方?” 手臂吃痛,龙筱雪推开他的大手:“不要在我面前扮霸道。告诉你实情,你以为我还能留下吗?” 他真的不明白,伤都伤了:“你为什么要讲出来?” “我不想你误会,我帮你,只因自己曾天真而愚蠢地伤害了你。” 她曾说,助他是因为和他是朋友,助他是要还他的救命之恩,现在他又知道另一个原因,因为以前她伤过他。 凌飞道:“你背后的主子到底是哪位皇子?”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让我离开于你才是真真的好。” 她留下一抹无助的倩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凌飞反复思量,如果真是,在绵州之时,她就有机会杀他。难道他们要的不是他死,而是让他生不如死,所以她在那时候救他,目的是为了得到他的信任……可是,现在他动心了,这不是她赢得信任最好的时机么,为何她又突然放手了,还说曾经伤害过他。 她的一切,都掩藏在迷雾之中。凌飞用了一夜的时间来思量,还是未想得透彻。近了天亮,才勉强有了些许睡意。 因是初冬,正是好睡时节,凌飞睡得正香,只听到小德子一阵大呼小叫的声音:“爷!爷……” 凌飞倏地启眸,道:“怎了?” 小德子喘着粗气,道:“爷,刚才我去唤龙姑娘用晨食,可她房中无人,只留下一封书信便离开了。” 凌飞接过书信,从里面取出一张纸,上面是极其漂亮的梅花小楷,简短的只有一句话:“如若相遇是美丽的错,那我乞求你来更正。”凌飞陷入沉思:“她这话何解?”和他相遇居然是错误,更正?是说但愿他们从未曾相遇过? 小德子道:“爷,要不要叫常捕头去把龙姑娘追回来?” 他低头细瞧着墨汁,似已很久,而她又善骑术,道:“来不及了。许是走了一个多时辰,她就此离去,是去月城还是去大理王宫?我们不得而知。且由她去!” 她伤害了他,他未怪她,她却先一步不辞而别。甚至还来不及让他问过明白,说个清楚,她就逃走了。错的人是她,却要他来更正。 生活又回到了,分开后,他会牵绊、记挂,在一起不过些许的甜蜜、大把的煎熬。回想点滴,其实她真的为他默默地做过很多事,只要是他要她做的,她总是尽量做得最好。 小德子迈入后院,就见凌飞坐在院中发呆,他是记挂着龙筱雪,可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那天夜里,小德子不知他们在花园凉亭里说了些什么。一个走了,一个突然就哑巴了。 小德子道:“爷,无论龙姑娘做错了什么?爷都该要宽容、原谅。从燕京到?州,一路行来,为了让爷吃上好的,她把自己的嫁妆都典当了。为了助爷度过难关,她变卖了自己的首饰,这些可都是龙姑娘母亲留下来的……” 凌飞反问:“如若她是害我之人派来的细作,我也要原谅?甚至还要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小德子微微一凝,转而道:“爷,龙姑娘怎么会是别人的细作?这些日子可是一心一意为爷打算,爷去益州赚了不少银子,其间也有龙姑娘的功劳。她若真心想害爷,爷现在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 这也是凌飞想不明白的地方,他将他们相识以来的种种一遍又一遍地回味,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想得越多,他便越是迷糊,而龙筱雪说“曾经伤害过他”又不像是假的。凌飞反复思量,便认定是指他遇刺受伤的事儿,而那时龙筱雪是和段天涯在一处。 如果她真伤害了他,他是该原谅,还是选择继续相信她? * 大理王宫,还是那座清幽的小院。 筱雪坐在院中,在大理石桌上舞着一架箜篌,瑟音徐徐飘散,轻拢慢捻间,如她云雾般的心事,丝丝缕缕,纵横交织。虽是不喜,却驱赶不散;虽有不甘,却不能留恋。 段天涯听宫娥来禀说她来了,心中大喜,便急急地赶了过来,听到她的琴音,仿似看懂了她的心事。不忍打扰,站在院外僻静外,直至听她一曲弹罢,方才转入院中:“你有心事?” 她抬头微凝,道:“一切都会过去。” 段天涯道:“闷在心里会伤身,不妨说出来。” 筱雪倒了一盏茶递给他,他含笑接过,轻呷一口静等着她道出自己的秘密。“颜凌飞从益州回?州了。” 段天涯道:“你为何总是避着他?” 筱雪平静的心湖被人投下了一枚石子,顿时泛起层层涟漪。答案在她心底,她一再地避着,不就是欲盖弥彰,害怕与凌飞有任何的交集,可避着不等于不会动情,是她害怕动情,害怕了就不会么?凌飞动心了,她似乎也无法再如初时那般平静。她面含浅忧,目藏怨艾,提及凌飞时,便是悲喜皆有。 段天涯道:“你喜欢他?” 不待细想,筱雪夺口而出:“没有!” 她否认得太快,也太惊诧,竟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么。段天涯笑道:“如若没有,那你就做我的第一侧妃,封号我都想好了,叫‘韵’如何?” 她的心事纠结成麻:“天涯,你是明白的,我和他不可能。” 段天涯道:“既不可能,为何不能答应我。你和绿玉也算是朋友,如果我要娶你为第一侧妃,绿玉她断不会相阻。” 对于未来的大理王,早晚有朝一日都会妻妾如云,虽不及天朝皇族拥有的女人数多,但有过七八房也在正常之列。就如今的大理王,后宫有位份的妃嫔共计十九人,这在大理立国以来尚属少的,更有甚者,欲与天朝皇帝后宫相毗,多时宫中也有一千佳丽。 她和凌飞之间算得怎么回事,愧悔、贪恋交加,让她时处矛盾之中。段天涯的话何尝没有道理。凌飞虽是庶人皇子,但到底还是大燕皇帝的儿子,他日若再恢复荣宠,身边自是美女无数,她已瞧见不堪的未来,为何还要这般纠缠下去。 段天涯道:“你不说话,算是默应了?” “此事不急,明儿便是你大婚佳期,容我再想想。”她没有直白地拒绝,已然心动。 凌飞给不了的,他段天涯可以给。道:“筱雪,如若你不想我和绿玉完婚,我可以为你与她解除婚约。” “不!不!明儿就大婚了,你怎么可以改变主意。” 段天涯道:“你以为我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只想告诉你,你若嫁我,我便能将你捧在掌心,好好珍惜、善加呵护,定不会让你受到半分委屈。” 她都是信的,可一直以来,在她心里都拿段天涯当朋友,当她无助的时候,她会第一个想到段天涯,而他呢,总是无怨无悔地伸出援手,她要最好的药材给刘虎养生,他便着人送到?州;她要借银子,他便大手一挥,奉上万两银子。 龙筱雪道:“答应我,不要委屈绿玉,好好待她。” 段天涯灿然一笑:“我对绿玉是什么感情,你心中知晓。我待你,自是不同的。” 她道:“我明白!”段天涯的眸中柔波涌动,筱雪道:“不如,我再弹一首曲子给你听。” 手抚箜篌,一曲《孔雀东南飞》从指尖款款流泄,如诗如画,带着淡淡的忧思,轻叙一曲别离苦。 十月中浣,段天涯、绿玉公主喜结秦晋的佳期。 送亲使一行在两日前便已抵达大理城,在驿馆安歇,一到十六日辰时,长龙似的队伍从大理王宫的东门进入。 大理城没有月城的繁华、兴盛,但亦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大街两侧店铺林立,大街上铺设着一块块漂亮的大理石,就如这座城一般的让人眼前一亮。街道两侧站满百姓,个个翘首相望。 骏马缓缓驰来,声乐优扬、喧闹,彩幡彩旗迎风飘扬,张扬如焰似霞,伴着送嫁队伍款款而来。最前者,以四列战甲轻骑开道,接着是两列锦袍侍卫神驹驶来,内侍手持礼器相随,彩衣南凉服饰宫娥抛洒五色花瓣。 绿玉一袭汉女盛装,按照南凉习俗不需轿辇,更多是骑马,但此次绿玉特意恳求了南凉王要求按照汉女模样出嫁。四骑白色骏马拉着华丽的凤舆,绯色纱幔外覆,朱色牡丹凤凰图案的帷帐内盖,金漆装点饰图,金色丝幔自在飘摇,顶上流苏、金铃摇曳,随着行进的步伐晃动传出悦耳的声响,犹如琼天之音。绿玉端坐其间,高髻云峨,红纱覆面,上绣凤凰牡丹的富贵图案,晨辉照在丝线上熠熠生辉,依稀见得双眸点漆,玉质柔肌,朦朦胧胧似雾里观花、水里赏月,越发的明丽脱俗。 其后是由十二名妙龄宫娥组成的乐队,或吹笛,或敲着腰鼓,更有的跳着南凉热烈的舞蹈,腰上的银铃,脖上的银饰便传出阵阵悦耳的声响,如玉珠落盘,如天乐飞扬。陪嫁妆奁各取所长在后,蜿蜒至大理城街道深处,大理民众立于道路两则,排起了望不到头的队伍。 侍卫已抵王宫大殿,妆奁随从还在王宫外面。大理民众交头接耳,议论着今次的和亲状况,更有甚者联想当年两国联姻之事,对照眼前,更觉盛况空前。 大殿之上,大理王携王妃端坐宝座,接受一双新人的叩拜,周围贺声连连:“恭喜吾王、王妃,贺喜王子殿下!”一侧,又有编录记下来访者的姓名和礼物,对于大理国来说,今儿是举国欢庆的大喜之日。 凌飞携常皋、小德子站在观礼人群之中,但见龙筱雪着了一袭粉色衣衫,打扮得体,眉眼含笑,无意间,她的眸光与段天涯偶然相遇,是她淡然的颔首回应,段天涯的神色里却有一股按捺不住的担忧。 “送入洞房!”司仪官一声高呼,两名宫娥搀上绿玉,一对新人各牵着绸花红绫的两头,段天涯走在先,绿玉在后,二人之间相隔七八步。 小德子瞧见筱雪,满是欢喜:“爷,她真来参加婚礼了。”正要挤过去与她说话,还没走几步,便不见了龙筱雪的身影。小德子失落地四下寻找,哪里还有她的影子,不知何时,龙筱雪已悄无声息地退离大殿。 段天涯去又复返,大殿上的酒筵已经开始,所有来宾按尊卑入座。洒过三巡,段天涯已有醉意,近了凌飞面前,笑唤一声:“颜大人,我敬你!你们明儿可千万别走,三日后,我要娶侧妃,你们一并喝了喜酒再离开。” 小德子笑道:“这可是好事啊,不知王子殿下的侧妃是哪里人氏?” 段天涯得意地道:“你们认识。之前,我与绿玉商议过,她不反对我娶龙姑娘为第一侧妃,明儿我便求了父王、母妃,赐她一个封号,哈……哈……来,我敬你们!今日不醉不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1章 心下惊痛 他没听错?是的,段天涯说他的第一侧妃是龙筱雪。她远离了他的身边,是为段天涯而心系梦牵。小德子望向凌飞,他的一张脸冷黑得像炭,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此刻凝了一层寒霜。几杯下肚,灼烈如火,灼痛了咽喉,也刺疼了肠胃,仿佛五腑内脏都要燃烧起来。她要嫁给段天涯,哪怕是做对方的侧妃。 段天涯醉了,喜服不整,面容由红变白,醉得深处,竟是有些清醒了。一个宫娥近了跟前,施礼道:“王子殿下,酒多伤身。” 段天涯醉眼迷离,看着宫娥:“告诉王子妃,让她等着。” 宫娥柔声道:“奴婢不是王子妃的侍女,是龙姑娘遣我来告诉王子。” 段天涯听说是她,神色里漾过如水的温柔,吐了一口气:“筱雪……”心头一痛,问道:“龙姑娘今儿可好?” 宫娥答道:“龙姑娘一直在看书。” 段天涯灿然一笑:“真是难为她了……”他微闭双眼,道:“颜大人,在下失陪。”转而对着众人大声道:“各位将军、大人,你们尽兴,天涯不胜酒力,暂且回去。” 有两名大理将军笑道:“王子快去,莫让佳人等急了!” 段天涯摇摇欲倒,两名宫人快步搀住,离了酒筵。 凌飞的脸色一片阴暗,他曾疑心龙筱雪是某位敌对兄弟派来的细作,如若是,得到他的信任,讨得他的欢心,不正好可以顺水而下么,为何她却要嫁段天涯为第一侧妃。如若是计,他便不应阻止。如若是真,那她就不是他人的细作。 夜,已深。 凌飞静呆在大理城驿馆之中,酒筵结束归来便已是三更二刻时分,再抵驿馆便近四更,却了无睡意。主子不睡,小德子与常皋也没睡,只陪在身侧,看着凌飞逡巡踱步。 小德子道:“爷,龙姑娘就要嫁给段王子做侧妃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不是不说,而是凌飞一时辩不出龙筱雪的真实用意,沉吟道:“弃之可惜,用之不安。”就算是动了心,有了情,他还是理智的。 常皋道:“爷这话从何说起?” 凌飞道:“以你之见,龙姑娘这人可信么?如若她真是某人的细作,我将她留在身边,着实危险。” 小德子与常皋面露惊色,凌飞终是信不过龙筱雪。小德子道:“爷,我瞧龙姑娘也不似细作。哪有敌人会处处帮着咱的?” 常皋则是一惯的冷静,道:“她终是个女子,回头寻个可靠的侍女,寸步不离地盯着她,谅她也掀不起风浪来。” 凌飞神色一滞,道:“弃之可惜,那便不弃。用之不安,那就防之。” 小德子面露忧色:“段王子已有娶她之意,我们当如何阻止?” 凌飞意味深长地笑道:“这有何难。只要修书一封,设法转到她手里,定有周旋余地。” 当即,凌飞写了书信。又令常皋设法将信传到大理王宫,又特意给了常皋两张银票,如此行事也能确保书信能抵达筱雪手中。 这一夜,段天涯半醉半醒,新房之内,坐着红衣佳人,辩不清是筱雪还是绿玉,扒在罗帏便呼呼大睡。 这一夜,凌飞却是辗转难眠,他猜不透龙筱雪。虽与她心有灵犀,亦或者他本就看不懂她,倒是她似一直就很了解他。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总是能将他瞧得真真切切,懂得他的心思。 这一夜,筱雪静坐房中,想了许多,世间恐怕没有一个女子会甘心做他人的妾室,而她只想求得一份安稳。坐得有些困了,想得有些累了,便回到罗帏安睡。 大理王宫太过热闹,因为王子大婚,着令举国欢庆,吵人的欢歌笑语,就连整个大理城的上空都是一片光亮。大理城的百姓围着篝火,唱着歌,跳着舞,那歌声越过宫墙,飘入宫内;宫内的喜乐,飘荡夜空,随风传到宫外。宫内宫外的声音交织,依然是一种喧闹、欢快的盛世之景。 筱雪几近天明才算睡沉,直至日上三杆也未醒转。服侍的宫娥匆匆近了罗帏,低声唤道:“龙姑娘,龙姑娘……” 宫娥结起罗帐,道:“龙姑娘,今儿一早就有人给你送来了家书。” 她早无家人,又何来家书。宫娥见她面露疑色,从怀中掏出家书递到她的手里,龙筱雪迫不及待的拆开,但见上面龙飞凤舞,行云流水般地写着:“午时二刻,大理城福全客栈一聚,不见不散!”署名只一个“飞”字。 他要见她,他不信她,甚至处处疑她,连给她说明过往的机会都不给,她又如何去见他。见或是不见,有些事都得了结。不见是逃避了,却让彼此的误会逾深。她爱他么?她不知晓,对他的情感是繁复的,又非三言两句便可释说得清楚。 龙筱雪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宫娥扭头看了箭漏,答道:“巳时四刻!” 龙筱雪顿时坐起,从王宫出去到街市得半个时辰,还是紧赶才行,道:“赶紧替我备水。” 梳洗完毕,龙筱雪带上出宫令牌,携了宫娥离了王宫。她刚出门不久,段天涯便过来,见房中无人,正待问留侍的宫娥,她先禀道:“龙姑娘携阿兰出宫了,说是要买些所需的物品。” 段天涯应了一声:“要买东西,吩咐宫人去办就好,怎的出宫亲办?” 宫娥回道:“昨儿也没说,今儿一早阿兰就带了封龙姑娘的家书进来,龙姑娘瞧过之后就说要出宫。” 龙筱雪并无亲人,段天涯是一早就知晓的,心下思量,想到凌飞为了恭贺他的婚礼,还在大理城,没有由来的担忧,对刀二喊了句:“备马,我们出宫!” 龙筱雪到了街市,写了几样丝线、笔墨的采办单子,递与阿兰,道:“你照着这上面写的帮我采办,我去福全客栈瞧瞧家人,一会儿便回。”阿兰接过清单离去。 福全客栈是大理城里最大的、最华丽的客栈之一,传闻在百年前,福全客栈的掌柜祖上避战到了大理,最初只是一张铺面、卖酒的小店,百年经营,有了今日的规模。 步入客栈,便见一楼大厅里摆着约莫十六张桌子,显眼的地方坐着常皋和小德子,小德子起身相迎,低声道:“龙姑娘,爷已在后院凉亭等候多时。”她颔首回应:“请带路。” 在曲廊迂回中,到了后院,远远儿地就瞧到凉亭里坐着一个人,正独酌品茗,虽有孤寂却悠闲自得,好不自在快活。 凌飞抬手示意小德子退去,静寂的凉亭,便唯有他们单独相对。在他对面凳上坐下,凳上覆盖着凳搭,上绣着大理人喜爱的山茶,蓝底紫花、绿叶,甚是鲜艳。龙筱雪道:“公子找我有事?” 凌飞为她斟了杯清茶,道:“今儿叫你出来,是有些话想问个明白。” 她捧起茶盏,优雅轻尝,神色平静如初,心下却已泛滴涟漪:“不知公子想问什么?” 凌飞指了指桌上摆放的两叠糕点:“这个不错,听人说是大理城的美食,饼饵的馅料是酸辣味的,很是特别。” 她伸出兰花纤指,拈了一只放到唇边,他则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相识以来,他便瞧出她的举止都非山野粗俗女子,曾猜想她至少出身书香门第,可后来发生的一些事,让他知晓,她的出身也应高贵。 凌飞道:“今儿,我想听实话,你也须得对我讲实话。” 龙筱雪停止吃食,整个人怔在那儿,仿似被他钉住一般。过了少顷,方道:“公子信我么?” 凌飞道:“你若说,我便信。” 她苦笑道:“嘴上信心里疑,这又何苦。” 他道:“只要你说了,我自是会信。”停了一会儿,道:“你的身份。” 筱雪答道:“我以前说的都是真。” 凌飞摇头:“你说曾伤害过我,是何时?” 她继续吃着饼饵,酸菜馅里放了辣粉,酸酸辣辣,虽是蜀中人氏,但自幼长在燕京,哪里吃过这样的辣食,直辣得舌头难忍,不由吐了大气,捧起茶水,辣一遇烫,越发的灼烈如烧,她只是不由自己的连连吐气,却未失了仪容。直憋得一张脸顿时通红,又是用帕掩嘴,又是难受,瞧得凌飞甚觉有趣。 他递过自己的茶水,道:“喝我的,我这盏已经凉了。” 龙筱雪滞了少时,他捧着茶盏的手停在空中,静静地等候,她低低地道声“多谢!”大饮两口,感觉方才好些,“着实太辣了,我还是吃不惯。” 凌飞意味深长地道:“就似你是大燕人,做不得大理的王子妻妾。” 她神色一凝,他却在静静地等待她的答案,她道:“我虽未直接害你,但你终是因我献计而被贬庶人。”凌飞倏地起身,似见了鬼一般,甚是夸张,惊道:“你是老三宗琰的人?” 她真是细作? 凌飞再度坐下,双目如炬,肃色道:“告诉我所有的一切!” 她想过要说出来,可她不能说。崔相府里有那么多她熟知的人,就算将她伤得体无完肤,还有与她情同姐妹的庶出小姐吟烟,那座府邸也曾让她长大,还给她与众千金小姐一般读书、习艺的机会。他人可无情,但她不能无义。如若讲出所有,相府上下数百人他日都会死于非命。当日表哥弃她,不就是因为担心她有朝一日会无情无义、狠辣算计,但她要让表哥知晓,自己不会,也不会那般毒辣、残忍的女子。 他虽未追问,可那眼神犀厉如剑。 龙筱雪道:“我非细作,曾是他人幕客。”一个女子,竟能成权势男子的幕客,可见其心计和才华,凌飞微眯着双眼,只有意外,如若她说的是真,她能再三助自己,那般聪颖,全都在情理之中。凌飞一时想查清幕后害己之人是谁?而她却说,昔日是她献的计。 凌飞道:“你以前的东家是谁?是三皇子?” 龙筱雪摇头,道:“有时看到的未必是真,公子被贬,似乎最大的受益者是三皇子,但事实是三皇子扮演的角色是盟友,而主谋者另有其人。” 凌飞陷入沉思,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无意间救下的女子,居然知晓所有的内幕:“告诉我一切!” 筱雪起身,苦笑未语:“我既能与公子和盘夺出,便不再与公子有任何牵绊。”献计害他、也曾救他两次、助他度过难关,从今往后,不再欠他。 她蓦然转身,便要离去,这一瞬,凌飞有种不舍与心痛,他抬头看就看到了步入月洞门的段天涯,一个箭步,将她拥入怀中。“筱雪,不要离开……”她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本想挣扎,凌飞一个旋转,将她用背对着段天涯,算计了他,陷害了他,却想置身事外,他怎能允许这般,他用极尽*的低音道:“你想走便走,想来便来,当我是什么?我是落漠,你别忘了,我是男人,是大燕皇帝的儿子,岂能由你主宰?”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段天涯的心。他满是担忧,进入凉亭,看到的竟是她与别人的痴缠的一幕。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刀二惊诧大呼一声:“王子殿下!” 龙筱雪推开凌飞,回首就看到段天涯的背影:“天涯!”却被凌飞握住了手臂,他带着戏谑地道:“干什么?勾完了我,又想去引诱大理王子?” 龙筱雪想走,却推不开他的大手:“你是故意的,你一早就看到他来了……” 段天涯很生气,刚出月洞门,便又想转身,他就是想问个明白。再回眸,依见二拥抱在一起,似粘在一处。 凌飞贼笑道:“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要他看到我们是怎么亲热的,不仅是在这里,我们在?州之时常这样。龙筱雪,你能忘了和我在?州的点点滴滴,忘了我曾是怎样的抱拥着你,忘了……” 她气急,就算有一次相拥,那又如何,可是他也不能这样毫无廉耻地在这园里大声说出来,当她是什么?她是女子,就算没了家人,总还要顾忌自己的颜面,她抬手欲打,却被凌飞一把握住。他继续道:“你能忘了,在我怀里的感觉?能忘了,我们曾是怎样的亲热……” 她一张俏颜直气得时白时红:“你……无耻!” 他反问:“我怎无耻?我既做了,便敢认。反倒是你,做了不敢认,不是更无耻?” 段天涯本已迈入洞门的脚又退了回去,快速转身拂袖离开。 龙筱雪心下惊痛,呼道:“天涯,不是你想的那样。”然而,他未放缓脚步,任她追出客栈,失落、羞辱一并袭来,她讷讷地站在客栈门口。 小德子走近她的身畔,道:“龙姑娘,爷是真心待你的。不想看你嫁予段王子,所以才会……”连小德子都瞧见凌飞是怎么待她的,这客栈之中还有多少人瞧见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2章 巧然笑兮 未曾见到凌飞的真心,倒是看到他的怒火。龙筱雪如堕冰窖之中,不是她不愿讲出所有,而是她赌不了,更不想害崔府无辜人受到牵连。 她正要离开,常皋抱拳道:“龙姑娘,爷说了,明日辰日一刻从客栈出发回转?州,请你莫要误了时辰。” 他料定了她会随他们离开大理城。她想渴求的安稳,怕是与己无缘,但她与凌飞纠缠到一块儿,一切都变了。她曾以为凌飞是安静的、沉稳的,在园中凉亭上演那一幕时,她才发现并不够了解他。 回到大理王宫,一近自己的小院,便见段天涯正静站院中。 “天涯……”她柔柔地唤了一声。 他的声音略带些放疲惫,道:“随他离开罢。” 她想说:天涯,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然,段天涯道:“这一会儿我想了许多,既然你真心爱的人是他,随他离开罢。你的心不在我身,又何苦非得将你拴系在我身边。筱雪,我是真的喜欢你,但我更希望你能快乐、幸福。瞧得出来,凌飞他是真心喜欢你的,而你也是真心待他。” 他亲眼目睹喜欢的女人与旁的男子亲昵,让他如何受得。既是如此,何不退一步海阔天空。 似有冰刀锥心,她泪如雨下,水雾迷蒙中,面容里透出别样的痛楚与惶恐,是对他误解的难过,更是对未来的惶恐。在与凌飞的命运交织中,她一直想让自己置身事外,可两次和凌飞谈及彼此的身份,第一次,他们心心相惜;这次凌飞有怒有恨,她却更觉无助。 “既然你不信我,当初何苦阻我出家修行?”龙筱雪怎能不怨,也只在段天涯的面前,她才可以这般不计后果地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在他的面前,她是自在的。 段天涯道:“你是一个贪恋滚滚红尘的女子,不会让自己逆风行驶,如若不慎坠落、跌倒,也会懂得用自己的方式自救、爬起。”顿了少时,回头看着不远处的她,仿佛从未说过要娶她的话,也未看到她和凌飞亲吻的一幕,平静得像个始终置身事外的男子,可心里那隐隐约约的酸痛漫延开来,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直至后来像剜去了一块心上的肉,即便这般痛着,他还依然故作平静地道:“你只是一时受挫想要避世,不会永远逃避现实。在我看来,你是一个很坚韧的女子。” 她痛苦地摇头,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只想求得‘岁月静好,余生安稳’。” 他灿然一笑,安慰道:“聪明如你,一定会的。哪怕他是豺狼猛兽,以你的聪敏,也自能在他身边求得静好、安稳。” 他还是拒绝了她,不听她的解释,要她随凌飞离去。但她不否认,段天涯说的一切都是实情,更是对她的了解。她最初答应他,同意做他的第一侧妃,只是想和凌飞之间做个了断。她的逃避、闪躲,其实已经是在无声地证明:她不可救药地对凌飞动了心! 次日大早,段天涯护送龙筱雪出宫。见她就如来时一般,只挎了一个不大的包袱,还是那身浅紫色的衣衫,她喜欢浅色的衣服,头挽着松矮的发髻,髻上绑着浅紫色描着金边的丝绦,戴着桃花状发簪,左侧插支珍珠步摇,无风亦晃。一张素脸映在眼前:莹肌如雪,青黛远山,顾盼生辉,惊世冷颜发出逼人的淡淡光辉,任谁也地无法忽视她的美。 近了福全客栈,远远儿地便瞧见常皋正在查看马鞍。一路行来,龙筱雪缄口不语,她是真心想要嫁给段天涯的,可是段天涯却以爱的名义,让她和凌飞走下去。爱情、安稳间,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爱情可望而不可及,而是让她看到了爱情的风雨,她怯了,止步了,即便再一次要与风雨相伴,那她就不再逃避,她会勇敢地迎接。 凌飞听说段天涯到了,早早儿地出了客房,将他迎到客房说话,龙筱雪尾随其后。凌飞甚是得意地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道:“之前,筱雪向你借了银钱,如今我们手头也宽绰了些,理应早还。” 段天涯回道:“颜兄,我们是朋友,哪里这般见外。” “亲兄弟尚明算账,况是朋友。借是借,拿是拿,有些东西可以动,而有些是万不能碰的……还望段贤弟收下。” 筱雪将话听到耳里,只觉凌飞言语另有所指。有些东西,她便属凌飞口里不能动的。不想再听下去:“你们聊着,我去准备干粮。” 她静默而去。段天涯低声道:“颜兄真是误会了,在我眼里龙姑娘就跟仙女一般,我是有心想娶她,可她心里唯有颜兄。这不,我才送她过来。” 凌飞笑容灿烂:“我知晓。” “她值得你真心以付。”停了一会儿,悠悠又道:“为了助你,她可谓费尽心思。在天朝众多皇子中,颜兄最交好的应是八皇子罢?” 凌飞不知何谓,面露疑色。 段天涯又道:“对你最没有威胁的那定是六皇子了。” 凌飞再也按捺不住,问道:“段贤弟这话何解?” 段天涯释然一笑:“看来还真被我猜中了。龙姑娘为了助你,说服我胞妹静和指名与天朝六皇子联姻。绿玉也是听了龙姑娘的话,才劝服红珠与八皇子联姻。可见龙姑娘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缘故。” 她竟在默默为他,而他却一直无法完全信她。凌飞心中一动,昨儿知晓实情后的怒,这一刻已然烟消云散。她步步为营,步步为他谋划,这样的女子,这等心思,任谁知晓都会感动,何况是凌飞,此刻因对她之前的生疑早就心生诸多愧悔。 别了大理城,一行四人踏上了?州的路。出得城门,转入山林,凌飞反复回想着段天涯说的话。 龙筱雪心下烦闷,只策马扬鞭地赶路。凌飞追上,与她并驾齐驱,问道:“你要大理静和公主与六皇子联姻,又要南凉红珠公主与八皇子联姻,这是为何?” 她本是生气的,可段天涯在这件事上已经表明了立场,她不可能再去大理王宫小住,而是要想凌飞并肩走下去,她得接受现实,还得面对所有的风吹雨打。“她们也该得到幸福,八皇子在众多成年皇子中最是正直,若配红珠公主自是最合适。而静和生性活泼,为人单纯,唯嫁了六皇子,方可安稳一生。” 凌飞抬头,朗笑两声,低语道:“你对众位皇子倒也知晓甚多。” 他是赞赏还是讥讽?龙筱雪懒得理会:“公子建功立业的机会就要快到了。”凌飞不解。她道:“我在大理王宫时,曾听人说孜州一带有藏人叛乱。”点到为止,她拍马而行。 凌飞微愣,这事儿他也听人说过,只是不信真假。此间听龙筱雪说来,孜州藏人叛乱的事儿,怕也是真的。道:“皇上眼下不信我,哪里会同意由我带兵打仗。” 如若不在意,其他皇子早就至凌飞于死地。 流放?州,戴罪之身竟做了七品?州令,这着实让人费解。筱雪正色道:“皇上将你流放?州用意极深,至少可以说明一点,他心里在意你。” 光阴流转,弹指一月已过,又值月圆时。 日子仿似回到平静如初中,凌飞也曾问过两回:“你以前襄助的是哪位皇子?” 龙筱雪未给答案,只道:“与其说是助别人,倒不如说是想保住自己在意的东西。”她那时太过介意表哥,也太想和表哥结成良缘,一心为他,他却早就倦她、厌她。 凌飞道:“你为何不肯说出那人?” “要说也行,你需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我答应就是。那人是谁?” 她俏皮转话,道:“你还恨那个害你之人么?” 他怎能不恨,他深爱的母亲便是因这事而丧命黄泉。道:“自是恨的!”他太真,而她却有太多的秘密。 龙筱雪道:“他日我自会告诉你。” “报――”一声惊呼,打破二人的谈话,一名信差飞野似地奔入后院,跪在门外,道:“启禀大人,这是八百里加急的兵部文书!” 龙筱雪顿时展出笑颜,一月了,他们等的便是这消息,深秋季节孜州藏人有两大土司举旗叛乱,直扰得孜州草原不得安宁,有几位土地和百姓不多的小土司被其杀害,两大土司竞借机扩大自己的地盘,虽有一位大土司心向天朝,怎耐一人难抵两支军队的攻打,如今也危在旦夕。 凌飞看罢文书,道:“兵部着我配合蜀西守将马忠勇平复孜州叛乱,叫我即刻启尘前往孜州,尽快与马忠勇的八千人马会合。” 龙筱雪知孜州与汉人州县不同,那里地广人稀,人数不多,可这区区八千人马还是少了些。倒是凌飞,竟是跃跃欲试,自去岁被贬以来,他都憋屈一年了,先圈禁宗人府,再是流放?州这弹丸之地,哪里能让他大展雄心壮志。 龙筱雪道:“我去给你收拾行装。”二人当即折入房中,常皋与刘虎听说要去孜州平复判乱,也是摩拳擦掌,满心欢喜。 半个时辰后,凌飞带着常皋、刘虎趁黑离了?州。小德子也欲跟去,凌飞道:“你的功夫太差,刀剑不长眼,还是留在?州陪着龙姑娘。” 凌飞这一去便是两月余,他不在?州的日子,龙筱雪代他打理着一切事务,小的到银钱出入,大的到收受的几份状纸,总是与师爷商议下定案。而刘虎则时常奔往于孜州、?州两地。 孜州的战事,不及北国之战,没有铺天盖地的箭羽,却时常会在你正在小憩的时候冷不妨被人偷袭,甚至会负伤丢命。他们本是外地人,对草原的地形不熟,兜兜转转有时就突然迷失了方向,好在还有瓜别土司派来的领路人,可即便是这样,夜晚出没,还是会迷失在偌大的草原上。又置冬天,寒风侵袭,鬼哭狼嚎一般,帐外帐内竟是一般的寒冷异常。 此时,小德子却骑马到了草原:“爷,龙姑娘连夜带人赶制的几副毡袜、绑腿和护脚,说是孜州天寒,要你们保重身子。”打开箱子时,里面竟是一大堆的御寒的东西,多寒衣、毡衫到腿上用的、脚上穿的一应俱全,而颜色又各不相同,小德子提起其间一只用蓝底碎花的包袱,道:“这是龙姑娘特意为爷准备的。其他的东西,龙姑娘是送给其他将士的,也知不够,过些日子奴才再跑一趟,再送过来。” 这些御寒的东西真可谓雪中送炭,马忠勇朗笑道:“如此,连我也有了。代我谢谢你家龙姑娘,难得她有这般心思。” 几名有身份的将士领了东西,却见箱里还有一只不大的酒坛,常皋眼尖,一把抱起,以为是酒,去看里面早已经凝固:“这是野猪油?” 小德子道:“龙姑娘担心各位会皲破手足,特意令人配了这防冻膏,许有些用,让大家留着用些,本想用小竹筒装好,可路途太远,不易装运,就索性装在这酒坛里了。龙姑娘说,回头大伙可以削些竹筒用来盛装,这样也就方便了。” 一席话,直说得众人心里暖洋洋,如沐春光。 马忠勇道:“与颜大人相处月余,时常听他提到龙姑娘,瞧来这女子倒与旁人有些不同。定是位绝代佳人。” 小德子担心旁人误会,忙道:“龙姑娘是我家大人未过门的妻子。因大人尚在为母守丧,这婚事才搁下了。” 小德子办完筱雪交托的事,回转?州。听小德子讲叙孜州战事,对于筱雪来说便是最欢喜的事儿。 冬去春来,冰雪开始融化,而南凉、大理两国的和亲公主也离开家乡,两队送亲队伍都约有三四百人,在?州城外的官道竟融合到一处,喜乐阵阵,仿佛连空气也染上了喜色。 龙筱雪站在城墙,只见旗幡飘扬,红的、紫的、蓝的混成一边,远远望去,淡去了紫、蓝二色,被地众多的红染成了一条烈焰般的巨龙,盘桓在蓝天苍原之上,缓缓行驶。 孜州的战事还在进行着,敌方化整为散对天朝、南凉组成的军队进行偷袭,迟迟不能结束。 小德子笑道:“唉……两国终是顺利和亲了。也不知这两国的公主是嫁给皇上,还是许给皇族了。” 龙筱雪巧然笑兮,未答话。 小德子道:“砚台制作坊的管事传话来说,石料又快没了。” “你且准备一下,明儿一早我们就去金沙谷,再挑拣一些石料来。”她轻叹一声,“那条山谷快被我们俩挑拣得差不多了,怕是也拣不出什么好料,要拣出好的,还得在谷底开掘才行。而公子不想让外人知晓那条山谷所在,如此,也只能辛苦你了。” 小德子道:“瞧姑娘说哪里话,我很乐意和姑娘多跑几趟。我不辛苦,只是搬石头,还是你辛苦,如今呆上半日,也挑不出几块好石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3章 面现忧色 龙筱雪道:“总还得坚持下去。” 忙忙碌碌中,就进入阳春三月,这日龙筱雪与小德子从外运送石料回?州,只见城墙上上的旗帜也变得顿时鲜艳起来。 小德子赶着马车,时不时张望着四周,这一瞧方发现城里似乎异常热闹起来。 “听说?州府令颜大人平复叛乱有功,被封为二等靖南公。” “高升了啊!” 龙筱雪听到耳里,她也知晓,这一日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马车进入府衙,在外面停驻,刘虎见到马车,惊呼一声:“爷,是龙姑娘和小德子回来了!” 凌飞奔到府门前,只见龙筱雪着一身短裙束袖从马车上来,许久未见,越发的清减而莹白。原本就带着清冷的面容,也就更显冷艳。“筱雪!”一语出口,顾不得身边有旁人,将她揽入怀中。她低低地道:“平安回来就好!” 他想说:我想你。话到嘴边,却不能说出。 龙筱雪移离他的怀中,道:“小德子,先把石料送到砚坊去。” 小德子应了一声,指着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道:“常捕头,把这个送到后院去。”常皋欲抱,却有些沉,只得和刘虎抬到后院。 凌飞好奇,启开包袱,却是一块奇形的石头,颇是坚硬。龙筱雪俯身道:“还记得当初第一次在河谷发现那块数眼石时,外观便是如此。如果我没猜错,这块石头,定比之前那块更好。” 凌飞道:“你说好,那便是好的。”他伸出手来,捧起她微凉的纤手,手似又糙了几分,指上还依昔能瞧见擦伤,许是在挑选石料时留下的伤痕,瞧在眼里,疼在心上,他低下头,紧紧地捧在手心,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如此语调和神情,似与她早做了夫妻一般。 她莞尔笑道:“我在?州一切都好,倒是你定是很辛苦,我让戚嫂多准备些菜。”她欲走,被他抱在怀中,他道:“筱雪,让我好好抱你,就这样静静地抱抱。” “筱雪,皇上又承认我是他儿子了,还封了我做二等靖南公,嘉奖我平乱之功。” “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皇上都是知道的。他还是在意你的。” “那么,你在意我吗?” “自然在意。” 有些话不屑说出来,小德子曾一度成了他们相互传音的信使。她送东西,小德子又带回他的书信,往来多了,她熟悉了他的宛若游龙的行书笔迹,他也熟悉了她漂亮的梅花小楷。 燕京,皇宫。 在一处已有些残损的宫垣畔,是一棵长得茂盛的槐花树,与别处的不同,这处的槐树竟开出粉色的花来,而现下刚至二月下浣,还未到槐花盛开的季节。一串串粉色的槐花,吐露芬芳,吸引着无数的蝶恋蜂迷。 一个着素衣的妇人静站在槐花树外,离她不远的地方,站着名老年太监:“德妃娘娘,现下皇上已厚封四皇子,一时高兴,在前朝对众臣赞道:四皇子未令朕失望。瞧瞧,皇上心里还是念着四皇子。而今四皇子在?州一切安好,娘娘不必挂心。” 德妃缓缓回首,眼角又新添了鱼尾纹,面容慈善,神色里掩饰不住的忧伤:“本宫真的好想凌飞,他的身边,竟无个知冷知热的人儿,本宫好挂念。可是……”语调一转,她道:“多谢安公公告诉我关于他的事。那个姓水的女子,还在他身边吗?” 老年太监回道:“一直都在呢。这女子颇有些本事,奇怪的是连皇上都查不到她的底细。只知她是四皇子流放途中救下的孤女。” 德妃呢喃:“但这一年来,确实是她助凌飞一次次化险为夷。本宫感激她,能在危难之中相助凌飞。” 老年太监道:“德妃娘娘,皇上要奴才转告的话,奴才已转告到。娘娘近来的身子可大好了?” “无大碍了!”德妃忆起夏天时的这场瘟疫便心有余悸,那冷宫中的女子有七成都病亡了,就连她身边服侍多年的侍女,也有一个没了。再一次在阎罗殿前兜转一圈,似乎什么都看开了,唯独放不下的是皇帝和那个被流放数千里之外凌飞。 老年太监细细的审视一番,见她气色红润,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娘娘若有差遣,还照以前的老法子。老奴见了,定会尽快来瞧娘娘。这秋瑟宫人少了,也越发冷清了,娘娘应当保重才是。” 德妃道:“你且去吧,皇上那儿身边少不得人照顾。” 老年太监应声道:“奴才告退!”躬身行了数步,转身离去。 德妃站在槐花树下,仰头望着荼蘼的繁花:“如今皇上厚封凌飞,也不知是福是祸?” 为了保住儿子,她放弃尊崇,甘愿移居冷宫,这是她和皇上达成了默契,也是为了保住儿子性命所做的选择。只可惜,为了防备有心人的算计和毒害,她不得“死”去,甚至连儿子都不能见,更不能让他知晓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祸福难料?凌飞又被皇帝承认是皇子,于他是喜,于有些人而言,却成为天大的祸事。 顺王府偏门外,一名年轻将军神色匆匆,端坐神驹,近了大门,从马背跃下,一名王府家丁接过缰绳,年轻将军问道:“王爷可在府中?” 家丁答道:“在呢!今儿一下朝归来,便心事重重。” 年轻将军头戴银色盔帽,帽顶佩有一缕红穗,一身银制铠甲,内青外玄的大斗篷斜披左肩,纠结于右肩之上,斗篷两角挽出自然的玄巾结,脚踏玄底浪纹的将靴,腰佩宝剑,行止生风,威风凛凛,孤傲霸道。他穿廊过桥,越过清幽的王府花园,便近了一座雅致的院落。 守门的丫头微微欠身,先一步近了门外,禀道:“王爷,崔统领求见!” 里面传出一个肃冷的声音:“请他进来!” 丫头推开房门,做出有请入内的姿式。年轻将军点头示意,大踏步进入房中,但见八仙桌前,坐着一男子,手捧酒杯,对着满桌丰盛的菜肴,唤道:“咏霆,怎会这样?看来斩草不除根,终是后患无穷。到底是我们低估了凌飞,如今死火复燃,还得再想万全之法方可。” 似在饮酒,他捧着酒觥瞧了良久,也未饮一滴,只是转着酒觥看着落日余辉映在杯中的光影,炫丽夺目,竟是说不出的华美。就似昔日他瞧见的惊目鲜血,想到追随凌飞的幕僚、门客被他设计所杀,心里就觉得痛快。 然而,今晨在朝堂之下,许久不提凌飞的皇帝,突然说出那句“凌飞不愧是朕的四皇子”,简短一句话,虽依是庶人身份,帝王一言九鼎,是当着众人承认四皇子凌飞还是皇子,是皇帝的儿子。 顺王不拿正眼瞧崔咏霆一眼,带着怨责地道:“昔日让你派人在流放途中下手,可瞧瞧你从羽林军里挑的都是些什么人物?你以往的机灵劲都去了哪里?再三坏了本王的好事,你说应当如何?” 崔咏霆哪里敢支吾一声,道:“也想下手,可是途中刺杀的事惊动了皇上,属下着实不敢冒险,万一将事儿引到王爷身上,恐怕要坏大事。” 顺王冷哼一声:“莫不是你的亲妹子嫁了平王,如今又得偿所愿做了平王妃,你也越发向着平王了。”他放下手中的酒觥,眼神狠绝,“为何不听我的命令,如若当初在途中结束他的性命,何至有今日之忧。就算他死了,也只会以为是平王所为,毕竟除去凌飞,最大的获益者是平王。我看你,自从娶妻纳妾后胆子越来越小了!” 句句都是顺王对他的不满。他胆子小,不,没有她,他依旧是康宁候府、崔相府里最得意、最有能力的世子爷。她算什么?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女子,一个小女子又如何能成就大事。 崔咏霆抱拳道:“属下但听顺王吩咐!” 顺王挑了挑眉:“不管你使什么法子,都别让凌飞活着回到燕京。他一旦回京,你、我的活路么?他可不是傻子,只需要稍微一想,也能猜到那些龙、凤袍是如何出现在靖王府的,如若此,他第一个怀疑的对象是你们崔府。待那时,你想求得平安――不能,怕是崔府上下数百口都得死于非命。” 一席话,直说得崔咏霆胆颤心惊,他静立未动,顺王道:“坐下罢,陪本王喝喝酒。” “属下遵命!”斗篷一掀,危襟正坐。顺王淡然瞧了一眼,明明着一张温和的面容,但眼底却有无尽的阴狠,顺王笑道:“听说数日前,你纳了房美妾?” 崔咏霆应道:“回王爷,只是山野人家的女儿,算不得娇美,还算贤淑。” 顺王轻叹道:“大局为重,不可太过贪念女色。” 一个斟酒,一个便仰颈饮下,不多时,崔咏霆便已饮下数杯:“王爷放心,属下此次定不负王爷厚望!” 顺王面含笑容,道:“去吧!莫要在此呆得久了,以免让人生疑。” 崔咏霆起身告退,酒入肚肠,顿时都暖了起来,正待出门,只听顺王道:“告诉吟霜,本王很想她。”崔咏霆放缓脚步,没有回应,神色里掠过一丝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 凌飞,这一回不是本将军与你过不去,实在是你太多事,你在?州便好好呆下去,怎能危及他人。崔咏霆拳头紧握,离了顺王府,骑在马背上想着凌乱的心事。自她离去,顺王、父亲便不止一次在他面前道:你今下是怎般,全然没有过往的不俗与智慧。难道,他就真的比不过一个小女子。不,他才不要想她,是她对不住他,若非她太过聪明,令他生畏,他又如何会狠心对她。 * ?州府衙。 花园里,凌飞正在习练武功,虽是二等靖南公,却让他看到了新的希望。毕竟,他又成为皇帝的儿子,成为尊贵的皇子殿下。剑光四射,形成一圈圈微漾的剑光,寒气逼人,意气风发,他似又回到了那个曾经的靖王殿下。骄傲的、高贵的,更是气宇轩昂的。他,就似生于草丛的劲松,太过抢眼;又似挂于天空的太阳,任谁都无法忽视它的光芒。 春来风光好,园中的月季竞争相斗艳,仿佛比去岁开得正娇。花繁如霞,叶碧如染。红肥绿瘦,瞧在眼下,竟似那细细的枝叶承受不住繁花压枝,而绿叶在繁花之下,显得逾发薄脆。晨风拂过,晶莹的露珠一滑即落,在融入泥土的刹那,闪耀着最后的光芒。 龙筱雪携着戚嫂,带着名叫做阿依的侍女出现在花园之中,款步而来,面含浅笑,人未至,先嗔怪道:“你还真是,大清早这样练功,如何受得。先吃些晨食,吃了再练。” 凌飞明朗一笑,道:“先搁下,我再练一阵就吃。” 戚嫂摆好菜式便离去,阿依安箸摆放,跟龙筱雪也有些日子了,学得不少。 龙筱雪见他练得起劲,她也曾远远儿地凝望着,不过这样看他,而是躲藏在不易被他人发觉的暗处,或屏风之后,或花丛之中,那时的她,心里便唯崔咏霆一人,不敢奢想,如今以为的天神男子近在眼前,还与她心意相通,细想起来竟似春梦一般。 凌飞见她又陷沉思,问道:“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她嫣然一笑,百媚动人,虽无倾世的容颜,却自有风姿,撩拨他的柔情,他举剑飞奔,直瞧得阿依惊叫一声,而龙筱雪未动分毫,他的剑停落在她的胸前,他责备道:“傻了么?不怕我真的要了你的命。” 她淡然而动,甚至连惊异与慌张都没有,这样的女子,怎不让他好奇,一路行来,是他不由自己的动心,她顽皮回道:“我被迷住了。” 凌飞抬剑回鞘,道:“若真为我倾心,你也不会直到今时今日都不肯向我道出实情。”目光相遇,是她一惯的平静,她这般表情就是说还不愿说。 凌飞坐下,喝了口菜粥。 龙筱雪道:“自从孜州回来,倒是瞧你越发地用功了。莫不是为了迎娶孜州瓜别土司的女儿央金故而如此?” 凌飞微微一凝,“你听刘虎说的?” 龙筱雪低头喝粥,“央金小姐在你离开那日,不是在草原上高喊非你不嫁么?知晓的人多了,难不成非得他们说。” 凌飞反问:“你吃醋了?”她回以一抹更灿烂的笑容。 一路过来,偶尔的玩笑语,他们依然是一对早已相亲相爱的男女。守之以礼,待之以情,她熟晓他的一举一动,他也通晓一颦一笑。 见她面现忧色。凌飞道:“你在想什么?” “你被封为靖南公也有些时日了,昔日害你之人,怕是不会就此罢手,我们也得做些准备,不能坐以待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4章 如坐针毡 凌飞肃色,思量片刻,“细说你的想法?” “昔日流放途中,有人要行刺于你,可见他们是怕你有朝一日再得圣宠。见你重拾尊崇,他们必不甘心。” 凌飞会意,笑道:“所以,近来你令官府加固院墙,就是为此?” 龙筱雪道:“也不全是,?州府连寻常富贾家的院墙都不如,加固院墙只是为了彰显官府的威严。” 凌飞道:“在我面前,休说这等口是心非的话。你何时又成世俗之人了,如此做,自有你的原由。” 她静默吃饭,坐在她的对面,看她吃饭也是一种享受,一个女子可以有这般优雅的举止,还有如此筱雪大方的仪容,这本就不是寻常人可做到的。 “昔日各为其主,你若有伤害、算计我,我定不会再相计较。”这话凌飞是真心的,一路走来,她的好,他一概看到眼底,也记在心上,之前认为与他比肩相配的女子,是有倾世之容,有惊世之才,但一路过来,她虽有惊,可不是惊世之才,惊的是她的慧质兰心。她虽有容,却是寻常之容。 她抬眸凝视,似要看清他所有的心事。“德妃娘娘不幸殁了,丧母之痛,害你之仇,你能一笔勾销?” 他道:“但你是我的挚爱、知音,自是不同。” 她犹豫了。准备告诉他实情,却左右为难。 凌飞露出释然的笑容,语调一转,带着自信,道:“崔吟霜,你还要隐瞒到何时?” 听他唤出那个名字,筱雪一诧。 他道:“好奇?”凌飞一面吃糕点,一面道:“每一次和你亲近时,我总能闻嗅到崔吟霜身上特有的体香,直至那日久别重逢,我抱着你时,突然就忆起在燕京崔府时的感觉。我幼时的先生曾言说过,‘人生所有的似曾相识,都有一定的原由’。故而,我推测你就是崔吟霜。如果现在的容貌是真,那日夜晚与你在崔府后园幽会便是易容的模样……” “我不是崔吟霜!”龙筱雪脱口而出。 凌飞颇有些意外,在他看来已然是猜对了,却被否认说不是。这其间,显然还有不被他知晓的内情。 凌飞很认真的道:“无论将来如何,我皆不计过往。” 她沉陷苦痛挣扎之中,昔日失去、被弃,皆是因为她对崔咏霆太过坦然,不懂如何避,不懂怎般保护好自己,只一味地想要依他、信他,方知这世间有太多的事本不足依靠。 凌飞道:“从今往后,我要你不得瞒我!” 龙筱雪正色道:“我不是崔吟霜!”她顿了一会儿,“我虽不是她,却极为了解她。”她咬了咬唇,拿定主意,终还是告诉他:“我的姨母是康宁候崔玄成的妾室莲姨娘。我自小便在崔府长大。”她不愿再否认,“你猜得没错,那夜与你幽会的人其实是我,是我在月夜怀抱箜篌吸引你的目光,只有朦胧夜色中你才分辩不出我和崔吟霜的不同。因我弹了箜篌,你便认定,我就是崔吟霜。” 凌飞问:“害我之人,是康宁候崔玄成?” 龙筱雪道:“崔丞相在泱泱天朝,只忠于一人,便是当今皇帝。”她继续吃着,本在谈及一件很严肃的事,从她嘴里出来,仿佛无关自己,这样的轻淡,可她眸底的沉重却似过奔流的长江水。 “你是如何和五皇子站成一线的?” “我从未与五皇子说过话。在众多名门公子,王爷、皇子中,他们知晓的都是崔府的二小姐吟雪、三小姐吟霜、五小姐吟雾,却少有人知崔府之中还有吟烟、如霜……” “每次你不是闭口不答,便是左右而言他。可今儿,我就想知道答案,因为今天之后,我便不再问,我信你今天说的话。” 如若这时,她一并道出所有,是否会有后来的波折、疑猜?筱雪不知道。“你说不再追究我的过往,那你能放过这件事中无辜之人么?” 凌飞勾唇一笑:“既然置身事中,又怎能是无辜之人。我能放过的,唯你一人。至于旁的,皆是我杀母仇人,我又岂能放饶。” 她是想说出所有,可是他的恨太强,亦或是他太过恩怨分明。龙筱雪道:“在这事里,还有很多人本是无辜的。” “连堂堂皇子都敢陷害、算计,你还能说他们无辜?” 是谁给了崔咏霆的胆,还不是因他被另一位皇子器重,被另一位皇子引为知己。 “崔府之中,那位被叫做如霜的表小姐便是我。”她避重就轻地说,“崔家众多女儿中,瑞嫔舞姿出色,喜争强好胜;二小姐早年夭折,病故;三小姐吟霜,容貌生得最是姣好、美丽,却最是做作、虚伪,但因其生得好看,自来被府中上下捧为明珠;四小姐吟雾为三小姐同母所生,最是刁蛮、任性;五小姐吟烟,是姨娘所生。在崔府之时,也最是与我相好,因与我年龄相当,我们自小便住在一处,她最是善解人意、活泼可爱,虽是庶出,甚得公爷之心。当年,姨母临终前求了公爷,收我为义女,公爷赐名如霜。” 凌飞听到此处,不免要作番遐想:“是否是说,吟霜绝世才名是假,真正有才华的其实是你?” 龙筱雪凄然苦笑:“崔冯氏说吟霜得以美名,他日才能寻个好夫婿,而我不过是介孤女,崔府养我十余载,我要知恩图报,我若有功,他们自不会忘了我的好处。”想到好处二字,她笑得更灿,直笑得满是痛色,“从来,我都是崔府一枚棋子。主母病亡,大公子被夺去世子之尊,崔冯氏仗着瑞嫔是她所生,更是咄咄逼人,哪里会记得我的好,兔死狗烹,我本应想到的,却不愿面对,临到最后,竟被人算计、利用……” 凌飞伸出大手,包裹着她纤纤玉手,即便天已转暖,可她的手还是这般的凉。“筱雪,我明白你心里的痛。如此说来,你心中之人便是崔咏霆?” “曾经是,离开燕京之后便不再是。他虽伤我、害我,可我并不恨他,只是彻底地放下了他。我只恨自己瞧不懂尘世冷暖、人情事故,白白做了傻子。” 凌飞柔情尽露:“害我之人是崔咏霆,那他幕后之人是……” 筱雪巧然应道:“公子不是已经猜出来了么?”她说不是五皇子,也非三皇子,剩下的那位,看起来与他的感情自来不错。 凌飞百思不得其解,脑子里灵光一现:“你说是老二,怎的是他?” “这便是他的高明之处,让人怀疑不到他头上。连公子这般睿智之人都未想到,怕是平日与他的关系也是好的。” 若不是筱雪道出来,凌飞是万万也不会想到的。流放离京,他至郊外,二皇子还带着五、八皇子前来送行,平日里,他与二皇子也最是交好,有谁能想到呢,原来害他的竟是二皇子。 吃罢晨食,筱雪与阿依收了碗筷,凌飞坐在石桌前不发一语,久久地陷入沉思之中。虽说信筱雪,可他终还是怀疑的,一直以来,他最疑心的便是三皇子,现在却被告知是二皇子所为,怎会让他信服。莫不是龙筱雪是三皇子派来的细作?可他又不信筱雪的细作,她的答案,更像是在竭力保护三皇子。 ?州府衙加固围墙的工作结束了,看着升高的墙垣,再看看那厚实的墙壁,凌飞心里顿时也踏实了不少。但他自被陷害、流放之后,本已学会了谨慎行事。 常皋进入凉亭,道:“爷有何吩咐!”凌飞手里捧着一本关于布阵的古书,道:“我写了一张单子,你照着上面所记,尽快准备,两日之内务必要准备妥善。”常皋接过单子,但见上面写着:桃花镖、银针、羽箭……凌飞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且替我准备。回头,我有大用处。” 很快转入三月,一切都风平浪静,这些日子凌飞似在有意避着龙筱雪。她便知晓,说一部分尚让他生了厌意,如若说得更多,怕是会恨得刻骨铭心罢。三月初,在中原大地已经转暖,但在?州还夹带着丝丝凉意。月色朦胧如纱,笼罩万物大地,透出*的夜色。 睡得正香,突闻一阵怪声,龙筱雪倏地启眸,却见旁边小床上的阿依睡得死沉,竟似未曾听到一般。以为是错觉,再行闭眼,却听到外间一片吵杂,有人高声叫道:“不好!有贼人!有贼人!” 筱雪再度睁眼,?上木屐,开门欲出去瞧个究竟,只觉后背一凉,一个熟悉而冷厉的声音道:“不许开门!否则,我便取了你的性命!” 她看着微弱油灯下的黑影,是他,真的是他,虽然分别一年,可她怎能忘了这个声音,如何忘得他的冰冷。 崔咏霆觉得诧异,但凡是闺中女子,遇见这种事,早就吓得直哭,亦或连连告饶:“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更有甚者,会吓得抖如落叶,颤似筛动,而面前女子平静得令人不可思议,天下女子众多,能做到遇险不惊,逆境不弃的并不多,他移动着步子,站在女子的侧面,不由惊呼:“如霜表妹!怎会是你?” 外面,光影重重,传来阵阵如潮的脚步声,一支支的火把从外面跑过,夹杂着常皋的厉喝声:“这些贼人胆大包天,一个也不要放过!” 彼此的身影倒映在门上,而阿依仍无醒转的意思。筱雪道:“你点了侍女的睡穴?” 崔咏霆未移明眸,只直直地凝视着她的脸。他以为她跳下凉亭,落到湖底必死无疑,他可是亲见她手握羽箭插入自己的脸膛,只片刻,那血便喷涌出来。他带着府中上下的家丁寻了她数日,终是没有遇到,直至后来,听闻有人在周围发现了一具女尸,待他们赶到时,早已腐烂得辩不出来,连并身上的衣衫也一并变了色彩。他也曾从对方的衣着打扮上分辩,除了她身上的那袭嫁衣,身上再无特别的饰物。 崔咏霆想了一阵:“你竟未死?你竟未死……”全是失望,还有声声责问,凌飞一次次化险为夷,途中非但未能行刺成功,反惊动了皇帝,一怒之下,告诫众皇子:“你们给朕听好了!凌飞虽已被贬庶人,但朕还不想他死,是要他好好反省思过。朕不想他死,你们谁也不能动他分毫,若再有人生出杀意,便以弑杀兄弟罪论处。”之后,皇帝便令六皇子调查凌飞遇刺的案子,为何是不问朝事的六皇子,无人可知,但六皇子自来与文人墨客交好,少与众兄弟往来,因如此,曾一度得到皇帝的赞赏。那般境况下,崔吟霆再不敢行动,且二皇子宗?也道:近来谨慎为妙。 龙筱雪不惊不慌,伸手推开明晃晃的宝剑:“胆子不小,还敢行刺,就不怕被靖南公查出端倪?” 崔咏霆着一袭得体的夜行衣包裹在身上,头发高挽,裹着方黑巾,未着任何头饰。压下脸上的蒙面黑巾,猖狂笑着,面露喜色,张着一张偌大的虎嘴,露出牙齿,却未出声。压低嗓门道:“之前难成大事,但今儿遇见表妹,这一回凌飞怕是在劫难逃。”龙筱雪神色淡然,在桌前坐下。崔咏霆不敢走过来,到时这屋里映出男子的身影,必让他人生疑,只躲在门后:“表妹,没想到你非但没死,还留在了凌飞身边。这一回,只要你毒杀凌飞,我便承诺娶表妹平妻位份,表妹意下如何?” 此一时,彼一时也。昔日动心情陷,是因为他曾给予的温暖。时过境迁,他又说出这些话来,他曾说:我要娶你做唯一的妻。可功成之时,他却迎娶了自认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哪里还有她的位置。她本不贪念他许下的名份,只是贪恋着他在她危难之中给予的那份温暖。她也曾说要委曲求全,只要能留在他身边便好。可他却狠心将她嫁给三公子为妻,当他追杀而至,非置她于死地时,她对他所有的心都死了。她不恨,因为他不配得到恨。她淡忘,只想将这个无情无义的薄情人埋在心底。 崔咏霆道:“表妹一年未见,长得更是水灵、漂亮了。这些日子,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你……” 她讥讽一笑:“数千里之遥,你不会是到?州与我叙旧的。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的好,免得被人抓住,到时恐怕连我也救不了你。” 崔咏霆听她语调冷若寒冰,不再是昔日的她了,以前她可以这种语调与所有年轻男子说话,而他是那个唯一让她正眼视之,温婉待之的男子。他握着宝剑,吹灭烛火,借着浅浅的月光,在她身边坐下,径直倒了一杯清茶,轻饮一口。软的用不了,他就用硬的,总之,如若是毒杀凌飞,这种方法最是简单。 “表妹,你别忘了,凌飞如何落到今日田地,如果不是你想出那么狠毒的法子,我们又如何能得手。凌飞这一生,最敬重、在意的便是他的母亲――德妃娘娘,她可是为了救凌飞离开宗人府才身亡。以他的为人,他能放过表妹?表妹留在他身边,这日子只怕也是如坐针毡,既是如此何不助我一臂之力――毒杀凌飞!”最后几字,他一字一顿,若在过往,谈及害人,她置若旁观,放下了咏霆,就放下了罪恶。她总在夜深人静时反思过往,方发现自己曾经错得多离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5章 新的圣旨 她还是不说一句。若在过去,她会怀疑崔咏霆是否会这般做,但在今朝,她是信的,相信他什么样的事儿都做得出来。 崔咏霆道:“这是一根鸩羽,只屑在酒中一搅,饮下之后,不屑一刻便能毙命。” 龙筱雪接过鸩羽。 他又道:“如果表妹不想我告诉凌飞你过往一切,就得乖乖听我的。” 真真可笑,她处处担心崔府上下的安危,不忍累及无辜之人,可崔咏霆却步步紧逼,居然以此为要胁。她道:“就算我真能成功,你就能置身事外?” “?州地形复杂,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表妹居然会暗中助他,说服南凉、大理与天朝交好。就连两国和亲使臣也在皇帝面前大赞他的才能。” “笑话。我不过一介区区弱女子,哪有这等本事。”就如他曾经说:麻雀到底是麻雀,如何妄想变成凤凰。那时,她总是仰望着他,以为离了他,自己便一无所有。真的转身离去,才发现自己反而寻回了真我,失去的是一段她不该珍视的荒谬感情。 崔咏霆坐下,陶醉地深吸一口,道:“表妹身上的李花还是这般特别。香,真香!” “你该说的已说了。还不快快离开,难道要他们发现你才肯离去?”她始终冰冷如昔,不看他,只把玩着手中的鸩羽。 “外面那么多官兵,我如何离开?看来今儿,也唯有呆在表妹房中了。” 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还夹杂着说话声。 常皋道:“爷,从之前的声响判断,应是五人,一人飞墙而去,两人当场毙命,一个重伤,这府中应还有一人。” 凌飞挺了挺胸,道:“他若藏在府中,我也定要他有来无去。” 龙筱雪起身,崔咏霆厉声道:“你要干什么?休得乱动,否则,我先要了你的命。” “我不主动说话,回头自有人来叩门。我若不开,他必生疑。” 崔咏霆止话,她提高嗓门扮出困意正浓的模样,道:“公子,贼人都捉住了么?” 小德子见闻,答道:“姑娘安睡,已然无碍,只是还有一个没有抓住,不过爷自有主张。” 凌飞走着,放缓脚步,目光停留在小院的院墙上,上次升高官府围墙,连这处的院墙也加高了一些,而院墙一角,一片如落叶状的东西正摇摇晃晃。 常皋压低嗓门,道:“爷,那贼人似进了这院子。” 凌飞无声,走到墙角,只见一根极细的丝线上系着一片落叶,墙垣顶本有石头,用石头看似零星地压住这落叶,实则每一片落叶的安放都有规律,是有人越墙时不小心碰掉了石头,而落叶就从墙角掉了下来,几人暗自交换眼神。 龙筱雪坐在屋内,透过窗棂,看到院中几人。 崔咏霆惊叹一声:“被他们瞧出来了!”宝剑一挥,架到她的脖颈处。 小德子道:“姑娘,姑娘……你没事吧?没事吧?” 龙筱雪是长久地沉默。 崔咏霆催道:“快说话!” “我说不说话,都让他们生疑。现在你又拿剑架着我的脖子,要我怎么说。”既然瞒不住,她也不打算再瞒了。 崔咏霆的胆儿也太大了,居然敢千里奔走来到?州,就为了刺杀凌飞。以前他做不到,现在更做不到,这些日子凌飞日夜练功,武功也比之前又进一层。 崔咏霆厉喝一声:“开门!” 筱雪推开房门,便见溶溶月光下站着四人,一字排开,就连小德子手里也张着弓箭:“贼人!快放掉龙姑娘,否则我的弓箭可不长眼!” “闪开,闪开!再不闪开,我便要了她的性命。”崔咏霆逼近一分,那明晃晃的剑就放在她的脖颈,她是死里逃生的人,如若来个痛快,又有何惧,何况是死在崔咏霆的手里,她不欠他,不再欠他分毫,当她助他夺了世子之位,让他的母亲成为新的主母,他们之间便再无恩怨。过往一切,且当做了场梦。 刘虎手提灯笼,借着灯光,能瞧见龙筱雪脖颈上渗出的血线,在她洁白的脖颈上异常醒目。 “闪开,再不闪开,我便要了她的命!”凌飞曾经最爱的是崔吟霜,今日虽不是吟霜,但一样可以要胁他。 凌飞坚持片刻后,终是抬起手臂,做了一个让众人退后的动作,凌飞道:“你以为能逃出去?还用一个女人来要胁我?” “如果你不想她丧命,那你便试试看,我立马就能要了她的性命。”崔咏霆说着时,吐了口气,犹豫之后又逼近一分。 她的血从伤口处渗出,一条血线快速奔涌,渲染着剑锋,流出一条猩艳的红,释放出最后的冶艳之美。她灵眸颤颤,凌飞满心疼惜,想要替她止血,怎耐相隔距离不能触及,无力退后,眼中流泻绵绵情意。他抬手,再往后退,一时间外面已有数十名官差赶来,将不大的小院包围起来。 崔咏霆逼近一步,他们便后退一步,直至出了院门,他依旧架着龙筱雪,一步,又一步地退离,退到了官衙大门,只有官衙大门处才未设机关,哪有贼人从大门出入的。出了大门,崔咏霆见左右无人,用力推开龙筱雪,转身便奔,身后传来滚滚的靴声,像盛夏的雷声阵阵,夹杂着官差的大叫声:“快抓贼人!” 筱雪重重跌在青石板地上,脖颈很疼,而她尚未叫出口来。猛一抬头,便见常皋拉弦上箭,在箭所指方向,竟是崔咏霆那抹小小的黑影,任他如何飞跃,却早已被常皋的目光追击。“啊――”她跌跌撞撞推向常皋,不偏不移,飞出的羽箭便已偏离最初的方向,凌飞将一切都收入眼底,却见她脖颈鲜血淋漓,不忍责备。道:“小德子,扶龙姑娘回房包扎伤口!” 小德子扶她回到后院,寻了创伤药膏,为她止血,待包扎完毕,还未见凌飞归来。等了一阵,依无声息,小德子道:“龙姑娘,你早些回房吧。” 她的目光一次次望向院门,他定是瞧出来了,她是故意推向常皋,自然就知晓她想救那人。明明那人已然伤了她,可她还是要救。“你去睡吧,我再等等公子。” 小德子见她坚持,也不再劝。 夜,越来越深。东方已现一片鱼肚白。 龙筱雪有些扛不住,扒在桌上打起盹来,睡得迷糊,隐约听到了脚步声,抬头时,却是凌飞归来。 “公子,怎样?”她迎到院中,凌飞望了一眼道:“已将城里搜了个遍,还是没抓到人,看来是躲到城外了。” 常皋、刘虎退去。她跟在他的身后进了正厅。 他用愠怒地声音道:“若不是你推常皋,以他的箭术,定将那人毙命!” 她埋着头,嗫嚅道:“我不想他死。” 凌飞浅怔,道:“那人是崔咏霆?”她没否认。可这样的事实,让他情何以堪:“你还忘不了他?他伤你,你却要救她。龙筱雪,你到底在想甚?他想杀我……” “可我……不想他死。”这是她的真实想法。凌飞看着她的脸,她的脖上缠绕着白布:“我你够糊涂。对一个狠毒之人残忍,便是对自己残忍。”心内只觉一阵失望。他问:“直至今日,你还爱着他,他就算累次伤你,还是你心上的意中人?” “不!不是这样的……”龙筱雪想要解释,凌飞却无情地避开她,不让她的手臂碰触到自己的衣衫:“被我说中了,你竟念着他,你拿他和我比,如若他要杀的人是我,你又当如何?” 她第一次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布满了太多的失望。她不再喜欢崔咏霆,但因留在年少记忆里那份温暖,她终是不忍看崔咏霆出事。同样的,也不希望凌飞有事。她用极低的声音道:“我不会让你有事。” 凌飞道:“可你知道,他来?州是要害我性命!” 龙筱雪在矛盾之后,抬头道:“他根本就杀不了你。?州是你的地方,他杀不了你,再则,他也身不由己,亦是听命他人。” 凌飞勾起她的下巴,细细地瞧着:“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一再说,算计我的人不是老三,可他与老三的关系,没人更清楚。老三是他的妹婿,是不是连你也要暗中帮着老三?” 筱雪知他不信,他说出来了,任她告诉了他实情。他还是不信,他在怪她,怪她的隐瞒,怪她因为她以前与别人一道算计他,害他失去了母亲。 “龙筱雪,我可以宽恕你以前做的一切。但,我不能容忍你的欺瞒和背叛。你竟阻我杀了贼人!”他猛地放手,只觉自己的下巴都快被他捏碎。他心痛地望着苍白面容的她:“我再给你一次选择,是选他还是选我。若是选他,你现在就离开官府去找他。” 一路走来,也曾防备,也曾退避,可她还是防不胜防地动心了。以前是曾喜欢过崔咏霆,爱得很辛苦,也付出得很无知,如今她想好好地与他相处,却平白地生出这么多的事来。她终是信了一句话:痴情女子,薄幸汉。任她怎么情深,在男子的眼里都不值一提。她爱了,但爱得还不至刻骨铭心,赴汤蹈火。 他赶她走,这般走了自是好的。她不愿犹豫在要下毒害他的事上,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下毒害他。只是走了,就不用再这般纠结难过。大理是不能去了,因为她和段天涯再无可能。段天涯的成全和大度,让她无颜以对,却是世间最柔弱的刀,扎到她的心底,让她连犹豫的机会都没有。 龙筱雪抑住心痛,道:“我去收拾一下,这便离开!” 她是知他的,应知他很难过。她居然将他和崔咏霆那个小人放在一起。他若爱了,许了真心,便不再背叛。可是她呢,一心还是向着崔咏霆。将他又置于何地?只道她是做做样子,也许是想让他却步、退让,未想片刻之后,她背着包袱出现在门口:“无论你信是不信,在我心里,既不想你受伤,也不想他死。他是坏人,可到底与我一处长大,有兄妹情份,又有……”她不想说过份的话刺激他,这也是她对他坦诚自己的真心,他说不要隐瞒和欺骗,当她说了实话,他却生气了。任她如何聪明,还是猜不透男人的心思。就像他,也看不透她的心。 凌飞看着她,道:“我就说你几句,你便要走?” “公子从未信过我,我留下又有什么意思。” “要走可以,但得把那块九龙砚台设计图完成之后。有刺客入城,我一时顾及不到敬献皇上的九龙砚台。如若完成设计图,是留是走,我绝不拦你!” 曾以为他们心有灵犀,可原来,他生气了,她也糊涂了,竟辩不出他的话是真是假。 看他离开正厅,她脱口道:“他要我下毒公子!”凌飞转身,看着她手上的一片鸩羽,接到手里,确认是剧毒鸩羽之后,对于她勇敢道出,又觉得些许安慰。“他以为公子尚不知我的身份,以此为胁,逼我就范。” 凌飞握紧鸩羽,道:“孰可忍,孰不可忍!这件事,你且别管了。安心与砚坊的管事一起设计九龙砚台。这是要给献皇上的龙砚,出不得半点马虎!”他目含温柔,却有些许的怨艾,“筱雪,你要我拿你怎么好。唉……” 折回房中,她难以入睡,耳畔也总是他的话。任她怎般说了,可凌飞到底信不过她。总是以为,那个害他的人是三皇子。 要设计出九条形状、神态各异的龙并不容易,龙筱雪与砚坊管事忙乎了好多天,两人都绘出了各种各样的祥龙,最终挑选,定下了九条认为最迥异,最有特色的龙。那块被龙筱雪带回的石头,剖开之后,纹理分明,竟有十几个眼,加上石质极佳,就想设计成献给皇帝的九龙砚台。 龙筱雪带着阿依买了在街买了几样菜,正要离去,只见一个戴着竹笠的男子迎面而来,低声道:“事情办得怎样了?”听这声,正是崔咏霆,筱雪一愣,回道:“还没机会。”崔咏霆道:“抓紧办成,再不下手,我可管不住这张嘴。” 他错身而去,虽近在眼前,却似远在天涯。他的背弃,也有了她的放下和转身。当她告诉凌飞实情,已在情感上做出了新的选择。 今儿的?州府衙很热闹,从燕京又传来了新的圣旨,一名从燕京赶来的御卫正陪着西蜀守将马忠勇站在大堂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四皇子凌飞战功卓著,治州有方,又促成南凉、大理两臣国的友邦交好,特加封一等靖南候!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忠勇搀起凌飞,笑道:“没想颜大人竟是当今四皇子,失礼!失礼啊!若不是宫中御卫将圣旨传至末将府中,末将还真是辩不出四皇子殿下的身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6章 莫名失踪 众人正在寒喧,大门外行来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举止得体,筱雪大方,行止之间,即有优雅之姿,又有旖旎风情,不失妩媚,又不失刚毅。 马忠勇道:“那位定是龙姑娘了!” 小德子应道:“正是。今儿一早就出门了。” 筱雪进了大堂,款款施礼:“见过将军!” 倒是那御卫,直将眼前的女子细细打量,似要在瞬间将她瞧个仔细、明白一般。 马忠勇道:“今儿,我还要去南凉、大理两国传旨,就不久留了,倒是从燕京同来的一名侍卫,像是病得极重,要留在府中静养几日。” 筱雪看着两名御卫中的一人,一样的身高,一个略胖,体形魁梧,另一个略显清瘦,若是病的是这瘦子,她倒不疑。胖御卫抱了抱拳,扮出有气无力的声音道:“那……就叨扰几日了。”龙筱雪道:“难得将军与京中人到此,我令厨娘多备几样?州菜,你们吃了再走,也就多坐半个时辰。” 马忠勇笑道:“如此,倒不便推辞了。张侍卫,你觉得意下如何?”叫张侍卫的瘦子看看天色,已近中午,道:“不如吃了再赶路。” 凌飞道:“马将军,请!” 筱雪听说染病的是胖者,反倒不信,不是胖人不易病,而是那胖侍卫的气色竟比清瘦御卫的还好,可马将军竟说他病了。既然人家这般说,她那便不再多问。 马忠勇与张姓御卫离去,而姓尚的胖侍卫留在府中。筱雪在凉亭重新整理九龙砚台设计稿,要将九龙汇在一方小小的砚台上,颇费些功夫,虽在半月前就在留心此事,可一直都未成。想了许久,决定找块一模一样的寻常石试试,先得将九龙汇成小图,然后用剪刀剪出与九龙轮廓相似的纸片,再将纸片根据九龙各自名写上字,张贴在石头上,如此往复,竟又忙碌了半日。贴好之后,为了看效果,她又一一对应稿上龙形,从不同方位描绘起来,如此一来又忙碌了两日的时间,修改再绘,绘完再改,直忙了三日才得以定稿。 筱雪满心欢喜,拿着稿图近了后院,正要迈入,常皋迎出,唤道:“龙姑娘,爷正与尚侍卫下棋,还请姑娘回避。” 他们下棋,就要她回避。筱雪心下一沉,猜想其间另有内情,并不点破,道:“这是我刚设计好的九龙砚,劳你呈与公子。” 常皋接过草图,近了房门,毕恭毕敬地将图递与凌飞:“爷,龙姑娘设计的图好了,请爷过目。” 尚侍卫望了一眼,那是一方设计精美的砚台,道:“这是候爷要献给皇上的?” 凌飞道:“一早就准备制作了,担心毁了好石,一直未敢让匠人动手,就差这草图了。皇上终年批阅奏章,稍不留神,那砚台的墨汁便干了,若有这种砚台,定然极好。” 尚侍卫笑道:“早就听说蜀中胜产金沙砚,原是候爷这里。如今金沙砚在京中可是卖出了好价,更被文人墨客夸成文房宝物,人人都为得一方金沙砚而引以为傲。”尚侍卫说道,敛住笑意,正色道:“地图在宫中时,皇上就曾与属下及几位重臣瞧过,也解不开其间秘密。只知图中所示在西蜀一带,而越?之地极有可能是藏倾世宝藏所在。此次,皇上特遣属下来助候爷一臂之力,愿早日寻到倾世宝藏。” 去年黄河一带干旱,颗粒无收,而淮河一带又泛滥成灾,国库八成的银子都赈济了灾民。原本皇帝不急寻找宝藏,可今迫在眉睫,又恐旁人捷足先登,加之去岁孜州、吐谷浑判乱,粮饷吃紧,这才下旨着心腹尚侍卫来到?州。 这是一张长、宽皆许尺许的方形羊皮地图,无论从哪方看都似正面,难以辩出东西南北,更无只字片语的提示。满图都是山川河流,山林、房屋图案,从哪个方向看,都是对的。让皇帝认定宝藏所在是巴蜀之地,一则因为南越最后的皇族在蜀地消失,一则图上所绘的高山、险道都直指蜀地。 凌飞细看着九龙砚设计图,数纸稿图皆在手中,最上面是一幅全稿图,后面有正面图,背面图,无论是正反,当你看图的,图中就是正面,瞧着,顿时眼前一亮,喜道:“把地图给我!”拿着地图,斜也好,纵也好,都似正面,竟让人分辩不清,图中山川纵横,小径如弦,让人实难理出头绪来。 尚侍卫道:“不如让龙姑娘参详一番。”凌飞迟疑。尚侍卫又道:“她是候爷的人,若是候爷都信不过她,当我未说。” 多个人就多个法子,皇帝看不懂,凌飞也瞧不出头绪,不如让筱雪试试。凌飞对门外道:“常皋,请龙姑娘!” 龙筱雪正在厨房帮戚嫂,听得唤她,洗罢手进入房中。 凌飞道:“我这儿有一幅地图,你且瞧瞧能否瞧明白。” 她近看地图,拿在手中,也如凌飞等人一般,分不出头绪,但很快龙筱雪便忆起自己绘制九龙砚的事儿,换一个角度时就会有不一样的视觉,初是蹙眉凝视,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她手捧地图,静默踱步,图在她的手中中不停地调换方向,看了约莫一个时辰,她还在瞧,而凌飞却在审看九龙砚草图,看了一阵,也从中寻出了缺憾来,因为是献给皇帝的,必定要做得极尽完美。 不知过了多久,龙筱雪道:“准备纸张、炭笔!”凌飞抬首,龙筱雪道:“要么我重绘一幅,要么给我把剪刀,我定能让你瞧个头尾。” 凌飞又令小德子备了纸张,她便坐在窗下,照着羊皮地图仔细描摹起来。待她阵了一阵,凌飞便从她下笔瞧出始末,惊道:“你怎知这条河流为始,而非其他道路河流。” “这幅地图一瞧便是前越才女华国夫人何姗姗门下弟子所绘。华国夫人崔何氏,除了擅于丹青、书法,更根据环文诗自创出一种迷宫画,说是迷宫,实则为环形图,它同环文诗一样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但通常都选用加圆形或方圆纸上作画,兜绕其间,让人看不出始末,看哪儿都似起始,看哪儿又都是结尾。” 凌飞闻到此,茅塞顿开,再看地图,可不正是这样么,辩不出来的原因,正是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有别处相似之处,山川河流竟似阵图一般,可凌飞精通布阵,也未见过这等古怪的阵式,至少在他看来不应是阵法。此间经龙筱雪一点,方才明白过来。 尚侍卫道:“是听人说过晋阳崔氏擅丹青。难得姑娘能联想到此。”“这图绘得着实精妙,我得需些时日方才能辩清方向。再则这图未标方向,筱雪觉得这画里定有某种暗示,还请多给我些时日。” 瞧了这许久,这画早已融入到她的心里,旁人花许久瞧不明白的,她又岂在一朝一夕之间就能看个明白。 尚侍卫与凌飞交换眼神,凌飞道:“需得几日?” “我也说不好,快则三日,慢则数月,我将此事记在心下,希望能早日解开。”她并未说出具体时间,她着实没有把握,只是瞧出图中的端倪,一时也难理清头绪,但筱雪觉得,竟然是根据环文诗而来,这环形图想必与那环文诗相似,琢磨通环文诗的奥妙定能理出头绪。 接下来几日,筱雪将将此事记挂在心上,时不时将那图在脑海过一遍,她曾留恋往返于南凉、大理两国,如今对这一带山水地形也算较为熟络,每每回思,就总觉与自己去过的某地相似。就算夜里躺在罗帏,也不停地回味再回味,努力想在记忆中寻出那处地方。 日复一日,她便在纸上将那图重蓦了一幅,睡梦之中,重现了她随段天涯入大理的情形。那样的山形,那般的流水,还有那低洼、山谷,景变成画,落入地图,巧妙融合。筱雪一惊,突地起身,回味梦里情形,竟是那个地方,再瞧地图,很快辩了个明白。 这一夜,所有人都瞧见龙筱雪房中的油灯亮了通宵,但见她坐在窗前,似在发呆。 望着她的剪影,尚侍卫笑道:“瞧她忙碌的样子,许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中不乏欣赏。 凌飞道:“父皇都不能解开的谜团,她又岂能,且让她试试。”是天下最英明的人应是皇帝,是他自幼便敬重的父皇,但天下人才辈出,凌飞又有几许期待。 龙筱雪想了良久,方叩响凌飞的房门。道:“我若辩出图中方向,理出头绪许得花一日的工夫。还请公子把羊皮图交给我。重绘此图,不能打扰半分,能否劳驾你们出去,待我绘好,再交与公子。” 凌飞与尚侍卫交换眼神,指了指一边的地图。筱雪移坐桌前,看着自己绘的,又瞧原图,再相比对。抄握剪刀,伏案临摹。午食、暮食筱雪是在房内吃的,而她竟然忘了,自己所呆的是凌飞的房间。凌飞不提,她也不知。凌飞困得不轻,只得去了常皋屋里安歇一宿。 一觉醒来,天色大亮,凌飞整衣回到自己房间,结起门帘,便见筱雪扒在桌上已然睡着,在她的一边放着张已然绘好的地图,上面放着那张羊皮图。 尚侍卫入得房中,看着临摹的地图,道:“也亏得她了。绘在纸上,便清晰多了。左边为始,右边为末,照图所示,应在大理国内。” 龙筱雪听得二人说话,惊醒过来,压放半张脸有些发红,她望了一眼,瞧瞧窗外,道:“天亮了……” 凌飞感激道:“昨儿一宿,辛苦你了。” 她含笑摇头:“若要取出宝藏却也不易,那个地方在南凉、大理的交界处,怕是得费些工夫。大理那边倒也好说,以南凉王的个性,若是知晓你拿走的是倾世宝藏,公子以为,此事容易?” 尚侍卫望向凌飞,心下愕然,虽然他们谁也没说,这是一张怎样的地图,上面也支字未有,可龙筱雪还是瞧出来。不仅瞧出来,甚至看出应属那一带。反倒是凌飞,似乎她的话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凌飞对尚侍卫道:“她对南凉、大理的地形较为熟悉,曾游历两国……”言下之意:比我熟悉,她能瞧出是应属哪片,着实不难。 尚侍卫道:“瞧龙姑娘的意思,似有更好的主意。” 一副洗耳愿听其详的模样,筱雪则一脸会意地望向凌飞,他表情淡然:“说来听听!” “既然有人欲加害公子,公子何不将计就计。如此一来,众人必定放松戒备,待公子寻到宝藏,再上奏朝廷,派出重兵,分批运离出蜀,如此方可万无一失。寻得倾城宝藏,这事自是越隐秘越好。无论是南凉王还是江湖中人,倾世宝藏的魅力都诱人难挡。”筱雪起身,坦然而谈,“燕太祖皇帝曾言:防备忧患,远胜过生危而治。但世间有太多忧患令人猜想不到。”见凌飞面露忧色,筱雪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敢在公子面前班门弄斧。此地在南凉、大理交接处,稍有不慎,便会惊动南凉王,到时恐怕有一场争端。” 凌飞面色一转:“你以为我在生气?” 他凝重的神色可不就是生气了,筱雪只恐他多心,连连解释。昔日崔咏霆最不喜她表现比他更聪明、优秀的地方,最终以她太过聪明为由背弃了她。 凌飞道:“我欣赏你的睿智,更欣赏你的高瞻远瞩、胸中丘壑。”筱雪悬着的心,静缓放下。他又道:“待我好好布局,明日?州城便有我莫名暴毙的消息。” 尚侍卫接过话:“最好,你留遗言,要葬于南凉、大理山中……” 筱雪神色微凝,觉得太过。 凌飞道:“万事若是太过,便是此地无银。” 她不得不赞赏凌飞的机警,她只屑点拨几句,旁的尽了然于胸,且能把握得分寸恰当。 * 一大早,崔咏霆又在?州府衙外转悠,时不时观察着官府的动静,主要是瞧龙筱雪是否出现。今儿官府里竟然挂起了白幡,两名官兵正押运着一副棺材进入官府。 崔咏霆猜想连连,竟被人扯了一下,回头时,却是自己的兄弟,道:“大哥,打听到了,靖南候昨夜暴毙!” “死了?” 来人答道:“死了!待随侍太监发现时,已死了多时。就连龙姑娘也莫名失踪了,今儿天还未亮,常捕头就带着衙差出了?州城。” 崔咏霆眉头微锁:“如此看来,她知晓靖南候暴毙,先行离开了!”他面露喜色,看来她终是向着他的,一个女子几经波折,还能这般付出,任是铁样的心肠也都会被融化的。很显然,凌飞丧命定是龙筱雪所为。 “大哥,那我们现在……” “你再去打探,若是靖南候当真已亡,我们立即离开?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7章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那龙姑娘呢?” “你放心,她很机警。” 两人在城中又打探了一番,无论是市井百姓,还是城中商贾,人人都在传说凌飞暴毙的事儿,更有素日里与凌飞有过交集的人,也频频前往吊唁。 崔咏霆着人探听,却不晓早已被常皋发现,偏他打听的又是戚嫂,这会子戚嫂也以为凌飞真的丧命,眼泪汪汪,不停叹息、落泪:“你说,昨晚还好好的人,今儿一早起来说没就没了,唉……多好的人啊,今年才二十出头,说没就没了。” 崔咏霆打探一番,确定凌飞已亡,这才与最后一名兄弟离开?州城。一路心情不错,只想在途中亦或能遇见筱雪,未想一路抵京,也曾沿途打探,竟未探出关于她的半点消息来。莫不是,她又藏身起来了? 刚回崔府,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却是顺王府的家将,他佯装错身而过,只听那家将道:“王爷请你尽快去趟王府!” 崔咏霆回府探过妻儿,前往二皇子的顺王府,依是偏门而入,近了熟悉的院落,待丫鬟禀后,进入顺王宗?的花厅,他一边品茗,一边看着《兵法》,看上一阵就暗自琢磨,陶醉其间,不亦乐乎。 “王爷!”崔咏霆唤了一声,二皇子看了一眼:“从?州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老四死了。想来想去,许是你干的。不过近来颇有些古怪,十多日前,有三百人的羽林军队伍离了燕京;昨儿深夜,又有五十名锦衣卫出城,实在让人瞧不出头绪。” 崔咏霆道:“王爷可问过平王妃?” 二皇子答:“今儿午时与她见过。说之前的三百羽林军去了何处不知,但后来的五十名锦衣卫似往西蜀去。是老三从宫中探到的口风,对于凌飞身亡一事,皇上甚是痛心,遣了锦衣卫前往蜀地调查。我今儿唤你过来,是想问问,那事做得可干净利落,莫要被人落下把柄。” 崔家获罪,与他无干。他和崔咏霆的交好是在暗中,众人知晓崔家是平王妃的娘家,也是皇帝宠妃瑞嫔的娘家,任谁也猜想不到,崔咏霆真正相助的是他二皇子。 “王爷尽可放心,此事乃是借刀杀人,查不到我们头上。”崔咏霆信心百倍,既然筱雪会助他,就定不会道破其间的实情。 二皇子放下手中的书:“若是如此,倒也无碍。你此去一行,倒也干得不错。只是损失了几名武功极好的暗卫,好在他们死在老四手里,也不算枉死。”他站起身,走到架前,从上面取下一只锦盒:“这里面是一枚极好的夜明珠,去年新得的,搁着也无用,听说你夫人颇爱珠宝,就送她吧。” 崔咏霆接过锦盒,道:“多谢王爷!”启开盒子,一枚熠熠生辉的明珠刺花双眼。 二皇子道:“说来奇怪。南凉、大理的公主,本王未得一个。两国直接上书皇上,要求与六、八皇子联姻,这可是从未发生过的,更奇怪的是,皇上还居然应了。这老六素来不过问朝堂之事,还有这老八整日里乍乍乎乎的,自打老四被贬,他就整日里的乱混。本欲拉他过来,他竟是一根筋,对本王不理不睬。” 崔咏霆道:“这事儿,莫不是四皇子使诈。” “最好只是巧合,若是人为,恐怕这事儿就没那么简单了,弄不好连老四暴毙都会是假。本王也反复思量,老四再大的胆,也不敢诈死欺君。奇怪的是皇上居然派出了数百羽林军,连不离京师负责皇宫大内安危的近身锦衣卫都一并调派离京,着实令人费解。” “会不会是四皇子已得到皇上的支持?”崔吟霆想到其间可能有诈,浑身都渗出密密的汗珠,如若有假,怕是龙筱雪已向凌飞和盘托出,如今他和二皇子之间的勾结也都心知肚明了。 以前,他和二皇子皆在暗处相会,凌飞一诈死,便成了凌飞一干人等躲在暗处。龙筱雪以前在他身边,崔吟霆便将她的一干献计献策占为己有,更不敢道出胞妹吟霜之才其实是筱雪为之。崔吟霆忆起前后,心里一阵阵地发凉,如若凌飞当真知晓他与二皇子之间的事,必是第一个便饶不得他。而龙筱雪明明恨他,还能装得那般淡然,就更令他觉得可恶。 见他额上汗珠细密,二皇子不由问道:“你身子不适?” 崔咏霆用衣袖拭去汗珠,答:“近日赶路,略染风寒,歇息两日便可康复。” “明儿一早就回羽林军任职,设法打探,问问被派出的羽林军去了何处。自来少有这等情势,就算平乱派出数千羽林军即可,这回只遣几百人离去。”在二皇子瞧来,处处都透出古怪,本想觐见皇上,可皇上近来却称龙体欠安避而不见。 崔咏霆哪里敢说,忆到“可能”,便一阵阵谎乱,如若真出了差错,而是被人利用,曾经最得圣宠的皇子再加一个龙筱雪,可谓如虎添翼,就算他和二、三皇子联手,恐怕也未必是对手。经历了此遭,四皇子定然会有所防备,而且了然于心,再想害他,难如登天。 * 待凌飞的“暴毙”的消息传出,筱雪与凌飞、尚侍卫等人已巧装改扮先行出城。一行人行了两日后,常皋、刘虎便赶了过来,与他们会合。 西南边陲,青山逶迤,隐于天际;绿水如带,潺潺不绝。 翻过又一座山头,筱雪站在山巅,俯视着脚下的风景,看着周遭的山峦,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野花的芬芳,还有山果的甜香。 尚侍卫看了一下周围,对照着手里的羊皮地图,道:“龙姑娘,你没弄错吧,确定是这里?”在他看来,怎么也不似地图上的描绘,若不是龙筱雪后面重绘的地图,恐怕这一幅让人辩不清方向的地图,很难看出是哪里哪处。 皇帝最终认定图上所指是在?州附近某地,皆是因为这张图的奉献者是某位前朝皇裔家中的老奴,这老奴见东家病亡,女主软弱,为了自个儿的荣华富贵,便献出了此图,以求得荣华安稳。据那老奴讲,图中所示应在西南某地,他和东家也寻找了十余年,一无所获,只得放弃。当那老奴献出地图时,或许认为这是不可能存在的宝藏。 皇帝得了地图,便召了几位亲信的臣子商议,一番打探之下,竟有关于前朝的倾世宝藏之说。这才有了心思,动了人马细细研究地图,可一时之间也是解不开地图中的谜团。凌飞双手叉腰,吐出粗气,望着四周,道:“西边的山头和地形与图中所示倒有七八分相似。应是图中所示的东面。” 筱雪抬手指着西边山头,道:“翻过那座山,就会有个山凹,如果我没有猜错,应是那里。我还记得,那山凹住了户以猎为生的人家,是祖孙二人,姓何。” “何?”凌飞吃了一惊,转而看着尚侍卫。 尚侍卫道:“若是姓何,便是了。”见众人面露诧色,又道:“据那位献图的老奴言,当年前越亡国,越殇帝将地图和钥分别交给了最信任的公主和皇子。只是后来,不知怎的,这位公主和皇子失散了。本用来复国的倾世宝藏也只成为一个传说。” 刘虎心下越发好奇,不由追问道:“那与姓何又有甚关联?” 筱雪因长在候门皇亲门第之中,对于某些传闻,也是听过的,那时只当成是故事,今儿听尚侍卫说来,更似真的,世间所有流言并非全是杜撰,定有其原由和来处。道:“大燕攻打大兴城前,越殇帝秘密召见了护国大将军何钦,令其前往宝藏所在地,要何钦与其后人守护宝藏。越殇帝自来疑心极重,未曾告诉何钦宝藏何处,如何开启,却令何钦严守那一带。外间只知那里叫何家谷,更有传言说,那一带多有猛兽出没、鬼怪盛行,方圆五里之内,除了何家便无别的百姓,故而,连与何家交好的邻里、亲友都没有,在外人看来,何家就是怪人,个个都避而远之。不想,如此更全了何家人守护宝藏的心思。” “那里住有人家?”凌飞一声惊问。 尚侍卫比画一个杀头的动作,眼里掠过浓浓的杀气,狠绝而毒辣。 常皋抱拳,道:“候爷,让属下去办!” “不可!”筱雪细思,“昔日我曾到过此地,在何家借宿过一晚,何老伯的武功不在常大哥之下,而何小龙的武功也不弱,处理不当,就会惊动官府,这可是在大理和南凉的辖地。对于一对相依为命的祖孙,只可智调,不能杀人。” 尚侍卫本是欣赏筱雪的,听她如此说话,不由得哼声低语:“妇人之仁!” 凌飞道:“我看筱雪的法子不错。何家在这里住了数十年,若与我们作对,就难以寻到宝藏。”他顿了一下,几人交换目光。 尚侍卫抱拳道:“在下但凭四皇子调遣!” “好!”凌飞想了一会儿,道:“常皋、尚侍卫,你们二人设法诱走何小龙,既是祖孙相依为命,若是何小龙受伤,何老伯没有不管的道理,而从这里去大理、月城都得数日之久,一个来回更得耗些时日。” 筱雪赞赏地望着凌飞。不是她心软无法杀人,而是那对何家祖孙着实不易,一个年迈的老者,只身将一个孙子带大,不想就此让何家绝了后。她要说的,便正是凌飞的安排。 凌飞又道:“伤要伤得自然,不能让人生疑。你们去罢!” 二人领命,先行沿着小径小山,筱雪与凌飞、刘虎三人却在林间安顿下来。 夜里,睡得正香,便听到一阵熟悉的布谷声,刘虎回应两声,常皋从林间寻至。近了跟前,抱拳道:“候爷,事儿办妥了。” 筱雪醒来,借着朦胧的月色,只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何家授命守卫宝藏,怕是若要行事很是艰难,亦或被何老伯瞧出了端倪,即便何小龙受伤也不肯离开。总之,在筱雪的眼里,尚侍卫动了杀机,但常皋是不会轻易出手去杀一对无辜的祖孙。 凌飞问:“杀人了?” 常皋语调放低,道:“是属下未能阻住尚侍卫,请候爷责罚!本想令何小龙中蛇毒就好,可何小龙太过灵敏,似猜到了我们的用意,尚侍卫一急就动了杀手。何小龙一死,要调开何老伯便难,属下也只好见机行事……” 也就是说:何老伯也死了! 这空气里的血腥是何家祖孙俩的,凌飞无不惋惜地轻叹一声。 筱雪道:“何家是前越名将之后,虽在这山野住的唯何小龙祖孙,但与江湖、外界亦有些联系。” 不是她心软,而是筱雪一早就觉得那对祖孙也非寻常人。数月不出山,一干吃的、用的倒也齐全。很显然,有人在定时为他们送东西。 凌飞道:“那便尽快寻到宝藏,再设法调人护住何家谷的必经路口,就算是一只飞鸟也不允出去。”言辞之间皆是霸气,更是坚决。 “我们一行就这几个人,又哪里能找到帮手……”筱雪未说完,又道:“不会是你一早就想好了?” 凌飞笑而不语。 常皋怎会违令行事,很显然,从一开始尚侍卫和凌飞便拿定了主意要了何家祖孙的命。调走,万一又回来怎办,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想到此节,筱雪只觉一阵心凉,她想保住何家祖孙的性命,到底未能做到。 又忆起何小龙那稚嫩的脸庞,还有他用沙哑的声音唤她“水姐姐”虽只一面之缘,可那少年是那般的单纯美好,而她到底害了他们祖孙的性命。她助了凌飞,却害了旁人的性命,到底是对是错,她一片茫然。她是不想害人的,但到底有人死了。 “筱雪、刘虎,且收拾一下,马上前往何家谷!” 即便心下不乐,筱雪还是跟着他们一道离了林间,走在深夜的深径,静得只闻见夜鸟的低鸣,山泉的叮咚声,还有彼此走在山径深深浅浅的脚步声。 凌飞走在前头,见她少有的沉默凝重,道:“你在怪他们失手杀人?” 筱雪未答。 见被自己猜中,凌飞轻叹一声,道:“你也知道的,我的意思是调离他们祖孙。” 杀人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尚侍卫和常皋不得不如此,可筱雪猛一抬头,借着稀微的月光,那一双星子般的眸似要看透他的万千心事,不,已经看透,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杀之而后快。 凌飞颇有些心慌,正色道:“我真没有要杀他们的意思。”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也勿须往心里去。”筱雪反倒不忍责怪,无论这样的结局是否是他的意思,事实摆在眼前,不容更改,“倾世宝藏在此的消息传出,还不知会有多少人丧命,只死两人,却换来这片山野的安宁,也许便是最小的伤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8章 化险为夷 凌飞笑道:“你能这般想自是好的。” “一会儿,到了何家谷,请容我亲手安葬了那对祖孙。好么?” “随你!”凌飞笑着回答。 有人死了,他还可以笑得这样的开心。 不与死者相识,原是一种解脱与自在。反倒是她,每每忆起昔日与段天涯投宿何家的情形,就无法释怀,何老伯那严肃冰冷的表情,何小龙那欢喜、热情的模样,都深深地刻在脑海里,本无这般清晰,只因他们死了,筱雪便不由自己的追忆起来。原来只有在愧疚之下,对一个人的记忆才会被无限的放大。 何家谷,何家木屋前的院子里,平放着两具已经凉透的尸体。几人在附近掘了两个大坑,筱雪令旁人退去,亲手埋葬了这对祖孙。 她本非伤春悲秋的女子,看着鲜活的生命就此殒殁,又怎会没有感伤、愧意,只静静地站在两座新坟茔前,一站便是良久。 东边出现了曙光,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凌飞缓缓而至:“我们又认真对应了周围的地形、山峰,筱雪,你说得没错,宝藏就在这方圆一里之内,我想不出两日,便能找到。” “凌飞……”她的语调低沉。 “嗯。” “不要轻易杀人。”她抬首,看着他的身影,“我非良善之人,只是何家祖孙的生活里透出太多的玄机。比如,养的那几只信鸽,他们给谁传递书信?每次信的内容是什么?等等……” 凌飞笑了两声,双臂一扬,将她拥在怀中,带着戏谑地道:“有你在,这等事何须我劳神。如果你真不想再有伤亡,那就助我!” “说也容易,可是我怎知道他们书信的内容是什么?凌飞啊,你还真给我留了个大麻烦。” “父皇已派出了羽林军和锦衣卫前来相助,进入何家谷的必经之路上已有人把守,出不了毗漏。” “你呀……”到了此刻才告诉她知晓,是在防着她么。 凌飞道:“此事极大,为防万一,就连常皋和刘虎都不知道。” “那么……”筱雪依在他的怀里,又闻嗅到熟悉的气息,感受到令人迷恋的怀抱,“皇上将你流放?州的真正用意,是为寻到倾世宝藏?” “圣意岂能任意揣度!” 未来会如何?她不敢去想。就在这一刻,只有他和她的时候,贪婪地索要一回他更深的怀抱。 凌飞道:“天一亮,我便要带着他们去寻宝藏。其他的事我便交给你了。” “我明白。” 怨,她不会。恨,她不能。 即便曾被伤害,她终未学会怨与恨。而是用一颗包容的心来容这世间所有不公。只是想到何家祖孙的死,筱雪还是极难释怀。 在何家木屋里,众人用过早点便出门了。筱雪留守在木屋,看着笼中的信鸽,还有那屋中的纸张便束手无策。他们肯定是与外界的联系的,是通过信鸽来传递消息,可每次都传递些什么,旁人又如何知晓。 如若她不想再有伤亡,就不能将何家祖孙已亡的事被外人猜到。筱雪看着笔墨纸砚,心头已是百般猜想。 拿了最上面的一张信笺,依稀能看到上面的点点墨渍,就是在写信时留下的浸染留下的痕迹。就算写了,她未曾见过何老伯的字,也难以模仿,稍有不慎就会露出破绽。 筱雪的脑海里努力地回想着与段天涯留宿这里的那一幕,那天他们到时,何小龙甚是高兴,与他们嘀嘀不休地说话,说好些年来了,这里就没来过外人。在何小龙打开帘子的那一刹,她便看到何老伯在往一个小竹筒里塞东西,当时的桌上便是这般放着纸笔墨砚。 想到墨砚,筱雪低头,那砚台内早已经干涸,瞧这情形,已有五六日未写一字。但笼里养着的鸽子来看,应是经常与外界保持联系。不写字,却可以继续通消息,他们用的到底是什么方法? 筱雪将一张张地纸翻看着,试图在里面找出留下的讯息,翻了数张,发现缺了一块的纸张,宽约三寸,这个宽度应是何老伯塞入竹筒内的纸条。也许那纸条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就是一张纸条,一字全无,代表着“平安无事”。筱雪见被自己猜中,满心欢喜,也取了一块,学着何老伯的样,卷成纸条,塞到竹筒内,放飞一只信鸽。 是否真被她猜中,就要看这两日的情形了,如若外边一切风平浪静,便证实何老伯就是用这种方法与外界互通消息。 待到黄昏日暮时分,便听到一阵信鸽扑翼的声音,筱雪奔出木屋,抓住地上的信鸽,从它腿上取下一张纸条,上面只一行小字:“可需何物?”署名处,只一个“庆”字。 筱雪不晓何老伯的笔迹,只得将一张空白的纸条放到竹筒内。正要放飞信鸽,却见刘虎从外面归来,人未至就唤了两声:“龙姑娘!” 筱雪手一松,信鸽扑簌簌地飞去。 刘虎眉开眼笑:“我们找到宝藏了!” “找到了?”这比筱雪猜想的都要快、要早。 刘虎道:“龙姑娘,今儿我听尚侍卫说,这何家祖孙与大理城东的何家寨是一家。何家寨的寨主是何老伯的长子,五年前何老伯将寨主之位传与长子后就到此地隐居。候爷担心生出变故,特意着我回来问一声,龙姑娘可想到应对何家寨的法子。” “能有甚法?我与何老伯只一面之缘,今儿不过是被我蒙上,传了张空白纸条过去,这不回了张纸条,问这里可有需要的物什,瞧这模样,是想着人送来,我无他法,只得再传一张空白纸条。” “从大理、月城那边都无人来此,看来是被姑娘蒙对了。” 筱雪就这事也琢磨了许久,不敢轻易下笔,只得这般了,在她没有找到何老伯的笔迹前,是不能轻易动手写字的,万一露了破绽,这何家谷怕是安静不了。 “天黑之后,第一批财宝将会被运走。候爷想请姑娘过去帮忙清点财宝!” 筱雪应了一声,随刘虎离了木屋。踏入无名山洞,空气里都是一股血腥味,没有厮杀的痕迹,看来不久前这里有过一场惨烈的闯洞伤亡画面。行不到十丈,时见血渍,短短距离内,这里一滩,那里一片,竟有数十处,映入眼帘,触目惊心,筱雪甚至能听到入洞时,他们身中机关丧命于此的惨叫声。 筱雪频住呼吸,眼前掠过羽林军、侍卫受伤倒地的垂死惨状,急切问道:“公子没受伤吧?” 刘虎道:“没有,我们都很好。最先入洞的是锦衣卫。” 筱雪只晓是五人同行,实则还有一行人暗中跟着他们,躲于暗处的锦衣卫,在他们寻到宝藏所在时,第一时间进入藏宝洞。洞中的暗器、机关一一遭到破坏,也确保了后面进入的凌飞等人安全。 行了不多会,视野豁然开阔,但见一只只木箱整齐地排放在地上,珠光宝气,各色光芒四射,在盈盈跳动了百年燃灯光芒,映射出梦幻般的光芒线。珠光耀出星子般的光,白的、绿的、蓝的,点点浮光,金子散发的束束金光,相融一体,瑰丽非常。 她也曾见过大理王宫的藏宝阁,却不似这般的多,也不似这般的琼珠金玉,当难以计算的金银、珠宝汇于一处,放置在这偌大的山洞之中,那原本微弱的油灯,在这无数珍宝的辉映下,竟如一枚小小的珠宝。人,仿佛置在广阔的星空之间,周围是那无数闪烁的星子,不是何等的奇妙,而是将人显得太过渺小,渺小得连一枚小小的星子都不及。 凌飞正与尚侍卫等人在清点珍宝,蓦地抬头,便见筱雪傲立在众多的珠宝中。一个女子,站在这么多的珠宝里,没有欢喜,没有失色,只是这样静静的站着,满目珠光,如梦如幻,仿似星子缀满偌大的山洞,迤逦入梦。这样闪闪的光,绚烂刺眼的星芒,占据人所有的目力与记忆,令人惊诧数日。一抹女子柔美的倩影格外夺人眼目,在漫天漫地珠光之中,那抹纤细单薄的身影悠然站立,仪态优雅,无数的珠光与她的静给人同等的惊讶。一个男子面对这样的场面,尚且会失了平稳,而她却将这万千珠宝恍若未闻,眼里有几许光亮,只是一个赏者的鉴别力,没有贪婪,亦无欣喜。 他手捧册子,顾不得过多赏析她的平静,道:“来了?” “来了。”她也回答得自然,比他的问话更显平淡,轻移莲花碎步,没有过多的去看那珍宝,走到他的跟前,停下脚步,道:“你来清点,我来记。” 只是最寻常的话语,神色里却自有一种怜惜。这样微弱的灯光,而他却拿着册子清点,每一批珍宝都得一一清点过目,也是件极为辛苦的事。 在南凉、大理边境,不时有扮成商人的队伍从大理过来,一列列队伍全驮着空马车,近了边境便在林中歇息一宿,夜间将一干金银装箱,次日天一亮便启程上路,整个过程都在人不知、鬼不晓中进行。 看着渐少的珠宝金银,凌飞与尚侍卫面露喜色。尚侍卫道:“待明日那队人马一到,最后一批财宝就全部运走。” 常皋和刘虎笑容灿烂:“可怜了小德子,到现在还以为爷真的暴毙,整日在那儿哭丧着脸呢。” 凌飞道:“唯有骗过了他,方能骗过旁人。”回首看着一边的筱雪,手捧账簿,正在清点余下的财物,他是疑她,可眼下,对她是怎般也疑不起来。这些日子,他们相处,她又断断续续地讲了一些关于过往诸事,对她的过去,他也尽然知晓。她一清点完毕,便坐在一堆金元宝上,在她眼里,仿佛这尘世金银皆不入眼底。 尚侍卫随着凌飞的视线,道:“龙姑娘的凤眼让人忆及圣文成皇后。” 圣文成皇后,乃是燕太祖皇帝凌昊的皇后,史载中一个集美貌与才华、贤德于一身的奇女子。她助燕太祖打天下、登帝位,更为燕太祖打理后宫,集万千宠爱于一生,在她身前,燕太祖的后宫嫔妃寥寥可数,直至她仙逝后,燕太祖才开始充盈后宫,也开启了三年一选的秀女制。 凌飞走近,在她面前蹲下身,仰望着她的脸庞,语调温和,道:“这些日子,你又见清瘦。” 她浅淡一笑,眼里掠过丝丝温柔:“我不碍事。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便觉快活。只是……这种快活不知能否长久。” “待此事一结,回到?州我便娶你为妻。” “能做你手中的宝,我便知足。再愿……”她和他异口同声,同时道“岁月静好,余生安稳!” 他捧住她的纤手,温情道:“筱雪,我定会护你周全。” “不要让我伤心,如若伤心,转身便天涯。” 他又道:“相惜即咫尺。”这是她曾说过的话,原来他都记得。错过的不是遗憾,而是上苍要给你更好。 尚侍卫道:“回到燕京,在下一定如实向皇上禀报。如今算来,四皇子到西蜀亦有一年又半载了。” 常皋答:“我们去岁三月离的燕京,到如今已是一年零七个月。” 几人在一处唠起话来。 从最初的抗拒,到今日即便在人多时也能相拥,是她的淡然以对,学会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也能偎依到他的怀中。而凌飞似也习惯与她相对,看她眸里那如水的柔情,连他说话也变得柔暖起来。这是他在最艰难时候遇到了的女子,可为他所想,更为他所助,他若是太阳,她便是月亮,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姿。 筱雪道:“德妃娘娘仙逝不足三载,你又如何能成亲。只要你心中有我,我不介意再多等些时日。” 凌飞望着她莹白如雪的面容:“你自是最好,我要风风光光地娶你。” “只要能在一起,怎般都是好的。”她不愿给他任何的负担,只要他明白便好。 他将嘴附在到她耳边:“我们先成亲,待三年孝期一满,再行圆房。如此,也不算违了孝义。” 筱雪本不愿再坚持,这半年多来,也算与他朝夕相处,经过怀疑,走过猜忌,好不容易消除其间种种,能够真心相待,不想再给彼此间再生障碍。可想到皇子儿女又有几个的婚姻能由得自个儿。道:“你与皇上误会刚消,若再因我生出芥蒂,被皇上责备不孝,筱雪于心何安?婚事勿须着急,还是先奏禀皇上,请他定夺才好。” 她的善解人意,通情达理,让他更觉怜惜。将她拥得更紧:“我听你的。”他低头,亲吻她的额际,只要有她,便觉得一切都很安稳。她总让他遇难呈祥,一次次化险为夷。 又入初冬时节,洞中别有暖意,几人席地而居。洞顶有个圆孔,透过圆孔能望见满天星斗,然山风也从洞顶灌入,筱雪蜷身躺在草堆上,身上只盖了一床薄被,还是觉得冷,这冷意是从地下传来的。不由自己的打了个寒颤,鼻翼发痒,连连打了几个喷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9章 一条绳上的蚂蚱 凌飞已从梦中惊醒:“别染了风寒?”抱着自己的薄被,走到她身边,温和地盖在她身,眸子里全都是暖意、温情,筱雪借着昏暗的油灯。 望着他的眸子时,便不由自己地忆起另一个人,一直以来都被她忽视掉的人,此间再看凌飞眼里的柔情,原是这般。表哥崔咏霆却从未这般看过她,表哥的眼睛也很明亮,不曾有情,未曾有心。想到此处,筱雪的眼里掠过一丝感伤。 凌飞道:“在想什么?” 筱雪轻舒一口气,道:“突然间就忆起过往。你待我好,反让我觉得如同一场梦。” 凌飞笑着,伸手轻抚着她的脸庞,很凉,当他的手移到她的额前,竟有些许暖意:“你感染风寒了?” 她笑容灿烂:“没事,我只觉得有些冷。我不要你受凉!”她坐起身,将上面的薄被推给了他。 凌飞道:“这怎么能行?你已经受了风寒,再不好好爱惜自己会病倒的。” 她固执地道:“我好好的,不就是打了几个喷嚏,不要你也受风寒。” 凌飞僵持不过,道:“这样吧,我们一起相拥取暖。”她点头应承,两个人包裹在薄被之中,他紧紧地拥着她,不多时,她便熟睡过去。 在梦里,她仿佛行走在洒满春光的花丛,又见燕京郊外盛开的桃杏繁花,春风拂过,杏花雨瓣纷飞,桃花正妍,别有一种风情,难怪京郊桃杏林每至二、三月成为年轻男女踏青的好去处,也成为文人墨客赏桃观杏之地。 待她一觉醒来,山洞里除了剩下和几箱财宝,便唯她一人,她的身上还盖着他的被子,就如还在他的怀中。虽染风寒,倒也不重,这一夜竟也平安过去。她整好外衫,重挽了个随常发髻,走出山洞,便见林间几个男人正在忙碌。有生火的,还有在河里捕鱼的,更在捡拾柴禾的,唯独不见了凌飞。 “公子去哪儿了?”龙筱雪四下寻觅,也未见到他的影子。 刘虎道:“龙姑娘,公子说你昨儿受了风寒,替你采药去了。” 他是皇子之尊,何时干过这种事,听旁人说起,她如沐春光,就似昨夜的梦,漫天的杏雨,满树的繁花,一丛丛、一枝枝,从未开得那般灿烂明媚。 凌飞在林间采了几种祛寒的草药归来,头发包裹在蓝巾之中,衣袍挽结至膝盖以上,笑容盈人。这一刻,她觉得错过表哥,都是为了他,心下感激段天涯阻她出家,原来这世间还有好男人。 凌飞道:“怎不多睡会儿,染了风寒就该多睡。” “今晚在此再过一宿,我们就能离开。”只待最后一批财宝运走,他们就能离开这儿。 不多会儿,男人们便做好了晨食,常皋又去林间捕了兔子、野鸡,只待午间做了填肚。龙筱雪望着山野,第一次希望就此停下,不用勾心斗角,也不用两相疑猜,而是真心以待。再深的眷恋又如何敌得过他人的用心算计。 当天黄昏,最后一队由羽林军、女锦衣卫扮作的商旅抵达林间,运走了剩下的财宝。而他们连夜先行一步进入南凉境内,他们依旧要待天明才再动身。 出了山林,进入一片苍茫的草原,蓝色的天、枯黄的原,在朝阳之中呈现出一片金灿灿的光芒,瑰丽而华贵,她与他共骑一驹。 小德子还跪在?州府衙的后院灵堂,满是痛楚,他还不能回燕京,得待常皋、刘虎回来后才能再拿主意。烧着冥纸,忆着自小到大与凌飞相处的点滴,在小德子很小的时候,他就跟在他的身边了,从小到大,他都知道,自己的主子只有一个――凌飞!如今主子没了,他就像个失了魂魄的人。所有人都说,这很可能是龙姑娘毒杀了主子,可小德子有些不信,但说的人多了,也由不得他不信。尤其是近来,他已在心里把龙筱雪骂了百回、千回。 戚嫂气喘吁吁地道:“小德子!小德子!候爷回来了!” 小德子面露怒色,凌飞死了,他花了近两月的时间才接受这们的现状。可戚嫂居然说他回来了! 戚嫂道:“真的!候爷并没有死,已经和常、刘两位捕头回来了。连尚侍卫也在呢,而且还记得前儿来的宣旨钦差么,正在前院大堂宣旨呢!” 难道……真的没死? 小德子犯了迷糊,起身就往前院跑,远远儿地就听到宣旨钦差那洪钟般的声音:“四皇子凌飞智勇双全,德才双馨,今赐封靖南郡王,择日返京……” 真的没死!小德子等钦差宣读完圣旨后,不顾一切地到了大堂,看到神采奕奕的凌飞,眼泪止不住地往上流:“爷!你真没死!你真的没死……害得奴才难过了好些天,你这些日子去了哪儿了?”再看他的身边,有龙筱雪,还有刘、常二人,心下越是难过了,“你们都知爷未死,为何独独瞒着我?如果爷没死,那棺中之人是谁?” 常皋与刘虎互望,小德子不敢找凌飞质问,也不能寻龙筱雪的不是,她可能就是未来的女主子,只得冲着常、刘二人撒气:“连你们俩也瞒着我,你们太让我伤心了……” 小德子一阵生气,扭头就走,可心下是欢喜的,却也真的生气,喜的是凌飞不死,气的是他们都知道实情,唯独瞒着他一个,害他白白难过了两月。 刘虎与小德子相处时日最长,凌飞出门最爱带着常皋,一来常皋的武功比他好,二则人比他沉稳、机警。刘虎拉住小德子,好说歹说地劝了一阵儿,又将前前后后的事儿说了一遍。 小德子听着:“原是这般。这么说爷这回又立功了?” 刘虎点头。小德子还纳闷,凌飞都已驾鹤西去,怎的又来了位传旨钦差,也不说原由,便在府中住下。原是在等凌飞归来,看来凌飞诈死的事儿,连皇帝也知晓了,还赞他智勇双全。 正说话,常皋进来,道:“告诉阿依、戚嫂,赶紧准备一下,爷说了,两日后启程回京。 顿时,?州府衙里又忙成了一团。而新任的?州府令已随传旨钦差一并到了,一阵交接之后,各自忙碌。 顺王府。 二皇子满是恼色,拳头紧握。崔咏霆站在一边,硬是大气都不敢出,只讷讷地站着。 “高,着实是高哇!就连皇上都偏着他,居然和他合演了出双簧。一个骗,一个神不知、鬼不觉地寻回倾世宝藏的财物。难怪近来羽林军玄字营的侍卫陆续抵京,竟是如此……” 二皇子猛地转身,想到本以为能步步为营,最终能成为铁定的储君,哪里想,最大的对头凌飞又死而复生了,而崔咏霆居然敢谎报已死,扬手就是一记耳光,重重地击在崔咏霆的脸颊上,直击得他浑身一扬,耳内鸣响。 二皇子指头一伸:“你到底是怎么做事的,枉我一直以来这般栽培你,信任你,可你连个庶人都对付不了……”手一移,卡住了崔咏霆的脖颈,恨铁不成钢,恨不得将他一下子卡死。 他们都不是各自父亲最受关注的儿子,但他们结盟,凭借着各自的智慧和算计,一步步有了今天。崔咏霆如愿以偿地成了康宁候、左相崔玄成的世子,他的母亲也凭借母以子为贵,被扶为府中的主母、正室夫人。而二皇子本是嫔位的母亲,也因他一跃升为妃位。 二皇子捏得越紧,真想就此捏死这个坏他全盘计划的人。 崔咏霆面部肌肉纠结成团,万分痛苦,呼吸急促:“不是属下无力……实在是……实在是靖南王身边那个女人太厉害了!” “女人?”二皇子大手一松。 崔咏霆咳嗽几声,这才调匀呼吸,道:“靖南王身边有个女人。”很显然,在凌飞诈死的事上,龙筱雪明显配合了凌飞的计划,或者说她又如从前一般,为身边的男人做了军师、谋士,崔咏霆千防万防,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终是成了敌人,他曾最担心的便是此,龙筱雪知晓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若不说,这接下来的麻烦也许会很多。一个四皇子,以他崔咏霆之力,根本不足与他抗衡。倘若说了,二皇子定然会更生气。 二皇子咄咄逼人,目喷怒火:“崔咏霆,你若再敢瞒本王半句,本王决不轻饶!” 崔咏霆低下头,他不能再瞒了。道:“属下有过,不敢再瞒王爷。他身边的女人,其实是……是属下的表妹。” 二皇子眸光一闪,欲问又止,强抑下激动的心。 “她是我父亲小妾莲姨娘的外甥女,祖籍蜀中嘉州,三岁时随她母亲来京投靠莲姨娘。与属下青梅竹马。十二岁那年,莲姨娘病重,央求父亲收她做了义女,父亲赐名如霜……” 二皇子一面听着,一面就联想到崔吟霜绝世之才与她的美貌形成了天壤之别,而现在四皇子身边的女人竟让崔咏霆生出畏惧,看来这女人不容小窥。“吟霜的才华名气,不会都是她吧?” 崔咏霆抱拳道:“王爷英明!” 还真是! 天下真有此等才华的女子,二皇子心头反升起几分好奇:“告诉本王关于她所有的一切。” “是。”崔咏霆见二皇子的好奇超过怒意,道:“她本家姓水,小字筱雪。相貌平平,但自小却极聪慧,读书识字,府中兄弟、姐妹需三四日、十来日才能记住的东西,她一、两日就能记住。习舞学艺,旁的姐妹总学不会,可她亦总是一学就会。就算是男子喜欢的《兵书》、《棋谱》,连我父亲都未能全然领会,而她却领悟到三四成,待她熟读能诵时,虽不是十成领悟,却也能做到七八成。父亲常说,若是个男子,成年之后,定能安邦定国,怎耐却是个女儿家。幼时,父亲让府中姐妹学习音律,众人各选所爱,最后就唯剩箜篌,不曾想几年下来,众姐妹的音律不甚精通,反倒是她,竟出奇地弹得一手好箜篌,不仅是箜候,对于众姐妹习练的其他乐器,她也应用自如,虽不及箜篌之绝,但也比寻常人弹得稍好些。” 二皇子听罢,道:“既是如此。她为何到了老四身边?” 崔咏霆道:“我待她本有情意。怎耐母亲着实不喜欢她,说她太过聪明,若是我娶了他,难大展宏图。母亲做主,将她许给了三弟咏雷。未想,她又生了副刚烈性子,抵死不从。大婚当夜,骗了三弟为她松绑,居然砸昏三弟逃出洞房,待属下追至,她举箭自伤,跃下府中花园凉亭下的湖水中……” 二皇子忆起来了,那时候正是凌飞被贬离京时,崔咏霆带着府中家丁沿河寻人,那寻找的定是这个叫龙筱雪的女子。一个为了逃走,会自伤的女子,着实不是寻常女子能做出的事儿。二皇子喃喃惊道:“这世间,竟有如此奇女子?” “属下不敢欺瞒王爷,当日对付靖南王的上、中、下三策,皆是她所献。属下只是按照她的说法,尽数转禀王爷。” 二皇子大喝一声:“可恶!你既知她确有其才,就应将她献给本王。怎能便宜了老四,老四已占尽风头,这回得了此女,还不知会掀出什么风浪。” 崔咏霆道:“当日属下确实想过。可是,母亲说她被我所弃,怕是入不得王爷的眼,除了她有些才华,那容貌着实寻常,就连王爷府中的丫鬟都比她还清秀。” 二皇子苦笑一声:“在你眼里,本王岂是那种以貌取人之人。天下的美人,要多少都可得到,但有才华的女人却屈指可数。” 听崔咏霆细说一番,二皇子竟有些觉得惋惜,难怪觉得崔咏霆的才能前后判若两人,竟是之前得此女襄助,这一回她到了凌飞身边,令他不得不防。 崔吟霆道:“王爷这回可想对付他们!属下近来在别业之中养了数名江湖中人,若是让他们出手,定不露痕迹。” 二皇子扬了扬头,道:“这回不用你出手了。得知老四回京又成了靖南王,恐怕有人比我更想除之。” 崔咏霆脱口道:“是平王?” “大婚之夜突生变故,崔吟霜三月后易嫁他为侧妃。这众皇子中,谁不疑心背后出此害人手段的是他。” 崔咏霆道:“可是,龙筱雪知晓其间内情。” “愚蠢!你怎能把所有计划告诉给一个女人?”二皇子大怒,有才华的聪明女人襄助凌飞,是他一怒;他更怒,龙筱雪知晓得太多,居然没死还活着。这对他是种极大的威胁。 崔咏霆道:“既是如此,那咱们就来招借刀杀人。” “眼下除了此招,也没更好的。”得到二皇子暗许,崔咏霆退出房门,出来时,才觉得被二皇子被打地方一片火辣辣地痛。他和二皇子是一条绳的蚂蚱,也是一条船上的人,离了对方,谁的日子都过不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0章 一脸殷切 立刻,她感到一个身影立于自己面前,狠狠抓起她的发,让她绯红的脸面对他:“你已经是第二次骂我,感情你是活腻了。” 被迫抬起头来,男子的一张俊脸,就这样霸道的出现在她的视线。月光下,冷姝月看到他刚毅的脸庞,染上一层薄薄的银辉,光洁而又性感,诱人的唇紧闭,双眸漆黑如星。 仅仅如此一看,胸口一团火焰,刚沉寂些微,因为他的走近,再一次的熊熊燃烧起来。 愤怒,再一次消弭,余留的,是他掌间传来的一种薄凉,仿佛夏日里的清泉一般,让人分外的依恋。 他的骤然离开,让冷姝月的头脑跟着稍稍清醒,一双柔弱的手,狠狠的被她用牙咬住,不能伸出挽留他的离开。 取出似乎早已准备好的一根绳索:“无需你克制,我自是会让你动弹不得。”说完,将身子扔下,朝身后的一片黑暗说了一句:“将她绑起来,带去寒雪院。” 顿时,冷姝月能看到一行人从黑暗中行来,没有任何言辞,她也没有任何反抗,就这样被人绑了起来。 那一晚,冰冷的立柱之侧,不曾停歇的是冷姝月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身子。 一滴滴的血,因为她的挣扎,被粗糙的绳子磨得鲜血淋漓,干涸了的黑红色被新的血液覆盖,繁复轮回,那一根绳索,便如浴红漆一般的骇人。 她越是痛苦,床榻上的男子越是亢奋,嗜血的微笑,让冷姝月仿佛堕入万丈深渊,没有尽头。 疼痛的、得不到释放的是身子,坚强的是那一滴滴的血液,而哭泣的,却是被世人再一次抛弃的灵魂。 若是允许,此时此刻的她,应当晕厥过去,而她,却凭着那仅有的一份骄傲,她没有晕,反倒益发的清醒。 男子转身,落入的便是她幽黑不见底的眸子,颇为惊讶:“咦?你倒是有几分毅力。” “你可以再试一次。”嗓音格外的疼痛,昨夜如火如荼的挣扎,已经让她虚脱,却仍然存留着自己的骄傲:“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丑。” “啪”的一声,毫不留情,男人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女人对他哪方面的侮辱:“你找死!” 这是他第二次说此话了,而她却是不一样的心情,幽幽的冷笑一声:“你……随……意……”扬长的一声,沙哑而又难听,却深深的震撼着他人的灵魂。 男子显然因为她的话儿感到震惊,原来,她对生死的认识,也就在一线之间,那一线若是太过脆弱,她便将自己的生存降于死亡之下:“哼,你想死,我便是要让你活着。” 冷姝月内心一片了然于胸:“便知道我如此说了,你也不会让我死。”得意之色,露于言表。 “你很聪明,知道用将计就计来激我,放心,我若说了让你活,便不会让你死。”看着她那血迹斑斑的身子,男子只是冷冷一笑:“在没折磨够你这血影阁的妖女之前,我绝不轻易放手。” 他知道,若是没有性命危险,她会活着,若是让她死,她亦不会如先前那般苦苦求饶。 能活则活,不能活则死。 “只是,你若离开此府,我便要让你生不如死,求死不能。” “你跟血影阁有仇?”若非如此,以男人如此残暴、狂妄之人,断然不会在那日对自己出手,而当时他意愿并不在救东方舜,只是朝着一身血裳的她袭来。 如此看来,也只有他因为知道自己是血影阁之人,与血影阁有仇,才会对她狠下毒手。 “你很聪明,但在你碰到我时,你的聪明并不能帮你。”眼前的女子,仍是一脸平静无波:“来人,将她带下去!” “是,墨澜公子!” 一行人进来,面无表情的将冷姝月带了下去,仍然是西厢房的小屋,仍然是没有一个人守卫。 身上的伤,没有任何人给她处理,而冷姝月,身心俱已疲惫不堪,本欲上榻休息,不想全身没有一丝丝力气,只得倒于地上休息。 是昏迷?是睡眠? 没有人能知道,看到的是她血颜上的一抹可以休息的笑容,阳光洒进,落在脸上,晶莹剔透得仿若虚无。 刚命人送走冷姝月,墨澜公子便接见了一名黑衣人。 一行人进了书房,从晨起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出门,一脸的肃冷,此刻更添了几分阴沉灰暗,紧抿的唇畔,带着让人害怕的冰凉无数。 醒来的时候,冷姝月发现自己竟然躺于榻上,斑驳碎裂的衣衫和一身血污,如今被人洗尽,却因为并未上药,鲜红的肉显露在外,由此可见,是平素给自己送饭菜的聋哑侍女所做。 看着从外面匆匆行进的女子,因为她已经没有了听觉,因此动静很大。 见冷姝月醒来,她那张小小的脸上,绽出一丝笑容,指了指手上一些绿色的草药,而后再指了指冷姝月身上的伤势。 冷姝月知道,侍女是从厢房旁边的小山上给她寻来了一些创伤药,然她并不理会,只是冷冷的看着侍女伸向前来的手:“不用。”她的身份,无需任何人待自己好,她不能靠别人,只能天生天养。 虽然接触的日子不长,小侍女仍然能知道冷姝月此刻的拒绝,当下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她。 如此的神情,让冷姝月不觉想起多年前自己的那双眼眸,该是这般无助才是,可是谁又同情过自己?“你走!”双掌袭出,冷姝月欲将侍女逼至门外。 不想侍女竟然松开手间草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狠狠的出掌,接住冷姝月的一掌。 虽然出乎意料之外,但冷姝月不曾惊讶,毕竟以墨澜公子的为人,不可能会让一无是处的人留在他身边。 没再说话,冷姝月任侍女给她上药,她便是如此,只要是肯定自己无法争取到,便从来不会太过挣扎,会认命,这便是她今生最大的一个缺点,但也是这个缺点,让她在破门血案后,还能独自存活下来,成为玉家最后存活的一人。 上了药以后,冷姝月并未说话,而是粗略的用了饭菜,这又躺回床塌了。 此后,不知是墨澜公子忘了她的存在还是大发善心,竟然并未让人前来折磨,日子也就平静的过去了。 在这个厢房,她无法联系到外面的事情,白日数着院子里绽放的花朵,了然无趣的度日;夜晚数着天上的眨眼的星星,无奈的入眠。 直至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一个甘于寂寞之人,她喜欢见到鲜血,喜欢看到她人生命凋零的那一种极致,更喜欢看到那一双双惊?的瞳眸。 相处久了,她也知道了,侍女叫水木璇(将一位亲提供的姓改了下,因为先前有个白姓),自幼便跟在墨澜身旁,本来是涓涓二八好年华,却不想因为自幼被墨澜割舌制聋,才得如今这般境况。 行走的地方很多,一个院落一个院落的走动,这才发现,整个府邸,错落有致的分布着一百多个院落,以墨澜公子的齐天院为中心,划分为香玉坊、刑房、后勤房。香玉坊为整个府邸的侍寝院,不同阶级的下人和侍卫,都可以去找侍寝之人。 而她所处的地方,便在齐天院和香玉坊的中间。因此,隔了几晚,便能看到前去齐天院侍寝的女子。 这一点,冷姝月甚为不解,以墨澜公子那日的表现,该是夜夜笙箫才是,可他却不然,只是偶尔才有一名女子被唤了前去,可见他并非纨绔子弟。 这日,冷姝月晨起练剑,寻了一片较为僻静的地方,这些日子,虽然在府里不能出去,但她却没有一天怠慢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因为她知道,她便是凭着自己的一身功夫和阁主教得心狠手辣存活下来的,如今,自然格外珍惜。 练了没一会儿,便能察觉有人立于身后,且观看的时间不短,她并未说穿,反倒是在跃身而起的刹那,一个转身,手中长剑疾驰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那人的胸膛。 她的恨戾,是因为多日来的憋闷,她是不生出事来,墨澜公子将自己一辈子禁锢在此等地方,她还如何回血影阁。 因此,她会残酷的不顾他人性命,无视自己会伤及无辜。 然,那一剑被一个身影挡下,身影翻飞,却仍然比不过冷姝月狠毒的一剑。 剑刺入,只见一名女子捂胸倒地,鲜血直淌。 “姑娘手段好阴毒。”被保护的一名女子,冷冷的看着不远处的冷姝月。 微微抬眸,那是一名白衫女子,肌肤若雪,明眸皓齿,红唇透亮,而最让人记忆深刻的,便是她眸间的一点朱砂,鲜红欲滴,仿若沾血,润似水亮。 阳光照在她身上,印出的一圈光芒缠绕其身,与簇拥在她身旁的众多侍女相比,她无异于那天边的灼日,这是一个让人过目难忘的女子,微微隆起的腹部彰显了她该有的骄傲。 这一切,与她并无任何关系,而她,也无须看任何人的眼色行事:“过奖。”冷姝月走过去看着地上的女子,仿佛在想着什么。 “姑娘似乎不是不是墨澜世家之人?” “不难看出。”冷姝月看着女子唇畔的一丝冷笑,那样的笑容,却很是让人沉迷。 “你杀了我的侍女。” 地上的女子,一脸痛楚,紧皱的双眉、扭曲的脸庞,一切都那般的残忍,而在场之人,却都不是长情之人,因此并未有过多的不舍和怜悯,有的只是一种宿命的湮灭。 “我本欲杀你。”冷冷的回视女子,冷姝月并无退让。 她的话让白衣女子平静的脸庞多了一丝惊讶,这样的表情,她经常见到:“你很狂妄。” 不想周旋,在她眼里,男人女人似乎没有多大的区别,因此冷姝月只是说了一句:“告辞。”而后的动作,却让在场的人震惊得面露惊骇之色。 伸手、握剑、拔出。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让人看不清她的出手,能看见的便是她长剑扬起,点点朱红洒向空中,透过那万丈光芒,血红光芒绽放异彩。 没有在意众人震惊的眸光,冷姝月只是转身、抬步、远去。 刚走了没两步,却见墨澜公子一脸笑意的前来,无处可藏,她只得面无表情的迎了上去。 心下微笑,来此处练剑十多日,也不曾见到人烟,今日倒是热闹非凡了。 看到她,墨澜公子微微皱眉,过了一会儿才平展开来,见她从身边经过,速的看了一眼被众人抬走的一名侍女:“你站住!”在他府里,见到鲜血并非多么罕见的事情,只是,她是血影阁的人,他便不允许! 天边一只喜鹊飞过,冷姝月眸光微闪,如此男人,要的便是对他的漠视才能引起注意:“怎么?”转眸,不解的看着他。 墨澜公子并未跟她说话,只是看着一旁白衣女子问道:“梦雪雅,是你杀了她么?” 女子身子微颤,那般冷漠的人儿,看到墨澜公子,却也是流光溢彩:“不是奴婢,是那位姑娘。”连说话亦不曾抬眸,回话亦是万分谨慎。 “哦?”墨澜公子冷冷的扫了一眼冷姝月,云淡风清的问了一句:“是么?” 冷姝月微微有些恍惚,那句话,仿佛不是对她说的一般,却又让人不得忽视:“是。”他不怕惩罚,她要的是能回血影阁。 “啪”的一声,铁掌挥上她娇嫩的容颜,绣出五个鲜红的指印。她的回答很坦然,并无半丝惧意,这天底下,竟然有人经过自己的折磨后还如此傲然,如此认知,激怒了他的淡定。 眸色微沉,怒意横生一片:“为何?”而他的问话里有着几许探索。 他的力道很足,却不曾打歪她的头:“她们鬼鬼祟祟在那里,我并不知道……” “想出去?”抬眸,望进她那一池幽黑的深潭,了然她此刻的所作所为。 握剑的手,突然之间有些发软,自己做得并不算过,而他,却能轻而易举的知道自己的想法:“自然,我是血影阁之人。”她不能撒谎,不然尸骨无存。 “很好,想走是么?”速的转身,墨澜看了一眼冷树叶:“今夜,你便前去溪水花厅。” 颔首,转身,冷姝月看到喜鹊从自己头顶飞过,带起一阵轻风,扬洒着它的兴奋,让这个院子感染了几分快乐。 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听到墨澜公子冷酷的声音“梦雪雅偷窥他人之事,本应杖责,念你有孕在身,掌嘴三十”,听此,冷姝月的步子稍稍提快步子,这个男人,果然不是自己能够惹的人。 那般仙子之人,如今身怀六甲的女子,竟被他如此残忍的惩罚,可见他,并非有心之人。 不想再接触如此狠毒之人,冷姝月凌空而起,飞离了园子,回到了自己栖身的院落。 进去的时候,一脸殷切期望着的水木璇便迎了上来,并未看她,冷姝月自己朝里行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1章 无所不用其极 墨澜说今夜晚宴让自己前去,也不知为何,但最起码让他注意到了自己,注意到了,便是两种可能,死亡或者离开,这是两个极端,而她的生命,似乎从跟了阁主开始,已经处于其中的一种极端。 更重要的是,她,冷姝月,不甘屈服墨澜公子之下。 所以,注定了她的今生,不会平凡。 是夜,她便前去花厅,刚走近院子,便被水木璇拦住,并无过多犹豫,她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松开。” 她自私,享有了他人的恩情,她可以不报,因为那不是她要求的;她卑贱,为了能继续生存下去,杀了父亲,出卖尊严;她残酷,看着垂髫孩童,为了完成任务,能取值项上人头。 自幼,她便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在玉府,她学会了生存方式,那便是――不善良,只能残忍。 水木璇“吱吱啊啊”的开口说着,紧张的拉着她。 从她的唇语,冷姝月能知道她的担心,担心傲然的她,惹怒墨澜公子。 “多管闲事。”双指伸出,灵巧的避过水木璇的防备,在她穴道轻点两下。未说一句话,人已经消失在了夕阳的无尽的夜色里面。 天边的黑幕,重重垂下,夜间鸣叫的鸟儿,是母亲呼唤孩儿归来的声音。 娘亲,哼,遥远得仿佛不曾出现在生命里的一个词。 但,那却是她心底最深沉的呼唤。 她的娘亲,是戏子,人说戏子无情,在她三岁那年,娘亲终于忍受不了玉尚书的冷淡,与府里的长工离开了尚书府,寻找自己的快乐去了。却也从此,带走了她那偶尔有过的快乐,那是一段很模糊很模糊的记忆,因为太过罕见,所以她珍藏至今。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冷姝月,一定要好好活着,不为了任何人,只为了自己。 到得溪水花厅的时候,墨澜公子并未到来,反倒几名侍寝侍女错落有致的坐于花厅之间。 整个花厅,四面皆是窗,此刻窗棂皆以收起,一阵阵花香随着轻风扑鼻而来。 趁着春日的到来,姹紫嫣红的绽放着各色的花儿,偶尔有一两支金腰带探入花厅,娇嫩的黄色花朵,粉嫩粉嫩。 如此光景,冷姝月并未坐下,反倒是站于一旁。 站了一会儿,便见一行侍女步入,撩起门帘。 随即,那光芒四射的人儿行了进来,目光准确的落在冷姝月身上,满脸的笑意盈盈。 他的笑容,仿佛那天际的流星一般罕见,因此冷姝月看到,便觉大事不好。 心思流转之间,忽略了那一袭身影,待到抬眸,便看到墨澜公子身后的一人缓步跟着行进,那个熟悉的身影,此刻正微垂着头,然,她却能一眼认出。 当即暗叫不妙。 血殇,他怎么来此了?这个自小跟在阁主身旁,对她嘘寒问暖的人儿,不应该跟在阁主身边么?怎会前来墨澜府邸?血影阁如今是何状况,自己失踪如此长时间,阁主又该有何动作? 心下甚为着急,面上确实不露半分慌乱,只是如常淡定。 对着站起的众人压了压手,墨澜公子轻语:“传膳。”在上座坐下,墨澜公子扫过梦雪雅高涨的脸颊,心情似乎不错。 梦雪雅清冷的身子,在他的注视之下,顿觉羞涩。 “痛么?”很轻柔的声音,让人有些云里雾里。 “谢公子关心,奴婢不痛。” “哦?不痛?” 墨澜公子的那一声,让冷姝月明白,此刻他表露出来,并不是关心,或许...... “是。” “很好,既然不痛,再去领二十掌掴。”说完,不顾所有人抽气的声音,他兴致不错的自饮了一杯。 梦雪雅缓缓起身:“奴婢遵命。”清淡的声音,在墨澜公子的微涨的兴致间显得格外的隽秀。 那般高傲的人儿,又岂是求饶之人。 就这样,在众人双眸注视之间,梦雪雅一步一步的行了出去,挺着六甲之身,竟无半分蹒跚之色。 冷姝月喟叹,好不让人心怜的人儿,然,这个男人,又岂能有任何女子能牵挂住他的心? “用膳吧。”掠过冷姝月身上时,字字铿锵的扔下一句:“还杵着做什么?坐下。” “我已用过晚膳。”此时此刻,她竟然不希望在此呆下去了。 对血殇,虽感情不深,但最起码也是在血影阁里面,最为亲近的人儿。幼时练武的她,因为赶不上进度,总是半夜时分去后山练习。她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也知道血影阁里的弱肉强食,一旦阁主认为她不适合在血影阁生存,便会将她扔进蛇窟。曾经,她看到几名男女童被扔进蛇窟,从此再未出来,所以她要比别人努力。 而血影阁的金护法血殇,则会在每个夜里出现,耐心的教她武功要领。这样的一个人,她除了那么一层淡淡薄薄得仿若虚无的感激,似乎没有其他。 看着血殇那温暖的瞳眸,冷姝月便觉惊讶,在血影阁那样的一个地方,他却还能保持那一双清澈的眸子,很是让人费解。 思绪飞速转动之间,墨澜公子却是一脸深思的看着她,并不言语,反倒有着一种兴味的打量。 在席之人,对那墨澜公子的举止很是纳闷。他很少在意哪个女子,即便是颇为受宠的梦雪雅,今次却也不知何因,被罚掌嘴,如今这名一身素装的女子,反倒引起他的注意,不得不让她们侧眸。 须臾,墨澜公子这才转眸看了一眼身后所立之人。 停留的时间只是一刹那,却让冷姝月精神紧绷,红心悬起:“我先告退。”他的打量,让她感觉到他似乎知道了什么,而自己和血殇,似乎已经在他的掌控之间,此刻的他们,仿若刀俎鱼肉。 见她再次开口,墨澜公子唇畔竟然勾起一丝笑容:“不想在此呆着,想速速离开么?”垂眸,用膳,甚是平淡。 “只是不想跟她们一般,等待你的恩宠。”傲然的开口,冷姝月很容易的得罪了在席所有侍寝侍女,仍觉不够,她再度开口:“更不想看见你。” “你很聪明。”男子笑意更深,几可让人看见那眉际的丝丝细纹,优雅的服下一颗肉丸,咀嚼片刻抬眸冷笑:“可惜,你碰上的是我墨澜亦轩。” “?”极为不解,冷姝月并未接话,戒备的看着他。 反倒是一旁的血殇,已经察觉出什么,当即大喊一声:“白侍剑,我们走。” 话落,飞身而起,朝着冷姝月便扑来。 在听到血殇大喊之声时,冷姝月竟然心头微暖,原来,血殇是来救她的,原来,血殇还是将她当作亲人。 流光闪电之间,冷姝月已经飞身迎向血殇。 转眸之间,冷姝月见着墨澜公子举杯好笑的看着他们,心下紧张,却也来不及细想,跟着血殇便从四面敞着的窗户里飞去。 刚至窗口,便见黑压压的一行人出现在了外面,仿佛久候多时。 “血影阁之人,想从我手下逃走,谈何容易?”干了杯中酒,扔下摔于地上:“活捉他们两人。” 两人微微怔住,原来,他一直便知道血殇的身份,原来,他不过是为了好玩。 顾不得许多,两人便已经飞身而下,朝着那黑压压的人群攻去。 无需久缠,冷姝月便知墨澜公子手下的人,皆不是泛泛之辈,更何况如此百来号人,又岂是她和血殇所能敌对得了。 两人背对背,出掌迅速有力,拳脚功夫亦是了得,却也仍然很难敌过那生生息息不曾倒下的人。 没有一会儿,冷姝月额际汗水密布,血殇的喘息亦是凌乱不稳。 却见夜空尽头,一名血裳之人,披着一身月光霞衣,从天而降。微风凌乱了他的一头青丝,月光的点缀,在他那张妖孽的绝世容颜之下,显得太过黯淡。 微微散落的一地馨香,让人如痴如醉...... 天地之间,唯我陌影;举世之下,仅存他妖。 “白侍剑,阁主来了。”血殇一改素日平淡的话音,此刻有着明显的激动。 只需闻到那一股缭绕身侧的淡淡馨香,只需看着众人一脸稍稍痴迷的申请,她便知道,阁主来了。 冷姝月并未回头,因为她知道,一直以来,阁主不喜他身边的人情绪太过波动,波澜不惊是他的写照,所以他也要求着属下如此。 因此,市井小民求生的冷姝月,八年前自打进入血影阁以后,慢慢的学会了冷漠,为求生的那一副巧言令色也变得格外遥远,在他面前,她冷血,她冷漠。 “没用的东西。”声音一如既往的情淡,在其间仍然有着一丝对她很铁不成钢的怨念。 没有认错,冷姝月知道他在骂自己被劫来墨澜府之事,因此只得垂眸不语。 “血影阁阁主前来墨澜府邸,可谓是让墨澜府邸蓬荜生辉啊。”犀利的双眸间闪过一丝惊艳,片刻又恢复了应有的冷静。 看着在场众侍卫,怒意横生。 在场之人,二十几年不曾见过如此仙子般的人儿,自然是难以自拔。 一改往日的陌影仍旧微微一笑,他便是如此,无论是动怒还是真的高兴,都是这么笑。 淡淡的,暖暖的,绝尘而又倾城...... “客气。”微微颔首,陌影看着座上男子:“客套话也不多说,此番不知墨澜公子将我血影阁白侍剑劫来算是哪门子事?” 看着花圃里安然失色的花儿,墨澜亦轩傲然的抬首:“血影阁乃江湖邪门歪教,人人得而诛之,墨澜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他的话,很是霸道,即便是在讲歪理的时候,仍然能够其实磅礴。 “哦,据我所闻,墨澜府邸在江湖之上,并非正派,又何来替天行道之凭据?” 两虎相争,皆是举世英豪之人,自然是烽烟四起。 “别说我是劫了血影阁的白侍剑,哪怕是我无辜杀人,你又能如何?” 并未动怒,陌影只是转身不再看他,魅笑看着众人。 “都给我打起精神了,别受他的媚惑。”墨澜公子怒海声威,打断所有人的痴迷。 在他开口的瞬间,陌影双掌生花,翻扬几番,一身红色衣衫魅影飘飘。 双掌扬出,掌风带出,那股淡淡的馨香变得浓郁了,冷姝月和血殇两人,由此便知陌影动怒了,生气了。 然,即便是如此,他脸上的笑容仍然挂着。 墨澜公子长驱直入,飞身而下,只见月影重重,衣袂翻扬。 挡住了陌影的那一掌,却仍然波及了不少的侍卫。 此时,陌影大声说道:“撤。”墨澜公子并非讲理之人,江湖之上,如果说血影阁是邪门,那墨澜府邸非歪教莫属。 从墨澜公子手下逃出又谈何容易,三人身子刚飞出,墨澜公子等人便追随而上。 三人飞出没多远,便被墨澜公子等人团团围住,此时此景,看墨澜亦轩那一脸的阴狠,冷姝月不觉有些担心,抬眸看着身侧之人,却仍是那一脸平静。 两方争相缠打,墨澜亦轩和陌影两人相互打斗,不分胜负。 气势如虹,剑影如辉,相击起的光芒,足够将夜空下的两条人影照得清清楚楚。 月光下,是各尽其力的打斗,然,寡不敌众,在此时,更加的彰显出了人多力量大的益处。 陌影和墨澜亦轩难分难舍,这厢血殇和冷姝月两人,再一次的出现了疲软现象。 打斗着,陌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心下暗叫不妙:“你下了药。”见着不远处燃起的点点青烟,他已然了然。 “这是自然。”墨澜公子坦然承认,大声笑道:“只要我想要的,无所不用其极。” 没有说话,陌影只是长袖舞出一物,朝着对面的墨澜亦轩直袭而去。 在他出剑之时,不料陌影竟然带出一物,待到反应过来,陌影已被击中,身子倒退数步,却仍然倒下。 冷姝月和血殇见此,连忙屏住呼吸,身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陌影飞奔而去。 三人撤出,血殇垫后,在出府的刹那,刚飞上墙头,却见追上前来的墨澜公子,霸气重生,运气挥剑,长剑直出,疾驰的朝着三人前来。 长剑疾驰…… 星光灿烂…… 雷光电闪之间,三人思绪急速流转。 三人相距很近,血殇在最前,冷姝月居中,陌影最后。若是血殇让出,那么受害的是陌影和冷姝月,若是不让,长剑仍然有可能穿透血殇直射而来。墨澜公子运气之剑,自然是让人躲无可躲。 千钧一发之下,陌影运气一掌袭上冷姝月的背部,带着那一掌,冷姝月不得不伸出双掌运出掌势。 只见,在两人身前的血殇,身子因为冷姝月的双掌之力,被击得超前而去。 血殇迎上…… 夜风呜咽…… 那一刻,冷姝月仿佛听到了那冰冷的长剑穿透身体的声音,那种血液流动时的汩汩之声,让她的身子变得僵硬:“不……”很微弱很微弱的挣扎,微弱得太过脆弱,因为带着有些无奈,也带着一丝丝的自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2章 少知道一些为妙 “等死么?”天使的声音,恶魔的言辞,将她拉回现实,在下一刻,身子已经落入一个怀抱,迎着那无尽的夜色长奔而去。 推开血殇的瞬间,陌影抱起冷姝月:“等死么?”天使的声音,恶魔的言辞,将她拉回现实。 两人身子重叠,迎着那无尽的夜色长奔而去。 陌影抱着她几个跳跃,便已经脱离了危险的范围。 抬手间,她看到他光洁的下巴,柔和而又精致,对血殇的中剑,他没有半分的不忍,似乎,天底下,并无太多他在意的事。因此,看似温情妖孽的,却是则冷漠无情呵。 阁主不喜他人太过的亲近,因此过了片刻便将她放了下来,看着冷姝月的恍惚,他只是说了句:“你想死就回去。”很直接的说出了冷姝月心中所想,却也残忍的告诉着她的自私。 回不去,因为她怕死。挡不住,因为血殇在前。 双眸看了看身后的夜色,冷姝月心下长叹一气,跟在陌影的身后缓缓而行。 以适才墨澜亦轩的欲将她们置之死地的气势,冷姝月实在不明白,为何当时墨澜亦轩不曾将自己杀了,以他的性格,自然不是怜香惜玉之说,却也不得而知。 反观阁主,素来也不是招摇之人,此番出门,只与血殇出来也不足为奇,但是为何血殇会进入墨澜府邸,而阁主,又恰好赶去救她呢? 想着想着,两人也就进入了一家客栈,出了墨澜府邸,也就无需再担忧。 深夜的街道,泛着冷冷的青光。 这是一处很偏僻的客栈,进去的时候,只看到在破败的桌旁打盹的小二。 很不意外,陌影的出现,在这个清冷的夜晚、在这小小的客栈仍旧引起了轰动,一身血裳在身,妖冶迷人,让人不觉女气,反倒是玉树临风,颀长修美。 如往常不一样,陌影要了两间房,以往外出,必须要有人随侍在他榻前,不是血殇就是北溟,那是从来不能少人的,如今倒是例外。 两间上房,却也是简陋之极。阁主素来讲究,如今却也无法,只得给了小二银两,将房里细细清理了一遍,这才时候他梳洗一番。 从始至终,不曾说过一句话,薄薄的红唇微抿,习惯的笑容,温暖的挂在脸上,只是眉宇之间,却仿佛有着某一种担忧,冷姝月出门的时候,他只说了句:“晚上关好门窗,出何事了也别出门。” 颇为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冷姝月点头:“谢阁主。”说完便退了出去。 半夜时分,她仿佛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在墨澜府邸不曾好好入眠,因此她并未在意,只是浑浑噩噩的睡下。 不想片刻之后,房门被人一脚踢开,踢碎的木屑,带着一股陈旧的味道,在这个小小的房间蔓延开来。 “谁?”话刚落,便见一人前来,紧紧的抱住她的身子。 “阁主?”惊骇的看着黑暗中的男子,冷姝月还来不及细细想去,便觉锁骨边一阵疼痛袭来。 血腥,慢慢的散了开来...... 冷姝月不懂,为何阁主突然之间会如此:“阁主,怎么了这是?阁主?”低首相看之间,却见阁主头抬起,一双漆黑的眸子,此刻竟然猩红一片,还泛着一股红红的光芒,很是慎人。 月亮的清辉落于他的脸上,挂着的那一缕血红,更加彰显了他的妖魅。 想起晚上就寝前阁主若有所思的话语时,冷姝月更是惊讶,如此,阁主是不是料到他今夜会如此发狂?也就是说,他以前也有如此的事情发生,她们不过是没有看到而已。这也就怪不得每次夜里,有侍剑他也只让血殇和北溟侍夜,而她们,则可以安然就寝。 既然只是让血殇和北溟守着,自然也是不想让她们知道,如今,自然也不想让她知道。毕竟,这等事情,似乎不是很光彩的事。 他现在该是不清醒才是,但适才如此冲动,如此骇人的事情,这又是怎么回事?想他若是清醒,怕是不能接受吧?为了保命,所以她必须消灭所有痕迹。 缓缓转眸,冷姝月看着那满房碎裂的木屑,心下颇为为难,转眸间,却看到门口立着的人,当即目露凶光。 店小二在房门被人踢碎的时候,已经紧张的跑了上来,看到适才这一幕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呆住了。而冷姝月投来冷冷的眸光时,他吓得已经跪倒在地:“女侠饶……” 剑光微闪,男子匐于地上的左掌一指被她剑锋砍断。 “啊……”不敢大声,店小二只得哑然的喊道。 “只取你一指,留下你性命。你赶紧将此处收拾赶紧,不要露出任何破绽,不然,小心你项上人头。” “是,小的谢女侠。”如临大赦一般,店小二慌慌张张的冲了出去。 清凉的月光,柔柔的照于陈旧的方桌上,泛出一圈透亮的光芒,幽幽的印在冷姝月颇为茫然的脸颊,一层迷茫漫开。 翌日一早,陌影醒来的时候,只觉浑身舒畅,抬臂看了看自己的肘内,看到那一片光滑无痕,颇为不解。 正巧,在外久候的冷姝月缓缓步入:“阁主醒了?属下侍候阁主梳洗。” 眸光微转,微微颔首,陌影只是让她侍候梳洗。 房间里的空气,霎时间变得有些让人窒息,冷姝月的故作轻松,陌影的深邃打量,太过的让人沉重。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送早膳上来,看到冷姝月和陌影便想起昨夜那一幕。神情之间,难免有些凌乱和畏惧,不若昨日初见陌影时的那种沉迷:“公子,可还有吩咐?若没有,小的先告退了。” “罢了,你下去吧。”冷姝月为边为陌影布置菜色,边开口让小二离开。 颔首,小二端起那一盆梳洗后的水走了出去,陌影抬首,随着店小二的眸光一起离开。 “昨夜可还好?”眼前女子,如此平静。 “谢阁主关心,属下一夜好眠。” “冷姝月,你可曾骗过我?” “呃……” 满意的颔首:“很好。”这才坐下继续用膳,却见外面有人轻声喊道:“阁主,属下来迟,还望阁主降罪。” 是北溟?冷姝月诧异,血影阁的金银护法,此番都随着阁主出门,可见事情并非只是墨澜府邸那般简单,如今看来,怕是有其他重要之事。 优雅的用着筷子,陌影并未开口,直到用完早膳,这才说道:“你的确该死,可知昨夜是何日子么?若真要待到你前来,怕是我早就尸骨已寒。” “属下该死。”北溟素来敬畏陌影,毕竟能在如此时刻还这般冷静说话之人,怕也只有阁主了,昨夜不知阁主是如何度过的?那等的痛苦,若是没有魅凌血,怕是支撑不过才是。可是看阁主这等的神清气爽,似乎并无异样,难道昨日并未发作? 这般想的时候,难免不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冷姝月。 “罢了,去查的事怎样了?为何卿鸢国如此多的瘟疫发生?为何会有人将此等瘟疫说成是我血影阁之所为?” “属下去查了,然昨夜刚与阁主分开,便发现有人一直在阻止血影阁调查之事,似乎有人故意陷害血影阁。” “哦?如此,那你觉得该是谁人敢如此大胆陷害我血影阁?” “东方盟主和天下山庄最有可能。” “嗯,那你接着去调查,有人阻止,你便杀无赦。”罪孽,多一条也是罪孽,少一条,他也不会减轻罪孽。 “属下明白,白玉冰如今带着玉暖轩的姑娘在外,可要属下让她们进来?”平日做这些,其实都是晚上,可是此番,他难免担心阁主不会突然发作。 “罢了,候着便是了,等需要了我再说,你且下去办事吧,冷姝月你也退下吧。” “是。” 两人齐齐退下,冷姝月昨夜折腾太久,想着趁此机会去休息片刻。 刚醒出没多远,便被北溟叫住:“白侍剑,昨夜阁主一切可还好?” 他的问话,和阁主相差无异,冷姝月益发的认定这期间蹊跷了:“不好。”故作打探,冷姝月开口说道:“昨夜一片混乱。” “啊?阁主真的发作......”说完,才觉自己上当,连忙住嘴。 果然,心下猜测无误,冷姝月开口问道:“银护法,阁主到底是何病?”蓦然之间,她并未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多事。 “你还是不要问的好。”北溟看了冷姝月一眼,若有所思的开口:“昨夜阁主发作,可有做出让你觉着怪异的举动?有没有碰你?” “银护法,我只不过是试探一番,阁主昨夜并未有任何异状。” “那就好,吓了我一跳,若真有什么,以后你怕也是不能这般清静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北溟指了指外面,避重就轻的开口:“我先去忙了,如此阁主也能早些回血影阁。”说完,不再冷姝月说话,他已经离开。 北溟一直觉着冷姝月虽看似平淡,却是一个极为聪明之人,平素一些事情,那是她懒得去想,也不想去想,如今若真要追究起来,怕也只有阁主能够斗得过她了。这一点,很少有人知道,外人看到的,只是她的小心翼翼,只是她卑贱的活着,却没有看到,在她那一切低调的后面,却有着一颗玲珑之心。 在霸主面前,任何人都不能太过的聪明,自然,阁主阁主也不能例外。谁都不能在他面前耍聪明,更何况是阁主那般深沉之人,自然是越低调越好,所以冷姝月成了七名侍剑里面,资历最老,却是最不受宠的一位。不是阁主的原因,而是冷姝月有意为之,故意如此。 幸而适才警觉过来,不然也不知被阁主知道自己泄露秘密以后,后果会是如何? 擦了擦额际的汗水,北溟转身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处。 冷姝月轻笑,并未叫住他,因为能确定的是,一直以来,阁主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完美,他也有着不能让人知道的黑暗,也有着不想让世人明白的苦衷。 转身离开,冷姝月摸了摸锁骨,昨夜的啃噬,如今还在隐隐作痛。 那里,有着一片白皙,但只需轻轻一擦,便能摸到那一片牙齿咬过的痕迹,知道阁主不轻易碰触他人,所以她赌,赌自己抹上膏药,周身打上无谓的细粉,亦不会有过多的蛛丝马迹。 会如此,是因为她担心自己知道那隐约的秘密之后,她那微弱的自由也随之不见。 笑笑,如此甚好。 那日过后,他们换去了城里的别院,阁主也不曾再有怪异的举动,每日在别院里与众人商议着那怪异的疫情。 只是,那日深夜,因为去了一趟城外出任务,一如既往的将一个鲜红的人头交给阁主以后,得到阁主的首肯,她便踩着轻随去休息了。 回到房里,她并未点灯,只是在月光泄进的窗前独坐。 月,不甚明亮的照于空中,府邸很是招摇,四步一灯,五步一烛火,风儿袭来,轻轻摇曳不停,酝酿出一圈圈的光芒。 不远处,北溟急急忙忙的身影在长廊上行走,拐进一座院落,消失无踪。 很不平常的举动,却无法勾起此刻随性的她任何兴趣。 这些日子,生活似乎有些凌乱,回到阁主身边,这才慢慢的平静下来。一直以来,她输给白玉冰,她成为阁主眸间最无用的部下,靠着本分求着生存,得到的那些小自在,却也是她求之不得的。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冷姝月起身,转身之间,却见北溟领着一名女子,匆匆行出那个院落,而后有匆匆的消失在了昏黄的灯光之下。 神色之间,一片紧张慌乱;步履之下,稍作凌乱不堪。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少顷便已经不见了踪迹,而留下的那一串悸动却在冷姝月心田不曾散去。微微皱眉,她已能猜到是阁主出事,若非如此,冷静的北溟不会如此的慌张。 阁主患的又是何种的病?为何要女人的血才能震住阁主的病呢?世上怎会有如此怪异的病呢? 在血影阁,除却血殇和北溟,怕也无人能知道阁主的病吧?而如今,这一切,却被自己知道了,那么,她又能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隐藏到何时? 带着几分倦意,冷姝月摇了摇头,为了自己的命着想,她还是少知道一些为妙。 略作梳洗,冷姝月便上榻就眠了。 许久,她未说话,他亦不曾激动。 如此的血腥,在寂静的夜里,竟然显得那般的祥和,水到渠成一般的自然,她不曾拒绝,他亦不曾清醒。能有的,是她微微苦涩的一心和他用力的求生。 四眸相顾,一人迷蒙不清,一人漆黑若玉。是他的茫然和她的无语,两人气息交错,没有一丝凌乱,有序的是各自的心跳。 他安然入眠的时候,冷姝月能感觉到呼吸在耳畔的气息,凌乱成一片。 始终,想要躲过的东西,不能躲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3章 神思恍惚 “……” 我一一听着,轻声回应,在那温热的背脊上沉沉坠入了梦乡,伞外细雨绵密,春寒料峭,伞下的我,心头却感受到一丝淡淡温情。 醒来时我已经在菡莒宫自己的小床上,手臂上的鞭痕一阵奇痒,正是嬷嬷在小心的为我撒上药粉,见我醒来,嬷嬷慈和笑道:“公主睡醒了?晚膳时候为公主凉着的藕羹汤还放在那里的,公主要不要喝一点?” 我点了点头,嬷嬷起身走至小案前为我满满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藕羹汤,我坐起身乖巧小口小口喝下。 嬷嬷见我喝完,这才会心一笑,收起青瓷碗,将我两鬓散乱的发髻一下一下解开理顺,声音愈发悲凉,“公主今日吓死老奴了,若不是大皇子送公主回来老奴还不知道御花园的事情,那两兄妹是董夫人所出,董夫人多年来荣宠不衰,公主怎能和他们硬碰硬,今日公主已经冲撞激怒了皇上,万万不能再得罪于于宫中任何人,若是连得宠的董夫人对公主生了敌意,公主往后在宫中如何立足?” 我一言不发的静静坐着,嬷嬷起身将殿门小心关上,四下看了看,这才坐到我身前来,压低声音问道:“老奴听大皇子私下说起,公主今日的病又犯了?” 我点了点头,“幸好及时服了药。” 嬷嬷的目光看向我腰间垂着的香袋,轻轻叹道:“现下回宫了,宫里耳目众多,那个人也不敢那般造次,老奴就是拼尽全力都一定会保全公主的周全。” 心头一酸,我委屈的靠在嬷嬷怀里,许久才轻声道:“嬷嬷,今天那鞭子打在身上好疼。” 嬷嬷的手一顿,轻轻一叹,随即拢好我的发梢,沉默着将我揽紧怀中,低声的低噎起来。 我漠然的睁大眼睛看着大殿角落里的青铜烛台发呆,跳跃的烛火妖冶的舞动着,撩人心怀…… 如今宫中,大皇子楚煊深得父皇的看重,早已是阖宫上下默认的储君人选,父皇一直吸取前朝众位皇子激烈夺嫡斗争的惨烈教训,登基继位后未曾册立皇太子,但是楚煊身为长子,生母又是中宫皇后,其地位自是无人可以撼动。心头忽然忆起下午楚烨的嚣张跋扈,时常听闻红袖绿珠提起,董夫人才貌双全,琴艺精妙,父皇对她极是宠爱,爱屋及乌,由此也对楚烨这个最小的皇子爱腻异常。 自母后被废后,姨妈先前本来就是父皇尚为太子时候的东宫太子妃,父皇登基后又位列宫嫔中份位最高的四夫人之列,自是众望所归的得封皇后,母仪天下,虽为皇后,多年来父皇却她却一直颇为冷淡,这其中的纠结旁人自是揣测不透,嬷嬷也未曾向我提起,我更是难以知晓。 父皇这样的一个坐拥天下的帝王,心中到底有几多爱?当年身系艳羡六宫圣宠的母后,如今深受宠爱的董夫人,一旁还有淡定持重的皇后,艳丽风华的赵夫人,上上下下那数不尽的三宫六院妃嫔,而我,一个废后的孤女,出生时父皇连名字都懒得为我取,还是母后为我取的“筱雪”二字,这样一个不得父亲喜爱的我,又该如何在这深宫中立足? 午后的阳光明媚耀眼,我托腮坐在廊前看着院里密密匝匝的树叶间洒下是斑驳阳光光影发呆,那绚烂的阳光下,远远大步走来一华衣少年的身影,仔细一看,正是楚煊! 楚煊向我走近,好奇问道:“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快起来,这青石板上坐着容易着凉的!” 我依言站起了身,他一把拉过我的手坐在旁边的回廊栏杆上,看到我手臂的鞭痕已经痊愈了这才释然一笑。 我抬头看着他,“哥哥,你和皇兄皇姐们是不是要出宫啊?我听嬷嬷说你们过些日子都要跟着五王叔去南苑围场狩猎是吗?” 楚煊面上顿时满是掩不住的欣喜,“父皇这次特地恩准我和三弟三妹跟随四王叔去南苑狩猎,母后前日还送了一张弓给我,这次我一定可以大显身手的!” 我托腮坐在原地看着一脸兴奋的楚煊,羡慕无比,“真好!我还从来没有骑过马,更别说狩猎了。” 楚煊弯身伸手摸摸我的额头,“等你再长几岁我就去求父皇让你跟去行么?” 我仰头看着他琥珀色眸子里的真诚笑意,轻轻点头,“好!” 我歪着头想了想,又道:“哥哥,我听说貂鼠的毛皮可以御寒,这次你可以帮我打一张吗?” 面前的他一愣,“现在已经是夏日了,你要那个东西干什么?” 我低头道:“嬷嬷的手背每到冬日的时候就会酸疼,常常疼的连茶杯都端不起,有了貂鼠毛做成的手套嬷嬷的手就不会再疼了。” 楚煊面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声音也低郁了几分,“筱雪,平邑离宫的生活是不是很辛苦?” 我没有再说话,沉默许久才轻轻点头。 楚煊长长的叹了口气,在我身边坐下,沉默了许久才道:“筱雪,以后我会保护你!” 我托着腮转头看着他,午后灿烂的阳光洒在面前少年明朗的面庞上,那浓密的睫毛也被染成了金黄色,耳边蝉鸣声声,眼眶忽然有些湿润,我笑了笑,“好!” 楚煊笑着拍拍我的肩头,微嗔道:“傻妹妹!今天我先回去了,改日来看你!” 我点了点头,站起身看着楚煊的背影消失在九曲回廊的拐弯处,失神般低着头向胡乱走着,心头怅然若失般空漠。 对面的院子里几个宫女正欢天喜地的玩着踢毽子,离宫几年漫长的岁月,每日的生活极是无趣,我最感兴趣的事就是与小宫女一起玩这稀奇玩意,如今依旧乐此不疲。 “你们也会踢毽子吗?”我问道。 绿珠笑盈盈上前,“公主,奴婢们今日玩踢毽子,公主要不要玩?” 我抬手接过那雪白的鹅毛毽,轻轻抬腿一踢,却怎么也踢不上手,一连几个回合下来,都是无功而劳,我赌气的转身对绿珠道:“你们玩吧,我不玩了。” 嬷嬷正在坐在廊下为我绣着随身的香袋,见我撇着嘴在她身边坐下顿时温和笑道:“公主这几日愈加心浮气躁了。” 我轻轻转着手中洁白的羽毛毽喃喃道:“这该死的毽子,我怎么也踢不好。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来和我做对?连它也要欺负我!” 嬷嬷笑了笑,顺手拿过我手中的毽子,操起剪刀将上面缠绕的丝线剪去,只见那布带里端包裹的数十根羽毛,却是参差不齐。 嬷嬷皱眉道:“这些奴才敷衍公主,随便胡乱做了一个就给公主呈上了,里面的羽毛都未排列齐整,重心不稳,公主踢起来自然是不上手了。” 嬷嬷将里面参差短小的羽毛挑出来,一边低声说,“试问内里不够齐整,不够精细,筹谋不够妥帖,公主又怎能有必胜的把握?” 她将参差的羽毛排列整齐,将根端齐齐剪下,这才用布带包裹用丝线扎进将羽毛毽笑着递给我,“公主再试试。” 我会意点头,郑重站起身接过那羽毛毽,“嬷嬷,我懂了。” 我轻轻抬腿一踢,白色的羽毛瞬时高高跃起,映着天际金黄的阳光,煞是耀眼!我一个漂亮的翻身一连高高踢起那毽子,赢来了一旁红袖绿珠惊异的欢呼,身后的嬷嬷含笑看着我,缓缓颔首。 我满意的转过身就见迎面弯身走来一身着青灰色服色的刘公公,他恭敬向我请礼后,方才道:“皇上传旨召见公主,公主请随老奴来吧!” 心头一窒,我惊喜的回头看了看嬷嬷,她的眼眸里满是激动与鼓励,我点了点头,宫中规矩,旁人若无传召,不得靠近未央宫半步,嬷嬷与红袖绿珠几人自是不能再跟来,刘公公安慰的向嬷嬷一笑,嬷嬷这才放心将我交于他。 刘公公当先为我带路,一路迎面走来的内侍宫女尽皆向他请安回礼,刘公公在宫中本是父皇近身内侍,自是地位不容小窥,他眼神看着前方,小声道:“公主初回宫廷,许久规矩还不曾懂得,皇上犹为不喜宫嫔互斗,前日公主与夙缡公主三殿下一场争执已经让圣上不悦,公主今日面圣可要小心些才是。” 当日我的莽撞我怎会不知,只是母后是我在世间最亲之人,容不得任何人去玷污于她,什么委屈,什么艰难,我都可以忍下去,唯有在母妃这件事上我纵是拼尽全力也要维护她的最后尊严! 眼见刘公公和嬷嬷对我关切,心头又起几分愧疚,我小声道:“我知道了。” 刘公公眼角的皱纹轻轻舒展,神色忽又严肃几分,“三夫人中陈夫人性情恬淡,极少出门走动,赵夫人生性跋扈张扬,董夫人才情敏捷,明面上看,赵夫人似乎是最为得宠的一个,但是董夫人多年来荣宠不衰,公主也切勿怠慢才是。” 我看着远处宫殿瓦檐上闪闪发光的金黄色的琉璃瓦,漫不经心说,“是因为她们的眉目之间都有几分像我母后吗?” 刘公公的脚步慢了几分,神色暗赞,“果然是皇后娘娘所出的公主,心思灵慧,可成大气也!” 我傲然的仰起头,看着前方未央宫高大的伫立在高高的台榭上,殿角飞檐,金龙环绕着朱红色大理石基的廊柱,大理石的台阶两旁汉白玉雕栏一路通往未央宫的正殿,一步一步走了上去,正殿门前早有内侍迎候,见我进来立时进殿通禀。 我被宫女领着进殿,地上铺着厚厚的朱红地毯,锦缎绣鞋踩在上面悄然无声。宫女挑开了内殿的帘子,一股清苦的龙脑香气瞬时萦绕鼻尖。 彼时殿里的书案旁,董夫人正盈盈立于书案前写着字,莲青色的广袖如流光般迤逦于地,那身形、神态竟是别样熟悉。 父皇唇角一抹淡笑自身后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写着,外面的光线透过窗棂洒了进来,映的满室生华! 我上前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儿臣筱雪给父皇请安。” 一时耳边只余下沉寂,只余下殿内角落里的青铜滴漏滴滴答答的声音,我静静的伏在地上,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由紊乱渐渐沉静。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董夫人轻声笑道,“皇上,筱雪公主已经在地上跪了很久了。” “诗茵,写字的时候要静声不语凝神专注于笔尖,切忌分心。” 董夫人娇羞着掩唇一笑,“是臣妾今日多嘴,写字归写字,皇上总还是要让公主先起来才是。” 父皇淡笑不语,只是垂眸看着书案上的宣纸,瞬时撂下笔杆,方才懒懒的抬眸看向地上的我,略一抬手,“起来吧!” 我站起身,怯怯的站在一旁低头咬唇不语,面前的男子逆光而立,俊雅的面目在暗沉的光线下透着一股冷厉之态,头冠仅用银色缎带束起,有几根顺着他微屈的背脊俏皮自肩头的垂下,竟是别样的清逸! “知道今日朕为何会宣你来吗?”一阵诡异的沉默后,父皇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这才回过神,轻声回道:“前日是儿臣错了,儿臣不该对皇姐无礼,儿臣……”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几近哭腔的呜咽。 我死死的低着头,手指拼命的绞着衣襟,晶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落下,落在脚下厚厚的朱红地毯上却又瞬息消失不见。 父皇沉默半响,方才对一旁的董夫人微微挥手,“你先下去吧!” “那臣妾就不打扰皇上和公主叙话了。臣妾告退。” 董夫人优雅站起身,走过我身旁时弯身为我轻轻理好早已被我绞的凌乱不堪的衣摆,眼神满含笑意的看了看我,轻声在我耳边道:“小心说话。”方才款款离去。 董夫人的身上有着一股温暖的甜香,不是皇后身上清淡的安息香,不是其他宫嫔的浓浓脂粉香,而是一种若有若无的花香气息。 记忆里的一个角落被悄然唤醒,我抬头看了看她,心底轻悸。大门被内侍关上,空旷的大殿上只剩下我与父皇两人,我依旧一声不吭的低着头,很久很久,伴随着一声轻叹,面前的地毯上出现了一双玄黑色的男子鞋尖,上面绣着繁密的金色夔龙纹,细密的针脚缭乱纠结,缠绵萦绕…… 我缓缓抬起头噙泪与他对视,一点一点将面前的帝王看清楚,俊雅的眉目间和楚煊相似的琥珀色的眸子幽深晦暗,如同那日在御花园初见时一般迷离的神情,只是定定的看着我,又仿佛是穿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 “父皇。” 我小心的唤了一声。 他的浓眉微微一扬,缓缓弯下身,冰凉的手指轻轻抚在我的眼角上那紫色小巧的鸢尾花上,神思恍惚,涩声问道:“你母后临去前都说过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4章 刺客事件 我低下头,“母后临终前只吩咐儿臣将她亲笔所写的纸笺送往帝都,还说了很多话,儿臣愚笨没有听清楚,只记住了有一句好像是‘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旁的事就并无交待。” 他的手指忽然一阵不着痕迹的抽搐,幽长的眼睫轻轻颤抖着,暗沉眼眸深处顷刻间蔓起一股浓的化不开的忧伤,却又很快的消失不见,如若不是我亲眼看见,定会以为方才他失态的一幕是我的错觉! 父皇轻轻站起身,连带放在我眼角的手指也收了回去,我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男子清瘦的背影,缓缓隐在了大殿的阴影中。 阴暗的光线将我与他分隔两端,这样诡异沉默的气氛下,我心头的怯意反而退去了不少,只是站直了身子在原地。 许久,有内侍进来通禀道:“启禀皇上,刘昭媛在殿外候旨。” 父皇背对着我挥手道:“朕今日身体不适,下去罢,改日再传召你。” 我乖巧的伏地跪安,走出大殿门口,刘公公早在外面侍立,见我出门而来,这才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 迎面走来了一袭红衣的盛装女子,正是近来颇得父皇宠爱的刘昭媛,宫中素闻刘昭媛生性跋扈张扬,恃宠生骄,现下她妩媚的眼角瞟向我,轻笑道:“倒是我来的不瞧,扰了皇上父女叙话了。” 刘公公赔笑道:“娘娘,皇上传旨宣娘娘进去呢!” 刘昭媛这才飞扬一笑,款步向我走来,我站在原地皱着眉头看着她摇曳生姿的身影,这才惊觉眼角方才的泪迹早已淡开,涩涩的极不舒服,我取出随身的绢帕小心的擦去。 玎玲! 怀中揣着的一块长命锁顺着我掏出绢帕的时候一带,悄然掉在了地上,那系锁的丝带上串着一颗颗绿豆大小的紫莹石,是昔日母后亲手为我挂在颈上的配饰,紫莹石材质易碎,自母后去后我就格外珍惜,每日只是将它揣在怀中,从不离身。 现下那珠子倏然掉落在大理寺地面上,正好被刘昭媛的软缎宫鞋踩在脚底,眼见那长命锁就要被她踩碎,我疯了一般扑上前一把推开她将那长命锁抓起攥在手心,刘昭媛一时反应不及就被我推到,光洁的额头在廊柱上磕出一个红肿的大包,脸颊的皮肤也被刮出血痕。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脸,见到手心上的血迹蓦地高声的尖叫起来,甩手就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小贱人,你成心想要毁本宫的容么?” 她使出的力气极大,我站立不稳,瞬时就向后倒去,直直的摔倒在了地上,我跌坐在原地死死的瞪着她,指甲蓦地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抓的咯咯作响。 此时已经有人进殿向父皇禀报外面发生的事情,却许久未见父皇现身,刘昭媛见状愈加得意,抬手指着我喝道:“少拿你那样的眼神看本宫,和你那死去的娘一样,一股子妖邪气,母女俩都是一样的贱命!” “皇上驾到!” 面前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刘昭媛一见父皇前来,更是得意,“皇上,筱雪她好生不懂规矩,把臣妾推到在地,臣妾——” “贱人!” 刘昭媛的话还未说完就已被父皇劈手扇了一巴掌,父皇的语气冷厉如冰,“是谁给你这个胆子侮辱先皇后的!” 在场的众人皆被父皇阴鸩的神色吓的垂首不语,刘昭媛更是吓的花容失色,却不敢有任何喊痛的机会,双腿一软跪地切切的膝行上前抱住父皇的衣摆,痛哭呼道:“皇上,臣妾错了,臣妾错了!” 父皇狠狠的抬腿踹开刘昭媛,冷声对侍从一字一句咬牙吩咐道:“传掖庭令来,罪妇刘氏,尊卑不分,德行有失,即刻打入冷宫。” 我看着刘昭媛瞬即面若死灰的面庞,她瘫软的身子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内侍死力的拖了下去,口中拼命呼道:“皇上,臣妾错了,臣妾错了——” 父皇缓步走至我身前,低下头眼神漠然的看着我,我跪在地上怔怔的仰头看着父皇,却看见门父皇身旁侍立的一内侍面色异样,竟然飞快的从怀中拔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一步上前就要朝着父皇的胸口刺去,“昏君,纳命来!” 此刻羽林军尚在十步之远的玉阶下,父皇的身边只有刘公公与几位随侍的宫女,所有人都还在几步之遥外来不及反应,父皇更是背对着那内侍,唯有我离那内侍最近,我来不及多余思虑,就已经飞快的扑上前,使出全身力气将那内侍推开,毕竟我年纪尚幼,力气自是不大,只是将那人推开几尺许的距离。 手臂一寒,刺骨的疼痛阵阵抽搐般传来,我疼的直吸气,那内侍目光狰狞,却在见到我的容貌的霎那间愣住了,我犹自不解时就已经被刘公公飞快抱起,羽林军也很快上前将那内侍擒住。 父皇神色已然恢复如常,徐步上前对着那人冷声问道:“是何人指使你来行刺朕的?” 那内侍的眼神扫过我,只是仰天惨然呼道:“王爷,属下无能啊!” 他的面上浮起一股古怪的神色,瞬间嘴角已经流出乌黑色的血迹,倒地身亡! 一名侍卫上前探了他的鼻息,随即叩首道:“回禀皇上,此人名叫张进,是外殿负责洒扫的,已经服毒身亡!” 几乎在同时,地上那名内侍的尸体就已经被人抬走,他的眼睛仍然圆睁着,却是直直的看着我的方向,我想起了方才离奇的经历,为何在看到我的容貌时他会愣住?手臂传来刺痛,容不得我多想,就已经看到刘公公向父皇恭敬请示道:“皇上,筱雪公主受伤了——” 父皇的眼神看向地上的我,正欲言语,却见一羽林军上前对父皇附耳一番,父皇面色一沉,狠狠的拂袖道:“传朕口谕,将羽林军统领即刻革职查办,岂有此理!” 此刻父皇再不看我,只是大步离去头也不回的吩咐道:“去传御医为她包扎!” 剩下我独自坐在原地,刘公公心疼的上前抱起我,“公主别怕,御医很快就来了!” 我顺从的点了点头,心底却渐渐寒凉! 手臂上的伤口兴许是那人在关键时候收手,并不是很严重,御医来为我做了简单的包扎,又叮嘱了一些事宜方才离去。 等到众人离去,房里只剩下刘公公一人,他轻叹着对我道:“今日公主快要吓死奴才了,若是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奴才将来怎么向娘娘交待。” 我笑了笑,“公公,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现在天色不早了,我要是回去迟了,嬷嬷会为我担心的。” 刘公公神情苦涩,“老奴现在就送公主回菡莒宫。” 回到菡莒宫已经是天黑时分,嬷嬷早已知晓了未央宫前发生的刺客事件,面色平静的服侍我更衣就寝,殿里的烛火昏黄跳跃,我抱紧双膝瑟缩在床角。 嬷嬷端着药碗进来,轻声道:“刘荣已经说过公主的伤势并无大碍,不会留下疤痕的。只是公主今日一搏也着实凶险了些,若是有个什么差池可如何是好。” 我抬起头不解问道:“嬷嬷,今日那个叫张进的刺客好生奇怪,为何他看到我就忽然变了脸色?” 嬷嬷怔了怔,“他是已故豫亲王的旧部。” 我顿时了然,低下头不再言语。 豫亲王是我的皇爷爷在位时从战死沙场的恭亲王处过继来的义子,他与父皇一般上下的年纪,可若是按辈分算,父皇都应该叫他一声皇叔,这样一个我还未见过就已经不在世的陌生男子,却与我的生命有着莫大的关联!心头一时间烦扰纠结不已! 嬷嬷将托盘里的青瓷药碗端至我的唇边,“公主不要想太多,还是先把药喝了,伤口才会好啊。” 我撇开头皱眉道:“好烫啊!嬷嬷,我现在想吃你做的酥油糕。” 嬷嬷笑笑,将药碗置于小案几上,“老奴这就去为公主做,这药公主要趁热喝才不会受风寒。” 我裹紧身上的薄毯,笑着点头,嬷嬷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外,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我的眼神看着那冒着热气的药碗,犹自不语。 夜里,兴许是嬷嬷喂我饮了几碗姜汤的缘故,身子闷热无比,四下寂静的只听得见我自己的呼吸声,我睁大眼睛看着一道道刺目的闪电照亮大殿的地板,外面的天际忽然几声轰隆隆的响雷声传来,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棂上。 我从床上轻手轻脚的起身,忍住手臂上伤口的隐隐作痛,小心的踮起脚打开了窗,冰凉的雨丝滴滴嗒嗒的落在额头上、衣衫上,那种感觉竟然是异样的畅快,身上的闷热退去不少,我深深的呼吸着雨后空气中泥土的清香,额头上稀疏的刘海顺着风轻轻飞舞,我的双臂轻轻伸展开来,那种感觉如同在云端飞翔一般,别样的惬意…… 半夜,我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神志不清,全身上下疼的几乎要被什么东西撕裂一般,嬷嬷在床前焦急唤我,我的口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艰难的呼吸着,那种感觉仿若回到了幼时……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全然是一阵又一阵的混乱声响,宫人凌乱的脚步声,嬷嬷的低泣声,男子薄怒的喝骂声,还有一双略显粗躁冰凉的手在我的面颊上轻抚,我努力的想要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真切,眼前只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朦胧和一个模糊的男子身影。 时空飞快流转,昏暗的大殿里,母后坐在妆台前,轻轻抿上艳如赤血的唇脂,拿起青玉梳一下一下的缓缓梳着及腰的长发。母后的耳旁正别着一枝新摘开的正好的紫玉兰花,那晶莹洁白的花瓣映着她苍白的脸颊,妖娆多姿,唇边荡开一丝温柔的笑意,虚浮而不真实。 我藏身在大殿里黑暗的角落里,睁大眼睛惊惧的看着母后奇奇怪怪的举动。 母后幽幽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纤细的手指抚在苍白的脸颊上,自言自语道:“当年他最喜欢我簪着紫玉兰的模样,所以我每天都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要不然他来接我的时候,我要是妆容不整就不好了。” 她轻轻地笑着,笑的像个孩子,沉醉在自己的甜美梦境里,却在这个时候大门忽然被宫人推开,这个时辰来的人只有送膳食的内监,门外那刺目的光线投在大殿阴暗的地板上,一瞬间房里的昏暗魅影都被照的通亮,母后瘦削的身影在那刺眼的光线中霎时间无比的鬼魅萧索! “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快给本宫滚出去!”母后的手臂一把挥开妆台上的胭脂水粉盒子。 哐啷! 艳红的胭脂水粉全然在灰暗的地板上如云霞般匀染开来,红的、白的、粉的…… 残红漫漫,满目狼藉! 走进来的人一身内侍打扮,帽檐压得很低,几乎看不到他的容貌,那身形却是纤细窈窕,显然是一个女子。 待母后看清了她的身形,面色一沉,漠然道:“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那女子犹自轻笑着走近,声音刺耳般尖锐,“几年不见,你还是这般冲动,皇上日前在汤山行宫围猎,我此次正好随行,念起汤山紧邻平邑,特地赶来探望于你,顺便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呢!” 母后冷哼道:“出去!本宫不想再看到你!” 女子低低笑着,“何必这般性急?难得你这么多年来还在这里自欺欺人,可惜那幽禁在沁园的罪人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醒悟?还是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啪! 母后手中的青玉梳倏地落在了地上,生生断成了两截,宛若死灰般的眼眸看着那女子,茫然道:“他不会死!他不会丢下我自己一个人走的,他不会!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母后的眼神几近绝望的乞求着,那女子却毫不留情的点头,朱唇微启,一字一句道:“我说的字字不假,他已经死了,早在九年前就已经死了,你这样欺骗自己有什么意义?啊?有什么意义?” 噗—— 母后的唇角猛地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身子如同被抽尽所有力气般软软瘫倒在地。 那女子看着母后趴在地上的身子,得意的哈哈的笑着,声音无比鬼魅。 我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她一步上前,揪住母后的衣襟,凑近母后的耳旁,声音诡异而飘渺,“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很多年了,只有看到你痛苦,看到你伤心,看到你流泪,我才能开心,才能满意!哈哈!” 末了,她款款站端正身体,淡声道:“娘娘好生保重,我这就告辞,皇上今晚还有夜宴,臣妾还要回去好生准备一番才是。哈哈……” 殿门被关上,一片昏暗中,母后无力的趴在地上,喃喃道:“他走了,他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5章 权力的好处 我从黑暗中小心的爬到母后身前,轻声唤道:“母后,母后。” 母后空洞的眼神看着我,昔日晶亮的双眸此刻如同死灰般失去神采!大滴大滴晶莹的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筱雪,他死了,他真的死了,我该怎么办?” 我呜呜的哭着,将母后的手紧紧握住,“母后,你还有筱雪,筱雪会永远陪着母后,永远都会。” 母后惨然一笑,哇的吐出又一口鲜血,素白的衣衫被刺目的艳红浸湿,如同盛开着朵朵妖娆的血莲一般! 睁开眼已是黄昏时分,手臂上的隐隐作痛提醒我自己现在身处何地,里间服侍的宫人全在外间轻手轻脚的走动,我睁开眼睛看着帐顶的蔷薇花纹发呆,外间的屏风上映出了一个瘦削的男子身形。 耳边传来了御医战战兢兢的声音,“回禀皇上,四公主体质虚弱,手臂上的伤口还未痊愈,又受了风寒,经由微臣的诊治已无大碍,此后几天还需卧床静养方能痊愈。” 一阵沉默,我侧耳倾听,却见那伫立不动的身影径直向里间走来,我赶忙闭上了眼睛,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陌生的龙脑香气息萦绕在鼻尖,父皇温暖的手掌覆在我的额头,似在探我的体温。 耳边传来他长长的吐气声,我终于小心的睁开眼,看着面前探身坐着的父皇,见我醒来,他深沉的眼眸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我小声道:“父皇。” 父皇漠然不语,只是将我小小的手按在他的掌心,眼角清淡的细纹轻轻抽搐着,语声晦涩,“伤口还疼吗?” 我摇了摇头,父皇看罢又自嘲的笑了笑,“朕是不是很狠心?” “母后以前就告诉我父皇是这个世上待她最最宽容的人。亦是这个世上她唯一觉得愧对的人。” 面前的男子眼眸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惊异,攥着我的手紧了紧,“她是这样说吗?” 我无邪的睁大眼睛点头,“母后还说,若是我还能回帝都,让我一定要好生孝顺父皇。” 面前的帝王深如寒潭的眼眸直直盯着我,迫人的气息凛然逼近! 我无邪的眼神泰然看着他,过了许久,他才似松了一口气般笑了,满足的像一个得到心爱糖果的孩子。 “她,是怎么去的?” 他忽然问道,声音隐隐一丝苦涩凄凉。 “去年的冬天很冷很冷,下了很大的雪,母后的旧疾忽然复发,每天不停咯血,一直都支撑的很辛苦,母后临去前的几天每日都坐在院子里看着梨树,一坐就是一整天,她还说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看到今年的梨花……” 父皇闻言神色恍惚,几丝凄怆在面庞划过,从怀里小心取出一张纸笺,正是我所熟悉的,父皇看着上面的字迹轻声念道:“‘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阿梨,这便是你给我最后的话么?为何要等到去了才让人送来?这一世何苦如此,你我二人竟会走到这副田地!” 我看着面前顷刻之间似乎老了十岁的俊美男子,只是低着头乖巧的不再说话。心底却瞬间轻暖。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即将告别先前那人人鄙夷的目光,我已经成功赢得了面前这个天底下最尊贵,也最可怜的男人的怜惜! 从今天起,我就是大周高高在上的公主! 父皇离去后,我一人独自侧身躺在榻上,绿珠推门进来,见我睁着眼顿时欣喜笑道:“公主总算醒了,皇上可是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呢。” 我坐起身抓住她的手臂问道:“父皇怎么知道我生病的?” 绿珠眉头皱了皱,勉强笑道,“昨夜太医院的医官们都不愿意来为公主诊治,奴婢昨夜和苏嬷嬷一起去未央宫跪了大半夜惊动了皇上,皇上方才知道公主生病的。” 我见她面色有异,眼神落至她的手臂上,月白的袖口赫然浸出丝丝殷红的鲜血,我失神问道:“你怎么了?” 绿珠笑了笑,“是昨夜未央宫的守卫的佩剑不小心划到的。奴婢做惯粗活,受这样的伤已经习惯,公主不必担心。” 我羞涩的笑着,低声道:“谢谢你,绿珠。” 绿珠璨然一笑,“公主严重了,为公主做事是奴婢的本分,对了,苏嬷嬷方才被皇上传去问话了,奴婢服侍公主喝药吧!” 我顺从的点点头,张口喝下苦涩的药汁,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这药怎么这么苦啊!” 绿珠掩唇笑着,“御医吩咐过了,公主的伤势颇重,药汤里加了黄连等几味药材,所以才会这般苦,下次奴婢问问御医可不可叫煎药的内侍多放一点甘草在里面,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公主喝药就不会那么苦了。” 那药汤的气味辛苦,极是难闻,我捏着鼻子嚷道:“还是很苦!” 绿珠失笑道:“御医都说了良药苦口利于病,公主要趁热喝才是。” 我无奈的接过碗小心的抿了一口,那令人作呕的苦涩气味回旋在唇齿间,我猛地捂住嘴才不至于让自己吐出来,绿珠无奈的笑了笑,思虑片刻,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笑道:“公主要不要尝尝这个?”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一包桂圆干,绿珠捻起一颗递给我,“这是奴婢们私下里常吃的零嘴,很甜的,公主要不要试试,兴许这药就没那么苦了。” 我半信半疑的看着她,她似是察觉到我的犹豫,面上瞬时一红,满是尴尬道:“公主若是不信,奴婢吃给你看,这里面没有毒的。”她说着就吃了一颗。 我心头羞愧无比,赶忙摇头,这才接过咬了一口,甜甜的味道,很是可口,我喜欢这种味道,对面绿珠看着我吃的津津有味,这才释然的笑着,“公主这下可该吃药了吧!” 我顺从的接过药碗,大口的将药汤饮尽,对着绿珠甜甜的笑了笑。 我又嚷道:“绿珠,今晚我要吃银丝卷儿,你记得要吩咐厨子给我做哦。” 绿珠无奈的含笑恭敬点头。 我痴缠在她怀里,“绿珠,你真好!” 绿珠受宠若惊般的看着我忽然腻在她的怀里,手足无措道:“公主,奴婢……” 我看着她一脸的惶恐,偷笑道:“怕什么,这里有没有其他人,没有人会看到的。对了,红袖呢?我怎么没有看到她?” 绿珠怔了怔,“红袖刚刚被皇后娘娘传去问话了。” 我不再说话,径直倒下身子躺在床上,闭上眼道:“我想睡觉了,绿珠,你先下去吧!” 绿珠疑惑着退出房外,余下我睁大眼睛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发呆。 许久,嘴角才溢出一丝浅淡笑意…… 在太医的精心调理下,手臂上的伤口已然全好,我的风寒之症也渐渐康复,眼前的菡莒宫人来人往,赫然是各宫妃嫔差人或是亲自前来探望于我,我躺在床上看着一张张戴着虚伪面具笑靥如花的女子殷情问候,面前的嬷嬷一一笑着恭敬回应。而我只顾着一口一口吃着糕点,漠然不语。 内务府昨日已经连夜派来数十位宫人服侍于我,房里四处摆满了精致华丽的瓷器摆设,床帐早已被换成了我喜爱的淡紫色的鲛绡纱,族新柔软的丝缎棉被盖在身上,上面轻轻散发着一阵淡淡苏合熏香气息,昔日空荡荡的床角现下挂满了紫铜鎏金风铃,随着清风轻轻摇晃,发出叮呤的响声…… 原来这就是权利的好处,若在以前,这冷清破旧的菡莒宫可曾入得她们的眼? 现下不过是父皇亲自来这里守了我一天一夜,我就一夜之间成为六宫妃嫔争相示好的对象,抑或是那莽撞自得的刘昭媛被父皇毫不留情的打入冷宫的下场让他们意识到我的母后在父皇心中的真正地位? 几日后,我的风寒已然痊愈,御医向父皇道明我已经可以下床走动,父皇当即又赏了菡莒宫一大堆绫罗绸缎,金器珠玉。 晌午时,父皇来到菡莒宫,同来的还有董夫人和另一位陌生女子,只见她身量瘦削,面色略带苍白,容貌虽属中上之姿,却是清丽非凡,让人见之忘俗,一身随意的装束自有股高贵之态,我心中暗暗猜测这女子应该便是三夫人中的陈夫人。 众人落座后,陈夫人看了看我,顿时颦眉对父皇轻声问道:“皇上,这便是筱雪么?这孩子这般瘦弱,真真叫人心疼。” 父皇点了点头,看向我的神情间尽是一个父亲的慈爱,“你都这么大了,朕还未为你取名,大周皇室的公主到你这一辈都是夙字辈的,今日玉牒署的大臣给你拟了几个名字,朕让你自己来选,喜欢哪一个?” 立刻就有内侍奉上一张镶金的奏折,我好奇接过展开一看,上面整整齐齐的排列了数十个名字,夙瑶、夙宁、夙怡…… 我看了许久,方才指着上面角落处的“夙嬛”,“父皇,我喜欢这一个。” 父皇浓眉微皱,沉吟道:“这个名字朕方才忘了划去,‘闵予小子,遭家不造,嬛嬛在疚’太过孤冷了些,和楚煊的名字谐音也有几分相似,不甚妥当。” 我哦了一声,面上满是掩不住的失意。 一旁的陈夫人淡笑道:“皇上,依臣妾看来,‘便嬛绰约,柔桡嫚嫚,妩媚纤弱,曳独茧之褕絏,眇阎易以恤削’也是极好的。” 父皇的唇角噙起一抹淡淡笑意,又看了我的神情,方道:“既然你喜欢朕就准奏吧!” 我这才面上一喜,轻轻拽住父皇的衣袖,“谢父皇恩典!” 父皇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尖,淡淡一笑。 我感激的看向陈夫人,她淡雅的眉目轻轻舒展,别样的温婉多姿! 父皇接过侍奉笔墨内侍递上的御笔,笔尖上艳红欲滴的朱砂在“夙嬛”二字上轻轻一圈,又传来内侍官拟旨,父皇微微蹙眉凝神沉思道:“传朕旨意,恭敏皇后所出朕之第四女夙嬛,即日起赐封号为隆裕!暂且交由纯熙宫董夫人抚养。” 话音刚落,就见内侍进来通禀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在殿外候旨觐见。” 父皇神情一凛,挥手道:“宣罢!” 门外款款走来了皇后,今日她未带任何侍从,一身金线织锦长袍,鬓上仅插着几支玉簪,身形清瘦而寂寥。 皇后敛首进殿徐徐下跪向父皇请安,董陈二人立时上前恭敬的向皇后请礼问安,却见父皇淡淡问道:“今日怎么忽然来菡莒宫了?” 皇后低婉笑了笑,“臣妾是有要事向皇上谏言。” “筱雪还在病中,今日毓敏和诗茵也在,改日再来未央宫议吧!” 皇后却抬起头,眼神看向我,不疾不徐道:“筱雪是洛鸢的女儿,也是臣妾嫡亲的侄女,臣妾恳请皇上将筱雪交给臣妾照管。” 父皇的手指轻轻一颤,轻笑一声,转头看向我,“筱雪,你愿意跟着董夫人还是皇后?” 我睁大眼睛看着不远处直直看着我的皇后,毫不犹豫的摇头,“我愿意跟着董夫人!” 父皇了然,“筱雪自己愿意跟随诗茵,你可满意了?” 皇后的眼眸暗沉了些许,却对着董夫人淡声道:“妹妹膝下已经有了夙缡楚烨了,恐怕再照管筱雪多有不便,不如——“ 啪!父皇将手中的奏折一撩,镶金的硬壳纸页在摔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慕洛葵,今日你是想要抗旨不尊么?” 陈夫人和董夫人此刻皆是面色一紧,董夫人犹自解围道:“娘娘,今日难得皇上高兴,还是改日再提这事吧!” 皇后惨然一笑,目光直直的看着父皇,“如此看来,倒是臣妾太过矫情了,今日是臣妾的罪过,臣妾告退!”她黯然起身离去,曳地的长裙在光滑如镜的金砖地板上细碎作响,直至她瘦削的身影消失在大殿的门外。 我小心的看着父皇的神色,不敢言语,父皇浓眉紧蹙,面色极是难看。 董夫人捧来一杯热茶,温声道:“皇上息怒,保重身子才是。” 父皇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抬眸看着一旁螓首不语的陈夫人,“皇后所说的也不无道理,夙缡与楚烨素来调皮,诗茵一人照顾多有不便,就把筱雪就交给毓敏照管吧!” 早前就听嬷嬷提起过,陈夫人入宫多年膝下无子,现下父皇将我给她抚养,自是极大的恩典了,陈夫人此刻更是惊喜交加,赶忙拜首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董夫人掩唇淡笑,“恭喜陈姐姐了。” 父皇这才令旁边还愣着的内侍官继续拟旨。 父皇口述完毕,内侍官恭敬的一笔一划记下,父皇取来随身印信在圣旨下方轻轻印上,我在一旁看着那明黄绢帛上的蝇头小楷字字清晰,心底异样的感觉蔓起,我知道,从今日起我不再是无名无份的废后之女筱雪,我叫周夙嬛,是大周的隆裕公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6章 再无翻身的可能 晨间的新鲜空气顺着红袖推开的窗户轻轻弥漫进来,我坐在房里的小案几旁,吃着嬷嬷为我做的酥油糕,前后调皮的摇着双腿。嬷嬷笑看着我的俏皮模样,眉目间满是笑意。 父皇已经下旨将我交与陈夫人抚育,昨日我就已经从菡莒宫搬来明华宫,陈夫人性情很是恬淡,素日喜好看书写字,甚少出门,相比于赵董二人,她的眉目间与母后颇有几分相像,特别是低首淡笑的样子更是与母后的神情相差无二!我心下对这位性情恬静的女子也别样亲厚。 外面一阵轻微的喧哗,门口款款走来一宫装女子,全身上下无多余的钗环发饰,只是用一支白玉簪斜插在鬓上,来人正是皇后,我的姨妈。 门口的侍婢纷纷向她问安请礼,红袖更是殷祁上前搀着她,唯有我在椅上警惕的坐直了身子,睁大眼睛看着她向我走近,皇后看着我忽然的戒备,讪讪的笑了笑,“今日听楚煊说你生病了,就过来看看你,身子可好些了?陈夫人是个仔细的人,有她照顾你,自然是极好的。” 我点了点头,一声不吭。 皇后抬手在我额头探了探体温,这才松了一口气般,忽而捂唇猛咳一阵,缓过了气才释然微笑,“还好,没有发烧了。我今日带了冬虫草来,回头让苏嬷嬷给你做药膳补身子好吗?” 我使劲摇头,“我讨厌喝,我不要!” 皇后抬眸看着我,“筱雪,你就那么讨厌我?” 我抬头瞪着她,心头莫名的情绪蔓起,胸口起伏不定,只是一声不吭的坐着。我抬头瞪着她,心头莫名的情绪蔓起,胸口起伏不定,只是一声不吭的坐着。 皇后怔忡了许久,声音晦涩,“好了,我也不打扰你养病,好生保重自己,有什么事可以叫人来甘泉宫知会我一声。”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才松了一口气。 红袖抱着一个描金盒子进来恭敬回道:“公主,这是方才皇后娘娘带来给公主的礼物。” 我漫不经心的接过打开,里面竟是一尊白玉女俑! 心头瞬间轻悸,这个女俑,母后本来也有一尊,背后刻着母后的名讳“洛鸢”二字,可惜后来不小心摔碎了一角,母后当时很是心痛,只是将它珍藏在柜子里再也没有拿出来过,母后去世时,嬷嬷特地将那女俑随母后一起入葬,现下我竟然看到了另一只! 我的手指轻轻在上面摩挲着,母后的笑颜恍若就在眼前,指尖触到女俑背后刻下的“洛葵”二字时,我的面色蓦地冷了下去,倏地重重将女俑扔在桌子上,冷冷道:“将它收起来!我不喜欢。” 红袖不解的看着我忽然变了脸色,犹自赔笑道:“这是皇后娘娘对公主的一番心意,公主——” 啪!我狠狠将桌上的茶杯掀翻在地,对着红袖恶狠狠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先前就是从未央宫出来的奴才,你就是她派在我身边的奸细,你快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快出去!” “是。” 红袖满脸委屈,只是抱着盒子低头退出房外。 绿珠慌忙上前来宽慰我,我低着头狠狠的咬着手里的酥油糕,手指暗暗用力。 “什么事让我们的夙嬛生气了?” 却见门口走来一抹清丽的身影,正是陈夫人。她面带三分笑意看着我, 我撅着嘴低头一言不发,陈夫人笑了笑走过来轻轻摸着我的额头,“瞧瞧,马上就要十岁了,还是小孩子的脾气,今日天气晴好,我带你出去走走好吗?” 我歪着头略一思索就点了点头。 陈夫人看着我披散在肩头的头发,嫣然一笑,“来,我给你梳一个好看的发髻。” 已有宫女奉上玉梳,她拉着我走至铜镜前,轻轻梳顺我的头发,我乖巧的坐在凳子上,陈夫人轻声道:“夙嬛的头发长的真好,又黑又亮,将来长大了定要让帝都的王孙公子挤破门槛向皇上求亲的。” 我看着铜镜里她淡雅的眉目,这个世界上除却母后与嬷嬷,眼前的女子是第三个为我梳头的人。 我轻声道,“夫人,我的母后当年在宫中是什么样的人?” 她怔了怔,神色微微恍惚,“先皇后是一个极为灵慧的女子,写得一手好字,还是当初皇上亲自调教出来的呢!只可惜——” 她停住了话头,微微一笑,“不说这个了,筱雪,你今日御花园的木槿花都开了,我带你去走走好吗?” 我点了点头,对着她甜甜一笑。 她宠溺的摸摸我的额头,微嗔道:“这孩子。” 许久未曾出门,御花园里,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纡,青松拂檐,玉栏绕砌。 今日陈夫人为我梳了一个别致的双环髻,两边的髻上簪着小小的镶金珠花,上面垂下细细的银色流苏,行走间玎玲作响。 她亲自为我选了一件鹅黄色上绣着细密繁复的蔷薇花的绢纱面料的外衫,层层叠叠的荷叶边裙裾随着我的脚步摇曳生姿。 一路遇到的妃嫔宫人尽皆是向我笑颜示好,我喜欢这种被人仰视的感觉,面上笑意愈加泰然,骄傲的仰起头蹦蹦跳跳向前走着。惹得陈夫人在身后不停微笑着唤我走慢一点。 过一回廊处,迎面负手走来了一华衣男子,约莫三十四五的年纪,前边引路的宫女齐齐向他福身道:“奴婢参见淳亲王!” 那男子右手微抬,眼神落至我身上,神色略带一丝疑惑,只见他眉目俊逸,五官棱角分明,身姿挺秀,卓尔不群,竟然面善的很! 昔日常常听母后和嬷嬷闲谈提起淳亲王生性秉直,当年母后还未登上后位时也对母后多加照拂,是帝都皇族里与母后难得的亲近之人!淳亲王是如今皇族中父皇仅剩的兄弟,与父皇幼时起便交好,如今闲散在府邸。 陈夫人缓步走上前,许久未曾见四王爷进宫了,王爷别来无恙。” 淳亲王微微颔首,“今日是进宫向皇兄请示五弟的忌日祭奠事宜的。” 陈夫人略略一怔,“倒是忘了,过两日就是端亲王的忌日。” 淳亲王摆手笑着,“五弟当年去世之时,本王这个做兄长的没能为他做一点事情,现在也只能以此做为弥补了。”陈夫人苦笑着点头,“端亲王在天有灵,看到王爷此番心思,定会深感安慰。” 我抬起头睁大眼睛直直的看着淳亲王面上的莫名伤感,他的目光也落在我的身上,站在原地看了我许久才问道:“你是筱雪?” 陈夫人正要回答,却已被我抢先道:“我叫夙嬛,筱雪是我的小名。”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一本正经的回答,笑着踱步上前,弯下身摸摸我的额头,“倒是和先皇后当年一般好强!回来这么久了,宫里还习惯么?” 我咯咯的笑着,“一切都好,谢王叔关心!” 淳亲王笑了笑,随即站起身,“有空多去甘泉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吧,在宫里她是你唯一的母家亲人了,娘娘素来体弱多病,你去多陪陪她也是极好。” 我面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声音仍是一如既往的清脆,“谢王叔提点,夙嬛知道了。” 淳亲王微微点头,“去吧!” 陈夫人向淳亲王微微点头,“王爷慢走!”随即拉着我缓步离去。 我偷偷的看了她的神色,她的眼眸低垂,默然不语,瞬时我也乖巧的不再多言。日头渐高,现下已经是春末初夏时期,四下的树木枝叶招展,葱葱郁郁,陈夫人贴心的用自己手中的纨扇为我轻轻扇着,驱走炎热之气,身后跟随的宫女恭敬的与我保持着十步的距离。 绿珠后面的疑惑道:“咦?那是哪里来的一只兔子?好可爱啊!” 我低下头一看,一只小白兔正在不远处睁着圆圆的眼睛一蹦一跳,煞是可爱,心下爱极,就要上前捉住它,那兔子一路调皮的飞快跑着,绿珠和一众宫女在身后急急的追逐着我的脚步,我心下调皮,左躲右闪就躲开了她们的视线,陈夫人在身后远远唤我,我也不去理会,一路左扑右跳追到了一处僻静的假山旁。 那兔子却不见了踪迹,绿珠也不知去向,我正疑惑的四处寻找,却见前面不远处一块陈旧的牌匾斜斜的挂在一破旧的斑驳朱门上。 昭台宫! 是刘昭媛拘押之地! 心底募地一紧,果然对面气冲冲走来一个约十一二岁的少年,面色阴鸷的瞪着我,他服色华丽,腰间的明黄腰带彰显着他不凡的身份。 这宫中有资格配明黄腰带的只有亲王与皇子,三位皇子中楚煊楚烨我已经见过,现下这一位定是二皇子楚煜了,而听绿珠说过刘昭媛正是他的母妃。 心下一沉,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果然楚煜一步一步向我走近,面上的恨意毫无掩饰,一字一句咬牙问道:“你就是夙嬛?” 我点了点头,脚步不由的向后退,轻声怯怯道:“二哥。” 楚煜拳头紧握,怒指着我,“你为什么这般恶毒?我母妃只不过骂了你两句,父皇就要因为你把她打入冷宫?现在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是她先骂我母后的!” “贱种!” 楚煜额上的青筋暴起,一步上前狠狠将我推到在地,我的后脑直直撞在那假山凸出的尖利石块上,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伤口流下,钻心的疼痛阵阵袭来。 楚煜一时也没有预料到会将我撞伤,顿时慌了神,他惊恐警惕的看向四周,此刻四下无人,方才紧跟着我的宫女们早已被我远远甩开,昭台宫这里更是宫中偏僻之处,旁边就有一个不浅不深的池塘,我顾不上伤口钻心的疼痛,惊惧看着楚煜狰狞的眼神,他一步一步向我走进,意图再明了不过。 我慌乱的摇头,胡乱喊道:“不要,你母妃不是我陷害的!不是!” 楚煜面色苍白,喃喃自语道:“我不能让你去向父皇告我的状,不能!”他说着就一把就要拽住我的脚!将我向那池塘边拖去。 “楚煜,你在干什么?” 是父皇的声音,我吃力的睁开眼,就见面色阴沉的他身后还跟着董夫人夙璃和一大群内侍! 心底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般,我急急喊道:“父皇救我!” 楚煜此刻顿时慌了神,嚷道:“我不是故意的!”正要拔腿就跑开,就已被父皇挥手示意内侍捉住。 刘公公飞快上前抱起我,夙缡跑上前来,手指触上我的后脑,白皙的手心全然是暗红的血迹,失声道:“天啦,你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我这才警觉眼角那灼热的热流流进颈项,染红了衣领,视线中全然是刺目的血红,耳边还回荡着宫人杂乱的脚步声,陈夫人焦灼的声音……听的不甚真切。 明华宫里,御医匆匆自门外进来,探查我的脉搏,又仔细查验的伤势,我睁大眼睛,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老者,吃力的开口问道:“御医,我是不是要死了?” 御医大概没有料到我会有这般举动,面带难色,仍是惶恐回道:“公主放心,老臣定当尽力为公主医治。” 嬷嬷笑了笑,面色又严肃几分,“这个皇宫里没有真相,只要皇上相信了就是事实,陈夫人已然遭到责罚禁足半月,公主现在也不宜过问这件事,好生养伤才是。今日的事定然是有人暗中操纵,不然公主以为二皇子会那般巧合的在昭台宫前撞见公主?” 我点了点头,“对了,嬷嬷,我今日在御花园见到淳亲王了,可是他好像很维护皇后的样子。” 嬷嬷一怔,不疾不徐的答道:“当年淳亲王与如今的皇后自年少时便交好,后来在皇后的撮合下娶了昌和公主的外侄女朔阳郡主为王妃。只可惜那女子命薄,嫁过去没几年就去了,淳亲王亦因此没有再娶。” 我淡淡的哦了一声,缓缓阖上了眼,心底有异样的不安,却又一瞬即逝。 一番忙碌下来,我的头上被御医包好了一圈白色的纱布,伤口处也撒上了药粉,等到众人离去,已然天黑是天黑时分,殿里的烛火昏黄跳跃,我靠在嬷嬷的怀里小声问道:“嬷嬷,我的头好疼,我是不是伤的很重?” 嬷嬷的身子一紧,微笑道:“怎么会呢?御医已经说了公主的伤势不要紧,过几日就会愈合的。” “楚煜今天好凶,若不是父皇及时赶来,我就要被他推进池塘淹死。” 嬷嬷粗躁的手指轻轻抚着我的后脑,“方才皇上已经严厉训斥了陈夫人对你照顾不周的罪责,禁足半月,绿珠等宫女也被杖责,二皇子也被传去未央宫受训,他的母妃本就被打入冷宫失宠,照今日的情形看来,陈夫人这次疏忽之下让你被二皇子伤到,已让皇上不悦,而那刘昭媛是再无翻身的可能,二皇子也极有可能会因此被皇上厌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7章 辩解 我小声辩解道:“可是今日的事情完全不关陈夫人的事,是我自己想要捉住那只小白兔才会遇到楚煜的。” 晨间的阳光慵懒的照在窗棂,我独自一人跪趴在小榻上,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一手懒懒的翻看着书卷。 吱呀—— 门被人推开,走进来的半高少年唇角带笑,“筱雪,今天好些了吗?” 我抬起头撅嘴嚷道,“哥哥,你好几天都没有来看我了!” 楚煊愣了愣,抬手捏捏我的脸庞笑道:“今日一下学就特地来瞧瞧你,看还有谁来了!” 我抬头看去,就见门口走来看一脸窘迫的夙缡,她红润的脸庞上几许羞怯,踟躇道:“筱雪,我今日跟着大哥来看看你,就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生我的气。” 门外的阳光的光晕照在夙缡的身形上,甚是娇憨,我看着她微红的脸庞,心底轻悸,仍是轻声唤道:“姐姐。” 夙缡面色一喜,这才蹦蹦跳跳的跑到我身旁,亲热的握住我的手,嘟哝道:“我就怕你还记着那日的事,这下你竟然还认我这个姐姐,真好!” 楚煊在一旁皱眉嗔道:“你这个做姐姐的以后可要长一点记性,整日跟着楚烨那个小子胡闹,小心我去告诉董夫人,让她罚你抄写《孝经》!” 夙缡调皮的冲着楚煊做了一个鬼脸,拽着楚煊的衣襟痴缠道:“大哥最好了,怎么会去跟母妃告我的状呢!” 楚煊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真拿你没办法。”他看向夙缡的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宠溺之色。 我在一旁微笑看着,手指却轻轻拨弄着袖口繁复的雏菊花纹。 夙缡对着楚煊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又对我道:“筱雪,你的伤口好像很严重的样子,要记住不可以吃发物,像鸡蛋和鱼肉都不要吃,母妃说过要是受伤了吃这些东西会延迟伤口痊愈的。” 我看着她真切的目光,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二哥那日也不是故意的,不知道父皇有没有怪罪他啊?” 楚煊眉头一皱,迟疑了一下,踟躇不语。 倒是夙缡嘴快的说道:“你还不知道呀,父皇昨日已经下旨将二哥罚去训诫司思过一月。” 胸口倏地一凉,我怔了怔,正欲言语,就见红袖推门进来,她恭敬道:“公主今日该吃药了。” 言罢就有小宫女婉儿端起药碗上前服侍我喝药。 却见那婉儿脚下一滑,一时站立不稳眼见就要滑倒,倒是一旁的楚煊反应敏捷,迅速一把扶住她的手臂。 婉儿的脸几乎都快要埋进楚煊的臂弯,她惊慌的站稳身子,面上瞬时通红一片,无限娇羞的看着楚煊低声道:“谢大皇子。” 楚煊对着她摆手一笑,“下次小心一点。”那眉目间温和的笑意更是明朗。 婉儿这才毕恭毕敬的上前跪下将手中的药碗平举至眉目间,“公主请喝药。” 我探身坐在榻上,瞥眼看着她低垂的眉目,向前微微伸出手。 婉儿却一时没有接稳那药碗,碗沿滚烫的药汁飞溅在我的手背上,灼灼的刺痛阵阵传来,心头莫名的怒火熊熊燃烧,我一把将她推开,尖声道:“你想烫死我吗!” 婉儿被我推倒在地,滚烫的药汁泼在她的手臂,烫起了触目的红痕!她惊慌的不停朝我磕头请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夙缡也皱着眉,“真是该死,怎么这么不小心。” 倒是楚煊和声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下去找烫伤膏来替公主擦。” 我低头看着自己白皙的手背上被烫伤的红痕,心头怒意愈盛,抬手一把操起身旁的和阗白玉玉枕就要朝她砸去,手臂却在半路被人死力擒住。 正是楚煊,手臂被他勒的阵阵酸痛,我怒目看着他眼眸底下压抑的不悦,挣扎一番仍是无济于事。 心头莫名的委屈,我死力挣脱他的手腕,狠狠的将手中的玉枕掷在地上! 霎时间,玉屑狼藉,碎玉横飞! 他看着我半响,却突兀开口道:“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我倔强的咬唇看着他,热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却愈加尖利,“是啊,我就是喜欢无理取闹,我就是喜欢蛮不讲理,你拿我怎么样?你瞧不起我就走啊,谁稀罕你来看我的!谁稀罕你!” 到底是年轻气盛,楚煊面上一时也挂不住,瞬时腾地站起身,“真没见过你这样不讲理的人!”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去。 夙缡坐在原地愣了愣,也慌忙追着楚煊出门。 我怔怔的坐在榻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胸口剧烈的起伏。 一把掀开枕畔压惊的玉如意香包等物事,对着地上跪满一地的宫女骂道:“都给我滚出去!都给我滚!” 宫女们知道我素来脾气古怪,全都战战兢兢的退下,我死死咬着唇这才一头倒在榻上,闷声不语。 无边的黑夜里,一室静谧,耳畔忽然一阵异样的声响。 我躺在床上疑惑的睁开眼睛,赫然看见窗外映进来的淡淡光线正照着窗前一个鬼魅的人影! 缕缕飘飞的白色纱幕下,那人长长的发丝好似顺着夜风轻轻飘扬,白森森的眼珠正直直的瞪着我! “啊!——” 巨大的恐惧瞬间填满了我的心,心口倏地一窒,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刹那间汇聚至头顶,然后猝然炸开!剧烈的疼痛狠狠的侵袭着大脑! 红袖走了过来,轻声问道:“公主怎么了?” 我捂住眼睛,指着方才那黑影出现的地方喊道:“有鬼,有鬼!去叫嬷嬷来!快去!” 众人的眼神纷纷落至窗前那鬼魅的物事上,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昏暗的大殿回荡着我惊声尖叫,顷刻间殿外灯火通明。 大门被飞快推开,红袖绿珠几人匆匆跑了进房。 瑟缩在床头的我,身子如同死人般冰凉,一手死死捂住眼睛,一手拿起身旁的玉枕拼命对着那黑影狠狠砸去,手臂胡乱的挥舞,“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我也轻喘着气睁开眼睛,向那里看去,竟然是一件黑色的长袍,不知是何时被人挂在那里! 浓黑鬼魅的黑色随着夜风轻轻飘扬,就那般突兀的出现在窗前! 绿珠皱眉走过去,狐疑问道:“咦,是谁将这衣裳挂在这里的?我昨夜服侍公主就寝的时候怎么没有看见?公主方才一定是眼花看错了。” 殿内的个人面面相窥,窃窃私语着,嬷嬷提着宫灯自门外匆匆走了进来,我的心头这才松了一口气,嬷嬷沉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红袖上前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陈述了一遍,嬷嬷的面色渐渐变的凝重,只是走近那黑色的衣裳前细细查看。 良久之后,方才挥手道:“公主旧疾未愈,方才是看花了眼,没事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尽皆退下,我这才惊觉自己早已是一身冷汗,嬷嬷取下那长袍走了过来,递给了我。 衣衫的布料是宫里最常见的黑色粗布,纵是查起来也无迹可寻! 我使劲的将那黑色衣衫扔在地上,跳下床狠狠的用脚踩着,疯狂的发泄着心头恨意,身旁的嬷嬷语声冷硬,“这次非要把这个在幕后装神弄鬼的人揪出来不可!” 夜里的凉风顺着敞开的窗徐徐吹了进来,地上的黑色衣衫被我踩的凌乱不堪,浓重的黑色在冰凉的地板几欲化成一滩诡异的墨色! 我赤足站在原地,回首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后脑一阵抽搐般的疼痛让我忽然间几乎站立不稳,这才身子瘫软着倒在了嬷嬷的怀里…… 哄闹了一日,四下终于沉寂下来,脑后的伤口却因昨夜的惊吓猝然加重,整日下来晕晕沉沉,黄昏时,御医署的医官们再次前来为我探查后脑的伤逝。 我乖巧的躺在床上,睁大严谨看着面前陌生的医官们,老御医苍老的眉脚不着痕迹的深深一皱,却仍是被我尽收眼底。 待得御医告退后,一旁忧心忡忡的嬷嬷这才上前喂我喝药,我抬头看着她低声问道:“嬷嬷,我的伤口是不是恶化了?” 嬷嬷怔了怔,“怎么会呢,公主昨夜只是受了一点惊吓,御医开了一点定神压惊的药汤,待会儿让绿珠端来喂你喝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 嬷嬷上前轻轻为我掖好被角,就要推出门外,她看我的眼神隐隐似有锐芒飞快划过,瞬间就消失的毫无踪迹! 我对着她眨了眨眼睛,安心的闭上了眼…… 夜幕悄然降临,四下唯闻蝉鸣声声,我躺在床上胡乱翻着身,眼睛却直直看着门口,心头即有恐惧又有失落。 吱呀—— 我的手不经意一抖,却很快恢复了平静。 门已经被人推开,是绿珠,她端着药碗进来,盈盈笑道:“公主可醒了,这药刚刚煎好,公主可以喝了。” 她将药碗小心放在案几上,又道:“这是小厨房方才为公主做的冰镇酸梅汤,可以解暑气的,公主要不要用一点?” 我凑上前抿了一口冰凉的甜汤,轻声道:“这汤很甜!你手臂上的伤痊愈了吗?” 绿珠笑了笑,“多谢公主关心,奴婢的伤早已经没有大碍,这汤公主若是喜欢,奴婢就吩咐厨子每日多做一点。” 她将案上的药碗端起,笑道:“这甜汤也喝了,公主就该吃药了。” 我坐起身,接过那药碗刚要喝,就见绿珠笑着给我递来一个打开的纸包,里面是颗颗新鲜欲滴的新鲜桂圆干,“公主忘记了,这药很苦,公主每次都会吃桂圆干的。” 我愣了愣,“一定要吃吗?” 绿珠笑道:“吃了这个公主才不会觉得药汤苦啊?” 我低头想了想,仍是伸手接过,放进嘴里小心吃着。 对面的绿珠方才露出温和笑意。 我看着她释然的神情,脑海里稍稍想了想,转身就从枕下取出一个纸包,层层油纸里包裹着颗颗新鲜诱人的桂圆干,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我伸出手将纸包递给绿珠,歪着头轻声道:“我这里也有的,都是以前你给的我还没有吃完的,你尝尝!” 绿珠一见顷刻间就变了脸色。 我依旧甜甜笑着,“怎么?你不喜欢吃吗?” 绿珠惊惧的看着我,瞳孔里满是巨大的惊恐与不可置信,身下的手指使劲的绞着衣衫的下摆。 我笑着蹲坐起身轻轻凑近她的耳边,一字一句低声道:“我知道,你们想毒死我!” 话音刚落。 哐啷—— 房门被猛地打开,我和绿珠不约而同回头看向门口,就见数名宫女内侍提着八宝琉璃宫灯进门,陈夫人披着一件白色斗篷,在宫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一脸的严厉,径直对绿珠喝道:“大胆贱婢,你给公主吃的是什么?” 绿珠面色些许惊慌闪过,眼神飞快的扫了我一眼,只是跪倒在地,镇定答道:“娘娘明鉴,是公主嫌药汤苦涩,奴婢这才斗胆取来桂圆干喂公主吃的。” 已经有嬷嬷上前,将绿珠手中的纸包呈给陈夫人。陈夫人捡起一颗拿在面前看了看,正声道:“好一个斗胆,我看你是胆子大的很,今日有人写密信检举有人欲图谋害公主,如今看来果然不假,竟然连谋害帝姬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也做的出来!如今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绿珠额头汗迹泠泠,拼命摇头道:“奴婢冤枉,奴婢怎会在桂圆干里下毒,定是有人想污蔑奴婢,请夫人明鉴!” 陈夫人冷笑一声,“贱婢,待御医来自见分晓!”她说罢便抬手拍掌,立时门口就进来一名御医,老御医接过宫女递上的桂圆干放在鼻尖轻轻一闻,眉头微微皱了皱,躬身道:“回禀娘娘,这桂圆干若是单独食用,是没有任何毒素的,但是公主现下脑颅里淤血阻结,如果和公主所服的药汤中的药材混在一起服食,就会阻塞血液流通,公主脑颅里的淤血尚未清楚,长此以往,一遇情绪激动必定会休克身亡!而且此药中还混合了一种幼童长期服用可致痴呆的药物……” 绿珠面上早已经苍白如同死灰一般,死死低头咬唇不语。 陈夫人看着她冷喝道:“还不快快招认,是谁指使你做的?” 绿珠仰起头,发髻散乱,绝望说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奴婢一人所为,绝无旁人指使,娘娘若要降罪,现下就给奴婢一个了断!” “不必给你了断,明日一早本宫将你交由皇上惩治,到时候,恐怕是你背后的主子必也自身难保!” 陈夫人面色冷凝,“来人,先把她押下去,今晚给本宫好生看管!不得有一丝疏忽,等明日一早回了皇上,再行处置她!” 立刻就有几个内侍拽住了绿珠的手脚,正要将她押下去。 “等一等。” 我赤着脚跳下床,一步一步走到绿珠面前,仰起头看着发髻散乱的她,“绿珠,为什么你要害我?” 绿珠漠然的看了我一眼,“奴婢自有奴婢的难处,公主是个聪明的孩子,公主就当奴婢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辜负了公主的一番看重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8章 疑惑 我站在原地,怔怔看着绿珠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内侍架着押了下去,陈夫人走上前轻拂我的额头,语声温柔,“没事了,夙嬛,早些休息好吗!” 我看着她温婉的笑容,愣了许久方才点了点头。 陈夫人让随行的侍女服侍我上床歇息,一行人关门离去,剩下我还坐在罗帐的阴影里看着房门渐渐被关上。 眼眶里忽然一阵湿热,我仰起头,不让自己流泪,心底霎时间空洞的找不到依附所在,我睁大眼睛看着窗外影影绰绰的光线,轻轻起身推门走出房外。 四下又恢复了宁静,庭院的寂静的只剩下吱吱的蝉鸣声,漆黑的天空上此刻无星无月,浓稠如同墨汁的夜色沉沉的压在头顶,压的人几乎快要透不过气来。 我仰头眯起眼看着那深不见底的诡谲黑暗,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却什么也摸不到。 身后一抹模糊的灯光照亮了昏暗的地面,转过身,正是陈夫人。 她带着几分心疼的笑意,只是将手中的外衣轻轻为我披在肩上,轻声道:“傻孩子,你又何必为了这个伤心。” 我低下头小声道:“可是我还是不愿意相信,明明上次我生病时,她都愿意为了我冒着生命危险去未央宫求父皇的,为什么她现在又要害我?” 陈夫人淡淡一笑,只是拉过我的手在台阶上坐下。 闷热的夜里,蝉鸣声声。 她的声音无比淡然,“在这个皇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背叛、阴谋、算计、利用这几样东西,你还小,不知道外面世界的残酷,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表面所看到的迹象,也许这个人现在对你忠心耿耿,下一刻她就有可能毫无迟疑将你置于死地!” 她轻轻扳过我的肩头,无比郑重道:“夙嬛,你只能记住,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在这个世界上,你最能够信任的就只有自己,其他人谁都不能信任,哪怕是你最亲最爱的人!” 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委屈摇头,“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她温柔笑着揽我入怀,手指缓缓拂过我的鬓角,长长的叹着,“我的夙嬛,你要何时才能长大?” 我靠在她的怀中,她绢纱衣衫上传来的幽淡香气让人异样安然,眼前恬淡娴静的女子柔和的眼眸在远处宫灯的映射下闪烁着几丝灼灼的神采,清丽的容颜此刻竟然透着炫目的逼人风华!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断我的思虑,是陈夫人的随身宫女提着琉璃宫灯走近。 她上前低头轻声道:“回禀夫人,人手已经安排好了。” “本宫知道了,你下去罢!” 她挥手示意那名宫女退下,轻叹着自言自语,“这个时辰,那幕后之人也应该快出手了把!” 几只蝙蝠忽然从头顶的树枝上扑腾着翅膀飞过,夜幕下黑漆漆的宫殿飞扬的檐角上悬着的紫铜风铃被碰撞的玎玲作响,阴森森的巍峨宫殿静静矗立在深沉的夜色下,不知哪个角落里传来乌鸦嘶哑的叫声,平添几分阴森诡异! 半夜里,房外忽然传来哄闹的喧哗声,“抓刺客,快抓刺客!” 我从睡梦中惊醒,起身披散着头发赤足跑向门口,惨白的月色下,只能见到外面黑暗的院落里吵吵嚷嚷,宫女们挑着灯笼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红袖见到从门缝里探出头来的我,赶忙上前道:“公主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 她怔了怔,“绿珠死了。” 扶着门框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我失声问道:“她怎么死的?” “方才有黑衣人潜入关押绿珠的房间,虽有侍卫一早守卫,可还是迟了一步。” 我哦了一声,呆呆的在铜镜前坐下,那个会拿着桂圆干哄我喝药的女子,那个会陪我踢毽子的女子,那个会逗我笑逗我开心的女子,就这样忽然没了。眨眼之间,她就消失在这个皇宫里! 忽然之间就消失在这个世界…… 即使我早已预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下场,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一夜的喧闹,果然不出嬷嬷所料,昨夜行刺之人被一早埋伏在明华宫的侍卫捉住,竟然是四执库的一名杂役,很快那人就被押至慎刑司言行逼问。慎刑司刑法严酷六宫早有耳闻,就是七尺汉子也受不了那里的酷吏严刑! 红袖进房禀报这个消息时,嬷嬷正在妆台前为我梳头。 嬷嬷淡笑着看向红袖,“红袖,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红袖淡笑低头,“当年奴婢流落街头,饥寒交迫之时多得嬷嬷的救命之恩,奴婢定当听从嬷嬷的安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嬷嬷微笑看着红袖,“你做的很好,那封密信你确定看不出任何端倪?” 红袖恭敬回答,“自上次嬷嬷特意吩咐后,奴婢就一直暗中关注绿珠的一举一动,使得她对奴婢放松警惕,奴婢才能洞悉到她的计划,前日那密信是奴婢趁着日间洒扫时偷偷塞进陈夫人的妆匣里,嬷嬷放心,陈夫人定然查不出是何人所写。” 铜镜里,嬷嬷已经为我梳好发髻,双环髻上绑着一根淡紫色的丝质发带,下端垂下细密的流苏,衬着眼角那朵紫色鸢尾,竟然带着一种莫名的哀凉! 我抬眼看着镜中的自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父皇是午后来的明华宫,同来的还有董夫人赵夫人。 父皇细细查问了昨夜绿珠一事,陈夫人一一据实回答。 赵夫人阴阳怪气的笑着,“我也听说昨夜明华宫里热闹事挺多的,依我看来,肯定是有人趁机杀人灭口!” 她的话音刚落,一直趴在床角的一只黑猫忽然喵呜一声快速跃起身,猛的向她扑去,一旁的宫女内侍慌忙上前捕捉,一阵哄闹,那黑猫也别抓了下去,赵夫人方才受了惊吓,仍是心有余悸的大口呼吸着,指着那黑猫尖声喝道:“哪里来的野猫?” 我睁大眼睛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美艳眉目,“夫人,那小猫是绿珠以前养的呢!” 她闻言脸上一白,赶忙拍拍胸口低声咒道:“真是晦气!” 倒是董夫人在一旁笑着,“公主一搬进明华宫就出了这样多的事,前几日又闹出梦魇的事来,看样子不如改日找几个得道高僧进宫来明华宫做场法事,驱驱邪气才好。” 父皇神情一凛,睨向董夫人,不悦道:“何时你也相信起这些怪力乱神之谈?” 赵夫人见状这才得意的幸灾乐祸捂唇轻笑,“皇上素来不信鬼神只说,姐姐下次在圣驾面前可要小心说话才是。” 董夫人怔了怔,讪讪欠身,“今日是臣妾失言了。” 刘公公走进来道:“启禀皇上,慎刑司的张大人刚刚派人传话来,说昨夜潜入明华宫的内侍终于愿意招供了。” “他可招供是受何人指使?” “张大人递来奏章,请皇上过目。” 父皇接过奏章凝眉扫过一眼,冷声道:“去昭台宫将刘昭媛带来!” 赵夫人闻言惊异的睁大眼睛,随即又了然,董夫人神情稍变,却很快恢复了如常的神色。 很快,拘押在昭台宫的刘昭媛就被带到。 如今的她早已不复初见时的张扬奢华,全身上下全无钗环佩饰,披头散发一身素衣。神色狼狈。 父皇的眼神深若幽潭,迸出丝丝骇人的杀机,抬手指着刘昭媛,一字一句问道:“是何人给你这个胆子,谋害朕的帝姬?” 刘昭媛惊慌跪地,“皇上饶命,臣妾什么都说,是臣妾一时鬼迷心窍,因为上次未央殿前的事对隆裕公主心生怨恨,这才派人买通绿珠在她的药中下毒,臣妾本来已想收手,哪知绿珠却被捉住,臣妾,臣妾才会出此下策——”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已被父皇狠狠一角踹到在地,刘昭媛散乱着头发,慌乱喊道:“皇上,臣妾自知罪孽深重,要赐死臣妾臣妾绝无怨言,但是求求你看在臣妾侍奉您十多年的份上,只求您饶过煜儿吧,他还只是个孩子啊,皇上!” 她绝望的看着一脸冷凝的父皇,涕泪横流。 父皇低头冷冷看着一身狼狈的她,却断然开口,“到底你背后的人是谁?” 刘昭媛忽然停止了哭泣,怔怔的抬头看着父皇,却又目光躲闪的看向一旁一直低着头的我。 “臣妾,臣妾,此事乃臣妾一人所为,绝无旁人指使!”迟疑许久,她终于绝望开口。 “是吗?在朕的后宫里竟然有人可以这样只手遮天!” 父皇微眯起眼,神色愈加变幻莫测,危险的眼神看向地上颤抖不已的刘昭媛。 我侧头看向一旁,赵夫人神情急切,细眉紧蹙,陈夫人莞自淡笑,眉目依旧温婉,董夫人气定神闲,只是轻轻抿着白瓷釉杯里的茶水,嘴角的笑意未变。 刘昭媛的声音却嘶哑响起,“是皇后娘娘!” 心头咯噔了一下,我偏头不经意看了看旁边三位妃嫔的神色,几人皆是满脸的不可置信,都静静的坐在原地等待着父皇的反应。 “哦?仅凭这一言之词朕凭什么相信你?” “臣妾就是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欺瞒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属实!皇后当初许诺臣妾,若是事成,定会向皇上相求赦免煜儿的罪责,等事情过去,就将臣妾从昭台宫中放出来,恢复份位……” 大殿里静的只剩下角落里用来纳凉的冰雕洇洇融化的水滴滴落在黄铜盆的的滴答声。 一滴一滴,无止境般漫长! “来人,去甘泉宫传皇后!”父皇的声音终于传来。 我的心仿佛慢了半拍般不安,只是疑惑的看着一旁站着的嬷嬷,她只是恭敬的站着,偶尔抬眸一瞥,看我的眼神里写满了示意我稍安勿躁的意味。 我也适时的低下头,侧躺在榻上把玩着手中的九连环。 “皇后娘娘驾到!” 不多时,就有内侍通报皇后到来。 她一进殿就跪地向父皇请安。 父皇冷冷的看着她,“刘昭媛指证你命她在夙嬛的药汤中下毒,可有此事?” “原来皇上今日忽然宣召臣妾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却透着一丝苍凉到绝望的轻嘲。 “慕洛葵,你连自己亲妹妹的女儿也这般容不得么?”父皇的神情无比冷厉,迸出丝丝骇人的气息! “皇上认为臣妾就是这样的人吗?臣妾自问从来对得起天地良心,当年是,如今亦是,皇上心中应该最是明白不过,又何须多此一举来审问臣妾?这可不是臣妾所认识的那个睿智果毅的皇上!” 沉默, 仍是沉默…… 我却忽然起身赤足跑到父皇跟前,仰头看着他低声道:“父皇,我也相信姨妈不会害我的,一定是另有其人!” 顷刻间,室内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我身上,我泰然的看着面带震惊的皇后,对着她微微一笑。 父皇的脸色带着一种隐隐的青白,蹙眉思忖片刻,方才轻叹着挥手,“罢了,罢了!来人,将这贱人先行收押。容后再审!” 刘昭媛惊恐的求饶声已被侍卫佩剑兵甲相撞的鏗鸣声与脚步声所淹没。 董夫人与赵夫人皆是面面相窥,视线所及之处,皇后一人跪在地上,她抬头静静的看我,那目光澄明,恬婉似清。 唯见父皇负手站起身,缓缓踱着步子,却一言不发的走至皇后身前,皇后也适时徐徐站起。 两人无声的对视着,那一抬眼、一垂眸间,却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悲凉,仿佛道尽了无数世事沧桑! 她莞自对着父皇无限哀凉的笑了笑,就转身离去,门外吹来的微风扬起了她的绢纱裙裾,飘渺而迷离,虚幻的让人几乎触摸不到! 父皇负手站在原地,看着她纤瘦的背影许久没有说话,怔了片刻独自负手走出殿门,陈夫人上前正欲言语,话语却被父皇略一回首霎那间冷若寒冰的眸子生生阻断,他转过身毫无留恋的一步一步走出了大殿。 剩下的陈夫人站在原地失神看着父皇的身影,泪光泫然。 见父皇离去,董夫人这才侧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微眯的眼神带着一丝凌厉与探究,我站在原地睁大眼睛无邪的看着她,飞快朝她扮了一个鬼脸,心底竟是异样的欢畅! 她了然的轻轻一笑,随即拉上赵夫人款款离开。 我仰头看着身旁面无一丝波澜的嬷嬷,也不再言语…… 黄昏的天际,天际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风,闷热的气息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闷热的风拍打在窗棂,嬷嬷起身前去关上窗,轻声道:“要下雨了。” 刘公公却在这个时候来到明华宫,只道父皇忽然传召我去长乐宫。 心头疑惑,长乐宫已然荒废多年,父皇为何会在这个时候传召我去那里? 嬷嬷的面上却毫无惊异之色,只是弯身为我理好了衣襟,轻轻拍拍我的肩头,“公主不用担心,去罢!” 我点头,这才蹦蹦跳跳的任由刘公公拉着我的手向长乐宫行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9章 束手无策 长乐宫,一个我从未踏足的地方,记忆中,我只知道它是母后昔日的寝宫,坐落在皇宫的西南角,与父皇的未央宫遥遥相望。 高高的大理石台阶上,刘公公拉着我一步步向上走着,我看着面前离我越来越近的恢弘巍峨的宫室,心头几许向往,几许失落。如果没有当年的事,兴许我就会在这里无忧无虑在父皇母后的呵护下长大,做一个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公主,离宫那段如噩梦般的黑暗岁月兴许就永远不会发生! 天空漂浮着几丝惨白的云朵,丝丝缕缕的飘散在阴沉的天际,闷热的微风挟带着几丝沁凉的雨滴扑面而来。 刘公公为我打开大门,放眼看去,里面没有点上灯烛,一片昏暗的光线下,父皇瘦削的身影站在大殿的阴影中,目光炯炯的看着我,远远向我招手,“筱雪,过来!” 我疑惑着走上前,脚步却迟钝而犹疑。 对面的父皇似是察觉到我的不安,吩咐道:“刘荣,把蜡烛点上吧!” 一片蕴黄的光晕在大殿里柔和的漫开,里面摆设也随之出现在我的眼前。 处处一尘不染,紫檀木雕花的妆台前还放着胭脂盒、象牙梳、金簪步摇等物事,角落里的鎏金香炉里弥漫着袅袅烟气,室内一股熟悉的熏香气息,是昔日母后身上的沉水香。 内室重重如流云般飘渺的罗帐是母后最喜爱的淡紫色,上面用银白色丝线绣着精致繁密的梨花,雪白晶莹的花瓣在灯火映射下熠熠夺目,满室生华! 此情此景,竟然一点也不像是荒废了数年的宫室,仿佛房间的主人从未离开过,仿佛上一刻母后还坐在妆台前对着青铜镜悠然梳妆一般! 噼啵! 烛花乍一爆开,眼前光亮大增,我这才看到,四周的墙上竟然挂着一幅幅母后的画像,笑着、站着、侧躺着、淡笑着……低首、回眸、微嗔、颦眉……栩栩如生! 眼眶一阵莫名的湿热,我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只是抬头看着父皇,他徐徐上前,在我面前半蹲下身,深深的看着我,许久才道:“这一世朕亏欠你们母女太多,今日叫你来这里就是让你和你的母亲亲眼看着,所有伤害过你们的人朕都绝不放过!” 就因为你那样的一句话,就使母后万念俱灰,病如山倒,香消玉殒! 我看着他眼眸深处一闪即逝的阴鸷狠戾,怯怯的点头。 朱红的门忽然被打开,几个侍卫押着一女子进来,那人竟然是刘昭媛! 她形容憔悴,十指鲜血淋漓,显然是受过刑,刘昭媛一见到父皇,赶忙仓惶膝行上前叩首道:“皇上赎罪,臣妾错了,臣妾什么都招,臣妾什么都招!” 父皇不曾瞧她一眼,目光定定的看向大门,彼时门外缓步走来董夫人,她忐忑的目光看了一眼地上的刘昭媛,仍是上前极力镇定的向父皇行礼。 父皇轻轻抬手,刘公公就已经领着一众宫人退了下去。 大殿里只剩下仅余几人的沉重呼吸声,董夫人试探着开口,“皇上今日怎么忽然来这里了?” 父皇的眉峰稍稍一动,“有什么事让她来告诉你吧!” 地上的刘昭媛抬头看着董夫人,指着她恨恨道:“董诗茵,昨夜竟然想派人来昭台宫像除掉绿珠那般杀我灭口,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要拉上你一起!” 董夫人面不改色的看着她,淡淡笑着,“你一定是误会了,我和你素来无仇无怨,为何要毒害你?” 刘昭媛冷笑着,“事到如今你还在演戏,我直到昨日方才知晓,我的煜儿竟然是被你派人引他到昭台宫前,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董夫人神色一敛,却径直跪倒在地,语气中有掩不住的惊慌,“皇上明鉴,臣妾怎会如此糊涂,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她在污蔑臣妾啊!” “董诗茵,要不要我将那日你来昭台宫对我说的话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你许诺我安排绿珠在夙嬛的饮食中下药,加之她有心悸之疾,受不得惊吓,你夜里就安排人在明华宫装鬼意图吓死她,事情败露后,你又说若是能够一举除掉绿珠这个坏事的贱婢最好,若是失败,就索性将祸水引至甘泉宫,就算我因此获罪,而你日后定会抚育煜儿,为煜儿求情以博回皇上的看重之心,我害怕皇上会就此厌恶煜儿,才鬼使神差的答应了此事,难道你都忘了吗?” 董夫人蓦地惨白的面庞哆嗦着,抬手指着刘昭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良久方才回过神膝行上前扯住父皇的袍角,“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 父皇低头看她,只是阖目冷吟道:“现在朕不想再看见你,赐你三尺白绫好好去罢!” 董夫人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父皇,喃喃道:“皇上,你怎能如此无情?臣妾陪着您这么多年,难道就只得了这么一个结果?” 父皇倏地转过身,冷冷的看着她,“这么多年来,朕对你百般宠爱,不想如今你竟胆敢谋害朕的女儿,死不足惜!” “这么多年来,皇上你何尝不是自欺欺人,她慕洛鸢根本就不曾爱过你,一个给你带来耻辱,带来羞愤的女人凭什么就能霸着你这么多年的牵挂?如今她的女儿不过回来对你说了几句好听的话,你就能够将前仇旧恨尽皆抛弃枉然不顾吗?” “住嘴!”父皇勃怒吼道! 她却得意的笑了起来,眉目间再不见素日的优雅与含蓄,挟带着切齿的怨恨与戾气,她仰头大笑,“您心虚了,您害怕了,可是我是夙湄呢?你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 “夙湄?这个我只听说过一次的名字,夙湄本是父皇的第二女,当年年仅四岁就感染风寒病逝。 她泪光泫然,凄然道:“当年我的夙湄就因为不小心冒犯了她,你就狠狠的责罚夙湄,可怜的夙湄,才四岁的年纪就被罚跪在着长乐宫前,最后淋雨受了风寒,生生的病死!如今,你为了她的女儿,还要来取我的命?你就毫无一点愧疚之心吗?” 父皇负手背对着她,“当年的事朕不想再提,你不必再说了。” 她仰头看着父皇,神情迷离凄切,“哈哈,你是害怕我把当年让你痛彻心肺的旧事说出来吗?你心头这么多年念念不忘的她,根本就没有爱过你,心里永远牵挂的是另一个男人?而您不过守着一个可笑的谎话来欺骗自己?这样一个贱妇有什么资格值得您去爱?” “不准你骂我母后!”我狠狠瞪着她,拳头握的咯咯直响! 她转头看我,森森笑着,“周筱雪,还有你这个小妖孽,我诅咒你,诅咒你将来和你母亲一样,永远得不到幸福,永远得不到自己真正的爱情!” 她狂肆而尖利的声音无比刺耳,我怔怔的看着她疯狂扭曲的面容,却见父皇满面怒容,猛一挥手,门口一直守卫的侍卫瞬时就夺门而入。 父皇冷冷着看向她,“朕会好生对待夙缡楚烨,念在你多年伴驾,朕会对外宣传你是暴疾身亡,对你风光大葬,你的家族都不会因此受到牵连!你知道回去该怎么做!” “哦?是吗?如此臣妾心事已了,今生亦再无遗憾!”她止住了哭闹,惨然笑着站起身,凄婉的笑声回荡在大殿上空。 我站在原地看着董夫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董诗茵,而这折磨我多年的心悸之疾也是拜你所赐,若不是你指使宫人在襁褓中的饮食中下药,我怎会自幼体弱多疾?所有人都以为我的母后是因为长年旧疾病逝的,谁又知,真正杀死母后的就是装扮成内侍模样来告诉母后那个晴天霹雳的你! 你掩饰的那样好,趁着父皇去汤山行宫狩猎,瞒过了离宫的守卫,瞒过了父皇。 自己亲自来离宫亲口告诉了母后那个残酷的事实,亲眼目睹她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求生意识!以解心头之恨。母后才会在短短的几个月里病逝! 可是,你身上的熏香是那样的特别。 那一天,躲在大殿角落里的我,就那样不经意的闻到…… 我抬头看着负手站着的父皇,他收起面上的情绪,走到身旁低头看我,涩声道:“从今以后,有朕护着你,谁也不能伤你半分!” 外面的天际乌云滚滚,终于下雨了,几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室内的的每个角落,照着父皇青白的脸色,他深沉的眼眸底下此刻却被雾色所遮,朦朦胧胧,好似隔着一层什么东西般看不清情绪。 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响雷,轰隆隆的雷声直直震入人的心肺,倾盆大雨哗啦啦下了起来,大滴大滴的雨噼里啪啦的打在还未来得及关上的窗棂,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 心头莫名的酸楚,我上前扑进他的怀中,热泪在眼底翻卷,却没有流下来…… 董夫人当夜于明华宫忽患疾病,暴疾身亡,父皇厚赐了董氏一族,夙缡楚烨被交由秦昭仪抚养,已近疯癫的刘昭媛与二皇子亦被父皇贬去章台别宫,没有传召不得归京。 所有事情仿佛在一夜之间尘埃落定,而我却病了,病的很重。 我闭着眼躺在床上,脑海里疯狂的回旋着昔日遥远的回忆。 离宫的梨花树下,母后一身白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面上温婉的笑意忽而不见,转而变成一种切齿的痛恨,“我为什么我会生下你?为什么要生下你?为什么?” 她的面部渐渐的扭曲,指着我狠狠骂着,眼底满是藏不住的厌恶与憎恨!恨不得我立刻就死去,立刻就消失在她的世界中一般! 年幼的我大声的哭着攥紧她的衣袖,“母后不要,我是你的筱雪,我是你的女儿啊!母后!” 她冷冷的抽出自己的手,尖声的哭叫着,却瘫坐在地上喃喃道:“你不是我的女儿,你不是我的女儿,你不是!” …… 父皇忽然出现在我面前,他冷冷的看着我,“你竟然模仿你母亲的笔迹、故意淋雨生病来骗朕!朕不想再看到你!给朕滚回平邑!” …… 泪水大滴大滴的打湿的衣襟,我呜呜的哭着,却感觉一双略带薄茧的手为我轻轻拭去腮边的泪迹。 睁开眼睛,面前的男子慈爱的看着我,轻轻握住我的手,“做噩梦了?”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委屈着低低道:“父皇,我梦见你也像对刘昭媛和二哥那样对我,把我赶出帝都,再也不理我。” 他微笑着摸摸我的额头,“傻孩子,朕说过,要给你天底下最好的一切,君无戏言。” 我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破涕为笑,伸出手俏皮道:“我们来拉钩,拉过钩父皇就不能反悔了!” 父皇笑着伸出小指勾住我的指头,两根手指勾在一起, 我咯咯的笑着,“拉钩拉钩,一百年,不许——” 胸口却一阵气血翻涌,呼吸猝然哽住,心口疼的几乎连呼吸都不能,斗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我抽搐着艰难呼吸着。 父皇面色一紧,紧紧抓住我胡乱在空中乱抓的手,他的掌心传来温热的温度,驱散了心头那漫步边际的惊惧,我微睁开眼帘,面前的嬷嬷上前麻利的取出腰间香袋里的药丸喂我服下。 父皇惊异问道:“这是什么?” 嬷嬷迟疑片刻,仍是镇定答道:“公主早年被董氏下药,患上了这严重的气疾,每次发病时只有这药丸能解病症。” 父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又问道:“朕忽然记起一件事,上次陈夫人那里收到的密信,查了许久也找不到写信之人,你们可知是什么人所写?” 嬷嬷的手不经意一顿,仍是声音平静,“老奴实在无从知晓。” 父皇的眉峰微微皱了一下,方才移开眼神。 一旁的我艰难的咽下那苦涩至极的药丸,大口大口的调匀气息,全身仿佛被巨大的车轮碾碎一般,不能动弹,衣衫早已湿透,我如同失去生命的木人般倒在父皇的怀中,失去了意识…… 浑浑噩噩过了几日,御医署的医官们对我的病情束手无策,父皇勃然大怒,而我的病情却不见丝毫好转。 却在这一日,嬷嬷忽然匆匆进来为我穿戴好,换上了一身寻常服饰,我正犹自不解间,就见父皇走了进来。 他温和的看着我,神情间满是一个父亲的慈爱,“今日朕带你出宫,有一个人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病。” “真的吗?” 父皇点头,“此人精通奇门遁甲之术,星相五行、医术更是精妙,定能治好你的晕厥之症。” 我乖巧的不再多言,顺从的任由刘公公从嬷嬷手里抱起我。 今日父皇一身便衣,只带了刘公公与几位便衣羽林卫随行,父皇带着我上了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从永安门出宫,我乖巧的靠在刘公公怀中,静静看着对面的父皇兀自闭目沉思,车帘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形上,给他俊逸的五官镀上一层金黄的光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0章 见面礼 这个姿容隽秀英朗的男子便是当年正值豆蔻年华的母后第一个爱上的人,只是身在权利顶端的他,注定要负心于自己的心中所爱,仍是辜负了母后的一片真心,等到他想要挽回时,母后的身侧却已经有了真正能够给她幸福的人,一切孽缘终究由此而起,那人与母后最后也只能够隔着红墙绿瓦遥遥相望,直至魂断两地! 一路颠簸了半日的行程方才到达京郊一小镇,马车在一处大门前停下,父皇拉着我走下了马车,头顶烈日当空,极为炎热,道路仿佛也被烤焦般炽烫。 门前的道路旁却跪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路过的人皆是好奇的看他,我侧头打量那人,他昂着头直直的跪着,额上早已满头大汗,却仍不改面上的执着与坚定。 我不再看他,而是随着父皇的目光看向大门上挂着的一个牌匾,上书“悠然居”几个大字,刘公公上前叩门,有小厮上前打开门,将我们几人迎了进去。 院落里面的亭台楼阁布局极尽精致,青石小道旁的花圃里盛开着各色的芍药,淡粉,淡紫,白色……五彩缤纷,几只彩蝶在花丛中翩翩飞舞,别样绚烂! 远处的一水榭处传来低沉婉转的古琴琴声,清越的曲调让人心神一震!父皇不疾不徐向前走去,不远处的水榭四下垂着雪白的冰绡纱,里面女子娉婷的身影愈加清晰起来,那琴声也随着我们的走近戛然而止。 “多年未见,公子别来无恙!” 说话间,一紫衣女子挑帘而出,盈盈而立。只见她约莫三十五六上下的年纪,眉目妩媚多姿,身形窈窕,举手投足间皆是说不出的无限风情。 那女子的眼神向父皇身上一瞟,随即拍手笑道,“公子金贵之躯今日来此,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父皇淡淡一笑,“今日是有求于你,想让你帮忙为我女儿医治伤口。” “哦,原来周公子这般做大事的男子也可以为了女儿来有求于我,云萝今日真是见识了。”云萝的语气隐含暗嘲,却举步走来我身旁,细长的眸子直直看着我,向父皇问道:“这便是你女儿么?敢问是公子的哪位夫人所出?” 父皇低头看了看我,“她是洛鸢的孩子,叫夙嬛。” 云萝微微怔了一下,“你是洛鸢的女儿?” 我仰头不解的看着面前的女子面上一抹若有若无的愁绪,“阿姨,你认识我母后吗?” 云萝轻轻笑着,“当然认识,你的母后当年和我还是很好的朋友。” 一旁的父皇道:“她半个月前不小心将后脑撞上,脑子里积了淤血,时常晕厥,加上多年前的旧疾,宫里的御医对此束手无策,我知道天下间唯有你才有这个本事,拜托了。” 云萝犹自转过身,细长的手指轻拂上鬓角的淡紫色的芍药花,“洛鸢总算是有福之人,难得你还能为了她的女儿放下身段来求我,我素来是不轻易为人医治的,就像那门口的少年郎,为了让我救他的朋友,已经在门外跪了三天三夜,我都没有去理会,罢了罢了,今日既然公子都开了口,我就应承便是。” 父皇面色这才释然,只是抱拳道:“如此就多谢姑娘成全了。” 云萝轻嗤一笑,“你们随我来吧。” 我怯怯的看了父皇一眼,父皇向我微微颔首,拉着我跟随那云萝走去,一路穿过九曲长廊,耳旁不知何处传来悠扬清越的箫声,轻轻慢慢回荡在四下一派新绿的院落里,我好奇的四处张望,却见云萝一人独自在前方走着,飘扬的裙裾随风飞扬,别样多姿!她在前方转角处的厢房前停下了脚步,随即转身对嬷嬷道:“周公子在外间稍坐片刻,夙嬛,你跟着我进来吧!” 我慌忙加快脚步跟着她走了进去,只见内室里药香缭绕,摆设雅致,墙角有一坐榻,云萝在一旁随手自顾自的倒下了已被热茶喝了一口,方才饶有兴致的看着一旁正好奇打量四处的我,问道:“你父皇为你取名叫夙嬛?” 我看着她轻点了点头,她若有所思道:“夙嬛,倒是个好名字,你过来,我瞧瞧你的伤。” 我小心走上前,侧头让她打量后脑的疤痕,云萝又探了探我的脉搏。 看着她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我好奇问道:“阿姨,宫里的御医都对此束手无策,你真的可以治好我的病吗?” 她含笑看着我,“我先为你开一副药,回去后每日分三次服用,那淤血自然就会散去,现在我就为你扎针疏通血脉。” 我点了点头,在云萝的吩咐下趴在了一旁的小榻上,我轻轻闭上了眼睫,云萝冰凉的手指触在我眼角的肌肤上,细长的银针准确的扎了下来,随着一阵刺痛,我紧紧咬住下唇。 她在我耳边幽幽道:“夙嬛,你知道吗?当年我就对你的母亲说过,她的女儿将来会入主中宫,你看,你的外婆是昔日远嫁夏国,成为夏国的皇后,你的母亲是大周的皇后,你的姨母也是皇后,而你出生的那一天,平邑离宫的上空祥云环绕,艳阳当空,所以啊,你的将来也会母仪天下,只不过宿命这回事又不是我能够说的清,有所得,必定有所失,你的一生注定坎坷跌宕,宿命之轮已经向你打开,属于你的人生即将开始,到了最后,天堂与地狱都在你的一念之间,现在你可能还不懂,等到将来要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今日我的话了……” 我闭眼听着云萝的喃喃诉说,脑海里懵然不解她高深莫测的话语,正兀自揣测间,就听到云萝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好了!” 见我坐起身,云萝笑着递给我一样玉牌,上面刻着一朵宛然盛放的曼陀罗花,她好看的嘴角微微一翘,“夙嬛,这个东西算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吧,以后你若是遇到麻烦,可以带上它来找我,我会为你达成一个心愿。” 我睁大眼睛好奇的瞧着手中的玉牌,问道:“要是我送给别人可不可以呢?” 云萝一怔,笑道:“当然可以,我苏云萝说话算话。” 我冲着她甜甜一笑,“谢谢阿姨。” 云萝轻敲我的额头,“小丫头,快跟我出去吧!你的父皇一定等急了。” 我从榻上站起身,跟着云萝走出内室,父皇正在外间独自捻着棋盘上的棋子发呆,外面细碎的阳光光影点点如同洒金般弥漫在他的身畔,衬得那凝神蹙眉下棋的青衣男子身影却愈加孤寂与落寞。 云萝轻咳一声,父皇方才警觉抬头。 云萝淡淡道:“夙嬛的伤我已经为她扎针治疗,稍后我开一副药给你,回去以后每日分三次煎服,七七四十九日后就可将淤血散去。不过公子回去以后最好还是多多庇佑一下这孩子吧,她后脑的伤口被人暗地里动了手脚,也难怪宫里的御医们医治不好了。” 父皇站起身皱眉问道:“有劳姑娘了,这下毒的幕后始作俑者已经被我处置!” 云萝细眉蹙起,却又拍手笑言,“如此甚好,不过夙嬛的体内应该自小就中了一种奇毒,本该早就毒发身亡的,还好她支撑了下来,不过如若情绪激动或是剧烈行走便会心悸哮喘,小则胸口绞痛生不如死,大则立时断气身亡。这毒性已经深入骨髓,只能靠药物慢慢化解,真是冤孽!” 我站在原地小心看着父皇阴鸩冷凝的神色,低头不语。 云萝走上前在我面前弯下身,淡淡笑着,“夙嬛,记住方才我跟你说过的话。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 我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柔美笑意,点了点头。 父皇向云萝微微颔首,“今日多谢姑娘相救,苏姑娘保重!” 我回过头看了云萝面上淡淡的笑意,任由父皇拉着我的手走出了门口,身后她柔婉的目光犹自存在…… 走过紫藤花遍开的回廊,门口的婢女已经恭敬的打开了大门,父皇牵着我走出大门,门外那少年还直挺挺的跪在原地。 门前树荫下扫地的两个婢女小声议论道:“门外那小哥真是让人佩服,大热天的跪了三天三夜还坚持恳求姑娘救他朋友,我们苏姑娘的脾气谁不知道,怎会轻易救一个不相干的人,白忙活一场罢了!” 父皇的眼神只是略看了那少年一眼,就径直拉着我越过他的身旁,我的目光犹自回头看他,蓝天白云下,那倔强的背脊依旧盎然挺直着,映着当头的烈日,好似昔日的我一般。 我忽然止住了脚步,站在他面前将怀中的玉牌掏出来递上去,“给你!” 少年抬起头看着我,深邃的眉目间满是警惕与疑惑,我睁大眼睛将手中的玉牌又向前递了几分,“苏姐姐说只要有这个玉牌她就会帮他做一件事。反正我也用不着,送给你吧!” 他深隼的眸子微微一敛,犹豫片刻方才伸手接过那玉牌,语声低沉,“谢谢你。” 我眨着眼笑了笑,将腰间系着的绢帕递给他,“擦擦吧!” 少年抿唇一笑,接过了帕子。 我转过身径直向父皇跑去,父皇在远处向我伸出了手,将我抱上了马车坐好。马车这才缓缓启行,向皇宫的方向驶去…… 云萝果然没有骗我,很多年后的那一天,天气晴暖,和风熏人,已是尊贵至极母仪天下的我,身着华章紫绶飞凤祥云的凤袍,站在王宫高高的城墙旁俯阚着城下满目的盛世繁华,再忆起今日的情形时,亦只能感慨世事无常。 宫里养病的日子很是无趣,御医称我的气疾需要卧床休养一段时间,不能被人打扰,我每日就被嬷嬷吩咐躺在床上不能再随意出门,宫女们进出房间也是小心翼翼的悄无声息般。 夏日的午后极为闷热,这样无聊的时光里,我忽然忆起了阳光下那日明朗的笑容,楚煊,他还在生我的气吗?自上次的事后楚煊就一直没有再来明华宫找我,会不会他真的不会再理我了?我轻轻靠在枕上这样想着。 耳边传来异样的声响,抬起头一看,窗外出现一张少年的脸庞,正小声向我招手道:“筱雪!” 心头暗喜,我赤足跳下床将门打开,楚煊这才闪身进来,“这明华宫的奴才真是胆大,说什么御医吩咐,不得有任何人来打扰你养病,连我都敢拦了,害的我还要这般痛苦的想办法进来看你!你怎么样,身子好些了么?” 楚煊此刻一边喃喃自语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问道,我看着他狼狈的神情,促狭笑道:“哥哥,你是翻院墙进来的吗?” 楚煊怔了怔,抬手敲在我的额头,“你这个丫头,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倒好,还取笑起我来了!” 我强压住心头的喜悦,低声试探问道:“哥哥不生我的气了吗?” 楚煊哈哈笑着,“上次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在这里向你陪个不是了。”说完他就向我弯身连连作揖。 我这才璨然一笑,赖在他的臂弯里,“我就知道哥哥不会怪我。” 楚煊无奈的叹着气,“我听夙缡说你每日就只呆在房中不出门?”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抱膝坐在了地上,“是御医吩咐我不能随便出门,要好生静养是。陈母妃也严令宫女仔细照看我。” “前些日子的事我从母后那里听说了,这些女人真是可恶,没想到董夫人竟是这样的人。” 他怔了怔,却失笑道:“这个宫里本来是非就多,陈夫人孱弱多病,照顾你肯定是顾及不周。” 我的心头也渐渐低抑,颦眉不语。 “怎么不说话了?” 我轻轻摇了摇头。 楚煊低头略一思索,瞬时拉起我的手,“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拉起身,轻手轻脚打开门,院子里一派静谧,此刻是午后时分,四下宫人们纷纷贪凉避到别处,唯剩火辣辣的日头炙烤着大地。 楚煊拉着我一路小跑,过了明华宫的小角门,穿过御花园的重重回廊,亭台水榭,来到皇宫西北角的上林苑。 我仰头看着远处葱郁的树木,“哥哥,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他笑而不语,只是拉着我的手跑至一处几人方可合抱的大树前,我仰起头看着面前枝叶茂盛的落英树,“哥哥,难道我们要爬上去?” “当然了,你看好了!” 楚煊说罢就挽起衣袖,左足蹬于树干上,右手轻巧的吊住高处的一截横枝,身子轻轻一跃,就已身在树上,我站在原地仰头看着他利落的身手,心头暗赞不已。 楚煊在树上对着我伸出手来,“把手递给我!” 我犹豫片刻,就将自己的手臂递了上去,楚煊使劲将我一带,我借着力顺着树干蹬了上去。一阵头晕目眩,就已经身在那高处,那树极高,楚煊拉着我攀上最高处,两人在一横枝上齐齐坐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1章 百步穿杨 四周是重重叠叠的茂密枝叶,遮住了头顶灼灼的阳光,扑簌的微风轻旋过耳际,驱走了一身的闷热气息,远处是熟悉的皇宫,各处洒扫的宫人低着头细细扫着,宫女们身着各色彩衣穿梭其间,趁着园中的各色花卉佳木更是绝美!百合、凤仙、茉莉……繁花似锦,暗香萦绕。 夏日的微风徐徐吹来,我促狭的笑看他一眼。 他却惊异的靠近,吸了吸鼻子好奇问道:“你身上搽了什么,好香啊!” 他的脸庞在我面前无限放大,眸子上的睫毛如羽翼般轻轻扑闪着,旋旎而温柔。 我咯咯笑着,“真笨,是洗澡的时候加了香花啦!” 楚煊嘿嘿的笑着,挠了挠后脑,就见楚煊变戏法般的从背后取来一朵百合递给我,“筱雪,这个配你好看!” 我欣喜接过,低头小心的别在衣襟上。 楚煊颇为自得道:“筱雪,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每次被父皇责骂后,我就会来这里一个人闷坐一阵子,把自己的心愿喊出来,心情就会变得很好了。真的很灵,以后你若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试试!” 我奇异的抬头看他,“真的可以吗?” “当然是真的了,我还骗你不成?” 我低头沉思,又道:“那我说的时候你不许偷听!” 他促狭笑着,“我本来不想听,可是我的耳朵不同意怎么办?” 我又恼又急,嗔道:“哥哥不讲理!” 楚煊这才嬉笑着向我作揖,“好了好了,不跟你顽了,我不听便是!”说罢他闭上眼就要用两手捂住耳朵。 我看着楚煊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好了好了,我也不跟哥哥闹了。” 楚煊这才绽开笑意,“你看我的。”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远处的重重宫殿大声喊道:“将来我要做世上最勇敢的大将军!我要带着最精锐的军队扫平敌寇,收服四国,扬威天下!” 远处的树影斑驳,楚煊的声音在林间悄然回荡。 我也仰起头大声喊道:“我要做世上最漂亮的公主!我要每天都能够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生活!” 楚煊低头看了看我,又大声道:“我要一直保护筱雪,不让她受任何人欺负,让她每天都开开心心!” 远处的红墙绿瓦,重重宫墙沐浴在金色的斜阳下,回荡着楚煊的声音,一声一声,如同圈圈涟漪般扩散…… 金黄的琉璃瓦,雕着龙凤呈祥繁复图案的瓦当,高翘的檐角悬着的紫铜风铃在黄昏的风中玎玲作响!淡黄的斜阳光线照在远处的宫殿上,折射出一丝丝迤逦的光芒,几只白鸽飞翔在低空,映着那天边的夕阳更是好看。 回到明华宫时,已是日暮时分,明华宫里人影寂寂,满园的斜阳余晖摇曳在树叶下,影影绰绰的光芒平添几分诡异。 楚煊送我到门口这才与我挥手告别,我手中握着几枝楚煊摘给我的芍药花,蹦蹦跳跳的跑回房间,嬷嬷独自一人背对着我坐在房里的阴影下,我如往常一样跑上前,“嬷嬷,我回来了!” 回答我的却是一阵诡异的静谧,我疑惑的走上前,却见嬷嬷闭着双眼低头坐在小案几旁的软椅上,一动也不动,面色安详,却惨白的吓人。 心头莫名的恐慌袭来,我抓住她的手小声唤道:“嬷嬷,你怎么了?嬷嬷?” 手心里是刺骨的冰凉,那种寒冷彻骨的感觉直入心肺,那样的熟悉,母妃死前苍白的容颜,冰凉的手指… 手中娇艳欲滴的花朵猝然落地。 “嬷嬷!嬷嬷!你怎么了!不要丢下我!嬷嬷!” 泪珠颗颗的胡乱落下,我拼命的摇着头,从未有过了无助与恐惧一阵一蘵揪心般的撕扯着我,宫女们纷纷跑了进来,探了嬷嬷的鼻息后,只是悊惧的跪地,“公主,苏嬷嬷已经去了。” 我只是不停哭着,一把挥开宫女试囶要来抱起我的手,“你们都出去,都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们!出去!” 红袖咬唇看着我,犹豫了半响终于第一个叩首道:“奴婢告退,公主保重。” 众人见状,纷纷俯首告退,我却叫住了红袖。 “红袖,今日有谁来过这里?” 红袖沉默了半响,终于轻声回道:“半个时辰前,皇上曾传召过苏嬷嬷……” 脑海里轰然炸响,那日父皇若有所思的神情赫然浮现在眼前! 原来是父皇…… 竟然是父皇! 真的是父皇! 红袖低着头退了出去,我如同抽去所有力气般跪坐在原地,失神的哭着喊道:“嬷嬷,嬷嬷……” 回答我的却仍然是那无声的死寂,嬷嬷双目紧闭,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微笑的看着我,慈爱的对着我笑了,这个从我抱着我,从小呵护的人就这样离开…… 门忽然被打开,我呜呜的哭着仰头无助的看着缓步自门外走了进来的陈夫人,她走近弯下身轻叹着揽我入怀,我的泪滴浸湿了她的衣衫,“夫人,父皇为什么要杀了嬷嬷?为什么?” 她怔了怔,“皇上是容不得他的年幼女儿身旁有这样精明,而又知道的太多的人。夙嬛,你可懂了?” 我似懂非懂的点头,她叹息着搂紧了我,喃喃自语道:“筱雪,我此生福薄,没能有一个孩子,既然上天把你送到我身边,我定会尽我今生之力来保护你,今后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我仰头看着她面上的坚定与隐忍,面前的温婉女子侧颜淡笑着,晶莹的泪滴顺着她的脸庞滑落,映射着窗外的绚烂阳光,旋旎而迷离…… 我知道,从今以后,我就要与眼前的这个除却母后、嬷嬷之外世上与我最为的亲近的一个女子相依为命,我以后的人生,还很长……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竟已是六年后的光景。 刚刚入冬,父皇今日就兴致极高的带着皇室的皇子公主千万南苑行猎。 南苑围场上,辂伞华盖,旌旗飘扬,重装佩剑的羽林卫环绕四周,一身大红色骑装的我坐在父皇左下首,对面坐着夙缡楚烨等人,父皇坐在首位,唇角轻轻舒展着,愈显的隽秀俊逸,英伟不凡,那与生俱来的王者之风却不减半分,让人不敢直视。 今日皇族的所有宗室亲眷皆是聚在此处,除却皇室众子弟,还有各属国的质子随行,方才父皇忽然起了兴致,要众人来比试骑射,这正是在天朝皇帝面前显身手的大好机会,众质子都争相上台比试,以博为自己所属之国争光露脸! 一番比拼下来,满场叫好之声不绝于耳。其中安国皇子技高一筹,只见他利落的挽弓搭箭,箭无虚发,一连几箭都正中鹄心,与他比试的几人纷纷落败而归! 大周皇室素来崇尚骑术箭技,父皇的骑射之术在叔伯中更是首屈一指!此刻见安国皇子身手利落,更是大加赞赏了一番,各国众质子此刻神色都是颇为尴尬。 那安国皇子见状更是得意,见众人皆败在自己手上,神色也傲慢了几分,扬手指着一旁未曾参加比试的胤国质子,自得道:“素闻胤国居东北,国人善骑射,胤国王子今日与我比试一番如何?” 旁边的诸人闻言尽皆皱眉,安国皇子的箭术方才众人已经见识过,现下他又连番挑战各国质子,气焰着实嚣张。不等那胤国质子开口拒绝,我已从座位上忽的站起身,盈盈上前对着父皇福了一福,“父皇,今日见诸国皇子箭技高超,儿臣也愿上场与安国王子切磋一番,还请父皇恩准。” 父皇含笑看我,略一沉思,“我大周皇室素来崇尚骑射,朕的女儿当有巾帼不让须眉之风,朕准了便是!” “谢父皇!”我这才弯身下拜。 侍卫已经牵了马匹上来,我翻身上马,一揽缰绳,策马向比试的擂台奔去,安国皇子站在原地负手看着纵马过来的我,面上一丝惊艳划过,我勒住缰绳,缓缓停住,向他微微点头,“夙嬛乃一介女流,箭技拙陋,若是待会儿出丑,王子不要见怪才是。” 那安国皇子见我是一女流之辈,眼底的诧异俨然退去,继而笑着点头谄笑道:“公主愿意屈尊与小王比试,乃小王之幸。公主请先。” 我摆手一笑,“我今日只不过是一心玩心而已,还是王子先吧!”我的姿态谦逊,又面带平和笑意。果然,那安国皇子见状愈加得意轻敌,转身接过侍卫递上的弓,眯眼瞄准百步之外的箭靶。 须臾间,方才见那箭镞离筱,笔直的向那箭靶中心射去!正中鹄心!四周围观众人皆是拍掌叫好!安国皇子转身对我弯身作揖,“小王拙技,让公主见笑,公主请。” 我笑着点了点头,已有侍卫侍从高举双手为我奉上我的专属弓箭,弓身两端缀犀角描金,施以朱漆,在阳光的映射下焕发着夺目光彩! 我对着侍卫轻声吩咐了一番,就见对面的箭靶已被人移开数十步之远,方才众人皆是百步之距,现下我令侍卫将箭靶移至更远处,周围的众人皆是满脸的惊愕。 我的箭技是初年楚煊手把手所教习,楚煊的骑射功夫出自名师,自然是非同凡响! 耳旁一阵诧异的唏嘘之声,夙缡坐在原地对着我暗暗伸出大拇指,我回首对着她会心一笑,这才一揽缰绳,调整好角度,自背后取出箭镞,搭弓,瞄准,手中的弓筱直直绷紧、拉开,白羽箭的箭尖对准了鹄心。 手上的力气蓦地一松,那箭身脱筱而出,急速射向远处的箭靶! 远处的侍卫大声报道:“隆裕公主百步穿杨,正中靶心!” 耳旁一时间只剩下皇室诸人啧啧赞叹之声,我淡淡一笑,正要转身,却见一阵迅风掠过身旁,身后一支白羽箭直直射向前方,目标赫然是那侍卫还未来得及取下的我方才射出的箭镞! 啪! 那箭身就已被当中劈开,白羽箭的箭身直直没入箭靶几尺许! 圣驾之前,何人竟敢如此放肆!公然挑衅我的箭技! 心头也生出几分不悦,我转过身就见缓缓打马过来一人,来人面目承传了父皇的俊逸儒雅,却略带几分阴沉之态,腰间所佩的明黄腰带彰显他不凡的身份。 时隔六年,我依旧认出他来,竟是我那被贬至昭台别宫四年之久,半月前疯癫多年的刘昭媛病逝,方被父皇召回宫中的二哥楚煜! 手心紧攥的箭镞又紧了几分,我莞尔一笑,“虽说幼时少有往来,今日一见,二哥的箭技果然精妙,倒是让妹妹佩服,佩服!” 楚煜不置可否笑着,“四妹的骑射也非一般男子能及,今日四妹自谦了。”他面上虽在笑,那幽黑眼底深处一闪即逝的憎恨与仇视却未能逃过我的双眼。 我负手笑着,此刻四周的掌声顷刻间如雷贯耳般响亮,那安国皇子的脸上早已是一阵红一阵白,尴尬的上前,“二皇子与四公主箭技如此精妙,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方才是在下逾越了,还望公主不要怪罪才是。” 我扬手将手中的懒懒弓递面前的侍卫,淡然道:“世子言重,只是我大周素来崇尚骑射,幼时跟着王叔兄长学过几日,今日献丑了。” 说完不待他言语,径直打马转身回了座位。 彼时已有内侍向父皇禀报了方才的情况,我回到座位,夙缡凑了过来,对我小声道:“夙嬛,你方才的英姿真是叫人好生佩服!让我这个做姐姐的都自愧不如了!” 几年的光景,我与夙缡由先前的水火不容竟然成为了很好的姐妹,虽说董夫人是她生母,可是我对这位单纯烂漫的姐姐却全无憎恶之心,现下我看着她俏皮的神情,轻声笑道:“谁叫当初哥哥教习我们骑射的时候你不认真学,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 夙缡撅嘴嗔了我一眼,“还不是大哥厚此薄彼,就只顾着教你一个人,对我和楚烨都是敷衍了事罢了。”她皱眉看着远处打马而来的楚煜,“咦?二哥今日怎么会在这南苑出现?我记得随行的没有他才对。” 她身旁的楚烨闻言冷笑一声,很快就被夙缡瞪了一眼,楚烨这才忿忿不平的轻嗤着转头看向别处,一切被我尽收眼底,心头了然,楚烨比我还要小上几个月,却从小不曾把我这个异母姐姐放在眼里,自当年董夫人亡故后,他的性情也愈加跋扈,看我的眼神也更是漠然,素日见面甚少有过姐弟间的亲密,我亦是见惯,不曾和他计较。 只是抬眸淡然看着楚煜意气风发的身影,端起案几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倒是忘了,今日父皇特旨诸皇子可以随行的,倒让他钻这个空子!” 夙缡看了我一眼,这才唉声叹气着,“我从小我就很怕二哥,加上当年的事情,不知他会不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2章 思忖 我漠然饮下口中的温热茶水,淡淡道:“有何可惧?” 台前楚煜已经从马上下来,大步上前向父皇请了一个家礼,“儿臣楚煜叩见父皇。” 父皇略一皱眉看了他一眼,这才抬手道:“原来是楚煜啊,几年不见,骑射功夫倒是了得了!” 楚煜恭谦回道:“儿臣不才,今日见四妹与安国质子门比试,一时技痒,还望父皇不要怪罪儿臣鲁莽。” 父皇微微一笑,“很好,赐座!” 随侍一旁的刘公公已然上前扶起楚煜,“二殿下快些起来吧!” 楚煜这才恭敬起身,退至一旁,面上满是恭谦之色,随行的王公贵族皆是交口称赞楚煜方才的精彩表现,我漠然的看着,南苑的内侍总管陈进谄领着内侍为我奉上热茶,笑着叩首道:“四公主今日箭技精妙,真是让奴才开眼界了!” 我厌烦的睨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淡淡晕开,“去训诫司领二十个耳刮子再来回我。” 陈进还未反应过来就已被一旁的羽林卫拖下去,我看着他踉踉跄跄惊呼的背影,心头只是厌恶,今日竟在这个关口出了漏子,让楚煜有机可趁,锋芒尽显,重得父皇看重之心!我的手紧紧握住手中的茶杯,心底暗暗有了计较。 到了回宫的时辰,我正要由宫人搀扶着进车架,陈公公却来了。 “皇上传四公主过去说话,公主快随老奴来吧!” 父皇的御辇前,宫女为我打起了帘子,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龙涎香气息。 彼时他正坐在宽大的靠椅上阖目养神,听见我的脚步声也随之睁开眼,对着我招手道:“筱雪,过来,陪朕说会话。” 我上前伸手接过陈公宫递来的药碗,“父皇,今日服药的时辰可到了。” 父皇皱了皱眉,轻叹着接过药碗一饮而下,“你这孩子,每日一来就催着朕喝药。” 我低头笑了笑,“父皇近来国事繁忙,今日好容易才得了个空出宫围猎,亦要好生保重身子才是。” 父皇摇头一笑,缓缓撇开头看着车帘外四角垂下的紫金鸾铃,车声辘辘,那鸾铃亦随之泠泠摇晃,声声入耳。 我站在他身侧,唯见他的侧脸在帘外阳光的映射下透着一层淡淡的清冷之气,仍然掩不住昔日的清俊隽秀,两鬓间却悄然生出几丝银发! 心头莫名的酸楚,我徐徐弯下身,半跪半坐的倚在脚踏上,轻轻将自己的脸靠在他的膝头,喃喃道:“昨夜儿臣梦见母后了,她对我说很想念父皇你。” “哦,是吗?” 父皇的身子微微一颤,低头淡淡笑着,又道:“时间可真是快,当年还是一个倔强的小女孩,一转眼,你就已经大了,今日的巾帼风姿让你的叔伯们都是赞叹不已,而朕却老了。不知道将来大去,九泉之下阿梨还认不认得朕。” 他的语气透着哀凉,心头难过至极,我低声道:“父皇是是恩泽天下的圣君,定当是福寿绵绵,寿与天齐。” 凝眉略一思忖,我又笑道:“就要入冬了,我听说过年时大姐会和姐夫从晋阳封地回来,到时候可就差大哥一人了呢!” 父皇略带薄茧的掌心微微一顿,许久不曾言语。 心头黯然,我也适时的颦眉不语。 耳旁只余下马蹄行走的锃锃声,辇车外四角悬挂的紫金鸾铃在风中叮啷作响…… 回到宫中已是日暮时分,近日陈夫人身子不适,旧疾复发,自嬷嬷去后,这几年陪伴我的就只有这位素来恬淡的女子。 明华宫里,我一进门,红袖就已经在门口侯着我,见我回来,顿时笑道:“公主可算回来了,娘娘方才还念着呢!” 我大步走进去,廊下的陈夫人一身素白罗衣,头发仅简单的挽了一个髻,并无多余发饰,脸颊苍白的几近虚幻的晶莹,她缓缓抬起头看着我,淡淡一笑,“夙嬛回来了。” 我上前在她的身旁坐下,“不是说今日天冷风大么?怎么不在房里呆着。” “今日宫里的人都随行御驾了,难得清静,我就想出来晒晒太阳,好些日子身子都懒懒的,今日总算有了些力气。就想出来走走。” 我看着她恬淡的笑意,轻轻点头,“起风了,我扶你进去好吗?” 她顺从的站起身,由着我将她扶进房里坐下。 她轻声问道:“今日出宫好玩吗?” 我在她面前坐下,握着她苍白冰凉的指尖点头道:“很好,一切都好。” 她微微一笑,“我就知道,我的夙嬛从小就是最优秀的皇家公主,样样都不必那些皇子殿下差。还记得当年你在平邑出生时,皇上就曾经私下传钦天监为你卜过一卦,钦天监都说,你有着母仪天下,兴国安邦的命格,今后贵不可言的。” 我淡淡笑着,却道:“可是今日我看到二哥了,他回来了。” “放心,有你父皇护着你,他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我点点头,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月华朦胧,迷离而旋旎洒在地板上,映着重重妖冶的飘渺的纱幕,我坐在窗前,抬头看着夜空的漫天繁星,思绪却飘到了不知名的远方,楚煊,我的哥哥,你在冀州还好吗? 两年前,楚煊忽然被父皇指派,独自前往冀州军中,那一天,下着很大很大的雨,我追着那辆马车很远很远,一边喊着哥哥,一边大步追着,却只能够看着马车的轮廓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楚煊坐在里面探出半个头来,只是不停朝我招着手,大声的说着什么,声音却被那滂沱大雨湮没,我无助的站在雨中,看着空荡荡的宫墙台榭,最后还是陈夫人撑着伞将我抱回了明华宫里。 那一天我淋了很久的雨,自是受了风寒,在床上养了几天的病,十二岁的我,知道从那一刻起,我的哥哥再也不能站在我的身侧保护我,逗我开心了,他就要去冀州军中建功立业,就要去创造打拼出一番他自己的天地,向父皇证明他自己。 原来那些绚烂如花的年华始终是要离我远去的,我总要长大。 楚煊,不能永远像小时候那样,含笑看着我,宠溺的唤我一声,“傻妹妹。” 母后,带着她最后一丝眷念,飘然而逝,追随着她生前不可得的心愿而去; 嬷嬷,无端被父皇赐死,没有留给我一句话就飘然而逝,一番周折下来,御医呈禀的却是嬷嬷忽患暴疾去世的交待,这便是留给我的所谓真相! 陈夫人,一个与我一样孤寂落寞的女子,守着半生的寂寞与哀凉,在这明华宫中凄凄切切的度过她的余生; 还有我的姨妈,那位表面上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身在高位,这么多年来,却从未得到父皇的一丝怜爱,多年的旧疾缠身,她与陈夫人一样,甚少出门走动,每次我都只能够在家宴上方能够看到她一眼。 偶尔目光交错的对视中,她看我的眼神依旧爱怜与期盼,而我,只能够强迫自己不去看她那样的眼神。 红袖提着宫灯进来,关切道:“公主早些歇息吧,夜凉风大。” 我转过脸看着她,黑暗中,昏黄的光线在她面上迷蒙不清,我淡淡笑着,“红袖,过两年你到了年纪就该出宫了对吗?” 红袖一怔,旋即点头,却又肃了几分神色,“奴婢的双亲早已离世,出了宫也是没有去处,嬷嬷当年嘱咐奴婢好生照顾公主,奴婢跟着公主已有六年,今生愿永远服侍公主。” 她走了过来,轻轻为我披上一件外袍,“这几日风大,公主早年隐疾未愈,奴婢服侍公主就寝吧!” 我顺从的点了点头,任由她扶着我进殿歇息,窗外寒凉彻骨风还在烈烈吹着,吹的那窗纸扑簌作响,一下又一下…… 正月之后,新年的喜庆气氛还未退去,宫里又忽然热闹起来,四处张灯结彩,原是父皇的异母妹妹,昔日远嫁卫国的永福长公主就将回国省亲,长公主自小与父皇一起长大,兄妹感情自是亲厚,一向淡定持重的父皇现下面上也有了些许兴奋神采。宫中四处张罗布置着,许久未曾有过的喜庆气氛悄然降临。 正月十九这一日,宫里异样的热闹,各宫宫人都跑去大兴门看热闹。 我素来厌极这喧嚣烦躁的环境,早早推脱身子不适,披了一件素衣在廊下抚琴,陈夫人坐在一旁的软椅上,侧耳静静听着我的琴声,唇角含着一丝笑意看我,许久才轻声问道:“夙嬛,今日你该去大兴门的。” 我的目光依旧看着琴筱,淡淡道:“我不喜欢那个地方,不想去。” 她轻声一叹,“我听宫女们说子墨也来帝都了。” 我的手指轻轻一顿,陈夫人又继续道:“到底与你有幼时的情意在,又是皇上当年钦定的姻缘,他即已是你为了的夫君,说到底你也该去瞧瞧的。” 手指从琴筱上收回,我起身走至她的身前,看着院里的落英树却微一羞涩,“只不过是父皇当初一句戏言而已,再说我和子墨几年没见了,我也怕他不认识我了。” 她低头温柔的看我,笑嗔道:“都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还是这般调皮,夙嬛,以后嫁去卫国你就是子墨的娘子,要懂得相夫教子,贤德持家,不能再那般任性了知道吗?” 我这才眨了眨眼,对着她甜甜一笑。 近前暗沉的天际却荡悠悠飘来一只纸鸢,是一只蝴蝶的形状,上面用彩墨画着五彩斑斓的颜色,绚烂多姿,映着那灰蒙蒙的天空,更是夺目! 心头微微一怔忡,看着天际那纸鸢,仿若看到了幼时的自己,那个时候每日与夙缡楚煊一起打打闹闹,纸鸢会做很漂亮的纸鸢给我玩…… 原来这样寂静而清冷的日子,竟然如同流水般滑过指尖,如今的我已是待字闺中的妙龄少女,父皇早已为我与子墨定下婚期,就在来年的五月,那个开满烂漫栀子花的季节,我就将穿上大红的嫁衣,离开帝都这片故土,嫁去卫国那个陌生的国度,做子墨的妻子,而这样的生活,真的是我要的吗? 晌午时,头就有些晕沉,小腹还微微胀痛着,就在今夜,父皇为长公主在未央宫大殿设家宴,今夜的主角是长公主这个我未曾谋面的姑姑,还有那个曾是幼时玩伴的未来夫君,我自是不能再推脱不去。 红袖早早为我捧来妆匣,绾好了发髻,满鬓皆是让人眼花缭乱的奢华金钗步摇,我一把胡乱扯下,对红袖吩咐道:“简单一些就好。” 红袖心思剔透,自然会意,只在我鬓间插了一支金丝缠花的翡翠镶金蝴蝶簪,垂着细细的银质流苏,末端坠着细小精致的月曜石,既不**份又不落俗气。 她为我选了一件月白色的锦缎衣衫,上面用银色丝线绣着繁密精巧的蔷薇花,淡雅如竹,那簇簇精致的蔷薇在灯光的照射下却又会焕发着迷离的光彩,仿佛漫天飘零的纷纷扬扬的花瓣,瞬间攫夺人心!一切打点妥当,我这才启行前往未央宫。 彼时未央宫大殿上,浮雕金龙缠绕的青铜烛台上,数百支通臂巨烛将大殿照的灯火通明,殿角几只青铜大鼎里燃着熏馨的佛手香,让人不觉精神为之一振。 皇族的叔伯女眷们早已坐满,侍女搀着我的手将我迎进殿内,内侍通报道:“隆裕公主到!” 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移至殿门,直直的集聚在我身上。 帝都早有传闻,隆裕公主乃帝都第一美人,虽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有了这个说法,但是所有皇室叔伯,王孙公子看我的眼神皆是闪烁着一种熠熠光芒,目光中的惊艳与贪婪毫无掩饰。 若是一般女子遇见这等场面肯定会倍感难堪。 而我,早已习惯。 大殿中温暖如春的融融热气轻柔往面上一拂,几许暖意袭上心头,让人顿生汗意,宫女恭敬上前为我解下肩头的白色狐裘斗篷。 我唇角带笑,款步走至大殿中央,每一步都牵引着众人顾盼的目光,娉娉婷婷向首座上的父皇行礼道:“儿臣夙嬛拜见父皇,父皇金安。” 父皇微微笑着颔首示意我起身,他身旁陪坐的皇后也正看着我,我的目光与她微微交错,就很快移开,一旁下首坐着一位陌生的贵妇,眉目轻盈,依稀可见当年的娇俏之色,我弯身向她请礼道:“夙嬛拜见皇姑姑。” 长公主笑着站起身上前执起我的手,“真是岁月催人老,当年还是在襁褓中见得她一面,如今就这般大了,皇兄有福了。” 我面上的笑意未变,“今日夙嬛抱恙,未曾前去宫门迎候皇姑姑,姑姑莫要怪罪才是。” 她笑着摇头,携了我的手在座位上齐齐坐下,我笑意优雅的陪坐在一旁,上首的父皇对长公主笑道:“景韵,朕这个女儿可没有让卫王和子墨失望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3章 打趣 长公主笑道:“皇兄真会说笑。夙嬛出落的这般动人,我心喜都还来不及呢!”说话间,她的目光就已移至一旁低头陪坐的白衣少年身上,“子墨,这不向你夙嬛表妹见礼。” 那少年缓缓抬起头,如画般的姿容徐徐展露在我的面前,一双黑玉般眸子轻盈的毫无杂质,眸光澄明,唇角带笑,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出尘般的淡然风姿,高贵清华! 他向我微微颔首,那唇角缓缓绽开笑意,“几年不见了,夙嬛。” 我亦是笑着点头致意,“子墨表哥。” 长公主握住我的手紧了几分,径直对着父皇打趣道:“这一对人儿,就仿佛是从那画儿里走出来似的,金童玉女也不过如此啊。” 她的话音刚落,席间的众人都笑了。 长公主眼眸一转,又对皇后亲热道:“皇嫂,咱们也有好几年不曾好好许久了,我来陪你说会话。” 说罢她就起坐离去。 席间只剩下我与子墨两人,无限尴尬。 子墨微微抿唇一笑,我抬头看他,“子墨哥哥这几年可好。” 子墨淡笑着,“还好,今日听皇舅舅说你抱恙,现下可无碍了?” 我轻轻摇头示意自己安好,却在此刻,小腹一阵抽搐般的疼痛,一股热流自腿间殷殷流下,我的眉头一皱,早前陈夫人就已给我讲过女子月信之事,现在莫非是—— 红袖方才被我支开,身边全是陌生的宫女,富丽堂皇的大殿四角燃有暖炉,,外面天寒地冻,此刻的我却满头大汗,闷坐在原地不敢乱动。 殿上的舞姬身姿柔娆,在舞池里翩翩起舞,所有人都兴致颇高的观赏着舞蹈,唯有我死死咬唇坐在原地,身边的子墨似是察觉到我的异样,轻声问:“夙嬛,你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我慌乱的回过神看他,一向镇定的自己此刻也语无伦次起来,“没,我没事。” 我不安的坐在原地,身下的热流还在涌动,衣襟上垂下的流苏早已被我绞的乱作一团。就在我如坐针毡般煎熬时,面前忽然出现一件长长的紫貂毛边斗篷,抬起头,正好看见子墨如画的笑颜,“夜里风大,夙嬛你若是不适可以先披上回宫。” 心头一暖,我感激的向他点点头,子墨又道:“你一个人回去总是不甚妥当,我让白翌送你回去如何?” 一直侍立在子墨身旁的一玄衣护卫这才向我叩首道:“属下参见公主。” 我打量了他片刻,只见他五官英朗,已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低着头一动不动半跪在原地。 我向子墨点了点头,将那斗篷胡乱披上起身狼狈离去。 出了未央宫宫门,外面的瑟瑟寒风阵阵袭来,白翌在前方提着羊角灯恭敬为我领路,挡住了些许寒意,我跟在他的身后缓步而行,前面高大的男子身形挺拔,却只是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忽然忆起儿时旧事,我心头生出捉弄他一番的想法,嚷道:“喂!白翌,你走那么快,我都看不见路了。” 他立时停下脚步,回头看我,面上诧异与惶恐交替着,又慌忙弯身道:“属下失职,请公主责罚!” 我挑眉看着他惶恐的神情,俏皮道:“你要走慢一点,你提着灯走那么快我怎么看得见路呢?还有,你如今都不会笑了吗?怎么今夜一直面无表情?难道我现在长的很难看?” 他紧抿的嘴唇轻轻牵动一下,眼神飞快的看我一眼,又低声道:“不是,公主很好看,属下只是……” 我看着他唯唯诺诺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才三年不见居然跟我这般客气!” 他抿唇一笑,“属下一直记得公主当年的恩情。” 白翌是当年幼时的我与楚煊子墨几人在帝都街头救下了流浪儿,当时的他饥寒交迫,已然人事不省,是我做主让楚煊收留他,随后他又辗转成为子墨的护卫。 看着现下他惶恐的神情,我促狭的哦了一声,又道:“这几年你在卫国过的好不好?子墨对你好吗?” “三皇子对属下很好。” 我转身直直看着他,他显然是被我的目光盯的浑身不自在,赶忙低头不语。 我捂唇偷笑,半响才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这才是我认识的白翌。” 漫天的星辰下,他亦是腼腆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更是憨厚! 明华宫的大理石的水池里,温泉水冒着氤氲热气,我走上前展开双臂,任由宫女为我褪去衣衫,一步一步走下了浴池,那温热的水气包围着我,发梢也被澹澹的水气润湿。 对面落地的青铜镜里,氤氲迷离的水气中,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妙龄少女正与我对视,轻盈的眸子闪烁着朦胧不清的神色,眼角处一抹妖冶的紫色逐渐被水雾遮挡消失不见…… 我缓缓沉入池底,任凭温热的池水将我湮没,修长的手指在水里一寸一寸的划过自己的手臂,白玉般无暇的肌肤经过温水一泡,呈现玉一般的光泽,我的手指轻轻触在那里,眼前仿佛看到当年少年明朗的身影—— “你干吗一直盯着我的眼睛看!” …… “刚才其实我不是在嘲笑你,我想说的是,你眼角的鸢尾花很好看。” …… “筱雪,以后我会保护你!” 发丝在水中柔软的摆动着,拂过我的面颊,如同嬷嬷的掌心,轻柔而温热……我不停伸展双臂在水底游弋…… 宫女为我披上罗巾,身上尚存水迹,我坐在妆台前执起象牙梳漫不经心的梳着一湿漉漉的头发丝。 吱呀—— 大门被推开,是陈夫人走了进来,她满脸的苍白,不时轻咳,却兀自笑着,“夙嬛,祝贺你终于长大了。” 我微笑着回头看着她,却一言不发。 她缓步走近,在我身后站定,透过铜镜目光柔和的看我,“我记得自己以前,见到那鲜红的血时,非常害怕,是我的母亲不停的安慰我,女儿家有了月信就长大了,就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真好!” 她顿了顿,又问道:“今日可见到子墨了?方才长公主身边的人送来了当归、人参等活血养气的药材,这个子墨还真是细心,你觉得他如何?” 手中的梳子在发丝间缓缓摩挲,我笑了笑,“他很好,但决不是我要的。” 陈夫人怔了怔,方才道:“这样的你,只是委屈自己罢了。” “夫人,那你有过自己喜欢的人吗?”我抬头看她,倔强的问道。 她微微一怔,却失笑,“有又怎样,没有又如何?终究是不可得罢了。” 她接过我手中的玉梳,轻轻为我梳理湿发,轻声道:“你的母亲,当年终究是幸运的,能够有那样多的人爱着她,自己爱的,自己不爱的……而我……” 我转过身看着她,轻声问道:“夫人还记得端亲王吗?” 她身子猛地一颤,然后忽地愣住,眼底仿若有一种破碎的光影在潺潺流动,隔着一层朦胧水气,再也看不清楚…… 上林苑里,春寒料峭,帝都地处大周西北,冬季严寒,且极为漫长,现下虽是初春,远处山峦上的积雪却依旧未曾融化,湿冷的空气中隐隐一丝寒梅的幽香传来,沁人心脾! 子墨走在我的身畔,红袖和白翌一干人等在十步之远的地方随侍。我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鞋尖绣着的繁密雏菊花纹,脚下昔日新绿茵茵的芳草地仍是枯萎着无精打采的软趴在泥土上,毫无生气。 树林间的松针上落满了薄薄的一层白雪,寒风拂来,上面的薄雪簌簌落下,不时的惊起林间的几只飞鸟。 面前的子墨轻声问道:“这几日身子可好了?” “还好,你在宫里住的还习惯吗?” 子墨点头,他笑了笑,“夙嬛,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那时你、我还有楚煊夙缡几人总爱来这里荡秋千,你每次最是要强,喜欢我们将你的秋千推的高高的。” 我抬头看着他,“每次大哥都会把我推的很高,而你就会在一旁皱眉说很危险。扰了我的兴致,今日可该罚你!” 他笑着点头,“嗯,好!该罚该罚。” 昔日的秋千还在,上面落着一层白雪,子墨细心上前将积雪拂去,这才让我我小心翼翼坐了上去,他在背后轻轻推了我一把,秋千瞬时高高荡起,我抓紧两侧的绳子,咯咯的笑着,秋千越过子墨身旁时,我看到他如同春日阳光一般温暖和煦的笑容,炫目的让人睁不开眼,看我眼神里,却满是掩藏不住的向往与爱恋! 我大声的笑着,“子墨,再高点,再高点!” 四下全是郁郁葱葱的松树林,头顶的隐匿在云间阳光悄悄探出头,影影绰绰洒在身畔,我轻轻闭上了眼,晌午的风吹起两鬓细密的发丝,在风中缠缠绵绵,纠结不断…… 闹腾的累了,我方才意兴阑珊的下来秋千,额头上已满是汗迹,子墨宠溺一笑,自怀中取来手巾轻轻为我擦去汗迹。 我低下头,羞涩的笑了笑,目光却看向远处的灯楼,几只飞鸟掠过天际,周围的树木全然是银妆素裹,满目的晶莹雪白。白的那样晃眼,灼疼了我的心…… 对面几个宫女扶着一位身着雪白狐裘斗篷的女子走来,那人面色苍白,却带着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神的炫目清丽,正是皇后。 子墨当先向她请礼,“皇舅母今日怎么来这里了。” 皇后微微颔首,目光看了看我,“养病许久,就想出来散散步。难得今日你和夙嬛也在这里,夙嬛这孩子脾气犟,以后你要多多迁就她。” 子墨恭敬的点头,“谢皇舅母关心,侄儿定当遵从。” 我缓步上前,对着皇后微微裣衽施了一礼,低声唤了一句,“姨妈。” 皇后对着我淡淡一笑,只道:“你近来又瘦了,听陈夫人说你前日旧疾又复发过是吗?回头好生保重自己!” 我轻轻点点头。 白翌走了过来,对着子墨躬身道:“娘娘差人来寻殿下了。” “那今日侄儿就先过去了,改日再陪舅母说话。”他柔和的目光看了看我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皇后看着子墨远去的背影,莞自转身看着我,“子墨是一个好孩子,对你也是一片真心,看来皇上当年没有为你选错人。” 我回过头,目光看向别处,“我知道。” 对面的她轻叹着,“我就知道,你从小就是个倔强的孩子,喜欢一样东西就一直认定,不喜欢的东西,怎么你也不会要的。” “既然你知道,为何两年前又要听从父皇的安排让大哥远去冀州?”我的目光直直的逼在她的面上。 “筱雪,你的父皇不是一个愚笨的帝王,你以为他会不明了你的心思?况且让楚煊离京亦是皇上自己的意思,是为你们好,你懂吗?” 阳光不知何时悄然隐匿进厚厚的云层,我犹自背过身,看着远处的渐渐渐渐绵密的雪幕,脱口道:“你应该清楚到底是在为我好,还是在为大哥好?”一口气话说完仿佛自己也愣住了,我怔在原地,为自己的口不择言而暗暗后悔。 她低不可闻的轻轻一叹,“筱雪,你和楚煊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人受到任何伤害,你可懂了?” 我回头看着她,她站在原地,隔着薄薄的雪幕,我与她遥遥相对,唯剩无言。 她沉默片刻,却缓步上前,抬手为我理好狐裘斗篷的领口,声音漫无飘渺,“现在已经月中了,月末的时候皇上会召楚煊回京为他准备亲事。” 心头巨震,我睁大眼看着她,她却笑了笑,“这个世上总会有那么多的不可得,很多时候,命运往往由不得我们的心中所想,即便你再想要那件东西,它也永远不会,也不能属于你,子墨是个好孩子,好好珍惜吧!” 她微一伸手,恭身立在远处的宫女立刻上前搀起她,一步一步离去。 那雪下的愈加大了,如撕棉扯絮般纷纷扬扬四处飘扬,我站在原地茫然若失,轻声重复道:“不可得,不可得……” 月末的时候,父皇的恩旨已经送往冀州军营,传来了楚煊即将在七日后回京的消息,夙缡欢天喜地的跑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时,那平静无波许久的心赫然掀起了滔天巨浪,面上却无比平静,只是微笑问道:“是吗?” 夙缡诧异道:“哥哥与你自小一起长大,现在他要回来了,你难道不高兴吗?” “哥哥要回来,我自然是高兴的。”我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珐琅描金手炉,“对了,我听秦昭仪说父皇已经为你选好了夫婿,就是那车骑将军戚常安家的公子呢,车骑将军可是位列三公级大将军哦!” 夙缡的面上顿时羞红一片,嗔道:“你这丫头,和楚烨那臭小子一样,还取笑起姐姐我来了。”说完作势就要来挠我的咯吱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4章 未来国君人选 我慌忙躲开,边跑边促狭道:“瞧,还摆起姐姐的款了,你们连婚期都订好了,这帝都上下都知道上阳公主日后是车骑将军府的少夫人!又不是我一个人在取笑你这个新嫁娘。” 夙缡的双颊愈加红,更显娇憨,啐道:“敢情你还是子墨未来的王妃呢!”她忍住促狭的笑意咬唇追过来作势就要打,我们两人在大殿内追追打打,欢畅的欢笑声回荡在耳边,久久不绝…… 几日后,就是父皇的寿辰,晌午的时候就听闻红袖说楚煊已经进了大兴门了,宫里早有规矩,皇子远归时,必定先要去未央宫向父皇问安,楚煊从大兴门进必是先要去未央宫请礼! 明华宫里,红袖忙不迭的为我打理妆容,陈夫人坐在纱窗下含笑看我,我亦是笑着将自己一件又一件的衣裳穿在身在她面前轻轻转着圈,转首向她俏皮问道:“这套好看吗?” 她亦是笑着点头,“我的夙嬛穿什么都好看。” 窗外黄昏的阳光挟着微寒的凉风轻轻慢慢洒在她的身侧,那眼眸似流盼的清波明亮清澈,红袖笑盈盈上前左哄右劝方才让我乖巧坐下,细细的为我描好精致的妆容,我略一侧首,唯见镜中的自己,绿云乌鬓绾成轻俏的堕马髻,面颊上轻轻扑上一层淡若烟霞的胭脂,原本白皙晶莹的面颊平添一份娇俏明艳之色,光洁饱满的额前坠着明晃晃的东珠,末端仅用一根极细的银丝串成,青黑的发鬓间那银丝若隐若现,亮光熠熠,耳坠上垂着一副色泽极润的白玉木兰耳坠,那玉原本绿的通翠,绿莹莹的幽淡光芒仿若流云飞雪般迤逦,衬得身上穿着的玫瑰红的茜纱外袍上堆绣着精巧繁复的雏菊花瓣愈加旋滟,迷离的灯光照耀下,那鹅黄色的花瓣几欲轻轻舒展开来,随着我的脚步妖冶生姿。 是夜,未央宫的紫宸殿里,灯火通明,杯筹交错,今日是父皇的寿辰,父皇一向不喜喧闹,早前已有旨意,今夜只在未央宫摆了一桌酒席,仅几位妃嫔、自家子女与长公主、子墨自家几席人聚坐在一起。 我微笑端坐于一侧,看着面前的众人欢笑言谈,眼神却悄然瞟向门口,心头荡荡悠悠,思绪早已飘飞到九霄云外。 殿门外传来内侍的通报声,“大皇子到!” 一时间,胸口仿佛凝滞了一般,唯见楚煊一身玄色外袍,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三年未见,他的身形愈加高大,足以高出我半个头,只是那眉目间的飒飒英气愈盛,不复初时少年的青涩,举手投足间,若树临风,龙章凤姿。 楚煊进门随即就向父皇请礼道:“儿臣来迟,实在是罪过。” 父皇今日心情甚好,此刻笑着对他挥手道:“去你母后那里坐着吧!” 门口的楚煊愣了愣,就在抬头的一瞬间,眼神不经意与我相遇,努力抑制住心头的暗涌汹潮,万千的思绪尽皆化作一句云淡风轻,“哥哥,你回来了。” 隔着几步的距离,他深深的看我,旋即又对着我轻轻点头,唇角含着我所熟悉的笑意,这才起身走至皇后身旁落座。 长公主笑盈盈打量着落座的楚煊,对父皇打趣道:“楚煊如今也快弱冠之龄了,大周男子素来是这个年纪成家立业,不知皇兄何时准备为他娶一门王妃啊?” 原本笑意盎然的众人的神情一时间皆是变的严肃起来,目光齐齐落至父皇身上,父皇看了看皇后,嘴角噙起一抹淡淡笑意,“朕的长子,自然是要位列三公的臣子之女才配的起的!依朕看左丞相之女品行端庄,才貌俱佳。楚煊,你的意思如何?” 楚煊怔了怔,终是恭谨点头,“儿臣一切听从父皇的安排。” 长公主闻言亦是笑着,余下众人也都恍然,唯见楚煊也笑着,那笑意映着明晃晃的烛火更是明朗。 外面有内侍躬身进来,“启禀皇上,二殿下吩咐人送了一副万寿图为皇上贺寿。” 父皇皱眉略一思索,挥手道:“宣吧!” 门外一身着斗笠的内侍弯身进来,双手向父皇奉上一副卷轴。 刘公公上前接过轻轻的展开那卷轴,只见上面的字体,笔势雄奇,姿态横生,运笔如行云流水,落笔如浩瀚云烟。颇有几分父皇落笔的风采! 心头冷笑,楚煜,你果真是不甘心忘记当年的旧恨了,如今让人巴巴的送来这幅万寿图是何用意?重新博回父皇的眷顾之心么? 那卷轴上龙飞凤舞的洒金字体,映着熠熠灯火,焕发着耀目的光泽,楚煜昔年被获罪的母妃牵连,不得父皇喜爱,现下众人皆是顾忌着当年刘昭媛之事不敢乱提一字,却见一向为人老实厚道的秦昭仪开口叹道:“这楚煜也着实可怜,娘亲疯疯癫癫一辈子,如今回宫来孤苦一人,也没个人照应着——” 她还未说完就已经被赵夫人狠狠瞪了一眼示意她住口,秦昭仪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煞白,惊惧的看着面色不豫的父皇,“皇上赎罪,今日是臣妾口不择言,臣妾……” 果然,父皇淡漠的看着她坐立不安的样子,却蹙眉思忖,微一抬手,对着那送画的内侍道:“回去告诉楚煜,明日一早来未央宫向朕请安吧!” 这样的一句话,也就等于是父皇开口愿意召见楚煜了,其中的深意自然难测,唯见那内侍欣喜连连,只顾着不停磕头谢恩,气氛这才悄然恢复过来。 席间人兴致颇高的谈笑,楚煊赫然成为众人言论的焦点,如今的他在冀州军中已有不小的功勋,又深得父皇的看重,俨然是大家眼中的未来国君人选。 只见楚烨笑嘻嘻的凑上前,“大哥,下次你去冀州的时候也带上我,可不可以,军营里一定很好玩,姐姐老说我年纪尚幼,只准呆在宫里,我都快闷死了。” 夙缡轻嗤道:“你这样子还能去军营不成,还是老老实实在宫里把书念好,别给你姐姐我丢人才是。” 我抬头看着楚煊,“哥哥,这次回来你真的不走了吗?” 对面的楚煊对着我点了点头,“嗯,不走了。” 我低下头,心底的喜悦轻轻荡漾着。 众人其乐融融,父皇亦是心情大好,唯见他的眼神瞟向我这一侧,却开口道:“夙缡的婚事定了下来,接下来又是夙嬛该让朕操心了,景韵啊,朕这个父亲为了儿女的婚事可是忙的焦头烂额。” “皇兄此言差矣,王上早已允诺,今后卫国的国君之位将传给子墨,夙嬛就是我卫国未来的国母,我的子墨定不会亏待她。” 对面的子墨温和的目光向我看来,偶尔交错的目光中,我微做羞涩低下头,心头却飞快盘算,楚煜今日的所作所为是何用意。 灯火迷离下,众人谈笑声声,我坐在原地唇角依旧带着端庄适合的笑意,席上有温好的黄酒,散发着清淡的酒香,旁边的侍女机灵的为我斟满,我端起那杯子轻抿一口,微凉而醇厚的酒气弥漫在舌尖,是一种极为奇异的感觉。 不知是怎样结束了这样一顿晚宴,父皇酒意微醺,就先行回宫歇息,父皇离去,我这才起身谎作不适,顾不得子墨关切的眼神,逃也似的离开这场宴席,紫宸殿上的杯筹交错声渐渐远去。 早春的寒潮下,外面寒凉锥骨的风夹杂着冰凉的雨滴和颗颗雪粒打在脸上,消去了身上的酒气,红袖在身后为我撑着伞,我愣愣的站在雨雪中,接着酒力颤颤的伸手接住了一片荡悠悠的雪花,任由它融化在自己的掌心,变为一滩水迹,原来,再美好的东西,亦会消失…… 身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转过身,一双鹿皮靴踏着雪地向我走近,熟悉的气息袭来,正是楚煊。 他笑看着我,“怎么一个人先跑了,害我好找。” 他的目光澄明而柔和,带着一种夺人心魄的炫目色彩,在这样的眼神下,心头那莫名的不岔此刻竟消失的再无踪迹! 我仰首看着他,脸上扬起几分笑意,“哥哥,怎么忽然出来了,皇姑姑不是说要和你说会话的吗?” “我是借着出门醒酒的功夫来这的,几年不见,你又长高了。当初只及我肩头的小丫头如今也长的这般大了。” 他带着几分笑意的说着,我的嘴唇动了动,正欲说什么,就见对面楚煊的随从小允子撑着伞匆匆赶来,急急道:“殿下,皇后娘娘那边催人过来,叫殿下快些回去呢!” 楚煊的眉头皱了一下,正犹疑间,我的声音却突兀响起,“既然姨妈在叫你,你就快些过去吧!我有红袖陪着,不碍事的。” 他迟疑半响,终是点点头转身走远,小允子忙不迭为他撑起伞,那雪下了极大,夜里绵密的雪幕,仿佛一块深远的看不见尽头的屏障,将我与世间的万物生生的隔断!远处楚煊的身影渐渐模糊,直至幻化成一个模糊的点,继而再也看不见…… 寒风依旧,脸庞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冻了麻木了,这样冰寒彻骨的风雪中,忽然记起幼时在离宫,一次的夜里,桌上潋潋烛火前,竟见一只飞蛾扑闪着翅膀直直飞向那摇曳的火光,灼热滚烫的火苗瞬时舔舐上它薄弱的翅膀,几乎是在一瞬间,那飞蛾在空中挣扎了几番就猝然落到地上,再无生息! “公主身子不好,还是先回去吧,站在这雪地里当心冻着了。”红袖的催促声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这才回过神,顺从的任由她搀着自己的手臂离去,留下一地清冷孤寂…… 这一日,寒潮退去,难得雪后初晴,晨起时推开窗,忽闻一阵幽然暗香,瞥眼看去,就见外面的院落里的海棠树上挂满了积雪,檐下的梅树竟然开出了几朵含芳吐蕊的花朵! 心头一喜,赶忙吩咐红袖为我梳洗,披上斗篷匆匆赶至御花园的棠园,脚步愈近,唯见满园静谧,只闻林间簌簌的落雪声,脚下的步子欣喜的加快,再往前走几步,果然见到那角落里悠然伸展出一截梅树枝,上面的朵朵寒梅迎风绽放,冰肌玉骨,暗香疏影! 这梅树是昔年我与楚煊一起种下的,今年已近春初,它竟然真的在初春的严寒中开花了!心头欢喜不已,我走过去挠下一截梅枝,将那绒软沁香的花瓣放在鼻尖轻嗅,身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我笑着转身,脸上的笑意却在见到那人的容貌后迅速敛去! 几步之遥的梅树下正站着一个男子颀长的身影,容貌清俊,暗沉的眼底却溢出几丝隐隐的诡谲与邪妄意味。 心头一沉,我侧目看着他,“二哥好兴致!” “今日雪后初晴,这里是昔日的幼时喜爱之处,难得四妹如此闲情也来了这里赏梅,咦?怎么不见卫国三皇子未来的四妹夫啊?” 他从那树下走了出来,对着我邪邪一笑。 “二哥不也是这般好兴致,还未恭喜二哥回宫,父皇总算是将你召回宫了,真是可喜可贺!” 楚煜发出低低的笑声,“那也要多谢当年你们的关照,我才能落魄到今时今日之境地啊!” “二哥这么说,好似昭媛娘娘是被我所害死的了?”我微扬起头,凑近他的耳边,低低道:“不要忘了,真正害你母妃的人,不是我。” 楚煜星眸微眯,等着我的下文。 我转过身,冷冷看着面前梅香萦绕的棠园,冷声道:“那年是董诗茵故意趁着临走前为我整理衣服的机会在我的长命锁上动手脚,她明知我素来爱洁,而父皇已经召见刘昭媛前来,趁着我出门擦脸的机会,那长命锁被丝帕一带,自然就会掉出来,之后我被她安插在我身边的人利用小白兔引我上钩,而至于你是如何被人引到了昭台宫撞见我,而她又是怎么恰好与父皇路过撞见你欲图害我性命,我可就不得而知了。” 楚煜微微颔首,“既然你早已洞悉先机,为何当日不拆穿她?还要假作不知上当?” 我的唇角一勾,“既然有人愿意为我制造契机,我又何乐不为?一点点皮肉之痛又算的了什么?说到底,我也要感谢她才是,如若没有她,可能现在的我还在菡莒宫中做一个不得父皇怜爱的落魄公主啊!” 啪!啪!啪! 楚煜连连拍掌,赞道:“不愧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你比夙缡楚烨那两个草包出色的多!不过我母妃的死始终你都是罪魁祸首,你以为我就会这般轻易的饶过你吗?” 他深如幽潭般的双眸中涌动的满是簇簇幽暗的火星! “哦?那不知二哥想要怎么对付我?”我泰然的迎视他的眼神。 他的目光渐渐阴冷下去,杀机迸现! “我要你、夙缡、楚烨,一个个都消失在这个世界!” “夙缡楚烨是无辜的,董诗茵的账你怎能算在他们的头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5章 挑衅 对面的他微眯起眼诧异的笑了起来,“想不到四妹这样不择手段的人也有这点难得的恻隐之心?真是让我开眼界了!” 我侧目看着他神色里几丝挑衅的意味,毫无畏惧!“如此我便奉陪到底!孰胜孰败自见分晓!” 他却收起的眼底的恨意,眼眸一转,又道:“今日是我母妃的百日,母妃生前喜欢梅花,我是来为她采几枝的。”他说完就欲伸手去摘下我面前的枝头上一簇开的正繁茂的梅。 心头一急,我不假思索的一掌挥开他的手,疾声嗤道:“这上面的梅花也是你能动的?” 楚煜的眉峰微微一皱,正欲言语间,却不再说话了,只是着看向我身后。 我亦警觉的回望,就见楚煊迎面走来,正欲欣喜的唤他,却见他眉间不岔,看向我的神色略带三分严肃,“筱雪,怎能这样和兄长讲话?快给楚煜道歉!” 我嘴角方才还在的淡淡笑意迅速冷却,这一幕多么像当年被父皇罚跪的我!心头莫名的愤恨,我倔强道:“为什么我要跟他道歉?” 楚煊眉头紧拧,无奈对着楚煜道:“夙嬛年纪小不懂事,二弟你不要见怪。” 我恨恨看着楚煜一脸的得意,心头气急,一把折下几枝寒梅,狠狠仍在地上,使劲用脚踩了几下,对着楚煜怒道:“给你,都给你,你以为我稀罕?”那白梅被我踩在雪地里,再也不复如初的轻盈模样。 我顾不得再去看楚煊的脸色,转身掉头就走,心头委屈,这是楚煊第一次这样凶的对我,一向对我宠溺娇惯的哥哥今日竟会为了一个自小不甚亲厚的弟弟这样厉声呵斥我!头顶的雪正纷纷扬扬飘着,楚煊的声音在身后渐渐模糊不清…… 一连下了几日的雪终于停了,难得天气晴好,淳亲王府的大门前,我独自一人懒懒的骑着马出宫来到这里。门上的兽嘴铜环被我轻轻叩响,开门的仆役一见是我慌忙将我迎至院内。 早有婢女低头领着我穿过重重院落。一路唯见佳木茏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 前面一雅致的院落里寂静无声,一青衣男子正背对着我坐于庭内石桌旁独自下棋。 “五皇叔真是好生闲情雅致,让侄女佩服了。”我缓步上前笑道。 男子缓缓转过身,俊朗的眉目并未随着岁月的风霜而改变,他对着温和笑着,“今日怎么一个人来了,楚煊不是回来了吗?” 我神情一黯,却仍是脚步轻快的走上前在他对面坐下,“哥哥自然有他自己的事情,哪里还能像小时候一样每天陪着我,今日宫中无聊的很,就出来叨扰王叔了。” 淳亲王哈哈一笑,“你这个丫头,快来陪我下盘棋!” 我笑着低眸将桌上的棋局一扫,蹙眉道:“这明明是一盘死棋,王叔你已是胜券在握,我败势已成定居了,叫我怎去转圜?” 淳亲王淡淡笑着,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尚未到败局之地,此言甚早,你自幼聪慧,遇事果断,这次可不是你的作风。” 我低头笑了笑,正欲伸手落棋,却又缓缓缓缓收手,低声自嘲道:“可是这一次,我不想再去博了,我只想活的简单一点,我厌倦了争斗,厌倦了算计,纵是我这般飞蛾扑火,又能挽回几分赢面?” 淳亲王平静的看我,沉吟许久方道:“儿女大了,皇兄自是要为你们安排终身大事的,楚煊如今已近弱冠之龄,你也快到及弈,又是皇兄最为疼爱的公主,能够攀上大周这个天朝大国,是四邻各国所企盼之想,这次景韵带着子墨来帝都,自然是存着这份心思。” 我苦笑着,“他们自然是有着他们想达成的目的,可是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淳亲王缓缓起身,“子墨是我的亲外甥,我自然是希望你们能够喜结连理,皇兄也有他的打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然是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这个世上,总是有那么多的不能,人生在世,天意弄人,万事皆不能顺心如意,这人啊,若是止住了心头的那一点痴念,浑浑噩噩的一辈子也就这样过来了……” 我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此刻竟是别样的悲凉与寂寥。这个素日云淡风轻的男子难得露出他伤感的一面。亦是为了那一份求而不得,却早已被前尘俗事吹散的眷恋…… “大殿下来了!” 远处的仆役通禀的声音传来。 正思忖间,我回过头,就见楚煊正从远处向这边走近,衣带生风,眉目清朗,风姿隽秀! 他大步上前对淳亲王行了一个家礼,就转而在我额头上叩了一记,“今日来王叔这里居然都不叫上我,难道还在生那日的气么?哥哥给你赔个不是可好?” 我轻嗤一笑,声音辨不出喜怒,“我哪里还能够那般的使小性,哥哥是做大事的人,怎能够为了我一介女流卑躬屈膝!” 楚煊一怔,仍是强自笑道:“这丫头,倔脾气又来了?” 我转过身对着淳亲王道:“王叔,今日我有些不舒服,现下哥哥也来了,我就先告辞了。王叔保重!” 我说完顾不及理会楚煊诧异的目光,径直起身离去。一路迎面而来的婢女仆役皆是诧异的看着神色不豫匆匆而行的我,淳亲王的大门前,我攀住马匹的缰绳,正要上马。 楚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筱雪,等一等。” 我回过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恨恨的回头就要蹬上马,手臂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挽住。 “你这丫头,怎么老是跟我怄气?”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几分黯然,“那天是我不好,是我不对,你不要再怪我了好不好?” 我的脚步蓦然顿住,缓缓回过头,目光陌生的打量着他。 他看着我,面上只是带着无奈甚至是黯然的笑意,不知为何,这样从小伴着我成长的笑容我却忽然厌了,倦了,厌倦到了极点! 良久,我却粲然笑了,“怎会是你不好,明明是我张扬跋扈,是我蛮不讲理,应该是我先跟哥哥赔礼才是!” 顾不得掩去面上的委屈,我死力的一揽缰绳,马匹飞快的跑了起来,冲入向前方人群熙熙攘攘的街头,楚煊在身后唤我,声音渐渐被街头的哄闹声掩去。 风呼呼刮过耳旁,马儿飞快的奔跑在街头,我一路扬鞭催马,迎面而来的的行人躲闪不及,皆是被绊的东倒西歪,心头此刻莫名的愤恨,我也不去顾及这些,只顾着打马拼命前行,却在一转角处与一马车迎面撞上。 那赶车的马夫反应极慢,一时间急着勒马停车,差点摔了一个趔趄,见横冲直撞奔过来的我,怒骂道:“你是怎么走路的?一个姑娘家这般风风火火,真是缺了家教!” 我满腔的怒火此刻正无处可撒,见那车夫满面蛮横,心头更是不悦,横眸冷笑道:“就凭你也配来教训我?”说罢手中的马鞭毫无预警的朝着他的面上狠狠挥去! 我的身手极为利落,眼见那鞭子就要直直打在车夫的脸上,却见眼前一道身影飞快划过,我还未来得及看清楚,手中的长鞭已被从马车内跃身而出的白衣男子扬手挽住! 我死力挣扎一番仍是无济于事,只见那人悠悠转过身,凤目星眸,面若冠玉,白衣翩翩,风姿卓然,那好看的唇角带着一丝淡淡笑意,狭长的凤眸兴致盎然的看我,不紧不慢的说道:“姑娘好大的火气,这样的鞭子,莫说是马,就是使十成的力气打在人脸上,我家马夫的脸可能从此就毁了!” 我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冷笑一声,“小小的一个马夫也敢随意呵斥人么?既然他如此不识得规矩,今日我就代公子教教他认得尊卑!” 男子笑睨着我,见我言毕,方才优雅的拍手,“姑娘当真是古道热肠,只不过管教家仆素来是家中内人之事,今日姑娘越俎代庖意欲替在下管教家奴,莫非真的是想要进我叶氏家门,行主母之职?” 他言语轻佻,神色暧昧,此刻更是出言不逊,心头大怒,我狠狠挣脱被他制住的马鞭,一声疾喝猝然出口:“岂有此理,看鞭!” 说话间,一道历影在空中飞快划过,手中的马鞭飞快的朝他劈去。 那男子身形轻灵,只轻轻的一个转身就避开了我狠厉的鞭势,我正欲劈手再击,就见他迅速的掠过我的身侧,衣袂飘扬间,我的腰间一空,上面垂着的孔雀蓝蹙金苏绣香袋就已经被他托在掌心。 那香袋本是嬷嬷昔年亲手为我所绣,上面更有我的小名“筱雪”二字,只见那男子饶有兴味的垂眸打量着香袋上精巧的刺绣,低低念道:“筱雪?是你的名字么?” 自父皇为我改名为夙嬛之后,帝都上下只知我名唤夙嬛,鲜少有人知道我筱雪这个小名,这只是楚煊与父皇这般与我至亲之人方能唤的名字却被眼前的男子如此轻佻的念出,心头怒意愈盛! “放肆!” 我大喝一声,扬鞭就向拼命胡乱挥去,鞭势狠辣而果断,一时间耳畔只余下长辫划破利空的唰唰声。 那男子不慌不忙的避开我的攻势,一边轻笑念道: “有美一人,被服纤罗,妖姿艳丽,蓊若春华。红颜韡烨,云髻嵯峨,弹琴抚节,为我筱雪。清浊齐均,既亮且和,取乐今日,遑恤其它。哈哈,曹子建所言当真不假,佳人当前,真乃一个妙字也!” 心头又气又急,又恼又怒,此人身形利落轻巧,身手远在我之上,奈何今日竟然遇到强敌,我自知敌不过他,正欲打马走开不与他纠缠时,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就自不远处传来。 “何方小人,竟敢轻薄我家小姐!” 我转过脸就见白翌当先一骑,他已从马上纵身跃起,手中的长剑应声出鞘,向着那男子急速刺去,刀光乍现,唯见那剑身泛着青白的寒色,反射着头顶的淡薄阳光,破空之声倏地掠过耳旁,势不可挡! 男子见势不妙,急速凌空跃起身避开了白翌的剑势,白翌大喝一声,招式迅疾如电光交错。 我站在原地,仰头看着二人缠斗,几年不见,白翌的武功竟然如此精妙,那男子身手不是很厉害,那轻功却极好,唯见他身轻如燕,只是不停伶俐闪身避开白翌的剑势,却渐渐也招架不住,须臾间,他的身形一晃,还未来得及避开,就已被白翌用剑尖直指咽喉! “还不快快向我家小姐道歉!”白翌冷眼看着他,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男子面不改色,犹自转头看着我,“想不到姑娘竟然有这样厉害的家奴,叶某一向自命不凡的轻功也只得甘拜下风,今日真是开眼界了” 现下他已被人用剑指着要害竟然还如此轻佻的对我说话,我不怒反笑,却是看着他缓缓合掌,“公子也很厉害,大敌当前,还能如此镇定的谈笑风生!” 男子朗声一笑,眼神却看向我身后,“看来姑娘的护花使者不止眼前这一个啊!” 说话间,我回头一看,就见楚煊与子墨两人并驾齐驱,身后跟着一众便衣护卫,正急急是四下向我这边赶来。 “子墨,我在这里!” 我唤了一声,唯见子墨面上一喜,匆匆的打马过来,翻身跃下马边,欣喜道:“夙嬛,现在总算找到你了!” 楚煊缓缓走上前来,目光微带歉意,我假作不见,撇开头看着子墨,对他微微一笑,“对不起,子墨,我让你担心了。” 子墨亦是温和的笑着,他的眼神落至楚煊身上,笑意却仍然不减,“方才你急着出宫找夙嬛,皇舅舅身边的刘公公正寻你呢,好像是皇舅舅宣了右丞相进宫……” 楚煊哦了一声,看了我一眼,又道:“那夙嬛就有劳你照看了。” 我怔在了原地,面上却奇迹般的笑着看楚煊翻身上马,带着侍从消失在我的视线。 送走了楚煊,白翌恭敬上前,对着子墨道:“公子,这个人应该怎么处理?” 子墨这才面色一凝,扬眉看了看那被几名士兵押注的白衣男子,淡淡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面色悠然,“鄙人陈州人氏叶卿尘,今日有幸逢得公子,真是荣幸之至!” 叶卿尘?誉满江南的少年才子,五岁既能出口成章,十二岁时在晋阳的诗会上以一阕《满庭芳》一举拔得头筹,赢了当时的江南鸿儒刘运昌,从此闻名天下! “哦,你是叶卿尘?” 我径直越过子墨一步上前挑眉看着他,他亦是面色泰然的站在原地,漫不经心的打着哈欠,大大方方的任由我的打量,笑睨着我问道:“在下的拙貌姑娘可看够了?” 他促狭的看我,这才双手奉上了先前抢夺去的香袋,“在下自小生于乡野之间,难免礼数不周,方才冒昧之处,还望小姐海涵。”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