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当嫁:腹黑夫君太会宠》 第001章:天子赐婚 四月的风已经很暖了,它将南山碧绿的松竹拂的更为青翠,又带来爱莲张口吐出夏日的热浪,如此红袖添香诗情画意的时节,见证着两道宫里头的圣旨传进这临安国不同的两个地点,纷飞两处茫茫皆不见,命运早已牵动。 云城,相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沈安士次子沈栖迟,年二十有三,人品贵重,德行纯良,特赐婚尚书令府嫡女云舒,于下月初一行娶妻之礼,钦此。” 沈安士携全家俯身叩头,“臣沈安士,替犬子多谢皇上圣恩,吾皇万岁。” 云城,尚书令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尚书令云艺嫡女云舒,年十有五,秀毓名门,娴雅淑德,及适婚年龄,特赐婚于相府次子沈栖迟,于下月初一行婚嫁之礼,钦此。” 云艺携全家俯身叩头,云舒柔软的声音混杂在一群人中:“臣女多谢皇上圣恩,吾皇万岁。” 抬手接过圣旨之时,便是她命运的转折期。 待宣旨公公离去后,云舒的母亲大夫人陈氏便开始热泪不断,抽绢抹泪,而云艺则拉过云舒: “舒儿…你若是不愿,为父可进宫面圣,为你请旨…不嫁。” 云艺说的有些尴尬。 说起婚配之事他并不是没有为云舒留心,只是云舒是他的嫡女,若说宠爱没有比她得到的更甚了,正因为如此,才几番商定不下。 这选看男子的门第样貌气度学识皆是考究的重头,殊不知他迟迟做不了决定,倒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 相府确实是个好归宿,位极人臣一品外朝官,门第般配自不用说,可无奈这沈栖迟乃是次子,身份地位自然及不上长子沈栖流,若云舒嫁过去,日后岂不是稍逊一筹,低人一等,云艺断不能忍。 云舒膝盖微曲一下:“父亲大人疼爱,舒儿愿意遵从圣旨,下嫁相府。” 才说完,还未等云艺作答,闻得女儿愿嫁的大夫人陈氏便哭的异常大声起来,“我的舒儿…”,抽泣间也听不出她话中之意。 “行了,事情还未定你便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这圣旨都下了,还有转圜的余地吗…”,被呵斥的陈氏辩驳道:“你个黑心鬼,就看着舒儿…嫁出去吗?你竟不心疼…咳咳…” 一旁的婢女见陈氏有些激动,忙倒了杯茶水,替陈氏顺气,谁知喝了茶水的陈氏不依不饶:“湛儿常年不归,咱们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若出府了,以后就咱两老不死的作陪了……” 云舒快步过去,“母亲息怒,别弄坏了身子…”她抬手帮陈氏抚背,一边还用自己的手绢替她拭泪。 “舒儿啊…你若心中不肯,尽可说出口,母亲,母亲也舍不得你…”陈氏坐在高堂椅上,将云舒紧紧搂在怀中,口中絮絮叨叨,这养育了十几年的宝贝女儿,她怎么能舍得拱手他人。 云艺被陈氏哭的不耐烦:“好了,夫人,你哭顶什么用,先听听舒儿的意思吧。” 他转脸看向云舒:“舒儿,你如何想法,且说与你母亲听。” 陈氏放开怀中的女儿,一脸期盼的模样,眼泪含在眼眶中让云舒极为不忍,只是云舒心中知道父亲的意思,早也要嫁晚也要嫁,既然知道必然的结果,那不如选择对自己更好的一处。 云舒虽是闺阁女子,却也不是足不出户,外头的消息她也知道一二,相府这处归宿确确实实是无可挑剔的,除了天家富贵皇族联姻,还有谁能与之相比?况且嫁入相府,对父亲在朝为官也颇有益处。 云艺是近君王的内朝官,与沈安士作为外朝官不同,若两者可以相合必定能够助彼此在朝政上更加顺风顺水,云艺虽没有直言,也对自己很迁就,但是她明白,男子必要以仕途为上,不可儿女情长。 兄长在外征战,家中她是嫡女不可不为父亲乃至全家打算。 一身青白丝绸襦裙的她,步伐翩翩,怀着坚定,在父亲母亲面前跪下,郑重道:“女儿受父亲母亲宠爱多年,如今是回报的时刻了,此事父亲抗旨必引起骚动,还会引的相府认为我尚书令府轻视他们,不愿与其结亲,若使得相府心生怨恨从而与家中为敌,与朝政也不得宜,舒儿不愿让父亲母亲为难,但求父亲遵从圣旨让舒儿下嫁相府。” 言罢将额头叩地,静等回应。 云舒的这番话不失轻重,利弊权衡的很是稳妥,她悉心思虑,尽力想要周全家人,倒让两个老的吃了一惊。 良久云艺才上前将其扶起,眼中满是赞许和不舍:“舒儿,为父闻得你这番话明白你已然长大成人了,你比起你兄长毫不逊色。” “女儿作为云家的人,绝不会给父亲母亲丢脸。” 这时陈氏已停止哭泣,只是面上还挂着泪,她也站起身过去扶起云舒,“舒儿…你切不可勉为其难,相府虽好你若不中意,咱们也不稀罕…母亲…实在是舍不得你…” “母亲…别哭了,相府也是个好去处,女儿嫁去那定不会吃亏。”云舒哽咽。 陈氏声音颤抖,尾音不稳:“你这个孩子,脾气和你哥哥一样,一鼓作气到底,我和你父亲便是怎么说也说不过你的。” 云舒苦笑:“母亲夸奖,我与哥哥皆是继承了父母的优良传统,不敢自满。” “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玩笑…” 可不是,到这时还能说笑,云舒的脾气也算是隐忍的够呛。 “母亲莫要再伤神,女儿已经决定了。” 陈氏掩唇一笑,将泪水擦干,“罢了,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尽力为你置办嫁妆,将你的出嫁之礼办的风风光光。” “多谢母亲。” 云艺将手拂在云舒肩头,“不错,为父与你母亲绝不会让你出嫁礼逊于相府的聘礼,日后在相府低人一等。” “父亲想的长远,女儿不及。” 云艺看向云舒:“好了,你母亲应该乏了,且扶她回房好好叙叙吧,我实在是见不得你们女儿家的眼泪。” 这话看上去有驱逐之意,可半点听不出他的厌烦。 “是,女儿告退。” 云舒去扶陈氏的手臂,谁知陈氏还想说什么:“老爷…” “你们母女现在若不聊个尽兴,待到下月,便不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云艺说着,语气也有些酸软,只是尽力的隐忍,让他的音色很是不自然。 陈氏也看出来云艺不同寻常的模样,遂乖了:“好,舒儿,我们回房吧。” 待二人走离前厅后,云艺才迈步走开去,行走时衣衫所带动的风将他眼角的泪尽数掩盖…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对待嫁女而言,古往今来,都是喜忧参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2章:流连风尘 那头是千般难舍万般难分,一家子哭作一团,可这头相府呢,可不是这般光景。 晨起宫里头的公公来宣的旨,沈栖迟并不在府中,因而是他父亲沈安士替他接的旨,这已属不妥,不想时至傍晚了,咱们婚礼的新郎官还未归家,这可将沈安士气的不轻。 “少爷为何还未回来!你有没有派人去找?” 沈安士对着身旁相府的管家沈为,大发脾气,坐在高堂椅上已经饮了好几杯茶水,也等不见他小儿子回来,难免气的不轻。 沈为俯身低眉:“相爷…这…小人已打发好几拨人去找了,这…” 这种吞吞吐吐简直要将沈安士急死,“这什么这,快说!” “呃…少爷他…他…” “他怎么了?没找到吗?” “不,不是,小人得到消息,说是已经找到少爷了,可是少爷他…” 沈安士面色微恙:“…他不肯回来,是不是?” “是…”沈为难以启齿的紧,也是静静的等待着自家相爷的怒气发作。 沈安士深吸一口气,勉强将自己体内的怒火压下,声音有些冷:“在哪找到的…” “回相爷…在,在城中的…流连坊…” 说至“流连坊”的时候,已不太能听清后头的话。 某人令尊脸上黑的不像话,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成日不着调,衣着仪表不修边幅登不得台面,空有一身好学问也渐渐荒废了。 这本也没什么大碍,只要他不生事,也无谓与他有过多的管教,可是如今发现他竟有贪恋灯红酒绿的趋势,还愈发严重起来。 陶瓷茶杯被捏的发紧,透过沈安士过度用力,杯盖颤抖发出声响:“…他何时去的?” 相爷的手指骨节青白显然是动了大怒,沈为不敢不如实回答:“…昨…昨日夜间就未归…今日去寻,发现少爷…还…” 砰! 未听完沈为的回禀,方才被捏的极紧的茶杯便被沈安士用力掷出,随后砸在门框上,待沈为闻得声响下意识寻声望去时,瓷杯已碎成好几片了。 “逆子!” “相爷息怒…” 沈安士起身,刻意压低声音以平息肝火,若不这样早已被活活气死了,“带我去流连坊,我亲自去看看…” “呃…相爷…这,这烟花之地,您不宜踏足啊…” “哼!有何去不得!“沈安士冷哼,“我倒要看看我的好儿子,成日在做些什么。” “沈为,带路!” “是…” 云城,流连坊。 烟花三月下扬州,这种歌舞升平的去处自然是越晚越受文人墨客的待见,除了有吟诗作画,觥筹交错,歌姬舞女莺莺燕燕的曼妙,更有清酒佳肴,浅酌低唱,卖艺姑娘的以技为生,这两类取乐方式,在沈安士看来,都不算是他想看到沈栖迟贪恋的。 沈安士带领府里的一列下人,把流连坊的正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门口穿着相对露骨的女子,花花绿绿尽是乱人眼球的颜色,她们何曾见过这般架势,早已着人去通传保姆妈妈了。 片刻后一穿着得体,面容姣好的妙龄女子徐徐而来,见沈安士一行士气高涨,并不慌,缓慢走至他面前,小心福身道:“不知是城中哪位官爷驾临,奴家墨玉乃这流连坊的掌事,在此有礼了。” 沈安士瞧着面前的女子不会超过二十五,衣着光鲜亮丽,却绝不庸俗,比起门前街旁那些庸脂俗粉不可混为一谈,只略施粉黛,眉画的很细,唇上浅涂红脂,无半点烟花女子的气息。 她方才说,她是这流连坊的掌事,可是实际上她并不像。 在这靡靡之地,他本来是不准备有好口气的,只是面前的女子,令人生不出厌烦感:“姑娘莫客气了,我来寻犬子沈栖迟,他已在这两日了。” 墨玉微微一笑,“老爷说笑,来我这的客人从不问名问姓,日日过往的男子千千万,所以…您说的人,奴家并不清楚。” “既然姑娘不认识犬子,那能否让我府里的人进去找上一找?” 眼前墨玉丝毫不畏惧沈安士之威,似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架势,这点子骚乱她还足以应付。 “恕奴家不能从命,您这一搜查,没的让旁人以为我这儿做何天杀之事了呢,奴家还要开门做生意,若老爷不进来捧场,就不便接待老爷了。” 墨玉话中有理,天子脚下王法尚存,断没有随意搜查之理。沈安士也看出墨玉眼中的镇定,明明是他“以多欺少”了,她却不害怕,这个女子,倒是有几分让他另眼相看。 “大胆!你敢这般与相爷说话!” 未等沈安士开口,一旁的沈为却开口呵斥,区区烟花之女,何等轻贱,竟也敢在相爷面前耀武扬威,语出不敬! 沈安士抬手,将沈为的士气摒退,示意他莫要胡言。 墨玉眼中有片刻的震惊,但也是稍纵即逝。 丞相又如何,丞相就可滥用私权,阻拦人家做生意吗?墨玉不屈:“奴家方才眼拙,不曾看出相爷身份,恕罪。” “是府中下人无礼,墨玉姑娘见谅。”沈安士回身从沈为的怀中取出大叠银票,转而将银票尽数置于墨玉的手中,“墨玉姑娘说的对,是我理亏,来流连坊不就是为了寻欢作乐吗?我岂能不做姑娘的生意。” 墨玉望着手中的银票:“相爷...您...” 沈安士大袖一挥:“有劳墨玉姑娘,烦开一间最大的厢房,今日流连坊中所有的姑娘,我全都点了,若姑娘已见客,沈某愿出十倍价格,求得佳人相陪,墨玉看可行吗?” “呵…”墨玉面对沈安士笑中意深,“相爷好心思,这般出手阔卓,墨玉哪有不肯的道理。” 当然是好心思,墨玉这话不错,沈安士哪里是想点这么多姑娘,他想点的不过就是陪他儿子的姑娘,若姑娘被他人抢走,依沈栖迟好胜的脾性,自然会前去查看是谁坏了他的“好事”,以此方法来找出他要找的人,确实奏效,只是成本偏大。 “里边请。” 墨玉这一笑可把沈安士哄的不行,盯着她瞧了好一会才带领下人进入,这般清丽脱俗的感觉当真是神奇,他似乎许久都没有如此青眼一个女子了。 所以即便墨玉看上去见钱眼开了,沈安士也绝不认为这些银票能入得了她的眼,事实...也许沈安士感觉是对的吧,有些人就是如此,一眼便能看到底,作过多的掩饰,反而透露了本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3章:强行带回 再看另一边,流连坊中的“品淡”雅居,沈栖迟伏在桌塌上,席地而坐,已说起了胡话。 品淡是流连坊较为上乘的雅间,一般文人墨客也进不来,非要出了大价钱,或者是请邀相陪的女子为多,才得以使用这间品淡。 可现下品淡内除去已醉的不轻的沈栖迟,再无旁人。 贪乐荼靡,竟会有人不点艺伎,独自浊酒一杯家万里吗? 显然不是。 好半晌,匆匆走进来一女子:“沈家公子,快些醒醒吧。” 女子唤的急,声音也大,可沈栖迟并未回应,眼见如此,那女子上前开始推搡沈栖迟,并连带呼唤:“快起来,大事不好了…醒醒啊…” 不待片刻,沈栖迟才睁开他如丝绸柔顺的媚眼,迷离恍惚,瞧见面前女子身形晃晃悠悠,“嗯…墨玉…做什么…” 原来这女子是方才在沈安士身前临危不乱的墨玉姑娘。 沈安士失策,沈栖迟早已酒醉的不轻,哪里还管的上这女子是否转场。 “是我!快些起来,你爹来了!” 沈栖迟讽笑,没想一个舌头不灵,噎在喉间引发他一阵呛咳:“咳咳…呵…咳…” “哎!我的爷,你这真是多事,来,先喝点茶水…” 墨玉松开沈栖迟的身躯,将桌上的茶杯递到他口边,谁知男子饮酒过多头脑也不清醒,竟在挥手间,瓷杯被他的袖口打翻,洒了墨玉一手淋漓。 “…咳咳…我不想喝茶…”,沈栖迟微直起身子,看向墨玉:“我,我爹干嘛来了…” “当然是来寻你的,你快些起来!” “哈哈…墨玉啊…”男子大笑,继而扯住墨玉的手臂,“你不乖了…你…何时学会诓我?” 墨玉细细的眉毛蹙着,一副不耐烦,又难以发作:“我没有骗你!他真的来了!” “…我的好姐姐…莫与我再三说笑…他,他怎会随意踏足这地…” 女子这时真想一耳光扇在他俊脸上,好说歹说他不信,偏偏大祸临头了,还不自知,皇帝不急太监急,墨玉跺着脚将沈栖迟用力推翻在地。 “沈栖迟!都死到临头了谁与你说笑!你老子来扒你的皮了,你还在说醉话!” 男子吃痛,背部撞击在地面上,虽有薄绒地毯缓冲,但他身材健壮,体型高大,互相作用力落地还是着实令他俊眉发皱,而后酒意驱散了些。 墨玉喊他沈栖迟。 也罢,看来不信她是不行了。 如她所言,流连坊过客从不问名答姓,且只看银钱多少,墨玉能知道他是沈栖迟,多半便是从他老子口中得知的。 其实墨玉在刚才之前也不知道沈栖迟的真实身份,所以方才沈安士浩浩荡荡来找他时,她确实吃了一惊,说起来,父子二人确有几分相像之处,墨玉才能这么肯定。 沈栖迟酒醒,挣扎着起身,只是神智清醒有何用,身体还是架不住醇酒甘甜的陷阱,身形晃荡将他锦衣的下摆左右来回摆放不均。 流连坊“山居吟”厢房。 沈安士冷着脸,看着满屋的莺莺燕燕,除了歌喉动听的歌姬,还有舞姿曼妙的舞女,亦有怀抱瑶琴解忧的琴妓,但更多的是身无所长,只身着纱衣,面目姣好的陪酒女子。 一般这种女子的消费价钱最低。 这屋子中除墨玉在外的任何女子,都没能让沈安士再有心肠触动的感觉。 不久厢房的门被推开,沈栖迟出现在他父亲的眼前。 “…父亲…” 沈栖迟眼神飘忽不定,一家子姑娘见到他这模样,也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真是谈不上“捉奸在床”,可是也不比它快活到哪去,被自己的老爹撞见在青楼楚馆召姬临幸,所有人都替他感到尴尬,即便被他花销的不是自己。 “逆子!你还认得我是你爹啊!” 沈安士挥下袖子,将所有姑娘摒退:“姑娘们今日辛苦了,且去墨玉姑娘那里讨赏吧。” “还有,我听闻流连坊的姑娘绝不多口多舌,不知,是否当真?” 一排女子相继福身:“是…” 随后便一个接一个的出了门去,沈栖迟挡在门前,不免被庸脂俗粉散去而撞到身躯。 “臭小子!你还杵在那作甚!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大发吗!” “过来!” 沈栖迟牵动身子过去,眼神中是一如既往的桀骜难驯。 待室内全部安静下来,沈安士才怒不可遏的发作:“劣子!如今你可排场大了,我这个做爹的想见你还要用这种办法!” “…父亲...言重了,儿子惶恐…” “惶恐?你在这逍遥快活的紧啊,还会觉得惶恐?” “……” 见沈栖迟一脸醉相,双眸无神,他无奈道:“往后你便是想快活也无法了!下月为你安排了桩亲事,你随我回去收拾收拾!” “什么!”沈栖迟眸子微抬,明显不愿接受。 “随我回府!” 沈栖迟大喊:“父亲!什么亲事?我不要娶亲!” 沈安士好不容易压住的怒气又被激发出:“混账!到如今还由的你要与不要吗?快点走!” “父亲…我…” 他的话还没容他说完,便从外头进来一列下人,将他架着出了山居吟。 也出了流连坊,然后硬塞进马车。 刚欲离开,又闻得一女子唤声响起:“相爷留步…” 沈安士回头一瞧,原来是墨玉。 他停止踏上马车的脚步:“原来是墨玉姑娘,还有何事吗?” 墨玉轻笑,她唇角的笑容简直令沈安士移不开眼,只见她手捧一叠银票,絮絮道:“请相爷将多余的银票取回,点这么些个姑娘,还花费不了这么多。” “况且…她们什么也没做…” 沈安士笑道,不以为然:“姑娘们个个才艺出众,这都是她们应该得的,送出的银钱哪有收回之意。” “相爷…”墨玉上前,抬手将银票尽数递到沈安士手中,二人手掌相交,墨玉的面上笑容隐的愈加深沉,她凑近沈安士身前,小声耳语:“今日送还给您的,便是日后相见之礼…” 男人微楞,过后嘴角弯的幸福洋溢,这个墨玉… 他爽快的将银票收下,“墨玉姑娘心思敏捷,知晓甚微,不是寻常人可以比的…” 墨玉掩口轻笑,似有愧不敢当之意。 “告辞了…” 夜深忽梦少年事,染尽烟尘的肥水之地,藏着多少文人怀才的情致,这是年轻人为寻欢作乐所生出来的遮羞布,他们总喜欢用诗词歌赋与女子们畅谈人生,然后又在这种意境中做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勾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4章:新婚嫁娶 五月初一,恰逢婚配嫁娶的好时辰,黄昏时分,放眼望去满天的红霞肆意蔓延,大多数人已在家中晚膳饱餐,云舒却不得不正襟危坐着,木然盯着黄铜镜里头自己那张无神的小脸。 今日是她的新婚之日,无谓她情愿或不情愿,都只能任由丫鬟嬷嬷们为她梳洗整理,在这之前三书六礼也只剩最后一个迎亲礼,其余皆已做妥,尚书令府的嫁妆也在一天前送至相府,三三两两数下来,足足有一百余箱,来回搬了几十趟!可见云艺和陈氏有多看重女儿的出嫁之礼。 良辰选好,待时辰到了,相府便来人前来迎亲了,云舒面无表情,只盯着家中所能看到的一切,她知道今日一走,往后再也看不到了。 鞭炮作响,大红花轿跟随着长龙一般迎亲的车队,浩浩荡荡拥挤在尚书令府的大门前。 云舒由族中长姐搀扶着,从阁中缓缓而至,她身着红底八凤图案密织云锦嫁娶吉服,头戴鎏金凤穿芍药金步摇,纯金材质的光泽掩盖在一块团团圆圆四方红盖头之下,一眼望完只见得她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宽大的袖口中由长姐牵着柔夷,来到生父生母跟前。 “女儿云舒,拜别父亲母亲,愿父亲母亲安康长乐,不必挂念…” 云舒于云艺和陈氏跟前跪地,作最后的拜别,陈氏早已泣不成声,抬手用手绢不停的擦眼泪。 云艺还算能控制住,强忍不哭,他俯身将云舒扶起,语重心长道:“舒儿,你此去要多多珍重自身,不要鲁莽,相夫教子,敬爱尊长,夫妇之道定要存长久。” “女儿谨遵父亲母亲教诲。” “走吧…” 陈氏听得云舒是时辰出门了,泪水流的更加汹涌,婚嫁之日不宜哭出声,怕损了吉利,所以她只能尽力忍耐,一举将眼泪吞下。 族中长姐早已婚配,儿女双全,夫妻恩爱,由她来当喜娘是图恩恩爱爱,多子多福,并蒂成双之意。她牵着云舒走出府中正门,后头跟着陪嫁侍女敏柔,在隆隆的鞭炮双响中缓缓踏进喜轿,周边人山人海呼声此起彼伏几乎要把喜炮的声响淹没,相府与尚书令府喜结连理,这等美事是个人都要来沾沾喜气。 今日的云城,实乃热闹非凡。 而这大喜日子中的另一位主角,新郎官沈栖迟坐于精品良马上,马儿肥硕有力,头顶大红花球,将沈栖迟极是俊逸的五官衬的更为英气,他穿着正红团龙底纹锦缎新郎服,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端,不知受了路人多少良缘祝福,只是他也与云舒一样,面无表情,而且比云舒更多了些不情愿。 不多久轿子停下了,敏柔与族中长姐将轿帘撩开,喜轿倾斜,沈栖迟上前将云舒从轿中牵出,云舒垂眸看到一只整洁修长的大手将自己的小手完全包裹住,手背传来掌心的温热,令她一阵心安,本是不情愿,心中总有些起起伏伏不定,而当二人两手相触之时,便暂时没有那么多顾及了。 过门跨过火盆稻草,来到正厅,四面八方站满了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叫的出名字的与叫不出名字的,都七嘴八舌在交流个不停。 沈栖迟母亲已亡,父亲多年也未续弦,所以高堂座上只有沈安士一人,沈家子嗣微薄,他前后膝下也只有两个儿子。 一拜浩天阔地,今生二人已结缘。 再拜父母祖先,令尊高堂皆祝愿。 三拜相敬如宾,夫妻恩爱到白首。 三愿完结礼过半,沈栖迟和云舒二人敬茶予沈安士,聆听教导,随后云舒便被敏柔搀扶着进入大婚房,而沈栖迟则随着沈安士开始婚宴酒席,轮番敬酒来往恭贺,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整整响了一夜... 这种恭祝的话听的沈栖迟耳朵都要起茧子,再看这边婚房中的云舒已然等的时间太长久,头倚在床栏上睡着了,可是眼睛才闭了一小会便被敏柔唤醒,“小姐,醒醒,现在还不能睡…” 云舒极其无力的睁开眼,入眼的还是一片嫣红,可是她眼中的春色溢出,挡也挡不住:“…敏柔…我很困…” 正方红盖头在沈栖迟来挑开之前,不可随意摆弄。 又等了有一个时辰,连敏柔站在一旁都摇摇晃晃的模样,想来也困的不行了,云舒心一横,抬手将红帕一把掀开了去,什么劳什子礼节,又是什么忌讳,她这会子可没工夫管。 “敏柔…”云舒将敏柔轻轻唤醒,“先下去睡吧。” 敏柔眼见红盖头不翼而飞,一个激灵,也都不困了:“小姐,少爷还没来…你,你不能露脸啊。” “有什么要紧,下去歇了吧…” 为小姐的声名着想,她不可纵容小姐这般逾越规矩,“小姐…奴婢听了大夫人的叮嘱,必定要好好护着您,不可让旁人在后头言语您不合规矩,坏了德行…” 云舒看着敏柔的眼睛,这丫头一片赤诚,可是有时候也过于一根肠子通到底了,这也许确实是不合规矩的吧,但是她本就无意下嫁相府,何况为了一个毫无感情的“夫君”,她做不到尽力而为。 她不仅没有将红盖头盖回,反而还站起身,将头顶分量不轻的凤穿芍药鎏金喜冠摘下,随手就丢在梳妆台上。 “小姐,你…” 随后发髻被解开,云舒披散开绸缎一样光滑柔腻的青丝,垂荡在胸前与后背,略带昏黄的龙凤花烛烛光投射在上头,生出一波一波的光亮。 敏柔焦急:“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睡了。” 一系列的宽衣解带,最后只剩里衣和薄裤,俨然已经是一副准备就寝的装扮。 “敏柔我睡了…” 云舒将床榻上乱七八糟花生红枣莲子之类的东西尽数撇到地面,然后拉过一张薄被准备铺床… 转头的时候见薄被上多了一双手,“小姐,我来吧。” 既然阻止不了也便随她去吧,她从小与小姐一同长大,小姐的性子她最清楚,平日里任性随意,想什么做什么,世家出来的嫡小姐也是难免,不过也不会恃宠而骄,处事过分,她言语不多,言简意赅,许是无谓说那么多解释辩论的话吧,能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就可以了。 云舒轻轻一笑,“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5章:荒唐洞房 约摸三更时分,大婚房早已熄火灭灯,一片黑暗,沈栖迟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只是他步伐晃颤,每走一步都必须要扶着墙或者廊下围栏,才可勉强行走,可见已醉的不轻。 云舒睡的正熟,丝毫没察觉外头沈栖迟杂乱的脚步声,将她吵醒的,是一下接着一下的呕吐之声。 她双眼陡然睁开,惊醒的她心跳有些加速,什么声音? 再听了一会,才意识到是有人在作呕… 她本不想去管这些声音是从何处传来的,也不想知晓是谁发出来的,只想继续她的好梦,谁知重新闭上眼没多久,便发现持续一阵的呕吐声音结束了,然后“砰”一声,门被撞开。 搞什么?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被吵醒的云舒很是不快,只能坐起身来,下床拖着绣鞋,点亮内室的烛火,走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到外堂便看到房门大开,从外头透进来的月光被木门遮去一半,在地面上生出很笔直的一条阴影。 “…嗯…我难受…” 还没来得及疑惑是什么情况,不远处的门槛边有一团黑影便发出这样的呓语。 云舒蹙眉:“搞什么鬼…” 她知道十有八九就是她那个所谓的“夫君”回房了,眼看夜也深了,估算下时辰,也该过了子时了,哼…酒席吃到这么晚,也算他们厉害,真有那么多讲不完的话吗?喝酒,喝酒,形同痴障... 再看眼前这种像烂泥一样的夫君更是让她生出几分厌烦感,喝便喝吧,还不知轻重,识不得自己几斤几两,酒醉之人,再她眼中就是没有自知之明,或者是不懂控制进度的一种存在。 转身去将熄灭的龙凤花烛再次点亮,外堂里霎时一片通透。 沈栖迟睡在门槛之上,腰部被抬高下半身全部在门外头,衣衫不整领口大开,金色祥龙的发冠已经松松垮垮,双眼合上眉头绞皱,鬓发散落在他面上,随着深长的呼吸有些微动。 这种地方也能睡着么?真真是死人多口闲气! 现在去着人为沈栖迟沐浴也不方便,敏柔也睡了,云舒心想,她一个人怎么能拖得动这么个“尸体”! 凑近沈栖迟一看,发现他衣裳的下摆还沾上了些污秽之物,想来方才在殿外呕吐的人便是眼前的这一位了,衣摆或许是因为太长,才在晃荡间沾上他自己吐的玩意! 云舒一阵恶心,她绝对不要去碰这种烂醉如泥还浑身脏乱的人!于是转头便想走,抛下他不管。 “…救救我…我难受…” 身后传来沈栖迟酒醉的呓语,她又停住了脚步,寻思他那种姿势睡着确实是难受,不过他还好意思说自己难受? 应该是自作自受才对吧! 云舒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继续走进内室,上床睡觉,可是上天好像是与她作对一般,她越是想睡,外头的梦话之声便越是频繁,“难受”,“头疼”,“头晕”,这些字眼互相交替出现,最后还演变成“救命啊”,“救救我”,“我要死了”,这种话。 这到底是喝醉了,还是在唱大戏啊,竟没有消停的时候! 忍了许久,云舒还是起身走到沈栖迟的“尸体”旁。 罢了!谁让她是他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夫人呢!她不去料理他,也说不过去,新婚之夜…好,就看在新婚之夜的面子上,她今日就做回好人,为了能让烂醉的男人消停会,也为了她能睡个踏实觉。 她将男子最外层的喜服褪掉,然后连拖带拽,使出浑身解数将他移至床榻旁,几番使劲,她就已经气喘吁吁了,这个沈栖迟看着个头不是很大,为何会这样沉,还是说毫无知觉的人要比清醒的人来的更重些? 被摆弄的够呛的男子毫无醒来的趋势,只一味口中牢骚:“好难过…我头疼…” 云舒瞧着他异常英俊的面目,却生不起来欣赏的心思,你生的好看又如何?这般酒醉误事,还要拖累旁人,也同样令人不爽! “头好疼…” 云舒一把甩开沈栖迟的手臂,折腾这许久,她实在没力气去拖他了,不禁抱怨:“你头疼?我才头疼呢!” 怎么不头疼?这种新婚之夜,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半夜三更在这做体力活,还要听人絮絮叨叨不停,吃力不讨好,不知算不算得上是祸不单行。 她从床榻上取出一条稍微厚一些的被子,铺开在沈栖迟身旁的地面上,然后将他翻滚到被子上,又取下一床薄被覆在他身上,便不再管他了。 “你就将就着睡吧…” 说完便熄了内室的灯,自己也上了床,也许是睡的地方软和了些,沈栖迟不再罗里吧嗦,没有打扰的云舒很快睡过去了,只留外堂的龙凤花烛还在明亮燃烧,见证这特殊的一夜春梦。 待到天色发蓝及近黎明,云舒半梦半醒间仿佛感觉身侧有什么动静,想睁开眼睛却不能,她实在过于疲累,毫无精力去管到底是何情况,又许是自己梦与现实难以分清罢了。 辰时,天已大亮,云舒又被一阵敲门声给唤醒,她大恼,这个相府真是怪了,总是要扰人清梦又是如何,昨日是你,明日是他,像约好了似的,一个个都搅得她不得安枕。 “是谁…” 她以极其厌烦的口吻问道。 “小姐,奴婢敏柔,来伺候您起床…” 原来是敏柔,这个丫头…“进来吧…” 云舒起身下床,发现沈栖迟已经不在地上了,连被子也都不翼而飞,没等她想完,便见到敏柔捧着洗脸的盆子碎步走进来,只是除了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纪略大的嬷嬷,她手中端着一个空的托盘,不知是何用处,除此之外,后头还有若干年纪轻的小丫头,携带洗漱用品与换洗衣物,应该是相府指过来近身伺候云舒的。 “恭喜少夫人昨夜新婚之喜!“ 一排人齐齐道贺,云舒无感,径自走到梳妆台前坐着,然后任由她们三三两两七手八脚的伺候她梳妆和更衣,敏柔在帮她绾发髻,从黄铜镜中瞧见的是她无精打采的面容,即便如此,除了敏柔之外的其他人,眼中皆是羡慕嫉妒之类的神色。 昨日大婚,自家少奶奶因为从头到尾都蒙着红盖头所以未得见其真容,如今一见,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是不同凡响,巴掌大的脸蛋白皙柔嫩,明目皓齿,尤其是一双翦水秋瞳无论何时看都仿佛藏着万般柔情,鼻梁小巧高挺,下方一张樱桃小口透着粉嫩光泽,在她说话间就能不自觉将人的魂儿勾走似的。 这万中无一的美貌女子,五官简直是无可挑剔的,若真要追究有何处不足,便是一双美目上方的秀眉颜色略淡,只是虽淡眉形却很好,眉尾不杂眉头齐整,若能将它们细细描画一番定能更为不凡! 她原本清冷孤傲面目也因为这双稍淡的眉而中和些许,使她看上去更平易近人,性子柔婉。 云舒盯着镜中的自己,一句话也不想说,只要一想起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往后要持续几十年之久,她就提不起半点兴趣。 在敏柔梳发期间,她身后一个丫头凑近云舒跟前,执起铜黛想为她画眉,云舒果断抬手制止了她:“你叫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6章:初次相遇 “你叫什么?” “奴婢锦绣,见过少夫人…” 云舒见这个丫头生的还算清秀,尤其她一双弯弯柳叶眉夺人眼球,细细长长的倒为她增色了不少。 “锦绣…”云舒唤道。 “是,”那丫头福身,给云舒行礼,“少夫人有何吩咐?” “我从不描眉,以后不必为我置办这些。” 锦绣略尴尬:”是,奴婢明白了。” 她尴尬的不是云舒阻止她画眉的动作,而是尴尬云舒天生一副好皮囊,美中不足便是这双秀眉,若能稍稍弥补岂不是十全十美了,偏偏她还不要,这倒让她难以理解了,成人之美没有错,尴尬的是你要成人之美,那人却满口拒绝。 敏柔绾好了发髻,也只稍加点缀,比起那些花枝招展珠翠满头的少妇,不知要好上多少个档次,“以后小姐…少夫人的梳妆打扮都由我来就行。” 敏柔跟着云舒久了,云舒的心思便是她的心思。 “是…” 云舒见她语塞片刻而后又改口,才发现敏柔这丫头一直都是唤的自己小姐,无奈出嫁从夫,自然是以“少夫人”这个称呼为优先了,而在这陌生的相府内,更要在言语上知分寸。 一切梳洗完毕后,敏柔替云舒更上了一件嫣红色为底,寒梅刺绣图案为装点的绸缎罗裙,比之方才从头到脚一片白的中衣来看,这一水穿身上,倒似另有一片韵味,真真应了那句“浓妆淡抹总相宜”。 云舒不爱艳色,只是她知道婚后一日需向公婆问好侍奉用茶,故要穿的艳丽才合规矩,敏柔更这一件,大抵也是这个意思。 转过身去,她发现那个带头的嬷嬷正在整理床榻,但是又好像在寻找什么似的,前前后后几次,也没下来,最后她眼尖撇到床脚时,面上浮现笑容,且这笑容里夹杂着云舒看不懂的情绪。 之见她伸长手从床脚那里取出一块四角见方的白色布绢,然后欣喜的揣在了衣袖中,回头便大声说道,话中的笑纹藏不住,都在脸上:“恭喜少爷少夫人恩爱长久,早生贵子!” 云舒莫名其妙,突然来这么一句是做什么。 直到她看见嬷嬷将袖子中的布绢置于那个原本空着的托盘内时,她才明白其中原委,那个托盘不就是她方才进来的时候端着的吗。 绢上一点红,这会子看来挺刺目的,她更多的是疑惑,昨夜她与沈栖迟分床而眠,断没有逾越亲近,怎会有元红可落? 莫不是自己睡着的时候被…… 不可能,断断不可能,她全身一切感觉都正常,绝没有与什么人亲密过,只是那东西是从何而来?那嬷嬷恭贺的话分明是认定她和沈栖迟已行夫妻之礼,这时候上前去说她并未与君共眠,那才是极为愚蠢的举动,只是这般误会,以后怕是有口说不清了。 她是个聪明人,既来之则安之,若是没有那点红,恐怕自己此刻已被千刀万剐抓进牢笼了,旁人才不管她是否真的与沈栖迟床上恩爱,只会断言她婚前不贞,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罢了,随它去吧。 “少夫人,都准备好了,请前往前厅敬茶,少爷已在那等候。” 嬷嬷笑逐颜开,肯定还以为他们夫妻二人感情良好呢… 沈栖迟这小子倒动作快,已经去了? “他何时起的?” “回少夫人,少爷卯时便起了,说是您…您昨夜太劳累,吩咐我们晚些再来伺候。” 当然劳累了,把那么大一个“死人”从门口拖至床榻边,有多累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明白,听嬷嬷话中的意思和面上表情,是此“劳累”非彼“劳累”啊。 云舒冷汗:“去前厅吧。” 相府前厅。 沈安士已坐在高堂椅上,口中絮叨,对着沈栖迟在说着什么,而沈栖迟已褪去昨夜凌乱的衣物,换上了一件淡紫色连云锦为料,银线织就作镶边的长袍,仔细一看上头还绣着莲花图案,腰间玉带约有三指宽,在衣物外围缠绕,腰身挺拔显而易见,下头还挂了些香囊玉佩,锦袍的前摆很长几乎要将鞋面盖住,那是因为他正低头俯身听着父亲的“教导”。 见到云舒过来,沈安士立马换上一副笑容,这笑容中充满了对云舒的慈爱,与方才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 “儿媳来迟,请父亲恕罪。” 沈安士春风满面,丝毫不介意:“无妨,这会子也不算晚。” 云舒从敏柔手中接过茶水,膝盖微曲,与他二人行礼,“舒儿见过夫君,见过父亲大人,愿父亲大人福寿安康。”随后便将茶水敬与沈安士,面上不卑不亢,从容淡定。 沈栖迟闻得话语,眼睛一斜,撇看云舒,这一看不要紧,心却着实快进了几秒,本是无意斜视,再来却已经移不开眼睛了,这是他第一次正眼见到云舒,就已被她极为清澈透亮的秋瞳所吸引,无谓美貌,只是那一双眸,足以掩盖任何不可方物,她淡定,冷静,从容悠远,遗世独立,就如同春雨下错了季候,温暖湿润,令人意外,更令人不得不喜爱。 一时间失了神。 沈安士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对这个儿媳妇是说不出的满意,这般贤良淑德言语得体的女子,嫁给他儿子,简直就是他暴遣天物。 “舒儿有心了,昨日大婚为父不便打扰你们,今日挂心,想问问你在府中住的可还习惯?” 没有意识到身侧考究的眼神,只专心应答沈安士的话:“劳父亲操心,儿媳一切都好。” “呵呵…那便好,如今你是迟儿的妻子,这个混球素来不让我省心,总是冒冒失失,不成体统,往后得空可要烦你了。” “父亲…!” 沈栖迟未曾想到父亲会这样说自己,难免脸面挂不住,尤其是云舒还在场,这就更加使他尴尬无比,平日这种话听得多了也惯了,可是今日怎么,这般不自在? 沈安士看向他,立马失了笑意:“怎么了,我有说错你吗?” “没有…”沈栖迟咬牙,感到异常丢脸。 再转头亲切的对着云舒唠家常,仿佛云舒才是他的孩子,而沈栖迟是个不受重视的养子... “舒儿啊,这个迟儿从小没了母亲,他被我纵坏了,不成器侯,所以日后若有什么失礼之处,你还要多担待…” “父亲言重了,相夫教子乃是儿媳的本分。” 这话听的当真舒坦,他真是越看云舒越喜欢,总忍不住要多闲话两句:“迟儿没规矩,你平日里与他相处不必拘束,若他有得罪,但凡打骂也无妨…” 听自己的父亲将自己贬的一文不值,还许这小妮子能打骂之权,他怎么能忍?难不成她能越过自己的母亲去不成?可是父亲面前他不得不得忍耐… 云舒余光瞟见沈栖迟面上黑暗,显然对沈安士的揭短很是不满,但是又不宜当场发作,这种吃瘪的模样当真好笑,云舒不由得笑出声。 “呵呵…”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7章:顽劣夫君 “呵呵…” 某男听得自己被人讥笑顿时火冒三丈,小小女子竟这么大胆子,他上前一步,面上不悦:“你敢嘲笑我…” “混账你干什么!” 沈安士立马开口阻止他的动作:“你要作甚!还想动手不成?” “父亲!我没有,是她…” 他本也没打算动粗,只是脸面上过不去,想上前与她理论一番,谁知刚一开口便被制止。 “还狡辩,我都瞧见了,你个逆子何时学会睁眼说瞎话了,真是顽劣不堪!” 云舒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嘲笑沈栖迟,毕竟他是自己的夫君,出嫁从夫自然要以他为重:“父亲大人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父亲,我什么都没做!” “混账东西,你还敢顶嘴…咳咳…”沈安士见他回嘴不休,骂的更急了,一口气没憋上,呛咳的紧。 云舒连忙上前去帮沈安士顺气,“父亲您注意身子,夫君一时冲动,并非存心语出不敬。” “哎呀…这小子真真要气死我!”回过气来的沈安士一阵大喘息,他拍拍云舒的手,呼吸不稳,面上是极其失望,“舒儿啊,嫁给这逆子真是委屈你了…” “切莫这样说,舒儿从不觉委屈,夫君虽性子随意,但是对我是极好的,请父亲不要再责骂他了。” 这种识大体的话也只有云舒能说的出,才成亲一日便能知沈栖迟对她好吗?二人根本今日才算正式见面,互相都不了解,说这话明显是为了安慰沈安士,平息他的怒气。 而这些话在沈栖迟听来,只觉得更加讽刺,论睁眼说瞎话,眼前女子要比他更加融会贯通吧! “切!” 沈栖迟口中漏音,对于云舒为他说话颇为不屑,沈安士见他脸面撇过去,不以为然的模样,刚稍稍压下去的怒气复又生出,指着他竟不知从何骂起: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啊!还不快些给舒儿致歉!” “什么!” 什么?他有无听错?竟让他给这个小女子认错道歉,他堂堂男儿凭什么去迁就一个女子,况且他本就没做错。父亲莫不是老糊涂了吧... “怎么了,你老子的话都不管用了?” “我才不会给她道歉!” 沈栖迟僵持着不肯示弱,也断没有给云舒道歉的架势,见他父子二人这般你争我论她很是尴尬,转而开口劝和: “好了,父亲,只是小事,切莫因此伤了您与夫君的父子之情。” 沈安士不依不饶:“你这个逆子!眼中早没了我这个老不死的了…哎呀…家门无望啊…” 被曲解意思的沈栖迟真是不知该如何,怎么都跟他说不通,反正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会被父亲认定是大不敬,说什么错什么,做什么都不对。 “哼!”沈栖迟望着二人合起伙来贬低自己,心中极为不爽,父亲便也罢了,爹生娘养打骂也是正常,可是如果是为了旁人来迁怒自己,他便不能忍。 遂拂袖离去。 “你个臭小子,你去哪?给我回来!哎呀…你气死我了!” 沈安士面对他的背影破口大骂,云舒只得在一旁尽力劝说:“父亲快别气了,千万保重。” 沈栖迟走远了,沈安士才转头看向云舒,眼中是深深的无奈:“你真是白护着他了,这种品行不良的孩子不值得你一再为他说话。” “真是难为你,嫁于他这无法无天的孩子,这孩子从小失了母亲的管教,也是我的错,终究是我们沈家对不住你…” 这番话说的却有些过了,方才云舒将沈栖迟的言语举动都看在眼中,如父亲所言他确实脾气暴躁,顽劣不堪,但也未曾看出品行有什么差错,至少他对父亲还算得上恭敬。 云舒蹲下行大礼:“您不要这么说,儿媳不敢承受,夫君待我很好,能嫁给夫君是我的福气,我也希望能与父亲,与夫君一起平静的生活…” 沈安士忙将云舒扶起:“好孩子,快起来,亏你识大体,你这般福慧双修可见云大人教女有方,你放心,有你在沈家一日,我必定也会在朝政上帮助你父亲,让他免受朝臣暗箭。” “儿媳多谢父亲大恩。” 她如何不要紧,重要的是母家光荣不能受损,兄长云湛常年在外征战,虽功名在身,对家中也是鞭长莫及,而自己出嫁别处,家中唯有父母二人,势单力薄,能得到丞相的鼎力相助,她便可放心许多。 “为父瞧你面色不太好,想是昨日劳累了,你便下去歇着吧。” “是,儿媳告退…” 云舒迈步,在敏柔的搀扶下回寝殿,回去途中,云舒唤过敏柔,“帮我打听一件事。” “听小姐吩咐。” 敏柔将耳朵凑近她口边,云舒抬手掩口絮絮了一会。随后敏柔便走了开去,她独自一人回房。 再回过来看正厅里头的沈安士,似乎也在吩咐下人做事:“你去,将二少爷寻过来。” 沈为领命:“是,小人即刻就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8章:杏林栖流 云舒初来相府,并不熟悉相府的环境,徐徐走了许久,竟也没有找到她的寝殿,她停下脚步,干脆等着敏柔来寻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她从不会勉强。 放眼望去,倒见远处有一片杏花林,这倒奇了,如今已至五月,若是有杏花也应该快凋谢了,花开末日,怎么也谈不上“春色撩人不忍为”,可眼前的杏林却开的极好,又红又白,胭脂万点,真可谓占尽春色,将春天的尾巴牢牢的拖住。 不由得被它的盛开之势吸引过去,她缓缓踱步,很快便置身花海,如此花繁姿娇,真真叫她吃了一惊。 “好美…” 她脱口而出,略带热浪的春风将杏花的香味带起,飘散至她身旁的每一处,云舒闻得花香,沉醉其中,连腰间的手绢被吹跑了她也浑然不知。 晨起的阳光穿过杏林投在云舒面上,站的时辰久了,也有些炎热,毕竟五月初已经微热,她自觉额上渗出些许粉汗,习惯性抬手将腰间的绢帕取出来掖。 手落空,她才低头一瞧,绢帕已不翼而飞。 回头一周寻找了片刻,才发现粉色的绢帕挂在杏枝上,春风吹过将它一角吹起,晃晃悠悠,它却被勾在枝头,不肯离去。 “调皮…” 云舒见绢帕掩盖了几朵棉白的花朵,似是在与它们诉说衷肠,俯眼窥探这春日里最后的美貌。 走过去想将它取下,心想怎能容“外来之物”去打扰这一林美好,可是走近才发现,那根杏枝可比自己高出一段,想来若不踮脚努力去够,怕是拿不到的。 云舒伸长手臂,宽大的丝绸袖口因为重力作用而往向心方向垂落,然后露出一大截白皙纤嫩的藕臂,在这一片洁白如玉的杏林中,毫不逊色,可见云舒生来底子姣好,肤光胜雪。 也不知是花枝太高,还是她个头太矮,就差那么一截,楞是够不着。若是春风能停,绢帕一角便可落下,她就可轻易拿到,只是这春风也贪恋云舒的魅影,不肯叫她轻易“得逞”。 “呵…我不信取不到你…” 云舒面上轻笑,口中为自己打着气,绣鞋踮起,身形难免前后晃动,时间长了竟有些气喘,闺阁女儿,总是做什么都容易劳累的。 眼望着吹面不寒的春风一再僵持,绢帕浮动,不禁呓语:“真真讨厌...” “讨厌我什么?” 身后传来一男子淳厚的嗓音。 “是谁?” 云舒连忙回头,探寻声音的来源。 只见一男子身形高大,此刻与她贴的极近,正笑容满脸,温和从容的看着自己。 她一惊,连着退后好几步:“你是谁?” 男子看上去二十五左右,面容生的清秀,一头黑色青丝尽数绾在脑后,只留鬓边几缕碎发在两侧,身着淡青色蜀锦长衫,身材伟岸负手而立,春风吹过之时将他的鬓发卷起,那种平和恬淡,与世无争的气度,令云舒生出好几分亲近之感。 打量间见那男子转过身去,抬手轻而易举就将绢帕取下,然后递给云舒:“弟妹好兴致…” 弟妹… 云舒瞬间明白过来,她与他相视一笑,欠了下身子给男子行礼。 “见过大哥…” 随后接过那男子手中的手绢,藏在腰间。 原来是沈栖迟的大哥沈栖流,这会子看上去确实和沈栖迟有几分相似,只是二人气度性格完全不同,一左一右两个极端,一个极其温柔,一个过度桀骜,也算是互补了吧。 “方才多谢大哥援手相助…” 沈栖流轻笑,将心中的温柔掩去大半,只是仓促间溢出来的一些,还是令云舒倍感温暖。 “弟妹客气,昨日大婚弟妹与小迟事忙,咱们原是第一次见。” “云舒初来乍到,往后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大哥海涵…” 云舒身上的一件嫣红绸裙,在这片白杏间格外显眼,只是显眼归显眼,断没有突兀之感,这才让沈栖流一眼就望见了她,他从一开始就在杏林之中,因为云舒过于沉醉这杏花疏影,忽略了一旁的他。 所以云舒从进杏林,到现在,所言所动都被他看在了眼中。 沈栖流上前一步:“瞧弟妹方才的神情,似乎很喜爱这片杏花。” “大哥眼明,确实十分美好,只是不该是这时候所有。” “呵呵…”沈栖流笑意很深,“弟妹心思缜密,此片杏林乃是我所培植,因用的土壤不同,此处气候也宜人,所以才稍稍延长了花期…” 云舒眼中略微吃惊:“竟是出自你之手,恕舒儿眼拙,不曾想大哥还懂栽种之道。” “能开到五月,是很难得…” 云舒开始慢慢在林中漫步,抬首欣赏杏影美景,眼中满是美不胜收,跟在她身后的男子定定望着她: “许是知道你要来了,不舍的凋谢…” “什么…” 云舒回头,问出口。 沈栖流温和一笑,“没什么…还未询问,弟妹怎会在此处?” “呃…我迷路了,不知从哪回去…”说到这,她倒生出点点尴尬,唯恐让沈栖流好笑。 男子丝毫没有嘲笑她的意思,反而无比殷勤:“原来如此,这府中确实有些难找,不如就由我送你回去,也省的去着下人了。” 他见眼前的女子没有立马回应,心中不知怎的,觉得焦急不忍等,又接着询问:“弟妹觉得如何?” 云舒当然为难,且于理智上来说,她不应与自己夫君的兄长过从亲密。 她微微福身:“多谢大哥美意,舒儿本不应该拒绝,只是你我男女同行多有不便,让人瞧见不好,也免得旁人生出什么闲话来…” “那…好吧。”沈栖流眼中的失落藏也藏不住,眼神一下子暗淡了,只不过是被拒绝而已,怎会这样泄气? 莫不是因为他误会了自己的心意,以为自己讨厌他,不肯让他同行,才说出方才的借口?云舒嫁到相府处处谨言慎行,唯恐说错话得罪什么人,言语上不得不思量,她常想其他人与她有什么要紧,她只需要执着自己便行了,可她偏偏做不到。 走上前一步,显的有些紧张:“那个…大哥,我并没有讨厌你,你不要误会,我…” “我知道…”他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也懂得她的为难,“你本是小迟的妻子,确不该与我有过多交集。” “大哥别这样说,”云舒撇开眼不去看他,有口难言,有很多事情都是不能解释的,越解释,越令人伤怀。 “好了,不纠结了,我只是怕你一个人不安全,才想送送你,并无别的意思。” “我的侍女应该很快就会来寻我了,大哥不必担心。” 沈栖流恢复一贯谦和的语气:“那在她寻到你之前,我便陪着你,也可护你周全,这…不为难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9章:造成误会 斟酌再三,念在他是为了自己安全着想,一片好意,她也不好太拂他的面子,毕竟,他是沈栖迟的兄长。 “好…” 得到她的应允,沈栖流趁热打铁:“那…弟妹可去一旁的亭内小坐片刻,也好让那丫头好寻些。” 的确,坐在亭内确比置身林间要打眼的多。 云舒取出手帕掖了下额头,“也好,我也累了,还要烦大哥作陪,实在失礼。” 出来许久她也真的累了,五月的阳光不烧人却并不十分温柔,在外头站的久,也会有些发晕。 “往后便是一家人了,弟妹无需介怀了。” 二人一前一后步入凉亭,坐怀杏花疏影,偏临斜水清浅,还有阵阵花香簇拥而来,真真是极好的一个地方,若能寻得良辰在这品茶弹琴,附庸风雅,实乃人生一大乐趣。 “果然是极好的地方,远观竟比亵玩更得我心。” 才步入凉亭远眺杏林,云舒就不由得感叹道,能让自己发现这样的世外桃源,不算白来一回。 沈栖流附和道:“远观有远观之妙,亵玩却有亵玩之趣,弟妹觉得身临其境有何不好吗?” “呵…”她寻了个位置坐下,“身临其境没什么不好,奈何世上本有许多事是命中注定的,有时未必能随自己的意愿…” “弟妹这话...我倒不知从何听起了…” 女子微微叹气,眉间隐有愁容,嘴角却随风飞扬:“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些身不由己之事…” 他明白云舒话中有话,却不知她所指何事,眼前的佳人虽脸上带笑,但是言语中处处透着些许失落,这种情感不强烈,甚至可有可无,可你总是觉得缺少了些什么,并不自在。 “好好的乘凉赏花,莫要想那些糟心之事,远观也好,亵玩也罢,只在你自己心中所想。” 距她不远处坐下,眼神撇到杏林中心,与云舒所看是同一处,口中说着她不太明白的话,云舒心思细,若她想懂,也不是难事,若她不想懂,说的再明白也是徒劳无功。 “大哥…” 沈栖流回头,发现云舒正盯着自己:“嗯?” “你,心中更倾向于哪一种?” “呵…听了你方才的言语,我倒也难以捉摸了…” 云舒望着他轻笑,又转过脸看向纷飞杏影,清冷的眸子写着生人勿近。 “我宁愿远观,也不会轻易深陷其中,因我这鄙薄之躯能力有限,容不得事事周全。” 沈栖流关切,柔声安慰:“我虽不知你所指何事,只是任何时候都不必太早放弃啊…” “大哥此话差了,自古以来女子命运单一,生来便注定…不放弃又能如何?于我,只能尽力不被卷进这权欲横流中,自保为上…” “……” 亭中的男子有些语塞,并非不知她的意思,该如何作答才是他为难的地方。 片刻后云舒回过神,大约是自己话多了。 “云舒话多讨嫌,惹大哥生气了…” 男子复又勾起唇角:“你说的极对,有些事确实无能为力,只是你既已与小迟婚配,也不认为他可以维护你吗?” “他?”云舒自嘲一笑,“他就如孩子一般没轻没重,自顾不暇,我又怎会奢望从他身上寻到依靠?” 想起昨日晚上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她就一阵恶寒,这么个年纪了还控制不住自己酒醉后的仪态,随意便如尸体到处横躺,着实不成气侯,沈安士说的不错,若将沈家托付在沈栖迟身上,那便是真的家门无望。 “你似乎对他很失望。” “那也谈不上,我本就对他没有希望,又何来的失望。” 沈栖流站起身,闻得云舒这般评价自己的亲弟,他也不恼,小迟的言行他怎么不清楚,早就习以为常了。 “若他知道他在你心中是这样的,不定会怎么伤心呢…” “大哥真会说笑,他对我无意,怎会在乎我的想法,只怕是无关紧要的一句评价吧。” 云舒想到那个混蛋就头痛,拂了下额头,却发现自己额头的温度不太正常,没等她想下去,沈栖流却后她一步发现了她的异样。 他看到的云舒双颊浅红,面色有些发白,不好看,他急忙上前道:“弟妹,你神色不太好,是否身子不适?” 云舒摆摆手:“无妨,只是有些头疼,不碍事的。” “这可怎么好,要去请女医来瞧瞧才行。”云舒见他颇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神态,眼中关切之色溢于言表,必定是认为女儿家身子娇贵,弱不禁风,所以小痛小病也当个大事来看吧。 “大哥过虑了,许是婚礼礼节繁琐,太过冗长,夜里也没有休息好,才闹的小病,今日休息好就行了,不必劳动女医。” 言罢,云舒见男子面上隐有几分尴尬,随后突兀的清了清嗓子,来缓解这空气突然安静,眼神飘忽不定,不敢再云舒身上停留,这是何意啊? 反倒是她跟个没事人一样,一直在瞧他的变化。 “呃…我说错了什么吗…” 本来不尴尬,看到他这反应倒让她有些不爽快。 沈栖流又假装清嗓,转身坐到圆桌边的石凳上,着手开始倒茶:“并没有,我只是高兴小迟这孩子终于长大了…” 饮酒过量夜半呕吐不止,就差躺在自己的呕吐物上就寝了,如今想来都觉得恶心,这也叫长大?云舒承认,他品性不坏,并非大恶之人,只是能在酒后说出“救命啊…”这种言语,实在让人难以恭维,活脱脱就是个毛头小子。 又是一阵恶寒,面上嫌弃:“你会这么想,是因为没瞧见他昨日夜里的模样,真真叫人难忘…” “噗!” 桌边喝茶的男子听完这话,惊的叫他把口中的茶水给吐了出来,真是出乎意料,他猝不及防,也有些许茶水倒灌进喉,随即呛咳出声。 “咳咳…” 云舒见状,忙站起身,快步上前去,将腰间的手绢取出,递给沈栖流来掖去口边的茶水,一边还用手为他轻拍背部,算作是顺气了。 她真是冷汗淋淋,这家里的男人是怎么回事,沈安士动不动就呛咳,这也勉强理解,毕竟年纪大了反应会迟钝些,况且也要顾及到,是被沈栖迟给气的,可是这沈栖流搞什么鬼,好好喝喝茶也能呛到,二十好几的人就开始随他父亲了? “大哥您这是如何,慢点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0章:夫君现身 沈栖流接过她递来的绢帕,慌忙掖掉茶水,好一会才将气顺过来,他定定的看着云舒,她还在替他抚背,口中劝慰:“像是有人跟你抢似的…” 见他恢复过来,云舒停下手,也在脚边的石凳上坐下。 沈栖流汗颜,她是真不知她的话会引起旁人如何遐想吗,竟还是这副淡定神态,言语中丝毫也不觉羞涩,连他这个大男人都些许面红,反过来瞧她怡然自得,伸手去拿茶壶倒茶,当真是令他大开眼界。 “我一时不稳,令弟妹见笑了。” 女子笑笑,放下茶壶,等待杯中的茶叶满满沉淀下去,“呵呵…” “听弟妹方才的话,你与小迟的新婚之夜颇为融洽啊。” 融洽? 跟一个醉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的男子共处一室,怎能称得上融洽,她像是魔怔了耳边一直回荡着沈栖迟酒后哀嚎的声音,此起彼伏。 她有些后怕的摇摇头,“罢了吧,再来几次我可受不了…” “……”沈栖流又是一顿噎。 “我…怎么了,大哥怎的这副表情…”她看到的沈栖流眼中异样的目光,所出之语大有难以启齿的味道,多番欲言又止让云舒疑惑,不得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似乎从刚才开始,沈栖流就没正常过。 他躲闪不语,云舒更加着急。“有话不妨直说,大哥若是这般遮遮掩掩,岂非存心叫我不安。” “咳…弟妹啊…” “嗯?”云舒盯着沈栖流左右躲闪的眼,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茶,静静等他的下话。 沈栖流迟疑了一会,还是开口:“弟妹心直口快,方才那些话可不敢往外说…” “这是为何?” 她一直以为应该是怕别人笑话沈栖迟酒后丑态才不让她往外说,其实她做梦都没想到,她和他脑中所指的从来就不是一件事。 “呵…你与小迟新婚恩爱难免纵…纵欢过头…说出去,怕是有伤大雅…” “什,什么…” 搞什么!云舒听到后来才算是明白了,她懊恼自己向来心思细腻,怎么这会子犯了糊涂。 只看沈栖流躲避遮掩的模样,就应该懂得他所指何事,可她一心只以为是沈栖迟出尽洋相,登不上大雅之堂,殊不知从自己方才那些话中可知,真正难登大雅的其实是她自己。 恐怕在沈栖流听来,便是她将与沈栖迟床笫间的私密事拿到台面上说,还说的毫不脸红,浑然不自知! 这个笑话可闹大发了! 她倏地面上绯红,羞愧难当,恨不能即刻寻个洞钻地而入,忙站起来与沈栖流拉开距离,手上挥舞:“不不不,大哥,你误会了,我并非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我…其实…你…” 这般慌乱的模样看在沈栖流眼中,她语无伦次,越想解释反而越不知从何说起,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丫头的反应真是尤为可爱,他面上笑笑,却绝无嘲讽之意。 “好啦,弟妹,坐下说…” 真是羞的不行,即便她想解释,也怕被他认为是胡乱遮掩,如何让他相信她是有口无心,哎!有句话是怎么说的,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她现在就是如此境况,虽然她“坦坦荡荡”,也要沈栖流相信才行。 “大哥,我…” “舒儿,你怎的在这?” 才要出言解释,便被人打断了,亭中二人皆向出声之处望去,原来是他们话题中的主角:沈栖迟。 他来这做什么? 沈栖流在看到沈栖迟之前,已偷偷将云舒的手绢收进袖子里,免得他误会。 云舒疯狂涔汗,若没有方才谈论的那些话,她自然是镇定自若,只是世事无常,现下她将眼光在兄弟二人间来回晃荡,俨然是一副腹背受敌的境地。 踌躇着是不是要继续解释,只是解释与不解释都是过错,更加失了体面不说,总有一个人要误会自己。 沈栖迟缓缓走近云舒,眼中平静没有一丝波动,还好,还好,想来是没有听到二人的谈话。 “见过夫君。”云舒上前行礼,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沈栖迟没有理会她,反而继续走向沈栖流,然后勾起嘴角,顾左右而言他:“舒儿年幼无知,不想误闯大哥林园,我代她向大哥请罪。” 看着沈栖流,所指却是云舒。 云舒在一旁对沈栖迟所言极是不认同,什么误闯? 罢了,即便是误闯了,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说她年幼无知?他要不要拿自己的缺点来讽刺别人啊? 看着沈栖迟的侧脸,火气慢慢积压,一进来便没头没脑的来这么一句,弄的好像是她的错。 亏她还为了顾及他的颜面,在大哥面前执守礼仪,免得让沈栖流认为他作为人夫毫无威严,结果人家不领情啊,照样出言诋毁。 虽说不是十恶不赦之语,听的也让她着实不爽。 云舒的面色一下子暗了,轻蔑的看着他。 沈栖流发觉云舒神情的变化,也不说破,心里可笑开了,这个丫头表情异常丰富,恬淡的,沉醉的,羞涩的,不以为然的,当然还有不可忽略的失落。 “呵呵…有什么要紧,区区杏林而已,弟妹是自家人,进来也是情理之中。” “大哥宽容,是舒儿的福气。”沈栖迟答道,转头又对云舒说:“舒儿,大哥向来不喜生人进入他的培植区,你冒昧闯入,还不快向大哥认错…” 云舒极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还是那句话,出嫁从夫,况且自己误闯了沈栖流的园林也属事实,不请自来,于理不合。 她凑近沈栖流跟前,微微屈膝:“云舒没能及时体察情由,不想扰了大哥,请大哥见谅。” 这丫头竟然没有反驳吗…沈栖流轻笑,这可不像是她的性子。 “我从无怪罪之意,何况弟妹姿容胜雪,比杏花更惹人喜爱,锦上添花,怎能算作是失礼之事?” 沈栖流语中极尽温柔,还当着沈栖迟的面夸奖云舒美貌,这显然令沈栖迟稍许不快。 云舒面上比方才更红了,她还从未被男子这般直截了当称赞过呢,不免多了些女儿家的羞涩。 “大哥夸奖,云舒不敢承受。” 羞红的面容微微低下,这模样不知有多吸引人,沈栖流看着她心中生出些异样的感觉,甜甜的,就像是那种初尝美酒的滋味,不敢多饮却又舍不得滴酒不沾,到最后还是沉溺在那种甜醉中,情不能自制。 一旁的沈栖迟当然看懂了大哥心中所想,不由得烦躁起来,他上前一步就将两人隔开,然后将云舒拉过来护在身后,面对沈栖流道: “既然大哥不介意,那是最好不过了,舒儿昨夜歇的晚,今早又出来这许久,想必很劳累,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云舒被他强行拉到身后显得不知所措,这个小子又发什么疯,一惊一乍的。 他的手拉着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只有宽大的袖口将相接之处掩盖。 沈栖流温润一笑,真是巧了,这夫妻二人话语都如出一辙,难道新婚之夜真的那么难忘,禁不住要宣之于口吗? 只是沈栖迟刻意强调,倒让沈栖流觉得他有“此地无银”之嫌。 “也好,那我就不送二位了。” “告辞。” 沈栖迟拉着云舒,没有再给她开口的机会,便飞也似的离开了凉亭,两人身影浮动,卷起一帘杏花软玉,然后随着空气蔓延开去。 待他们走远,还在凉亭中的沈栖流,重新将袖子里的粉色绢帕取出,细细凝视了许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1章:抱美人归 在相府中快步走着的两个人,氛围稍显紧张,沈栖迟在前头长腿迈步,像是赌气般丝毫不顾及后头的女子是否能跟上,他身后的那副面孔,随着他的步子愈发暗沉。 想挣脱他的桎梏,却不知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小跑着才能及得上他的速度。 “歇一会,我走不动了。” 沈栖迟对于她的抱怨不作任何回应,还是一味朝前走,这让云舒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毛头小子折磨起人来都不带眨眼的,“你听到没有,我不想走了…” 还在继续走。 “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放开我…” 闻不得他作答却感觉手上力道加大了。 “这般为难我,算什么大丈夫行径,喂…松手!” 她见前头没有罢手之意,嘴上也不客气了,“我不走了!”然后一屁股蹲下,誓死不肯在挪动半步。 云舒本来身子就不痛快,方才在凉亭里也是硬撑着,沈栖迟倒好,这会直接给她来个小跑加锻炼身子了,岂非强人所难! “你干什么,起来!”言语冷漠夹杂着一些烦躁。 她声音略大:“我说了我走不动,你这么急作甚,要走你自己走我要休息一会…” 云舒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这一番折腾,令她的身子有些吃不消,冷汗涔涔,如今蹲下来,又觉心里头一阵恶心。 见她面色苍白,只双颊潮红,隐约还能感觉到她呼吸轻快,从这些症状来瞧,莫不是招病了? 遂语气柔和了些:“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诶,这种关切的语气听上去让她舒坦了些,方才那架势像极了押解犯人去刑场,一点都不讨喜。 “没事…就觉得有些头疼。” 两个人的语气都软下来了。 沈栖迟也蹲下,发现她面上神色确实不太正常,口唇干燥不说,眼神也很无力,又抬手抵了下她的额头,这一摸不要紧,竟然会那么烫! “好烫!你烧得厉害!” 沈栖迟连忙将她扶起来:“快起来…” 云舒晃晃悠悠的站起,渐渐觉得有些耳鸣,看东西颇为费力:“我好晕…” 说完这话没等沈栖迟反应过来,身子重又滑向地面,竟是腿上发抖无力支撑躯体,她暗叫不好,这种无力感来势汹汹,怕是病的不轻。 “喂…” 沈栖迟眼疾手快,将云舒的身子揽过,阻止她进一步下滑,手触到她腰间时,透过绸料穿出来的异常体温令他吃了一惊,再看她似有昏厥之势,连忙唤道:“云舒!云舒!醒醒!” 云舒脑袋混沌,头重脚轻的紧,忽略耳鸣就只听到沈栖迟叫魂一般的嗓音,她眉头一蹙,艰难的睁开眼。 “不要叫了…我没事…” 她看到他俊脸上布满了焦急,口中不停唤着。 那一声一声刺激了她的意识,终于清醒了些,然后虚弱的开口安慰他:“别担心…” 沈栖迟微窘,他表现的很担心她吗?他不过是念在情势紧急而她又身子不爽,才会如此,并非真正心有焦虑。 云舒苍白笑笑,缓慢直起身从他怀中轻柔挣脱,拉开二人距离,她自觉头昏脑涨身上不得力,想许是突然起身引起的身子发虚才会突然昏厥,这会子已经好了些。 “你怎么样…我瞧你身子烫的很,想是发热了…” “无妨,不过是小恙,我先回寝殿了,晚些时候就着人去请女医。”云舒顶着沉重的脑袋,上前一步微微屈膝作礼:“先告辞…” 才走出几步沈栖迟将她唤住:“等一下…” 她回头,呼吸浅快:“你还有何吩咐?” “你身子不好,我抱你。” 连忙拒绝,这可意外了:“不用劳烦,我自己可以走…” 女子径自要走,沈栖迟却不死心,“这样走的快一些…” 当她感觉到身子放轻,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时,苍白的面上一道不经意的笑容浮现出,病态的很。 未曾想到夫妻二人第一次亲密接触,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罢了,若要云舒走回去也是为难她,毕竟高热不是玩笑事,若因劳累引发出重症,才是不值呢。 相府的小径上少有人烟,方才那一幕并没有人瞧见,而远观看来的是一缕淡紫色簇拥着嫣红夺目的佳人,姹紫嫣红,光看都觉得美不胜收。 就这般沈栖迟抱得美人入怀。 途中被府里的下人瞧见了,都一团一团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云舒留心听了下,大抵都是在讨论:“二少爷和二少夫人感情当真好啊” “是啊,瞧咱少爷多心疼少夫人,连路都不让走的” “要我说啊,这少夫人乃绝色佳人,少爷不疼才怪呢” “哎,我要是能娶到这般贤惠貌美的女子,我也舍不得让她走路啊,必是要日日疼着” “喂…喂…你们都不懂,少爷和少夫人新婚燕尔,这也难免,何况这是闺房乐趣,里头学问多着呢…” 耳边听着这些略带粗俗的言语,云舒再冷静的性子,也禁不住了,她双颊染上阵阵红云,羞涩的撇过脸,不敢去看那些将头凑在一块八卦的男男女女。 沈栖迟感觉怀中人儿略微动了下,低头看去,差一点就陶醉在云舒娇羞而不做作,沉静而不沉闷的眸子中,昨夜新婚,他酒醉误事,如今想来,真是白费时机了,这般容色出众的人间尤物,为何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她害羞起来的样子,那么令人心旷神怡。 他停下脚步,将云舒的小脸按到自己颈间,不再让她被旁人瞧见到,面对那些喋喋不休之人,他大声呵斥道:“全部转过身去,谁再敢偷看,或者议论,我就将他赶出府去。” “是…是…” “奴才知错…” “奴婢知错…” 那些下人见自家少爷言语上警告,忙应声,随后开始背对着二人,装作在府中打扫,虽说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勉强算过得去了,只是等沈栖迟走后,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云舒在他说话时感受到他温热的颈间传来震动,面上一阵酥痒,原来,这个小子看上去长不大,吓唬人倒是有一套,之前小看他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2章:心有所属 熟门熟路抵达寝殿,沈栖迟止步,觉两手不得空,正准备抬脚启开大门时,敏柔突然咋呼着从里头闪出。 门外二人皆是一惊,那丫头就要来不及刹步,险些冲撞在一块。 “小姐,小姐你...二少爷...你们...” 云舒自男子怀中轻微动作,在敏柔诧异的注视下羞云上脸,男子则目不改色道:“你家小姐身子不安,去请府医来给她瞧瞧。” “啊...小姐您...” 一听云舒身子不爽,敏柔的急躁性子上头,“您怎么了?” “我无大碍...” 敏柔懊恼的一脸自责:“都怪奴婢来回耽搁了时辰,才叫小姐吹风受了凉,是奴婢的错...” “好了...你替我去府医那讨些药来饮下便可...无需慌张...” 顿了一下,她略微局促的看向上方的男子:“今日之事,多谢你的好意...我...我可以自己走了...” 沈栖迟一撇寡淡的眸子,视向前方迈步。 “喂...” 不理会她的轻呼,他继续怀抱她向寝殿内的床榻走去。敏柔愣着神紧随其后,仍不敢置信素昧谋面的二少爷与自家小姐,何时感情变的如此好了? 沈栖迟将云舒轻柔置于床榻,居高临下不携一丝留恋:“既身子抱恙,午膳就不必移步挪动了,我去与父亲说一下。” 随后衣袂回旋,侧身准备离去。 云舒见他晃动的背躯挺直如松,脑后墨发似锦柔顺垂在肩头,外笼的一件淡紫色云锦长衫衬得他颇为飘逸俊美...如此模样,真一点儿也瞧不出昨夜醉酒后的幼稚拙劣... 云舒巧心似被牵扯,突兀道:“多谢关怀,恕...恕云舒不能远送。” 闻得身后清甜的嗓音,沈栖迟暂顿一瞬,“无妨,举手之劳。” 随后继续朝外渐行渐远。 “呼...”目送男子离去后,云舒才大松一口气,放软了身子懒懒的倚靠在床板上。 敏柔确定沈栖迟走远,轻轻掩上门来到云舒塌前,又刻意压低声音道:“小姐,您让奴婢打听的事情,奴婢已经粗略探过了。” 云舒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没有睁眼,“是什么?” “昨夜奴婢走后,除了二少爷,确实再无他人进入这间寝殿,卯时刚到,二少爷便起身吩咐奴婢们不必太早叫醒您,而后奴婢一直守在门外,所以...所以晨起嬷嬷寻得的那方绢帕...” 塌上女子美目忽睁,“是他做的手脚。” 敏柔点点头道:“应该是,不过小姐...奴婢不明白,为何二少爷要如此,难道他...” “不是你情我愿,强求又是何必。”云舒口鼻间呼吸炙热,手扶着脑袋头疼更甚,“此事他知我不知,我自然不必担这干系,沈栖迟那里,你装作事不关己即可。” “是...奴婢知道了。” “去请女医来吧,三日后还要回门拜见父亲母亲,你再加紧去打点打点。” “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 云舒掀开锦被躺下,额上还不停有薄汗渗出...她思绪混沌的想,此热症来势汹汹,不知要几日才能好全,若因她身子欠佳耽误了回门之礼,还要累父亲母亲为自己担心,岂非太不孝了。 女医来瞧过后诊断病症为寒风侵体,外加神思忧虑导致的邪热风寒,需静静疗养,不宜大动,一日三次的饮药也切不可马虎大意。 敏柔着人悉心煎好汤药,再亲自喂与云舒喝下,折腾了大半日,待沈栖迟再次来探望时,已是酉时过半。 她伺候云舒喝完药歇下,便准备到殿外守着,不料刚一拉开门,沈栖迟也正好要推门而入。 “二少爷...二少爷安好。”敏柔没想到沈栖迟会这么早就过来,遂有些意外。 沈栖迟抬脚进门,问道:“云舒呢?她如何了?请没请女医来瞧过?” “回二少爷,午膳前便请来瞧过了,现下小姐服了药正睡着,诶...二少爷...” 没等敏柔将自家小姐的病情阐述完整,沈栖迟便撇下她独自走进内室,为避免尴尬,敏柔是不适宜跟随进入打扰二人的,可怜小姐累了大半日刚歇下... 她无奈叹了口气,掩门至殿外等候。 病榻上的女子已昏昏沉沉睡过去,沈栖迟缓步凑近她不敢出声,晨起目睹过的娇羞容颜,此刻凭添几许病态惆怅之感,一室仿若静止的画面,又因为锦被下人儿生出浅浅的呼吸,显的越发真实。 沈栖迟自己都不曾察觉,从他眸中倾出的视线逐渐偏向痴迷...半晌,他才悻悻驳回将自己此番可笑行径归结于被美色所迷... 如斯佳人拥有一头绸缎般的青丝,此刻随意搭落在她白皙无暇的肌肤上,质软且柔。额下一双清秀黛眉相较于两旁青丝,颜色略淡,宛如使用铜黛轻轻扫过,不那么用力,却足以刻画出她姣好的眉形... 殿中烛火昏暗,摇曳中有几缕光亮投射至她面上,使得纤长微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映出两排阴影。真不知当她睫下的秋瞳惺忪睁开时,又会对他人释放出怎样诱惑妩媚的波纹... 肤光胜雪可堪相比,云舒这精致到完美的五官嵌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便是那样熠熠生辉...可纵然这般美好,她所展露的一颦一笑也不该去牵动他的心。 心有所属是一件不可启齿的事,他不会告诉云舒,在遇到她之前,他早已钟情了其他女子。 言多必要惹出是非,何况这丫头...也不见得对他抱有多么美好的期待。 “嗯...” 沈栖迟定定的看着睡梦中的女子,启开如樱小口含糊扭捏的呢喃着,锦被下的娇躯辗转一侧,在男子不经意间朝向了里头... “罢了...原是互不待见...”沈栖迟稍许烦乱的扯松领口,暗想。 默默垂眸,他淡紫色的袖口用月白色的锦缎镶着边,复将其摆到眼前,又发现隔着袖口一指宽的部位,还用一根金线缠绕成不知名的花样... 他想刻意忽略从袖中探出的指尖上,那一条嫣红而深的伤口。心有所属令他昨夜醉的彻底,他想起自己少年时代每每醉酒说起胡话,都是那个女子在他身旁陪伴照顾他。 他是多么盼望他的新婚之夜,在放肆酒醉之后,也能贴上她温暖又薄情的怀。 所以他痛,抗拒不了的是皇命,荒废掉的是自己的年岁。他觉得自己似乎走进了一派迷局,无论前方给出的是什么指引,下意识都会选择拒绝。 父亲的教导是,理应毫无芥蒂的去占有云舒,也是... 敏柔再度见到沈栖迟出来时,他面上没有一点表情。 “她睡了,就不必告诉她我来过。” “二少爷...您...” “我先走了。”沈栖迟长腿一抬,不过走出两步又折回:“若父亲问起,你应该知道怎么应付他...” “啊这...奴婢...”敏柔看着沈栖迟一脸懵懂,眉宇间打着无数个问号。 “笨丫头...不想叫你家小姐受屈,便当做没看到我出来。” 敏柔圆眼扑闪,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急急应道:“是是,多谢二少爷顾及,奴婢知道该如何说话!” 父亲劝说自己更改流连花丛的恶习,好好待云舒,早些与其有个一男半女便是更好。尽管此时做不到恩爱生子,也不可让府中人议论云舒留不住他,他名分上的妻子,绝不允许被旁人看了笑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3章:对他不满 三日后,云舒回门,天晴云稀。 喝了三日的苦药,再见到不免生出恶心无数。 “拿开拿开...” 敏柔趁丫鬟替云舒更衣时,将煎好的汤药捧到她跟前,哪知讨了主子的嫌,“小姐不可任性,您身子方有些好转,正是要喝药的时候,您若不饮,恐要断了疗效...” “我已然好了,晨起饮苦药,一整日嘴里都是味道,我不喜欢...”云舒抬起藕臂伸进月色襦裙中,由丫鬟伺候着在腰间束上浅白系带。 上衣下裳,领子交叠贴合娇躯,不堪一握的纤腰曲线毕露在众人眼前。 敏柔捧着碗盏不肯放下,又引云舒驱赶:“你且放下药,待我拜见过父亲母亲,回来再喝。” “不成啊...小姐...” “好了敏柔...时辰不早了,过来替我梳妆。” 其他丫鬟将云舒脑后的青丝从衣领中取出,递交至敏柔手上,“敏柔姐姐,今日是少夫人回门的大日子,二少爷一早有交代,要少夫人打扮的端庄大方些...” 云舒寻得空档屈膝坐到梳妆台前,乍闻沈栖迟,不由与铜镜中的人儿互为怔忡了一瞬。 “二少爷的意思?” “是...少夫人。” 云舒追问:“他还说什么了?” “晨起二少爷神色匆匆,只吩咐了这么一句。” 敏柔适时凑至云舒耳边道:“二少爷必是心中挂念小姐,归宁乃是大事,收拾得端庄大方些也是应该的。” “你们先下去吧,少夫人有我一个人伺候就够了。” “是...” 日日陪在云舒身侧,敏柔怎会不知她每晚独守空房的窘境呢?面上虽揣度不出喜怒,但心底肯定还是委屈的。 并非一定要留沈栖迟在自己房里,只是现在这种状态实在不是相府明媒正娶的嫡妻该有的,冷落她,便是未将她尚书令一府放入眼中。 所以云舒会对沈栖迟不满,正是这个道理。 敏柔也算是个会说话的丫头,口出此言是在护着云舒呢。 待无旁人,敏柔才柔声劝说道:“小姐宽心...二少爷并非不知轻重之人,前几日小姐抱病不便打扰,待您身子好全了,二少爷定会常来的。” “是吗...”云舒看着铜镜中女子风华绝代,饶是生不出半分喜悦,“左右大伙都是身不由己,随他如何吧...” “你好好替我梳妆,别叫父亲母亲瞧出患病之迹... “是。” 云舒心思细腻,也许早就看出了沈栖迟一心在外,不管是新婚之夜的荒诞敷衍,还是连日来的不闻不问,她皆不痛不痒,她介意的是单单一席表面功夫,沈栖迟都做的不尽人意。 略施粉黛,轻点朱唇,将过于苍白的面容修饰适中,淡淡的娥眉并未描画,却更衬她温和从容。浅色的襦裙外再更上一件嫣红帷裳,妖娆中不失端庄,俏皮中不乏大方。 审视了下镜中的自己,窈窕淑女怎奈偏生无力:“但愿是你眼中的端庄大方。” 敏柔听这话别有含义,也不深究,“小姐,时辰快到了,奴婢扶您出去吧。” “走吧...” 二人离开寝殿,行了不出百步便碰见沈栖迟迎面而来。云舒见他身后跟着三两家丁,个个双手满载,遂例行公事般凑上前去,“见过夫君。” 口中唤着夫君,心中不知有多少个不情愿呢。 沈栖迟抚上她的手臂免去俗礼,回头对仆从道:“先将准备好的东西放到车上去,我与少夫人随后就来。” “是。” 云舒眼神飘忽的在一旁无所事事,反而敏柔在为二人尴尬至极的气氛隐隐不自在。 沈栖迟扬起一贯冷淡的眼眸对上云舒:“身子好些了吗?这几日没去看你,也不知你病养的如何...” 难为他“消失”多日,现在还能若无其事对自己嘘寒问暖,且若心中不情愿大可不必生硬多言。 云舒自然也回应他疏离道:“多谢记挂,只是小病已好了八九。” “那便好,方才去拜见父亲,父亲也十分挂心你的身子。” “父亲大人仁慈。”云舒略微偏过身子,下意识想与他拉开距离,“云舒能得相爷一门关照,幸托福泽,得以痊愈,心中感恩不已。” “你...” 有那么一瞬他被云舒堵住了话头,“你一定要表现的这么生分吗?” 云舒眨动无辜大眼,长睫扑闪如粉蝶振翅:“何为生分?夫君大人又以为你我该有多亲密?” “云舒...” 他就知道,那日在她塌前痴缠沉醉的自己根本是着了她美貌皮囊的道儿!她生来一双勾人的美目,合上时是与世无争的恬淡佳人,待睁开时便是满身带刺,如何也求不得亲近的妖孽。 沈栖迟媚眼冷却,比片刻前的面色难看了许多,“今日是你的大日子,何必要与我闹不愉快...” “我没有闹,是你在对我不满。” “说到不满...”沈栖迟掰过她的身子面向自己,“也应该是你对我更多些...” 云舒抬袖挥去他抚在自己臂上的大手,心中反感在此紧张的氛围下他还要有肢体接触。 而后见她沉默,沈栖迟更不屑与她相争,毕竟看在她女流之辈,他也做不到太强势。 二人僵持了一会儿,沈栖迟无奈叹气,过去重又握住她袖中素手,牵着她向前:“纵然你有诸多不满,晚些时候到了岳父岳母跟前,你也不得表现出来。” “无需你来多言,我心中有数。” 云舒愤愤看向他的侧脸,纤指不停用力后退。这些事即便他不在乎,她也会尽量与他装作夫妻和顺,为了不使父亲母亲为她操心忧虑。 他像是一早料到她会反抗似的,没等她莲步走稳,男子长臂向里稍作用力,便将身侧人儿拦腰圈进怀中。 “喂...” 病体初愈的云舒经不起折腾,“顺从”的撞上男子胸膛。 腰间异样圈揽的触感使她有意无意的推拒:“手松开,你...你这样我怎么走...” “别动...” 沈栖迟停顿了两秒垂眸看她,脚下步子也缓缓站定。今日一袭嫣红襦裙的云舒略作妆点,比平时多添了些妩媚风情,此刻柔软的娇躯弱弱躲在他怀中,更显她娇小可爱。 眼前如此景象,最是能催生男子的保护欲,他刻意加紧臂上桎梏,好让她与自己贴的更近。 云舒顿时羞愤涌上头顶,呼吸错了节拍,“你要干什么,我的丫头都看见了,快放开我...” 沈栖迟将她泛红的小脸收进眼底,稍稍压下身躯,让一侧温热颈间紧靠她耳畔,所吐言语如同哄诱一只炸毛的小猫,“好舒儿,先别急着走...” 另一只手也顺势移至她脑后,轻柔摩挲着。 目睹不真实的温柔从这桀骜男子身上散发出来,云舒除了不解,更多的是慌乱不敢应对。 浅浅的男性气息随着她喘息间隔,逐渐融入她的肌肤血液,少女未经人事,若说丝毫不动心,也定是她面皮太薄的假词。 不过这般亲昵只持续了数秒,随即闻得敏柔在二人后头出声:“见过大少爷。” 云舒娇躯一僵,恍然明白了个中情由。 近在咫尺的温情是他伪装出来欺骗父亲兄长的利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4章:陪他演戏 不只是这难得的温柔,就连她这名义上的正妻,也是他用来应付繁琐口舌的工具。 云舒是与沈栖迟照面相拥,所以沈栖流款步而来时瞧见的是夫妻二人两颈交缠的和谐画面。 沈栖流不确定自己的弟弟是否忘怀了那烟花女子,全心全意与云舒做起了恩爱夫妻。作为兄长自然期望他夫妻二人可以琴瑟和鸣,可当事人涉及到云舒,他又止不住多心。 若沈栖迟能如此迅速的将那两三张风尘笑颜抛诸脑后,往后又会倾尽多少心思去对待云舒呢... 一身石青色锦衣的沈栖流面带浅笑,不敢相信来往不过几步路程,自己竟考虑了这么多。 见兄长走近,沈栖迟垂下手,却并未打算让女子离开。 云舒感觉耳畔颈项间声带轻震,有一记弱不可闻的轻笑,接着醇厚的嗓音溢出如陈年甜酒,“是大哥来了。” “这么巧,小迟与弟妹也在这儿。” 云舒方才便想远离他,奈何他的大手藏在旁不可见之处紧紧钳制,叫她想跳开而不能。 因为身高有差异,她只得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轻愤道:“你演戏演够了...快点放手...” 沈栖迟目视兄长,薄唇侧过去含着笑,“说什么呢...什么演戏...叫大哥听见了...多不好...” “你...”云舒明知他是调侃,还是忍不住动怒,“放开我...你...抓的我很疼...” “好吧...那我轻点儿...” “......” 言罢,腰侧的力道果然小了些,云舒扭动身子挣扎,巧被沈栖流瞧在了眼中。 这丫头... 沈栖流温润的目光回转,“我记得今日是弟妹归宁之日,看时辰也不早了,怎的你们还没走?” “呵呵...大哥好记性,我们正要走呢...不过前几日舒儿抱病,身子不曾好全,方才走了点路又有些发晕。” “啊...是这样...”沈栖流直视云舒的背影,关切的颇为冒昧,“女儿家身子娇贵,患病容易去病抽丝,还望弟妹要好生保养才是。” 沈栖迟悻悻松开她,容她转身回礼:“舒儿多谢大哥关怀备至。” 女子抬眸的一瞬,跌入男人炙热的视线中。 无疑这副精致容颜也迷了沈栖流的眼,他看到的女子嫣红点缀不落凡俗,便如一个有着傲娇姿态却毫不做作的小妖精... 天晓得...三日前一别,这“小妖精”窜进他脑海的频率有多高...有时正好好想着事儿,她沉浮于杏林中的娇娆身姿便会突然闪现... 当真是辛苦... “咳...”沈栖迟故作清嗓,意图敲醒他兄长的怔愣。 沈栖流闻声回神,尴尬的移开眼,“好,好...本是一家人,弟妹何必言谢...” 极具柔情的兄长变得慌乱,却还要强装镇定,足以向众人宣照他的心虚了。沈栖迟那张不受训的俊脸生硬一笑,令云舒稍许胆寒。 “到底是大哥懂得体贴,听闻皇上早已为大哥赐婚,弟弟想若谁能做了大哥房中的人,可日日夜夜不愁宠幸了。” “小迟休要笑话我...”沈栖流负在身后的手微有握紧,一双眼又禁不住看向云舒。 笑话在明,讽刺在暗,他听得出。“宠幸与否...且还要看这女子合不合心意,如是个不通情理的无知妇人,自然是及不上弟妹这般讨人欢喜的。” “...大,大哥...” 云舒下意识向沈栖迟臂中靠拢,此番话面上并不逾矩,意在夸奖云舒,往深了想则是带了一丝调戏的颜色。 “大哥...谬赞了,舒儿不敢当...” 他说的“讨人欢喜”,是讨了沈栖迟的欢喜,还是能讨他自己的欢喜? 沈栖流故作无谓,一派云淡风轻:“左右那女子娘家有丧,孝期要守三年耽误了婚事,如此红白相冲...也不见得有多好的福气。” “大哥太过悲观了,圣上亲赐的婚事必然门当户对,阁中女儿也是风姿出众,说不准未来嫂嫂是什么样呢...” 沈栖流敷衍应道:“是吧...谁知道呢...” 其实兄弟二人都在暗啐,见识过云舒的仙姿佚貌之后,很难想象还有什么女子能及的上她... 至此,沈栖迟傲慢的挑了挑眉,拉过云舒道:“好舒儿,现在感觉怎样...头还晕吗?” 云舒鄙夷他一脸假笑,演戏演的她宛若一根木头。 “已经...好多了...” “病体初愈万不可逞强,你若觉身子倦怠,我也可将你抱出府去...” 说着,黑影再次压上云舒的面,用只有他二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腻腻道:“就跟上次一样...” “......” 云舒脑中迅速浮现患病那日二人亲密接触的场景,本就尴尬泛红的双颊再度染上羞涩,她抑制不住的轻斥:“沈栖迟...你适可而止...行不行!” “好了...马上就走...” 他抬手在她头顶摩挲两下,向看戏的沈栖流道出去意:“舒儿身子不适,不宜久站,大哥若无旁的事,我们便起身前往岳父岳母那儿了。” “自然...弟妹的身子要紧,早去早回吧...” “多谢大哥体恤。” 拜别沈栖流,沈栖迟继续揽着云舒的腰肢从他跟前走过了。 剩下独自一人时,男人面上的浅笑逐渐隐去。 他何尝不知方才一段融洽的光景皆是自己的弟弟故意做出来给他看的,他不在乎他如此做戏的目的为何,只知道云舒那丫头...本就不情愿陪他演戏... 为了他装了大半晌的贤妻,但愿她不争气的夫君能好好待她... 一路上云舒挺直了腰杆,直到绣鞋跨出府门,腰间异物才撤走。 “呼...”她弱弱合眼,站在原地大口叹气。 沈栖迟慢她一步褪去假笑,扯了扯领口独自走向车驾。 然后敏柔才上前道:“小姐,您让奴婢准备的给老爷夫人的东西,奴婢已经放到马车里了。” “好...快点走吧...等到家了我要亲自奉给父亲母亲。” “是...” 云舒在搀扶下坐进马车,撩开车帘时看到里头那没心肝的沈栖迟已然歪在一旁,浅浅入眠了。 难为她好不容易帮他应付完了大哥,他竟一句谢意都没有,还摆出这不雅睡姿给谁看啊? “小姐,您怎么了?” “没什么,”云舒在车门外气呼呼的盯着某男,故意抬高嗓音道:“车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占了座,令人无处落脚。” “那...那奴婢来帮您理一理。” “不用了...” “我自己来就行。”弯腰进入马车的同时,她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5章:云湛归来 其实车内杂物并不多,除了备用衣裳之类的必需品,也就剩下此次回门要携带至云舒娘家的礼物了。 云舒刮了一眼四周,大大小小包裹堆叠起伏。除了她自己的那份,剩下便是眼前这小子准备的,不得不说表面功夫做到了位。 沈栖迟倚靠在侧窗下,高大的身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显的格格不入,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只得蜷曲着横在车门前。 一袭月色连云锦长衫被他斜侧着碾在身下,敞开的衣襟与两侧袖口都镶了梅色的边,上头还用极细的银线绣出翻涌祥云图。 男子俊秀的面容朝里,墨发束在和田玉制的发冠内,只留几缕任性俏皮的鬓发胡乱搭在星眸浓眉间。 忽略他不雅的睡姿,这一身打扮既有读书人的谦逊温和,又掺了些纨绔子弟的放荡难驯,还算是人模狗样儿... 云舒装作无意踢开他挡在路中的腿,坐到座位上一脸嫌恶。 “啊...到了...”沈栖迟被踢惊醒,口中含糊发声。 云舒撩开侧帘对外头的敏柔道:“可以走了!” “是。” 马车启动,车内开始出现轻微的颠簸。 睡意朦胧的男子揉了揉眼,丝毫未察觉云舒黑沉的小脸,一转身又准备睡去。 敢情是云舒一个人在生闷气? 罢了...本来就是人前夫妻,还指望他能来哄她吗?只要他能在父亲母亲跟前表现到位,她便不会如何同他无理取闹。 尚书令府与相府距离很近,不多久马车便缓了下来,一如嫁娶那日,将云舒从娘家送至沈栖迟手中,也仅仅用了半刻钟而已。 “二少爷,少夫人,我们到了。” 外头不知是哪个仆从唤了一声,云舒掀起侧帘,尚书令府这几个字投进眼中。 她强忍激动之情,立刻起身准备下车。 怎料起身太急脚下绊到沈栖迟斜伸出来的腿,霎时失去了重心,要向一旁倒去。 “啊...” 如此动静也惊醒了沈栖迟,他黑瞳一睁开看到的便是云舒身形不稳的情景,惊慌之余下意识长臂一揽,将情急冒失的女子满满抱进怀中。 俊脸在上她在下,胸腔里那颗心受惊狂跳,砰砰作响... “这回踢我不成,还把自己给摔了,算是作茧自缚?” 云舒眉尾一沉,捧出心有余悸的小脸争辩:“你胡说什么,是你绊倒的我...” “云小姐...方才我一直安睡,明明是你扰了我的好梦,怎的还怪我给你使绊?” “始作俑者,不以为耻!”云舒脚下使力,绣鞋狠狠覆上沈栖迟的。 “嗯...”沈栖迟闷哼着将其推离,脚上的疼痛令他硕躯微蜷,“你...云舒...你这泼妇...” “沈少爷这样才叫作茧自缚!” 云舒将他吃痛的窘态看在眼中,总算是得到了些平衡,于是丢下这么一句话便下了车。 随后她由敏柔搀扶着,翩翩走向府邸。云艺与陈氏知晓女儿今日要回门,提前好些时辰便在府门口翘首期盼了,一别短短三日,两老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们的宝贝女儿。 父亲母亲的心思云舒自然明白,她何尝不是日夜苦苦惦记呢?当她唇边含着笑准备热情投入父母怀抱时,又像是忽然看见了什么,一时间止住了脚步。 身旁的敏柔抬眼顺着她的视线粗望,发现府门前站着的,不只有云舒的父母... “是少爷?”敏柔看向云舒,很显然她心中所想,与自己完全一样。 怔忡间,男子正大步行来,竟比府中二老还要焦急。他距离云舒一米外站定,笑着露出两排整齐贝齿,“小丫头,都到家门口了还不进来吗?” 云舒看到男子负手立于暖阳下,对着自己笑。 阳光将他健硕的身躯渡上一圈朦胧的光晕,她无法移开眼,开口时卷起一阵温馨甜醉的风,就那样柔柔的拂上了她的小脸。 深嗅,是熟悉的味道,眼前,是熟悉的人... “哥哥...” 娇媚二字唤的男子冰心融化,鼻间酸楚。 “两年不见,真怕舒儿会不认得哥哥呢...”男子上前,习惯性抬手,在云舒头顶宠溺轻抚两记。 最近一次离别时,云舒还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如今再见,他知晓她长大了,也...长开了... “是哥哥...”云舒清楚他这个习惯,所以更加确信自己没看错,也没唤错。 “哥哥...” 常年在外征战的兄长身负军令,不得皇命不可随意回城,所以自云舒十岁以后,兄妹二人相见的日子便是屈指可数,甚至因为近日边境起的乌合叛乱,忙于领兵的他连亲妹妹的出婚宴都无法出席。 “舒儿...”男子大手向下,轻捏云舒的脸颊:“不用唤那么多遍,哥哥早就听到了...” “哥哥!哥哥!” “你这傻丫头...” 云舒仿佛回到儿时与男子朝夕相处的日子,记忆中男子的眉目神情,相貌性格,对她的疼爱、包容、迁就...还有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深深烙印在她脑海中。 他本是血性方刚的男儿,唯独在面对她时温柔细腻...是她唯一的哥哥,云湛。 一连两年战场风沙,哥哥俊朗的五官更成熟了,云舒止不住思念,身如鸿毛般攀进他怀中。 “哥哥!哥哥回来了!舒儿好想你!” 云湛稳稳接住自家的温香软玉,一双大手来不及要抚上她的腰背,多想就此与她依偎温存下去... 怀里的妹妹比之两年前,仍带着闺阁少女的青涩娇嫩,然而无法忽视的...是她趋于成熟的胴体,某些部位逐渐丰满挺实...如此隔着薄软衣料贴在胸膛上...竟唤醒了他一丝异样的热恋... 兄妹二人不顾府门前人流往来,深情相拥着就如一对亲密无间的夫妻,云艺与陈氏也是眼眶湿润,相继走上前来。 “舒儿丫头快下来吧...缠着湛儿够久了...” 云舒从云湛的怀中转过头,小舌轻吐:“嗯~我就不下来...我都这么久不见哥哥了,思念的紧,抱多久都不算久!” “舒儿说的是,哥哥...也很想你...” “嗯!”云舒对云湛唏嘘道:“快看父亲的样子,定是吃哥哥的醋了呢!” 云艺一敲云舒的脑袋,故作严肃:“你这个丫头,敢开父亲的玩笑,油嘴滑舌的哪还像个女儿家...” “老爷...你就让他们兄妹叙叙旧吧,这两孩子从小感情就好,谁离了谁都不成。”陈氏在一旁替云舒说话,话间思念与宠溺也是灌满溢出。 “哎呀...哥哥你看,父亲打我呢!” “好啦好啦...哥哥替舒儿揉揉,要疼...都疼在哥哥身上,好不好...” 云湛望着妹妹娇羞的模样,一只手替她揉着额,另一只手忍不住在她腰间越圈越紧...云舒难以压抑兴奋,双臂缠至他颈间,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好了,都别在外头站着了,舒儿三朝回门是大日子,快进去屋里歇着吧。” “是是,母亲说的是。” 云舒拖着云湛要往里走,后头敏柔凑过来低低道:“小姐...二...二少爷他...” “沈栖迟?” 她这才想起沈栖迟是与她一道来的,转脸望去,父亲母亲正向他走过去呢... 光顾着与哥哥...竟将另一个主角冷落了... 沈栖迟倦意尽褪,迈着稳健的步子迎上两老,随后俯身作揖,从容问候道:“小婿沈栖迟,拜见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恭祝岳父岳母贵体康健,福泽相随。” 举止得体,谈吐大方,神色淡定,谦和有礼,倒像是见过大场面的... 云舒没有说话,然后拉着云湛的手走过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6章:逾矩柔情 “快起来快起来...”云艺笑中带着欣慰,似乎对这女婿很是满意,“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多礼。” “多谢岳父大人疼爱。” “舒儿这丫头一见她兄长便没有正经样子,实在是失了规矩,累的你瞧笑话了。”陈氏意指挽着云湛手臂的云舒,话中是想替她周全场面。 沈栖迟秀眉扶风,全不在意:“怎会...舒儿与云将军兄妹情深,平日聚少离多,会挂念也是情理之中的。” 云湛轻轻挥下云舒的手,对沈栖迟道:“妹夫如此包容妹妹,真是妹妹的福气呢。” 转脸,云舒已站到了他身侧,想来是方才走过来时,云湛给她提了醒。 出嫁从夫,即便回门,也应该以自己的夫君为主,本该是一同拜见父母的,她留沈栖迟一人已是不合礼制。 沈栖迟顺势握住她的小手,掌心包裹着拉她近身,“云将军说的哪里话,能够娶到舒儿这样的温柔贤妻才是我的福气,我必当好好珍惜她...” 言语虽是回应云湛的,但目光一刻也未从云舒面上移开。 他疼惜到几乎溺爱的眼神,类似于海誓山盟般的承诺,无疑哄住了一家老少。不过在云舒眼里必定是执着于表象的,因为只有他尽力装扮好一个体贴夫君,她才会陪他演完人前的每一场戏。 一切...这一切是演戏,更是二人不成文的交易罢了... 眼见夫妻二人这般恩爱融洽,云艺与陈氏也可稍稍放心了。接下赐婚圣旨那日,他们还担心这素未谋面的男子能否入得了云舒的眼,若他品性不良,或是他心高气傲瞧不上云舒,又该如何是好... 现下总算打消了这些顾虑。 云舒低头羞于直视男子,被抓握的手心微微涔汗,“夫君...夫君太抬举我了...” “舒儿一向心气高,我做哥哥的从没见她对谁脸红过...” 云湛打趣着对两老道:“父亲母亲...舒儿真真是嫁了个好人家,有栖迟少爷这般疼她,您二老终于可以安心了。” “是啊,湛儿说的是...”陈氏说着又有些激动,一边拭泪一边招呼道:“站得久外头热,都到屋里头去说吧,湛儿,快将沈家少爷请进府去...” “岳母大人太客气了...”沈栖迟上前又行一礼,“若您不嫌弃,与家父一样唤小婿迟儿便可...” “迟儿...好...迟儿好...如此唤来更亲近些...” ...... 云舒将父亲母亲宽心的模样看在眼中,自己也不由得笑开了。与沈栖迟假扮恩爱夫妻的决定,是用她一人的哀愁换取一家人的喜悦,怎样都是划得来的。 至于同样是强颜欢笑的沈栖迟... 云舒暗暗冷汗,没人知道他与她直至下车露面前,还在疯狂较劲... “云将军能赶在舒儿回门今日抵达云城,想来也是很疲累,劳将军客气,由舒儿招呼足矣...” “呵呵...迟少爷才是客套...”云湛的笑中柔情收敛,应对间还稍有生疏,“我与栖流兄年纪相仿,也曾有私交,如今两家又结亲,迟少爷便随舒儿唤我一声大哥吧...” “哥哥...”云舒在一旁调皮的插话,“哥哥这是在占夫君的便宜吗?” “你这丫头...方才父亲教训你的又忘了?”云湛伸手在女子娇挺的鼻梁上轻轻一刮,“小小女子油嘴滑舌,少掺和男人的事...” 云舒委屈巴巴抚上鼻间:“坏哥哥,一回来便欺负舒儿...” “好...不欺负你了...我们舒儿大了...自是说不得了...” “你还说...”云湛的以退为进惹云舒羞中带窘,她撒娇般向其捶出两下粉拳,“让你再说!我让你再说...” 兄妹间就此毫不避讳的温馨互动,言行中透出的的依赖疼爱藏也藏不住。当事二人并不觉有何不妥,却令沈栖迟心有芥蒂,也许云舒日复一日惦念兄长,根本没意识到这所谓的兄长,除了是亲人,还是个男人。 一行人来往寒暄着向走进府中,陈氏先行去监督打点午宴,沈栖迟得了空命人将准备好的节礼奉给云家二老。 回门本是不该留宿的,但云舒思念父母兄长直至黄昏时分也不肯离去,沈栖迟眼见她与云湛时刻不离,黏在一块依依不舍,也说不出打断之语。 最后还是云艺见天色已晚,恐耽误了归府时辰令沈安士生出嫌隙,才道:“舒儿,时辰也不早了,晚些天黑路难行,你与迟儿便早些回去吧...” “父亲...” 离别总是难以割舍,然而规矩不可废,尤其是像他们这般有头有脸的人物,更是不能违背半分。两家联姻不仅仅是将云舒送去相府那么简单,还需要有官位在身的两个男人,时刻互为牵制,互为忌惮。 沈栖迟尚可不懂,云舒却不能不懂。 云家上下送二人至马车前,云舒两条寡淡的秀眉又蹙紧,面对相见了还不到一日的父母兄长,说话间几乎要哭出来,“父亲母亲,哥哥,舒儿...舒儿要走了...” 陈氏掩在云艺身后默不作声,不过想也知晓她肯定在偷偷擦眼泪。 还是云艺继续道:“快走吧,你二人今日起了早定是疲累了,回去要早些休息...” “是...舒儿多谢父亲关怀...” 沈栖迟行拜别礼:“多谢岳父大人,也请岳父岳母要保重身子,我与舒儿在外才能放心。” “好...迟儿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往后舒儿在相府有何错处,还劳你耐心指点她。” “我们夫妻一体,相互扶持是应该的。” 云舒局促着步子在原地,心中有一万个不舍:“父亲母亲无需担忧舒儿,舒儿一定克己复礼,不让父亲母亲操心。” 然后转面对上云湛酸楚的俊脸,“哥哥...” “好丫头...快走吧,天都要黑了...” “哥哥...” 云湛控制不住一缕揪心,走近云舒:“家中你不必挂心,我此次回城是得了旨意,容许逗留一些时日,父亲母亲便由我来照顾,所以...” 顿了顿,他低醇的嗓音又纠缠上一丝温柔:“所以你只管照顾好自己...” 皇命下的悲欢离合,都有时间的限定,纵然与云湛同在一座城,又与相隔千里有何区别... 云舒不愿她期盼了两年的相见,只用了这几个时辰草草了事,“哥哥也是,硝烟之下习惯了作息不定,贪杯伤身,舒儿怎么能放心...” “好了...哥哥答应舒儿了,也会照顾好自己,好吗...” “嗯...那...那舒儿便走了...” 云湛无法忽视妹妹望着自己,长睫沾染一滴梨花带雨的泪,此次一别...不知下次相见,能再将她拥进怀中,要等到何时... 她懒懒唤着“哥哥”的小脸,沈栖迟可以日夜得见,他云湛便只能在回忆与梦境中画饼慰藉,明明...明明他才是最疼爱她的人啊... “舒儿...哥哥会想你的...”云湛情不自禁的压下身躯,在女子秀气的额上印下一记浅吻... “走吧...回去路上当心些...” 额上薄唇轻擦的触感,温热带着酥痒,就是哥哥的感觉吗... 云湛此举撬动了沈栖迟的占有欲,他稍许急切的挺身横在二人中间,借此打岔:“大哥尽管宽心,一路上都有我,我会护舒儿安全。” 云湛自知逾越,生硬笑道:“如此甚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7章:多管闲事 回府途中,云舒仍未从离别苦痛中跳出,径自执着一方绢帕无声落泪... 沈栖迟原不想打扰她,奈何心中烦闷快速暴涨,脑中尽是云湛与之亲近厮磨的画面,待行至半途他终于忍不住握起云舒的手。 “你干什么...”云舒转过懵懂的泪眼,不知所措。 静谧的马车中除了有车轮颠簸之声,沈栖迟闷闷的喘息也听的格外清楚,“云舒...你哭够了?” “什么...” “我说你别哭了,都已经走开很远了。” 云舒清澈的眸子盈亮浮动,下意识抽开手,“我哭不哭与你有何干系?” “自然无关,只不过不想叫旁人以为是我亏待了你。” “......”云舒厌恶的撇了他一眼,不屑回应。 沈栖迟想起她面对自己时总是冷嘲热讽居多,在瞧见云湛时,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愉悦。他并不怪她思念清浓而冷落自己,只是如今的她已为有夫之妇,至少应该与其他男子保持距离才对。 遂他言语旁敲侧击道:“云湛似乎对你很好...” 云舒擦干泪水回给他一记冷眼:“才刚走,便即刻连尊称都省略了...” “他本大不了我几岁,又是同辈。” “那好吧...”云舒将绢帕藏进腰间,白兔般无辜的眼底还微微泛着红,“他是我亲哥哥,我们从小形影不离,自然是对我好的,难道...沈栖流会苛待你吗?” “你...” 这丫头照搬照套学的极快,立刻就用沈栖流来说事了,沈栖迟一口气憋在嗓间,并不想将话题偏移,便稍作服软,“好...便算我礼数不周,背地里冲撞了大哥...” 见云舒不反驳,他又继续道:“你虽知晓他是你亲哥哥,但到底男女有别,即便是待你极好,他心里那些想法你也未必能探知...” “你想说什么?” 沈栖迟从女子眼中觉察到一丝不耐,果然呢...护食意味如此强烈。或许她认为他在胡乱议论云湛,又或者还因方才“尊称”之事,捎带了不满。 为避免她多心,他重又握住她的手,问道:“别误会,我只是好奇,大哥...大哥时常对你...那样吗?” “哪样?”柔荑躺在他掌心,有些许肤色的差异。 这令云舒想起晨起遇见沈栖流时,他也是这般柔情似水,与她牵手相拥,这些唯有夫妻间才能做的亲密举措,他竟做的信手拈来。 人非草木,云舒并非不明了沈栖迟话中意味,从云湛那儿得来的宠爱轻吻,她也确实暗自惊异了一瞬,可是...云湛是她的亲哥哥,她没有道理将敬爱的兄长往某些趋向上贬损。 何况这件事若是自沈栖迟口中问出,那么无论他有多低声细语,都会叫她认为他在兴师问罪。 “云舒...” 云舒感到手部皮肤的颤栗,是因为沈栖迟将她擒的更紧,“片刻前的离别之际,大哥对你做的那些事...” “哪些事?”云舒依旧装傻打断他,偏要他话说清楚直言不讳,仿佛那样她便可多一些较劲的资本。 “你明明知道...” “他对我哪样?”她用颓红的杏眼注视他,淡眉长睫、每一处毛孔都是轻蔑,“这样吗?” 娇躯缓缓倾倒过去,抬手在沈栖迟木讷的反应中揽上他的劲腰。 沈栖迟明显诧异,“你...” “还是这样?” 紧接着她大力将他推至身下,支起身体便有了高度上的优势,任凭沈栖迟高大健硕,屈身在这行进的马车中,也不得不低头... 当微微挺翘的红唇印上男子光洁的额上,云舒的小手被一圈薄腻的汗浸湿... “是不是这样?” 放肆调戏了男子的云舒丝毫不羞涩,用无比生冷的口气...质问他。 掌中柔荑就着汗液从中滑了出去,这时沈栖迟才反应过来,急忙坐起身子,却在大幅度的动作下撞到了脑袋... 这会子他可真是又羞又难堪,面对女子从头到尾禁欲般的面孔,他便生出郁结万千。 “沈栖迟,他和你不一样...”云舒择了距他渐远之处坐下,“同一行径,他做和你做...也不一样。” “不一样...就因为他是你哥哥?” “对...他是我哥哥,不是你的,所以无需你来议论他。” “......”这丫头好没心肝,竟将他的一片好心,恶意中伤。 如若不是怕她当局者迷,被兄长的“疼爱”蒙蔽了慧眼,他何必多此一问?罢了...听她所言根本早已意识到了云湛的越轨,现下还为了云湛要打他的脸... 沈栖迟顿时火气上窜,极力强压道:“不知好歹的丫头...心未免太大了些...” “自然...日日陪沈二少在人前演戏,再难看的事情也都能忍了...” 云舒言语挖苦的云淡风轻,不仅是默认了云湛对她行的逾矩行为,更是将所有事件的矛头都指向了沈栖迟。 隐忍了半晌,沈栖迟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闷气,他不知为何会与云舒演变成如此境况,明明两个人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却每每都以唇枪舌剑收尾。 也许这桩强赐的婚事,本身就是错的吧... 他已不知是第几次叹气,随后撩起侧帘冷冷道:“停车。” 马车随着一声急急的马嘶停在了原地,云舒抬眸从侧窗处见到小厮捧着笑脸上前,“二少爷有何吩咐?” “我就在这下车,回府父亲问起便说我偶遇故人,要晚些回。” “二少爷,您...您这是要去哪?” 沈栖迟冷眼凌厉,惊的小厮低下面去,“不该管的不要管,叫你如何做你便如何做。” “是是...” 不知是否是云舒听错,这话像是摆明了借着训斥小厮的事,含沙射影来告诫她... 安分守己,忌多管闲事... 云舒暗自嗤笑一声,即便沈栖迟不如此,她也无心理会他中途离去究竟为何,要知晓她最不屑的便是刨根问底,纠缠不清。 然后沈栖迟便丢下云舒独自离开,不知去向。 “敏柔...”云舒装作若无其事的对外头唤道。 “小姐,您怎么了...奴婢见二少爷气冲冲的走了,你们是不是又...” “没事,他的事你我都管不着。” “那...” “我记得这里离裁缝铺近,你去照着你我身量尺寸赶订两件男子衣衫来。” 敏柔圆脸一滞,皱眉道:“啊?小姐好端端的要男装做什么?” “你别问了,去订就是。” “好吧,奴婢立刻去。” 望着敏柔灰溜溜走开的背影,云舒才卸下淡然,任由那些紧窒的烦闷感爬上她的眉梢...名义夫妻,真的就只是挂了一个名吗?为何她的心绪会如此不稳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8章:墨玉心机 入夜,城中流连坊。 “品淡”雅居中,有它最为熟悉也是最阔绰的客人落座,隔着屏风纵情演奏的莺莺燕燕,不停滑出香肩蛮腰,想借此迷诱权贵,从而攀上统治官僚的衣摆。 沈栖迟被那屏风后头挥舞闪烁的烛光晃的眼花,烦躁更甚,下一秒便将酒盏砸了出去。 瓷制的酒盏正巧撞击到屏风的边框,冲击力使其碎裂,也使星点的杯中之物泼洒到屏面刺绣上。 云海升腾仙鹤图,寓意富贵吉祥,前程似锦。 沈栖迟已有五分醉意,清秀的俊脸枕在臂膀间,美目合上又睁开,袖边梅色的鎏金暗花祥云图案在眼前放大了数倍。 “出去...都出去...” 方才一声酒盏爆裂作响,惊的歌妓清倌声色顿止,面面相觑了片刻,才闻得案后官人出言驱赶,“是是...” 一行五颜六色的丝绸锦缎从案前略过,沈栖迟闻到了无比浓郁的脂粉香气,她们似乎还在争取最后能够展现自己的机会。 官人已然醉倒,伏在案上跻身众多错乱横躺的酒盏之中。 沈栖迟抬起宽袖掩住眉眼,无力暗啐:果然都是些庸脂俗粉,任她们再多掀开几层衣裳,他也吝啬一撇。 雅居门开合,清倌艺伎转身撞上了人。 “哎...慢着些...一个个冒冒失失的作甚...” “墨玉姐姐,里头官人...官人可发大脾气了,将姐妹们都赶了出来...” 流连坊的掌事妈妈墨玉手执一壶淡酒,为首的姑娘凑过去闻了,识得:“梨花醉?官人找姐姐要了这酒?” “去去...”墨玉挥手将那女子驱退,奚落道:“此等佳酿怎是你们有福气闻的,一个个入不得官人的眼,还不快些掩面离去...” “哼~” 姑娘们矫情一皱鼻,三三两两从墨玉身旁离去。 梨花醉属酒中贵价,平日能点的起的男子一定非富即贵,这本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但能同时包揽下“品淡”雅居,又请得动掌事墨玉为其亲自端酒的男子,便不多见了。 想来墨玉姐又搭了个位高权重的。 墨玉作势轻叩两下房门,猜到了里头不会有应答,便径直推门而入。 眼前景象何其熟悉,这男子已是“品淡”熟客,一袭月色锦缎裁剪的极为合身,梅色的领口镶边衬的他颈间皮肤白皙如雪... 墨玉行至他身侧,俯身将酒壶放下,“沈家公子...沈家公子醒醒...” “嗯...”沈栖迟只稍作动弹两下,露出微醺的面孔,“...好...好姐姐来了...坐...你坐...” 他麻木着软舌吐词模糊,但枕在脑袋下头的手已向墨玉伸出,要去扯她的衣袖。 “公子客气...这是您要的酒...墨玉就不坐了...” 她默默向后退了两步,哪知沈栖迟一甩孩子脾气,倾身过去擒住了她的手,“...你过来!” “啊...公子...”墨玉被他大力拉拽,来不及屈膝坐下便载倒在了男子肩上。 “对不住!对不住公子!...” 她下意识推开男子,像只煮熟的虾子害怕跳离。 惯性作用下的接触是个意外,却令男子生出依恋的冲动,他长臂向外圈揽,轻而易举的覆上了墨玉的细腰,“你别走...” 他将她揉进自己怀中,吐着酒气不忍质问:“为何对我避而不见...” 墨玉低着头目光闪烁不定,“公子...说什么...” “姐姐...我连这梨花醉...都不如吗...” “别...别说醉话,墨玉一直视公子为知遇恩人,区区一壶梨花醉,如何能与公子相提并论...” “呵呵...” 沈栖迟笑的眼眶发酸,料定了她不会与自己说实话,今日若非他赏酒梨花醉,墨玉也断不会来见他!他用力睁开媚眼,凑近墨玉道:“从前你说的...没有我...你可以陪任何一个人...但若有了我...你便只可陪我一人...” “...姐姐...姐姐你骗了我...” 墨玉被他紧紧按在胸膛之上,一双细长的眉蹙着,面上是攒不够的心虚。 “墨玉...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沈家公子...您忘了墨玉吧...墨玉...配不上公子...”她轻柔去推拒,反遭到男子更大力的桎梏。 从她眼中暗流出的鄙夷与她透着苦痛的言语,丝毫不相符。 从一月之前遇见沈安士来此寻沈栖迟开始,她便不再对沈栖迟的光顾殷勤期盼,翌日云城传出他要娶妻之事,她更是懊恼不已,往后家中有了嫡妻,即便沈栖迟纳了她为侧室,也不见得有出头之日。 官家的嫡小姐,会如何打击压制她,根本无法想象。 但是...很快她便不再咒怨... 因为...相府次子的正妻,哪里及得上丞相夫人体面多金?沈安士百年归老后,次子又不能得世袭之权。 沈栖迟沉溺声色犬马,早就没了前途,要她跟着他日日低人一头过活,她怎能甘心... 墨玉想要的并不只是衣食无忧,所以...骑驴找马,有时目标也需要稍作调整。 沈栖迟不愿墨玉离他而去,借着酒醉俯下俊脸要去吻她:“你配得上...墨玉...我娶你...我娶你...” “不要...” 墨玉扭捏着推开他,将他情急冲动的模样看了个完全。 二十出头情窦初开,他弱冠前初次来流连坊与墨玉相识,那时的墨玉正直双十年华,风华正茂,不断更替目标的她一眼便识得沈栖迟腰间一块翠玉价值连城,衣料选用上更是贵中之贵,想来家世显赫的紧。 利益驱使她要向沈栖迟靠近,然而沈栖迟并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墨玉有心到外头打听,也探不到有价值的线索。 便仿佛有人刻意将沈栖迟留恋青楼的事情压下去一般。 自然了,沈安士何等位高权重,保全一府体面也是他基本的生存手段。 就这样,墨玉既舍不得放弃这很有可能令她飞上枝头的男子,又担心万一自己眼光出错,跟了他便是作茧自缚。 偶尔的柔情,醉酒后的体贴关怀令青涩的沈栖迟趋之若鹜,他不介意墨玉年长他几岁,也曾不止一次提出要娶她为妻,但都被墨玉以他年岁尚小搪塞了回去。 直至那日沈安士大驾光临,她才得知沈栖迟的真实身份。真真与自己猜测的一般无二,还算是个满意的人选。不过...有了满意的人选后,便会想要得到更满意的... 从沈安士沧桑却不减俊朗的眼中,墨玉看到了男人与生俱来的占有欲... 事后她探知沈安士府中没有妾室,妻子也在多年前病逝... 这...莫非是上天赐给她的一桩“美好”姻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9章:流连忘返 见墨玉慌忙推拒自己,沈栖迟心上刺剑,他执着追求了多年的女子,为何在得知他出身高位后便越发疏离,难道...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沈栖迟不是强求之人,方才她拒绝承欢,已是给了他最明确的回答,真是一味用强占有她,那才是真的自不量力。 墨玉退到较远处,对于男子满身酒味的模样忍不住嫌恶,他与这流连坊中无数个衣冠禽兽,又有何不同?不过是身披金箔落地,又藏了些文墨在腹中,则可稍显与众不同。 想是如此,却不可表现出来。 她微微一福身,道:“公子乃千金之体,墨玉只是一介风尘,既无门当户对,天壤之别又何以白首?” “你...你果然在意...我娶了妻...对不对...” 有了云舒在身侧,方叫墨玉更介怀门第般配?沈栖迟急急站起身,晃晃悠悠的走向她:“姐姐心有不快...怨恨我负了你...对不对...” “并非如此...公子实乃多心了...” “何故将尊卑看的如此重要...”沈栖迟压下高大的身躯,眼看着黑影染上墨玉的小脸,“即使只许你侧夫人之位...但我看重你高过云舒...如此...你也不肯吗...” “公子...不...” “不要说不...”沈栖迟抬手按住她的双肩,然后缓缓游移上她的脸颊。 间隔了一段痴恋,再度腆开迷离的双眸时,双手却未触到想象中干净透彻的肌肤。 拇指与食指相捻片刻,他说着糊涂话:“姐姐描眉施粉...定是为我而容的吧...可恨我身不由己...家中豢养了一个...还妄想来姐姐这儿...博得宠幸...” 墨玉听的不明白,方想开口询问,便目睹他身子一软,醉倒在了自己脚边。 也不知他话中何意,墨玉斟字酌句也只在意“侧夫人”三字,有了云家小姐,沈栖迟再中意她,也只能许她一侧室名分。 她看着脚边混沌瘫倒的男子,确认他失去了意识后,才敢从鼻间发出一声轻嗤,漠视间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得到的声音道:“别怪墨玉...怪只怪公子眼不透亮,要来烟花柳巷寻情求爱...” ...... 同一时刻,相府中沈安士身子不安,早早歇下了,云舒带着敏柔避过府中下人,偷偷溜出府邸。 “敏柔...你快瞧这夜色中的云城,真真比白日里更热闹纷呈呢...” 云舒站在城中一弯河道岸边,显得既惬意又兴奋。微风卷起支流涟漪点点,倒映在水面上的两岸街景肆意扭动起来,来回流淌间总抹不去原来的景象。 “小姐,您...” 敏柔刚要说什么,云舒便向她投去暗有所指的一眼,随后敏柔即刻改口:“是云公子...您打算何时尽兴归府啊?” 她看向作男装打扮的云舒,生硬称呼着还未完全习惯。 一身浅碧色男子长衫,褪去了云舒生为女儿家的娇羞妩媚,窈窕有致的身段也被锦缎从头到脚包裹起来,高高束起的青丝用白玉制的发冠冠着,中间横插一根浅紫碧玉簪,碎发拂额,唇红齿白。 这一水儿男子装束,比起沈栖迟的眉清目秀丝毫不逊色。 只是男子二十才弱冠,云舒这张娇嫩青涩的面孔未免不像。 “咱们好不容易才溜出来,你便这么急着要回去,做什么要扫兴...” “公子...小的是怕...万一被相爷发现了...” “放心吧...”云舒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敏柔的脑袋,底气十足,“父亲身体疲乏,早就就寝了,咱们只需赶在沈为打更前回府,便是万无一失。” “照理说是如此,可是...” “好了,不要可是可是了,那边人多,我们去那边看看!” 云舒拉过敏柔的手臂便向前快步,敏柔也无法,只得顺着小姐的心这般胡闹下去。 二人来到人头攒动的街侧,云舒抬眸看见这一派红绿璀璨的地界,坐落的竟是一附庸风雅的酒楼楚馆... “流...连...坊...”云舒照着那烫金大字的招牌不自觉念出了口。 “公子,流连坊?这是什么地方?” 敏柔歪着脑袋询问身旁同样涉世未深的女子,自然得到的也是一片疑惑回望,路经的好事者见她二人肤色白嫩,身娇肉贵,便知是饭来张口的主儿,遂上前略带唏嘘道:“二位公子看着就不像来这儿寻欢的人,难怪如此出名的花街,你们也没听过。” 云舒转身,瞧见与她们搭讪的是一油头滑脑的中年男子。 顿了顿,她学着男子作揖:“这位兄台好,听兄台方才话中之意,便是时常来此了?” “不说日日来此,起码五日也有三日来。” “哦?”云舒挑唇露出上排贝齿,“兄台有礼,在下与小厮初来乍到,人生不熟,不知此处是如何吸引人的好地方?” 男子被小生清纯的笑容勾了魂儿,本是要讥讽他们孤陋寡闻的,现下却打消了那份龌龊心思。 “兄台?” “啊...?”男子匆忙将视线移开,暗自不耻怎被一个男生女相的读书人迷惑了,“恕眼拙...小兄弟的口音颇像本地人,我倒没认出来你们是外乡来的。” “呵呵...” “小兄弟方才问此地何处最吸引人,不瞒你们说,那定是酒楼上下开而不败的花最引人注目。” “花?”敏柔的圆脸左右晃了两周,又回过来问那人,“这明明是个吃饭饮酒的酒楼,左右都是人,何处来的花?” 那男子闻言明显不怀好意的看向二人:“小兄弟不经人事,自然不懂,此‘花’非彼‘花’...” 见他们依旧互为疑惑目视对方,那人又添上一句:“饮酒作乐只是表象,此处买花卖花的生意一日高过一日,令人流连忘返,所以才唤名‘流连坊’。” “兄台深知其中道理,怎不愿明言告知,哎...兄台...” “不与你们闲扯了,我且进去挑花去!”云舒正追问,那人抛下一句便走进了流连坊。 “啊?...公子...这人说话好生奇怪!” 敏柔愤愤望着那人背影,瞧他一脸油腻满口轻浮的,不像什么正经人,如此市井时常流连落脚的地方,也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罢了敏柔,管他劳什子花不花的,反正不感兴趣,咱们走吧!” “好!” 二人刚转身预备离去,忽然身后传来稀碎的怒骂声,紧接着就在云舒不知所云时,背后撞上来一股蛮力,她霎时便被什么东西压倒在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0章:一掷千金 忽如其来的撞击令云舒重心不稳,很快跌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啊...公子!公子您怎么样!没事吧!” 敏柔见状急急上前推开压在云舒身上的“东西”,“什么人大胆冒失,快给我起开!” “啊...” 撞到云舒的竟是一个人!被敏柔蛮力拉开后他又顺势跌倒在另一旁地面上,正皱着眉弱弱哀嚎... “公子没事吧...有没有摔疼哪儿...” “没事...不过就是摔了一跤...嘶...”敏柔将云舒扶起时,碰到了她的手肘,方才跌倒为了自卫,她下意识用手支撑,遂被擦破了些皮... “怎么了,哪里疼...” 大庭广众云舒并不愿意裸露肌肤,于是按着擦伤的手肘处,想过去向那罪魁祸首讨个说法。 哪知她两还没迈腿,前方便冲过来一圈五大三粗的汉子,将那地上的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一个男子面目狰狞的怒斥,手几乎要指到那人的鼻尖:“你这小白脸!又敢来耍赖皮!你当老子这流连坊是什么地方了!?” “就是!”其余人也开始帮腔起哄,“看你生的人模人样的!竟敢来我们这儿耍嘴皮讨脸!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别跟他废话了!这种人就该给他点颜色看看!” “对!打他打他!打死他!” 话毕一群人便相继撸起袖子,挥拳头要殴打那人。 “别打我...别打我...” 云舒伸长脖子一看,发现地上蜷缩着的是一个发丝凌乱的男子,他用一袭洗涤到微微发白的浅粉粗布长衫避体,用手捂着头脸,想来面上应该已有被打骂过的痕迹。 见他求饶,为首的男子抡起拳头到他眼前:“臭小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若是出不起这钱,便是打死你,你也怪不得我们哥儿几个不讲情面!” “王哥!还跟他费什么话!这小子是故意拖延时间!” “就是!直接打死他算了!” 地上的男子挥着一双颤抖的手:“别啊别...别打我...有话好好说...” “说什么说!你还得起就跟你说!还不起就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 “哥儿几个!我看这小白脸一穷二白的根本也没钱!就是故意来我们这蹭吃蹭喝蹭姑娘!不打他他没记性!给我打死他!” “对!打死他!打死他!” 说着一帮混混拎起男人的领口,扬起手就要打他的脸,更有甚者已抬脚在他身上踩踏乱踢! 云舒从未见过此等暴力场景,不过是没钱还就要打死他一条人命,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想着她剥开人群走上前去,大喝一声:“住手!” “哎...公子!”敏柔没来得及跟上,落在了围观人群后头。 为首的混混闻声转脸,见云舒清秀模样,眸中更添一份鄙夷,“又来个小白脸?你是从哪冒出来的,敢来管老子的闲事!” 云舒被辱面上无光,却仍镇定作揖道:“这位大哥有礼...” “谁跟你有礼,多管闲事!读书人从哪来就回哪呆着去,把我们王哥惹毛了,连你一块打!” “你...” 被唤作王哥的混混根本不理会云舒,转头又拎起男子要打他。 “慢着!请听我一言!” “你又要说什么!老子看你个小白脸是存心来捣乱的吧!” 云舒淡然一笑,不为强势所动容:“捣乱不敢,只是听大哥方才说...出的起钱便能说话,出不起的才叫闭嘴,不是吗?” 见云舒言辞意味深长,一张小脸又笑的魅惑众生,倒叫那个“王哥”来了兴致,他应道:“流连坊向来只认钱不认人,有钱自然能说话了!” “那便好,请恕在下斗胆,敢问大哥地上的兄台犯了什么错,您要对他如此拳脚相向?” 没等王哥说话,一旁的一个混混插话道:“关你个小白脸屁事!你若拿钱出来替他还了!我们再跟你说道!” “王哥,别理他动手吧!说不定他是这小子的同伙,故意过来捣乱的!” 王哥扯住男子的领口将他拉起身,肥厚的手掌在男子白皙的面上重重拍了两下,才道:“说出来可让小兄弟笑话了,这臭白脸来流连坊骗吃骗喝,还点了姑娘陪他玩耍,临了了就是不肯付钱!” “我没有不付钱...我...我只是忘记带银钱了...”男子弱弱争辩时不停撇过俊脸,一双狭长的媚眼也趋于闪躲。 “放你的屁!你忘记带钱?你这是第几次白吃赖账了?忘记带钱?老子看你是根本就没钱!” “王哥说的对!他就是白吃白喝惯了,还白睡坊里的姑娘!”另外一个混混说起来就生气,伸手扯住男子的发尾用力撕扯,并羞辱,“姑娘们就赚那几个辛苦钱,你说你连个皮肉钱都不肯出,还算个男人不!?” “啊...我...我没有...没有睡...” 云舒难以想象眼前斯文儒雅的男子,怎会是那种沾花惹草还寡恩薄情之人? 若真是如此,他会被这些人围起群殴也并非没有道理。 “管你有没有!看你一脸弱症便知是个肾虚掏空的德行!还敢不承认,看我不打死你!” “别别...我当真没有...别打我!” “住手!别打他!”云舒又走上前几步,从袖子中掏出一叠银票递给“王哥”,“大哥瞧瞧这些够不够清算这位兄台所欠之账,若是不够...在下可再回府给您取来...” 地上的男子见一叠银票被一只纤细素手执着,递给众人时微微滑下的衣袖掩不住一截藕白皓腕... 这小子... “王...王哥,这...” 方才对云舒语出不敬的混混见到银票立刻双目发直,有些激动又有些不敢置信,“这看着...差不多有一千两吧...” “还...还真像...” 王哥动作顿在那儿也是不信,平白无故会有素不相识的人替这赖皮付账,还一出手就是一千两银票。 不说是清算他所欠下的账目,便是再多两倍也都绰绰有余了。 他随手将那男子甩在地上,行至云舒跟前,目光半晌才从银票上移开,“你小子与臭白脸素昧平生,作甚要替他揽下混账事儿?” “瞧大哥说的,路见不平施以援手,有何不可啊?” “自然没有不可,只是一掷千金的‘施以援手’,老子还是头一回见。” 云舒捧着银票娇羞一笑,俨然一副造作的模样,“哎...还数大哥心如明镜,什么都瞒不过您。” 王哥一愣,随即牵强附合道:“哼...老子就说你有古怪,哪有这么帮人的!” “大哥不必过责,在下与他素昧平生是不假,但在下无意瞥见其容颜姣好,身形体格也甚投在下喜好,便...动了恻隐之心...” “什么?你个小子...” 王哥被这一席隐晦之语臊红了老脸,原看云舒唇红齿白丰肌秀骨,乃是貌比潘安的小生,可怎知这张柔美面孔下隐藏的竟是一颗断袖之心? 当真是无奇不有...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下喜爱欲养他作府中三千面首之一,不知大哥可否卖在下一份薄面?” 此话一出,不止是王哥一行人,连在场围观人群也皆头顶发麻,好个特殊异癖,对外坦白谈说起来丝毫不避讳,算是白瞎了他爹生娘养的男儿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1章:妖媚男子 一叠银票进了口袋,岂还有不放人的道理? 王哥紧了进胸口衣襟,回头重又将那人拖起,凶神恶煞道:“今日算你运气好,若下次再让老子看到你来骗吃骗喝,老子准打死你!” “兄弟们,走!” 一顿警告后,还不忘朝他身侧地面狠狠啐下两口,算是拖这臭白脸的福,不仅讨回了银票,还能有结余的分给弟兄们吃喝,否则断不会叫他轻易逃过去! 待那些人悻悻离去后,人群也看完热闹渐渐散开。那男子捂着被打伤的下颌,挣扎着想起身。 云舒对其不道德的行径心存不满,所以极想一走了之,但见他疼痛落魄的德行,又不忍听之任之,便上前扶了那人起来。 “不劳尊驾...不劳尊驾...” 那人一脸窘相的推拒着,身上的浅粉粗布早已滚得满是尘垢,领口也被王哥拉扯的没了样子,松垮垮的垂在胸前真是要多邋遢有多邋遢... 直至二人相对而立,云舒才真正看清了那人的长相。 仅仅用她方才对王哥所描述之言,怕是不能很好的概括他的娇艳美好... 云舒第一次用形容女子的词来形容一个男子。 说他娇艳,是因为他的肤色透白毫无瑕疵,而眼底口唇这些皮肤细薄的部位,又会隐隐透出些娇嫩的粉红... 除了嘴角渗血,下颌处有些青紫,一张冠玉似的的脸似将每个毛孔都打上了精致的烙印。 狭长的媚眼如丝,不经意看向云舒时,里头灌着的满满都是柔情似水,再稍一转眸便给人以小鹿般清澈无辜的感觉,不得不说既可怜又撩人... 难为他生来得了男儿身,却偏偏要与女子争相斗艳,即便让这一派桃色招摇至无数女子眼中,也定会是明珠生晕,宛若春晓芙蓉一般旖旎艳丽... “嘶...” 云舒见他两道秀眉拂烟斜长,淡淡蹙着,正抬起袖子去掖唇角的血渍,又因牵动了伤口痛得微吸一口凉气... 也许他不知自己半遮半露的胸膛有多性感诱惑,几缕汗湿了的发丝贴在颈间,被他慌乱整理领口的一瞬掩了开去... 放眼望去,整个人便像从无数纯情少女梦中走出来春闺良人...只可惜一身简朴破败,略煞风景... 粗粗收拾好仪表,那人才敢作揖致谢:“多谢恩人救命之恩...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云舒盯着他看了许久,在他启齿时还在垂涎他那两片嫣红柔软的薄唇... “公子!公子...” 人群散开后敏柔得以凑上来,却不想云舒看这劳心伤财的货色看出了神。 被敏柔这么一唤,云舒方缓过来,继而小脸不争气窜红:“既然事情已经了了,在下...在下便告辞了...” 云舒尴尬的扯着敏柔转身逃离,又听那人在后头急急道:“恩人且慢!” “兄台...还有什么话说...” 只见男子俯身显得颇有诚意,“不知恩人高姓大名,府落何处,得恩人不嫌暮白质素如蒲柳,暮白愿充恩人后府之一...” “啊?你...你说什么呢你!”敏柔抬袖掩口显露女儿姿态,无法容忍男子的调侃,一时间又羞又气,“市井之徒,真真是有伤风化!” “恩人...” 云舒对上他无辜的小鹿眼,有那么一刻想将自己拍死! 方才只是想着要恶心王哥,让他尽快拿钱走人,才瞎说自己有断袖之癖,怎知这男子竟识别不出,还当真了... 难不成,眼前的是真正有特殊癖好的主儿? 她可以想象自己笑的有多难堪,“兄台言重...方才...我...我情急之下胡编乱造,那样的事...我怎么可能...兄台...你不必放在心上...” “胡编乱造...”男子垂眸,眼波流转间变得复杂起来,“暮白自知恩人并非那种人,方才...也不过是为了搪塞那糊涂鬼...” “糊涂鬼...兄台是指王哥?” “王哥他...早就厌极了我,恨不能早些时日将我赶出这流连坊...我...” 顿了一下,男子卷翘的长睫被失落感波及,“罢了...都是命...今日劳恩人出手相救,只是那些银钱...暮白怕是一辈子也还不上来...” 云舒辨不清男子与那王哥间的恩怨,眼见他如此落寞的神色,全然不像王哥口中那个白吃白喝的小白脸... “兄台不必太在意,世道本是无常的,在下并不知兄台遭遇何种境况,只愿往后兄台能够远离是非之地,寻一处清净地过活...” “世道无常,也是注定要受伤的...那...好吧...” 云舒不知他是否将忠告听了进去,见他在那儿自我絮絮了两句,又步履蹒跚的走向自己,“恩人所言甚是,承蒙恩人搭救,暮白无以为报,可否邀恩人进坊一叙,想来能解恩人心头疑惑...” “这...” “公子!这无赖才被打出来,现下又要进去!怕不是被打傻了吧!” “敏柔!别乱说话...” “恩人不愿意?” “啊...不是!愿意愿意...当然愿意...”云舒其实非常想拒绝,从王哥口中她不是没听懂流连坊是什么地方,既能吃喝又能与女子玩乐,可不是活脱脱一个勾栏院 起初与她们搭讪的油脸男人也说了,此处是卖花的场所... 若早些走了,不至于遇见这男子,现下也不会在情面与现实中两相为难... 男子瞧出云舒面上的抵触情绪,是因为不好驳了自己的面,才说违心的话,即便如此,他也坚持要将云舒请进去。 “既如此,那恩人便先请。” “好...有劳兄台带路...” 敏柔瞧不上男子泼皮之态,现在还妄想与云舒相对而饮,她怎能容他! “公子!公子!不如...不如改日吧!今日天色已晚...我们...” “无妨,你若是不愿进去,便在外头等我。” “公子,他...哎...公子等等我!” 不理会敏柔几度纠结,云舒径自随着男子朝流连坊内走去。 夜间的流连坊灯火通明,从外向里瞧仿若白日一样喧嚣光亮,云舒不知与她相隔不足百步的坊内雅居中,夫君沈栖迟正与另一个女子纠缠,她更不知自己正在沉进的,是一个深不可测,又权欲纵横的陷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2章:对饮成三 桌上小置觥筹,那男子心怀感激还特要了几盘珍馐来下酒,云舒本也不觉饥饿,但在看到坊内别出心裁的菜式后,也起了要浅尝一筷的冲动。 敏柔坐在二人对角显得很拘谨,毕竟这种地方人头鱼龙混杂,纵然有什么精致美味的佳肴,她也无法完全投入进去享用。 “敏公子为何这副表情?莫不是这些的菜式不合公子心意吗?” 敏柔两臂交缠在胸前,正襟危坐的模样与周围其他享乐之徒格格不入,没准他们都在讥笑他青葱稚嫩,像是头一回进妓院不懂规矩呢... “没有...没有...我只是...” “阿敏与在下初来乍到,不曾见过什么世面,也确是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呢...” 云舒取过一个酒盏递给敏柔,随意解释一通,“此处歌舞升平,富贵异常,我二人眼界小...让兄台见笑了...” “恩人切莫这样说...”男子执起酒壶起身为云舒与敏柔斟满,“暮白看得出二位公子定是富贵荣华之人,且洁身自好,哪里像我...” 说着眸似淡了两分... 云舒立刻发声转移话题:“使不得使不得...阿敏不会饮酒的...兄台叫他饮茶便可了...” “对对对...我...我从不沾酒...” 二人拗不过男子手劲偏大,还是由着他将两杯酒斟至溢出。 随后男子捧着酒盏俯身向云舒作礼:“此次暮白有幸活命,全仰仗了恩人援手,此番大恩无法言谢,还请恩人定要饮下此杯酒水...” 云舒也起身,回礼:“举手之劳而已...莫要挂怀,恩人恩人听着生分的很,兄台直呼在下名讳就是...” “恩人好性情...”男子唇齿含笑,将云舒的客套话理解为得求亲近的邀请,“说起来也是暮白的疏忽,寒暄了这许久,尚未问出恩人尊姓大名便要敬酒赔罪,实在该打...” “好说好说...”云舒娇弱的身板向前一倾:“劳兄台垂询,鄙姓云,这是在下的随从阿敏,我二人并非云城人氏。” “原来是云兄...” 男子复又举起酒杯,“浓雾散尽,云开天明...云兄此姓大有豁然开朗之意,今日拖云兄的福暮白才能逃脱困境,暮白在此愿云兄一展宏图,不可限量。” 接着扬起纤颈,饮了杯中酒下腹。 云舒的眼睛不可抑制的锁定在他白皙细腻的颈间,同时持着酒盏的手也在跟随萌动的凡心,渐渐绞紧... 从春梦中走出来的男子,便连饮酒开颌这类最寻常微妙的举动都引人注目...云舒从不承认自己是个色欲至上的女子,但是当她的目光落到暮白面上的那一刻,心中某些晦涩的思想还是要疯狂滋长... 她说的没有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于云舒是...于男子,也是... 随着一粒凸起的喉结圆润滑动,云舒仿佛听到了他恣情吞咽的声音,他也及时捕捉到了云舒两颊不易察觉的红晕... “云兄是否不胜酒力,似叫酒气上了脸?” “...怎...怎会...” 云舒慌张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异样的热度令她无地自容,...该死,她就这些定力吗? 还没等她开口辩解,坐在的对头的敏柔忽然嗫嚅一声,两眼一闭倒在了桌上。 再看她面前的酒盏空空如也,云舒背心直冒汗...合着这丫头是一杯即倒的? 真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敏公子...”男子投去关切一眼,又回过来道:“原来敏公子当真不会饮酒...” “是啊...他一直就是这样子...”此刻云舒面上更红了,端着酒盏笑的尴尬无比。 为了打压羞耻心作祟,也为了证明自己酒力尚可,她急急仰头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这酒意外的入口甘甜,滑过喉间时醇厚留香,一点儿也尝不出辛辣苦涩的味道... 二人放下酒盏落座,云舒已不敢直视男子。 反倒男子越来越熟稔的与之攀谈起来,“不知云兄此次来云城所为何?游山玩水还是走亲访友?” “呃...”云舒踌躇了片刻,编了个合适的理由,“在下在云城并无亲眷,来此不过是想见识下临安都城的繁华景象,在下与阿敏从小长在小地方,很怕就此脱了节...” “云兄...当真是洒脱之人呢...” “呵呵...哪里...不过是不甘落后罢了...” 男子不经意间捋起粗布袖子,露出一只修长均匀的手,“暮白着实羡慕云兄的逍遥随性,迈步就走的自由与胆量...我...应该永远没有那种机会...” “暮白兄...何出此言啊?” 檀木桌面衬起男子纤手,男子正盯着毫无异样的手若有所思,“实话告诉云兄,暮白并非薄情寡恩之人,王哥口中所说的禽兽之举,暮白也从未行过半分...” 果然...云舒就想仅凭他生了这副谪仙好皮囊,也不至于在此招摇撞骗。 “那他们为何要那样污蔑你?” “暮白家境贫寒...辛苦寒窗苦读了十载想着可以借科举考试一朝扬眉,怎奈何天不垂怜...” “你落榜了?”云舒将脑袋凑过去。 男子抬面看她目光幽幽,眼中填充的落寞已告诉了云舒答案。 “对不住...我...” “无妨...云兄说的极对...”他很冷静,并未因云舒心直口快而出言责怪,“我连续两次科举名落孙山,家中父母对我失望至极,便不愿再赠银援助,我根本无颜面回乡,只得在这云城另谋出路...” “所以你便来了流连坊...” “不...来此之前我曾寻过其他活计...” 男子将手移至云舒眼前,问她:”云兄看到这只手了吗?” “有...何异样吗?” “作为读书人,我竟不慎碰伤了手,如今这只手落下隐疾,无法如正常人一般对外使力...” “什么...” 云舒扯过他的手放在两手间仔细揉捏查看,全然不信外表完好的手,竟已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心急的女子并未察觉自己的小手在男子掌间,是何等玲珑秀气,男子暗有寻思的撇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二人的肌肤相触,男子自是疑虑掌心中如凝脂般丝滑的触感,会是一个娟秀男子带给他的。 姓云的小子身材纤细个头不高,嗓音轻细发如青丝,一张频泛羞涩的小脸还及不上巴掌大,再加上现下二人离得极近,他甚至能透过外层浅碧色的锦缎,窥探到里头的两处高耸... 原来...那时他没感觉错... 自我验证后男子更笃定云舒的男子装束是个幌子,若世间真有如此妩媚多娇的男子,他也心甘情愿为他割断压在他身下的袖子,换他一夜好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3章:暮霭沉沉 “辗转来到流连坊后,得掌事收留,许我为在此卖唱献艺的女子写词作曲...” 力不从心,怀才不遇,眼前男子给云舒一派惆怅之感,奈何满腹诗书,却只能在这凡俗的烟花陌巷寻得些许存活的意义。 云舒素来知晓,以卖唱为生的女子若只传唱固定的几首词曲,时日一长,听客自会烦腻,也就不会再捧场了,想要日日满座招财即来便要想方设法钻研新曲。 这世间的男子,哪个不爱新鲜?他们一致认为,徘徊在流连坊中的女子大多卑微低等,比之下堂求去的弃妇更为廉价,而他们图的也只是一时沉醉,毫无情分可言。 正因如此,能入得他们俗目的,必定是能推陈出新的,这其中与你的人品性格,情爱学识,搭不上一点边。 饮酒听曲已然成为供养女子们的最大来源,她们需要有人为她们提供流连坊这样的场所,也需要暮白这样为她们写词谱曲的人。 所以暮白才会“流连”在此,去留不得吗? 云舒默默的收回手,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来化解他如今进退两难的处境,更何况令他进退两难的不只是处境,更多是心境。 男子谈说起来没有表现出悲伤郁闷,从头到尾也只是淡淡一笑而过,或者应该说是被现实打击至冷漠麻木了吧。 “暮白兄...” “叫我暮白...” “暮...”云舒咬住了自己的舌尖,怎么也叫不出口,暮白暮白... 杏眼流转:“暮霭沉沉楚天阔。”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云舒吟唱出这两句诗词,而后卷了卷咬疼的舌尖,道:“是这个意思吗?” 他盯着云舒的媚眼里头沉下一片暗影,“不知道...母亲给的名字,想不用都不成。” “你不喜欢这名字?” “......” 话一问出云舒就后悔了,都说是母亲给的名字,岂容得不喜欢... 再提及此两阙词曲的作者,所处境遇又能比他好到哪儿去呢?还不是天为铺盖地为床,就那样穷困潦倒了后半生直至死去。 暮白不同,云舒希望暮白与那人不同。 她伸手去够酒壶,在男子面前斟酒岔开话题:“倘若觉得现下够糟了,那便不会再更糟下去,暮白兄应该庆幸才对...” 酒盏盛满,透明的水面倒映出男子唇角一道伤,“庆幸...自然庆幸...原是要被打死了,偏偏叫我遇上云...兄。” “你...” 云舒望着游移上自己手背的纤手,就是方才被暮白痛恨的那只带有隐疾的手。 指尖轻佻上袭,在滑到她指缝尽头时,无比灵活的穿插了进去,然后五指交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暮白给了她一枚“同心扣”。 这样牵手的男女,难舍难分... 可...暮白是男人,她也是“男人”,他竟然!云舒很快从疑惑转为羞愤难当,就要发作时,男子却淡淡道:“满招损,谦受益,云兄倒多了。” “......” 他的手指像是从她指间经过一样,转而探出去按住了不断倾出液体的酒壶。 近距离看他握杯、执起、贴唇、仰头、入口、吞咽,看他烟眉下的眸子被酒气熏潮...回味无穷... 云舒不敢多停留,明明一开始是她在上,对他出手相救,怎的到了此刻,她会生出一种被他控制并且抗拒无路的慌乱感... “在下...在下是时辰告辞了...”她要跑。 男子沉默了片刻,自动忽略了她的请辞,“坊间女子感谢暮白为其作词,也会私藏一些银钱赠予暮白,王哥知晓了便心生妒恨,时常责打...” “什么...他竟是为此责打你...” “姑娘们想出将暮白留在自己房中,王哥便不敢随意闯入了...然而传至外头便成了暮白与姑娘欢好,却给不出银钱。” 他说的极为平静,不知何时开始转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跌进他黯淡的眸底,发现里头已漆黑到透不进一丝光亮,云舒撇开视线,心中止不住打鼓,脱口而出问道:“那你到底...” “我没有。” 男子追上她的视线,一早便明白了她在意什么,紧接着又强调一遍,“便是姑娘们的一截衣角我也没有碰过。” 闻言云舒脊背一松,复又暗怔! 怎么...自己很紧张暮白有无与女子行荒唐之事吗? 既然姑娘们感激他,若说以身相侍也无不可,左右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闻香入帐,摸黑上床,是坊间女子的常态...暮白正值壮年血性高涨,会有需求是极寻常的... 但他否认的言语斩钉截铁,一点儿也不像刻意掩盖真相。 “如此...暮白兄当真谪仙...出淤泥而不染,乃现世罕见的柳下惠呢...” 男子截取到云舒字里行间微末的唏嘘之意,很显然是不信自己的,“柳下惠...云兄此言是称赞暮白吗?” “呃...当然,当然是称赞...” 云舒被他瞧得心虚,斜着眼睛胡乱抓起一个酒盏便往嘴边送。 过后好一会儿都没听男子出声,八成他是读懂了什么,这无疑叫云舒更尴尬了。 暗想第一眼瞧他时只觉整个人孤寂落魄,交谈下来才发现诸事不顺的他被郁闷浸泡久了,反而更懂揣度人心,他或许还不知,能探他人心事在本质上就是令人敬畏的。 云舒顿如额上被贴了一片符咒似的,闷下脑袋缩在桌缘,光顾一味舔酒局促的很。 “呵...” 男子泄出玩味的轻笑震得云舒腰板一僵,随后他用调侃的语气道:“暮白哪算得上什么柳下惠...不过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瞧的多了,便都一样了...” “又怎及云兄青春年少,惯能吸引少女芳心的...” 一口酒窜的不是时候,差点噎住了云舒的喉咙,“咳...暮白兄...休要取笑在下...” 从男子的高度向下望去,云舒埋头用袖子擦掖唇角的动作尽收眼底,再绕过头顶青丝,下方掩在浅碧色领口间的优美颈线若隐若现,引人浮想联翩。 这丫头...要强装男子又无本事侨易到位,还敢这么大步款款的外出招摇,胆子未免太大了。 “不是取笑,意在称赞。” 他想象着云舒化作女儿家时的绝色模样,不禁醉酒般心猿意马。 “在下是穷乡僻壤出来的小户,身无所长性子庸懦,想来到哪儿都是吃亏的,哪里会有女子瞧得上啊...” “女子或许是瞧不上,但若换做男子...” 云舒诧异的对上一双浅眸,听他那般不怀好意的语气,莫非... “别...别开玩笑了...”云舒一下就急了,慌张辩解道:“方才已说是胡编乱造的事儿...在下对...对男子毫无兴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4章:偷溜回府 “哦...” 男子将尾音拖得长长的,微微向上挑匀了眉尾,“原来云兄不中意男子啊...” 明知云舒大意露了破绽,说的皆为圆谎之词,他偏偏不喜拆穿。 对比起四周那些错综混杂的酬客,暮白与云舒主仆二人临窗而坐,容貌与质素堪属上流。借着窗外的徐风吹晃了灯笼里头的烛火,火光摇曳着扫过他们的面,是另一番淡雅端和的景象。 另类必会引发人们的轻蔑暗讽,此处烟花之地,真正过来饮酒谈笑的又会有几人... 云舒渐渐宣粉了双颊,几度逢上暮白那隔岸观火的笑颜,她一边言语生硬的敷衍着,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生怕自己在微醺混沌中说出什么混账话来。 只相处这么一会儿,已然有些招架不住了。 或许敏柔咋咋呼呼的提醒是对的,她就不该答允暮白进坊对饮,明面上是他在诉说自己如何坎坷灰暗的过往与现状,可暗地里感到羞耻郁结的却都是云舒... 再看向对座,敏柔已然醉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云舒美眸瞻顾了左右,慢慢悠悠的站起身,“今日多谢暮白兄的招待,在下看天色已晚,阿敏又酒醉不适,我们...还是先告辞了...” “月明星稀,方才入夜,云兄这么早便要走了吗?” “暮白兄见...” “叫我暮白...” “暮...”云舒再度舌根沉窒,看他一脸无辜下隐藏的心思不好琢磨,也不敢不从,“好...暮白见谅,回的晚夜路难行,总叫人心不安...” 男子垂下患手,用浅粉的粗布袖子盖住手腕,负到身后道:“云兄说的也有理...夜间作恶之人频出,若真是被伤到个一点半点...可不白费了云兄的这身冰肌玉骨...” “暮白你...” “既是如此,暮白便恭送云兄与敏公子了。” 云舒暗暗搓了后牙,反正都要走了,便当没听过男子的调侃,拱了拱手转身去推搡敏柔。 “醒醒,阿敏!快醒醒...” 敏柔的圆脸从桌上抬起,大着舌头胡言:“嗯...怎么了...小...小姐...唔唔...” 云舒一把捂住敏柔的嘴,故意放大嗓音遮掩:“阿敏!时辰晚了!走了走了!” “唔唔...” 酒后一声“小姐”唤的云舒心惊肉跳,置身风尘果然处处招惹是非,敏柔从来滴酒不沾,所以她不曾知晓原来她的酒量这么差劲! 早知如此,绝不会让她跟自己一道进来。 还好及时捂住了她的嘴,也不确定暮白有没有听清那模糊不清的两个字... “呵呵...叫暮白见笑了...” 于是,在暮白似笑非笑的注视下,云舒尴尬点头致意着退出了流连坊。 醉酒的敏柔格外沉重,倚靠在云舒肩头步履无力。 云舒也怪不得这丫头,原是她一意孤行要进流连坊的,现下这般...只能算作她自作自受了... 待看不见二人远去的背影后,暮白才一甩袖子坐到了主座上,方才为尊云舒的“救命之恩”,这位置是由云舒来坐的。 眼底的楚楚可怜还未散尽,他已慵懒了身子斜靠在椅背上,浅眸随着唇角的轻挑微微眯起,对外释放出极度妖娆妩媚的气息... 仰头饮尽杯中最后一滴甘甜,他轻轻探出舌尖在酒盏的边缘处...沉醉舔舐两记,再收回口中慢慢吮吸品味... 随后将空盏移至俊脸上方,对着仍旧摇曳的烛火自言自语,“云兄...你的味道...很好啊...” ...... 回府途中,二人在马车中匆匆换回了女装,可怜云舒十指从未不沾水,今日竟要帮自己的丫头梳理更衣! 马车在相府门前停住,车夫帮着云舒将不省人事的敏柔挪下车,夜深人静四周没什么人,车夫也刻意压低了动静。 “有劳师傅费心...” 云舒递给那车夫一袋银钱,车夫接过后便驾着车从反方向离开。 他自然知晓收人钱财便要替雇主隐瞒行踪,云舒二人夜半男装外出不宜张扬,所以马车与车夫皆是敏柔从外头雇来的... 细算时辰,这会子管家沈为应已起身打更... 云舒趁着府门还未落锁,拖着敏柔偷偷摸摸从侧门溜了进去,相府地界那么大,想来也不会正巧被他碰到吧... 下人房比主子的寝殿更早禁行,此刻怕是已经进不去了。不过敏柔是她的陪嫁丫头,贴身伺候上夜是理所应当的,即便夜不归宿,也无人会有疑心。 眼下只需默默回到寝殿,便神不知鬼不觉。 然而云舒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她...对相府的路还不熟悉... 嫁入相府才几日,又一直病着足不出户,没有敏柔领路,她根本不识得该如何走回寝殿...遭了! 出去之前并未料到敏柔会醉倒,而云舒身处光线昏暗之处时便会视物不清,夜里的相府俨然是暗黑一片,且越往深处照明越少。 正当她郁闷无法时,肩上的敏柔动弹了两下,醒了过来,“小...小姐?” “敏柔?敏柔你醒了!谢天谢地...” “小姐?咱们怎么...奴婢...奴婢头好疼啊...” “你饮酒醉倒,我好生不易才将你挪回来的...” “啊?”敏柔声音略高,明显还没回过神智,“奴婢该死!奴婢大意贪杯,误了小姐...” 云舒隐隐冷汗,“你小点儿声...我夜里瞧不见东西,快帮我看看这是哪儿...” “小姐,此处...” “谁在那!” 二人低低的交谈声中乍然插进一道讯问,极不和谐。 主仆二人皆一惊,云舒匆忙环顾四周却瞧不清发声之人身在何处。 “遭了小姐!咱们被发现...” “嘘...别出声!”云舒扯住敏柔的手臂,示意她噤声,很快急中生智,指着后方不远处一排花丛道:“快...你先去那后头躲起来...” “小姐...” “是谁?谁在那里!快出来!”云舒听出是沈为的声音,而且比方才更大了。 她越发急切的命令敏柔,“快去啊!躲在那儿千万别说话,沈为由我去应付,你若在身旁反而引他侧目...” “好...”敏柔听话的躲进花丛中,焦急的手心冒汗。 云舒稍作深呼吸,调整好神态大步向前迈去,“是沈管家吗...” 闻得声音后沈为快步过来,见是云舒,不禁疑惑道:“原来是二少夫人,小人正在巡夜,深更半夜的,您为何会在此处呢...” “我睡不着就出来随便走走,哪知走到半途便迷路了...” 沈为将手中的灯笼向四周探了探,将信将疑:“方才小人似听有人交谈之声,不知少夫人是在与何人聊天?” “聊天?”云舒装作无辜看了看两侧,“只有我一人啊,何来与人聊天之说?” “啊?小人明明听到了...这怎么...” “是你睡意朦胧的听错了吧,一直只有我一人在此,若你不来,我都不知该找谁帮忙了。” “夜里出行不便,少夫人该让敏柔姑娘跟着的...” 沈为嘴里那样说着,脑袋还在有意无意的转来转去,想来根本不信云舒的说辞,他以为她傻啊?若真叫敏柔跟随在侧,大半夜主仆二人一起散步,那才真的不合逻辑呢! 何况没了敏柔在,才能确保“迷路”这个理由说得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5章 :奴才试探 云舒随即敷衍道:“敏柔在寝殿上夜累的很,我就没叫她,怎么...这些小事儿我也做不得主吗?” “不不...自然做得...自然做得...”沈为俯下身躯赔礼,“少夫人是主子,敏柔姑娘自然是听您的...” “罢了...我觉得困了,沈管家既是在打更巡夜不便分身为我引路,就烦你随便差个人过来吧!” “那您现在...” “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快去快回!” “如此...便劳少夫人大驾在此稍候,小人即刻就去...” 沈为拱着双手转身退去,云舒默默松出一口气,就当她以为他离开准备去唤敏柔出来时,身后又传来沈为的声音,“少夫人且慢!” 云舒霎时被惊的巧心乱撞,局促的回过去:“...沈管家还有何事...” “小人突然想起,二少爷出府前曾吩咐小人,待其回府便送一盏醒酒汤到寝殿去,怎知小人事多给忘了,实在是小人的疏忽,不知...现下二少爷醉的可厉害?” 一听此话,云舒藏在薄纱中的手瞬间握紧。 好个沈为!算准了她“迷路”只是推脱之词,故意用这模棱两可的话来套自己的行踪! 沈栖迟黄昏离去,至今有无回府她根本无从得知,再者即便他回来了,也不会进她的寝殿安歇,沈为这般试探,她若说出沈栖迟醉酒情况,万一他并未归府,谎言即刻就要穿帮。 可她若说没见过他,岂非将新婚独守空房的难堪真相明晃晃的亮出来... 不知沈为究竟是为了拆穿她,还是意在羞辱她... 可恶... “少夫人?”沈为见云舒一脸阴沉,像是知晓了什么,开口催促。 云舒也不甘示弱,岔开话题道:“自己差事当不好,来我这儿问东问西的做什么?难不成...你这醒酒汤还要我替你准备吗?”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只是方才小人闻到一股子酒气,想来是二少爷与您接触时留下的,故才有此一问...还请少夫人息怒...” “哼!沈管家当真是管家了...如今管的都是我与夫君的家事...” 沈为见云舒面色阴沉,冷冷的开口奚落,心中便有了几分数。 新进门的二少夫人外表柔弱宽和,内里却住个刚烈性子,不管她的回答有无掺假,这主仆尊卑也是沈为不得不遵守的。 至于她是否记仇,睚眦必报暂不可知,为今惹怒了她并非明智之举。 于是他只得服软请罪道:“不敢不敢...少夫人恕罪!是小人多嘴,是小人多嘴!” 云舒暗嗤片刻,意图打发他滚蛋,这时又从沈为身后传来一熟悉男声:“知道是多嘴了还不掌嘴?” “是谁?”云舒又是一惊,向前发问。 沈为也立刻转身,待见到来人后语气变得更低弱:“大...大少爷...您怎么来了...” 是沈栖流? 该死,怎么将他给招来了,刚应付一个奴才还不够,现下又来个主子... 云舒咬了咬下唇,硬着头皮上前招呼:“见过大哥。” 沈栖流从沈为身后走出,一袭淡青色织锦缎子逐渐贴近沈为手中的灯笼,沈为低眉颔首,有意识的退后为其让道。 被昏黄的烛火粗粗一照,浅色系的衣裳显得有些暗沉,衬的男子静谧而压抑。 “天气渐热,一到夜里总是无心睡眠,想来真叫人烦心不已,沈为...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沈栖流不疾不徐的开口,眼神一早就锁定在了云舒身上。 “大少爷...大少爷稍安勿躁...夜间躁郁属心火旺盛之症,呃...小人认为偶饮些莲心茶,或许可消些火...” “莲子清心降火...”沈栖流深色的眼瞳倒映出烛火光辉,浅笑间语气并不十分友好,“呵...你说的倒头头是道,既如此...怎不给自己沏盏来降降火?” “大少爷,小人...” “容我提醒一句,主子生来就是主子,不容奴才指手画脚随意探听,你懂吗?” 沈为撇下灯笼跪到地上,知晓沈栖流乃是顾及了云舒的面子,才话有婉转,“大少爷,少夫人恕罪!是小人僭越冲撞,望少夫人不要与小人一般见识啊...” 沈栖流齿间溢出一声气哼,目光射向他道:“光是口头恕罪有何用处,需得有刑罚随侍才是...” 沈为慌张抬起面,身子却不敢直起,“啊...大少爷!这...” “弟妹以为如何?” 云舒拢到一些泄愤的快感,继而脑中些许混乱,“大哥说什么...舒儿不是很懂,但一切...听大哥的就是...” “少夫人!少夫人请您开恩!”沈为重将头低下去又磕在地面两记,“小人睡意朦胧神志不清,才会冲撞少夫人,求您大人大量,饶恕小人吧!” 沈栖流本也是不想为难他的,沈为是府中的老人了,自他父亲起便做了相府的管家,与沈安士颇为熟稔,他父亲过世后沈为便接了衣钵,平日办事尽心尽力,沈安士也还算厚待他。 然而这奴才怕是有恃无恐,竟糊涂了脑袋肆意为难云舒,只要被他碰见了,他便不能当做理所应当。 其实沈为刚发现云舒时,沈栖流已在一旁看戏了,期间云舒紧张惊慌差点露了马脚,他本要更早出现替她解围,怎知这丫头临场应变的能力还不错,不曾叫沈为占到便宜。 “沈管家知错能改便是最好,这回我且不追究了,往后在我跟前,不得胡乱揣测多话...”云舒拂了拂额角,自觉头疼脑胀。 流连坊的美酒甘甜,回味无穷,到了这时候才压不住酒劲儿,有上头的趋势。 沈为闻言连连叩头谢恩:“是是!多谢少夫人!多谢大少爷!小人一定谨记于心,绝不会再多嘴了!” 沈栖流好像察觉到云舒的异样,很快打发了沈为,“既然弟妹宽恕了你,你还不快快离开...当差时辰不务正事,若下回再犯一并惩处了你!” “是是是!小人再不敢了!再不敢了!小人这便告退!” 沈为退下后,云舒才卸下紧绷的心弦,对着沈栖流一阵致谢,“多谢大哥出面解围,此番恩情舒儿铭记于心...” 沈栖流伸手轻触云舒的手臂,示意她不必多礼,“一家人,无需如此尊礼守节,往后若只有你我在,我便是舒儿的挚友...” “挚友...”云舒微退半步,又是一福身,“多谢大哥疼爱,府中长幼尊卑甚为分明,舒儿不敢无视...” “舒儿...” 沈栖流也向她逼近一步,那模样仿佛被极无情的言语伤到了一般,若非置身夜色,云舒恐怕忽略不了他眼中的失落。 她看不清沈栖流的表情,只闻到淡淡的迷迭香气味儿:“大...大哥...” 他一开口,令她混沌的大脑清醒片刻:“舒儿会甘心墨守成规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6章:不要碰我 “大哥...此话何解...” 沈栖流在云舒低头时扬了扬嘴角:“我靠近舒儿时,闻到了一丝甜酒气,然真如沈为所说,乃小迟所有吗?” “大哥!我...” “我知道是小迟撇下你独自离去,令你伤心落泪,是他太不懂事了。” 云舒蹙着寡淡的眉想要解释什么,终究还是被沈栖迟口中的事实打击至颜面发热。 坏事传千里,也不知是哪个多嘴多舌的下人将此事说与沈栖流听,恐怕他现在会认为云舒纵情饮酒是对沈栖迟冷落她而心生不满。 果真为此吗?咬紧下唇,云舒选择沉默。 沈栖流并无一丝挖苦之意,有的只是心疼:“小迟这孩子心性不定,流连花丛是早就有的恶习,我与父亲也多番劝说过他,可...” “他...流连花丛...”云舒有些不可置信。 “弟妹不必太伤心,你们还很年轻...夫妇之道大有深意,待小迟年长些,便能明白弟妹心中困苦了。” 不过三两句话,云舒打心底对沈栖迟厌恶起来,语气也变得淡漠,“我想大哥误会了...大哥所说的事,我从来不知晓,且我偷跑出府饮酒,也并非为他...” “是吗...即便从前不知,现在也知晓了,弟妹...依旧不在意吗?” “在不在意又有什么要紧...” 不以为然的样子,会让旁人错认她是强装无谓,沈栖流忍不住要强插一脚,叫二人没那么容易做成恩爱夫妻。 无耻的念头一闪而过,他这做大哥的,确实为上不尊了。 但若想起晨起自己的弟弟搂着娇媚的云舒在他跟前恩爱调情的情景,他便更难以接受,左右都是无情无爱的嫁娶,他为何要做成人之美的好事儿? 见他不说话,云舒摆了摆手,疲惫道:“时辰晚了,舒儿不便与大哥单独会面,就先告辞了...” 话毕转身的一瞬,忽感腹中酒气泛腾,翻涌几许直冲嗓间,很快令云舒一阵恶心,她来不及压制,掩着口便向一旁地面干呕起来... 该死的酒劲儿! 饶是再撑一会儿到寝殿吐,也不行吗? “舒儿!舒儿...”沈栖流急忙上前扶住云舒的腰身。 因为只饮了酒并未进食,所以云舒恶心了半晌也没能吐出东西来,倒让沈栖流看了笑话。 缓过这轮不适感,她取出腰间的绢帕稍作擦拭,同时脑中眩晕感愈来愈烈,几乎要站不住脚。 沈栖流稳住异样的心绪,放在她后腰的手不自觉拢紧,“你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 云舒噙满两眼的水波,配上两颊微醺的红晕,扯痛了男子一颗温柔心。他多么想这些荡漾的泪水是为他而生,她这一次失态酗酒的缘由,也是因为他... 他的弟弟霸占了这个位置,却未尽到半分责任。 同样是从相见不识到成为一家人,云舒为何就钟情沈栖迟而不钟情他?真的只是因为一纸婚书,还是这该死的道德规矩,绑架了这丫头的举止! 明明仅三日而已啊!他沈栖流翩翩人才,竟败给了自己风流成性的弟弟!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两眼泪汪单纯因恶心作呕所致,她说的话,也绝不是为了掩盖什么。 当局者总是跳不出庸人自扰的坑。 云舒重重的呼吸着,想驱散残余的恶心感,沈栖流不舍用更重的言语去责备她,只拍拍她的背心道:“今日之事我不会说出去,恕大哥多嘴劝你一句,酒醉伤身,你实在不该为了他,如此为难自己...” 酒醉一触即发,云舒的神思变得飘忽,眼前的沈栖流也开始打转,她踉跄着转过身去,凑近男子,“大哥...我...我没有...” 尾音拖的含糊不清,长睫还挂着残泪,眼神却已趋于迷离。 沈栖流无奈的嗤笑自己,有何理由埋怨云舒恋上沈栖迟?他所感叹她仅仅三日便赌了自己的后半生,未免太过轻率...可他自己现下这般纠结妒忌,又是什么道理? 也不过是不多不少,正好三日时光。 这丫头醉的挺快,想来方才劝说的她都没听进去吧... 趁着女子意识迟钝,他贴在她腰肢上的长臂稍一用劲,便使女子扭捏晃荡,埋头倒在他肩上。 少女清甜的体味混合着醇酒芳香,前仆后继窜入沈栖流鼻间,其中似有她柔嫩肌肤的温热,亦有芙蓉帐中旖旎的情愫... 沈栖流不可抑制的滑动两下喉结,渐粗的呼吸濒临颤抖... “舒儿...”他用唇贴在她耳畔动情轻唤。 云舒虽酒醉懵懂,下意识也不会错认自己的夫君,因为沈栖流与沈栖迟...终究是天壤之别。 她再厌恶沈栖迟,这副身子也只可给他一人触碰,同样...她对其他男子再有好感,也不该逾越了女德妇道。 软绵绵的身子挣扎起来,小脸在沈栖流的肩头胡乱剐蹭,就是逃脱不开,“...大哥...别...别碰我...” 沈栖流身子一僵直,上一秒温情的浅眸阴暗了下来,“为什么...” “...舒儿...舒儿难受...” “舒儿告诉大哥,你哪里难受,大哥...可以帮你...” 云舒哼哼着不回应,那样子像哭又哭不尽兴。 沈栖流拉开二人距离,双手捧起女子的小脸,发现她樱口微启,小巧的舌尖正漫无目标的在两排贝齿间左右横扫,月光倾泻下来,照得她嫣红的双唇色鲜欲滴,尤为娇羞可口... “小丫头...我比你更难受啊...”他压下身躯,想就此收她进怀,一尝佳人芳泽。 “嗯...嗯...放开我...” 从不描画的黛眉蹙的更紧,在沈栖流被冲动绞杀的一刹那,柔软的身子向前一倾,醉酒的秽物尽数泄在了一袭淡青色锦衣之上... ...... 释放完毕的云舒脑袋一歪,没了意识。独剩一脸无奈的沈栖流伫立在原地,一手扶着云舒,一手艰难的去解自己的腰带... 抱她回寝殿的途中,沈栖流不知该作何感想,这丫头单纯直白的话语,又有几句能够尽听尽信...他认为她拒绝被触碰是在避忌什么,然而弄得满身污秽后方才明白... 也许他们都忘记了躲在花丛后的某人,她无声目睹了沈栖流与云舒往来交洽的一切,也看到了从沈栖流的言谈举止中透露出的罪恶的人欲... 待二人远离,敏柔才从花丛后窜出,抄了无人小道赶回寝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7章:避而不见 枝上鸟儿拉起尖细的嗓音,长短不一的鸣叫着,没过多久从不远处传来窗子被推开的声响,鸟儿惊动,双翅扑腾,飞去了府外头。 “唔...热死了...热死了...” 大树枝丫还留有轻微的晃颤,从那里向斜对方瞧去,正好看见方才由合变开的窗口处,弱弱伸出半截纤细白皙的小臂。 五月中旬,逢天气好的时候,晨起的阳光也逐渐有了灼热感,云舒耸拉下一张小脸,倚靠在寝殿明窗边烦闷不已。 云舒向来最是怕热,她也厌恶发汗时浑身黏腻的感觉,若非必要,她就连寝殿大门也不愿迈出。蹙眉抬面,心想一早便这么热,到了午后还不知要怎样呢,如此一来,她连用早膳的心情都没了。 敏柔收拾好妆台上的物件,从雕了寒梅图案的衣柜中取出一件浅色薄烟纱,“小姐...今日着这件外衫如何?” 颈似生根了没有转动,只淡淡斜了斜美目,“都是差不多的衣裳,你看着选吧。” 见她百无聊赖的将下颌枕在臂上,视线定格在窗外不知名的地方,愣愣发呆,敏柔捧着衣物走近她,“这几日小姐一直郁郁寡欢,像是做什么也提不起劲儿似的,是否又身子不适了呢?” “哪儿就这么娇弱了...” “奴婢看您面色还不是很好,您又不肯继续喝药,若再弄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啊...”敏柔的圆脸上布满了担忧,小姐任性喝药时“偷工减料”的事儿也没少做。 表面看上去病症是消除了,然而女儿家身子本就该好好调理着,由内养外才是根本。小姐这般神思忧郁,是极容易招惹寒症的。 云舒长睫扑颤,没有理会她。 “哎...”年岁比云舒还小,操心的事却不少,“小姐该去正厅用早膳了,这会子老爷刚起,奴婢伺候您再收拾收拾...” 将手中衣衫递过去,所谓的“收拾收拾”便是根据里头襦裙的颜色搭配个轻薄外衫,两条藕臂便能隐于薄纱间,若隐若现的极富美感。 说实话她真不愿一日三餐都对着一家陌生男子,还得如此费心挑择衣裳,前些时日借着抱恙的由头得已躲避,如今却是不行了,沈安士是长辈,云舒自然应付惯了,至于余下二人... 哎... 如此赶鸭上架的心情直至沈安士由人搀扶着落座,云舒也没能屏退。 正中一方圆桌不大不小,差不多能容下五六人,云舒刚抵达正厅时沈安士还没来,唯见沈栖流一人正襟危坐在桌边。 “大哥安好。” 沈栖流脑后的墨发被一根缎带随意束在一块儿,发尾垂落在一匹淡青色连云锦料子上,随着他转头的动作,发丝根根打滑。 视线交融,给她以一贯和煦的笑容,“弟妹来了...” “是...舒儿有礼了。” “自个儿家中不必多礼,弟妹身子方好,别站着了...”说着他挥过身侧伺候的仆人,将距他一人之隔的座位向外拉出。 “二少夫人请坐。” 云舒盯着那板凳看了两秒,才道:“有劳贵手...” “弟妹...起的也挺早的...” 一人之隔尤嫌不足,沈栖流又略微向前倾了身躯,衣袖无意摆动时,甚至能点擦到云舒的薄纱。 回门那夜“有幸”揽她入怀,虽是趁人之危,收尾也很草率,但女子柔软芬芳的触感足够叫他日夜回味了。他是多么盼望能再遇见她,去拉近二人的关系。 可是这丫头似有意躲避他一般,自那日后一直称病不肯踏出寝殿半步... 病...自然是借口...云舒怕热懒得动弹,也有一大部分原因是为避免二人相见,凭生尴尬。 情动的沈栖流不知...他认为的“亲近”,其实是云舒无法推拒的反感。 她不是傻子,身子即刻退后了些,“前些日子病着没能陪父亲大哥用膳,总觉得心中过意不去,今日自觉好多便耽误不得了,侍奉夫君长辈,乃是舒儿的本分...” 长辈... 沈栖流轻微眸黯,“弟妹口中的长辈...也包括我吗...” “自然包括...”云舒颔首道:“夫君的兄长便是舒儿的兄长,古语有言长兄如父,舒儿自然视大哥为父亲一般的长辈...来敬重...” “长兄如父...” 原来在她心中,他与沈安士存在的性质...没有不同。 沈栖流默默重复这四字,眉心微动,从云舒平淡镇定的眼中可以看出,她并无说谎,何为夫君何为兄,她分的清明亮堂。 还真是可笑的男人,他窃喜自己近水楼台的契机,恰恰是云舒否决他的致命武器。 揉开眉间皱褶,他并未因此死心,“这样说是抬举我了...父亲大人在上,我...不敢与之比肩...” “是...” 正说着,沈安士玩笑的声音从厅口处传来,“你们两兄妹谈的可兴起...说为父什么坏话呢?” 年近花甲的沈安士,面容俊朗看上去还算精神,不过这几日正赶上春夏交替时节,他的身子也有些不大痛快。 为着一国之相的安康,皇帝特免了他几日早朝。 “父亲大人早。” “父亲大人早。” 沈栖流与云舒几乎同时起身,又异口同声的请安道。 中间缺少了某某,他们男才女貌并肩而立,毫不违和。男子为这珍贵的“默契”暗自欢喜,也是忽略了一旁人儿的淡漠。 “坐吧坐吧...”沈安士走近沈栖流,拍了拍他的肩道:“寻常用早膳随意一些即可...难得今日舒儿身子好了...便快些开膳吧,别叫饿着了...” 随后由沈为伺候着缓缓落座。 云舒大方稳重,闻言又是一福:“多谢父亲大人记挂,舒儿只是小病,这些时日延误了给父亲请安,是舒儿的不是...” 沈安士爱听识大体之语,看着云舒便更喜欢,“好孩子别这样说,为父知晓你是个懂事的丫头,凡事不喜夸大...恭顺知礼自然要紧,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 “是...蒙父亲大人疼爱,舒儿定会养好身子...” “那就好...快坐下吧丫头...” “多谢父亲...” 云舒落座垂手,臂上薄纱顺势飘动...近侧的沈栖流好像是有意加深了呼吸,浅眸微眯...想将那一股子闺阁里的幽香嗅个完全... 沈安士正想命人上膳,刮了一眼桌缘,又偏头问道:“老二怎么还没来?” 一旁沈为俯下身子,用手掩口在沈安士耳边絮絮两句,只见沈安士的面色陡然变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8章:扶不上墙 “此话当真?” “相...相爷,小人...不敢乱听乱说...” 沈安士沉下一口气,“知道了,命人去叫他过来...” “可是二少爷还未...” “便是死在塌上了,也要将他给我抬过来!马上去!” “是是!”厉呵的一声吓的沈为两股战战,麻溜向外头厅外跑去了。 “父亲又是为小迟的事不快吗?”沈栖流适时开口,并取过茶盏给沈安士沏茶。 听沈栖流所言,便是这样暴怒的事时有发生,已经见怪不怪了。 沈安士叹气两眼无奈,“你这个弟弟当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他若能有你一半要好,为父也不至如此!” “父亲息怒...小迟年岁尚小,正是贪玩的时候...” “都娶妻了还小!?”沈安士重重放下茶杯,波及到云舒手边都是一震,“十五束发,二十弱冠,那混账准备到何时长大成人!?” “父亲,小迟才二十二岁...” “你别说了!” 他打断沈栖流,俨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想当年为父相继为你们操办弱冠礼,自然是盼着你兄弟二人成人后互相督促,修身养性,双双成为品行优良之人,谁知会到今日天差地别的地步!” 沈栖流垂眸,自我检讨,“父亲大人息怒,是我懒怠了,没能教导好小迟...” “光靠你教导又有何用?他就是块烂泥!” 说到气头上,沈安士越发停不下来,“为父实替你母亲感到不值,当年怀了他便是百般不适,临了生产还为他搭上了性命!饶是如此,他也依旧是个不争气的!不止是白费了为他请的那些先生导师,就连当初为他弱冠花销的银钱,为父都觉不值!” “是...” 提起母亲,沈栖流也没什么印象,沈栖迟出生时他也不过三四岁,这么多年,必淡忘了... 许是提到了妻子,沈安士眉宇间浮现一丝歉疚,是对沈栖迟的失望,叫他无法与死去的妻子交代,父子二人就此陷入短暂的沉默。 云舒坐在沈安士对面,对于他们交谈的内容有了一些了解,想开口劝说安慰他两句,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他们沈家的家事,又关乎沈老夫人,恐说错什么惹亡者忌讳,所以还是不便插嘴。 沉默片刻后,沈栖流才又开口: “动怒无益于身子安泰,父亲气过便算了,小迟是小孩子心性,要改也并非一朝一夕...” “哎...”云舒看到沈安士有些疲惫,语气放软了些,“你做兄长的便一味替他说话吧,那混账东西仗着你宠他,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呵呵...自家弟弟不宠,难道还便宜了外人去吗?” “你啊...一向正经,何时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气氛被沈栖流这么一搅,倒也松泛了许多,云舒端着的心才入腹,又闻沈栖流痞气的声音落下。 “父亲,大哥...” 云舒抬面一瞧,男子如午后猫儿一样慵懒的嗓音,与他身上铺天盖地的酒味儿一同袭来。 她随即眉头轻皱,极不情愿的起身应付:“给夫君请安。” 沈栖迟顶着满头杂乱的墨发,只用一根月色缎带粗粗绑在脑后,顺着长短不一的发尾向前看,半截腰带垂在腰间,没有扣全,一张宿醉面孔像打焉了的黄花菜,媚眼半睁,星点胡茬落在他白皙的面上,很是突兀... 这一口“夫君”叫的云舒冷汗涔涔,她没想到沈栖迟竟能如此不修边幅,那副邋遢模样当真是登不得台面!早知如此,她便继续称病躲懒了... 谁知沈栖迟在听到云舒问安后,倏地弹开双目,待二人视线交汇后,他有片刻的呆木... 怎么...怎么没人告诉他,云舒也会来? 意识到云舒的存在已为眼见事实,他开始无比慌乱的整理衣襟,扯弄腰间玉带... 心急而为总是没有好结果的,本就褶皱错位的锦衣再他一阵折腾后,反而更... 云舒撇了一眼被他自己扒开的领口,中衣里头健壮的胸线还在频频外露...依照她推测,他身上这件衣裳,恐怕还是昨日那件吧... 沈安士见他如此模样,忙不迭责骂出声:“混账!还知羞耻为何物吗!成日就是这副德行!邋里邋遢的是存心要丢我相府的脸吗!” 沈栖迟垂下脑袋,“父亲,我...” “你什么你?”沈安士激动的站起身,凑近沈栖迟骂道:“可恨天不垂怜,叫我有了你这么个臭小子,我当你老子迟早要被你气死啊!” 说完这句他一口气儿没喘匀,掩唇咳嗽起来。 沈栖流立刻过去扶住他,“父亲!父亲大人息怒!”回头吩咐,“沈为,快倒茶来...” 云舒见状也不好干看着了,莲步轻移到了沈安士跟前,福身:“请父亲大人保重身子...” 沈安士喝了口茶,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真是委屈你这丫头了...让你日日对着这混小子,想必也是十分为难吧...” “父亲言重了...舒儿从不觉得有任何为难...” 当然谈不上不为难了,自嫁进来到今日,她根本也没见过沈栖迟几面,平日沈栖迟从不留宿她房里,偶尔到访也只是例行公事的掩人耳目,不肖半刻钟便走了... “快起来...快起来...好孩子...” 沈安士扶起云舒,“迟儿是孺子不可教,纵然是委屈...只能望你多担待了...” “是...此本就是舒儿的责任...” 沈栖流趁机插话道:“父亲说了这会子话,想必饿了吧,不妨...传膳吧...” “唉...坐吧,都坐下吧...” 见沈安士应允,沈为便下去吩咐膳房。 不料沈栖迟才迈开长腿,便闻沈安士斥责,“衣衫不整的子孙有何脸面上沈家的膳桌?去,去那头整理好了再过来!” 顺着他手指方向,沈栖迟抿了抿薄唇,“是...父亲...” 云舒跟随他移动的背影下意识唤出声:“喂...” 方才她也说了,侍奉夫君长辈是她的本分,那夫君仪容不得体,自然也有她的不是之处,所以...她理应同他一道过去...帮助他... “舒儿别管他了,你自己先坐...” “父亲...” 沈栖流破天荒替沈安士帮腔,“弟妹便由他去吧...小迟也不是孩子了...” 此话也不错,但不知怎的,云舒就是听了不痛快,何况她如何不知沈栖流的醉翁之意? “舒儿去去就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9章:毫无礼数 沈栖迟退到梁柱后俊脸颓废的摆弄衣裳,一半为酒,一半为她。 独处时刻,更易懊恼令自己出尽丑态的行径。 他烦躁的扯下外衣,那半眯的眸子里是深深的疲惫,合眼,昨夜酒后的情形立刻亮白在他脑中,流连风尘的女子,注定是迈不进世家门槛的吧... 他有意许她一世情爱,却被她一再婉拒,他甚至荒唐的认为,是有了云舒不知情的介入,才拆散了他与她的姻缘... 不愿做小? 从那女人细长的眉眼中,沈栖迟轻易看出了五分厌弃,不过口中吐出的,永远都只有“她配不上他”此类的言语。 他明白她腻了... 复又睁眼,惊鸿一瞥,乱人心曲。 眼前的女子与她,终究是不同的,沈栖迟一句话憋在嗓间,半晌才闪烁道:“对不起...” “对不起?” 他抓了抓顶上墨发,无法忽略云舒即便困惑的模样也同样美到心醉,“我...我不知道你会来...” “你知道了又如何?” “我要知道,我...” “昨夜便会歇在我房里?还是索性叫我再多装一日的病患?” “......” 沈栖迟并不想将做戏说的如此直白,因为太不光彩。云舒却不,左右二人都已挑明了毫无情爱可言,又何必还要遮遮掩掩,让本就荒唐的事情继续难堪下去? 她夺过他手中一团衣裳,抖开,“大哥在瞧我们,别像条死鱼一般,动一动...” 沈栖迟回首,果然对上沈栖流探究的目光,他心中一堵,继而不屑问道,“你那么在意他的看法...也是他让你过来的吧...” “伸手...” “云舒...” “另一只...” 沈栖迟别住两边衣襟,同时也擒上了女子的双手,切断她接下来的动作,“说话...” 莫名的就烦乱起来,挣扎出手,力道不大却不容阻挡。 她侧身过去,吝啬看他:“大哥说...小迟也不是孩子了...我想确该如此...” “你想说什么...” 云舒难得叹气,只因面对沈栖迟,总有万千无奈涌出,“云城论起沈氏与云氏,早已妇孺皆知,你我出身世家门阀,一言一行必受世人关注,所以你今日难看的模样,不是丢你自己的面,而是丢了相府所有人的面,包括...为了生育你而离世的母亲。” “你...” “母亲大人的事是父亲告诉我的。” “......” 云舒仿佛能探人心事似的,与他谈说的每一句都拿捏的恰到好处,比起墨玉几番躲避,讳莫如深,倒真及不上她这般直白。 只是,沈栖迟未必接纳她的劝解。 “父亲老来话多,当真待你比待我还亲了...” “呵...”云舒嗤笑一声,“拖你的福罢了,父亲提起此事时,从未间断过对你的责骂。” “是吗...”沈栖迟故作漫不经心的拢好衣裳,“那我也借父亲一言,日日面对我,实在是委屈你这小丫头了...” “沈栖迟,你懂不懂好歹?” “纵然是不懂,又当如何?只能望你多担待啊...” “你!” 这回改为云舒语塞了,剜一眼他那张魅惑众生的面孔,偏偏又是那般欠打! 她一定是猪油蒙了心,才会想要好好劝说他一通,沈安士说的对,孺子不可教!怎就忘了这位风流少爷,惯会的便是这桀骜不驯的腔调! 他若无其事的松开一头墨发,发丝飞也似的拂过女子的眉眼,甘醇的酒味儿略显厚重,定是沾染了花街柳巷的世俗气息... 当真不知检点! 想到此,云舒忍不住出言挖苦:“其实你若学习成为大哥一样品性举止俱佳的模样,指不定父亲就瞧得上你了。” 沈栖迟捆绑发尾的动作一滞,冷冷抬眸,“学习他...大哥...真就那么了不得吗...” 云舒偏过身子不曾与之对视,自然也未察觉他逐渐阴郁的眼神。 她理所当然道:“什么了不得...你说的是什么话,你自己的兄长还不了解吗?温和从容,谦逊有礼是每个男子都该具备的品质...” “温和从容,谦逊有礼...” 沈栖迟抚平腰间褶皱,将镶了玉的绢带环上去,“呵...还品质...究竟是父亲瞧得上...还是你云舒瞧得上...” 温玉碰撞几许相搭在了一块儿,男子又扯了扯袖口,目光如炬的看向她。 “沈栖迟,你...” 粗略收拾好后,沈栖迟少了三分空乏,多了五分凌厉,然而一双妖冶美眸则被淋上了十分的晦暗... 云舒感到头顶微微发麻,双腿不听使唤的向后退了两步。 她怕他?准确说是厌恶中夹了些畏怯... 是啊...想远离也是情理之中的,沈栖流那么好,陌上公子眉眼若画,只是挑唇浅笑的模样,便足以吸引旁人了,他沈栖迟在她眼中又算什么呢? 只会强人所难的粗鲁莽夫? 他不痛快,并非嫉妒沈栖流得人青睐在他之上,父亲偏宠长子他也从未有过不满,因为父亲是兄弟二人共有的,可云舒...却不能是! 肢体的反应通常抢先思绪之前,当云舒的手腕被他紧紧捏住时,他才明白自己太过强势... “你...你真是毫无礼数,松手...” 放开她是一瞬间的想法,由她此话一出,他便打消了主意,握的更紧,“自然是不存在礼数的,你不是早就知晓了?” “莫名其妙,你要做什么...” “啊...”沈栖迟臂上使力,女子轻柔的身子便撞上他的胸膛。 从云舒的方向望去,男子纤长的手指白皙均匀,衬起女子的肤色几乎可以相媲美... 就是这样一双本该写诗作画的手,现下却粗鄙唐突,擒在了小小女子的腕间... 于是她大力挣扎,“...放开我...好疼...” “难为你生了张聪明面孔,不想却是如此肤浅,不过抛给你两句花言巧语,你就尽信了?” “我不懂你说什么...啊...” 沈栖迟暗有所指,不打算挑明,“便是要你不懂啊...某些被认为具备良好品质的人,不就最爱挑你这样的笨丫头揉捏吗?” “胡说什么你...放手...我让你放手...” 云舒的小脸因疼痛涌现出愤懑,又因上头鲜活迷蒙的男性气息不停逼近,而染上一绺绯色... 羞愤并存的模样艳若桃李,急急痛喘的声响有一部分隐进甜美的嗓间,再倾泻袭来的娇哼无疑更具撩逗力,沈栖迟扬了扬紧绷的下颌,一圈胡茬让他成熟了不止一点点... “沈栖迟,你...你再不松手...我就喊人了...” “喊啊...你自喊去,正好让你瞧得上的沈大公子,为你上演一出英雄救美,岂不太美?” “你...无耻!”云舒腾出另一只手想要去掰开沈栖迟的手,怎料被她滑腻的肌肤轻重摩擦,更惹沈栖迟异感频发... “云舒...”男子顾不上怜香惜玉,嗓间似被牵拉绞紧,下一秒呢喃她的闺名时已醇灼盈热,“云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30章:异性相吸 少女没有人事的体验,近在咫尺的男子崭露出的动情姿态,在她看来似懂非懂,刀削般利落的眼眸在他轻唤她时氤氲出一汪水漾... 危险又迷乱... 目光流转在她面上,舍不得移开,云舒仿佛跌进了他隐忍的视野中,连痛呼也不敢出声。 突然的沉默只剩彼此交织融水的喘息,叫二人的心房错乱了一拍... 此时此刻...即便是情感薄弱,还不足够调动暧昧的氛围,但从两具生来就互为相吸的躯体中,那些被本能驱使出的色欲福泽,也可轻易簇拥着他们贴近对方... 沈栖迟吞下嗓间唾液,火烧般的感觉让他口中四壁干涸躁热,绞紧的感觉再次潮涌... 下方的女子脑袋空空,只盯着男人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两记,继而羞涩的容颜霞光更烈... “舒儿...” 沈栖迟后知后觉的松开她的手腕,又将似水如葱的手指尽数包揽在他掌心... 肌肤嫩滑温热,微有颤栗的表层几乎可以感受到男子掌心来去纵横的纹路,如何紧紧吸附,又是如何婉转摩挲... 女子贴的他极近,不抗拒也不挣脱,缭绕的春色从她双眼中溅出,直直喷洒在男子颈项耳畔,悄悄点燃起星星之火。 这缕暗火瞬间燎烧得他冲动滋长,长臂不假思索便绕上女子腰间... 磁场互为吸引填充,云舒木讷的黏上沈栖迟的胸腹,相隔二人不止寸缕的衣料,但云舒依旧能感觉到独独属于男性的炙热体温。 良久...她垂下眼眸无所适从。 卷翘的长睫随着她眼神飘忽不定略有颤动,日头愈烈,在她眼睑下方制造两片轻影,“该...该过去了,父亲...还在等我们...” 沈栖迟不依,他觉得云舒似乎认不清局势:“笨丫头...” 随后搂着她的细腰调身,将她轻柔抵在自己方才站定的位置上。 身后梁柱坚硬,前方健硕的胸膛宽阔紧实,她才意识到自己被笼罩在这一方天地之间,“沈...” “嗯...” 压下俊脸,云舒娇弱的媚声被他吞进腹中。 嫣红的双唇竟比她的肌肤还要滑嫩,沈栖迟探出舌尖止不住轻舔,从娇俏的唇峰部位滑向极富美感的唇珠,又一路游走...挑弄至紧紧闭合的唇角... 微一用劲撇开唇角,两排贝齿双双将他挡了回去! 沈栖迟抬手擒住她的下颌,声音似棉舒软:“...笨丫头...张...张嘴...” 紧贴在一块的唇瓣,所出言语也是含糊不清。 云舒羞涩极了,越叫她开口,她反而合的更紧了一些。 沈栖迟血液翻涌,情急之下指间用力,捏疼了她的下颌。 “疼...嗯...” 吸气痛吟的瞬间,男子的软舌乘虚而入,就那样鲁莽窜进她馨香的口中,唇齿厮磨,长长久久的纠缠不休。 清甜可口,是少女诱人的香气。 “...疼...疼...” 在捕捉勾引那条调皮的小舌时,云舒痛吟渐大,他不明就里,只得强行压下欲念,放开她沙哑道:“...对不起...我...我太急了...” “......”她低着脑袋面红如血。 其实若仔细看,云舒也存了些欲求不满,从未被男子如此亲昵对待的她,情欲来的慢,去的也慢,只是她尚不懂身体产生的那些异样感觉,究竟为何物... 初尝亲吻的味道,尽是酒中沉醉,不知归途。 她贪心的幻想,若他没有宿醉惺忪,若他不曾流连风尘,若他能够全心全意的与她相敬如宾,或许这次初尝的体验,会更加美好。 只是现下谁也羞于继续下去了。 沈栖迟宛若妖孽一般去舔舐唇瓣,抱着她身子的手臂从头到尾也不曾放开,他从未想过前一刻还在矛盾争辩的男女,会因为对彼此身体的渴望而紧密相拥在一起。 除去墨玉,沈栖迟第一次对女子有了...那样的冲动... 待热情褪去一些,云舒才生出弱弱的动静,“...对不起...” 男子见怀中人儿娇小可爱,面上却铺满歉意,”笨丫头...你在对不起什么?” “我...” 她僵直着后颈,犹豫不决道:“...我没同你说...我要来用...早膳...” 这可遗憾了,与沈栖迟心中所想全然不同... “呵...”他随即低低的坏笑道:“自然有你的不是...不过...理应还有件更重要的事...你怎不提呢...” “...还有?” 对男欢女爱一知半解的女子,除了浸在他危险的眸中,不敢随意揣测其他,她不知这般踌躇不前着实磨人性子。 沈栖迟的俊脸凑过去,又一次冲动衍生前,抬手扣住了她的后脑。 下颌徘徊在她耳畔肌肤边,上头星点的胡茬虽不硬,但触碰到时,还是惹起女子娇呼:“...疼...” 她撇过脑袋去,才意识到,片刻前那个缠绵的初吻,也是被这恼人的“缺陷”打扰截断的... 轻触如针尖划过般酥痒,情到深处,重重碾压蹂躏在一块儿便确有些刺痛了。 奈何沈栖迟还不知情呢... “疼?你...”沈栖迟俯下身躯,面与她水平,“我又是怎么你了?” “你的...” “...我的?” 云舒的小手从他臂弯中抬起,葱白的指尖悬于半空,缓缓抚上男子的下颌... 沈栖迟的心都快融了,迫不及待捏住那只手,“...我的脸?” 她轻摇脑袋否认,“你...你的这儿...弄疼我了...” 只一瞬沈栖迟便懂了她的心思,然而知晓原委后他岂能轻易就让这丫头逃过去? “小小女儿面子这样薄,往后还碰得了你吗?” 一听这话云舒更羞了,小手毫不犹豫握成粉拳,要去捶打他,“大男人没有正经,油嘴滑舌笑话我...你不羞!” “羞不羞与我何干?那么想让我知羞,那...主动的事儿便是由你接下了?” “你!...”云舒褪去的红潮又浮了上脸,红唇开合几许,愣是说不出辩驳的话。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沈栖迟的话也不无道理。 见她吃瘪,想起方才那般生涩纯情的模样,真叫人意犹未尽... 温存相对于没有硝烟的生厌,总是短暂的,他们意图再次沦陷,自有些跃跃欲试,但对于不远处的某某,满桌珍馐亦不能抹去他心内的芒刺。 他几乎目睹了二人嬉笑打闹的全程,虽有一柱相隔,也足以自行补画那些香艳的场景。 “父亲,小迟怎的还没好,我...去看看是怎么了...” 沈为正为沈安士布菜,将盛好的米粥递给他,“也是...不过整个衣裳...那么久,你去看看也好...” 沈安士话音未落,便见沈栖迟衣袂带风,敷衍的拱了拱手,大步迈过去了。 视线扫过他面前的碗盏,当真是一口也没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31章:刺激兄长 沈栖迟注意到他脚步临近,云舒却没有。 正因怀中所有极有可能被他人觊觎,所以沈栖迟无法忽略兄长的步子越来越快。 于他站定时,沈栖迟松开掌中小手,改为抚摸她羞红的面颊。 “...好宝贝...你害羞的模样...好美...” 酒香的分子渗进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中,还来不及从他的调侃过度至甜腻的情话,她的下唇便被自己羞涩咬住。 “乖...”沈栖迟斜开两指拂上她咬至星白的唇,描摹勾画片刻,已迫使她轻喘着松开,“弄疼了你...我可心疼...” 食指作势替她轻抚齿痕之处,趁她目色恍惚时,指尖顶开两排贝齿,探进她口中轻柔倒弄... “唔...”美目霎时惊大两分,急急咬合的牙关让两片红唇将那根纤指,严密包裹... 沈栖迟含水的墨瞳更富妖娆,闭合两秒又睁开,指尖已忍不住抵上她柔软的舌面。 这是怎样的一种触感... 宛如娇艳芬芳的花朵中最稚嫩的一片花蕊,圈圈绕绕的指纹被一汪津甜润湿抚触,置身花瓣中央更显得滑嫩非常,微微搅动,贝齿轻咬出丝缕疼痛,又是将那酥痒沉醉的感觉无限延展至整条手臂... 若非旁有“闲人”,沈栖迟差点要吟叹出声... 云舒摇动小脸要退后,又被男子先知,紧紧按住了后颈。 再入一分,娇俏人儿已蹙起了淡眉... 沈栖流定定站住,入眼便是这般香甜场景,他一时间怔在了原地。 过后他尴尬垂眸,突兀清嗓。 二人应声回眸,沈栖迟慢条斯理抽出纤指,迎接一波难熬的凉意。 “大...大哥...” 云舒双唇闪烁着些许盈亮,在面红耳赤的开口时,下意识抬袖擦拭... 沈栖迟自然会不快,她这一举动,无论有意还是无心,都会被他错认为是对他的厌恶... 只是此刻从云舒迸发的羞耻感足以抵消一切情绪,一双杏眼几经躲避也不敢对上沈栖流疼痛的视线。 反观沈栖迟毫不廉耻,当众压下复杂之感,对沈栖流吐出傲慢言辞,“父亲也叫大哥来此整理仪表了吗?” “你...”沈栖流浅眸浮动,冷却了下来,“父亲见弟妹来了许久,怕她受了你的委屈,便让我来瞧瞧...” “是吗...”他拖起意味深长的尾音,手指在女子肩头的发丝中轻挑穿梭。 “父亲也是寻常担忧...你夜夜酗酒不加节制,一直都是暴躁脾气...” 云舒扭动身子,厌极了他在沈栖流面前与自己假意亲热的举动。 这令她想起回门那日的拙劣伎俩,便与此时此刻的如出一辙!恐怕待沈栖流转身离去,再看他的脸时就没有这般柔情似水了! 逢场作戏,他已习惯了用云舒去刺激自己的兄长,从而彰显自己强烈的占有欲。 可奇怪了,明明心有所属,明明对她不带感情,为何总想拥有她,得一袭人前风光... “我们的感情可好的很,哪里会有什么委屈...给我的心肝宝贝受呢...” 他覆上她的身子,圈进怀中,用一张众人通用的假面去询问她:“是不是,宝贝...你告诉大哥,我可让你委屈了?” 既是做戏,岂有争先撕破脸的道理? 云舒僵硬转身,面对沈栖流露出冷冷一笑,“自...自然是没有的...夫君...待我极好,大哥...大哥与父亲实属多虑了...” 沈栖流的面色暗沉了许多,比云舒更多出些苦楚,“呵呵...我想也是如此...” “舒儿都这样说了,大哥尽可放心了吧?” “左右也是父亲的意思,我...一向是充分相信小迟的...” 沈栖流无法名正言顺的在弟弟跟前担忧他的妻子,也很怕心底那些超越了道德伦理的邪念被什么人探知,落得万劫不复。 纵然知晓自己表现太过明显,也只得将这种行为根源推卸至他们共同的父亲身上。 师出有名,在世家门阀中显得尤为重要。 “父亲已经传膳了,小迟与弟妹早些去用吧...” 沈栖迟轻蔑挑动唇角,驱赶他:“不妨事,大哥先陪父亲用好了,我与舒儿...稍后便到。” “那好吧...耽搁久了寒食入腹恐引起不适,你们...别磨蹭太久...” 见沈栖流不得不回避,而沈栖迟嚣张的气焰又是那样盛,云舒不知从何处来的胆子,对着离去的背影便是一声娇唤: “大哥留步...” 沈栖流回首见到的是羸弱妩媚的云舒,还有沈栖迟微讶的低斥:“云舒,你...” “大哥说的极是,早膳是该趁热用,夫君昨夜酒醉伤身,更不宜饮寒食。” 云舒堵了沈栖迟的话,才转向沈栖流:“多谢大哥体贴入微,咱们便一道过去吧。” 沈栖流忙接道:“弟妹哪里话,一家人本该互相关怀的,小迟...” “大哥好意弟弟敬受...”他钳住云舒的腰,又向下重重揉捏翘臀,痛感袭来云舒脱口酥吟:“啊...你...” “弟弟与舒儿还有些私事要解决,请恕弟弟怠慢...” “无耻!无耻你...”云舒碍于沈栖流,咒骂也是压的极低。 奈何沈栖迟恬不知耻,幽幽道:“你若敢跟他走,我还可以更无耻...” “疯子!”云舒将手偷偷背到身后,想去阻止他的蹂躏,那种羞愤又无法发作的感觉,很快让她颊边熏染... “小迟,弟妹她...”沈栖流隐隐觉察到什么,慢慢走回来,“你们...” “舒儿在怨大哥来的不巧,或许还...不曾尽兴吧...” 他将她的手一并捏在掌中,依旧按上美臀的圆润之处,凑近她耳边私语:“快照我话说下去,否则...我叫你比现在更难堪...” 云舒扭动了两下身子没能挣脱,这般类似于强行轻薄的举动,已令她羞到极致,再瞧沈栖迟一脸准备无赖到底的诡笑,还有沈栖流困惑忧虑的眉眼... 要她承认求欢不足,与赤裸裸的羞辱她,有何分别?她是尚书令府的嫡小姐,端庄稳重知礼善守,不是为了银钱去讨沈栖迟欢心的风尘女子,也说不出那类粗野言语。 可是...她更知晓,违逆了沈栖迟,她必将比丢脸还要难堪百倍... 想到此,她美眸之中深漫出些许薄泪... 她的夫君在利用她啊...她怎能不明白? 云舒纤长的美睫颤抖着,许久才一字一句说给沈栖迟听:“舒儿...没能服侍好夫君...辜负了大哥种种好心...求召无度...不分场合...是舒儿...教养缺失的表现...还请夫君与大哥...宽恕...” 眸中的沈栖迟变得模糊无状,瞧不清他是否满意,但腰间与手上桎梏的消失,足以让云舒明白,她并未叫沈栖迟不快。 沉默半晌,两个男子只注视她,没有开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32章:留有余地 无论会被沈栖流认做何种白日宣淫的人妻,她都无力再去辩解一下,反正沈栖迟想听的她已然说明,往后再想用此逼迫于她,她也不会再比今日更难受了。 “舒儿身子有些不适...不能陪夫君,父亲还有大哥用膳了...请恕舒儿扫兴,舒儿...先告退...” 云舒礼节周全的福下身子,将两行屈辱的泪水生生咽下。 转身从沈栖流身前略过时,云舒只垂眸点头示意便迫不及待的跑开了。 待不止奔跑至无人角落她才敢咬唇抽泣起来,任泪水倾泻的再汹涌,好像也无法表达内心的苦痛。 原来独自一人在这尊贵相府中,每走一步都是那么举步维艰,她很想随意任性的表露情绪,但于她而言,一己之身关乎的是父母家族的荣辱,她做不到自私,也...绝不能自私。 这头,沈栖迟冷冷撇了一眼沈栖流,径自走向餐桌。 其实沈栖流大概明白事情的缘由,极想训斥面前这个花花公子,也无比同情云舒,只是他身份尴尬,仿佛做什么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沈安士不见云舒,自然要问,沈栖流思索再三,还是以她身子不适为由搪塞过去了,沈安士不疑有他,忙叫敏柔回去伺候着,还吩咐沈为请了府医随侍。 云舒觉得无颜面对沈栖流,更不愿再见沈栖迟,一整日都将自己关在房中,直到入夜,她才与敏柔“故技重施”,在沈安士歇息后偷溜出府。 侧门开了又合,一男子叹着气从暗处走出来,凝视那道门不知在想什么,彷徨了半晌才默默离开。 而与此同时又有另一名男子面色阴郁,黄雀在后。 流连坊的今日与以往每一日一样热闹,不一样的是今日的酬客来的相当早,而入夜后人便更多了,一圈一圈拥挤在偌大的门前,都在等待着什么。 云舒携着敏柔落座于“品淡”后,才听掌事妈妈说道,今日是流连坊三年一度的花魁换届大赛,坊里许多没有见过客的漂亮姑娘都想通过今日大赛拔得头筹,从而将自己的“干净”的身子卖个好价钱。 花魁需得才貌双全,殷勤温柔,“质量”上自不必多言,喜爱新鲜的男子们怎能错过一睹花魁风姿的机会?即便是无能力消费,看一看也是不吃亏的。 “公子出了大价钱包揽下‘品淡’雅居,可是中意了坊里哪位姑娘?奴家可帮公子寻她过来,好生伺候您啊...” 云舒愣愣牵了牵嘴角,尴尬落座。 这是云舒第一次见到墨玉,细长的柳眉凸起的颧骨略显刻薄,人中稍短红唇偏厚,怎样都不算是极美,但胜在一张瓜子脸型,小巧精致,肤质也保养得宜。 云舒不擅长猜测女子的年岁,故暂且称墨玉一声姐姐。 “姐姐不必麻烦了,在下只想安静饮酒,不喜有人打扰,姐姐只管上两壶贵价美酒便是了。” 墨玉意外:“公子只饮酒不需姑娘作陪吗?” 来流连坊包下“品淡”,只饮酒不作乐的,除了沈家那位公子,再没见过旁人了,墨玉暗想,今儿他没来,倒来了个与其志同道合的... “我家公子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你怎听不懂人话呢?”敏柔见墨玉谄媚嘴脸便心生嫌弃,恨不能早些打发她走。 “阿敏,别多嘴!”云舒喝退她,又笑道:“姐姐别介意,我这小厮天生性急,你便按我说的去做就是。” “好...奴家这就命人给公子送酒水来...” 墨玉蹙着眉头转身退出去了。 两个白面书生来青楼不点姑娘,不召艺伎,在雅间内相对而坐,总有些奇怪,难道为首的公子只对身旁随从有兴趣? 喜好男风,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她在门外暗啐一口,命人去拿酒了。 不肖片刻,酒便送来了,云舒抬头,发现来送酒的竟是那日在流连坊外遇见的“王哥”! “是你...那个多管闲事的小子?”王哥显然也认出了云舒,一下口气就变了。 “王哥?” “亏你记得老子,怎的上次没来开荤,这次等不及又来了?” 敏柔小脸不争气的发红,斥责道:“说话尊重点儿,我们公子是来饮酒的,不是来...来找姑娘的!” 云舒尴尬清了清嗓子,点点头。 “哈哈...”王哥笑的有些猖狂,肆意取笑:“这个老子自然知道,你小子有龙阳之好,怎会来找姑娘呢?要找也该找小倌才是!” “你...你住口!” 云舒对敏柔摆了摆手,不打算争辩:“王哥既然知晓便不要大肆张扬了,让人听到了不好...” “切!老子才懒得说出去,上次看在银钱的面子上放过那小白脸,怎没见你买他回去?” 小白脸...他指的是...暮白... 云舒怔了一下,今日光顾着生沈栖迟的闷气,竟忘记了那次萍水相逢的暮白就是在此谋活为生,她也是思虑不周,情急之下说了那样的谎话... 以至于现在被人捏住“同性”的把柄大做文章,云舒懊恼的捶了捶脑袋,胡乱编造:“那位兄台一身正气对我并无意思,我又岂能强人所难呢?” “哈哈...” 王哥听完又是一阵大笑,“亏你生了张女人面孔,偏偏是个男儿身,那小白脸看着弱不禁风,到底也是个男人,瞧不上你很寻常啊。” “住口!不许你这样说我家公子!” “哼...别人求老子说,老子都不说,看在你们花销到位了,老子才跟你们多说两句!” 可不是,今日选举花魁情况特殊,雅间价位比平日高出几倍不止,云舒也是堵着一口气,在府中身不由己,难不成到了外头,在银钱的多少上还要勤俭节流吗? 她自然一口气便掏空了身上所带。 相府每月给自已的例银,加上娘家府里陪嫁过来的嫁妆,便是用上一辈子,也用不完。 敏柔当真是急脾气,上去便要同王哥理论:“谁稀罕你来多嘴多舌!我们是付了银钱来享受的,不是来听你满口浑话的,酒既已送来,你的任务也完成了,还不赶紧的滚!” “你个臭白脸!你...” “还不滚?仔细我告诉掌柜的去!” “你敢!...” 云舒适时站起身来恩威并济,“王哥息怒,在下替王哥着想,还是请您识时务的好,开门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毕竟如您所说,这儿可是只认银钱不认人的地方...” 王哥愤愤的看了一眼敏柔,又看向云舒,也知晓二人非富即贵,不好硬碰硬,于是哼了一声便摔门而出。 “呸!什么野蛮人!真是蛮不讲理啊!”敏柔对着门口啐到小嘴发酸。 “罢了,市井之徒,何须与他较真,没的白白气了自己,还不如坐下来喝酒。” 云舒弱弱倚在案上,将酒盏递给她。 “亏得您好性子,若换成奴婢,必定狠狠赏他两个耳光,再告知掌柜的即刻将他驱逐出去!” 云舒急急饮尽杯中物,而后说出的话似是而非:“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留有后路也是应当的,世人若都如你一般穷极...那些真正穷途末路的人...又该如何生存下去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33章:落樱暮白 两盏梨花醉下腹,酒香眷恋着两团红晕攀上云舒的双颊。 “小姐...您醉了...” “醉?真是醉了才好呢...”指尖在杯盏的口缘来回画圈,脑中竟比来之前还要清醒。 良久,她痴痴抬起手,将酒盏递到敏柔面前:“给...倒满它...” “小姐...” “倒吧...如此贵价的佳酿,若是喝不完...可太浪费了...你又是个不沾酒的...” 一双清澈理性的眼眸,里头是道不尽的苦闷。 原来,家族联姻变成他人府中的人后,就连任性饮酒的权利也没有了,甚至在人生不如意,如此郁郁寡欢时,也无人能听她诉说心中委屈。 敏柔虽亲近,终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繁华绚烂的流连坊中,又有谁会不被钱欲控制呢,只认钱不认人的地界,她多希望花销出去的银钱真能带走那些不痛快! 不...有的,谁说世人皆是金钱的奴隶?他不是... 偏偏就是在这晦暗的流连坊,有那么一个倔强的人,比起他,她的苦其实不算什么的。 “暮白...那日一别,或许不便再见了吧...” 敏柔执酒的手一抖,复杂看向云舒:“小姐...您...怎么提起他了?” 本是心头的想法起伏盘旋,不知怎的又宣之于口了,她倏地反应过来,扬手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脸颊,“啊...我这是说什么醉话呢...” “敏柔...屋里太热了,你去将窗子打开,也好进些风醒醒神...” “嗯...” 对开的窗棂上格纹纵横,边角所镂刻的图案也与相府中的每一处都不同。 烟花之地,自然是越缭乱越奢华越好。 夜色闯进她们的眼中,敏柔被突然燃起升空的烟火惊到了,捂着耳朵跑回座位,而云舒则听着逐渐嘈杂的鞭炮声与人声,尤为觉得孤独。 不知谁在外头喊了一声,花魁大赛开始了。 紧接着便是墨玉根据出场的顺序挨个介绍参赛争夺的女子,那些油头滑脑的男人们心思不在词曲技艺上,只看亭台楼阁上的女子,究竟拥有怎样千娇百媚的模样。 丝竹声响起,云舒仰首舔空杯中最后一滴甘甜,晕乎乎的伏在桌上双目无神。 好戏还未开场,她已有了五分醉意。 眩晕的感觉并不难受,难受的是愈想入眠,愈发清醒。 男人们的事儿,她亦没有心思去关注。 “敏柔...再去要点儿酒来...”她直不起脑袋,只随意的挥了挥袖子,将盯着窗外目不转睛的丫头唤回。 “小姐...您醉了...就...别再喝了吧。” “我可清醒的很呢...” 敏柔席地在她对面,一个一个将倾倒见底的杯子扶正,“面前酒盏尽空,您还说您没喝多...奴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叫小姐如此不痛快...” “不痛快...” “我有何权利不痛快啊...” 絮絮了片刻,她忽然起身,凑到敏柔跟前傻笑:“呵呵...你再不去拿酒...我...我保证你会...比我更不痛快...” “小姐...” “乖...快去...”傻傻咧开嘴,笑的如同一个没心没肺的孩童。 支开敏柔,她晃晃悠悠走向窗边,对着漫天璀璨的烟火,落下两行清泪。 皇权送给丞相府的礼物,到了一种程度后,她会与异域进贡给临安国的贡品一般,成为没有生命,纯粹为了讨好”邦交”而存在的东西。 晨起沈栖迟在大哥面前对她做的一切,亦是如此。 真正爱重她的男子,岂会给她带去一丝为难?他应该要像哥哥所为,在任何时候都挺身护在她前面,即便是所有人都猜忌质疑她,他也会毫不犹豫握住她的手。 记忆中除了云湛,都是云湛。 不曾想被云湛悉心呵护至长大成人,一朝听命嫁于沈栖迟后,竟落得后半生无所依靠的结局。 只要她在一日,便要为母家族人谋得利益。 “下面隆重出场的是独居落樱阁的落樱姑娘!” 欢呼声迸起,云舒看向不远处的楼阁,同是二楼相隔甚远,从她的方向只得与其遥遥相望。 原是没有兴趣去听那个落樱准备唱什么好曲,然而当哀怨的丝竹声一出,云舒便止住转身的步子,复凑得窗边更近。 嗓音空灵,有些淡素的衣着更配曲子的沉静脱俗,远远看她怀抱一张断了弦的琵琶,反复弹唱,指尖流转残缺的音阶更令人惦念动心... “山水镌刻不减当年轻狂,推杯换盏空满少有泛滥...” “尘灰肆扬掩盖衰亡蜷伏,烟花陌巷隐去榜上名篆... “红楼嗟叹消殒佳人眉眼,黄粱一梦谁伴白衣凭栏...” ...... 落樱姑娘吟唱这首词曲,偶闻其中几句,已与先前所有女子不同了。 不同并非只在其幽怨缠绵的曲调,更在仔细读取词中意味,作词之人所想表达的别样情欲。 一为感叹时光荏苒,岁月流逝,即便青春不再,胸膛中那颗沉淀的心依旧躁动。 二为不满周遭世俗,钱欲迷失,身处花街柳巷,心再躁动也激不起功名的垂怜。 三为渴望红粉知己,推心置腹,可惜穷困潦倒,只得在梦中贪心能有人来相陪。 作词的,定是位怀才不遇,情无所抒的男子。 “是暮白...” 云舒脑中浮现出一张绝美的脸庞,流连坊中能作出这种词曲的,一定只有他。 科举落榜,才情不得人赏识,无奈迫于生计,只得在青楼楚馆中为卖唱的女子谱写诗词。 他说过这些,那日初见,他曾原原本本将这些困苦的境遇说给她听过,可她却因他酒后与她玩笑“断袖之癖”的荒唐事儿,急急告辞了。 如今想来,当真有些不厚道。 也许在暮白心中,不仅仅将她当做一个救命恩人,更将她视作在这混沌世间中的一个知己好友来珍惜,可她竟然抛下他一人... 出去?再去找他吗? 不...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她早已说过她是外乡来的,多少时日过去了,也...不便再去打扰了吧...何况二人相见,只会叫暮白想起那日被群起殴打羞辱的窘境... “小姐...奴婢将酒拿来了...” 敏柔推门而入见到的是云舒扶额烦闷的模样,她放下酒水,去窗边搀扶:“小姐快坐下吧...您一下子喝了那么多,仔细晚上头疼...” 云舒覆上臂上的手,似是灵光一现:“敏柔...咱们今日带的银钱...除去车马费用...拢共还剩下多少?” “小姐是要做什么用?” “你说就是...” 她从袖口中掏出一叠银钱,除了方才买酒用掉的,粗略数了数:“小姐,大概还有五千两...” “去...你去...都赏给那个唱歌的姑娘...好像是叫...叫落樱...” “什么?”敏柔的嘴张得与她的脸一般圆,“小姐您疯了吗?” 云舒撇开她独自落座,很显然心意已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34章:花魁作陪 小姐一向冷静,做事也会相应斟酌,很少冲动鲁莽。 然而上次与那暮白相遇,一掷千金已是让敏柔吃了一惊,今日竟又要将这许多银钱打赏给卖艺唱曲的姑娘... 为何嫁进相府后的小姐,会如此心性不定? “小姐...奴婢不明白,您为何要...” “你去吧...不必告诉她是咱们赏的,只叫掌事的经手便可...” 敏柔将厚厚一叠银票捏在手中,心中是万般不情愿,纵然相府权势富贵,这些银钱不过是九牛一毛,也不带这般滥用花销的啊... 主子命不可违,她再不肯,也只得听云舒的。 敏柔这一去,耽误了许久都没能回来,原因是落樱姑娘因为这五千两的打赏,一下便跃进前排人选,再加上今年所唱的词曲新颖另类,她本人也生的气质清冷,所以人气只增不减,一下便压过了去年花魁的得票数。 落樱不疑敏柔身份,错将她认成了散尽千金的金主,私下拦了她意图表达谢意。 云舒醉醺醺的不知时辰迁移,伏在案上半梦半醒的难受极了。 果然能包揽下“品淡”男子都是非富即贵,云舒的男装打扮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刻意描画过的眉形衬的她英气逼人,乍一看并非容易亲近之人。 墨玉得知“五千两”的事儿后,对这位“云公子”倒是刮目相看,不过很快她又嗤之以鼻起来,起初领他们去雅间时,还义正言辞的推脱说无需姑娘相陪,没一会儿见落樱技压群芳,便迫不及待掏口袋打赏了... 男人心仪的都是一个样,新鲜,貌美,缺一不可。 众人所不知的是,云舒行此举压根不是想得到什么,女人?美色?还是奉承恭维?都不是。 她只那样隐隐期待着什么...期待那落樱姑娘能如她外表一般与众不同,分成到手的银钱,也可均出两分予为她写词谱曲的男子... 这坊中的规矩,层层分成下来,能到姑娘手中的银钱已然大打折扣,纵然姑娘心肠不坏,为着生计也不会对同样“寄生”在她们身上的男子倾囊相助吧... 云舒能做的,便是在源头上,尽可能多给予一些。 “...暮白...暮白...若你在...可能懂我心中苦楚...” 花魁大赛又大约持续了一个时辰,在众人的高呼声中,落樱毫无疑问的成为了本届最具人气的花魁。 意料之中,却比她想象中更顺利。 最后敏柔是被两个壮汉抬回来的,推门进入时,云舒蹙着眉满面惺忪。 那两壮汉将敏柔安置在案边的软塌上,来到云舒跟前:“我等唐突,敏公子不胜酒力昏睡不醒,我等便自作主张将其送回雅间了,还请云公子恕罪。” 她看了一眼敏柔,便猜到了七八分,定是与上回一样,推脱不了敬酒所致的结果。 “...多谢兄弟们将阿敏送回...本是帮了我的忙...又何来恕罪一说呢...” “公子宽容,若是无事,我等便退下了。” “不送...” 待那两壮汉从她眼前移开,她才发现一同进来的还有个人,因那人身形纤弱,故一直被遮挡未曾得见。 淡雅的藕色轻纱绸裙,臂间腰背被一圈淡粉披帛缠绕,冗长的下摆贴合优美的腿部线条,又远远的拖到后头去了。 怀间黄梨花木制的琵琶,杏黄杏黄的带着不规则的纹路,品上一条最细的琴弦,截断的是那般恰到好处。 人比黄花瘦,声比鹃啼凉。 “落樱姑娘?”云舒见到她的第一眼便认出了她。 该死的敏柔,必是她经不住落樱的一再追问,说出了是她在背后出资的事实! 落樱受宠若惊,怀抱琵琶轻盈福身:“承蒙云公子慧眼识得,奴家三生有幸。” “起来说话...” “多谢公子...”落樱的视线落在云舒面上的那一刻起,便再不舍移开。 酒醉上脸的云舒,将白皙透亮的肌肤稍稍掩盖,含水闪烁的秋瞳被接连饮下的梨花醉熏蒸出些许灼热气息,在看向落樱时,竟叫见惯了文人骚客的落樱脸蛋泛红,心如鹿撞... 多一分则过刚易折,少一分便显优柔寡断,着上男子装束,云舒才真是不咸不淡刚刚好。 俊逸貌美自不必说,落樱痴迷在于她难得的柔情,不可理喻的自饮自酌。 身家富贵,却又能洁身自好的男子,世间本就少有了,为自己写词的暮白且算一个,眼前的云公子似乎比之有过无不及。 云舒眉头微拧,开门见山:“落樱姑娘来此是有什么话要对在下说的吗?” “啊...这...”落樱发现云舒盯着自己看,忙错开视线,继而羞涩道:“得公子千金相付,落樱才能夺得大赛优胜,所以落樱特地来此...想当面表达对公子的感激之情...” “举手之劳,是姑娘力压众人,实至名归的。” “公子...过于抬举落樱了...” 她紧张抬眸,却见云舒的心思全没在她身上,反而愁眉锁眼,心事重重,她暗忖片刻,一不小心便多嘴了。 “落樱见公子大有愁态,可是遇见何种不如意之事?落樱愚钝,可否僭越...倾听一二...” 云舒执起酒盏烦躁饮完,心中已将敏柔斥责无数遍! 她不欲让敏柔说出打赏实情,便是怕闲人会寻来这般麻烦应对不休,女儿家的面子不好驳,但硬生接下,却也麻烦的很! 见无回应,落樱也有些知趣了:“果然还是落樱身份卑微,不配一听公子心事...” 话毕,即刻便低头咬唇,像要哭出来似的... “哎...你先别哭...”云舒烦躁的挠了挠脑袋,随后装作酒醉无力,“姑娘若真要致谢,单独为在下弹唱一曲便是了,在下饮酒过量,听一听姑娘的歌声,正好可以解解乏...” 不得不说,云舒哄人的功夫还是有一套的。 “公子愿意聆听落樱的拙技,是落樱的荣幸,落樱自当全力以赴...” 事态峰回路转,落樱殷勤缱绻,雨过天晴。 她捧着柔软的腰肢向屏风后头走去,指尖轻拨琴弦,叫云舒透过那串抑扬顿挫的琴音,追索到某个惺惺相惜,却唯能咫尺天涯的男子... 他们距离最近,也就止于此了吧。 浅粉色的粗布长衫,拢在他精壮的腰身上,简单而不觉陋俗,凤眸微眯时倾出的一抹唏嘘苦笑,是在埋怨她,也是在埋怨世间所有对他不公的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仇视万物生灵的男子,却令云舒怎么也厌恶不起来... 所谓惺惺相惜,只需懂得彼此,便足够了。 云舒可怕的认为,自己眷恋上了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男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35章:美人错意 饶是眷恋,终归只能无疾而终罢了。 有了相府少夫人这个头衔在身,她这点子隐晦的心思必见不得光,二人身份悬殊,断断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 曲弹的正经,吟唱的也极是卖力,然而除去云舒自我臆想出来的深情款款,并不能从落樱身上汲取一丁点儿的动人心弦。 难听了说便是亵渎了暮白的那般心境。 终了前夕,云舒已重重垂下脑袋,伏在案上青丝散乱。 脑袋撞击臂弯所产生的冲力使得她脑后一根蓝田碧玉钗,晃晃悠悠逐渐从绸发中滑出,又略过她身上的月色锦缎,跌落到薄绒地毯上。 霎时发丝如瀑,散落的一瞬如同弱柳扶风,竞相媲美。 半晌,云舒的稍许粗沉的呼吸声传出,竟是听着曲儿进入了梦乡。 横指拦腰抚上琴弦,颤动的余音戛然而止。落樱从屏风后走出,盯着熟睡中的云舒瞧了片刻,才缓缓倾身过去,倚在了她案旁。 醇酒是甘甜的陷阱,少女自身携带的体香丝丝缕缕不断与之缠绕相合,拥有致命的吸引力,让堕入世俗的风尘女子眼前一亮,立刻转变成了痴恋。 云舒与她所见过任何酸腐墨客都不同,独有自己的一类香远益清,精致柔美的脸蛋,亮眸长睫上刻的都是“生人勿近”,可越抗拒便越诱人。 落樱不知云舒真实的性别,但若哪一日知晓了,她势必会毫不犹豫的将爱慕黑化为眼热妒忌。 “嗯...” 云舒吐出的是酒醉后的呢喃,模模糊糊的也根本听不太清。 落樱心房动荡,又凑近了她一些,欲看的更细致。樱粉的披帛随着她移动在薄绒地毯上游走,直直缠到那根玉钗。 执起,细细观赏,蓝田名玉的材质触手生温,很是难得。极简的造型叫人的注意力全然放在它圆润光洁的触感上,透过烛火通体透亮,此等成色必非凡品。 也是...也只有这般清丽之物才能衬的起云舒的淡然悠远。 落樱这样想着,鬼使神差将其收进了囊中。 “公子...公子醒醒...”藏好东西她开始轻柔推搡云舒。 孤男寡女若只叫她瞧她安睡,她便白来了一趟。(自然,忽略一旁一杯就倒的敏柔。) 说是熟睡也不见得,毕竟是在陌生的地方,稍有触碰,作为女子总是极为敏感的。 云舒恍惚间睁开眼睛,见到的是一张略施粉黛的清冷面孔,即便妆点的不浓郁,那股子世俗的脂粉香气还是令她两眉一沉。 于是反射一般弹开:“落...落樱姑娘...” “公子好睡,奴家都弹唱结束了,您也没发觉...”她认为男子天性喜爱扭捏娇羞的女子,尤其是来这儿消遣的,更偏爱她如此撒娇中存着的一点儿梨花带雨。 或许落樱想的不错,不过同为女子,云舒只拉远二人距离,然后回给她一记不耐的醉眼朦胧。 “...啊...如此...便是辛苦姑娘了...”云舒木讷得将手穿进袖子里,似在寻找什么,好一会儿也不得,“在下...在下绝不会亏待了姑娘...” 闻得此言落樱眼中泛起红光,通常云舒那句话前头跟随的应当是:往后跟了在下... 只是如此说来太过直白,瞧她模样是读书人,略有隐去一句半句的也是寻常。 若她真就满口答应了她,不免要被其看轻。 所以“欲擒故纵”才是拴住男子最好的法子,前有一个墨玉姐,将那沈家公子迷得非要纳了她不可,她不也是“欲擒故纵”始终不允吗?这背地里可羡煞坊间诸多姑娘啊... 同是花街任人挑的,总不见得叫墨玉一人占了风头,也该由她落樱享享福气了。 最重要的是她可比墨玉更青春,更貌美。 在她腹诽的片刻,云舒迟钝想起今日所带银钱,早已花销在雅间与酒水上头了,敏柔身上的也尽数赏给了眼前女子。 这...这该如何是好?听了曲儿不给赏钱,怎么也都说不过去的吧... 再瞧落樱时不时窥探又羞于锁定她的美目,心中更是不愿做那拖赖之人。 无奈,她只得扯下腰间一块玉玦,晃颤颤的递过去。 落樱的神情似乎较方才更造作了,一面踌躇着不肯伸手去接,一面又是那般难掩激动之情,好像在等着云舒说一些动情蜜语于她听。 云舒腕露半截停在半空:“委屈姑娘...暂且收下此物...” “此乃公子贴身之物...落樱...落樱不敢收...” 身子稍向前倾了倾,没什么耐心:“有何不敢...本就是姑娘应得的...莫不是姑娘嫌弃这小小温玉入不得眼吗...” “自然不是,自然不是!”落樱急了,挥着一只手慌忙否认。 她怎会嫌弃,面前乃是差不多要成为“定情信物”的物件啊,便是平价如青丝,她也是一定会收下的。 此番推诿溢于言表,“是落樱卑微...怎配拥有如此好的东西...公子是矜贵之人...落樱...落樱不过一介烟尘...实在是配不上...” “何须多言,赏你你便拿着!” 云舒也是听烦了,扯过她的手便将玉玦塞了进去。 过度的自谦就是表里不一,如此虚情假意真不及顺从接受来的实在。云舒以为她只是单纯推脱赏赐,却不知她的另一番心思。 落樱“被迫”接下那玉佩,立刻握进手里攥的紧紧的,道:“多谢公子...落樱必会竭尽全力,勤谨奉上,好好...好好侍奉公子...” “姑娘客气...” 她懒懒的转过身去,口中随意敷衍着,不过下一秒她便怔住,如同木偶一般僵硬回首,直至二人再次对视,落樱的话开始在脑中上下盘旋... 难为她的后知后觉,落樱话中意思她竟到此刻才明白过来... 云舒的尴尬继而带动的是落樱的诧异,“公子...公子说什么?” 愣是不可置信,她又问了一遍。 云舒则无比郁闷的挠上后颈:“姑娘误会了...在下对姑娘...并无半分非分之想,这玉佩...这玉佩仅为感谢姑娘来此弹唱...不是姑娘...” “公子...” “哎...姑娘...姑娘你别哭啊...” ...... 我的天啊,俨然是一场闹剧! 落樱一厢情愿的作态必叫她面上挂不住,当然唯有用哭来掩饰了...云舒本就是个实心肠,纵然无心伤人,到底也是因为她表达不到位引发的误会,因此...在接下来的时辰里,她好说歹说才勉强劝止了落樱的眼泪... 若这时敏柔能醒过来,以她急躁决绝的性子定是三两下就喝退了这个难缠的姑娘。 当真荒唐的紧,赏了银钱赔上名玉,好不容易送走那座“哭神”,赔罪的酒也饮过了量。 一主一仆就这样横躺瘫软,磨蹭至后半夜才酒醒,她们没想到今日的流连坊俨如一座不夜城,二人拖着醉意涣散的身子乘了车马回府时,那里头还是一派激情澎湃,仿佛才刚刚开始一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36章:雅间被占 轻风拂面纱,一江春水催了这朵花既郁闷,又难堪,落樱怎么也不会预料,这般对自己出手阔绰的公子,会不怀半分不轨之情。 一赏便是五千两,足够穷人用上大半辈子了! 事实总与预想有着差距,若光是银钱也便罢了,偏偏还要将贴身的美玉赠予她,孤男寡女,这怎么都是会引人误会的... 私相授赠,心仪之情便已是昭然若揭。 然而云舒对于男女之情一向粗神经的,所以怪不得她避不开那种烂俗的套路。 被好言送出“品淡”,落樱的泪渐止,将怀中的琵琶递给小厮后,她便迫不及待将云舒赏赐的玉玦系在腰间。 尽管是男子才能持有的配饰,但在这纸醉金迷的流连坊,任何能彰显自己财富的象征都会被大摇大摆的佩戴于身。 世俗,不是没有原因的。 “云...”落樱用拇指在玉玦上来回轻抚,触及凹凸有致的刻面,才发现上头雕的是一个字。 云舒姓云,此姓本是不常有,然在临安国的云城之中,却是极为普及的。落樱无法通过一个“云”字来判别云舒的身份,亦或者,她根本不是云城人氏。 想起方才她婉拒自己的模样,落樱便青红上脸,来流连坊这些年,她凭借清冽出尘的外表,得到诸多男子的追捧,多少人重金求她而不得,她呢?饶是一张嘴脸都瞧不上,一心苦练形体与技艺,便是盼望有朝一日能将自己献给一位身家富贵且品性,容貌,学识,气度俱佳的男子。 自然,这样的男子也不是没有,但... “啊...” 落樱不甘垂眸盯着那块玉玦,没瞧清前头的路,才迈步便撞上一堵人墙。 她惊呼了一声,急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奴家眼拙...奴家眼拙...” 顶上无人应答,她抬头,发现那高大身躯早已略了过去... 切!当真什么德行的人都能来此,目中无人! 落樱暗暗咒骂一声,方要甩袖离去,可临了转身,又撇见那人侧过面来,停在了“品淡”门前。 这张侧脸落樱可不陌生,来此多年,拖了墨玉妈妈的福,与其也有过数面之缘。 “沈家公子!”她认出并唤出了声。 男子惺忪的回眸,人来人往的莺莺燕燕穿的都差不多,一时间不知是谁唤的他。 落樱即刻倾身过去到他跟前:“沈家公子...” 男子斜眼睨视,许是在思索与这面孔相匹配的名字,半晌才摆正脑袋:“干嘛?” “方才奴家心不在焉,冲撞了您,您...” “不打紧...”男子直接敲断落樱的喋喋,依靠身高的优势,仰头在来往穿梭的人头中刮了两眼,才问她:“墨玉呢?” 墨玉!墨玉!又是来找墨玉的! 落樱咬碎满口牙,却不得表现出嫉恨:“今日花魁大赛办的声势浩大,结束后余下许多事情需姐姐亲自处理,想必...应当在露天楼台那儿...” “我方才进来时瞧了,她不在那儿。” “呃...这...” “罢了,我进里头等吧,你去告诉她,我来了...”对外冷淡的性子,竟是叫落樱话都说不完整。 也是,除了墨玉,这位爷从未对任何女子上过心,估计到了这会子,他也只觉眼前人有些眼熟,并未想起面前这位花魁花名为何... 他才要推门,落樱闪身凑到了他面前,“沈家公子且慢!” 突如其来的亲近叫他眸沉暗影:“又要怎样?” “公子恕罪,这雅间...”已经被人包了!落樱很想直言不讳,可是... “说...” “这雅间...这雅间里头...” 话中之意不言而喻,意外之余,男子桀骜的脾性使他感到一丝挑衅,这间“品淡”早已是他来此落座的老地方,虽然大伙都未明说,但瞧着他家财万贯又与掌事莫测不明的模样,也无人敢将他的“领地”分配给其他客人。 今日之事不管是坊里的人安排的,还是里头那不知死活的人威逼来的,他都会叫他走着进来,被人抬着出去。 挥开挡在面前的落樱,男子长腿一抬踹开了门。 门后悬挂的轻纱飘扬,被窗外袭进来的夜风吹的上下翻飞。 就知道是如此结局,落樱不敢言明是因招架不住男子阴狠发怒的气势,为男儿者怒发冲冠,一为尊严,二为红颜,三为天下权。 里头的人似乎醉的神魂颠倒,没了意志,偌大的动静也没能将其惊醒。 落樱福下身子吓的不轻,“公子息怒...公子...还请莫要惊了雅间贵客...生出事端啊...” “贵客...里面几个人?” “两...两个...” 懒散的视线如同刀子在落樱身上割锯,男子默默伸出一只手,捏上她的后颈,然后将她轻柔扯近:“你的客人?” 轻手细语达到的效果并不比穷凶极恶来的弱。 落樱的魂儿都要抖没了,“是...是,不过...已经结束了...他们没...没留陪...” “你个丫头糊涂了?” “求公子明察...这...这并非落樱所为...落樱素来知晓公子喜好...是断断...断断不会这么做的...” 落樱...终于对上了,原来这丫头是叫这个。 他接着沉道:“你最好说老实话...” “公子定要相信落樱...今日花魁大赛落樱整夜都忙于赛前准备,是...是墨玉姐姐...她...” “墨玉?”深色的眼瞳有一瞬的浮动,但很快便被几分薄怒替代,“我看丫头你是活混了,想拖赖也不择个合适的人选,是不是?” 他指间用劲,捏得落樱缩脖低呼。 还好桎梏是在后颈,若是换到前头,落樱那截纤细脖颈早就被拧成两段了。 “不不不...公子饶命!公子...真的是墨玉姐姐...落樱...落樱没有诓您...” 被男子欺侮总归是难看的,何况周遭穿梭那么多人,落樱唯恐被坊里的对头瞧见,事后要对她一顿冷嘲热讽,便极力挣扎起来。 纤弱的身形动弹晃荡间,腰间那块一直被披帛遮掩的温玉,逐渐示于人前。 男子也是无意,目光好死不死的蹭到了上头。 如果第一眼瞧见只觉玉体通透贵价无疑,那么第二眼便是似曾相识,再待到第三眼,男子已经缓缓松开了落樱。 见他盯着玉瞧,狼狈的落樱凭生一丝自满,平日看够了他赏赐给墨玉这那,如今终于也有贵人赏赐她一些个好东西了,只看堂堂相府二公子眼带深意,便知此物价值不菲。 得意的下一秒,玉佩竟被男子快手扯离腰间。 “哎...公子!” “哪来的?”男子扬起玉佩在手,质问。 落樱摒弃方才那股慌乱,装作不骄不躁道:“落樱所有,与公子有何关系?” “丫头,我再问你一遍,哪来的?”有星点跳跃的眼中是不容违拗的暗势,桀骜难驯的因子在他体内流窜支配。 破天荒,她又软了下来:“客人...客人赏的...” “哪个客人?” 落樱僵硬的转头,看向雅间里头飘动的轻纱门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37章:少年的梦 “云舒...你好的很...”那阴郁的媚眼几乎要在翻涌的门帘上剜出一个洞。 手中配饰是她云家的东西,沈栖迟自然是识得的,云舒回门那日,他见云湛腰间也别过类似之物,怕是云氏族人特地请能工巧匠为族中男儿精心打造的。 只是他没想到云舒会如此大意,将此等价值连城之物随手打赏给烟花女子。 他并无轻视落樱身陷欢场之意,只因作为丈夫的他,都从未收到过她一饰一物的赠予,难道在她心中,他沈栖迟竟及不上一为她卖唱表演的陌生女子... 埋怨过后他才来得及对云舒来此寻欢作乐的行径显露些不痛快... 小小女子,净来些大老爷们光顾的地界瞎掺和! 落樱眼见那块玉玦在沈栖迟手中越攥越紧,而那人却阴着墨瞳不说话,她便更不自在,“公子...”她轻声唤他。 沈栖迟撇过唇角以冷淡回之:“雅间一事暂不与你计较,你便退吧...” 不追究当然是好,也省的叫墨玉知晓是她将她供了出去,徒惹是非无穷,可是...那玉佩还没... 沈栖迟看穿了落樱那抹势利眼光,垂手让玉佩钻进了宽袖中,“这东西生的合我眼缘,我便是向你讨了它,有何不可吗?” “什么?公子,你怎能...” “换这个给你。” 落樱抬手指向男子刚要发作,手中就被他塞进一样东西,她收过来一瞧,竟是一支作凤穿芍药图钿的垂珠金步摇! 看清实物的落樱即刻觉得掌心发烫,差一些没拿稳便坠地了。如此贵重多金的钗饰,她连见都没有见过,更别说是执在手中细细赏玩了。 粗略看去也可知这步摇工艺精细,制料贵重,掂于掌中分量很足,绝非偷工减料的半成品可以充数的,再瞧上头翠珠环结,花式新颖大方,俨然是身份贵重的女子的妆奁中才会有的东西。 沈栖迟,竟将这物件...给她... “公子...这...” 沈栖迟不耐她毫无世面的小家子气,“本是要给墨玉的,现拿了与你互换,还有何不妥吗?” “没...没有,自无不妥...自无不妥...” 其实沈栖迟若明着抢夺,落樱也无法违抗什么,她们这种身份,即便脸蛋生的漂亮,也改变不了地位低贱的事实。 难得他良心稍存,赏下此物,落樱还有何理由不答应呢?只是听到他说原是要送给墨玉的,还是叫她在心底咬牙切齿! 墨玉便这么好福气!? “樱姑娘,落樱阁还容不下你这尊菩萨吗,要在外逗留这么许久?” 背后不能说人,说谁便来谁。 墨玉瞧着沈栖迟与落樱“相谈甚欢”,终于忍不住插足进来要驱赶她走,世人皆知沈二少倾心于她墨玉,落樱怎敢狗胆渐生,妄图来勾引攀附她的“男人”? 她不要的东西,也不容其他人染指。 一介女流包藏的野心逐渐崭露出冰山一角。 沈栖迟自始至终都是局中人,沉醉在年少轻狂与之对酒当歌,互诉衷肠,那里有她轻蔑的爱抚,还有曲意逢迎般的讨好倾慕。 每每想起,就越发走不出去。 落樱急慌慌将步摇藏进袖中,局促的向二人一福:“姐姐恕罪,落樱并非存心耽误,只因偶遇了沈家公子才谈说一二,姐姐莫怪...” 墨玉碍于沈栖迟的旁观,不好表现的太跋扈,遂一副领导者的姿态淡淡道:“与你们说了多少次,坊里的姑娘切忌多口多舌,更不许伸了长舌头到各位爷跟前胡诌,樱姑娘忘了吗?” “姐姐教训的是...落樱知错,落樱这便退下...”她掩上小脸从二人跟前略过,一刻也不愿多停留。 有了沈栖迟做靠山的墨玉,自然谁也不放入眼中,不过瞧她那疾言厉色的模样也探得了三分悍妒,就是为着这张比她年轻貌美的容颜,她也容不下自己继续出现在沈栖迟跟前。 罢了,早走也好,免得沈栖迟临时改主意,又将囊中价值连城的金步摇要了去。 墨玉的疏离沈栖迟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他自己不愿直视,具体体现在她对待他的各方各面,譬如,从前必定恭敬温顺向他请安问好的女子,这会子正径直擦过他身侧,自说自话将“品淡”的房门轻掩了去。 “我没有说我今日不来...”他拦住意图离去的女子,顺手揽上她的腰,“姐姐难道不准备给我个解释...” 墨玉丢开两抹躁郁,还是沉下心来:“请爷放手,墨玉今日身子欠爽,不打算作陪的,还请爷恕罪...” “为什么,你要对我如此...” “墨玉惶恐...不懂您说什...啊...” 还未等她说完,沈栖迟强势欺身上前,让二人咫尺相依:“你懂的!也不该这样对我,你我这些年所度的时光,姐姐都不顾念了吗?” 所谓一同度过的时光,被墨玉归置为“骑驴找马”的阶段,逢场作戏而已,哪来那许多真情可言啊... 痴情是不假,叫他痴迷动情的人才是假的。 “墨玉身份卑微,不配与您...”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每每都说一样的话,他听够了,听腻了,也知道那不是她的真心话。 沈栖迟将墨玉抱的紧紧的,双手在她身后游移,蠢蠢欲动,“墨玉...给我个理由...厌倦我了吗?告诉我...你想了断的理由...你要结束我们的关系了,是不是...” 楼阁雅间外人头不疏,墨玉十分为难他的咄咄逼人,此事本是不光彩,闹大了更是难堪。她不便当面了却,去伤害他的脸面,然若一直纠缠下去,势必惹他更汹涌的卷土重来。 不到黄河心不死,沈栖迟给了她这样的感觉。 其实从初见沈安士至今,二人早已私下见面数次,因沈安士身份特殊,名声在外,不宜公开见面遭人非议,所以每每都是等夜深人静时分,由沈安士接她去别庄密会。 余下那档子事儿自不必挑明了。 有了沈安士迎娶的承诺,墨玉不得不尽早将其他不清不楚的关系截断,就好像现在与沈栖迟的关系一样。 对!要断!要在沈安士发觉他们之前,断干净! 她重重推开束缚她的男子,逼出一筐眼泪:“爷还是忘了墨玉吧,墨玉再过不久便要嫁作人妇了,纵然情爱再深刻,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还不如...” “你说什么...” 沈栖迟闻得这消息有些恍惚,倒也还算冷静,“你以为随意编个谎话就能使我信服吗?若是要嫁人,早可行此举了,作甚还要等到现在...” “爷...爷就别问了...” “你回答我,墨玉,我知晓是我负你在先,你若伤心想断也无不可,但即便要断,我也不接受此番说辞!” 他重新箍上她的身子,搂在怀中是那样不舍,少年相识,所有热血翻涌的气息都是她的味道,他抵挡不过现实的攻速,可到底还是舍不下她的... 他的梦...他少年至成人,那多少年的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38章:交出物来 未饮先醉,沈栖迟像从前每一次与之亲昵那样,将俊脸埋进墨玉的颈窝,俗气的脂粉味儿,他最是瞧不上却也是习惯了。 墨玉忌惮众人眼光,无奈将他推至雅间后头无人的回廊里,又移向一根粗梁后头,而这时的沈栖迟已然情欲滋长,冲动着开始亲吻她... “不要...墨玉已是人妇,您...您不能如此...”她抵抗,他更易上火,不止是欲望的火焰,还有对那个抢夺墨玉的男人的怒火。 沈栖迟不管不顾,狠狠将她按在梁柱上,狭窄幽暗的回廊中,他深邃的媚眼逐渐被湮丧填满,他一直都知晓墨玉对他事事保留三分,不说破,不争辩,不管言语的真与假,她的眸子始终都是飘忽的。 是谎言...?就算不是,也绝不会千真万确。 可是这次,沈栖迟看到了她眼中的坚定...对于婚配这件事,墨玉不必欺骗他,缓兵之计也好,惰性敷衍也罢,到了时日自会见到分晓。 他口中说着不信,心内早已被愤恨占据。 事实上墨玉也没有说谎,甚至提前料到了沈栖迟会有此反应,所以她也预备了对策。 当感觉衣衫的领口被撕扯时,墨玉咬了咬下唇,扬手给了他一耳光。 唇被咬破,沈栖迟如火的激情被浇灭。 破溃引发疼痛,墨玉含着两汪生理性的泪水,刻意让手在男子面前颤抖不止,“你...你怎可如此对待我...” 俊脸偏移过去,本是暴戾万分的沈栖迟静了下来...且静的勉强...静的诡异... 墨玉以为压抑过后会是更猛烈的血雨,会更令她无力脱身,哪知被拂了面子的男子只嗤嗤扬起一边唇角,衔着讽笑将妖娆的眼撇回去,“...姐姐真是好脾性...” “我...”墨玉攥紧手,还腾出一脸懊悔的欲言又止。 “姐姐说的对...既是要成亲了...确不该与我再有来往...”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沈栖迟拭去唇角的血渍,替墨玉抚平领口的手举步维艰,“是我...若我能早一些将你纳进府...也不至于让你...” 叫彼此为难的话不宜出口,他在内心轻叹一阵,同样习惯用两指抚上女子的脸颊,攫取到少许类似茉莉花味儿的脂粉,揉搓着染上指腹... “呵...姐姐...终是我对不住你的...” 一声姐姐,将墨玉带回七年前二人初遇的那日... 她目睹了沈栖迟从不谙世事的少年逐渐成长为俊秀柔美的男子,似长远不可及,又似飞逝一转瞬,不论所谓的男女之情是否存在,至少也互为纠缠了那么多年,今日之前只想断的利落再无瓜葛,直到脑中设想了无数次的场景成真了,她才忽然有一些愧疚的情绪绕上眉心... 他没有做错什么... 她也不知自己如此欲壑难填的做法,有何不可取。 可他们就是走到了今日的地步。 满月躲进灰云中不肯露面,回廊凭着仅有的光线忽明忽暗了半晌,还是暗了下来。 不过隐去的仅仅是墨玉一个人的影子。 ...... 落樱阁。 历届花魁无论有无出阁,都能以不菲的身价被酬客宠了去,落樱为了今日大赛足足准备了三年,也是有信心能够摘下荣耀的,临了一席风光是占得了,而“干净值钱”的身子却没能送出去。 这五千两...得来的是太容易,也太... “是谁?” 落樱寻常进入房里,转身掩门时闻得一缕走了调子的弦音... 里头无人自未点灯,黑漆漆的四周被落樱那一句警觉的询问压榨出一抹蔑笑。 久居兰室而不闻其香,落樱已习惯了这样的窥察。“落樱阁”是她在流连坊的闺房,隔三差五光临的只会是他...也只有他能不顾众人奚嘲的眼神,堂而皇之的藏进香软之间。 “...五...五爷...”落樱立于门槛前,纤背靠着门棂在频发的颤抖间摩擦生疼。 她的声音与她的娇躯一般僵硬,簌簌然。 也许男子满意了她的反应,低沉的嗓音变得不那么压抑,“我家落樱的烈火性子...怎就收的那么快呢...” 察言观色是坊间女子必要学会的生存之道,落樱进击头牌又靠技艺揽下花魁一荣,必是掌握的游刃有余,譬如,在云舒拒绝自己献身时,摆出的模样人见犹怜,而在墨玉警告自己不得多口多舌时,又能压下一腔怨怼,从容告退... 此刻黑暗中互不得见的男子,也一样。 落樱暗自咬了咬舌尖,绷起脑中那根弦,“五爷...惯要取笑落樱的...” “取笑...”那男子又是一轻嗤,紧接着一阵衣衫布料摩擦的声响,落樱感到逐渐逼近的男性气息中皴擦诡谲万千。 “五爷...五...” “东西交出来...” 落樱沉溺在油一般窒息的黑夜中,紧紧锁死的窗子与房门,都在提醒着她无处可逃。 东西?他指的是什么? “快点...交出来...”二次发声,男子羸弱的声线明显掺进了些冷峻。 落樱挣扎喘了两口,终是不肯直面:“五爷...在说什么?落樱...落樱...” 才开口便没了底气,不怪落樱发虚内心还不够强大,只怨男子阴柔的气势如虹,方寸余力足以撼动人的心理防线。 “我家落樱还是干净的呢...”女子面颊僵直,处于惊吓中的气息紊乱不齐,害怕...却不敢避开面上那冰凉的触感,“难道要我为了一件俗物...来强行采撷吗...” 她知晓是他一贯凉薄的指尖。 “别怕...把它给我...我答应不碰你...” “求...求五爷饶恕...” 落樱双膝一屈跪倒在了男子身前,也是名正言顺避开了他的“爱抚”,如毒蛇吞吐的信子那样冰凉,令人绝望的来回舔舐。 纤长的手还举在半空,人已匍匐在自己脚边。 “贱人...” 男子在黑暗中抬脚,准确无误践踏上落樱的手,然后反复碾压用力。 “啊...五...五爷饶命...” 有时后悔只需一瞬,手上传来的痛楚是她诓骗男子,又妄图打破规矩所受到的惩处,当然...不会仅仅只是如此... “求您恕罪...落樱...落樱知错...”任她疼痛不敢挪动分毫,从男人嗓间溢出吞咽的快意,驱使她向这无尽的梦魇低头,“...落樱不该私藏客人财物...愿尽数交还给五爷...还请五爷放了落樱...” 她战战巍巍从腰间取出那枚偷来的蓝田玉钗,高高举过头顶捧至男人面前,“...请五爷收...” 话还未说完,掌心又一点冰凉轻点,吓的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男人将玉钗收进怀中,名种温玉的触感竟比他的体温更甚...他似发出满意的气哼,然脚下的力道仍未有半分轻减。 “那位云公子一表人才,我家落樱瞧了很是欢喜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39章:他的习惯 他知道了,原来他什么都知晓,不止是私藏玉钗的拙劣伎俩... 云公子...男人提到他时语生遥不可及之感,下意识叫落樱错认为对其的嫉妒,反之彰显了男人技不如人,拜于下风的劣势。 此刻在他淫威下,落樱不得不说违心的话,纵使居高临下的男人比之云舒偏生另一种妖冶美感,但就落樱的喜爱程度而言,他自是不及云舒的... “落樱...说话...” “啊...好...好疼...求五爷留情...”她敢在他跟前出神,必会换来他更狠戾的对待。 落樱疼的目泛泪光,刻意压低的抽泣声虚掩散开,在寂静的阁内竟有些骇人。幸好不是弹琴的那只手,否则往后台上走动,台下作陪岂不都... “罢了...我家落樱除了必要的人前弹唱...人后...还是少一些声音的好...”男子俯身同样准确的钳住女子的下颌,指间的力道汹涌而至,一点儿也不像在谋活中受创了的模样,“言多必失不是?我可不愿我家落樱早早便离我而去呢...” 他骗了云舒...骗了流连坊外的所有人。 顿了半刻,他移开他矜贵的脚,“云公子不懂怜香惜玉...叫好好的一刻春宵成了这副模样...哎...当真是有些可惜...落樱...你说是不是...” 墨染的夜里他一袭白衣明晃晃的吸引视线,落樱咬牙忍住颌上痛感,俨然体会他话中所指。 又是一阵衣料互相摩擦的声响,轻纱薄裙从女子身上滑落,与她姣好胴体所泛起的柔光一同闪现的,还有上头男人诡笑时森白的齿... 浣洗到边缘黄染的粗布长衫,从下摆渐渐攀上两只柔若无骨的柔荑,一只完好如初,一只向外缘蔓延青紫... “落樱...啊...别着急...”小手依凭感觉在黑暗中穿梭,胡乱抚摸期间正巧握住了男人的蓬勃之欲。 看似谆谆善诱的言辞,几乎让落樱以为她是第一次在做这样的事儿。 他所谓的“着急”是唯恐他心性反复,又对她做出什么责罚来,他可以上一秒极近体贴的唤她“宝贝”,亦可在下一秒狠狠赏她两个耳光,将她啐成一文不值的“贱人”。 所以落樱很怕...她也唯有在做这件事时,从未被他指责过。 男人一声轻叹,催促起来:“解...解开...” 落樱颤抖着双手倾身环上男人的腰,伸到后头将相扣的绢带扯开... 不敢停顿太久,紧接着她便掀去避体的衣物,从里头寻出炙热韧硬的硕大揉进掌心,再不似初始般隔靴搔痒。 羞耻点燃至一定程度后,男人的喘息渐粗还透着一丝餍足之感,就是这个时候,落樱启开红唇,将某物轻柔送进口舌之中... ...... 埋进嗓间的沉吟,伴随女子喉咙深处的一阵烫热乍现,男人柔美的眉拧到一块儿,按在女子后脑的纤手扯住了她的发丝... 头皮的疼痛使她忍不住要逃离,可上方气急败坏的声音生生阻止了她,“吞下去...落樱...听到没有!” 今日心不在焉,竟忘了他的习惯。 “...唔唔...” 回应是含糊不清的,但是他的分身却感受到了她的头上下点动的动作。 而后他如愿听到了她艰难吞咽的呜咽声。 经潮涌席卷后,男人的言辞变的柔和:“乖落樱...我家落樱是最听话的...对不对...” 两行热泪簌簌而下,蜿蜒流淌至口中,跟随她来回“清理”的动作,涂抹上男人的邪欲。 离口,她心惊俯于淫欲之下,娇声求饶:“落樱该死...落樱该死...” “该死?我们落樱...是怎么了?你...做错了什么吗...”他展露着下身,一派云淡风轻之态,手却重又撕扯上女子的发丝,将她强行拉起,“弄干净它...快点...” 他嫌弃她卑贱不配与他欢好,即便她的身子未出阁,他也不屑成为那第一占有之人,且这种轻视一旦形成,除非他来讨,否则任何肢体的相触,包括四目相视...都会使他厌恶无比。 每每选择让其在黑暗中以口相侍,也都是这个道理。 “是...是...”落樱拂干泪水,颤抖着轻舐,辗转来回,慢慢将她咸涩的泪液清扫无踪。 事毕,落樱虚弱跌坐在门边,任由男人将她阁内的烛火点燃。 “今日做的不好...能告诉我为什么吗?”男人落座于一把古琴后头,依旧指尖乱拨,发出别扭难听的弦音。 几乎赤体的落樱俯身作叩头状,“五爷恕罪...今日...今日落樱...烦忙于赛事...有些疲累...” “哦...”尾音拖沓意味深长,“我还以为我家落樱千金难得,怎就为了区区五千两银票而折了腰呢...” “...落樱...不敢...” “最好是不敢...我的人可以求天下所有的东西...就只一点不可...” 他纤指抚止震动的琴弦,注视她:“抬起头来...” “落樱...你进门那一日我对你说过的...是什么?” 女子抬起头,想起今日行径已被识破,她止不住心虚:“...是...是情爱...” 喜怒不形于色,唯情爱叫人生死相许,不得自控...无情无爱,是成大事者的必经之路,也是最难以持终的啊... 落樱区区一枚棋子,或许,连棋子都算不上吧...她是记得男人的话,却无法在遇见云舒的那一刻保持清冽之风,春心荡漾,芳心暗许,来的时候真真是挡也挡不住。 昏黄的室内沉默了一会儿,男子才继续道:“你要知道...在这流连坊的每一处都布了我的眼睛...妄图依附高枝之前...且先想想自己...能不能走得出这儿...懂吗?” “懂...懂...落樱谨遵五爷教诲...” 她私藏云舒的玉钗,本想献身之后可拿来作为二人亲密的凭证,事后若云舒瞧得上自己,肯纳她进府便是最好,若是甩脸不认人了,她也可以此稍作要挟... 结果云舒无此意也就罢了,还落得被抓了现行,白白损了这么个贵价玩意儿。 幸好...沈栖迟给的金步摇在她褪去衣物时,被她偷偷卷在了衣裳里头,暂时未被发现。 脑中闪过沈栖迟的面,案后的男人竟立刻提到了他:“方才在外头与你争夺云家玉玦的男子...你可识得?” “五爷...他...” 怎么说?他还真是对她的一举一动都看的透彻!承认玉玦之事,岂非将那名贵的步摇也一同牵扯了出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40章:睁开眼睛 男人详熟她心中所想,也不恼:“我家落樱想要任何东西...都可向我讨要不是?作甚要去仰他人鼻息...不过是点缀妆面的东西...还用藏着掖着吗...” 她再一次将他当做傻子愚弄的心眼儿被踩在了脚下,身不由己对上他泄去后稍显疲乏的桃花眼,狭长的眼角颓红毕现。 云舒曾说过,他无辜的瞳仁清澈如小鹿,但落樱明白这清澈的下方是与自己互为凝视的深渊巨口... 不...不可跌进去...她身子一软,缩进了门边的角落里。 “怎么...我就那么可怕么?”他好像弱弱笑了一声,极不情愿的从案后起身。 越靠近,落樱越抑制不住身躯的颤抖,从前言听计从尚要被他无尽的阴狠扫毁,现下仅一日便违了他诸多忌讳...她不知...他究竟还能如何苛待她... “...不...不是的...五爷乃天之骄子...落樱...小小女子...自怀敬畏之心...”男人见她娇嫩的唇上唇脂斑驳,因持久的开合摩擦又微微发肿,甚是可怜,便俯下高大之躯,缓缓向她伸手,“好孩子...你哭什么...我何曾说要责罚你了...” 毒舌的信子在眼睑下方游移,落樱颤栗更烈:“...五爷宽容...落樱铭感于心...” “别哭了...五爷帮你把眼泪擦擦...好不好...”代替冰凉的指尖抚触的,是他损运数伤人命的薄唇。 女子的双眼最终被一片黑影扩散笼罩,二人肤间孔隙相互契合,男人的嗓音极近,近到每个音节都能引发她肌肤的震动。 唇齿纠缠在她的面颊上,破碎的余音绕至耳畔:“...我的落樱...这双眼睛最是漂亮...” 他开始清舐女子落下的薄泪,一双臂弯将她光滑的身子环住,只有一片抹胸遮蔽的饱满前胸在她艰难喘息时,不停碰触男子躯体... “快睁开眼...让五爷瞧瞧里面啊...”口中津甜在她上下眼睑表面扫了一遍又一遍,长睫被迫粘到了一块儿,再不能轻盈扑闪。 落樱感到男人的舌尖一直在试图顶进自己的眼内,而迫于外力她始终无法睁开眼,“...五爷...有...有点疼...可不可以不...” “啊...”隔着一片薄布,男人用力将其中一处柔软揉捏生疼,“...落樱可以对五爷说‘不’吗...” 落樱强忍紧窒的痛,喘的更急了,“...落樱错了...落樱不该问的...不敢了...落樱再也不敢了...” “这样才乖...” 男人痴迷的将口唇贴上女子的眼球,复生出极大的吮吸声,“...这只漂亮的眼睛是五爷的...对不对...” “是...” “...那这一只呢?” “也...也是...” “睁开眼...让五爷进去瞧瞧...”强大吸力使落樱的眼球有剥离的痛感,根本不可能如常睁开,然而违抗男人的指令,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强行睁开的结果是让脆弱的瞳孔迎接一条“庞然大物”顶戳剐蹭,巨大的异物感刺激她眼眶四周热泪横飞,双手不自觉攥紧了男人的衣领,无比难受!但她依旧不敢眨眼,不仅仅是被“擒住”的那只,连另外一只也定定睁着,如同被挖空了一般。 接下来他开始辗转吸取那些源源不断的苦涩。 ...... 煎熬持续了多久她自己也很困惑,直到男人满意退却,她的一只眼已布满鲜红的血丝,泪水穷极止它不住,在这昏暗的阁中,是那样恐怖瘆人。 男人模糊的身影浅白不清,落樱被他抱起,安置到了床榻上,“多好...红红的更可爱了呢...我家落樱花名贯耳...当真不是人吹嘘的...” 痛...除了痛...便是针刺刀割般的感觉,每眨动一下,这种感觉便将她凌迟一次,体表完好...亦可叫她生不如死,他...好狠... 对于他的“狠毒”,落樱只能以勉强的笑容回之。 “好了...现在落樱可高兴了...方才问的...也可作答了?” 不说实话,她的另一只眼睛会让那恐怖的体验重现。 暗影再次压下时,她防线崩溃:“我说...我说...” “乖了...”他坐在塌缘温顺的抚了抚她的头顶。 “那男子是...是相府沈家的二少爷...沈...沈栖迟...” “沈栖迟...”顶上纤手一滞,他显的郑重其事,“那小子竟是阿流的弟弟,呵...当真稀罕了,不过...云家的东西,怎的要他沈家人去夺?” “落樱...不知...” “呵...好孩子别怕...”他轻拍女子光裸的肩头,让其放松,“不知者无畏...你也不必知晓...” 沈栖迟抢夺玉玦的用意,他心里明白就足够了。 “难得沈公子肯用那名贵之物来与你交换,你便戴着吧...五爷不怪你...”步摇一事翻篇,是落樱坦白从宽的结果,她僵直的躯体也软了下来。 但后一句即刻叫她脊背发寒:“但若往后再蓄意欺瞒,我家落樱喜爱的那些金光闪闪的物件,可就只能乖乖入腹了啊...” “...五爷...” “听懂了便歇了吧...五爷就在这儿看着落樱睡...” 一张丝被掩住落樱后怕的脸,还有她瑟瑟蜷缩的身子,男人习惯性让无辜装饰的浅眸,还在昏黄的房中幽暗浮动... ...... 相府。 后半夜,沈为打完了更暂时下去小憩,一主一仆按照原路从侧门闪进,晃晃悠悠穿梭在相府的小径中,虽都是醉意朦胧,但敏柔认路的本领还不算退化,到了寝殿前,云舒咋咋呼呼的赏了敏柔去院中的客房就寝,敏柔也实在意识不清,浑浑噩噩的便应了下来。 用身子宣开房门,云舒拂着额头眩晕无比。她迫不及待的朝内室走去,一心想念那张足以容四人横躺的床榻。 “奇怪...” 云舒敲了敲脑袋,望着从内室隐约透出来的烛光,她心生疑虑。 这么晚了,是谁来过她的寝殿,连烛火也忘了熄? 忙不迭进入,眼前所见令她大吃一惊,并不可置信的晃动脑袋以求清醒,“你怎么来了...” 寝殿的男主人...从不曾在此过夜的男主人,此刻竟无比懒散的坐于桌边... 那边有了回应,云舒才敢相信自己见到的并非鬼魅,“你还知道回来?” 男子的声音不喜不悲,听不出情绪,但讽刺意味尤其明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41章:兴师问罪 自己做的糊涂事儿被抓包了,一瞬间总会有些不知所措,撇去二人如此尴尬的关系不谈,便是一无关紧要之人,也未必站在自己这一头。 从小到大,唯有兄长对其的错处包容接受并无条件的信重她,此刻换成了沈栖迟,再怎么也不会给她好脸的。 然,恣情随意的性子,稍稍为她撑了些场面。 云舒宛若一个被“宠坏”的人儿,只怔了半刻,便晃着酸软的身子从他跟前略过,只字不应。 羞愧不过三秒,她岂会因一顿酒席的间隔便忘了晨起时分,这个男子对她所施的亵辱...当着沈栖流的面,将她塑造成轻浮求欢却不能及的女子! 现下再见,没有即刻将他驱赶出去已是她长久以来拥有良好修养的表现了。 见她无视自己,沈栖迟恼的并不明显,嗓音也被压的闷闷的:“你去哪儿了...” “......” “你又去喝酒了?” “......” 又?云舒宽衣的手停在了腰间。 回首,纳入她飘转不定的秋瞳中的,是沈栖迟复杂而隐忍的视线。 这个人连同周遭繁物杂乱的穿插交错着,沿着无数条相似的路径与角度周而复始的运转,令云舒的脑袋嗡嗡作响。 她喘出一口焦灼,仿佛在沉默无言之时,便更觉头痛烦热。 沈栖迟拂上自己的太阳穴,额前一只白皙纤长的手将他眸中的失意尽数掩盖,“为什么去喝酒...” 他又问。 从云舒的角度瞧不清他的眼神喜怒与否,仅一张薄唇翕合两记,吐出了那问句。 “喝便喝了...要什么理由...”她以为他细想过白日的种种,此刻能平心静气的与她交谈至少是心存歉疚的,至少...也应该明白她饮酒消的是何许愁也... 可是...云舒错了。 沈栖迟的安静并非为她,或许只纯粹因夜深的缘故,“...你这是什么话...” 云舒解开帷裳,正欲褪下,“什么什么话...沈二少是听不懂还是怎的?” “呵...”一声寒津津的笑,已叫云舒蹙起了眉,“夜半醉酒而归,还自觉带理吗?” 深刻意识到沈栖迟是来兴师问罪的了,云舒抓住衣料的手紧了紧,方才由她描绘出的温情蓝图瞬间被男子撕扯至粉碎。 当真是讽刺了,她怎就奢望这浪荡之徒能体恤谅解她的苦处?从嫁入相府的那一日起,她便不能用寻常夫君的要求来归置他,这个男人,何尝放过一点儿心思到她身上,她如此孤寂的排遣,又何尝得到他一丁点儿的怜惜? 他早已心有所属,她猜的出。 既如此,仅彼此单独之时,她又何须对他客气? “我有理无理不需沈二少来评判...若你来只是要质问我...那你可以走了...” 云舒行至妆台处将发间饰物取下,不具好气的将它们丢在妆奁盒上。 目光触及镜中的自己,倾泻而下的青丝万千根,簇拥着杏面桃腮的女子,如同光感绚烂的丝绸,一层一层覆盖至她的胸肩腰背...被酒气熏染过的双颊显现出异样的红晕,从中央较深的色调逐渐迁延至颈间耳畔,都扫上了一圈极淡的粉红。 本以为自己酒量不差,怎知到了这酒劲儿翻涌之时,也还是落了下风。 美目扑闪,里头是微醺的惆怅还有微不可见的咸涩。 后头没了回应,想来应是知趣的接下了云舒的逐客令。正当她要将身上浅色的帷裳褪下时,腰背一热,从身后笼罩纠缠上了一具炙热黏腻的男性躯体。 饮酒过量越易盗汗,男子嗅到了醇酒与闺阁少女的粉汗互相交融的味道。 他没走?隔着各自身着的衣物,男子结实有力的心跳速率,携带他体内纨绔不羁的气息,重重拍打在云舒的后背。 沉浸在自己制造的酒味儿中,云舒不仅麻木了舌尖,连自己频频加快的呼吸在鼻腔间流窜时,她也几乎没有感觉。 半晌,她才为此亲密之举面热不已,“别碰我...” 赌着一口气,她软软的挣扎起来。 “说实话你去哪了...” “放开...”云舒寡淡的眉尾沉下,更添一份楚楚可怜,“我...我去何处与你何干...” 沈栖迟的两条长臂自她腋下穿过,游移进了她饱满挺实的胸前,“说真的...难道不该告诉我么...” 来自粗鲁的袭击,令她挺翘的圆润痛痒并存,止不住的,她娇呼了一声:“...啊...”随即无比羞耻的咬住舌尖,愤愤斥回去,“...凭什么告诉你!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放手!你...放手!” 一边说着一边小手覆上男人的,想方设法要将它们掰开! “无赖...” 男子的大手紧贴她的身子用力揉捏,那点子抗拒之力在醉酒的状态下更显软绵虚弱。如此厌恶他?幽深的媚眼中掠过一缕嫉恨,理所当然的奚落她道:“...好歹挂了夫妻的名,不要我管...你还想翻天不成?” “是又怎样?纵是掀了你沈家的天,也不要你沈栖迟...啊...” 沈栖迟烦乱的将脑袋埋进云舒颈间,张口咬住了她娇嫩的肌肤。 此番用劲定在她肤间留了齿痕,云舒吃痛娇躯剧烈扭动违抗,“沈栖迟!你无耻...” 女子羞愤中带了些哭腔,整个人被紧紧桎梏不得动弹,颈间滋生的刺痛无疑是他给她的又一次羞辱,无论人前人后,他都是如此没有轻重! 而于沈栖迟而言,仅仅是拒绝他的触碰,足以叫他窝火了,“不要我管?还无耻?云舒...你简直是放肆...” “放开我...混蛋...”她试图偏移至别处来躲避他的纠缠。 怀中的人儿拼命要逃离他,这画面...何其熟悉啊...便如那个曾陪他抖落青涩的女子一般,她们都...那样急切的要远他而去,墨玉狠了心嫁作他人之妻,云舒虽日日近他咫尺,却每每都以此情形收尾... 不...为什么... “云舒...云舒...为什么...”沈栖迟被自己的臆想挫伤了脆弱的防线,幽腻了一双上天赐给他的妖娆美眸,闯进一片阴霾中怎么也走不出。 从前人生偶有不如意,也不那么严重,这次...真真是被那绝情女子击溃了。 舔吻上云舒颈后的肌肤,较往常略微升高的体温,仍向外散渲着少女的清甜,直直熨烫在他薄情的唇上,令怨而不得的男子颓唐到无以复加。 他的声音闷闷的,轻阴阴的...字里行间轻重相连的音阶磁性不减,却再不复初见时那般傲娇肆意,不可一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42章:醉意轻薄 铜镜倒映出了二人互为痴缠的躯体,明明都志不在此,纯粹因身处现实中的无可奈何,不得不将自己追求的东西抛去千里之外。 她抗拒他强势,跳出各自坠入的坑洞,为何不能为彼此舔舐伤口? 云舒慌了,因为沈栖迟在褪她的外衫... 不是撕扯不是剥落,是一双手在轻抚揉搓间让那件浅色轻纱缓慢焦急。男人让其仿若有了生命般...恋恋不舍的从少女圆润滑嫩的肩头簌簌而下。 于半空飘落,有着绸缎的光亮...触地是蚕儿吐丝似的轻盈弹润。 美肤过于顺滑,她来不及拉拢遮蔽,便让自己娇艳撩人的春光纳入男人的眼。 是清秀的眉下嵌着的...眼眶四周是青涩蠢懂,眼瞳中央开始弥漫起深邃本能的原始效应... “为什么...为什么...”质问交织她醉醺的气哼,多么和谐悦耳的天籁? 云舒被沈栖迟从身后拥住,同样浅色系的襦裙正在他紧绷的腰腹上来回点擦,“别...”云舒忍不住溢吟。 光洁的肩胛背线正在他唇下熠熠生辉,呢喃散碎却很刺心,他在不满她的不守门规,还是在埋怨横在二人中间的女人?或是某个不起眼的男人... 一缕青丝粘合成绺垂向她胸前,吸引了她的视线,云舒依旧弱弱挣扎,她暗讽此截青丝被他含绕进口的一瞬,不知他抱着如何不痛快的心情...更有甚,上头沾染的不仅是他唇齿间的甜腻之物,还有不经意掠过眼眸时的产物。 频喘渐沉,云舒脑内发晕,头重脚轻,但她仍不愿静躺在他怀,被他如此柔情的亵玩... “沈栖迟...停...停下...”她扶上额头眼皮很沉重。 不过男人似乎爱上了她甘甜的体表,从浅尝摩挲沙哑过度为啃咬吮吸... “...为什么...”他重复问着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叫云舒似懂也非懂,轻舔至耳廓,他才紧着嗓子道:“为什么...你也要逃...云舒...为什么...” 也要逃? 一个“也”字叫心思细腻的云舒霎时了然于胸,心中所爱弃他而去了呢...所以...沈栖迟会懒散不振,所以沈栖迟破天荒的没有饮酒?所以沈栖迟敢捧着男主人的面孔来质问她?所以沈栖迟会留宿在此... 云舒不知那女子是谁,但不管是谁也好,自己都不该成为她趾高气昂下的替代品。 是非对错皆是在他二人之间流转,不该牵扯到她这无辜的池鱼。 云舒扭动娇躯向前逃脱,又被沈栖迟紧紧抵在妆台的边角,“啊...”腿部撞击木质的桌缘,硌得她隐隐生疼,“放开我...好痛...” “哪里痛...”沈栖迟的一条手臂从她右颈外掠过,反手钳住她的下颌,强行将她小脸向左后方转动,“别叫...云舒...别让他听见了...” 他?又是谁? 还未思虑半秒,他的唇便从后头压下,“唔...” 他依靠自己身高的优势轻易吮住了她的唇,一只手在她脑后紧紧按住,云舒逃脱不得,又因为二人方位的一致,令她觉得这个吻勉强又艰难... 不得已转过偏转上半身,获得空间后她气急败坏的推开他,沈栖迟一个不稳,向后退了两步... 继而他灼热的视线使她意识到,自己胸线以上几乎光裸,她仓惶俯身想拾起轻纱避体,上头又传来男人无喜无悲的冷漠:“怎的...知晓了他在外头...方才觉得羞耻吗?” 身子一僵,她在眩晕中感到一丝后怕:“谁...你在说谁...” 朝她迈进一步,沈栖迟迎来的是她身躯抵御性的后仰,“自然是你心仪已久的...大哥了...” “...大哥?”云舒反射般看向闭合的窗子,不敢置信,“你...胡说...大哥不可能...” “不得了...你都不否认喜欢他了啊...” “...沈栖迟...!” “哼...”男人嗤笑般气哼,怎会不知她想说什么,可他偏就要她兑不过去,“品性温良,恭谦俭让,他是如何如何的好啊,你说什么都行了...” 前一刻的哀怨已看不见了,云舒惊异他为何在轻薄自己之后,会是如此玩世之态,“满口胡言...你休要随意污蔑我与大哥...” “何至污蔑?”沈栖迟屈膝下来,尽量与俯身的云舒在同一水平位,“任他在你心目中是何姿态吧...我也不是非要阻碍你,只不过...” 隐去伤痛的深眸似海,探无止尽,云舒舔了舔酒香的唇,终是不敢对视。 眷恋不假,然眷恋的对象绝不会是大哥,沈栖迟错以为她爱慕他的兄长,倒无形中为她对外流连的心思掩了一块遮羞布... 也罢...眼见是不必争辩了。 男人本也想说随她痴傻钟情都无所谓的...反正他的心思也不在她,但见她酒劲儿上脸后的娇娆模样...无意扫过唇瓣的小舌粉嫩柔软,他又... 云舒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作甚要拱手让给旁人?即便他不喜欢她,也轮不到兄长将她当物品般收纳进房。 看了一眼窗子,沈栖迟敛收无谓的俊颜,逼云舒跌进他颇有深意的媚眼中。 听房是吗? 感觉到他身躯制造的黑影蔓延上自己的脸,云舒跌跌撞撞的向别处倾身,“你要干什么...沈栖迟...” “过来...”沈栖迟长臂一揽截住了云舒的路。 “不...” “快点...方才的话还没交代完...”他圈住她同时向前凑的更近,“听好了...你喜欢他不要紧...不喜欢我也无所谓...但往后碰你的...只能是我...” “云舒...” 女子实是抵抗不住他强有力的桎梏,被迫再次奉献上了自己的绯唇... 为男要强在任何时候都泯不去他们的控制欲,这是生来便携带的人性根基,是除去生存需求...最典型的性别区分。 控制...他们会觉得快乐,欲求的接收方便会觉得屈辱,就如此刻的云舒...没有情爱的调剂,每一次触碰都令她愤懑横生。 可她醉的不轻,尽管意识很清醒,也不存在多余的力道来支撑身体,不过三两下,她已完完全全被他擒拿在手,肆意侵犯。 沈栖迟的舌灵巧知进退,光是封住她一室聒噪远远不够,偏要夺了她的喘息迷了她的心智,才能给窗外那人一记警醒。 云舒回府之前,沈栖流已经遇见愤愤而归的弟弟,然二人只是敷衍的寒暄两句,便见沈栖迟大步走进云舒的寝殿。 沈栖流知晓弟弟发现了他妻子的“秘密”,并且准备等她归来兴师问罪,他唯恐他不知分寸伤了云舒,竟鬼使神差的决定在这深夜,独自守护在寝殿外。 云舒也是饮酒过量,黑灯瞎火并不曾发觉他在附近。 只是...谁又能想到知礼善守的沈大公子会夜半无眠,还不自觉行了“听房”这档低俗的举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43章:恬不知耻 听房...自然是听的声响。 沈栖迟深知兄长执拗的性子,越难以接受他便越不肯离去。 奈何醉意朦胧的女子不曾将他的话听进心里,也不认为沈栖流会如他所言,当真伫立窗外留意二人的一举一动。 屋内两舌交缠,男子戏耍般将一枚麻醉的小舌卷进口中碾磨欺凌,片刻后,又命她捎上彼此醉人的津甜,辗转纳回她自己那里...如此反复圈揽掠食...冲动不已。 在忘情吮吸之余...手情不自禁覆上女子胸前的饱满,开始轻重有致的揉捏采撷... 几乎是本能的渴求,云舒从嗓间滑出一声轻吟,继而小手不受控制般嬉戏而上,握住他毫无规矩的指尖... 丝缕异样之感窜入她的胸腔,昏聩更甚。彼此每一处的贴触都令她呼吸紊乱困惑溢满,长长久久被禁锢在他的温软中,饶是推搡回绝都不得逃避。 “...唔。” 掌中一阵用力,满胀的刺痛感袭向其中一处花蕾,他沉叹几许饶了她的舌尖。 绸般媚眼由微弱的烛火笼进一圈暖暖的光晕,用它们将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少女看个透彻,“...云舒。”他动情唤着她的名字,属于她的醉意也逐渐出现在他玉琢的俊脸上。 用美玉勾勒出来的男性面目清秀俊逸,云舒却羞涩的不敢抬眼。 二人便这么纠缠在妆台前的两尺空地上,他倾身一分,她又向里缩退半分,循环直至背抵实木,她才扬着汗津津的嗓子娇嚷:“...别...不要过来了...” 红唇翕合闪着微光,是他们纵情拥吻的衍生物。 沈栖迟看了一眼,即刻捧起她的小脸将口边那些滑腻之物舔吻殆尽。 云舒吓的吞了口唾液,那种游移的凉意使她有被吞噬的恐慌,弱弱拒绝,“不要...我自己可以...” 热气濡染在他唇边再次牵动了他的急欲,沈栖迟摒住体内邪火,声音暗哑道:“...云舒,我...我们...” 话未明身体已力行,在少女恍惚不知所措之时,他抬袖挥去妆台上的所有物件,取而代之的是少女光洁香软的身子。 与此一瞬间头饰妆盒乒乒乓乓撒了一地,云舒惊的低呼:“...沈栖迟你要做什么...啊...” 硕躯由上而下,结实压住了她。 一窗之隔的沈栖流闻得屋内杂乱的响声,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攥住了袖缘,纤指均匀却骨节泛白,是为了是否要夺门而入而踌躇不决。 他进去...算什么? 足下生根越犹豫越难以抉择,屋内平复了那些声响后,只剩二人耳鬓厮磨的闺房蜜语。 “不行...沈栖迟...你不能...” “怎么不能...” “我...我...”沈栖迟用腰身顶开她藏在襦裙下的双腿,指尖上移轻挑系带,裙腰被其褪至下腹处,云舒立即紧张的扯紧,不愿它继续下滑。 “好云舒...松开...”他寻上她的手,抚摸哄诱。 “不要...”她几乎要哭出来,上身只剩一件轻薄齐胸的里衣,若再叫他丢去下身的遮挡,她...她必会羞耻到极致,“今日很晚了...我...我想先歇下...” 沈栖迟也不急色,更不愿强求她,“是累了么?” 她慌张的点头,“是...” “酒喝多了是会累...我也觉得有些累...” “那你还不...” 他唇角一泛,桃色从他眸内升腾:“困倦日日都有...可我今日就想要...” 欺身而上再次吻住她翕合的唇,不过这次仅浅尝辄止,紧接偏移到她小巧的下颌处,流转片刻又将唇齿探入颈间。 “...你好香...” “沈栖迟...嗯...你放开我...”颈间肌肤薄的很,稍许点触都能引发她强烈的异感,抑制不住的轻吟仿佛注定了要在他亲吻她时,不断吐出来。 她不明白体表那些酥痒俱备的感觉是什么道理,只知木讷的接收下来,从而让自己的身子不停瘫软下去。 男子不理会她的婉拒,吻上了一边精致的锁骨。双唇含吮间,又用瓷白的齿缘轻啃肌肤,云舒自觉呼吸愈来愈难耐,脑中混沌不堪。 “嗯...别咬...”她蹙紧淡眉,双手说什么也不肯将裙腰松开,“疼...疼...” 大手隔着一层薄绸对一处花朵肆意玩弄,他竟是不用掀开也知晓里头是何等春意撩人的景致,光是传进他掌心的弹嫩之感,已要上瘾... 他开始有意无意划过某处脆弱的顶端,稍稍延长摩挲的时长,离开齿痕密布的锁骨,他凑近她耳畔引诱道:“你乖...等一下就不疼了...” 说着指腹略略游移,指纹圈擦上那凸起之处。 “啊...”她咬着下唇慌忙噤声,身子禁不住萌发一阵颤栗。 喘吟过后是盈热上脸,她两颊绯红脑袋空空,只微启着一张小嘴勉强呼吸,说不出话来。 此等反应无疑叫他欣喜,望着她起伏渐大的前胸,那张被情愫迷惘了的小脸生涩难喻...他瞬间蒙了心智,张口浅含晃颤的顶端。 柔软相触,身下的人儿颤抖更甚。 很快衣料被他沾湿,依照下头圆润的形状逐渐向外侧晕染,与此同时那一处突起经口洗礼,像一朵出水芙蓉般颤颤挺立在湿地中央。 云舒捕捉到他停歇的间隔,忙求饶:“...够了...够了吧...” “什么够了?”如此娇娆的姿态,怎样都看不够啊,沈栖迟撩开松散的裙摆,大手明晃晃的滑溜进入,“这样吗...”抬起她纤长的腿,架上自己腰侧,“这样够不够...” 腿部内侧是不输脖颈的敏感部位,男人的手养尊处优了多年,全然没有粗砺感觉,一抚到底,丝毫无阻。 这双腿从不露于人前,所以沈栖迟并不知它们能够如此丝滑无暇。 想到此,他加重探索的力道,由甲缘带来的剐蹭施加在汗湿的肌肤间,惹少女屈身迁就,“...不要那里...那里...不可以...” 此刻的男人频繁不知耻,调戏反问:“那你告诉我哪里可以...” “你无耻...” “这里可以吗...”凭感觉寻到她最为羞耻的地界,炙热的指尖在私密的外围来回试探,“还是这里?”隔着一条薄软的亵裤,少女的核心成了他指下之物。 接着便迎来他无数调侃似的按揉,轻重缓急,由浅至深,就那么一发不可收拾。 “...不...沈栖迟...不要...”云舒握紧他的手来不及推诿喊停,任由从未被触碰过的花园地带被其连番玩弄,缓慢却从不间断的燃起爱焰... 蓦地,一袭苏爽伴随本体不自觉的紧缩,生涩的少女身在他掌下迟缓的颤栗起来... 欲上尽头娇弱的吟哦无法压抑,充斥了整座寝殿,然后缓缓宣扬至窗外人耳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44章:若无其事 沈栖流不得不为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声源充当一个接纳者,梦中无数次浮现过她清丽娇羞的面孔,一颦一笑皆是恬淡盎然的气韵,云舒的一切不断挤进他心中,让他冲动凭生时,可调取出来以作慰藉。 此刻他听到的...竟与他夜夜臆想的画面不谋而合,理智上他不该将她置于如此低俗的位置,因为她是那样美好清新脱俗,是误入凡尘的妙人,不可亵渎。 可是人欲在驱使啊...他终究没能忍住在沉沦释放的那一刻,让身下的某某换上了她的脸。 过后,这种境遇每意识到一次,他对自己弟弟的妒恨便多一分。 云舒还是美好的,一声声媚入骨髓的呻吟婉转流连,是他夜夜幻想过的甜腻醉人。然而那个使她快意横飞的男人,却不是他... 稀小一波浪潮席卷而过,云舒的身子从僵直的颤抖彻底萎靡了下来,原本死死不肯松手的襦裙悄然滑至脚踝,那条缠在沈栖迟腰侧的纤腿,若非他始终钳制,也早已垂向台缘下方。 她从未想过这种陌生又复杂的快意,会这般轻易被他引诱而出。 羞耻...又无力愤恨。 沈栖迟温情抚上她的面颊,烛火恰好燃尽了。云舒抵抗不了醉酒与泄欲后的虚弱困倦,沉沉睡去。 某男尚未开始,她却早早熄了战火。 不明白...明明是她不遵妇德,贪酒寻欢啊...他身为夫君理应摆出审判之姿去归束她的,事实上他气呼呼来此等她回来,也确实那么做了,可是...临了她醉意缱绻的眼眸,怎就透出与她行为不符的理直气壮? 这丫头是在委屈什么? 那般不情愿承受他的侵略,身体却诚实的让他觉得...二人本就是对难舍难分的夫妻。 他开始不懂究竟该用何种心态去对待云舒... 斥责吗? 仿佛在她楚楚可怜的哀求他停止时,怒火早已被他滋生的占有欲完全腐蚀了... 那...原谅吗? 不...她竟毫不愧疚的对他承认了钟情自己的兄长,怎能这般轻易饶恕她... “笨丫头...”黑暗中沈栖迟压抑的轻斥,似在不满她不堪一击,而后他温柔的将她抱起,稳稳朝床榻走去。 翌日,云舒从剧烈的头疼中苏醒。 耳边一派寂静,只有稀碎的鸟鸣时不时转调两声,搅动她疲乏的神经。 弱弱支起身子,她看到不远处的窗子是合上的,从外头播撒进来的光线充裕,不用想也知晓今日又是一个异常晴热的天气。 她合眸叹了口气,掀被下榻。 昨夜在她身上纵情作乱的男子早已没了影子,留给她满身空乏,似是怎么睡也睡不够。 沈栖迟并未歇在她房里,便如以往的每一夜...尽管逗留的再久,也还是要离开的。是怀着对她的失望...还是不屑一顾? 回想起昏夜中他那张隐忍又傲娇的面孔,禁不得俏脸一红。 再看向二人往来纠缠的梳妆台,已被收拾整齐了...不知怎的竟觉有些讽刺,掩去那些痕迹,她与沈栖迟便没了一丝一毫交集的证明,互为独辟的个体,她作甚还要时时想着他? 嗤笑一声,起身唤丫头进来伺候沐浴更衣。 再次见到沈栖迟,是在午膳的餐桌上。 按照惯例,第一个抵达的永远都是最遵尊卑规矩的沈家长子。 沈栖流温润一笑,瓷白的齿衬出他循循的薄唇嫣粉异常,“弟妹身子可好些了吗?这样热的天出来是难为你了...” 云舒微微屈膝,垂眸一瞬男子的手扶上了她的前臂:“身子弱不必行礼,快坐...” 尴尬退开他,只得一圈轻纱从他掌心拂过,什么也没能抓住。 一贯的冷淡,拘谨,生人勿近。 不过他也习以为常了,继续若无其事的谈笑风生,“为着天气热,膳房将膳食做的清淡了些...弟妹稍后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敏柔搀扶云舒在他对面落座,似有意避开他,不过她的面上也是同样的若无其事,“大哥事无巨细,这点子小事儿也顾及上舒儿的喜恶,舒儿...真是不敢当...” “怎会...弟妹的事从无小事...”沈栖流脱口后方觉逾越,又急急出言力挽,“呃...是父亲心系弟妹的身子,特地嘱咐的膳房...” “父亲待我极好...我一直都知晓的...” “昨日你身子抱恙,早膳也没用,父亲便想是不是这膳食不合你心意,这才命人改的...” 提及昨日,云舒仍心有不快,“辛苦父亲大人...我只是偶有小恙,还劳父亲与大哥操心...心中过意不去...” “快别这样说...” 沈栖流顿了顿,又暗藏别样心思,“小迟时常贪玩不顾家,难免疏忽了你,你我既成一家人,关怀你自是理所应当...” 云舒抬眸触及沈栖流颇有深意的浅眸,不由逗留。 这双眼与沈栖迟有三分相似,然不似他那般喜怒无常,润如美玉虽不招摇却稀世珍贵。 为何...同样是沈家的儿子...沈栖迟就没能分摊到他一丁点儿的温和,这样柔软贴心的言语,也从未经他口中听到过...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云舒,不得夫君欢心的缘故吧? 他昨夜肆意玩弄她行为,只是为了宣泄心中的情伤,个中连番的亲昵又何尝是携带真情的呢? 想到此她撇过小脸,不敢看男人的眼。 沈栖流心知肚明,弟弟所为不仅仅是伤害了云舒,更是将他的妒恨激上一个层面,他差一些就忍不住要开口指责他。 然,修养不允许,云舒心中的定像也不允许。 在云舒心中,沈栖流可绝做不出偷听墙角的宵小之举,更不是那种人前乱嚼舌根的男子。 所以他忍了,扯开话题道:“对了...今日一大早云大人差人往府里投了拜贴,说是过两日要来拜访,弟妹可曾知道了?” 云舒忙应道:“果真吗?我...还没有人告诉我啊...”继而转头向敏柔确认,“敏柔...这怎么回事...” 敏柔停下手中的纨扇,俯身解释,“小姐先莫急,老爷今儿是差人来了,不过奴婢见您昨夜没休息好,便想着待您精神好些了,再告诉您的。” “原来如此...” 沈栖流在一旁附和:“敏柔姑娘说的是,帖子上写了三日后过府,左右时日还早,弟妹不必如此心急...” 她轻舒一口气,继而淡眉微蹙:“离家许久了怎能不想家...我在外不能知父亲母亲的近况,他们又一向操劳,若弄坏了身子可怎么好...还有哥哥...他总喜欢夜里独酌,一不留神便过了量,我...” 正说着,无意瞥见沈栖流正定定注视自己,云舒弱弱的噤了声,略微尴尬道:“舒儿话多让大哥见笑了...” 沈栖流弯了弯唇显的一脸宠溺:“哪里...弟妹此番真性情,远胜过万场逢迎作戏...云大人与伯母若知晓你的心思,必会暖上心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45章:打破妄想 “但愿父亲母亲与哥哥能够保重,我在这儿也能安心些...” “弟妹便宽心吧,云大人与伯母如何我是不知,不过阿湛他...” “阿湛?”云舒乍闻此名颇觉有趣,“大哥指的是家兄吗?” “正是...我与令兄素有来往,也算是熟识了。” 云舒不禁掩唇轻笑:“竟是如此,哥哥一向漠然,总以为他独来独往惯了,不曾想还能结交大哥这般谦和之人。” 袖上一双美眸醉染笑意,藏于袖后的红唇也定透着万种风情吧...沈栖流兀自臆想着,妄图将这抹明媚永恒刻进自己心中。 他知道,他已回不了头... 云舒给他的定义乃如父如兄...借了这由头,她极少在他跟前笑的如此情真意切,然今日所有宛如杏林初见那日的清甜淡然... 当初的心动若是一时的新鲜,那么现下再遇便很明确在提醒他,他不愿只贪图一时半刻了。 沉溺一触即发,沈栖流浅眸落坠,唇角跟随她漾出相同的弧度。 厅口处的男人作为旁观者,已将二人和谐洽谈的场景看了彻彻底底。起初见她对沈栖流的关询冷淡敷衍,那态度与对待自己的也相差无几,尚能容忍...直至提及父母兄长,她静谧的眼眸才悄悄泛起涟漪。 早知云湛是她心头一块柔软之地,沈栖流刻意拿出来说道,莫非想借此来拉近二人的关系? 眼见二人相视浅笑,凭生的融洽之感尤为刺目,男人的手默默攀上门框扒拉两记,然后将嗓子清出极大的声响。 循声回眸,一男一女唇边的笑意皆微有凝滞。 怎的,还是心意相通不成? 沈栖迟迈着纨绔的步子,穿过厅堂,上来便揽住了云舒的腰肢,“这么早就起了...也不多睡会儿...” 云舒方想问安,对上他不怀好意又讨打的俊脸,小脸又不争气的渲红。 今日的沈栖迟似乎格外的俊逸光鲜,从前总是杂乱毛糙的鬓发现下竟安静的垂在额角,一头墨染的发梳理的规矩合仪,发尾处用浅色的缎带束起,行走间飘带翻飞,颇有几分书卷气。 抬手,白皙的指尖拂上她的额头,“这样热的天就不要出门了...仔细中了暑气...”指腹轻拭,将一些微不可见的粉汗攫取。 绯红镶边的袖口里藏的全是温柔,云舒始料不及,跌进他爱宠满溢的墨瞳中呼吸渐止... 回忆起昨夜二人稀疏交缠的情景,在自己身下欢欣无度的娇俏人儿此刻又入怀中,沈栖迟心痒不可控,贴在她腰侧的大手缓缓滑向下方的翘臀... “嗯...你!” 很显然云舒也没能忘怀昨夜的悱恻缠绵,如此直截了当的轻抚摩挲,令她僵直了腰背羞愤无比,她伺机掩进他怀中,柔声怒斥:“大哥在...你...你别这样...” 沈栖迟笑意渐浓,俯下脑袋在她耳畔调戏道:“好吧...那等大哥不在了...我们再...” “恬不知耻!”云舒一拳捶在男人的胸口,适时将他推离。 沈栖流目睹二人来往嬉闹,浅眸眯了眯没有作声。 沈栖迟不再强求,转头对沈栖流道:”大哥来的早...怕是等了许久吧...”揽着云舒的腰肢,硕躯笼上傲娇的气息,他并不为半途现身打断了二人而尴尬,反觉拥她进怀是给他的又一记警醒。 “自然不会...左右都是要等父亲的...小迟来的...不算晚...” “呵...到底是大哥宽容,我又岂敢与父亲比肩...”他搂起云舒一道落座,不知话中真伪,“今日稍稍迟了并非弟弟懒怠,舒儿一向厌热...眼见盛暑将至,我专程去冰窖确认了藏冰数量...待午膳后便可启出送来置用了...” 云舒一愣,对此表示稀罕的紧。 然开口前沈栖流已迫不及待出言揶揄:“小迟好细的心...往年启冰都要等过了六月,今年为着弟妹身子娇弱,还特地将日程提了上来,当真是难得...” “大哥取笑了...从前是弟弟年幼无知...如今有了妻室...自然不可继续顽劣下去了...” 他臂上使力,云舒不稳撞进他怀中:“还望舒儿原谅我此前对你的疏忽...” 倾身被他拥着,小手抵在月色滑锦上,下方是他匀喘的胸膛,再里头藏着他炙热有力的心跳...突如其来的亲近讨好,令她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他...这算是在对她道歉吗? 云舒无法躲避他投射下来的视线,柔和而真挚,大哥尚在场,他此番言行若是演戏...怕也太入戏了些... 怔忡间沈栖迟缠上了她的指尖:“好舒儿不说话...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指间用力,微疼且酥痒,云舒恍惚撇开眸子,木木应道:“怎会...舒儿不敢...” “我便知道...舒儿心中是有我的...” 沈栖流明了弟弟在向自己示威,强势圈揽云舒与那些谈情说爱的言语也是在彰显自己的所有权...可恨男子都是一个样,即便不爱...也不能于人前失了脸面,何况沈栖迟素来如此,利用甚至不惜亵辱云舒来达到这个目的。 看在眼中,心似被针刺般疼痛。 若云舒是嫁于他为妻,他必定要倾尽所有的体贴来对她好,他也有信心自己会是一个能让云舒倾慕爱重的夫君。 那些戏里戏外,对他沈栖流来说全然不存在。 他的弟弟...夺走了他幻想已久的美满婚姻... 沈栖迟眼明心亮,兄长的痴心妄想,绝对该由他亲手打破,云舒的...也一样。 “宝贝舒儿...大哥的婚事...你听说了吗?” 大哥的婚事? 云舒望向沈栖流,发现他温润的面目,在闻得“婚事”二字后变得有些僵硬,再回头,直直迎上沈栖迟诡辩莫测的暗眸:“有两回听父亲提起过,不过...还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呵呵...父亲还真是替大哥瞒的紧...” “嗯?”云舒向他凑了凑,“夫君已经知晓了吗?大哥怎么也都不告诉我...” “那是自然,父亲...” “父亲并无隐瞒弟妹的意思,”沈栖流抢下弟弟的话头,随意搪塞着,“只是...婚期还未定下,太早说出来也是无用,待下聘那日再说也不迟...”,清了清嗓继而带偏话题道:“这件事不急往后再议吧,我看父亲应该快到了,便命人传膳如何?” 沈栖迟讪笑,遂了他这情急之求,“也好...想来宝贝舒儿也饿了,便命人去传膳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46章:传宗接代 沈安士抵达时,餐前开胃的膳食已上的差不多了,见到沈栖迟落座于此,不由唏嘘道:“混小子今日倒勤谨了,来的比我还早啊...” 沈栖迟面不改色,搂着云舒一道起身,“给父亲请安...” “舒儿也来了...” “是...” 沈安士目光如炬,一下便瞥见了沈栖迟揽在她腰际的手,继而咧嘴笑的颇为欣慰,“都别站着了,坐吧...” “多谢父亲...” 与沈安士目落一处的男子也应声落座,将面前的茶盏向前推了推。 “迟儿难得能守着时辰,以往这时候,不定还在哪个梦里呢...”沈安士大袖一挥,命后头人上主膳。 “父亲大人莫再说那些荒唐事了,没的叫舒儿看了笑话...” “哈哈...”沈安士望向长子,连声大笑道:“你看看你弟弟,这会子倒知羞了...” 沈栖流抿起薄唇应道:“那是应该的...小迟已然长大成人了...从前的种种是孤家寡人没个盼头,如今有了弟妹,自然更要勤谨些...” “说的不错,舒儿确是贤良淑德,平日里帮了迟儿不少。” 云舒自不敢受,急急腆开他缠绕的指尖,起身行礼:“父亲与大哥...谬赞了...”感觉到沈栖迟在旁玩弄她的发梢,一缕缕调戏轻扯,惹她不能好好说话,于是转身柔婉呵斥:“别闹...” 随后才继续道:“这一切是赖于夫君的严于律己,舒儿不过是侍奉左右...哪能有这样大的本事呢...” “自然是有的...”沈栖迟一脸痞笑的松开手中青丝,手仍流连于她的腰背,几番向下触及皆被她扭捏的躲闪过去,他无法,只得同她一道起身,以求如愿,“父亲都说是了...你便不要推辞了吧...” 他压下俊脸,手改向游移上她的头顶亲昵摩挲着,那份爱溺之情溢于言表。 沈安士见状难掩笑意,心想这顽劣的次子终是寻了个能压制他的人,瞧他们的模样如此恩爱情浓,他挑准时机道:“好了...再要礼让也要顾着用膳,快坐下...沈为,舒儿身子弱些,去瞧瞧先前吩咐膳房为她熬制的药膳做的如何了...” “是...” “药膳?”云舒目露困惑。 沈栖流接道:“正是...这可是父亲专程请人开的好方子,又特意命专人熬制了要送于弟妹用的。” “给...给我的?”她看向沈安士道:“这是如何...舒儿怎敢叫父亲为我如此劳心,我的病不过是小病,将养两日便好了,实在无需这般大费...” “诶...舒儿先莫推辞...”沈安士执盏饮了一口茶,缓缓道出心意,“其实这也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为父年岁已高别无他求,唯一企盼便是沈家能够开枝散叶代代相承,你若能调养好身子早日与迟儿有个一男半女的...那为父也就老来无憾了...” 说白了是要她生孩子了... “父亲...” 随着沈安士话毕,云舒褪去困惑,小脸隐隐为难起来,她垂下脑袋,将丝绸的裙身绕在指尖默默拉扯... 膳桌下的小动作,唯耳边人最能瞧清。 沈栖迟似不经意的挑了挑唇角,开口调和:“父亲...儿子觉得此事并不急在一日两日,怎么说调养也是日久的功夫,还要从长思虑才是...” 此话一出,沈安士明显怔了怔,继而有些生硬道:“调养自是要紧,为父也不至枉顾舒儿的身子,只是你年纪也不小了,若不再加紧些何时才能开花结果啊?” “您实属多虑,此事儿子心中有数...” “口中说有数转头便贪乐忘去了,你个小子心里能存几两东西我还不清楚吗?” “父亲...”他看了一眼云舒,尴尬的拧了拧眉头,“好好的又扯那些做什么?” 沈安士见他没好气的偏过脸去,又略略不快道:“我要不说你,你就犯浑...这圣上赐婚,亲贵嫁娶最重要的还是子嗣福泽,难得你与舒儿情投意合,倒少了甚多麻烦事儿,否则由了你插翅各处飞,不知要惹多少三房四妾回来...” “父亲!” 沈栖迟猛然一声,震的沈安士将后头的话憋了回去,云舒距他最近也同样吓木了面孔... 好一会儿,她都不知究竟是沈安士的哪句话惹了他不痛快。 片刻迁移,沈安士才晃颤颤的抬手怒指他道:“你个混小子,你竟敢...” “父亲别说了!” “怎么!你现在翅膀全了,连为父的话也不屑听了?!” 沈栖迟又一迅猛起身,衣袂惯性拂过云舒的面容,力大微痛,她忽然意识到他那火爆脾气又上来了,便急忙牵住他的衣袖,“夫君...不可...” 谁知他毫无收敛之意,径自拂去她的手,“迟儿不敢,父亲大人在上儿子自然顺您心意,可是舒儿年岁尚小,身子又有病痛,实不能如此紧赶慢赶的便怀孕生子,请父亲体谅。” “别说了...”云舒重又攥上他的袖子,面对话语间越来越黑沉的沈安士的脸,她实太胆战心惊。 “松手...” “你糊涂了?公然违抗父亲?”云舒用只有他两才能听到的声音劝诫道。 沈安士知晓云舒是个贤惠的,也知晓二人并非不愿生子,也正如沈栖迟而言,调理是日久的功夫,自个儿的身子骨已不太康健,真要等到云舒体健适宜生育,不知他还能抱这孙子多久。 所以他确有些苦衷,遂冷冷道:“此事我早有打算,还用你来指手画脚吗?舒儿的身子我自会命人照料,不过延续香火也是必须要行的差事!” “父亲您怎么可以...” “父亲大人说的有理,舒儿...舒儿时刻记得自己的职责,定会尽力...而为的...”云舒见拗不过沈栖迟的脾气,索性也不与他较劲了,那副羸弱和顺的身子挡在他跟前,他却看不到她一丁点的心甘情愿。 不过是为了平息他与父亲的争执,无需她来作此承诺。 “你坐下,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沈栖迟压下愤懑命令云舒道。 “夫君...” “坐下闭上嘴...听到没有...” “你...” “弟妹...”云舒转头,对上的是沈栖流关切又担忧的眼神,他朝她蹙眉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赶在风口浪尖去掺和。 “是...”她灰溜溜的坐下,仿佛泄了气一般松开沈栖迟的袖子。 正当她要收回手时,绯红镶边的袖口中,一只大手纠缠握住她的,紧紧包在掌心里... 沈栖流再适时插上一脚,“父亲别与小迟置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呢...小迟与弟妹还那么年轻,小夫妻还怕没有孩子吗?有喜都是迟早的事儿,您就别太心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47章:冲撞父兄 “哼...”沈安士望着“一唱一和”的兄弟俩,终是悻悻斥退,“瞧瞧你偏帮的急...左右你弟弟是个什么糊涂模样,你也都一样要替他说话,罢了!早知是我力不从心,说不过你们去!” “父亲言重了...”沈栖流逶迤面向自己顽劣的弟弟,“小迟,父亲也是为了沈家的社稷着想,你纵是心疼弟妹,也不可如此疾言厉色啊...还不赶紧向父亲认错...” 沈栖迟学着沈安士更为傲慢的“哼”了一声,妖娆的眼在兄长身上扫刮两记,并不认为他是在帮助自己,“大哥急什么...有错自然要认错,不论我疾言厉色也好,还是无后为大触了孝道,做弟弟的都不敢抢在了大哥前头...” “小迟,你...”沈栖流一时滞动,接不上话。 沈安士浓眉一竖,面色又暗了几分:“混小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父亲严明,自然懂儿子所指。” “你,你...你实在太放肆了,竟敢...” 才平息下的怒气复又冲上脑门,沈安士应对不及,两眼向上泛白,即刻就要睓过去... “相爷!相爷您怎么了...!” 沈栖流急忙倾身扶住老爷子,“父亲!父亲醒醒!”见沈安士气喘的急,怕是虚症复发,“沈为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医啊!快点!” “是是!太医...传太医...” 沈为火急火燎的向后跑去,沈栖流不停晃着沈安士,“小迟你还呆站着,快倒些茶水来啊!” 沈栖迟见父大恙也有些慌,尤其是被自己出言不逊气至如此,他兀自倒茶时不慎碰翻了茶盏... “给我...”云舒在旁将茶壶从他手中夺过,重新倒了一杯递到沈栖流跟前,“大哥,快喂予父亲喝下...” 沈栖流的手擦过云舒的手背,将茶盏接下,缓慢喂给沈安士,云舒则不断轻抚他的胸背替他顺气,二人大声唤了许久才让其稍稍恢复了些意识。 睁开眼睛的沈安士虚弱的紧,后见沈栖迟也伺候在前,气不打一处来,虽乏力还是忍不住颤抖着手指他,“你...你个逆子...” 沈栖流立即劝阻:“父亲切勿动气,自己的身子要紧啊...” “哎...”沈安士恨铁不成钢,却因身体因素心有余力不足,“我怎的就生出你这么个目无尊长的混账啊...气死我了...你...你实在气死我了...” “......” 沈栖迟面有愧色,躬身在侧一言不发。 云舒深知沈栖迟如此冲撞父亲兄长,多少有一些自己的原因,纵然她也不愿在这时候与沈栖迟诞育子嗣,但嫁做人妇,怀孕生子便是必经之程,她躲不掉,也没有权利拒绝。 沈安士有句话说的很对,亲贵婚配,最重要的可不就是绵延子嗣吗? 二人的婚姻,不单单是个人嫁娶,更关乎到家族联姻个中利益的穿插,自是任性不得。 云家的女儿...不可让云家为难。 想明白了便也不纠结了,她在沈安士絮絮不止的责骂声中,寻机开口:“父亲...舒儿有话要说...” “舒儿...”沈安士看向她时情绪缓和了些,“好孩子...为父知晓你定是要为这混小子说话...” “父亲,我...” “罢了吧...为父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你再如何替他周全...也都是难为了你...” 云舒轻轻摇头,“舒儿没有为难,也请父亲听舒儿一言...” 沈安士长叹一口气,点头应允。 她至沈栖迟身侧与之并肩,福了福身道:“父亲大人息怒,方才夫君出言不逊确有不妥之处,然并非因夫君不思后裔。 夫君曾私下与我说起过,家中历来长幼有序,兄长尚未婚配而他过早有了妻室,已是违了规制,难免心觉惴惴,若再于子嗣上越了大哥去...夫君心便更不安,故...才想拒绝,不想一时言语偏激,惹了父亲与大哥不快...” “真是如此吗?”沈安士满面质疑看向沈栖迟,语气上已觉出三分让步。 规矩上长幼有序,理应是沈栖流先成亲生子,若按这样的说法也无不合理。 沈栖迟才要开口,云舒娇娇的扯住他的袖子,又道:“夫君实话说便是...何苦为了区区礼节,造成父子间的误会...” 娇躯讨好般凑近他撒娇,暗中不知给他使了多少眼色,“我知道夫君也是心疼我孕产辛劳,不过舒儿既然嫁于夫君了,为沈家延续福泽便是义不容辞...” “云舒...” “夫君无需思虑太多...” 沈栖流将云舒委曲求全的模样纳入眼帘,而对面之人却始终不作表态,不知满腔的嫉恨以怎样的速度成倍滋长,他梦寐以求的女子要为沈栖迟生儿育女,难道他丝毫不懂得珍惜吗! 他恨,恨皇帝指婚的对象为何不是自己?白白便宜了花心薄情的弟弟,现下又让心爱的女子饱受委屈与身不由己! 默默将手背到身后,开口时言语是少有的寒凉:“父亲...果如弟妹所言,倒是我的不是...” 云舒急了,忙反驳:“大哥误会了,舒儿并没...” “我知道...”沈栖流忧郁一笑,“弟妹说的也是实情,若非顾忌那姚家姑娘守丧,早日行了婚娶之礼,小迟与弟妹...也不至如此...” 姚家姑娘? 云舒略略捕捉到,却来不及多想。 “太医到!” 蓦地,沈为的嗓门传进来,紧接着便见他领着太医快步而至,“相爷!太医来了...” 歇了这会子,沈安士的面色已看着好了些,也不急着看诊,他抬手暂且将二人摒退,宽慰沈栖流:“行了,这事也不是你的意愿,作甚急着自责。” “今日之事往后再议,为父身子不适要先回寝殿了,沈为!送我回去!” “是...” “恭送父亲...望父亲保重...” 沈安士离去后,云舒不由得长吁一口气。 本该同样松懈下来的沈栖迟却将她此举视作胁迫解除的表现。 为难吧...又不得不替自己圆场。 还有这所谓的为自己说情、谦逊有礼的兄长,他那双从未从云舒身上离开的眼睛,还有隐隐透出的忍耐与不甘... “好了...你们也别烦心了,父亲的话听着便可,不必太往心里去。”沈栖流走向膳桌,笑的有些生硬,“都过来坐下吧,我命人将这些再热一热,总要用了午膳才是...” 面朝那些珍馐佳肴,他已无食欲。 自然,沈栖迟也是如此,“不必了...目无尊长之人又气病了父亲,如何还有脸面继续上桌用膳,你们自己吃吧,我先告辞了。” 他瞧向云舒定定了一瞬,傲慢的离去。 云舒无法从他的背影中剥取到一丝不舍,自我纠缠了半晌,她还是忍不住泛红了眼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48章:兄长挑拨 不奢望沈栖迟会真心待她好,不敢求他理解体谅她,但他丢给她无情的背影,实在是太多了,仿佛不欢而散是二人每每相交的必然结局,其实她早就想的明白,可眼泪偏要不争气... 氛围突然安静,敏柔在一旁踌躇着是否要继续伺候云舒用膳,沈栖流无声踱向二人,企图尚不明确时自作主张挥退了敏柔... “舒儿...” 不知沈栖流何时近了她的身,温和的嗓音永远充满了怜惜,她抬眸,慌张的掖去泪水,“大哥...我...我觉得不太舒服...我先走了...” “不要走...”沈栖流飞快握住她的手腕。 目光定格在自己的手腕,云舒噙着两汪咸涩,尴尬挣扎,“不要这样...大哥...放手...”她首先忌惮府人的目光,然环视四周唯剩下她与沈栖流。 “你先别走,我...我有话对你说...” 她转过身子心里虚的很,不知他摒退左右究竟意欲何为。 “大哥想说什么...” “舒儿...” “尊卑有别...大哥还是唤我弟妹更衬身份些...” 身份...又是身份! 沈栖流暗自切齿,极为不愿的改口:“弟妹...”多么生疏的一个称呼啊...看似亲属一家人,中间横着的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席间小迟任性,叫弟妹受委屈了...” “舒儿...不敢委屈...” “弟妹的苦楚,我如何不知...其实小迟顽劣成性,想要他为人父,他也是没有那个心的...” 云舒不咸不淡的回应:“也许吧..” “那弟妹还要与他...” 唯恐得到不愿听的答案,询问时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奈何此番郑重被女子一笑置之,“事到如今哪里由得我要不要呢...难道大哥认为我会违背父亲的意愿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栖流凑近她,锲而不舍,“弟妹天性善良,在许多事上欲深看而不能...小迟总将推脱的源头扯至你身上,还用你去堵父亲的口,你...不觉委屈吗?” “呵...”云舒苦涩一笑,长睫扑闪沾上些许晶莹,“难为大哥心细了...便算他用我做了挡箭牌,可我身子不好不宜生育,却是事实啊...” “弟妹你...” “委屈...说到委屈,也应该是大哥吧...”云舒打断道,如此断章取义的沈栖流着实含了挑拨的意味在话里头,她怎会听不出?“无后为大这般不孝之举,夫君可没打算让大哥独善其身...” 沈栖流撇过面去,声音低了许多:“这我方才解释了,是因为我的指婚对象...” “何必解释...” “能得大哥的体谅舒儿足矣...况且...委屈与否不过是看自己的心境...大哥对此...不也是听过就忘...” 云舒敷衍,沈栖流似是大为失落,“罢了...其实我真正想对你说的是,你若不愿为他生儿育女,大可不必勉强,我...我即便日后娶了那女人,不得我意我也不会那么快就...” “别说了...大哥好意我心领了...” “......” 沈栖流没想到云舒在他跟前的防备心这么强,事事避嫌...明眼人都瞧得出她心里的委屈,她强颜欢笑无可厚非,面对给他关怀的他,竟摆出这副疏离的态度... 言语淡漠无谓,与在沈栖迟跟前截然不同! 他一万次不明白,为何体贴入微无人理会,寡情薄意反引她趋之若鹜? 见他困顿,云舒也无力与之继续纠缠,“多谢大哥关怀,若大哥无旁的事...恕舒儿不便相陪了...”然而她才道出去意,沈栖流再次擒住她的手腕,“你...你要做什么...” 男子温润的眸中一闪而过嗜人的硫火,从未受过冷待的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云舒一而再再而三的回绝冷落他,尤其兀自想象昨夜她在沈栖迟身下那般婉转娇媚的模样,更是极度不平衡! 不知好歹的女人?臂上一用力,云舒轻弱的身躯径直飘进他怀中... 本也是没有防备,更未曾想他会这般放肆。 陌生气息的笼罩令云舒脊背发寒,她不由分说的推拒起来,“请大哥放尊重!” 惧怕也不敢表现出慌乱,因为她深知此刻的处境,若喊出声来被下人听见,不管结局如何都会是她的损失居多。 “舒儿...说实话...你便这么厌恶我吗...”一手擒住她的手腕,一手揽上她的纤腰,二人顿时变得亲密无间。 “放开我!大哥...你不可...” 她现下算是知晓他急急挥退敏柔的用意了,只是她知晓的太晚,已然无人能出来震慑他。 “舒儿你冷静些,我不是要对你用强...”近在咫尺,沈栖流暗沉的眸子幽远的如同一潭泥沼,什么恭敬守礼,什么谦逊温和?此刻怕都化为了乌有! 明明做着禽兽之举,却还说着“此地无银”的言语,他清楚他在做什么吗! 男性的理性随风,云舒生出被轻薄后的愤怒,张口便朝他手背咬了下去! 沈栖流吃痛仅闷哼一声,下意识松开桎梏,云舒趁机推开他并仓惶逃出他的视线。 几乎在同一时刻,懊悔翻涌成潮。 他自恃知礼善守,难以想象...竟会在方才那一刻失了分寸! 那人若一味要装聋作哑下去,他再如何表露维护之意也是对牛弹琴...可恨心底星点邪晦的种子正以他无法估量的速度生根发芽,多怕哪一日耐不住便要万劫不复... ...... 值得人发笑的是,为相府长子指婚的圣旨第二日便宣进了府中。 当众接下圣旨的沈栖流是难堪的,他第一时间在心底描绘出沈栖迟百般挖苦唏嘘自己的模样,还有云舒那张始终对自己波澜不惊的面孔。 除沈安士几近要拍手叫好的满意态度,其余三人皆是各怀心思。 云舒这位大嫂来头可不小,出身帝王家生来便含着金汤匙,她的父亲是当今圣上姚深,母亲则是与其结发的正室赵皇后,及笄之年的她是皇室名正言顺嫡出的公主,姚溪。 姚溪身份尊贵,所以沈栖流一跃成为驸马,攀进了皇亲国戚的政治圈。 政治联姻毫无感情可言,公主的婚姻也只为巩固或是拉拢利益关系,无非外有战乱内有忧患。如今国泰民安,即便远嫁和亲也无需动用嫡公主。内里天子临朝,各方流派多不胜数,手握重权的丞相沈安士无疑是急需拉拢的人心,相位历来遵从家族世袭制,沈安士有长子,且长子的各方修为皆极出色,所以无论是皇帝还是赵皇后,都会极力促成姚溪与沈栖流的结合。 云舒下嫁在先,姚溪指婚在后,如此一来尚书令府与相府归为赵皇后一派自然毋庸置疑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49章:尴尬再见 不过强权互相牵制的局面下,沈大公子并不十分待见这位素未谋面的公主。 自从他的眼睛落在她身上那一刻起,便再看不见旁的,便如此刻目视远方的他已不太能关注身侧其他。 “沈兄...” “......” “沈兄!”某男凑近他,声调提高了不止一倍。 “啊?”沈栖流被迫从痴迷中回神,“啊...阿湛...你说什么...” 余光止不住轻飘,远方杏林中的女子有初见时的鲜活明艳。 云湛相对他翩翩公子难免粗条,笑道:“我说下月你便要大婚,可得好好恭喜你了...” 尴尬一笑,脚步已迈出,“多谢...方才伯父也给我道贺了,为着这件事儿还劳你们特地过府一趟,实不敢当...” “呵...应当的,这不也正好来看看我家那丫头...” 云艺照帖拜访,还捎上了云湛。 顺着沈栖流的视线望去,他家的妹妹已稳稳坐在杏林边的凉亭中,由敏柔扇扇乘凉。 许是日头太大,她还时不时伸出小手在面前扇着,恬淡的眉微蹙,配上喋喋牢骚的樱口是那样闲适。 “沈兄栽种的技艺是越来越上乘了...” “哪里...快至六月,杏花都谢的所剩无几了,阿湛下次再来时,怕是只能见秃枝残叶了。” 春来杏花疏影,六月骄阳与之全不适配。 沈栖流引云湛进凉亭,步子穿梭比至亲之人更为急切。 云舒见二人临近,起身相迎:“见过大哥。” 目光在沈栖流身上一撇而过,即刻转向云湛,“哥哥...” 娇躯前倾,是难掩雀跃的表现。云湛则宠溺般微笑示意,暖的温热和煦。 沈栖流稍窘,轻咳一声引她注目:“让弟妹久等了...” “怎会...能与哥哥相见是高兴事儿,等多久都不算久...” 真挚纯净宛如情人间的甜言蜜语,云湛稳步上前揉上了她的头顶,“这么大的丫头了,说这些话不羞...” “哼,就不羞...就不羞...” ...... 沈栖流看到的是男子垂眸女子抬面,浓情涌动的亭间,几乎要将他贬为一个透明的存在。 兄妹相聚他自然多余,夫家的大哥与娘家的兄长,到底是区别对待的。 云湛惹毛了爱娇的妹妹,向沈栖流道:“这丫头平日在府中也是如此,骄躁没的规矩吗...几日不见越发受不了...” “弟妹是见到阿湛高兴的,旁人要哄得她骄躁兴起都无法呢...” “大哥...” 三日前的失意轻薄,令云舒心有余悸,沈栖流朝她走近时,她微微向云湛怀中靠了些,云湛不疑有他,“如今是正经的少夫人了,可别再耍小孩子性子...” “沈兄一向宽厚,想必总是包容你的,你自己也要懂的规矩。” 云舒面对沈栖流扯出干涩的笑,“是,哥哥...说的是,大哥确是温厚善良,在许多地方...都曾提点帮助过舒儿...” 说至半途,沈栖流眸中流光频现,云湛误看的是温润细腻,唯有云舒知晓那份谦和背后至少有过那么一次逾矩放肆。 她到底在乎云湛的感受,不曾将那日的不快宣之于口。 沈栖流不是傻子,若无云湛来访,她岂还会正眼瞧他一眼? 那日过后他一直在找机会向她致歉请罪,奈何男女有别,她似乎更有意避开他,至今都不得。 “弟妹...过誉了。” “好了,哥哥快坐下吧...难得来一趟还要教训我,在哥哥眼中我便那么差吗...”云舒忽略沈栖流,调皮的拉着云湛落座,“敏柔,倒茶。” “是...” 转脸瞥见沈栖流还杵在那头,唇边的笑又凝滞,“大哥...也坐吧。” 明智的男人这时候都该推却离去,然沈栖流或许太珍惜与她相处的时光,脚下生根似的不舍说不。 他们是兄妹情深,他仗着少主子的面子轻薄她在先,这会子又是这般不知趣。 亭中石桌不大,仅能容四人,云舒左右相邻二人,还是很明显的在往云湛的身旁去,“分别这几日哥哥还好吗?父亲母亲好吗?” “都惦记着你呢...不敢不好啊。” 云舒脑袋一歪,坏坏道:“咦...哥哥说实话...有没有又偷偷贪酒,不让父亲母亲发现啊...” “丫头...又揭哥哥的底?” “什么揭底,说那样难听...真讨厌死了...”云舒没好气要去捶他,被他轻易躲了开去。“诶!瞧瞧你这急火性子,一说便恼,还要来打我,妹夫如何受得了你啊!” “要你管!” “你如今都这般刁蛮了,我可不敢管...” 云舒不由羞红双颊,更是气急,“哥哥!你...你喝茶吧...堵上你的嘴!” 她飞快执起面前的茶盏硬塞进云湛口中,“好...哈哈...我不说...我喝茶...” “呵呵...” 沈栖流在一旁轻笑,听起来像是取笑,然而眼中是止不住的羡慕。 这才是云舒本来的样子,不是吗? 是他从未见过,却难能可贵的一种真性情。不光是他,怕是沈栖迟也无幸得见。 羡慕,却不至嫉妒。 对于弟弟人前显摆的恩宠疼爱,他会觉芒刺在背是因为同是男子,沈栖迟并不及他配得上云舒,当云舒与之亲近时便会令他心有不甘。 换做云湛,有那份直系血缘在身,再亲近也是寻常。 “对了...母亲今日怎么没来?” 沈栖流趁云湛饮茶接下话,“听云大人说伯母今日进宫去了,说是皇后娘娘得了些新奇首饰,宣朝臣命妇们前去赏玩了。” “嗯...母亲原是要一道来的,不过后命难违,也是没法子。” “是这样...我道还想与母亲说说体己话呢...这下...” 小小的失落袭来,云湛的心一同为之牵动,急忙话投别处,“舒儿还不知道吧,说起来这位正宫娘娘还算是沈兄的岳母大人呢!” 是啊,皇后所出的公主,不正是要嫁给沈栖流的吗? 谈起这,沈栖流没什么表情,倒是云舒弱弱唏嘘道:“是了,下月迎娶之礼一结束,大哥可就是皇家人了...” “......” 他想说他根本不愿娶姚溪,是皇权的胁迫,帝后的乘人之危。 “哥哥到时也会来吗?”云舒几不可见的讽笑,不再理他。 捕捉到云舒对自己的不满,也是第一次听到她这般不客气的言语。 所以他玉啄般的俊脸暗了下来。 “沈兄娶亲是大事,我自然是要来的...只是不知到时会将席摆于何处,沈兄...” 在云舒薄厌的眼神中,云湛觉察到了沈栖流的心不在焉,“沈兄?” “阿...阿湛...怎么了...” 云湛微顿,关切道:“沈兄今日有些不在状态,是累了吧?” “怎会...呵呵...” “想必大哥临近婚期要操心的事太多,心思也不免多了起来...毕竟公主千金尊贵,稍有小事打理不好,都会惹来性命之忧的...” “弟妹...” 四目相对,云舒美眸含笑,掺杂怨怼的意味在里头反复流转,沈栖流凝视片刻,终是心虚撇开了面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50章:代替不了 “诶?你这丫头...”云湛给她一记为难脸,示意她言语过于冲撞。 “难得沈兄得了皇上赏识,将嫡公主赐婚于你,皇家的婚事难免要办的体面些...听说皇上已命人在城中修建了公主府,你二人成婚后可是要迁居那里?” 沈栖流笑声压抑道:“这方面我也与父亲商量过,顾虑到这相府中人头稀少,我若婚后再搬出去,可不叫父亲更加寂寞了...所以早朝时父亲已替我请旨望公主能屈居相府,一同侍奉父亲。” “嗯...”云湛表示认同,“沈兄所言有理,想来公主端庄知礼,也能体谅。” 平白多了一个大嫂,云舒心中更是不情愿。应付沈安士一人还不够,姚溪公主之尊,又能好伺候到哪儿去。 “说起来你我许久未见了,先前边境叛乱两年都没得回来。” “是呢...不过阿湛这么一提,我方觉得时光飞逝,转眼都已两年光景了。” “哈哈...”云湛笑着扬手轻拍云舒的头顶,打趣道:“还记得两年前走的时候,舒儿丫头抱着我的腿怎么都不肯,最后还是被父亲责骂了,才乖的...” 顿了顿,他的目光柔情更甚了,“不想那时的黄毛丫头,如今都已嫁人生子了...” 云舒回想起当时场景,鼻头有些发酸。 谁能想到心爱的妹妹就是嫁给自己好友的弟弟呢? 沈栖流同样感慨着,“谁说不是啊...小迟那年正弱冠,也是转眼就娶了这么贤惠貌美的弟妹回来...” “对了...我还记得当时阿澈因为弄丢钱袋,付不了酒水钱,给人打了,差点就来不及去城门口送你,哈哈...那小子也够可以的。” “哈哈...就是就是,阿澈那糊涂鬼,总是冒冒失失的。” 云舒插进话来:“哥哥,阿澈是谁?” “阿澈啊...也是哥哥的一位故人。” “故人?我怎没听哥哥提起过?” “爷们家的事儿你个小丫头要知道什么...我们与阿澈相识之时,你还在追着保姆嬷嬷要奶喝呢!” 玩笑之意不能再明显,云舒急了,扬手又是一拳打在云湛臂上,“臭哥哥...坏哥哥又笑话我!” “哎!痛死了喂...” 他捉住挥舞的小拳头,包在掌中贪恋片刻亲近。 “呵呵...”一旁沈栖流又是尴尬一笑,“其实往深里说,弟妹还要唤阿澈一声表兄呢。” “表...表兄?” “是啊!”云湛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对沈栖流确认道:“舒儿是沈家的儿媳,论辈分是该这么叫,沈兄的生母不正是阿澈名义上的姑母吗?” “啊?母亲大人不是...” 沈栖流切断云舒解释道:“母亲是先帝第二个女儿,当今圣上是她异母所生的弟弟,所以阿澈也算是我的表弟。” “我与沈兄还有阿澈是自幼相识,沈兄最年长,阿澈最幼。”云湛出言补充。 “依照大哥所言,那...那个什么澈...不就是皇上的儿子,是个皇子?” 既是皇子,怎么可能付不起酒水钱?还让人胆大包天的给打了? “是姚澈。”沈栖流被云舒弄的哭笑不得,“阿澈是皇上第五个儿子,乃端惠贤贵妃所生,不过贤贵妃生前病弱,早早便离世了,谥号与晋位也是死后才赐的。” “啊...好复杂...”云舒托着脑袋满脸都是困惑。 “呵呵...时间长了就理清了。” 云湛对沈栖流道:“左右你我手头也是无事,不如一道去寻阿澈叙叙旧吧,依照他那两耳不闻的性子,怕是连我回来了都不晓得呢。” “阿湛此想法甚好,那待稍后送伯父回府后,你我便成行。” ”嗯?大哥与哥哥要进宫去吗?” “嗯...先去碰碰运气,他玩惯了的人还不一定在宫里。” 沈栖流起身准备告辞,“如此...我便先去与父亲招呼一声,你们兄妹单独聊聊...” 云湛与云舒即刻起身相送,待他背影远去,云舒才敢泄出一口大气,轻率的倚在圆桌上哼哼唧唧。 “舒儿最怕拘束,想来在这相府的日子也绷的紧吧...”云湛挥退一旁的敏柔,在她小巧的鼻梁上一阵点刮。 她伸手挂上他一个手指,“嗯~还是哥哥最懂舒儿的心思,日日面对一家子父子兄弟,舒儿可要憋屈死了。” 骑射执刀的粗砺大手在她柔若无骨的指间,便如细风拂过脸面,是说不出的惬意。 “舒儿有了夫君,不快乐吗?” “哥哥...”云舒稍稍支起身子,一眼过后倦意更深重,“夫君再好,怎的能代替哥哥啊...” “可是哥哥...也代替不了舒儿的夫君...” “......” 她迟疑的松开他,脑中闪现回门那日云湛对她的亲吻相拥,不知是什么心绪扰得她无所适从。 云湛则欲盖弥彰,一本正经给自己台阶下,“从前你是跟在哥哥后头的丫头片子,一切都有哥哥护着你,如今长大成人嫁做人妇,也是该依靠着他啊...” “......” 要她依靠沈栖迟,那不是痴人说梦吗? 何故能将终身托付于一个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说到底云湛也是为了她好,嫁人乞求夫妻和顺恩爱,那句忠告看似要做“甩手掌柜”,云湛却明白自己有多盼望能成为那样的角色。 ...... 午膳后,云湛与云艺便告辞回去了。而联系两家之间最重要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出现,沈安士自觉不妥派人去传,仆从偷偷告知他二少爷染了风寒身子抱恙,短时间还不能离塌。 这可稀奇了,前两日看他还趾高气昂意气风发的,怎的这会子就连床榻都下不来了? 云舒自然是不信的,但云艺丝毫没有介意,只问候没再说什么,离去时还叮嘱云舒一定要好生照顾沈栖迟,侍奉在他塌前。 为着父亲的话,她也应该去看看他。 话说这是云舒第一次踏足沈栖迟的寝殿院落,本以为他性子浪荡不羁,不服管教,寝殿也一定是随性纷乱的,然脚刚踏进去,便知自己错了。 他的寝殿朝向不错,装潢的风格倒是极为传统端正的,除了几幅诗作古画沿墙而挂,没有多余花哨的装饰物。台上香炉袅袅,点着安神的香料。 “你怎么来了...” 外堂与内室交界之处有一软隔断向两旁撩起,云舒人才进去,沈栖迟乍然窜于她面前。 “你是鬼啊冒的那么快!”云舒被惊着了,语气也不是太好。 沈栖迟无力弹开眼睛,不屑一声,“我的寝殿我为何不能冒,还有...你进来干嘛不敲门。” “我...我怕你在午睡...就...是父亲让我来的...” “父亲?” 云舒偷偷瞄向他,发现他俊脸黯淡确有病色,原本红润的嘴唇泛白干涸,嘴角也起了些皮。 如此...她便更好奇了,六月盛夏连狗都不会受凉伤风,他瞧上去如此强健的身子,怎么就染了风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51章:病的蹊跷 “怎么...我就不能来瞧瞧你吗?” 沈栖迟头疼脑热,又因感了风寒,寝殿里不宜放置冰解暑,所以即便只着一件里衣,他也热的直扯领子,“能...现在你已经看过了,可以回去了。” “你...” 云舒攥了攥薄纱,没想到他就是这样拒人千里的,所以她为何要如此殷勤的来探望他? 才要发作辩驳,又闻沈栖迟道:“病中不宜与我共处一室,若是染及你了便是不好。” “......” 她有些回不过心来,这小子是在关心她吗?不过语气未免太强硬了。纵是不满,多少还是被暖了心房,她淡淡道:“不妨事,我身子还没有那么差。” “没那么差...好吧,前几日也不知是谁总是对外称病,为了避开那一顿半顿的膳食。” “沈栖迟...你抱病之时就会特别想给我难堪吗?” “并没有。” 沈栖迟无谓撇嘴,停了一瞬才挖苦道:“云小姐是受了我给你的什么难堪?我可疑惑的紧呢...” “......”云舒咬着下唇生闷气。 “罢了,我身上乏了,你走吧。”他撇下云舒,过去向塌上一趴,像个孩子似的没了动静。 “喂...沈栖迟...” “......” 眼见他不回应该是歇下了,云舒不知怎的不痛快,却也没理由继续留下来。 身形稍许停顿,她淡淡道:“那你好生歇着,我...我不打扰你了。” 掩门声传来,塌上男人的一双桃花眼随即睁开,凝视不知名的前方不确定还能如此逃避到何时。 途径渔趣园,前方半里便是杏林,还记得新婚次日的府中小径,沈栖迟得知她身子不适,显露出的那张急中带着担忧的脸,执意要抱起她免她劳累的双手,仿佛就在昨日。 可是短短几日功夫,她得知他有了中意的红颜知己,他错认她倾慕自己的兄长,一切是那般凑巧,又似命中注定。 云舒不愿解释,或许他沉浸在被抛弃的悲悯中无法逃脱,根本不在乎她心之所向。 是了...他不是连她醉酒晚归都容忍了吗?可还会介怀她默默崇拜着“表里不一”的沈栖流。 又是个难以排解的绝境。 前方似是急吼吼捧过来几个仆从,见到云舒忙放下手中东西行礼,“见过二少夫人。” “都起来,这么急是要朝哪儿去?” “回少夫人,小的们是去二少爷的寝殿。” “他刚歇下了,你们暂且别去扰他。” 那仆从想了想,面露难色,“少夫人有所不知,太医说二少爷的病来势汹汹,需趁早饮下汤药,否则任由寒气侵体往后会落下病根,小的正要拿了药去二少爷那儿煎下...” 云舒眉心稍动,“寒气侵体?” “是,太医...太医是如此诊断的...” “大热天的寒气侵体?你确定太医没诊错脉?”盛暑寒潮早退了,狗都不会得这夏季伤风。 谁知那仆从辩解的急,“断不会错,府医是宫里头几十年的老太医了,医术高明堪比颜院判,这点子把握还有。” “呵...我并非这意思。”云舒尴尬弯唇,继续问道:“你可知他这病因何而起,总不至于真的是邪风刮来的吧...” “呃...呃这...二少爷不让说...” “什么?什么不让说?” 仆从重新端起药材,强行告退道:“二少夫人恕罪,小的...小的还赶着时辰,就先退下了!” “诶?你...” 随后一排人鱼贯离去,留云舒懵懂站在原地。 “搞什么劳什子把戏?”她嗫嚅着自言自语,方才那种不痛快的感觉又深添一分,然左右人影稀疏,敏柔也被她唤去采买衣裳了,一时间竟没有个得力的人替她打探一些虚实。 ...... 回到寝殿,推开门时凉意毕现。 府里人手脚这样快,这几日赶着就将冰窖里的冰启出运送到房里了。 趁着这里头惬意,云舒便准备将寝殿中的字画揭下来擦拭一二,并顺便临摹两篇打发辰光。 一大缸子冰块块头不小,还重的很,现下正好卡在墙壁与隔断的梁柱中间,虽说是个角落不显眼,平日也碍不着云舒什么,但却是占了揭下挂轴时的落脚之处。 无法,云舒隔着大缸倾身过去,艰难的将手举高,整个人完全处于危险的平衡之中。 在她拿下字画时,一边耳坠因为重力原因跟随她身体摆动脱落了下来,正好掉进那口大缸里。 “哎...真是麻烦...”云舒小声牢骚。 这种琐事原不用她这少夫人做,不过敏柔不在,她也一向使唤不惯别的丫头。 小脸向下,对着一堆碎裂的冰块发愣。 海底捞针? 她试着探手进去,摸索了半晌也没寻到耳坠的踪影,就在她准备作罢时,一堆碎冰间折射出来的青紫柔光勾回她的视线。 这般眼熟?她迫不及待勾了那物件出来,下一秒心跌入这堆冰渣渣里头。 掌心这枚沾染了寒气水雾的玉玦,正是那日在流连坊,她因赏钱带的不够转而将此赏给落樱姑娘的。 怎么会掉在了冰里? 难道...落樱来了相府?还去了冰窖? 不可能! 那...是她又转赠给了这相府中的什么人,那人在搬运冰块时不慎掉落的? 触手生温的玉玦被寒气所笼罩,水雾迷蒙绕着那个“云”字一圈圈横扫,最后汇聚成一滴水珠,从字面上蜿蜒而下。 这东西乃云家独有,外人绝不能仿制的如此形象逼真,几乎在那一刹云舒脑中浮现出沈栖迟的脸。 掭开那些雾气,云舒把它塞进腰间,急急出了寝殿。 一路快步,连下人请安行礼她也没顾上停下。 待返回沈栖迟的寝殿时,在外便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儿,与前段时间自己饮的汤药一样刺鼻难闻,一口饮下苦涩到舌根都是麻木的。 她强忍恶心的冲动,推门而入。冲进去时瞧见沈栖迟仍保持方才她离开时的姿势,横趴在床榻上,面朝下已浅浅睡了过去。 犹豫了一会儿,云舒还是上前将他推醒。 沈栖迟好看的眉毛动了动,妖娆的双眼腆开时有一时间的空洞。 然后望向云舒,片刻才生出厌烦的呢喃:“嗯...你做什么啊...” 他似乎极为讨厌被人扰了美梦,不死心将俊脸埋进锦被中,左右摩挲,愤懑的呼声透过锦被传出,闷闷的,“...啊...”他哀嚎,“我说我乏得很...你是当没听见还是怎的...” 云舒凑过去翻动他的手臂:“不要睡了,给我起来。” “放手啊...” “沈栖迟你给我起来,我有事情问你。”手上从翻动改为拖拽。敢情她的身子好了有些力气,便来折腾病中弱者。 “云舒你疯了,有什么等我醒了再说不行吗?” 说着他甩开她的手,继续掩面埋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52章:私相授受 “不行,现在就说...” 云舒扯住锦被的一角,意图从他身下抽离。沈栖迟周身酸痛,轻易顺着拖拽滚下塌去,“干!疯丫头!”他没想到这丫头手上力道还真不小! 所幸他眼疾手快站稳脚跟,面对一地褥子完全不明内里:“云舒你最好祈祷你要说的事够重要,否则我绝饶不了你!” 他怒视云舒黑沉的小脸,极为不耐的扯松衣襟,心中几欲上前掐死她而不能发作。 云舒却颇冷静,定而不乱,“饶不了我?”她站起身压抑道:“饶恕与否都往后再说...” “这玩意你可识得?” “......”沈栖迟倚在床栏上闷闷动气。 “沈栖迟!” “......” 他厌烦的抬头转面过去,不料看见云舒手中执着的那物件甚是眼熟,遂尴尬的立即撇眼避之,“什么顶顶稀罕的扇坠饰件,也拿来给我瞧...” “扇坠?”云舒持着玉玦走近他并扬到他眼前,“你确定此物是区区扇坠?” “拿开...”他扬手挥掉。 云舒怒了,声调也高了:“你说实话,当真没有见过这东西吗?” “没见过,不认识。” “你说谎!” 论事实沈栖迟应该比云舒更不待见这玉玦,这是云舒醉酒失态的证据,也是损了他沈家的颜面。 他夺过玉玦捏在掌心里,继续装傻:“我没有说谎,信不信由你。” 说完拢了拢脑后的杂毛要离开。 “站住!” 沈栖迟站在原地,听云舒隐忍发问:“你不承认也罢了,那便告诉我...你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风寒而已,你没听父亲提起吗?” “风寒...” 他厌倦般叹气,“云舒...你若都是问这类莫名其妙的问题,恕我不奉陪。” “沈栖迟你混蛋...” “......”在女子的注视下,每一步都行的艰难。 “根本不是普通的风寒...”云舒的声音有点儿抖,带着些鼻音,“对不对,沈栖迟?” 沈栖迟眸光迟缓为难,隔了一会儿否认道:“风寒便是风寒,还能如何?” “你...你还要欺骗我...到何时...” 下一秒身后传来女子小声的啜泣。 “喂...”沈栖迟顽固的姿态一下便崩塌,拖着缎面浅口的鞋拖沓过去,“云...云舒,你做什么...你别哭啊...” “混蛋...” “什么混蛋...我怎么你了...哎!别打我...”云舒愤愤抹去眼泪,对着沈栖迟又推又打,“你疯了!你若再如此...我可还手了!” 云舒不为所动,只是那两汪热泪制造的汹涌愈烈,“你还啊你还啊!最好一耳光将我打醒,让我明白自己有多么愚蠢!” “疯丫头,给我适可而止!” 沈栖迟一把钳制住她的双手,然后就地将她按在床栏上,“放开我...放开我...” 虽在病中,男女力道也是悬殊颇大的,云舒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力气,扁着小嘴哭不出声,那模样当真委屈的紧啊。 他似乎探得一些眉目,并未过分暴怒。 就如此相对无言了半晌,他见女子哭的缓和了些,才开口问道:“我承认我欺骗了你...这东西我见过...也知道是你的随身物件。” “你果然...” “可那又如何,退一万步也该是我心有不快吧,你这又跟我闹什么性子?” 云舒的泪眼躲闪,方弱弱道来:“我没有不快,你是从何人那里得来的玉佩我也明了,是我为人妻者不知检点,所以...也不能怪你想纳几个妹妹入府...” “你说什么胡话?” “难道不是吗...孤男寡女私相授受,你可算直截了当啊...” 沈栖迟不知道云舒脑中究竟想的什么鬼东西,他按了按发晕的脑袋,无力争辩:“何为私相授受?你认为这东西是她送给我的?” “放开我...”臂上一用力,她不甘心的逃脱。 “喂...”他追上去,反手制住她的肩膀,“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话道一半便如此,既不信我,又何必要来问我...” “我信你...如你所愿往后我都会成全你!” “你回来!”他长臂一伸圈上女子的腰肢,全不理会她的不可理喻。 “这件事关乎你的颜面,我本想就此略过...不过你硬要将此事拿到台面上来说,我便实话告诉你...” 云舒贴在他病弱高热的胸膛之上,熨烫着双眼萌生万缕水汽。 “云舒...你那日贪玩去的地方,其实我也时常流连,这你应当猜到了...如此...想必你亦见识过那里头管事儿的姑娘...” 她透过水漾的眸子看他,扭曲了的男人的脸,“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这丫头心思细的很。 病色苍白的唇弯起来,沈栖迟忽变云淡风轻,“你知道了,所以除了她...我不会再生出纳其他女子的想法...” “是吗?”云舒也随之苦笑,“没了她...那落樱姑娘风华正茂,又于你爱不释手,你也...” “落樱?”沈栖迟疑虑一瞬对上号来,“此物是你云家的东西,没道理落在她手里。” “是你问她讨来的?” “自然。” “不是她倾心于你而倾其相赠吗?” 沈栖迟凤眸稍稍调侃的眯起,恍然意识到这丫头是在吃落樱的醋了,虚弱的面目仿若被唤醒,眉头舒展开去,“笨丫头...你是不是从未与人私相授受过?” 粉云攀上两颊,云舒刁蛮推搡他道:“无耻之徒,谁稀得同你一般作风不正!” “借你吉言...我便将我这不正之风讲解于你听听...” “我不听...” “给我安静点儿...”沈栖迟重新扣住她的双手,自顾自说着:“落樱若真有意将贴身物件赠予我作定情凭证,也该挑个女儿家的玩意儿,这...”他扬起手中玉玦给云舒看,“仿佛是男子佩戴的饰物,或者说...是你女扮男装外出花天酒地时戴的...” “你...”云舒语塞,敢情沈栖迟真什么都知晓,她有些难堪,争抢着将东西夺了过来,“这是我哥哥的,还给我!” 小脸挂着泪,眉宇间的愁容似淡了些。 “切...你便拿去吧...沈家的东西才不见得输给它。” 她那么稀罕,是因为玉玦乃云湛所有?因此她过来不可理喻的无理取闹,竟是为了弄清东西的来路,好名正言顺的要回去? 那他为何跟她解释那样许多?就连跟墨玉的事儿也... “咳咳...”沈栖迟掩唇咳嗽,喘息稍显不稳。 “咚咚...”叩门声响起,他干涸的嗓子讲了那会子话,冒烟儿似的道:“什么人?” “二少爷,太医吩咐小的熬了汤药,您该喝药了...” “咳咳...滚...都滚...我不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53章:风寒真相 “咳咳...滚...都滚...我不喝...” 云舒不知他突然生哪门子的气,求医问药本是应该的,他怎可如此任性。 “二少爷,您先让小的进来吧...” “我说让你们滚...没听到吗...” “不成啊...太医说您病的厉害...”外面仆从还没说完,就见沈栖迟拿起桌上的茶盏向门那边砸去,“我说不要就是不要...滚...” 那仆从被碎裂之声惊的住了口,然未听到他们离去的脚步声,云舒想想也是为难,老主子少主子都是主子,违了谁的意愿都是不好。 她莲步轻移,自作主张前去应门:“把东西给我,由我伺候夫君就成。” “是是!多谢少夫人!多谢少夫人!” “都下去吧...” “是!小的们告退...” 沈栖迟见云舒端着一碗漆黑药汁,浓郁的苦味儿几米开外都能闻的彻底。 秀眉微蹙,云舒勉强将东西放置在桌上,“你喝吧...我...我就不打扰了。” “慢着...”沈栖迟看着汤药一脸的意味深长,不过片刻便生出了什么心思,“我何时说要喝药了...” “喝不喝随你...” “咳咳...不是说要伺候我服用吗?”沈栖迟过去拉她的手,“你若走了...谁替那些奴才的活儿?” 云舒立刻恼了,全无好气的甩开他,“你愿找谁便找谁去,病落在你身上,左右与我有什么相干!”说完扭头离去。 “你喂我...咳咳...” 诧异回首,沈栖迟撑在桌缘情况不喜,但那股子桀骜难驯的气性丝毫不减,都病成这样了,还有心思与她开玩笑? “你发什么愣...我让你喂我喝...” 她强装不以为然道:“凭...凭什么...你又不是无法动弹...” “咳咳...休要废话...” “我不...” “不想你出没烟花之地的事情公诸于众...便快点过来...听到没有...” “你!...” 这个纨绔少爷,连说句软话哄一哄她都不会吗?云舒心知肚明,他要是想公开那事叫她颜面尽失,早早便可行此举,之所以隐忍不发,不过是顾忌她失意饮酒的根源也是他所导致。 撇去从前之事不提,他这突如其来的风寒... 云舒红唇诱人轻挑道:“也罢...就当是还沈二少一个人情,你若不尽快好起来,我心内也始终难安...”她走过去端起药碗。 “笨丫头...你什么意思?”他拂上女子执碗的手。 “什么意思沈二少不是最清楚?何苦还要来问我?” “说...”大手扣住轻扯,二人间距瞬时拉近。 “冒失鬼...你放手...” 二人纠缠片刻,几度拉扯将汤药洒出了些,云舒看着这药难得,心疼道:“好了...你先喝一口,我再告诉你。” “你...别耍花样。” 小手舀起一勺汤药,缓缓递至沈栖迟唇边,目视他舌尖轻探点触些许,而后卷进口中,很快苦涩使他俊脸扭曲,“干!什么鬼玩意儿...咳咳...” 他“呸”了两记,又瘫软在座椅上拼命抱怨:“本少爷从小到大就没吃过此种恶心人的东西...太医是来要我的命吗!” 云舒趁其不备,一整勺塞进他喋喋不休的口中,“唔...” 刚一口吞下还未来得及反应,她又趁热打铁,仰起他的脑袋将整碗都灌了进去! “别...别吐!” 药汁从他嘴角溢出,流向他白皙光洁的颈部,被迫吞咽时那颗圆润的喉结上下起伏滑动,向下领口处又松垮了“春光”旖旎,近看这一画面当真是性感到了极致。 云舒脑中阻塞,只能反射性的跟随他弱弱吞咽口中之物。 方法虽是粗暴了些但终究是完成了“任务”,沈栖迟愤愤抬起袖子擦拭嘴角,一派懊悔,便不该心血来潮调侃这疯丫头。 “我喝完了!可以说了吧!” 云舒跳出他袭击范围之内,语气开始试探缺少底气,“喝尽了...喝尽了便好...往后...可莫要再不知寒暖...伤了自己的身子...” “你就是要说这个...” “是...” “不是!”沈栖迟腾的站起,比方才更为暴戾恣睢,“我提醒过你别耍花样...怎的...别以为我病着...就不能把你怎么着...” “你...动怒无益于病症消退,何必火气这么大...” 男人一席硕躯逐步逼近她,眼前架势像极了醉酒那日在寝殿中,图谋将她吃干抹净,寒症叫他眸中流光稍许羸弱,可男子情动的势头无半分裁剪。 云舒只后退两步便逃脱无门,唯有萦绕了高热气息的薄唇深情覆盖。 他真是病的不轻了,身子滚烫尽是虚汗,然携带如此风寒的他还不知好歹的拒绝良药,更甚过来轻薄欺负她。 这身子是铁打的不成?云舒无法忽略从他嗓间倾出的虚弱沉吟,较之以往更压抑又更汹涌,熨烫着她小巧的唇瓣走向无尽掠夺。 再有玩味的成分在里头,对她的情意却不是假的,男人头脑昏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每每纠缠在自己梦魇深处的那个女子...也是该退位让贤了... 桃色浸透的杏眼妥协般合上,第一次依偎在沈栖迟怀中温顺的俨如一只病娇的幼兔... 云舒不会知道,此时的柔情似水仅仅停留在依恋未满,人欲代偿的那个阶段。 ...... 纵情拥吻的结果就是“身子没那么差”的云舒生不逢时的染上了与沈栖迟相同的风寒。 翌日云舒脑袋重的无法下榻时才意识到那个混蛋将风寒之症毫无保留的传给了她! 她扬着重重的鼻音对敏柔道:“眼瞧着装病装的兴起,这会子算是夙愿得偿了吧...” 敏柔替她拉好锦被:“小姐不要多想,这不吉利的话啊不宜说...” “哎...也不知何时能痊愈...” “小姐宽心吧...您不是嫌日日面对二少爷为难的紧吗...现下正好可以闭门谢客静静安养...一切便都让奴婢来伺候吧...” 云舒美眸滞了半刻,竟想反驳。 敏柔见她神情不自在,话多讨嫌道:“难道小姐改变心意了,对二少爷...” “别胡说...”云舒向被子里钻了钻,岔开话题,“我只是怕病拖的久,耽误了大哥的婚事,况且那日云家的人都会来,我可不愿让他们为我担忧...” “原来如此...奴婢还以为小姐为着二少爷亲自打理启冰之事,心中感动...是而原谅二少爷了呢。” “笑话...怎...怎么可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54章:就是阿澈 从玉玦掉落进冰堆里,云舒已猜的八九不离十。 沈栖迟之所以忽然感染了风寒,又遭寒气侵体,是因为他亲自下了冰窖监督下人开窖、凿冰、启冰并且运送至云舒寝殿的所有事宜,他将那枚玉佩贴身收着,想来是在运送过程中不慎掉了进去。 那日午膳时分,沈栖迟不过是在沈栖流跟前提了两句,本也以为虚言炫耀的成分居多,不曾想他当真付诸了行动。 刻意隐瞒还是落下了破绽。云舒知晓那日在流连坊的不仅仅是自己,沈栖迟或许正在不远处看着她,然而当他得知她如此放肆逾矩时,并未厉声呵斥她,仅有的两句责备也被两唇相触的温热感融化殆尽。 饶是如此,她越发看不透这位名义上的夫君,暧昧不清,更多的是爱怨不明,是划分不出陌生与密不可分之间的显著横沟。 ...... 六月初六,黄历上的大吉大利之日。 沈家的长子迎娶嫡公主的日子。一大早姚溪便着品阶吉服叩别皇太后牌位、皇帝姚深、皇后赵氏,而后仪仗具列,灯炬前引,各三品以上命妇陪同公主仪仗一同至东门。 额驸沈栖流自皇城宫门东阶下,面朝北面跪而叩首,各襄事大臣立于西面一同朝拜。“暨以嫡公主姚溪择配额驸沈栖流,跪!叩首!” 沈栖流三拜九叩谢恩,迎嫡公主至东门同行合卺礼。 临安公主婚礼在额驸府邸宴请酒席百余桌,皇帝同时下旨在保和殿摆宴宣额驸族人以及三品以上官员一同用筵席。 惯例公主下嫁必须要居住在公主府,然先前已商定仍居相府,因此在宫里叩别以后公主的仪仗便被护送到了沈府。 云舒拖着病恹恹的身子看着沈栖流将凤仪万千的姚溪接进相府大门。 偌大的相府中,齐聚皇室亲眷。虽比不得公主府奢华,但地界也是颇大的,外头望去气势恢宏,精致非凡。众人侧耳交谈之声嘈杂异常,云舒埋头向沈栖迟靠了靠,眉头交叠。 “怎么了...身子还吃得消吗?” 围观二位新人交拜天地的人一波一波层层围绕,云舒被挤的胸口发闷,面色立刻白了许多,沈栖迟低头一瞧,忙道:“走吧...这儿人太多了...” 这时不知哪个丫鬟仆从快步从云舒身后窜过,火急火燎的也不看人,沈栖迟眼疾手快,一把揽过她调转二人方位,免她受了他人冲撞。 跌进他怀,惫懒的兔儿小脸有些酸疼,小手不自觉绕上男子的腰身,沈栖迟俯下俊脸想说什么,却闻她嚅嚅小嘴道:“多谢你...” 病中的她格外和婉柔顺,委屈娇羞的模样惹他心生几缕抓挠感,莫不是这兔儿爪子伸进了他心中? 他揽着她向空旷处走,大手趋于不安分。 云舒在他怀中扭捏不止,病态的小脸倒引出两团红霞:“不要这样...有好多人...” 羞涩又夹杂了些许害怕,碍于情面却止不住的跃跃欲试,如此情窦初开的诱惑,沈栖迟几乎要溺毙在她柔软恬淡的眼眸中。 方想一吻以解相思之欲,突然迎面走来两个人。 沈栖迟不甘的松开云舒问候其中一人:“见过大哥,望大哥安好。” 男子刀刻之眸从一开始便停留在一旁病娇的女子身上,自然引起她的注意,她随即兴奋道:“哥哥来了...咳咳...” “怎么了...舒儿这是...” 沈栖迟扯出她腰间的绢帕递给她道:“大哥莫慌,舒儿前几日偶感风寒,尚在调养中,遂经不得劳累。” “什么!舒儿你病了!” 云舒掩掉一双魅惑的红唇,安抚云湛道:“不碍事的,哥哥切莫大惊小怪,不过小小的风寒太医说再吃两贴药便能好全了。” “你这丫头怎的如此不注意身子,是存心要让哥哥操心吗?” “还请大哥恕罪...”沈栖迟拱手请罪,“此番病症都是我疏忽没照顾好舒儿,大哥若是气恼...便只责怪我一人便是...” 云湛一时尴尬,悻悻作罢:“二少爷言重了,我素知这丫头冒失大意,也定是她自己的疏漏,怎的会对二少爷有责怪之意呢...” 云舒凑近云湛捧出笑脸,“好啦...哥哥就别生气了,舒儿这不都要好了嘛~”她扯住他的手讨好般摇了两下,眼光方才撇至他身旁的男子,“诶?哥哥...这位公子是...” “啊~差些忘了与你们介绍了...”云湛转身面向那男子,对二人道:“舒儿,这位便是上次哥哥向你提及的故人,五皇子姚澈。” “你就是阿澈!”云舒脱口而出,然后被云湛一个眼色呵退至沈栖迟身边。“舒儿...不得无礼。” 姚澈掩藏在面巾后头的薄唇挑衅不止,谦和道:“无妨,阿湛。” 不过四个字的短句,云舒竟忽然颈后一寒,本能的朝沈栖迟身后躲藏。 沈栖迟挑唇,用硕躯将她牢牢护住,对姚澈行礼:“原来是五皇子殿下,沈某有眼不识,失敬失敬。” “免礼...人前是君臣,人后便都是知己好友,我与你兄长便没有这么多礼节。” “多谢殿下宽宏,呃...不知殿下掩面为何?” 姚澈笑而不语,还是云湛贴心着娓娓道来,“二少爷有所不知,阿澈感染了风寒,太医诊疗后说不宜去往人群密集之处,然今日公主大婚,无法只得掩面外出,以减少与人交集。” “叫沈二少见笑了。”姚澈整了整面上的绢巾,一双邪魅的眼睛时刻射向沈栖迟身后的人儿。 “怎会...既是抱恙,还请殿下好生珍重,臣下才能安心。” “呵呵...谢沈二少好意...”他向前迈出一步,身子偏移望向云舒,幽幽道:“这令夫人...似乎比较怕生呢...”而后回头对云湛问道:“阿湛...是我这模样吓着你的宝贝妹妹了么...” 云湛一愣,忙不迭上前:“哪里的话...那丫头是身子不爽,恐离的近冲撞了你吧...” “是么...” 沈栖迟圈过云舒探了探她的额头,轻声询问:“宝贝舒儿累了吧,左右离开席还早,我先陪你去偏殿歇一会儿...” 云舒探究似的对上姚澈的视线,哪知姚澈丝毫不觉避讳,反而无比从容的迎上去,这倒兑的云舒气势骤减,渐渐处于下风。 “舒儿...” “夫...夫君...”云舒战败的收回视线,心中早已杂乱不堪,这个五皇子... “那便有劳沈二少照看舒儿,我与阿澈再去那头看看沈兄。” 沈栖迟身子略弯,“失礼...恭送殿下,恭送大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55章:暮白的梦 二人离去后云舒泄气一般跌在沈栖迟怀里,急急喘着气。 “你怎么了...” 云舒捏了捏额头,仿佛受了大挫折:“沈栖迟...那五皇子是个什么来头...” “来头?”他俯身下来凑近她,“你不也说了,只是个皇庶子而已啊。” “庶子...” 若说今日的主角姚溪,再没有人能比她更尊贵猖狂了,嫡女的身份在此,又嫁入丞相世家,荣华富贵权欲滔天指日可待。 她便是皇室最上等的孩子,合该有得意的资本。可这庶出的姚澈...虽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头,但从里头泄露出来的点点野心绝不可估量。 方才那一眼对视,云舒已被惊出一身冷汗。可是那种瘆人的源头却无所探寻,谁若是寻了他为敌,也许就在无声无息间被吞噬的残渣不剩... 自寻死路...云舒身子一抖,这熟悉又阴冷的感觉,她不敢想象那双原本清澈如小鹿的眸子怎么可能染上此类可怕阴鸷的颜色... 他不是他...绝不会是同一个人... “笨丫头...你怎么了...”沈栖迟见她不断沉浸再臆想的世界中发怔,忍不住捏上她的脸颊。 谁知她急急抓住面上的手,然后双手紧紧握住,俨然是临危之态:“沈栖迟...此人并不如表面可见那般温和亲近,你可别大意了...” “呵呵...你是怎么了,突然说与我说这些...” “你便说信不信我。” 沈栖迟一愣,想抽出手她却不让,“好啊我信你...可是你哥哥也与他过从亲密,你怎么不...” “我不知道...”云舒脑中尽是那张白皙中偶有青紫的妖冶面孔,然每想到一次便越发胆寒,“我也不清楚...” “什么啊...你病糊涂了哪...” 她缓缓放开他的手,径自转过身去,“我也不知道...只是有那样的感觉...” “好了好了...不知道便不要想了...我先陪你回去...” 他重又拥她入怀,大手抚摸着她的头顶倍感温暖。这丫头疑神疑鬼暂且不说,但她能在感到危险时选择躲在他身后,又在第一时间担忧叮嘱他,足以说明他在她心中的位置正日渐扩大。 ...... 沈栖迟还需跟随沈安士去应付一些文臣儒生,不宜时刻陪着云舒,所以他看着她入睡后便离去了,只留敏柔在近身伺候着。 敏柔望着二人相处融洽的模样,暗自高兴,不免唏嘘道小姐真是嘴硬心软,明明已经原谅了二少爷,先前还不肯痛快承认呢。 云舒歇的并不安稳,小入梦境竟意外见到了萍水相逢的那个男子。 一袭浅粉色粗布长衫,满身污渍却不减出尘之风,无辜的眼眸总是透出一丝幽怨与厌倦,是不满世俗的偏见不公,可偏要独自洁净到底,出淤泥而不染,成全他自己的坚韧脱俗。 十指相扣,她难得的心有悸动。 隐约觉得有人缠上了她的手,她虚弱的睁开美目,目光落在手间竟意外的瞅见了暖梦美景。 是梦还是现实... “暮白...” “呵...”一声轻柔的嗤笑令云舒骤然惊醒,目光从交缠的双手猛的移向塌前陌生之人! “啊...你是谁!” 云舒惊的倏地起身,却忘记自己手正与他纠缠在一起,“你是谁!放开我!敏柔!敏...”她张开嗓门正要喊人,又闻那人食指贴唇“嘘”了一声。 不争气的噤声,继而懊恼甩开他的手,“什么胆大包天的人,竟敢私闯偏殿,你不要命了吗?若识相的便赶紧离开!” 那人眉心微动,暗想醒来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已褪去了惊恐神色,并且强迫自己尽快镇定了下来。这丫头可也不简单呢... “呵呵...少夫人你好啊...”几不可见的轻笑伴随不安好心的问候,云舒已探知那人的身份。 她扯过薄被掩住身子道:“殿下私闯女眷偏殿意欲何为?” “殿下?”男子外露的眼睑放松微眯,不吝讥讽:“少夫人可是健忘...我...不是暮白么?” “什么...”他是暮白? “方才您在半梦半醒间,可唤了不止一次呢...暮白...这名字挺好听...是少夫人的春闺梦里人?” 云舒气急败坏的打断他:“臣妻不知殿下在说什么,您若再不离去,我便喊人了!” “哦...那你便喊吧...” “敏...” 才要出声又听他提醒道:“如果少夫人是要唤那个...叫什么敏的丫头...那我劝您休要白费力气了...” “你说什么!你把我的丫头怎么了!”云舒撇去锦被要下床质问,头顶一派啧啧声响起:“啊...少夫人容色倾城,肤光胜雪...当真比这瓶中娇莲更惹人喜爱呢...” 他明有所指看向摆在书案边的莲花,继而深深凝视被她自己宣泄于外的娇嫩春光。 “你...还请殿下自重!”云舒被这风流的言语羞红了小脸,却是掩在锦被后不敢再动弹分毫。 “别那么紧张嘛...我只是见夫人身子欠佳想来寻常问候两句,夫人何至如此疾言厉色...” 云舒暗啐道:“多谢殿下好意,您还是多关心关心自个儿的身子吧!” 今日的姚澈身着暗紫色流纹底的吉服,下摆冗长几欲触地,宽大的袖口上绣着龙凤和鸣的花样,腰间绢带的两缘嵌着金边,将他挺拔健壮的腰身衬的恰到好处。 这般意气风发之姿,怎么看也不像是感染了风寒。 现知此人心思不纯云舒正思虑该如何屏退他,哪知他是个不知进退的主儿,开口调戏道:“我...没事...不过少夫人似乎病的有些厉害...方才还将我错认成了...暮白。” 以重重结尾的“暮白”二字,再次提醒云舒这个男子在有意无意的威胁她。 她自然不会承认,“殿下听错了吧...梦中言语大多毫无意识模糊不清,殿下怕是听者心有,庸人自扰。” “是吧...谁知道呢...” 顿了顿,他目露猖獗的笑意:“历来皇家盛事最是无趣,若不寻些新鲜玩意打发辰光可不太没了劲头,少夫人...可有兴致一同前去啊...” “臣妻身子不爽,不存在兴致。”她白了他一眼。 “那好吧...”故作失落的垂眸,看不见那里头是属于狩猎者的危险的光芒。 “本想着与少夫人的兄长交情颇深,依照亲属辈分你我又是名义上的表兄妹...怎的...竟生疏至此...” 云舒嫌恶的睨视他,真真是被他自我陶醉的模样给恶心到了,“不敢...殿下乃天子后嗣,民女不敢随意攀附。” “有什么要紧...表兄不才,理应赠些见面礼给少夫人的...” 下流之辈!越说越上劲头了? “不劳您破费,民女承受不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56章:他是魔鬼 姚澈像是听不懂拒绝之语,径自圆上自己的话,“金银珠玉的都是寻常,怕入不得夫人的眼,必要待我回去好生准备了再来奉上...” “殿下你...” 云舒听的无奈至极,才要开口斥止,便听外头传来云湛的呼声:“阿澈...你在哪儿...” “你在这儿吗...阿澈...” “是哥哥!” 塌上之人急了,立刻沉声驱赶姚澈道:“我哥哥来了,你快点走!” 不料他刻意重重咳嗽两记,想让云湛听见。云舒霎时既震惊又愠怒,从被中探出一截手臂愤愤指向他道:“你还不走?是想所有人都疑你我之私吗!” “少夫人明察,你我...何来有私?” “你无耻!”云舒随手抓过一个软枕便砸向他。 姚澈轻易躲过,叫软枕飞向案上的花瓶,方才养着嫩莲的花瓶被击倒,洋洋洒洒的生了一地碎片与水迹。 云湛闻得不远处有动静,大步走过去。 “好了...这下阿湛彻底知晓了呢...”姚澈不以为耻,幸灾乐祸的审视已气入膏肓的女子。 “咚咚...阿澈,你在里面吗?”门外已传来云湛的询问声。 姚澈不慌不忙,始终持着怡然的轻笑:“是...阿湛...我在里面。” 云舒不可置信的压下声线,质问:“殿下...到底想做什么...” “我能进来吗?” “你等一下...我不慎弄湿了衣裳,在换呢...” 云湛心有疑虑,继续问道:“你小子病糊涂了,这儿是女眷更衣的偏殿。” “你才糊涂了...没有女眷的偏殿...我还不来呢...”他转过面朝塌边走去,居高临下的低低戏谑道:“事发突然...还劳烦少夫人配合哥哥我了...” 云舒扯紧锦被几乎要上去撕碎他,“殿下从一开始便想好了来羞辱我,是不是...” “什么羞辱...我可不知阿湛要过来...” “你别狡辩了。”不是云湛也会有无数个旁人,左右都是一样的,她委屈的撇过小脸不屑看他。 姚澈不以为然,俯下尊贵之身一字一句的嘱咐给她听:“少夫人欲化解眼前危机,唯有听我的。”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云湛听里头似有男女交谈之声,深觉不妥道:“阿澈,今日是你皇妹大婚,你可别不检点的胡来,快点出来!” “好了...你先去...我马上就好...” 说罢他俯身擒上云舒的手,将她整个人扯至自己近身,“你要做什么...啊!” 话还未说完,姚澈已俯下俊脸隔着面上的绢巾啃咬上云舒的手。 “阿澈!你疯了!你在干什么...” “啊!”又是一记娇媚的喊叫惊的云湛后退,他瞬间明白了姚澈过来女眷偏殿的目的。 “嗯...觉得爷疼你的功夫好么...还不再给爷叫大声点!” 暗哑的嗓音极具磁性,搭配轻重无律的粗喘此起彼伏,一脸奸佞笑容的男子对此类作假信手拈来! 云舒眼睁睁看着姚澈在自我上演一出“欢好”闹剧,还不知廉耻的将她臆想成这场闹剧的女主角! “叫啊!给爷叫出来!” 他刻意压抑低沉的声音让云舒听的面红耳赤,即便是未经人事也全然明白了他那龌龊至极的想法。 然不可否认的是...此法确能有效阻止云湛进入,在姚澈连番示意之下,云舒只得妥协着娇吟几声。 “啊...啊...”她捂着自己被咬痛的手,叫的颇为不情不愿。 片刻后,二人闻得云湛无计可施般离去的脚步声。 “少夫人真乃神人也,逢场作戏的逼真程度实令我刮目相看啊...”伴随男人鼓掌称赞。 云舒羞耻未褪,红着脸又抓过一个软枕摔向他,“你给我滚!” “啧啧...少夫人动怒的模样都人见犹怜...” “滚!听见没有!滚出去!” “好我滚...”他兀自挥了挥宽袖,转身丢给她模棱两可的一句话:“不过少夫人别忘了...来日方长...你我还有大把的好时光呢...我...便这样等着...哈哈...” 姚澈便如身处自己寝殿般来去自由,迈着嚣张的步子边笑边走出云舒的视线。 “无耻之徒!”云舒在心中厉声咒骂,死死咬着下唇不得痛快。 周遭寂静了几许,发现脑中仍挥之不去姚澈那双深邃阴毒的黑眸。 让他知晓了暮白的存在,以他九曲心肠的揣测推理,恐怕不用多久便能猜出她与暮白的关系。云舒第一眼见到姚澈,娇媚的一双眼宛如那日与她倾诉衷肠的暮白。可...接下来的都不对,那副嘴脸每说一句话都令她措手不及,想深究不知从何下手,想忽略又似如鲠在喉,每走一步都要受他的牵制。 云舒坚信人有相似,姚澈绝不是她认识的暮白。暮白不会如此厚颜无耻,也不会以羞辱她为乐。 ...... 晚膳时分,敏柔唤醒了她。 “小姐...您醒了...” “我...我怎么了...”脑袋昏的很,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 “小姐您一天都没进食,体力不支昏倒了。” “什么...”腹中空空如也,张口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嗓间苦涩难当。 “奴婢已给您喂了些药,您赶紧再起来吃些东西吧...” 见到敏柔的圆脸毫无异样,云舒一个激灵问道:“敏柔,你没事吧!” “呃?奴婢能有什么事啊?” “姚澈!是姚澈,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吗?”云舒起身拉过敏柔左右查看。 “五殿下?” “在我小憩之时,你不在殿中,你去了哪?” 敏柔圆眼上挑思虑道:“嗯...那时奴婢好像正要去府医那儿替小姐抓药,结果就碰上了颜院判,他叫住奴婢,说有特别适宜小姐病症的方子,让奴婢陪他抓取呢...” “颜院判?”云舒的语气极为肯定:“是姚澈带来的人?” “小姐您怎么了...” “你说...他除了给你方子,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敏柔愣愣回道:“再没别的了,五殿下只吩咐奴婢好生照顾小姐,其余便没什么。” 云舒面色凝重的倚在塌上,那表情是敏柔从未见过的郁郁不安,正要开口关切,云舒又猛然起身,扯住她的衣袖急不可耐道:“方子,方子在哪?颜院判给你誊写的方子,拿出来我瞧瞧!” “奴婢还没来得及给府医瞧呢...”敏柔从腰间取出一张折叠过的纸,还未掭开便被云舒夺了过去,“哎...小姐...” 云舒盯着纸张上头瘦劲清峻的墨迹,看似寻常的药方,暗藏阴谋无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57章:恐吓药方 沈栖流与姚溪的婚宴闹腾直至后半夜才算真正结束,云舒因身子不适实在不宜外出再受风,便早早回了寝殿,连晚膳也只用了几口。 浑浑噩噩的睡过去,梦中反复出现的梦魇来回不停纠缠,欲抛却苏醒却无能为力。 下雨了? 从头到脚黏腻寒凉,薄纱衣料牢牢贴在皮肤上,令云舒感觉烦闷异常。“嗯...”她蹙着秀眉无意识的嘤咛,双臂逐渐将自己抱成一个团儿。 沈栖迟随兄长送完宾客已是子时过半,他无暇对兄长的终身大事多出吉言,事毕便赶过来了。 不想在塌前见到了睡得极不安稳的人儿。 “哎...”他叹了口气,酒味四溢。 熄掉烛火,褪去衣物,沈栖迟静声上塌,又替云舒掖好被角。 无意间触碰到她的手,发现她出了许多虚汗,身子还滚烫的很,连他近身也不曾苏醒。敏柔说云舒乃心悸受惊导致的虚寒之症,与他先前单纯的寒气侵体不尽相同。 他从身后揽住她的身子,让她贴在自己怀中,“嗯...”她似乎不习惯与人同塌而眠,在被拥住时略有挣扎。 沈栖迟的唇角不自觉上扬,他深知怀中的柔软馨香是如何牵动他,每一寸皮肤的触碰都是炙热娇嫩的体验,越靠近越诱人,越诱人便越发把持不住,叫他无法歇止的想将女子搂的紧一些...再紧一些... 也许酒后的意志是要不坚定些,他渐渐难以克制自己的手爱抚上女子身体各处。 云舒仍深陷在噩梦中心惊胆寒,当某种恐惧感填充进她的心房并膨胀到极致时,她哭喊着惊醒过来,“暮白!快走!” 娇躯在男人怀中一个颤栗,同时弹开了双目,空洞目视漆黑的前方急促喘气。 寝殿死寂死寂的,她急而重的喘息带着呜咽之感,在这偌大的空间中十分突兀,沈栖迟听的清晰,眉下一双与夜同色的眸子也随之淡了光彩。 但他还是在第一时刻起身问她:“小丫头...是做噩梦了么...” 云舒听出是沈栖迟的声音,轻合双眼稍稍平复了些。 沉默了片刻,云舒才含着哭腔问他:“这么晚...怎么还想到要过来...” 他凑过来用指尖攫去她面上的泪,“酒喝多了睡不着...就过来看看你...不想吵醒你了...” “没有...不怨你...”她翻过身子背对他,可怕的梦境还不断在眼前重映。 那个与恶魔比肩的男人,要除去所有被她在乎着的人,“由远及近,少夫人觉得先除去谁好呢?” 纱巾显露出他阴险讽笑的唇形,猖狂的将她只见了一次的男子缚于脚下,“少夫人梦中都在唤的人...若是自此消失了...不知会不会惹您痛苦?” 恶魔得意的扬起下颌,蔑视已不得动弹的她,“少夫人若想救他,便过来求我啊...” “不!暮白!你快走啊...” 他眼中不吝狠戾,下一秒暮白已被万箭穿身,碎成无数片光怪陆离的人像。 “暮白!快走!” 她恨自己无丝毫对抗之力,可下一个又会是谁呢,她不能在原地被动等着姚澈再用其他隐晦的法子告诉她,他接下来要铲除的目标。 脑中记起颜院判给敏柔的方子: 【五灵脂】半两 【枳实】一两二钱 【小茴香】八钱 【木通七叶莲】一两 【白茅根】一两三钱 【玉竹】七钱 【硫磺】二钱 【连翘】二两一钱 【防风】半两 【夏枯草】三钱 【益智仁】一两六钱 【葛根】半两 【桔梗】六钱 【决明子】一两 【水萍】一两三钱 晨露熬煮,三碗煎并一碗,于就寝前服下,一贴便止。 看似寻常不过的药方,仔细看来便能发觉里头的药材搭配错乱无序,无视药中配伍禁忌,甚至险用硫磺一类带有微妙毒性的药材,这...压根不是治疗伤风寒症的药方,而是姚澈托人带给她的一封恐吓信。 当时信拿到手里,云舒便已读出其中隐意,将每一味药材的第一个字单独辟出,再按顺序组合到一块儿,便成了:吾知晓暮白于流连坊,下一个解决谁? 晨露熬煮夜寝饮下,那便再也见不到翌日的煦日。 姚澈让颜院判拖住敏柔,再到写下这份错乱的药方差敏柔带回,如此短的时辰内,他是如何探知暮白身处何处的? 真有通天的本事不成? 蜷缩在床榻一侧,云舒止不住后怕,若因她的缘故导致身边人接连遭祸,她宁愿从未认识过他们。 “过来...我抱抱你...” 沈栖迟觉她闷不做声,身子却抖的厉害,应该是没睡。 自从见过五皇子后,这丫头便一直不正常的如同惊弓之鸟,说实话他也认同姚澈并非是个容易探知底细的男子,然皇家的孩子,城府深是寻常事,又有哪个不存点小心思?况且二人只见过一面,她何至如此? 云舒顺从的挪进他怀中,难以想象数日前还在与她争辩赌气的男子,现下竟能同塌而席,仿佛从那日醉酒而归后,二人的关系就微有变化,云舒不知这种眷恋可以持续多久,也不知他何时会成为另一个“暮白”。 隔着彼此纤薄的衣衫,烈性酒味儿弥漫在被中狭小的空间,云舒倦意袭来又向他怀中钻了钻,“沈栖迟?” “嗯...”头顶上方传来男子清明的应答。 “你还不睡吗...” “酒醒了还不困...你先睡吧...”他抚了抚她的后脑,顺手将被沿拉至她颈后。 云舒的呼吸已降为微不可闻,男子说话时轻柔震动的胸膛贴在她面颊一侧,传来酥麻之感。她默默扁了下小嘴,不再说话。 然而奇怪的是,身子越懒脑袋反越兴奋,兀自攒动了半晌,也没能真正安静下来。 沈栖迟用下颌探上她的前额,问道:“不舒服吗?” “对...对不起...我还不习惯...” 沈栖迟呼吸一滞,随即淡淡道:“无妨...我去我自己那儿睡就行...”说着轻手掀开锦被准备起身。云舒忙扯住他的衣裳,“诶...我...我不是要赶你走...” “我明白...你身子不好...还是静静养着为宜,是我思虑不周叨扰了你...” “不是的...你没有扰了我...” 他倾身过去,借着窗子外洒进来的月光,隐约能见女子娇羞妩媚的小脸,“笨丫头...”他握住紧攥他衣裳的小手,慢慢贴上唇边轻嗅浅吻。 “沈栖迟...” 盈热的气息立刻铺撒至她手背指间,暖暖的一直迁延上心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58章:再等两年 男子妖娆的黑眸隐于暗夜下,嘴角衔着宠眷的笑压下身躯,“不想我走?” 她弱弱的抽回手,说话还带着轻微的鼻音:“夜深了...来往不便...” “只是因为如此吗?”他枕在她的肩上,大手开始不安分的拂过纤细小腰,然后明显感觉她身子微僵,碎碎应道:“不...不然呢...” 他嬉笑了两声,俊脸埋进她的颈窝轻触般嗅着:“宝贝舒儿...你好香...”呢喃细语从唇瓣中溢出,随着暧昧气流回旋进她的耳中。 醇厚的酒气配合性感调侃的话语,令云舒一万次红了脸躲闪,又同样违拗不了他强势的桎梏。 小手贴上他的胸膛,她咬着下唇推拒无力。 再次亲密厮磨,沈栖迟急切忆起她清纯甜美的味道,欲挥去而徒劳,熟悉的身体的颤意感染着他薄唇上移,舐去耳边光景。 “别咬...嗯...” 勾进去温柔吮逗的异样体感令云舒很快失了理智,短暂而粗鲁的啃咬是稍许刺痛的,她急哼一声,而后缓缓衍生的却是更为情动的渴望。 “沈栖迟...不要...会疼...”她攥紧男子肩头的衣裳,没想到力道过大将它们扯了下来... 透过月光将男子健硕的体态粗粗略到,那种若隐若现的肌理线条促使她为之气息萦乱。 此举一出,云舒情不自禁的别过脑袋,仿佛已预料到了接下来的欺凌。 果然,沈栖迟掠净她耳垂上的残余,又探出舌尖柔软捣进她脆弱的耳蜗中兴风作浪。 他...误会了...误会了她的心意... 她还不曾那样急切... 耳壁内侧软绵绵的绒毛被强势的舌尖轮流濡湿,持续灌输的黏腻唾液相互碰撞出优美的音阶... “宝贝舒儿...”他就在她耳畔磁声轻吟,喘息之中夹杂诱惑的试探,“你想我留下...对吗...你说...想我留下来...陪你...” “......” 云舒小嘴翕合半晌除了急呼吐不出一个字,但她逐渐向他依近的娇躯已然说明了一切。 沈栖迟近距离望着她光滑的脸部肌肤反射出月光丝缕,上头那双存了万种恬适风情的眸子,只区区与他对视数秒,便生出被男性捕获的归属感。 身处狩猎方位的男子已被手到擒来的饥饿欲支配,他眸光浮动,划过温情。 “别...别走...”她忽然小声嗫嚅了一句。 男子一愣,继生邪恶的问句:“嗯?宝贝舒儿说的什么?” 浓情中的调侃无疑令女子羞上云霄,她扬出小拳要去打他,却被他抢先一步包裹进掌中,随后迎来了强权侵占下的唇齿游戏... 突如其来却比想象中更加深情。 云舒怯怯献出小舌描划过男子整齐的齿,只听他嗓间沉沉咽下一口津甜,隐忍启开了通道让她任意嬉戏的畅通无阻... 如此吞吐玩耍了片刻,男人已情到深处欲上眉心,他禁不得将塌上娇小的人儿整个揉进怀里,一手扶住她脑后,一手紧贴在背部无尽蹂躏。 佳人轻纱难留,撇于地面剩它孤芳自赏。先前酒醒现下又沉溺于醉人的温柔乡中不得自控,沈栖迟探出指尖摩挲着挑开她纤背中央的系带,让最后一层薄如蝉翼的遮挡在他掌下化为乌有... 云舒心上一激,羞耻的推开他,“不要...”她急着抓起身旁的锦被掩在胸前。 “舒儿乖...我会留下来疼你...”沈栖迟诱哄道,意图抽去她手中的被子,同时不给她辩驳之机,舌尖轻点重新吮上她微肿的唇。 然而这一次她并不那么配合,娇声频频中明显多了许多抗拒的成分。 沈栖迟已然有些求欢不满,半带强迫的将手伸去薄被里,然后沿着她细窄的腰侧一路向上,被她制止得只能徘徊在美好的地带之外。 一来二去难寻出路,他也微有愠色。 也许...她并没有准备好欣然接受他吧,如此野蛮的欺压弱小倒显得他难堪...罢了... 松开,即刻闻得她羸弱的歉意:“对不起...我...” 沈栖迟没有做声,压抑着一腔躁动捡起衣裳胡乱穿着。 她则心虚的朝被子里缩了缩脖子,似乎在等待他的斥责,亦或是甩袖离去。 可是都没有,沈栖迟沉默了良久,终是败给了小小女子。 重新揽过她在怀,用被子将她上下包裹严实才肯罢手。眼不见心为净,何况他也并非那种不知分寸之人,真正待到她心甘情愿又有何不可。 难道他不生气吗?云舒默默想着,身躯在里头困惑的扭捏动弹。 沈栖迟一把拍在被面上,“怎么...轻饶了你...反而觉得不自在了?” “没有...”绷直了身体她小心翼翼絮道:“我以为我让你恼了...” 他轻笑一声:“自然是恼了...” “对不...” “不过不是恼你。”他阻断她的致歉,拥的她更紧,“原是我强人所难了,明知你身子不爽,却还...”他是在恼他自己,是个意志力薄弱的人。 云舒枕在他心口处,乍听此话便觉心绪复杂。 顿了顿她开口,声音轻如蚊吟:“对不起...是我生来底子虚,总是身上不好...还拖累了你...” “别胡说...”他温柔的安抚她,“乖...调养日久才能见效,不在一时,明日我再命人多弄些药膳给你送来...” “药膳...”她忽然想起沈安士说过,给她专程定制了有助得子的药膳,她因与沈栖迟赌气,一直都没吃过。 沈栖迟看出她的顾虑,“好舒儿别多心...只是补养一类的药膳...父亲的话,你...你听过就算了。” 说完他觉有些不妥,又愣愣补上一句:“呃...反正这段时日病着,父亲也催不得你...” “那...那你呢...” “我?” 怔了一瞬,他扬起唇角笑的坦然,“放心吧...你年纪还小...再等两年...也不碍事。” 多希望她不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遇见她触碰她的每一秒已然难熬,所以两年...真的太难以预想了... 若撇去沈安士用祖制归置她必须尽快繁衍子嗣,她与沈栖迟或许能相处的更融洽一些。 不过既有他“保证”在此,至少在那方面可以松口气。 “好了...别叨叨了...睡吧。” “嗯...” “明日皇上仍设宴保和殿,父亲已吩咐了我同行,大哥与大嫂也要入宫谢恩,你一个人在府里好好的等我回来...知道吗?” “哦...” 恍惚间的闲碎应答模糊的传出,沈栖迟垂眸仔细一瞧,那丫头已倚靠在自己怀中熟睡了去。 “笨丫头...这会子倒不怕我看了?”他臆想薄被下女子美妙的风景,脑中暗暗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59章 :公主跋扈 晨起她还没醒时,沈栖迟已经起来了。 因他一向都习惯男仆近身伺候,这会子在云舒房里,总要懂得避讳。 所以他只命人送来衣物,难得自己收拾了仪表。当云舒被他柔声唤醒时,他已穿戴整齐的倚在床缘。 “如何?感觉好些了吗?” 云舒见他今日一身月色锦衣,素简的很,除了必要彰显身份的佩绶饰品,没有其他奢华之物的装点。 “嗯...” “我方才叫丫头去拿药了,等下就让她伺候你用吧...” “时辰还早...你是要走了吗?” 沈栖迟褪去暖欲的模样当真有些难以亲近,桀骜是他的天性,然冷淡却是他的本性,说白了就是个慢热的人,对着云舒,已算是颇有耐心了。 不...如果不算某位心怀异望的女子的话。 他扯了一把领口道:“嗯,你还没好全不用起身,免得又见到你不愿见的人。” “什么?” 他撩起衣摆沿塌坐下,替她掖了掖薄被道:“昨夜你睡得快,我还没来得及与你说...五殿下也要前来与我们同行。” 云舒的立刻绷紧了弦:“姚澈!他又来做什么?” “你...果然很厌恶他?” “那个人...他到底来做什么的?” 薄唇弯起,沈栖迟若有所思的答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来问候一下新婚的皇妹。” 呸!云舒暗啐! 姚澈算个什么,嫡公主的婚后生活也需要他来过问吗?分明就是想借着此由头来相府图谋不轨! 见她阴郁的小脸染上不齿与控诉,沈栖迟也无心刨根问底,随之淡淡嘱道:“心思多伤身,你还是不要想那么多。” “我知道...多谢提醒...” 他起身:“父亲还在等,我先走了。” 当他行至内室隔断之处时,云舒又捧着薄被坐起身唤道:“等一下!沈栖迟...” 男子转身,清秀不乏妖娆的眸子里似乎带着些许期待,“还有何事?” 只见她扭捏娇羞的垂下脑袋,目光是浅浅的无处安放,“你...你先去外头稍等片刻...我...很快就好...” “嗯?” “怎的...我更衣洗漱你稀得看嘛?” 他忽决痞痞的倚在隔断上,揶揄道:“旁人自是不稀罕,不过换作是云小姐的话...本少爷便不介意...” “登徒浪子...”红晕流窜,她指着外边命令般严苛,“快出去,再替我将敏柔叫进来...” “敏什么?” 那明知故问的模样甚是讨打,云舒拧眉:“沈二少似乎很闲,不赶时辰了?” “呵呵...”他调侃一笑,翩翩而去。 ...... 二人途经鱼趣园,略过秃秃的杏林,在正殿前的小径上遇见了同样动身的沈栖流与姚溪。 说来这位大嫂,二人还都是头一次相见呢。 沈栖流眼尖,首先发现了不远处的夫妻,在捕捉到云舒紧紧缠着胞弟的手时,他装作不经意的将臂上的柔荑拂下。 “是大哥。”云舒唤了一声。 沈栖迟早就瞧见了,手紧了紧,揽着女子上前道:“大哥大嫂安好,大哥大嫂新婚大喜,小迟再次恭祝二位白首偕老。” 姚溪果真风华绝代,与云舒相仿的年纪却处处透着老成与不可一世,一张精致妆点过的小脸容光焕发,那与生俱来嚣满的气焰几乎要将身侧的男主子给打压下去。 她挥动吉服的袖子,暂时对这位小叔子不反感,“弟弟免礼吧,今日虽是初见,然往后还有相见之日,便不必拘礼了。” “多谢大嫂。” 姚溪眸光犀利,早在沈栖迟之前便瞧见了比其清丽温婉的云舒,自然要拿出来探说一二。 只见她撇开沈栖流,向前一步:“这位...一定弟妹了。” 云舒礼性一笑,屈膝福身:“见过大嫂。” 皇室出来的孩子眼界开阔,云舒的容貌风姿俨是个中佼佼,不过清汤挂面似的随性衣着,却难以掩饰其倾城之姿,若她何时想起来好好打扮... 竟是不敢想下去... 姚溪眉心攒动,兀自清嗓:“早就听夫君说起弟妹的温柔贤惠,我还道是怎样的一位人儿呢...不想弟妹不仅贤惠,还生的如此多娇,真叫我羡慕呢...” “大嫂...您谬赞了...” “弟妹何必谦虚...往后同住相府彼此都是亲熟友人,大方随意些即可...” 怎的?是在暗讽云舒装腔作态,显露的尽是小家子气吗? 一旁的沈栖流面色暗了两分,忍了忍没有说话。沈栖迟则不以为然,寻思如此心胸狭隘的女子,处处要强,还没两句话便要仗势欺压旁人,本不配让云舒与之计较。 云舒同样毫不在意,随之敷衍过去,“大嫂亲和宽宏,万事还仰大嫂指点教诲...” 姚溪还想说什么,却被沈栖流稍许不悦的拉过:“好了,父亲还在等我们,弟妹这几日抱病不宜在日头下久站,有什么话去厅中再说。” 姚溪执拗的甩开他的手,不情不愿跟了上去。 沈栖迟目光通透,早就将兄长心中所想猜了个大概。 不过...这大嫂虽嚣张了些,到底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姑娘,沈栖流怎就在面对她时处处不得耐心? 是耐心用错了去处而已,只盼着这位大嫂头脑简单些,不要那么快察觉才好。 然后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云舒,莫名欢喜:“舒儿...我们也快过去。” 正厅里沈安士已在等了。 与他同排而坐的,还有那个令云舒厌恶的人。 见到四人过来,姚澈掩面起身,对沈安士寒暄说:“瞧瞧咱们沈相真是好福气啊...如今膝下两子都已成家,妥帖的儿孙满堂,往后你可等着享儿女之福了...” “多谢殿下金口,老臣得此泼天的福分全仰仗皇上的隆恩,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新婚次日本有儿媳敬茶的规矩,然姚溪身份不同些,只随手端了一杯过去便算遵了。 “父亲大人请用茶。” 云舒目视姚溪端递茶水的手五指分散,如戏角般翘起了兰花指,唯恐茶水烫到了她,这般轻率不敬的动作,沈安士却视而不见... 他接过茶水浅尝一口便放到了桌上。 无人敢指责公主的不是啊。 不过令大伙都没想到的是,此刻一派不拘小节的五皇子意外发声了,“皇妹可是大意了?” 姚溪疑惑的皱了皱眉,“皇兄你什么意思?” “瞧瞧...”他看向桌上的茶水,“才出一遍色便敢端来给沈相...”然后他伸了一指贴上茶盏外侧,又装作被烫到了迅速缩回,“啊...还这么烫手...” “皇妹功课没做好呢...” 姚溪在他装模作样的“演示”中黑下面来,不过顾忌着厅中众人,不敢跋扈。 “多谢皇兄指正,晚些时候我必好好责罚今日准备茶水的嬷嬷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60章:殿下挑拨 推卸责任,牵扯无辜? 这种事若是有心去做,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再者仆随主意,没有主子点头,下头的人也没胆子应卯行事。 姚溪临了被揭了短,便拿人出来顶罪敷衍,这倒令云舒刮目相看。 此刻身为夫君的沈栖流若还不出声,便是自寻死路了。 “殿下不必过责,这置办茶水一事都是府中下人做的,许是昨日忙昏了头以致差错,却与公主没什么相干。” 沈安士笑着出声:“犬子所言有理,公主下嫁老臣府邸已是委屈,怎还能叫她做这端茶送水的事儿,随意一些也就是了。” “沈相与栖流兄心意相通,宽仁之下是我皇妹的福气呢。” “殿下言重了。” 沈安士站起身,欲将此事翻篇,“老臣看时辰也不早了,不要迟了皇上的设宴才是。” 姚溪不屑的朝姚澈撇了撇眼,个中得意忘形的眼神仿佛在向其炫耀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如他庶出的子嗣便是修一世福泽,也及不得她半点荣宠。 遂强势揽上沈栖流的手臂,“父亲大人所言甚是,父皇最不喜人拖沓延误,我与夫君还紧赶着去向他老人家谢恩呢,皇兄...”她对姚澈挑衅一笑,“我们便先行一步了!” 而后又对沈安士福道:“父亲大人,儿媳与夫君冒昧先退。” “嗯,去吧。” 姚澈一脸无害的目送二人趾高气昂的离去,倒极为沉得住气。 万事毫无威胁的开端,往往会收获比预计满意数倍的结局,可以想见,任何如姚溪一般喜怒形于表面的人,得了人前风光后定是晚景凄凉,因为他们通常都没有脑子。 所以在那之前他要做的只是等待。 这边沈安士由沈为搀扶着,唤道:“迟儿,咱们也该动身了。” “是...父亲。” 沈栖迟另只手也拂上云舒的小手,微有不舍道:“小丫头,那我就先走了。” “嗯...” “敏...什么来着...”沈栖迟看向敏柔,想唤她名字又想不出而作罢,“我命你煎的药早些拿来给少夫人服下,再抓紧时辰将晚上的药也煎出来,还有...膳房新准备的药膳也要仔细着,切莫过了时辰失了药性...” “是,二少爷,奴婢一定做好。” “好了...你一下吩咐那么多,敏柔哪忙的过来啊。”云舒半带撒娇的晃了晃身子,朝他近两步,“那些事都等你回来再做也不迟...” “好...就随你的意愿来。” “快走吧,别让父亲在外头等久了。” 他松开云舒的手,揽她贴身,下颌似有若无的触及女子的前额发梢,“嗯...你乖...” 敏柔见主子亲近,忙退开距离稍作避忌。 姚澈本是不着急入宫,今日除了“探望”新婚的皇妹,并无其他要事在身,其实他自己也未意识到,早早起了来此与沈安士聊些有的没的,不就是为了换取与云舒同处一室的片刻欢欣吗? 不似以往事事深思熟虑的,就这么来了。 自然,他也料到了云舒很可能称病躲避,但为着他假手命人送给她的药方,她也不会轻易做了缩头乌龟。 他姚澈相中的女子,合该有此韧性。 “栖流兄一向温柔体贴,没想到二少爷年纪虽小,对待家室上竟也不输兄长。”由他做个煞风景的人,立刻得到了沈栖迟的不快,“殿下笑话了,我怎及得上大哥多情善感呢。” “他善感是假,二少爷多情却是真。” 沈栖迟眼中划过敌意,“殿下此言,是什么意思?” 姚澈装作不见,余光时刻掠及他身旁的云舒,“我听栖流兄玩笑时说起,二少爷曾恋上一风尘女子,还为了她扬言...不愿娶令夫人呢...” 说者“无心”,听着怒,忽略云舒小脸上那点淡淡的不自在,沈栖迟先她压不住愠色,语气转为冷冽无度,“流言蜚语岂可当真,殿下亦说了,只是家兄的玩笑之语。” “呵呵...这么说是栖流兄听信了那起子人的胡诌吧...”他一览二人尴尬的神情无余,心中莫名畅快。 “兄长向来心地良善,会被有心之人蒙骗也是情理之中。” 姚澈不以为然的笑起来,“二少爷说的是...凡事只要心胸坦荡,任他如何编造,令夫人也是不会信的...” “信与不信...不劳殿下操心!” “俗语空穴来风,意指任何事情都不会无风起浪,无谓流言真假,二少爷有如此贤妻在侧,万事还是收敛些为好...” “你竟如此...” “多谢殿下关心!” 这回是云舒出声切断了沈栖迟的愤愤。 姚澈心思深,此举无疑是要挑拨她与沈栖迟的夫妻情分,若是捏造倒不怕他,奈何他所说的确是事实啊,所以叫二人尤为难堪了。 更有甚者,还间接挑拨了沈家两兄弟的关系。 云舒厌极了他,忙厉声驱赶道:“臣妻还有些体己话与夫君说,能否请殿下暂且回避?” “舒儿,你...” “那是当然,我从来都尊重女流,少夫人的要求,我必是会满足的。”他幽深的黑瞳诡辩几许,掩藏在绢巾下方的薄唇不知挑成了什么角度。 “恭送殿下!” 云舒拉着沈栖迟俯身行礼,直到将那尊灾神送走才算松口气。 过后,沈栖迟明显感觉女子的小脸绷紧了。 “舒儿...” “你不要解释,他说的话我不信,也不会往心里放。” 沈栖迟生出些懊恼,明知姚澈居心叵测,便是要故意激怒他,他却...还不如一个丫头冷静。 他不知道兄长怎么会结交此等宵小,又或者在本质上,沈栖流就是与其一般无二的。 但是云舒一定是信了那些话,因为他再度想拥她入怀时,遭到了她的拒绝。 “你快走吧...父亲该有意见了。” “舒儿...”他试图温情缠上女子黯淡的美眸,然最终被她躲闪开去。 不知为何,小心翼翼堆砌起来的依恋,还未搭建稳固便轻易被姚澈抽离摧毁了,他知道刺痛了这丫头的心,更痛恨如此无能为力的自己。 “再抱一下...我就走了...” 说完他不等云舒应允与否,上前强势圈揽住了她,被迫贴在男子的胸膛,那种生疏的感觉一闪而过,她也明白自己到底还是介意他外头的“那位”的。 温热的唇顺势而下,她怯生生的躲开,叫沈栖迟的动作止在原地。 半晌,他松开她,语气已更迭平缓:“等我回来。” 纵然心内浮沉,面上也是浅笑无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61章:不信变态 “小姐...二少爷都走了许久了...” 云舒伫立在厅中,动也不敢动,仿佛一动便会心软,一动便那么轻易的原谅了他。 “回去吧。” 盯着沈栖迟离去的门口,白日照射进来的阳光并不刺目,瞧的时间久了,各种纷呈的光线与暗面交相绘成男子的背影。 她顿觉疲累不堪,扶着敏柔的手转身。才迈开两步,身后传来男人调戏的言语。 “既这般不舍,何不随他一道去?” 几乎是触电一般僵住,那轻浮随便的声音刺进她心中。 是魔鬼的召唤,是笼罩她从每一根发梢开始深入,逐渐侵蚀体表。而他在身后隔岸观火,欣赏着她如何被他揉虐于手心之中,最后直直推进万劫不复之地。 回首,男人噙着胜利者的笑意,向她耀武扬威。 他不知这双梦魇中的深眸,曾给她带来多少压抑与折磨。 想到此,她突感一阵胸闷眩晕,扶着敏柔便侧向一旁恶心干呕。 霎时姚澈颇有深意的笑颜凝滞。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敏柔吓坏了,边抚云舒的背边取出手帕为她擦拭。 “我...我没事...” 恶心了半晌也只是干呕,过后云舒再扬起的面容已是苍白无色。 姚澈亦隐去面上神色,捕猎者决定放出猎箭前通常会屏住呼吸,然后悄然踱步逼近。 在敏柔重新扶起她的手臂时,被他蛮狠夺了过去。 “殿下!您要做什么!快放开小姐!”敏柔见来者不善,奋起上前与之争夺,却被姚澈淬了毒的眼神逼退。 “退下。”姚澈冷声命令道。 “不行!你会对小姐...” “退...退下...敏柔...”云舒用手帕掩着唇,无比虚弱的说道。 敏柔怎能罢休,“小姐,奴婢不能留您...” “不要紧...”云舒朝她挥起薄纱袖子,“听话...下去看着晚上的...药...我有事自会叫你...” “可是小姐...” “我让你退下...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敏柔急的带了些哭腔,泪水也不争气的储满眼眶,“奴婢听...奴婢...遵命...” 一步三回头,终是敌不过姚澈那深沉而慑人的眸光。 姚澈紧紧捏着女子的手腕,那力道似要折断了它似的,“少夫人的丫头...很忠心啊...” “放开我...” “怎么?少夫人...很疼么?”他望着彼此相触的地方,口中是一万个嘲讽打击,“是不是很疼?”说着他又加大一分力道。 女子的小脸被痛感袭击的更是惨白,可就是忍着不肯喊出一声。 “你还挺能忍。”他阴郁的甩开她的手,连同她整个人趔趄一记。 扶住身后的长台,又触碰到上头供奉神灵用的香炉酒盏,惹出一阵杂乱刺耳的动静。 “你为何没走...为何...还要回来...” 姚澈阴险的笑起来,毫不知耻道:“待他们都走了...再来与你幽会...不正是绝佳的时机么?” “无耻...” “不敢当...”“不过你我若在此耽搁下去,少不得隔墙有耳。” 云舒下意识环视四周,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 “你想如何...” “想让少夫人随我走一趟...少夫人敢么?” “姚澈...你又想玩什么花样...”云舒身形有些晃颤的走向他,强压心内恶心之感。 哪知迎来的是男人餍足的轻叹:“啊...我的名字从少夫人口中吟出...那感觉...当真妙不可言啊...” 是稚嫩的兔儿伸出爪牙轻挠心房的感觉,姚澈已许久不曾在面对女子时,产生此番快意。 云舒虚弱的眯起眼,甚是可笑的打量他自娱自乐般的姿态。 他白皙纤嫩的大手拂上额角凤眸,随即跌入另一派痴迷的境界。 他用乞求的语气对云舒道:“少夫人便再赏赐我一声...如吟诗一般的...唤我...” “变态...” “哈哈...我喜欢这个称谓...”他抓住女子的手,缠进五指间:“还从未有人如此评价我...少夫人果然是见解独到...不同凡响呢...” 说着执起素手送到唇边浅浅嗅着。 透过绢巾溢出的鼻息微弱却炙热,一片恶寒拢上躯干,四肢顿时凉薄缥缈。她像虾子跳开他的触碰将两手藏在身后,怒视他的杏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整好给了姚澈机会,他上前长臂环绕一圈,女子的两只手便牢牢被他扣在了身后。 她挣扎:“你要做什么...败类...” “您瞧瞧您...都病成这样了...作甚还这么嘴硬...”意指女子有气无力的训斥。 “别碰我...” “呵...怎的还不让我碰了...”指腹贴上她的双唇轻擦试探,宛如毒舌的信子,阴柔而危险的警告。 指尖下移,划过颈间却避开了两处重要部位,径直来到女子的下腹处。“下...下流...拿开你的脏手...” “少夫人嫌我脏?” “......” “他呢?也脏么?” “......” 他并不动气,只是触碰的更为猛烈,“我真是不懂...沈栖迟成日私情泛滥...花天酒地...又是何处比我清净了?” “住口...他没有...” “你再说他没有!”男人突然掐住女人的脖颈,变得尤其暴躁,“方才被他三言两语便哄听话了?你明明就是很怀疑的!不是么?” “咳咳...放手...好难受...” “难受...” 他见云舒艰难呼吸着,苍白的小脸收到机械性压迫,逐渐沦为异样的嫣红... 气体进出受阻,云舒她很痛苦吧。姚澈这样想着,竟是被自己的行为惊到了,猛然将手撤开。 “咳咳...咳咳...”云舒毫无体力站立,在他放手的一瞬瘫倒在地面剧烈咳嗽。 姚澈俯下尊贵之身,无耻的心疼着:“你为何不信我说的...” “咳咳...” “因为你喜欢他么?” “滚...你这个混蛋...” “还是...因为有了他的种...” 云舒在急急喘息中怔住了,抬眸对上的是姚澈被阴鸷浸染过的视线,“不可理喻...滚...滚...”她扬起粉拳去捶打他,“我不要看见你...滚出去...” 他控制住她将她拖拽起身:“没有问题...我当然会滚。” “混蛋...放开我...” “不过...是与少夫人一起。”“来人!”他不知道对何处唤了一声,立刻冒出几个府卫打扮的人。 “带过去。” “姚澈!你要带我去哪!混蛋...啊!”咒骂还未结束,她脑后便被重重一击,没了意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62章:熟悉囚犯 “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我...我不知道...” “啪!”一个耳光下来。 只听“动手”二字,一群五大三粗的野蛮人相继出现,对着地上的男子就是拳打脚踢。 那男子唇红齿白,肤光胜雪,发如青丝眸似辰,两条纤细委婉的眉毛是许多女子都梦寐以求的柔顺,浓淡相宜,全然不用描画便竞放光彩。 其中一个野蛮人一拳打在男子高挺的鼻梁上,瞬间鲜血外涌,他顾不得扬手止血,迎面又来一拳打在了颧骨上。 青紫斑驳的痕迹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是突兀,男子抱着脑袋,痛苦呻吟。 “住手。” 开口的是坐在男子前方不远处的,一个身着玫红色云锦衫子的男子,闻得他的指令,一群人停下了手头动作,恭敬的立在一旁待命。 看来这家伙是这些人的头儿。 被打的男子已然瘫软在地动弹不得,头目坐在一张精心雕镂过的太师椅上,正无比闲情的玩耍自己鬓边的碎发。 半晌,头目开口:“死了么?” 那一群人刚要上去检查状况,头目抬手制止:“让他自己说,你们都先退下。” “是,主子!” 地上的男子没有动静,头目又问:“死了么?死了可让人埋去乱葬岗了哦...” 一听这话,原本无法动弹的男子身体颤了颤,随后艰难的翻身仰面。 “咳咳...”随着呛咳从口中溢出几缕血迹。 “哈哈哈...看来小公子很抗打呢...” “知道为什么打你么?” 等了许久,地上那人才薄唇翕合,用极为轻飘的声音回答:“不...不知道...” 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他也很郁闷的好吗。 “哈哈...”头目又笑了,“你不知死活看上了爷的女人,所以活该有此下场,懂了么?” “你的女人...” 像问句又像是肯定句,引头目划出探究的眼神:“怎么?那日救了小公子一命的恩人,这么快便忘怀了?” “恩人...”男子虚弱的掖了掖嘴角血液,喘的疲惫,“呵呵...你喜欢男人...”这次是正经的问句。 “瞧你说的,应该是你的恩人喜欢男人才是...” 男子缓缓侧过身体,努力接上那头目的视线,“云兄...云兄隐有断袖...我...我知道的...” “休要在这装傻充楞,难道你会忽略,那小子其实是个女人的事实?” “不...不可能...云兄...不是...” “废物!”头目长腿一踹,男子立刻哀嚎着几近昏死。 然后他站起身,俯身凑近男子,“你还不知道吧...自那日一别...你的云兄可对你念念不忘啊,时常在梦中唤你的名字呢...暮白...暮白...” “不...云兄...我...我配不上...” “娼妓窝里谋生存的杂碎...还算有点儿自知之明。” 他捏住男子的脸,恶狠狠道:“不过,你是不是也很得意?” “......” “说话啊!貌若天仙的暮白公子!” “啊...” 男子忽然大声哀嚎,侧面一瞧那头目竟然抬脚死死踩住了他的右手! 为了生计而失去劳作能力的右手! 头目不打算留情,继续反讽道:“想来也是也难怪,你这废物无用是无用了些,但至少脸面生的好看,又会写诗又会作对的,最适宜用来欺骗闺阁女子了。” “放开我...放开我...” “真不知是谁给了你这副妖媚面孔,让你成日摆出招摇,不知检点。” ...... 云舒手脚被缚,口中塞了一团粗布。 面前的墙上被开了一个三寸见方的缺口,透过这个缺口,云舒目睹了上述情景。 头目背对着她看不清面目,但根据那人嚣张的说话方式与残忍无耻的行径,她可以断定那人就是不久前将她虏来此地的姚澈。 被他虐打的男子是暮白,身上浅白的粗布长衫被浣洗的边角泛黄,一双如同小鹿一般透亮的眸子,无辜的令人不忍苛责,她绝不会认错。 可是姚澈那个恶魔,竟对手无寸铁的暮白下此毒手! 更可耻的是,他竟将自己的真实性别告诉了他,还添油加醋向他转达自己的爱慕之情! 这时,墙上的缺口被人从外头堵上了,二人交谈的声音也逐渐听不清楚。怎么办?再如此下去暮白一定会被姚澈折磨死的,不可以...她必须要想法子...救他... 身处的房间除了一道单扇的门,连一扇窗子都没有,若熄灭房中烛火,那便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 待烛火燃尽,她便再没有逃跑的可能。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解开身上的绳索。 她挣扎着并腿站起身来,却因重心不稳连续好几次都半途摔在地上,正当她为此焦急的额头冒汗时,单扇的房门传来锁链摩擦的声响。 慢着!有人要进来? 云舒立刻缩回原地继续装作昏迷未醒的模样。 果然,锁链摩擦的声音之后是铜锁被钥匙打开,继而闻得凶狠一声,“进去!”什么人被扔进房间。 一系列关门,上锁,离去的动静后,周遭安静了下来。 云舒无法确定被扔进来的是何人,也无法确定房间里是否还有其他不善者,所以暂且不敢睁眼。 所幸的是那人只被反绑住了双手,依靠双腿还能勉强站立。 他屈着身躯在房内艰难游走,直到在墙角处发现了“昏迷”的云舒。 “姑娘...姑娘醒醒...” 是姚澈,不...是暮白的声音? 云舒忽然发现他二人声线领域的跨度并不很大,甚至可以说是极为相似。不过姚澈的声音深沉中透着阴狠,说话时以不屑鄙夷为主要情感色彩。 真要说来,倒与姚溪有着某种程度上的统一。 暮白便不同了,磁性的嗓音魅惑异常,言语不疾不徐从容自如,仿佛世人皆醉他独醒,也唯有他一人倾尘脱俗,遗世独立。 云舒总能在他身上感受到褪去浮躁后的淡然悠远。 很显然,此刻唤着自己的,正是暮白。 她睁开双眼,见到来人便迫不及待的唤道:“暮白!”然而口中的粗布将那两个字节揉成“唔唔”两声。 “姑娘...你怎么也被囚到了此处...” 满身青紫与血迹的暮白根本没有认出云舒,只是无辜的双眸映衬烛火浮动,漠然的看向前方已放弃挣扎。 淡然悠远过了度,便会如现在的暮白,是稍显悲观厌世的存在。 “唔唔!”云舒拼命扭动身子,想提醒暮白帮她将口中之物拿开。 暮白的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微微转动黑瞳看向云舒道:“挣扎又是何必,不过徒增伤痛罢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63章:云兄是云 云舒几乎想一头撞晕在墙上,这个暮白无论身处何种险境都是如此沉着冷静吗? 他的命运被掌握在无数人手中,时时刻刻的身不由己已让他习以为常。 不挣扎不辩驳不计较不在乎。 仿佛这世间的纷扰再与他没有关联,可云舒见到他得知自己是女儿身时,明明是透着深深的绝望的。 所以,在他心中也是有一些眷恋自己的吧? 因为彼此身处的环境差别迥异,他认为自身已个默默等待死亡来临的人,不过是为着想要做的事无法完成,而选择留在烟花陌巷,与那些风尘歌姬唇齿相依的得过且过... 救他一命同时暴露了她的身份,无谓是何许人也,只需知晓家世显赫,与其并不门当户对便足矣。 他说的对...他...配不上她。 “唔唔!”云舒再次试图站起身子,却因身子有恙体力不支,再度跌倒。 男子见状轻扯嘴角,牵动了面上的伤,遂笑的很是艰难,“姑娘还是省些力气,且看他们有何下一步动作吧...你如此设法逃跑,是全然无法如愿的...” “唔唔唔!” 云舒狼狈的歪在地上,气急咳嗽了两声。 他见云舒小脸有病态的白皙,身上衣着虽不奢华却很雅致,轻纱薄绸裁剪的十分合身,粗略一览便知料子昂贵,非寻常百姓所能得。 于是揣测道:“他们将姑娘虏来是为了索要赎金吧...” “我瞧姑娘穿的体面,应当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垂眸再看自己一身简朴,越发觉得贫富悬殊。所以...也不能怪旁人瞧不起他,原是他自己没有本事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虐打凌辱...自是应该的。 “唔唔...”她很想应他,他倒是帮她取掉布团啊! 在一旁默默坐视了一会儿,男子站起身来,向发虚倒地的云舒走去。 动作迟缓的俯下身躯,“呃嗯...”被殴打的痛感使他蹙眉轻哼了两记。 云舒见他甚至比上次被“王哥”一群人打的更为严重,那张谪仙似的面孔淤痕交错,不由感叹他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要来这辈子以躯代偿。 “唔唔...”她支起身子让背倚着墙壁,男子倾身凑近她,薄唇微探,弱弱拂出气流。 一袭极弱的微风染上她的小脸,毛孔娇羞收缩惹出丝丝酥痒之感。在女子不明就里时,碎碎散落在面上的青丝相继向外侧飘开... “呵...这样不会痒了吧...” 云舒怔了一瞬,然后扭捏的点点头。 不知怎的,暮白看似不经意的小动作竟格外诱哄人心,显然云舒也很是受用,禁不得在他露齿浅笑时宣红了两颊。 “姑娘的面色看着好些了,果然呢...方才是太惧怕了...” 他真这般木讷么?连她是害羞脸红都瞧不出?“唔唔...”她再次晃了晃脑袋,发声提醒。 “姑娘想说什么...” “唔唔!” “算了吧...隔墙有耳,言多必失,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云舒临近急溃边缘,不由得双脚跺地。 下一刻扬起满室尘土。“咳咳...”暮白不慎吸入少许粉尘,呛的咳了出来。 望着烛火下形态毕现的微末粉尘,男子伤情的面目被渲染的几近朦胧。云舒有片刻的恍惚,幻想着哪怕身处再窘迫的境地,只要与眼前之人在一起,什么也都能幻化成美好... 既然姚澈已替她传递了倾慕之意,那她... 倚着墙稍抬被捆绑的双足,用绣鞋的鞋尖在布满灰尘的地面轻划两道... “云...云?”暮白在诗书上的造诣超乎常人想象,所以即使是在昏暗的房间内,倒着瞧云舒“写”出的模糊字迹,也能准确识别出。 云舒利落的点头。 “这...是姑娘的...” “兄...云兄?”暮白黯淡的瞳眸逐渐浸染点滴流光,在见到她后头划写的汉字。“你是云兄?” “嗯嗯!” 云舒点头的动作仿佛成了暮白眼中最美的存在。他先是怔忡半晌,继而小鹿的墨瞳中圈起热泪丝缕,那份愉悦之情令他顾不得面上伤痛,就那般注视着云舒笑意渐浓... 很显然,暮白认出了她。 “唔唔!”这次他倒勤俭了,转过身去欲用身后的双手扯掉她口中的布团。 或许天不垂怜,暮白早就被踩折了右手,左手稍一转动便会牵动患处,无法得偿所愿不说,几番折腾下来,他已疼的冷汗涔涔。 够了,这个法子不行! 暮白颓然跌坐在尘土之间,似无比受挫:“云兄...对不起...都是...暮白连累了你...” 云舒哼哼着直摇头,这句话理应是她对他说才对,如若不是她贪玩醉酒招惹了他,又怎会被后来的姚澈揪住不放... 合该是她连累了暮白啊! 他那满身的伤,正是对她不遵礼矩最不齿的控诉。 她仿佛不曾察觉到,自己在摇头否认时,同样眼中氤氲,水汽弥漫。 他惹了自己怜惜的女子伤心流泪么? 暮白委身过去,目光缠绕的顷刻心房被人狠狠捏紧,他不该抑制不了内心的动荡,过于显露对她的情意,那个男子在无情鞭挞他时,也必不会善待这丫头啊... 是否该说他的存在,本质上便是个错误? 眼角清泪滑出,男子启开微白的唇温情含去。 这是云舒始料不及的触碰,比之那日酒香四溢的间隔,五指交缠远远不及这个点吻来得动心痴迷。 可她泪更失控了... 暮白慌了,继续不断舐去她光洁肌肤上的泪渍。 不可...她毫无脸面去接受暮白的心意... 于是疯狂的躲闪,奔溃似的将自己的情意透过两汪流动之源,竭尽宣泄掉。 “不要走...云...不要躲开...” 欲生邪念,暮白自觉下腹紧窒,隐隐是难以言喻的情窦在冲撞作祟着... 云舒被逼至死角没有退路。 “云...云...” 他嗓间濡湿透着异样的柔美,压下脸庞将她口中的布团啃咬撤出。 “不!不可以的...不可以...”云舒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拒绝暮白煽情的邀请。 失去理智一般欺身而上,那张小口喋喋的一切皆是他不愿意听到的言辞,越说越痛,越痛越失控。 堵上它? 对!堵上它! “暮白!不可以...”小脑袋躲闪着不让他如愿,那更像是激怒了每个妄图占有她的人。 “我已经嫁人了!” 粗砺的呼吸僵在耳畔,男子似被人点了穴一般,有那么一段辰光,都是静止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64章:自身难保 良久,昏聩的室内才又掀起几波声纹,“对不起...我不知道我...” 好像是叹了口气,男子褪去骄躁,音色在他刻意的压抑下显得十分清明,“情感岂是欲止便可止的...云...不...还是唤云兄更妥帖些...” 在他微不可闻的讽笑声中,再次跌入沉寂的空间。 又不知时光流逝几许,只依稀见得桌上的烛火越燃越旺,渐长的烛心无人可剪,短暂辉煌的火光后他们迎来了令人窒息的黑暗。 暗的一瞬,云舒浅浅吸气。 “是他么?” “......”她感觉到他的方位,傻傻看过去,却是什么也没捕捉到。 “他...很好啊...” “暮白...说什么...” 他又重复,嗓音强调在首字,“是他么...” “他...暮白指的是...” “打我的人。” 云舒暗中一惊,身子腾了出来:“不...不是的...我才不会...” “那是谁...” “我...”云舒小口张合半晌,还是选择融入满室的寂静。 而后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锁链轻擦,门被推开。从外头照射进来的光线使云舒无法适应,转头撇向身前男子的后头。 陆续进来的是方才那一群野蛮人,为首的是一个眼角留疤的汉子,他一眼便发现了被丢弃在地的布团,眼神立刻沉下。 他上前将云舒蛮狠拎起,“臭丫头果真不是个安分的,你都跟这小子说了什么?” 云舒领口的薄纱从颈后揪起,胸前交叠的衣襟也顺势被扯松,“放开我!你们...”她虚弱的反抗中,反使胸前风光显露更甚。 “你放开她!”暮白踉跄起身,眼见那些野蛮人的视线从不同角度窜出,却直直汇向同一位置,情急的不管不顾,上前便同那汉子纠缠。 不过一脚功夫那般简单,暮白如同抛出的茶盏掷地有声。 “自不量力!”他啐了一声,命令一旁散人:“你们,把这小子给我捆结实了,听候主子回来发落!” 一帮人得令,手持绳索一阵折腾。 “不!不行!暮白身上有伤,你们不能这么对他!” 处于困顿中的男子破碎的哀吟从人头中传出,“不要...不要管我...云兄...” “暮白!不可以!你们快住手啊!” 刀疤男捏住云舒的小脸,“自身都难保了还顾别人,你放心,马上就会轮到你了!” “你们过来!”他对那些人唤道:“这丫头倔的很该给点真格的,主子吩咐了,要你们好好给她上上规矩!”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云舒缩了缩脖子后怕出声。 “哈哈哈!我们都是大老爷们,你又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你自己想想...爷们会对姑娘做什么啊?” “你!你们敢!” 暮白被捆在桌腿上分毫不得动,但他仍歇斯底里的挑衅道:“你们这群败类!竟敢如此...放开她!有什么都冲我来...别碰她...” “啊!”话音未落,不知是谁扬脚一踢,他顿时脑袋歪向一边呕血不止。 云舒见状哭了出来:“不要...暮白!你怎么样...你不要再说了!” “放...放开...她...” 弱弱吟出几个字节便受不住刑晕死过去。 “暮白!暮白你怎么了!醒醒啊...” “臭丫头吵死了,给我闭嘴!”刀疤男重新拾起地上的布团欲塞进她嘴里,却被她疯狂摇动脑袋躲避了去,“放开我!混蛋!我要见姚澈!我要见姚澈!” 他扯住她脑后的发丝,警告:“爷主子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想见主子也不看自己什么身份!我看你是活腻了!” “把这臭丫头带到那里去!” “是!” “老大,那这个死小子怎么处理?” “爷主子还没有吩咐,就先这么着吧!” “是!” 云舒最终还是被敲晕堵住了口。 ...... “品淡”雅居。 醒过来是在这个地方,准确的说是窗边的贵妃软塌上。 云舒的身子虚弱极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当见到眼前熟悉的装潢格局时,她才愣愣意识到此处是流连坊。 那方才那间呢?也是流连坊的地界吗? 转头,纳入眼帘的是那日微醺酒醉后见到的绣面屏风,上头的绣样是寓意富贵吉祥的云海升腾仙鹤图,个中细节如出一辙。 脑袋酸胀的很,她轻柔挪动身子,头顶传来刀疤男唏嘘的声音:“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少奶奶,身子这么不经折腾,愣是到现在才肯醒啊...” “唔唔!”她慌张的绷紧身子,发现被五花大绑根本不得起身。 “得了别叫唤了,算你个臭丫头走运爷主子大发慈悲!” “唔?”对上那人的视线满面都写着困惑。 刀疤男狡诈笑着,用自己粗砺粗砺的手触摸上她的脸。那股携带浓郁汗味的体味令云舒频泛恶心,一腔作呕的感觉堆积在嗓间,很快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他却以为她是害怕所致:“别怕啊,主子已开恩你不用见方才那一大堆爷们了。” “但是...”见她小脸稍有松懈,他又拖长尾音狠狠打碎她的希冀:“主子也吩咐了...要我亲自...为少奶奶讲讲侍奉主子的规矩...” “唔唔唔!” 话毕那张污秽泪汪的小脸上便只剩下惊恐万状了!不!姚澈!他...怎能如此待她! 若真被这无耻匪类轻薄折辱,她情愿一死! 只是她现下连自尽的能力都不具备啊! 刀疤男也不耽误,隔着绳索开始触碰云舒胸前似露非露的地带。外层的遮掩先前已被他扯松,高高耸起的两处美好在诃子的缠绕下显得越发紧实饱满。 这般令人血脉膨胀的香艳画面,是个男子都抗拒不了吧?不过...刀疤男的眼中似乎没有情望缭绕。 纵是敌人冷淡也无法抵消云舒心中的恐惧,胸前被异物抚摸挑动的触感无疑叫她颤栗不休,无计可施又不得不得尽数承受,再淡然的女子也只得以哭泣应之。 是奔溃似的绝望。 她逐渐停止了挣扎,只有起伏不定的抽噎声荡彻,静谧的泪水开闸般潺潺涌现,滴落在塌上依次化开成淡淡的水晕,仿佛是要洗刷掉她内心肮脏不堪的全部。 刀疤男愣了愣,伸手取掉了她口中布团。 “都是嫁过人的丫头了,还这么委屈巴巴的算怎么回事儿?” 云舒小声啜泣起来:“你这个败类...要做便做...何必多言...” 他闻言失声嗤笑,“怎么?知道自己逃不过,干脆认栽?” “败类...无耻败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65章:她仰慕他 “哈哈...世家出来的丫头...连骂人都这么文雅...”他虚伪的干笑,手已沿着她耳畔缓慢延伸下去,拂过侧边的颈线不断向下,“啊...皮肤摸上去感觉真好...”说着手指拢过她精致的下颌骨,轻轻捏了两记,“爷主子的眼光到底出类拔萃。” 云舒使劲侧过面去想避开他的钳制,头顶那人轻佻的言语竟令她有种进行交易的感觉。 姚澈是买家,她是待售的商品,而刀疤男则是前来采办接洽的中间人。 不知他对她做完那些事,姚澈会不会赏赐他一点半点金银犒劳... 姚澈...无耻的姚澈... “怎的不出声儿了?”刀疤男将手探进肩头,轻易剥开松垮的薄纱,“彻底吓懵了不是?” 她仰了仰眸子看向他,冷哼道:“我在想...这件事果真是姚澈命你做的?” 又是一愣,很显然他没想到云舒会问出这种不合时宜的问题。 “若不然...你认为我是临时起意吗?” “不敢...” “那你是...” 她忍耐着身子被他调弄的反感,小脸紧绷:“我只是断定...你...你根本不敢...” “不敢?我有何不敢?” “你不敢...不敢真的动我...” “哦?这倒奇了...”暗自眯起眼,掩饰其中生出的诧异与欣赏。 欣赏? 只瞧她无休止颤栗的身子与嫌恶的表情便可知她的惊慌与恐惧,然而事实上她也确实害怕的哭了,区别于一般的大喊大叫,无声的落泪更衬心内的屈辱。 在此种囹圄困境,她竟还有脑子去琢磨事情的本质,此事的罪魁祸首已是姚澈无疑,但却不知她凭何笃定,姚澈只吩咐他“浅尝辄止”,稍稍给她这倔丫头一些苦头吃吃便可。 “哼...”云舒不屑一声,明显感到男人的触摸生硬了些。 其实很简单,刀疤男虽然面上奸诈轻浮,所出言语也是污秽露骨,但他对她的调戏抚摸并不急色,自然了...她并未傻到去质疑自己这副皮囊。 比起沈栖迟情动时...他真真表现的太过谨慎小心。 男人的手刚覆上她胸前,又有些迟疑的不知下一步应该如何做。 见此情状云舒喘动弱了些,同时更肯定自己的猜测,“我说中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说的...是否属实...” 有片刻的进退为难,他邪心一横捏动掌下的美妙:“小丫头大言不惭!” “疯子...住手...” “介意被旁人...碰到你这儿吗?”男人似被激怒,生硬的擒住并且弄疼了她。 “好疼...” “你成功拖延了时间,臭丫头!” 他人走过来,到她脚边的塌前耀武扬威:“我只能告诉你,自作聪明还需付出代价!” “住手...你做什么你...” 裙角被掀开,下方一双腿立刻感受气流涌动的凉意,男人同样生硬的伸手覆上她腿间滑嫩的肌肤,于他话中手感美好的肌肤,却博得他满身寒战。 不...主子并未授命他如此... 冲动之下的举止很可能为他带来难以估量的伤痛,主子会责罚他,为了这丫头。 下一刻,他的揣测得到了证实。 “品淡”的门被人从中踹开,以掩面的男子为首,后头跟的是方才跟在刀疤男身后的野蛮人。 “爷...爷...”刀疤男在那一刹失了威风。 “拿下。” 只简单二字,不久前还对他言听计从的野蛮人群绕过掩面的男子,横冲上前将他押解了严实。 “爷饶恕...” 男子仅露的凤眸划过凌厉,是近乎杀心:“拖下去,斩双手。” “不...爷...五爷...” 云舒的双腿还裸露在外,见一群大老爷们儿冲进来,迫她唯有羞耻的合紧,偏过脑袋旁观这一切。 姚澈选择砍去刀疤男的双手,是因为他触摸了不该触摸的地方,云舒心中清明也恨极了被他轻薄,然闻得如此惨烈的刑罚,又心有不忍。 “姚澈...你混蛋...” “你便这样视人命如草芥吗...” 男子并不恼怒,反而略显严肃的凑身过去,将她的裙摆拂下。 嗓间发紧,是情动难抑的征兆。 竟险些于人前失掉分寸?高傲自负如他五皇子姚澈,俨是从...从未有过的。 所以他恼火...沉了半晌才敢应她:“他的爪子不规矩...理应除去...少夫人以为有何不可...” “他的不干净...你的呢...” “我是主他是仆...少夫人也要混为一谈?”他踱至她面前,觉察身后人并未即刻离去,仿佛在等待他的最终审判。 云舒透过男子玫红色的衣衫隐约可见刀疤男的背影,“是啊...你是主...他是仆...所以他做的什么...不都是听了你的话吗...” “听我的?我并未...” 话至一半他忽然噤声,应是忌惮除了刀疤男还有不相干的人的存在。 “亵渎”云舒这件事儿其实是他单独派给刀疤男做的,只是意在恐吓她...好令她心生惧怕从而服软,在“尺寸”的把握上他自是给了详细的交代。 不料刀疤男竟受不住激将,糊涂越了去。 其余人并不知个中情由,若从云舒口中还原事实真相,不免落得个赏罚不清的坏名。 这个丫头...还有点儿脑子。 姚澈眸中的尴尬一现而过,随即恢复正常,“听少夫人的意思...便是要保全他了?” “何来保全之说...我...只是仰慕殿下赏罚分明...而他所为...又不至斩手...” 仰慕? 二字挤进姚澈的心房,飞快落地生根。 掩于绢巾背后的傲娇唇角等不及犹豫,恣情扬起道:“少夫人说的极是...一双手而已...恕了...便恕了吧...” 不为大发善心,只为成全她的“仰慕”。 一双手而已...想取的时候不也可随时再取吗...左右她“仰慕”的是他的“赏罚分明”,并非他的“出尔反尔”。 “谢爷宽恕...谢爷宽恕...” “暂且拖下去,与那小公子锁到一处。” “是!” 同样透过他玫色的袖间,见到刀疤男被众人拖着到了外头。 暮白尚在绝境,将二人锁于一室...是要震慑刀疤男,不遵姚澈最痛苦的下场不是死亡,而是活辱。 但云舒至少能够得知,暮白还活着。 姚澈无道理将他的部下与一个死人关在一块儿。 “我们又见面了,我美丽的少夫人...”姚澈不知何时行至窗边,将遮光的帷帘放下。 “......”云舒合上眼无力鄙夷他。 室内瞬间转暗,对于到夜间便视物不清的云舒来说,此刻与尽遮双目无异。 他自顾自的感叹着:“一日间相遇了两次,不得不说你我福缘匪浅,真真是有特殊的情分在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66章:只能智取 “始作俑者...寡廉鲜耻...” “呵...不敢当...”他抬手拂上贵妃榻的塌缘,木质的龙纹透雕十分彰显原木色调的精致奢华,来回两巡,他撇开衣摆坐下。 幽暗的雅间光线缺乏,塌上之人很难瞧清姚澈的眼神。 “昨日我便允诺过少夫人,作为表兄,我必要赠一份见面礼才是算合乎情理...” “哼...殿下所谓的见面礼...便是如此?”她不满的扭动身子,以示自己被束缚的窘态。 姚澈不以为然的笑起来,“自然不是...这见面礼,合属让少夫人与那小公子相见啊。” “暮白...”她念叨,愠色上脸,“你叫我目睹你殴打凌辱暮白,折他惯手,又囚禁至奄奄一息...哼...敢问殿下...这算哪门子的‘礼’?” “彼此有情之人相见...远胜过咫尺天涯空余憾...少夫人...”他生出满腔嘲弄,倾身过去道:“方才密室一见...您敢说不是成全了您吗?” 云舒依稀可见他狷狂邪魅的笑眼,浮在昏暗中有一丝可怖。 “怀揣小人之心何愁没有欲加之辞...姚澈...你如此对他...一定会有报应的...” “诶...少夫人莫责怪啊...纵是小公子身子受损...然知晓了您的心意,怕也是死而无憾了...” “什...什么...你杀了他?” 他浅笑安然没有回答,就着方才被刀疤男剥开的帷裳,将手挑进更里头。 藕臂与胸廓因她耻辱愤慨的原因紧紧贴于一处,中间一条美好的线形逐渐引他指尖描绘。 “别碰我...”云舒碍于捆绑唯能四处扭动,每动一下绳索都会摩擦着给皮肤制造痛感。从晨起被他击昏带至流连坊,到这会子怕有两三个时辰了,绳索所到之处难免都留下了红痕。 她都如此...暮白...就更不用说了。 “暮白...你把暮白怎么了...” 似乎很满意她躯体的震颤,连同语气都温柔了许多,“你放心...他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说吧...你想我如何做...” 姚澈实是喜爱云舒的直接,不过...他偏乐于卖关子,“呵呵...少夫人这是要与我交易么?” 云舒强忍他悸动的指尖,睥睨道:“你如此处心积虑探知我与暮白之事...又特地掳我来此...难道不是为了用他要挟我吗...” “哈哈哈...” “你别笑...回答我...” 他见云舒满面厌恶却不得不听命于自己的模样,痛快无比,“哎难为少夫人玲珑之心...我自会如您所愿...” 帷裳撕裂的声音传来,薄弱的轻纱如纸张一样不堪一击。姚澈将碎布从绳索的间隙扯出,丢到地上。 云舒没有反抗,默默在脑中盘算如何智敌。 此人猖狂自傲,奋起抵抗她定是讨不到便宜,再者暮白还在他手中,如要扭转局面,唯有吃准他的喜恶加以利用。 他替她整理了下额前的碎发,俯身在她额上浅吻一记。 是轻慢之人的唇的味道?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姚澈已在她不经意间扯掉了面上绢巾,所以这一浅吻,并非隔靴搔痒。 光亮不足,只隐约看得其轮廓分明,五官如何暂不可探。 智取应敌的思绪被搅乱,她倏然面染红云,羞愤并存。 本以为他的一切都肮脏可耻,可方才...竟意外觉得那吻熟悉的很,怎的...那般温暖的触感是何道理?分明是与其阴险虚伪的本性格格不入的... 姚澈溢出谐谑的喟叹:“啊...妙不可言...只是不知与那小公子相比...谁更甚呢...” “嗯?我害羞的少夫人...”他取笑她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轻易红了脸。 感觉身子一轻,绳索尽数松开,云舒垂眸一瞧,发现源头还握在那人手上。 大发慈悲? 没等她应答,他又自说自话道:“其实我很佩服少夫人...明明心中惧怕...却还能持作镇定...” “以殿下的自大狂妄...我还以为你眼中只有你自己...” 他明显不赞同道:“那是少夫人还不了解我...” “也许吧...殿下接下来要做什么?” 丢掉手中绳索,姚澈笑的玩味:“奇怪...少夫人似乎比我还急?” 云舒壮着胆子坐起身,故意让胸前风光靠近他,“急色乃臣服于心中所念...殿下...不也是如此吗...” “你...”他在昏暗的环境中上下打量云舒,从忽然谄媚讨好的小脸,到仅有一片遮掩的羞人胸前,难得的拧紧了秀眉,“少夫人在与我玩什么把戏?” 为了救暮白?不至于。 难道单纯为了保全她自己? 他也相信她有这个脑子,即便真的不从他,他也不敢杀死她...好歹也要顾及这丫头夫家与母家的家世地位。 退一万步说,他如此苛待她,她也绝不可能这么快欣然接受他啊... 破天荒的...他琢磨不透了。 云舒要的便是他的疑惑,他的犹豫不决,他的暗暗揣测。 越不敢肯定,便越有破绽可寻。 “殿下一直以掩面示于我,想来是对我存了戒心...现下的坦诚相待,是否说明殿下...已决议真心待我...不会辜负...” 说是坦诚,她根本也瞧不清他的模样。 姚澈望着她缓缓贴近自己,眼中的疑虑越发深刻,然他姚澈从不会认输,也绝不可能在女子跟前无力失措,“怕是我耳背吧...少夫人已是他人之妻...说这话莫不是要与我定下终身?” 她故作羞涩的垂下面,不敢看他,声音也小了许多:“那样的事儿...殿下明白便是...女儿面薄...何苦还要我亲口承认...” “哈哈...你这丫头想干什么?”姚澈用手抬起她的小脸,虽是面带笑容的询问,但语气中泄露的丝丝警告不言而喻,意在震慑她休想乱动心思。 急了?急了便是更好。 “殿下...你...”暗咬舌尖,憋出两汪泪来。 楚楚可怜的,他温柔的兔儿何时给人瞧过她这等委屈的神情? 姚澈眉尾上扬,很是受用。 轻浮揽住她不堪一握的腰,强势贴上自己的身躯,叹道:“啊...少夫人的泪简直刺了我的心,叫我不忍重责您了...以往在他跟前,您也是借此蛊惑的么?” 男人的躯体盈热,透过玫色的锦缎蔓延至她肤间,又是一派熟悉暖人的味道... 恶魔怎会给她温暖的感觉,真真是疯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67章:一日照拂 “殿下...真会取笑...” 提及某人,云舒目中的眷恋似还不及暮白,感觉视线相汇,她还是略有胆怯的偏过面去。 这个五殿下,惯会的便是笑里藏刀。 他执拗的手上用劲儿,又将她的小脸儿掰回来,“惹人怜爱的少夫人...您可好会演戏呢...”唏嘘之语一出,云舒杏眼流转,心虚的表现一览无余。 他识破了她? 紧接着他轮廓分明的俊脸又压下:“我便说那混球惯了沾花惹草...怎的忽然对您倾情相付了...哈哈...原来晨起那会子戏...夫人是专程演给我看的...” 在他嘲讽的笑声中,云舒抿唇强忍难堪。 “是吧...满口谎言的丫头?” 起初还会觉“挂名夫妻”一事儿难以见光,旁人提及她自否认为上,可是现下...姚澈将她突生的亲近归功于她与沈栖迟的不睦,倒不失为一个有力的理由... 难堪稍纵即逝,楚楚可怜的泪还在眼眶,她已娇羞的笑起:“心细如发非殿下莫属...舒儿还以为没人能发现的了呢...” “舒儿...”他饶有兴致的重复这昵称,心不受控制般轻痒萌动。 而后他再笑便透出些温情:“最毒妇人心,尤指像你这般貌美的女子。” “殿下是责备还是夸赞...舒儿都尽数接纳...” “自然是夸赞...”腰上的桎梏松了些,捏住她下颌的手指也撤去,“不过有一点你别忘了...敢如此夸你的...必是能比你更毒之人...舒儿...可得仔细些...” 不必他提醒,她也心知肚明。 “多谢殿下箴言...舒儿独置夫家的强权暗流中...时常觉得应接不暇...如若能得殿下一日照拂...往后岂不能好过些?” “少夫人此言...含沙射影...我却听不大明白...” 涉及朝野势力的增减,姚澈格外多疑多思,本是冲动待发的柔情也逐渐熄了下去。 他起身负手于塌前,注视她的目光明暗不定。 云舒知晓他在观望形势,也在审度她皈依的真实性,果然呢...人前笑面盈盈...与人和善的五皇子,暗中早就生了拉拢人心的动作。 只是她并不知她自己一介女流,能否引起他的重视。 她移了移酸痛的腿,兀自垂直塌缘:“怎会听不明白?殿下一向与我兄长还有大哥交好亲厚,应不单单是儿时玩伴,知己好友这般简单吧...” “呵呵...看的透彻...说下去...” “暮白曾与我说过...满招损,谦受益,而忧劳可以兴国。夫君也说过五殿下不过皇室庶子,谁都知不堪为伍,我却斗胆揣测,此乃殿下外有安分,实则为内有抱负的一种遮掩...” 姚澈负在身后的手微有攥紧,声音仍保持平静:“安分我且认下,只是这‘抱负’二字,庶出的子嗣有了也是无用...” “少夫人...是否揣测出现偏差...” “请殿下容我说完...”云舒并未正面回应,继续道:“原本我并不那样肯定...直至晨起殿下来访,席间似对大嫂显露出不敬,我便可知你二人势如水火。而大嫂性子嚣张浅薄,全不足以充当殿下的敌手,想来能令殿下翘首以待的乃大嫂母系的权势。赵皇后将嫡女嫁于大哥,意在拉拢相府,若真如殿下所言您毫无‘抱负’,便该善待朋友之妻才是...” 一口气分析其中关联,云舒轻喘着有些疲累。 姚澈依旧毫无波澜,只面部稍许紧绷,这丫头轻易道出他的心思,是真不知自己会有如何下场吗? 初生牛犊不知猛虎来嗅,死于安乐。 姚澈将手藏进袖口,难得坦荡相对:“阿湛真是得了个好妹妹,不出门尽知天下事,然你将旁人的处境说了个准,怎也不替自己分析一二?” 如此说来,他是认同了她的话? 云舒笑笑:“那有什么难的...以大局来看,大哥已然选择顺应大嫂那头,父亲从来就很赞同这门婚事,由此他父子一条心是显而易见的...至于我...我已嫁入相府...不论是我个人...还是我身后的族人...在外人看来都已纳入赵皇后麾下...” “咳咳...”她说至半程,掩唇咳了两声。 姚澈听她似乎气息不匀,弱弱向他道:“殿下见谅...我身子有恙...实要歇一会儿了...” “那是当然...少夫人随意便是。” 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询问:“我不明白...少夫人既知晓自己的处境,为何还要逆风而行,选择由我来照拂你?” 皇后一派大势所趋,想要扳倒并不容易。 话说到此份上,云舒也没什么好保留的了,“不至逆风而行...也并非是我对夫家不忠...只是事无完全...殿下能这般振振有辞又岂会打无把握的仗...倘若真有你功成那日...咳咳...我希望...” “你希望...我饶恕谁?” “我...” 抬眸,醇厚的嗓音由远及近,再次近了她的身,她急喘着体力透支,“殿下只需知晓...我不会将你的事泄露出去...也...也不会...咳咳...” “罢了!别说了...我明白你的心意...” 他忽然生出烦躁之感,明知她是虚与委蛇,巧言善辩的不乏私心,但眼见她如此病痛不适,自己又无法坐视不理,也再没有邪欲上涌。 是了...这个丫头成功挣脱了困境。 绢巾掩面,他拦腰横抱起她,向门口行去的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云舒病弱的蹙眉:“你要带我去哪...” “相府的少夫人...自然是回相府去。” “你肯...放了我...” 姚澈故作玩忽的挑眉道:“此番出行意在将‘见面礼’奉于少夫人,我何曾说过要扣您在此啊...” “你...” 又恢复成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仿佛方才话中隐约攫取的担忧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莫非少夫人撇不下我...真打算与我结定终身么?” 她身子一僵,想起自己风光外露便止不住羞愤,“真要回去也先容我收拾收拾...” “呵...少夫人无需操心...我早有了准备...” “那...你答应我的...他...” 姚澈实是有些看不懂这丫头,方才还在为了夫家与自己极力商讨,这会子又改口替旁人告饶求情了,究竟谁在她心中才是最为重要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68章:病随心起 “放心,我答应如少夫人所愿,便一定会饶了您的小公子。”绢巾后头的薄唇微抿,妖冶的凤眸趋于复杂难辨。 …… 马车中,云舒一万次撑着眼皮醒着神儿,任困倦如海水席卷她也不敢睡去。 男子像女儿家似的蹙起眉,仿佛不是很愉悦,“少夫人若是倦了便合眼歇歇,到了我会唤您的……” 云舒一激灵,心跳加速:“不……不必麻烦了……我回府再歇便是……” “少夫人……在怕什么?” “我……何来……” “怕我出尔反尔又对您意图不轨么……”他轻佻揽过女子的肩,往怀里带,“怎的出了流连坊……胆子也随之变小了?” 无论这般亲密多少次,她还是会在第一时刻羞红小脸。 “呵……少夫人知羞的模样最得我心……我……真是有些舍不得将您放回去了呢……” “……什么……你不能……”她急着抬起小手去推搡他。 姚澈轻易制住她,难得温柔的安抚:“好了……很快便到家门口了……被他们瞧见了不好……” 你若手脚安分,即便被看见了又如何? 云舒在他怀中弱弱看向他的脸庞……被一尺绢缎掩住了大半,始终笑意盈盈的媚眼与暮白是如此相似……可是她是亲眼见到暮白被他折磨至遍体鳞伤的,所以再如何相似,也不会是同一个人。 蓦地,她生出一方邪恶心思。 指尖上移,缓缓接近那绢缎的下缘,姚澈便知她忽然的安静没什么好事儿,果然垂眸一瞧,怀中人儿的素手僵在了他视线之内。 薄唇轻启,仅现浅显的唇形:“少夫人……想要做什么?” “我……”她木讷的收回手,藏在襦裙中尴尬的紧,“我好奇……殿下的风寒之症……还没好吗?” “病随心起……你想它好时它便好了……” “怎么……殿下是有意告病不成?” 姚澈撇开视线没有作答,不过方才若真被她扯下了面巾……才大事儿不妙呢。 云舒却不那么认为,这个恶魔根本就没得风寒,他掩面出行也是为了不让自己看到他的容貌。 如此……便是从昨日初次相见之时,他已计划好今日之事了吗? 现在再想起他与云湛一同走来时的眼神,的的确确是带了些不怀好意啊……云舒在他怀中胆寒不已,一个素昧平生的男子不知何时生了对你的心思,还如此不择手段的……殃及你身边的人,她真的……不能不怕。 深不可测……用在姚澈身上最为合适。 饶是如此,她仍然不知深浅的妄自与他达成了协议,一想起往后要参与他逐渐排除异己的大计中,她便身心俱疲。 无谓她的参与,他都是要对嫡出一族动手的,与其到时候被祸及相府与母家,应对之间措手不及,不如早早挑明了心意,或许他会因今日的“信任”,而格外放他们一马。 她走的时候姚澈并未下车,但隐约掀开一条缝隙的车帘,叫云舒心惊,也再一次认清自己的处境。 车内的男子直至她进府掩门,他才无力放下车帘,冷冷道:“回坊。” 晚膳前出去为姚溪置办首饰衣衫的丫头自他车驾后现身,满面的不可置信。 …… 天逐渐暗了下来,到了流连坊最是灯火辉煌的时段。 姚澈倚在二楼的窗边,对坊外一条碧柔的河水自饮自酌。 一旁替他斟酒的是一清冷女子,捧着酒壶跪在他身侧一言不敢发。 酒不过三杯……他竟微醺了媚眼,探出舌尖扫了扫唇下酒渍,面上是掩不住的愠怒。 半晌……他忽然问道:“与她相比……落樱以为自己如何?” 地上女子执酒的手一抖,洒了些出来,“五爷恕罪……落樱……” 望着案上有几缕酒渍,姚澈的眸暗下些许,“做事如此不当心……快些弄干净了……” “是……是……” 她放下酒壶就要用袖子去擦拭,哪知被姚澈抢先一步攫住了手,“如此可不脏了衣裳?” “五爷……” “与其用你面上之口来说闲话……不如……” 落樱的美目睁了睁,随即明白了他话中所指。然后姚澈放开她,稍有青紫的妖异俊脸笑的阴鸷无比。 “清理”干净案面,姚澈笑意渐退,讥讽随之而来:“此刻若换成她……定不如我们落樱温婉顺从……” “落樱卑微……不敢……” “不敢与之相较是么?”他倾身过去,醉意朦胧的黑眸中传出些遥不可及。 下一刻抬起手抚上落樱清冷的小脸,“所以……我们落樱会留在我身边……而她……就不会……” “五爷……您……您醉了……” “醉了……好像是有点儿……”他咧嘴笑起来,笑的无力却不肯停下,连牵动面上的伤也在所不惜。 落樱就在一旁看着,惧怕的神情一刻也不曾改变。 就在她以为姚澈停止嗤笑,执起酒盏要饮下时,他忽然起身,扬手将酒盏重重掷向启开的窗外,掷地有声……却仍湮灭于楼下嘈杂的人声中,随后无数不悦浮现在他面上。 “滚出去。” 落樱惊的俯身匍匐在地面,“是是!落樱告退……”仿佛逃跑似的撤出姚澈的视线。 原来五爷一直都在恼的,从唤她进入替他斟酒开始……她所见的那些笑容……不过是让他的愤怒上升至更骇人的层次。 “叫颜景泽过来……” 手触碰到门框时她听到了这句话。 颜景泽再来时,他已伏在案上浅浅休眠。 “放着大好的宫殿不睡,偏要来这儿寻死觅活,不知你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姚澈睁开眼,看到颜景泽稍显鄙夷的目光,“用你管……” “我才不稀得管你。”他抬袖露出手背半截白色绷带,“脸过来,我替你瞧瞧伤……” 他睨视颜景泽被绷带缠得一丝不苟的手,清秀的眉拧到一块儿,“这双手若不想要……早些砍了便是……省的你日日折腾费死了……” 颜景泽细长的柳叶眼一眯,“怎的……被人打了火气无处发泄,便来挤兑我了?” “一艘船上的人,挤兑你有何意义?” “所以你还是介意,被人打的事实吧?”颜景泽捧着他的脸左右查看,故意在他青紫的颧骨处用劲儿一按。 姚澈吃痛哼了一声,一把拍掉他的手:“手爪子没轻重,还是即刻砍了利落!” “切……”颜景泽嘲笑他道:“我真是不明白你,随意寻个身形相似之人替你挨那一顿打不就行了?怎就非得亲自上阵,现下成了丑无盐,看你还如何出去逛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69章:欲盖弥彰 对此,姚澈只淡淡应道:“猖狂易表,无辜难仿,你能轻易作出我的嚣张之态,却无法将暮白的楚楚可怜学得完全。” “那我是否要多谢您让我免于一场众人围殴呢?姚暮白公子?” “你明知……我不会那样对你……” “自然……这点子自信我还有。不过……你如此大费周章……只为叫那丫头来看你挨打,实叫我无法理解啊……” 他盯着他得意的面目闷闷蔑视,却不可否认所言不虚,顿了顿,他扒拉过一个酒盏给自己斟酒,“世间万物难以理解的事儿太多了……便如我也不明白……你这双手爪子从来一物不触……还留它来做什么……” 颜景泽手上的绷带缠得精细,伸过去截住了姚澈的手,“我与你说过许多遍了,我不喜触碰任何除我自己以外的人与物件。” “那便随你日日裹着吧……放手……” 颜景泽不肯松手,“内有郁结,外有淤伤,还是不要饮酒的好。” “切……我瞧着你岁数不大……怎的比宫里头的嬷嬷还要唠叨……”姚澈悻悻放下酒盏,“罢了……我的伤怎么样……” “你自己差人下的手,自己不清楚吗?” 姚澈不耐的讪笑,“旁人的自然清楚……我量他们也不敢下太重的手……倒是你……你最后那一脚踹的我……很痛……” “痛?” 提到姚澈命他更上他的衣裳,装扮成他的样子去迷惑云舒,便心有不快。 “姚澈……你让我穿你穿过的衣裳,赤手碰你的脸,还要紧着嗓子学你说话……你知晓有多令我不爽吗?” 嚯?这小子是动气了? 他忍住笑倾身过去,故意将手臂搭在颜景泽肩上,“饶是万般不爽……我们颜院判不也还演的很到位吗……” “拿开你的脏手。”他赌气一般挣动身子,不愿看他讨打的脸。 姚澈的笑滞在面上,脑中应声窜出一个画面。晨起在相府,云舒也曾因为厌恶他的触碰,而对他说过同样的话。话虽一样,情却不同啊。 而后他仿佛又跌回酒前的愤懑阴郁,没了声音。 肩上的手臂还在,那人却倏地安静了。颜景泽回首,看到他沉浸在过往中,没来由的气上眉梢:“从你筹谋做那件事儿开始,我见你被打的还少吗?怎么今日就忒矫情些,抓着这事儿半日了也不肯忘?” “我如何不肯忘了……不过是寻常提及一二……” “寻常提及?” “……” 又来了……他这副欲盖弥彰的模样。 在他身边多年,颜景泽从未见过他有任何事情敢做不敢认,自从遇见了那丫头,他除了肯透露乃大计所趋,有需要用她之处,旁的只字不提。 可内心强烈的质疑声告诉他,姚澈根本就是故意接近云舒的,而且每见她一次再面对他的质问时,便会是此刻这般的神情。 直觉告诉他,云舒会是姚澈命中无比凌厉的劫难。 他自说自话从他怀中取出面巾,冷声反问:“寻常便是宁愿称病掩面,也要去相府找你皇妹的不自在?” “还是从来懒于冠发的你,一直留着这个不知是作何用处的玉簪?” 面巾中包裹着的,是一枚触手生温的浅紫碧玉簪。经落樱手中夺过那时起,这东西便被姚澈荒唐的随身携带。 姚澈明白他暗有所指,可他不愿承认自己种种异常是因为知晓了云舒的存在。 见他不说话,颜景泽更不痛快了:“怎么?这回连讨都不敢讨回去了?” “把它还给我……” 姚澈欺身去拿,又被颜景泽移向别处,“我不是那丫头,不吃你楚楚可怜的那一套,你若有种……就老实的对我坦白一切。” “颜景泽!” “怎样?” “把它还给我……” 还是那句话……俗语一鼓作气,再而衰。姚澈却是还没开口便没了底气,颜景泽看的透彻,所以他会生他的气,儿女情长古往今来都是于大计无益的,姚澈何其明白? 不等他再度去夺,颜景泽踱向窗边,扬手将玉簪连同绢巾一并丢出了窗外…… 溃堤的蚁穴一定是越早铲除越好。 “颜景泽!你!”他晃着微醺的身躯快步至他身侧,向楼下空地望了又望,似是不见玉簪的踪影,也未闻得玉碎的声音。 “你瞧你急的那个样子……” 姚澈弱弱的看向他,拼了命强装无谓,然妖娆的眸子在瞥见玉簪仍握在颜景泽手中时,霎时发窘难堪到无以复加……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亦不该沉溺于儿女私情,这都是你自己说过的,可你还记得多少?” “……” 紧随的沉默换来了颜景泽难得的愠脸,他愤愤将东西丢进他怀中,又对着他的胸口直直踹上一脚:“姚澈!可笑你日日蹲在这流连坊,竟是将你养成了全然相反的模样!你……你去死吧你!” 如愿瞧见男子跌倒在地后,颜景泽拂袖离去。 流连坊…… 流连忘返,唯不留情。 那日他对落樱说的,他的人可以拥有天下任何东西,唯有一件不可……那便是情爱。 当他得知落樱眷恋上女扮男装的云舒时,他首先恼火的是落樱动了凡心,便不再能一心一意的为他做事,所以他那样“惩罚”了她。 可他忘了云舒的诱惑力,他难以想象如此恬淡静好的一个女子,又有谁能不被她吸引呢? 他不也仅一面之缘,便魔怔了似的将她的东西贴身携带吗? 颜景泽为他的大计着想,所说的一点儿也不错,他主张无情无爱,绝对凉薄无情的流连坊,恰恰成了他最大的笑话。 “咳咳……”他挣扎着起身,继续对着一汪碧柔的河水自饮自酌。 …… 相府。 姚溪正倚在冰盆后的软塌上,由侍女们为她熏染指甲。 花房精心培育出来的名种凤仙花,只取长的最艳的那几株捣碎以明矾和之,再染于指尖,便有了嫣红蔻丹光彩夺目。 本是很惬意的黄昏,突然一阵轻微的叩门声令姚溪不悦蹙眉,“紫苏去瞧瞧,是谁……”她吩咐一旁挥着纨扇的丫头。 “是……” 紫苏去应门,“公主,是白芨姑娘……” “让她进来。” “奴婢白芨,给公主请安。” 姚溪合着眼懒得睁开,只不耐应道:“采买的物件放下就成,本宫有些倦了。” “是……”她将捧着的衣衫首饰奉给紫苏,人却还跪着,没有告退起身的打算。 “公主……奴婢还有要事回禀……您……” 炎热的天气使姚溪甚感烦躁,她随即催促道:“什么事儿啊,说就是了……” 白芨环视一群伺候的丫鬟婆子,目露为难的看向紫苏:“紫苏姑姑……”而后凑到她跟前窃窃耳语。 紫苏听完神色立刻变了,转身对那些“闲人”使了一记眼色,她们便都识相退下。 姚溪这才睁开眼,“紫苏,什么事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70章:不想原谅 紫苏近至她身,又将方才白芨对她所言尽数传达。 “什么!”姚溪闻言倏地支起身体,然后斥问地上的白芨:“白芨,你可是亲眼所见?” “是,奴婢回府时瞧的真切。” “你说她从五皇子的车驾中下来?”姚溪探究似的两眼一转,又反问道:“宫里的马车大多相似,你如何判定那就是五皇子的马车?” 白芨满面的笃定:“公主有所不知,那马车并非出自皇家,不过是寻常的马车,可奴婢瞧的清清楚楚,那驾车的车夫分明就是五殿下的人。” “那依你所言,便是她与五皇子过从亲密了?” “奴婢……奴婢不敢断言……”白芨俯到地上,又道:“不过奴婢事后留意打探了一下,据在前厅负责洒扫的丫头说,晨起待众人离府后,五殿下又特意返回府中,与二少夫人聊说了许久,那……那模样颇为熟稔。” 姚溪面色变的有些难看,她素来与姚澈不睦,若是云舒有意攀附姚澈,岂非是要与自己作对? 还是说,她是姚澈安插在相府,来监视自己的? 默默思虑了一会儿,她装作若无其事道:“此事本宫知晓了,你继续留意她,暂时不要将此事声张。” “是,奴婢遵命。” “紫苏,去本宫妆台上拿一盒母后赏的脂粉赐给白芨吧。” 白芨受宠若惊:“奴婢多谢公主赏赐!” “那可是内务司特地为母后所制的玉蕊粉,匀面可使肌肤白皙,母后赏给了本宫,本宫再赏给你。” “是,多谢皇后娘娘!多谢公主!” “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从紫苏手中取过脂粉,白芨兴高采烈的退了下去。 反而是紫苏,一脸凝重:“公主,若白芨姑娘所言不虚,咱们可得好好防范二少夫人啊。” 姚溪眼下鄙夷,啐道:“还不急……姚澈本宫了解,凭他整日寻花问柳的下作模样,说不准只是看上了那丫头的姿色而已……” “可若他还存了别的心思,咱们……” “所以我让白芨盯着那丫头,过些时日便能知晓虚实了。” “是……”紫苏顿了顿,试探问道:“公主……昨夜您歇的晚,身上……还不大好,今夜是否还要召额驸大人入殿?” 提及此事,姚溪不免面红。她看了紫苏一眼,声音放弱道:“自然要召,晚膳后你早些命人替本宫沐浴更衣。” “是,奴婢知道了。” *** *** “敏柔……我身子乏了,你先出去吧。”云舒坐在殿内的塌上,素手扶额无力的合上眼。 殿中一股子药味儿,熏的她脑袋发昏。方才饮下的汤药,无论过了多久,嘴里苦涩的味道都不会完全消退。 静了一会儿,感觉有人替自己披上了一件衣裳。 “敏柔……我不冷……你下去吧……”她微微蹙起眉烦闷的很,只想静静的呆一阵,不愿旁有人来打扰。 哪知“敏柔”并未退去,反而替她将衣裳拢的更紧了些,她疲惫的睁开眼正欲发声,却发现面前之人并非敏柔,而是一脸忧郁的沈栖迟。 “你来做什么……” “听敏柔说你不肯喝药,我来瞧瞧你……”他轻柔抚上女子的头顶,来回摩挲。 云舒本想即刻退开他的触碰,然闻得“敏柔”二字自他口中说出,便只犹豫的睁开眼,没有理会他。 晨起离去之前,他还不记得那丫头的名字,这会子能宣之于口,他……也是用了心的吧…… 至少,他为了她,专程去问了的。 她气恼沈栖迟与她成为夫妻的同时,心却在另一个女子身上,自然,她并无瞧不起那女子做引诱她人夫君之事,是不痛快,沈栖迟今时今日给她的宠眷万千,竟全是因为那女子抛弃了他? 而她,不过是填补了他心底的哀伤? 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怂恿着云舒,便是要与他任性到底,为何?为何她会变的如此不可理喻? 明明心中也藏着一个暮白,虽知二人咫尺天涯,有缘无分,是绝不可能成就良缘的,但她仍渴望得暮白那一知己好友,仿佛在世俗面前,两个男人都不曾留恋,只是沈栖迟过于迷茫,而暮白则看的透辟。 沈栖迟将赌气的女子揽至怀中,因他站立的缘故,云舒只到他胸腹处,压下她小小的挣扎,沈栖迟沉沉道:“好舒儿……还在生我的气吗……” 男人衣料上特有的书卷味儿,又被他自身的桀骜野性渲染的不那么沉闷,云舒的小脸贴在他身上,心止不住的牵动。 “不说话……是真生气了?”他将手从她发丝上移开,慢慢掠过耳畔然后覆上紧致的脸颊,“我与墨玉年少相识,她是我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的女人,你所听到的流连风尘,都只是为她一人而已……” 他竟不怕死的去解释那件事? 云舒的僵硬在意料之中,她没想到沈栖迟会如此直截了当的与她谈起那个会令彼此萌生尴尬的女子。 第一个女人……还是唯一的…… 这类词藻闭着眼听都能体会到他的用情之深,很显然他是爱着那个女子的啊…… 那么她云舒呢? “可是她的心始终不在我身上……舒儿……是我一厢情愿的庸人自扰……你懂吗……” 云舒任由他的手在她面上游走抚触,不知该回应他什么。 一厢情愿与两厢情愿又有何区别?只不过一个在天边,一个在身边,然而有了她云舒的存在,他二人都不会那般快活。 良久,云舒才将脸埋进他的锦衣中,美目氤氲。 透过布料传出的嗓音失了颜色:“我不懂……因为我从未像你那样……爱过一个人……便已被皇帝指给了你……” “对不起……你心中一定是不愿的吧……” “不愿……”她一直垂在身前的手攀上男子的劲腰,宽阔的身躯令她无法圈揽,“女子怎敢言不愿……即便没有你……也会有无数家世显赫的人……” 沈栖迟一怔,脑中随即想到了自己的兄长。 若皇帝是将云舒指给沈栖流,以沈栖流对她的朝思暮想,怎么都比自己心有所属来的强吧,那云舒是否就不会如现在这般难受了? 他摸索着寻上腰间的小手,等不及要握到手中,还好云舒嫁于了他……撇开万千位高权重的男人,云舒只能是他的…… “好舒儿……原谅我好吗……” 她不明白他所谓的“原谅”,究竟是原谅他曾经爱着墨玉,还是原谅他无法违抗皇命,被迫娶了她进门。 “不……我还不想原谅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71章:无理取闹 “舒儿……” 沈栖迟动情的唤着她,也不知何处而来的依恋,牵引他倾下身躯,双臂穿插桎梏。“舒儿还想我如何……” 被他压倒在塌的云舒既疲倦又混沌,上方颇有重量的男性躯体不断向她散播炽情气息,唇齿间吞吐的气流,拂过颜面,微痒。 女子跌进他妖娆温情的桃花眸中,一双墨瞳动也不动的映出她绯红的小脸与翕合的唇,“哪就那么轻易原谅你了……” “嗯……”将她的手覆至唇下胡乱应着。 “我要你拿一样东西来作交换……你可愿意……” 沈栖迟被她娇弱又难驯的小性子惹的气息全乱,似受了蛊惑似的满口答应:“舒儿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要……” “嗯?”他俯看她浓纤合度的身子,纠缠在身下是那样柔婉香甜,于是体内……愈发急切的贴近她。 女子反手缠上他的指间,与他同样迫不及待的要闻嗅属于彼此的气息。 “沈栖迟……” “嗯……我在听……”他开始单手解自己腰间的束带,急急丢弃在一旁地上,与此同时薄唇戏谑吻上女子娇羞的耳畔。 熟悉又猛烈的痒感令她弱弱气哼一声,“沈栖迟……”她呢喃,素手探进他的里衣尝试轻触。 从未被女子的指尖如此温柔抚过,他顿似情窦未开的少年,懵懂得不知该如何呼吸下去,“说啊……宝贝舒儿……”唯有更动情的贴吻而上。 “我……我说了……我想要……沈栖迟……” 他吁吁的抬起面孔,擒住女子骚动作乱的小手,温情对视的一瞬,他才明白了她的心意。 敞开的里衣垂在云舒身侧,面对直直泄露的一片丰肌秀骨,她心神恍惚的吞了一口津甜…… 沈栖迟目光触及她纤嫩的颈间隐有波澜,纵情更甚,毫不犹豫将他的满腔宠惜渡进如樱小口中…… “嘶……” 轻咬住男人的舌尖,那副被宠爱的身子隐隐作痛,伴随心有旁骛。 “你怎么了……”沈栖迟有些不满,因为她总喜欢在这顺理成章的时刻横生纰漏。 云舒刚要开口,他却仿佛知晓她要说什么似的,起开身躯:“不要说对不起……也别哭……” “我……” “舒儿……这样的事儿……不能试着来的……懂吗?”他拢好衣裳,在她额上点触一吻。 试着来? 他以为她偶有的抗拒是因为不情愿与他恩爱吗?虽非急不可耐,但也肯定不是勉强后的结果…… 她只是…… 直起身子,沈栖迟已胡乱围紧腰带,当无意瞥见云舒光裸的肩头似有淤痕斑驳,他忙凑上去关切:“这是怎么了?” 云舒心中一惊,竟在方才欲暖温情的时刻忘记掩去这些显眼的伤痕。 沈栖迟捕捉到她的慌乱,疑心更重。 “手拿开……给我看看……” “不……”云舒连忙裹紧帷裳制止他道:“没什么大碍……只是不小心摔了……” 沈栖迟很显然是不信的,那伤看上去很新,也并非是摔倒所致。“疯丫头……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我沐浴的时候弄伤的……不信……不信你可以去问敏柔!” “我不要问她,就要问你……” “你……” 云舒仓惶从塌上跑开,故作镇定的争辩道:“你不信就算了,何苦来羞辱我?” “什么?”沈栖迟向她走去,“我羞辱你什么了?” “站住!”她双手护在胸前,用尽一切言语颠倒黑白,“你不满我床笫寡情直说便是……这般借此要除我衣物,你……你是不是想用强?” 男子一时间无言以对,这丫头何时学会的睁眼说瞎话? “你说话啊!我便知你昨日答应我的,都是欺骗我的!” “疯丫头,我没有欺骗你,也没有想羞辱你。”他搞不懂她忽然的无理取闹,但也无心与她争论下去,“过来,我看看你的伤。” “不要!你这个骗子!你答应了要等我的,现下又要……滚……你给我滚!”她指着门的方向下了逐客令。 沈栖迟莫名其妙,火气也不知从何发起,“我怎么你了?你这是对我发什么疯?” “你敢说我发疯!”她随手执起一个浅口瓶砸向他,“我就是疯了才会选择原谅你!禽兽!我不想见到你!滚!” 瓶子砸向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其中一块碎片溅出割伤了沈栖迟的手背。 云舒见状有一瞬的心疼,然为了保全她与姚澈的“秘密”,不得不强行将此事翻篇,姚澈伤她的事断不能让他知晓。 “你还不走!” 沈栖迟捂着手背一脸茫然,却也被挑起了怒火。掌心中黏腻的触感令他躁郁无比,“我可以走,但云舒你给我听好了,我从未欺骗过你,也绝不会心存羞辱。” 他撒开血流不止的手,摔门而去。 门外,他遇见了沈栖流,“小迟,可以用晚膳了,父亲让我来唤你与弟……” 沈栖迟没等他说完,便甩袖走远了。 门外的敏柔听着屋内的动静吓的一愣一愣的,印象中二少爷与小姐再如何不睦,也从未到此甩锅砸盆的地步啊…… “大少爷……二少爷和夫人……” “我知道……方才我都听见了……这没你的事儿……先下去。” “那……少夫人的饮食……” “你先去前厅等着,我来劝劝她,稍后一道过去。” “是,奴婢告退。” 门前,沈栖流伫立片刻,抬手叩门,“弟妹……我是大哥,你没事吧……” 里头传出轻飘的声音:“我没事……大哥你走吧……” “能……让我进去吗……” 门内没了声音,沈栖流暗自懊恼,怎就提出要进入自己弟妹闺房的请求。 方才在外隐约闻得二人争吵之声,云舒一口一个“骗子”、“禽兽”,又是“羞辱”又是“用强”,这些再浅薄不过的词汇,所表之情不言而喻。 难道沈栖迟竟不顾妻子的意愿,强行要与之…… 想起云舒可能被胞弟欺侮至梨花带雨的酸楚,沈栖流便妒火中烧,若不是真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性子温顺的云舒又怎会向他掷出瓷瓶呢? 可恨!为何他已然得到了她,却全不知珍惜? 她……定受了极大的委屈吧……沈栖流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正欲转身离去,身后的门却突然开了…… “大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72章:你是死的 云舒在他身后哽咽的唤道。 沈栖流的心似被铁链轮番绞紧,他回过身去,看到了扶在门框上气息不稳的女子。 “弟妹……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趔趄着要走出寝殿,却不慎绊到了门槛,蓦地整个人就向前倾倒而去。 头昏昏沉沉的似有千斤重,沈栖流不敢想象如此瘦弱的女子,在触地之前会毫无波澜到面无表情…… 怎的?沈栖迟的带给她的打击便这般大吗? “小心!” 他自然忙不迭的捧上去,将那副跌跌撞撞的娇躯揽个满怀。 落于陌生的怀抱,云舒竟不似往日那般挣扎抗拒,任由自己稳稳躺在他的臂弯中。望着那双与沈栖迟有几分相似的浅眸,痴想无数。 她明白他与沈栖迟之间终究隔着一个墨玉,一个姚澈,一个暮白……便好像所有坎坷沟壑都囤积到了她身上,想方设法消除一个,又会有另一个…… 姚澈沉迷的是争权夺欲,却叫她陷入想爱又不敢爱的境地。若没有身上的这些伤,她与沈栖迟早已情到深处难舍难分。 这些伤在提醒她……姚澈要对付的不仅仅是皇后膝下的子女,与之牵绊的相府众人还有她的母系族人都可能是他要铲除的对象。 所以他不能让沈栖迟知晓是姚澈伤的她……他那沉不住气的性子还没怎么已让姚澈十分不满,若再为了她主动去斥问,日后还能留得他吗? 她与他都没有资本去违拗他。 如此……便是连与谁亲密都由不得自己了?真真是活的憋屈啊。 “弟妹……” 沈栖流搂在她腰上的手有些颤抖,因为他激动……云舒不再拒绝他,是否就证明除去沈栖迟,她……对自己也是另眼相看的? 近在咫尺的容颜病态却难掩细腻妩媚,深情注视自己的双眸含着薄泪,向外荡漾开一波又一波的春潮蛊惑住了他的心…… 腰肢纤细柔软,透过蚕丝般滑顺的轻纱,他感受到了少女肌肤的温暖弹润。 随后他看她眸子变的盈热…… 云舒扶着他的手站稳身躯,面上依旧不带一丝表情,“多谢大哥……” 被温情浇湿的触感还未停留片刻,便没了踪影,不敢想浅尝同样上瘾,沈栖流小心翼翼的呼吸着,下腹渐生羞耻之欲。 在她放开他手的顷刻,沈栖流纤指敏捷狠狠扣住少女的柔荑。 “大哥……” “舒儿我……” 云舒以为自从上次的轻薄之后,他会谨怀廉耻之心,没想到却是变本加厉。 她用劲儿抽出手来,“大哥……你不能如此……” 沈栖流宁愿一错到底,既是开了那样的先河,也无谓再多向自己泼几盆脏水。 于是他蛮狠扯过女子的手臂,长臂自她腰侧而过,迫不及待要揽上那具日夜引诱着他的身体…… “舒儿……我不愿见到你伤心……”疯魔一般失了神智,日思夜想都是为了这个女子,“让我安慰你好吗……让我对你好吧……舒儿……舒儿……” 他急色难耐,呢喃心爱之人的名字已不受控制,荒唐的俯面贴上她的唇…… 云舒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涟漪,她推拒着转身逃离,沈栖流怎能叫她如愿?不过是调转了个方向,从身后桎梏得更紧。 将脸埋进少女馨香的发丝中,汲取无尽甘甜与芬芳,他如步入沼泽地一般难以自拔,从顺滑的青丝辗转至她粉嫩的颈侧。 轻嗅浅吻,密密麻麻的令云舒颤栗频繁,“不要……不要这样对我……不……” 他将少女青涩惶恐的颤栗当做情动却不愿承认的象征,于是双臂缠绕的更为严丝合缝,逐渐将云舒带至寝殿内。 云舒纠缠在门框处不肯跨进去,而沈栖流却等不及要享用这具美妙的躯体,口中不断发声诱哄着:“好孩子……你乖……大哥会疼你……一定会比小迟更待你好……” “放开我……大哥……”她拼命撇开脸不让他细密的吻能触及,“我不要进去……不要……” 沈栖流冲动下的蹂躏弄疼了她本就带伤的体表,她委屈到满面泪痕,却不再有那样强烈反抗的势头,沈栖流欣喜的以为她被自己驯服了。 下一刻他已心潮肆虐的将她按在门板上,浅眸撩动滋生暗欲,“从我的眼睛落在你身上的那刻起……我便无法再爱上任何女子了……舒儿……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云舒感觉一双大手正急切褪去自己的衣衫,“大哥……我好疼……我好疼……”动作没有停歇,反而越发粗鲁,云舒知晓他也只是垂涎这副皮囊,丝毫不会心疼她…… 背后铺天盖地的啃咬溢出疼痛,她啜泣出声,颤抖的身子终是被揿上门棂成就了这夏日里最凉薄的宠爱…… “嗯!” 一声不和谐的痛哼洋溢在这混沌的黄昏中,沈栖流没有防备,被大力拉开后硬生受下了男人一拳。 倒地后他才有时间看清来人,竟是去而复返的胞弟。 “沈栖流你这个禽兽!”沈栖迟咒骂一声,将兄长按在地上疯狂殴打。 沈栖流初失优势,连着被打了几拳后便眼前发晕,很快嘴角也淌出血迹,羸弱的瘫软在地抵抗无门。 奇怪的是云舒就在一旁看着,嘴边嘲弄的笑容混合了热泪溢满整张脸。 “哈哈哈……” 她也不知自己在笑什么,是笑沈栖流难堪的可怜样儿,还是笑沈栖迟怒火攻心的窘态,亦或是笑自己处处受人挟制的卑微境遇。 直到沈栖流倒在地上血迹斑斑,一动都不得动后,沈栖迟才悻悻起身,拉起近乎疯癫的云舒扔进寝殿内的床榻上。 他立在塌前,被瓷片割破的手还在流血,却也是这只手将自己的兄长揍到昏死过去。 “你是不是死的!你不会喊人?!” “哈哈哈……”除了一边哭一边笑,她已没有任何其他情绪。 “给我停下来!给我说话!”他上前擒住女子的双肩使劲儿摇晃,将手背的嫣红不断染上她凌乱的衣衫。 “哈哈……我是死的……哈哈……” “云舒!!” 想起方才的情景,这丫头在沈栖流的控制下全无挣扎,他便气至胸口生疼! “该死的疯丫头!”他又重重将她掀倒在塌。 撞到床栏的女子逐渐隐去笑声,从轻声抽泣演变成伏在塌上放声大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73章:药石无医 那天以后云舒彻底大病一场,躲在塌上再不肯出寝殿半步。 成日的高热不退令她恍惚到分不清白日黑夜,不肯见人也极少用膳,更可怕的是时常会在睡梦中呓语不止,夜夜不是惊叫着一坐而起,便是沉溺于黑暗痴痴等待黎明。 府中的人都说二少夫人受邪风侵体,高热虚浮,再如此下去恐命不久矣。 饶是喝了月余府医开的汤药也不见好,沈栖迟心急如焚,又不敢告知云舒母家。 “老朽无能,还请相爷速速入宫请颜院判来此诊治,或有医病良方。” 府医跪在沈安士跟前,自称无能,乞求另请高明。 “什么无能!连这点病都医不好!你成日都是干什么吃的!”沈栖迟俯身扯住府医的领子,厉声质问,急得心如刀绞。 “二少爷恕罪……二少爷……您冷静些……” “迟儿你做什么!快放手!”沈安士大呵犬子无礼,忙对一旁的沈为命道:“你们还看着!快去将二少爷拉开!” 沈栖迟愤愤难消,被拉开后颓然在座椅上,纤手掩面寂静不再出声,但那模样似趋于崩溃边缘…… 那个丫头明明已开始试着接受他了,却因沈栖流的轻薄伤了心思,从前活泼娇媚,温婉可人的云舒如今只能日日缠绵于病榻,叫他如何能不气愤,如何能不焦心? 沈安士叫见他如此也是心有不忍,这孩子难得对一个女子用情至深,却不料天不开眼让云舒染了这么个邪症,为了她母家的安分,日日上朝遇见云艺也不敢声张,缕出虚言称云舒安好,不必挂心。 府医初诊若持续不见好,恐怕不要个一年半载,云舒便真要有大碍了。 “你方才所说,颜院判或许有法子?”沈安士继续询问。 “是……颜院判早些年是天御国那头的太医,后因两国邦交,他为了学习临安医法故留了下来,医术高明尤擅疑难杂症,少夫人此症诡异,想来由他来诊最是合适!” “那你为何不早说!”沈栖迟闻言倏然起身,上前一脚踹到了府医身上。 “啊……二少爷……你这是要了老朽的命啊……”府医一把年纪踹倒在地痛苦呻吟起来。 同为医者,有哪个人愿意承认自己医术不佳,技不如人呢?何况那颜院判年岁较之他轻了许多,这不是活生生的打了自己的脸吗? 若非真是无法可施,他未必愿意提及此人。 沈安士高声斥责:“迟儿放肆!你若再如此不知轻重,便即刻退下!” “父亲!这老匹夫都这么说了,您还等什么!进宫请旨啊!” “混账!宫中可是你想进便能进的!” “父亲……” “好了,既有了法子,明日朝议之时我自会向皇上提起,舒儿的病来的突然却急不来,你便静下心等着吧!” 沈栖迟明白沈安士在权衡利弊。 请太医院的院判大人入府,那本就是不合规矩的,院判只侍奉皇宫亲贵,如要得见必要皇帝肯了才是,可恨如此大的动静,尚书令府那头想不知晓也难了啊…… 然除了父亲明着求旨,又有谁能在皇帝跟前递上话呢? 不……还有一个人…… *** *** “怎么……终于肯自己来见我了?”沈栖流望着门外的胞弟,心情还是不怎么好。 见他不说话,沈栖流沉沉叹气:“先进来再说。” “不必了,我来只想……求你一件事。” “求?”沈栖流失声笑起来,“我的好弟弟,你我向来手足情深,何至要用到‘求’这个字眼呢?” 沈栖迟藏在袖中的手狠狠攥紧,强行忍住怒火,“无需多言,你便说肯不肯帮我。” 兄长的目光是鄙夷的,扶在门框上的手缓缓垂下,径自贴着沈栖迟走出寝殿。 “此处布有溪儿的眼线,你我换个地方再议。” 杏林间的凉亭中。 “小迟……你可知晓,我第一次见到舒儿……便是在此处……” 沈栖迟一听他毫不羞耻的提及云舒,还叫的如此亲热,止不住上前揪起他的衣领恨恨道:“给我闭嘴!舒儿不是给你叫的!” 沈栖流波澜暗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他对自己实施粗鲁之举。 良久,沈栖迟才松开他。 “呵呵……我道我的好弟弟怎么忘了,他今日来是有求于我呢?” 他到底是介怀被沈栖迟殴打至面目全非的事情,长兄如父,纵然他有再多的不是,也轮不到这小子目无尊长,越俎代庖的教训他。 他还记得月前被打晕过去后,还是姚溪身边的人及时发现,将他抬了回去。 自然……姚溪能知晓他在云舒房外,定也对他无耻轻薄云舒的事儿了然于胸,为保自己嫡公主的颜面,她没有将此事告知沈安士,对宫中帝后也是只字未提,不过……她姚溪的夫君白白被人打了,她自不能咽下这口气。 思索再三,她竟将罪恶的根源尽数怪责至云舒身上。认为云舒身为人妻不知检点,勾引夫兄,辱及她嫡公主的威严!若不是瞧她病重垂危,她定是要与她计较不休的。 而后,沈栖流除去养伤的日子也不好过,日日被姚溪以此耻辱相挟,逼迫他必须夜夜受召入她寝殿,与其欢好。 寝殿四周也密布眼线,以防他再不安分去招惹云舒那贱人。 所以至此,这件事儿仅有他四人知晓,沈栖迟为了云舒的清白颜面,也没有对外作声。 沈栖迟吞下腹中怒欲,冷冷道:“此事由你而起,即便我不来找你,你也不该如此无动于衷!” “罢了吧,你说了半晌也不提所谓何事,我如何能帮你?” “云舒染上邪症药石无医,需请颜院判进府一诊。” 沈栖流眉尾轻挑上扬,睨视道:“既要请的是颜院判,你自找他去……怎的又来寻我……” “别装糊涂……颜院判是谁的人,你比我更清楚,若非为了避及岳父一家,我去寻云湛也不会来与你多言!” “哈哈……”沈栖流凑近胞弟,抬手在他头顶谐谑轻拍,“唉呀……我的好弟弟当真是长大成人了……如今也会权衡利弊,知晓决有偏颇了……哈哈……” 沈栖迟重重挥开他的手:“废话少说!” 沈栖流的讽笑还存在面上,仿佛没有什么事能令他动怒似的,“好了……你要我帮你也无不可……不过我很好奇,你与姚澈素无来往,怎会知颜院判是他的人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74章:跪下求他 “你大婚那日,颜院判与他照过面,我见到过。” “仅仅如此便可断定?” 沈栖迟顿了顿,势头减半:“你便当我胡乱猜的,这也不行吗?” “行……” 他垂下浅眸隐有精光闪过,绝不信事情如他所言那般简单。 “舒儿到底是我的弟妹……就算不顾着你……我也不忍看她受病痛折磨……” 沈栖迟闻言心中松泛些许,“如此……此事便烦你走一趟,若真的医好了云舒,我与她自是对你不胜感激。”说罢转身欲走。 待他迈出两步,后头的沈栖流又阴阴唏嘘道:“但是你别忘了……那臭丫头几番推拒我的好意,性子烈的不像话……作为沈家的儿媳,她如此强硬实不太好……如今病了……倒乖了……” 沈栖迟回首:“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迟还不懂吗?不如就让她再多病几日,好好磨磨那性子!” “沈栖流!你想要出尔反尔吗!”他又折返回去,冷声谴责。 “出尔反尔?”沈栖流唇边捎上了嗤笑,“我何时说答应要帮你了?” “你!” “小迟说是有事相求,我亦听了。难为我以往处处都护着你,怎的到了乞求之时,你却连一声大哥也不肯再唤我?” 沈栖迟被他宵小的德行惹到怒火横生,他怎么还有脸面让他尊他为大哥,他怎么说得出口! 下一刻他暴戾向前,扬起一拳打在沈栖流面上,“无耻之徒!你对舒儿做出那样的事!还有何脸面自诩为兄长!我不与你计较,你便真当自己无罪吗!”紧接着又是两记猛击:“败类!败类!” 沈栖流捂着面奋起抵抗,还不忘阴郁道:“那又怎样?无论结局如何我都是你大哥!” “我让你做大哥!让你做大哥!” 他上前将沈栖流挥倒在地,想起云舒被他侮辱时的满面泪痕,他便生出要杀死他的冲动! 上次是沈栖流没有防备,才让他占了上风,这次二人势均力敌,一来二去也分不出个胜负。 沈栖迟很快与兄长一般面上挂花,然他为了云舒的尊严自然士气高涨,不一会儿沈栖流便觉反击吃力,又被胞弟压到地上落到下风。 “你可以再继续打我……但你要想仔细后果……那臭丫头只有一个……能救……能救她的人也只有一个……” “无所谓!没有你!我再找谁都是一样的!” 沈栖流阴险笑斥:“你便随意吧!不过在那之后我会对所有人说出臭丫头患病的原因!” “你敢!” “你若再不住手!便是求我,我也不见得再帮你!” “沈栖流!” 沈栖迟高声怒责,最终还是停下了手。 没有办法,他不能用云舒的清白作赌注,沈栖流没有理智,但姚溪一定会保住他。 他痛恨自己的无能,没有能力对抗姚溪与皇室,亦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 沈栖流略显嚣张的起身,不吝耻笑:“到底是夫妻一场,臭丫头能得你如此屈身也是很划算了!” “你到底想如何!” “怎么……你打了我便想这么算了吗?” 从兄长暗有所指的鄙视眼神中,沈栖迟袖中的大手死死攥紧,他要忍。 “大哥……”咬牙几乎是从齿缝中溢出的屈辱二字。 沈栖流大笑:“方才让你唤你不肯……现下还不是要乖乖的……” “可以了吧!” “这便算完了?我可丝毫感受不到小迟求人的态度呢!” 沈栖迟眉头紧锁妖娆的眸子似要喷出火来,如此为长不尊的败类,怎就是他的兄长? 忍住要上前撕碎他的疯狂,他切齿痛恨道:“大哥到底想我如何……才肯帮舒儿……” “哼!”宽袖一甩,他轻描淡写道:“求人应当如何你不懂吗?三拜九叩行大礼!你若敢做我便答应你!” “你……你别欺人太甚!” “不敢做就罢了,平白浪费我这许多时辰,恕我不奉陪!”说着他扭头要离去。 其实沈栖流认准了沈栖迟不愿跪求,即便没有他来访,他也打算去找姚澈了,但既这小子来求他,反而令他无法释怀被打之辱,所以他倒要看看,自己的弟弟肯为云舒做到何种地步! 然现下看来,也不过如此。 迈出了有十余步,身后突然发声:“慢着!” 再回首,只见沈栖迟边说边屈膝下跪:“大哥,我做!你答应我!” 沈栖流大惊失色,忙不迭回过去将快要双膝触地的沈栖迟扶起,“够了!我会帮你!你走吧!” “你……” “上跪天地君王,下跪父母先祖,沈家的儿子膝盖没那么软!” 沈栖迟怒中带着质疑,推开他的手:“你是故意来试探我的!?” “我已允诺帮你,你若还想跪就自便!” 沈栖迟即刻啐道:“希望你言而有信,否则我必连同今日之辱一并讨回!” *** *** 颜景泽入相府时,沈安士也吓了一跳。 自府医提及此事到他入府,前后不过一个多时辰。 省略过程,沈栖流只说与五皇子姚澈提起云舒患病一事,而颜景泽又与姚澈私交甚好,故不奉皇命前来相助。 如此,便可两全了。 姚溪居相府姚澈不便时常前来,何况自那日后姚溪已对他与云舒的关系起了疑心,为保云舒在相府的安宁,他决意暂不叨扰。 诊断下来,果如府医所言,邪风绕体心悸伤神,此症故有外界风寒湿暑的缘故,但更多的是病者本人心内郁结不肯释怀所致。 沈栖迟片刻不离的守在云舒塌前,实难想象被府医捧为神医一般存在的颜院判,竟是如此年轻英俊的男子。 素色的菱纹布衫简朴的很,似不太像临安男子惯有的装扮,腰间束带较之临安宽了两寸,向下拖起的佩绶也多以香囊为主。 不喜金银玉石? 沈栖迟仔细的打量他,以他紧密缠绕绷带的双手最为显眼。 “二少爷何故如此看着在下?” 沈栖迟一愣,有些尴尬:“没什么,只是好奇颜院判为何密遮双手,起初以为是负伤所致,然见你诊脉下针熟巧灵活,又不大像。” “呵呵……”颜景泽爽朗一笑,毫不避讳:“在下自小不喜触碰外界人与物,总觉污秽不堪,又无法时刻净手,便想到了此法。” “如此说来,是心魔作祟了?” 颜景泽颇具深意的眼划过探究之色,“怎么二少爷不与旁人一般,以为在下此举乃目中无人,自命清高的表现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75章:装疯卖傻 “何至于此?不过是个癖好罢了……” “二少爷还真是难得……在下还以为世家出来的孩子……都不擅体谅呢……”颜景泽的柳叶眼略过他面有青紫,看向塌上梦呓不断的女子,“令夫人近日心神不宁,同是心魔作祟之原理。二少爷需得替其衡量……避忌与直面,何能解其执念。” 沈栖迟从塌边起身,并不明白:“还请颜院判明言,何为舒儿的执念,我又该如何衡量?” “二少爷饱读诗书,必听过‘忧郁而终’这个词,府医能诊症却不知如何投药,因而此症下药者只能是令夫人自己,二少爷要做的是探清令夫人受了哪些刺激,并想法子帮助她……要么公开那些事,要么彻底忘怀……” “这其中,还需二少爷……仔细掂着重量,如若不然……就此郁郁而终也不无可能。” “颜院判的意思是,舒儿如此,并非只执着于一件事?” 颜景泽点头表示赞同,“在下能做的只是施药令其恢复些精神,便于令夫人与你们交流。” 沈栖迟怔怔坐回去,望着云舒紧蹙的眉头,他实在不愿将沈栖流欺辱她的事情说给旁人知晓。 那么……唯有忘怀? 如何忘怀?她为了自己一身蹊跷的伤痕,连身都不让他近,又如何能静下心来听他的劝说? 但是除去这件事,又能有什么事! 正说着,塌上的云舒从梦中醒来,无力掭开双眼伴随口中絮絮:“别碰我……别碰我……” “舒儿……你醒了……”沈栖迟忙俯下身躯关切询问,“你觉得怎么样?饿不饿?要不要用些东西?” 云舒眼神逐渐聚拢至沈栖迟的眸上,视线相接的一瞬,她忽然惊恐的坐起挣扎道:“你走开!你滚!我不要……我不要看见你……” 沈栖迟便知会是这个结果,但仍试图控制住她,然后安抚她:“宝贝舒儿你醒醒啊……你冷静些……看清楚我是谁……” “不要碰我……你脏……你脏……滚开……” “舒儿……”面对云舒的拼命推拒,他桀骜的眸子失了光彩,可他不甘心就此在她眼中沦为沈栖流那个禽兽,他是她的夫君,是她唯一的男人。 “宝贝舒儿……我求你看看我是谁……我不会伤害你……” 他上前强势的拥她进怀中,那种绝望与压抑几乎要将他折磨疯了,“求你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好吗……夫君给你……沈栖迟也给你……你要的都给你……” 云舒难忍心中悸动,似融化芳心般的温情许诺,比起笑着说的甜言蜜语,此刻沈栖迟带着压抑哽咽的嗓音更令她难以抗拒。 然只顿了一瞬,她推搡更烈,“不要……不要……我什么都不要……你给我滚……给我滚……”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颜景泽在一旁看的虚实不明,心中有惑却不敢肯定。 沈栖迟被云舒推至床栏边,不死心欲再上前时被颜景泽制止:“二少爷莫急,眼下情况不宜再继续刺激令夫人,依在下愚见还是先退离为妙。” “不……舒儿会这样都是我的过错……是我不信任她……我没能保护好她……所以我不走!” 颜景泽的面目些许紧绷,他不明白这干瘦的丫头究竟有何神奇魔力,迷了姚澈那糊涂鬼不说,连一向沉溺声色犬马的沈二少也被她哄的非她不可了。 他扯住沈栖迟的袖子,稍显郑重:“二少爷若真想治好她,便听在下之言,你如此下去对她的病情没有丝毫帮助,这真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我……” “先出去,在下会试着与令夫人交流。” 沈栖迟伤痕斑驳的面上满是为难与眷恋,以往那种不可一世谁都不放在眼中的洒脱不羁早已不复存在。 而他却不自知。 “那好吧……我就在外头……若有情况定要知会我!” 颜景泽颔首:“那是自然,二少爷请。” 待男子离去,颜景泽才卸下凝重的神色,浅笑一声轻浮而放纵。 “少夫人的演技……是在下见过的所有心症患者中……最好的一位。”他轻佻自己性感的唇角,倾身倚靠在塌缘目视已恢复如常的女子。 “多谢颜院判的赞赏……颜院判的谈天胡诌之能同样令云舒大开眼界。” 颜景泽将困惑填进墨瞳之中,倾身而上道:“你根本没睡着?” “那是自然……有两位丰神俊朗的男儿在侧……云舒又怎能安然入睡呢?”说话间,颜景泽戏谑的眸子愈发接近,她下意识向后仰道:“你不也瞧出我的装疯卖傻了吗?” “少夫人还可以再说大点儿声,让您饱受煎熬的夫君大人听个清晰。” 云舒媚眼流转,方才沈栖迟面上的伤她是看见的,可她无法出言关怀,更挡不住心虚与愧疚:“你会告诉他吗?” “那便看你容不容我说了……” “我?” 颜景泽熟稔的席塌落座,却不慎坐到凌乱垂下的床帐,“什么麻烦的东西……”云舒帮他把床帐从身下扯出,挂到床栏上,“你倒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作甚要坐在我塌上?” “我此来是特应少夫人之邀,处处拘谨岂不太见外了。” “无中生有。” “无中生有?”颜景泽唏嘘道:“少夫人此番装病一月有余,实早就清楚我与姚澈的关系,且了熟我擅医诡难异症,所以便刻意表现的反常,让大伙都以为你……没救了……迫府医向沈安士推荐我,而后便可顺理成章了。” “哎……府医无能啊……好好的一个丫头非给治成病入膏肓之人了。” 云舒也不意外他能探知真相,她疑惑的是:“你如何知晓我装病是为了等你来?我若是真病又当如何?” “切……那有什么难猜的……”他紧了紧手腕上的绷带,“谁都可能遭受刺激而精神错乱,你……”他再次欺身过去,幽幽蹦出三个字:“不、可、能。” “怎就不可能?” “能从姚澈那糊涂鬼身下完璧而返的丫头,合该有点儿心性吧,凭着你哄得他亦步亦趋,有什么事儿能打击到你?” 她赌气似的推远他,“你两还真是无话不谈,密不可分啊!” “呵呵……若非如此,怕您还不敢这般兵行险招呢。” 顿了顿,他忽然压低声音道:“只是有一点我没料到……” “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76章:利用夫兄 “就是我来此并非沈安士请旨而得,而是沈栖流私下找了姚澈的结果。” “他?”云舒紧随嗤之以鼻,并不发表看法。 “怎么……终于也有事情出于意料之中?少夫人不快了?” “哼……如何不快?世间难以预料的事儿太多了,便如我不曾猜到咱们统领太医院的院判大人,私下是如此恣情随性,倒省了我不少客套话。” 颜景泽不得不对其投以赞赏之色,他与云舒今日本算第一次见,上回在流连坊,姚澈疑这丫头身怀有孕,偏让他趁其昏厥诊了脉,确定腹无胎象才肯罢休。 他对此稍表无奈,这丫头都已嫁做人妇,即便真有身孕也很寻常吧,姚澈何至那般急色?真真当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了。 姚澈对其心有牵绊不假,今日初见云舒,发现她与姚澈更有许多相似之处。 同样的心思细腻,同样的善于揣度人心,又偏好利用人心所向达到自己的目的,更难得的是,她对待自己的态度,竟也与姚澈如出一辙…… 方才那句话,谈说间的语气方式怎就那般熟悉呢? 他豁然笑道:“少夫人错看了,本是在谈得来的人跟前,方能卸下防备任意交谈,难道少夫人没发现我与您的夫君大人,可要生疏的多呢……” 沈栖迟顽劣不驯,冷淡为本,对待旁人或许不大热络,但对于她…… 脑中尽是二人独处时他看她温情宠溺的脸庞,饶是倾情相付,却因姚澈的介入逼得她不得不疏离冷落他,装病只为避免他察觉,也是不愿他卷进各方势力争逐的漩涡中。 见她不说话,且寡淡的眉一刻也不曾放松,便忍不住揶揄道:“纸包不住火,谎言终有被拆穿的一日,少夫人是在为那日的窘境提前哀悼吗?” 谁知云舒立刻鄙弃他:“只要你们不说,我有信心瞒他一辈子。” 一辈子? 无心所言最是情真,无论是否存得情爱,这丫头也只认定了沈栖迟一人。可怜姚澈……到底也有无法得到的东西呢。 “我自然不会说,你我已然成了联手之状,彼此的荣辱都是一体的。” 云舒似有思虑的看向男子:“所谓联手……”顿了下,垂眸自嘲道:“联手不敢当,烦颜院判与殿下言明,我无心参与他的谋划,只求他念在当日承诺,能够饶过云舒在乎的人。”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自己去说吧。” “怎的?你俩不是无话不谈吗?这点子话你倒要替我藏着掖着了?” 颜景泽不知怎的躁郁上脸,只要一想起姚澈为她魂不守舍的模样,他便无法原谅这个丫头,大计若成自是无碍,但若不成,一切便都是姚澈自找的! 这丫头不知自己是个“祸害”,还这般轻描淡写的想往外摘? 今日之行原是应了姚澈之命,然他前来时并不打算对这丫头持有好脸,现下鬼使神差的倒与她颇为合得来。 他似乎能体会到姚澈对其欲罢不能的感受。 “哼……当务之急还是盘算好往后如何吧,少夫人打算长此以往的装病下去?” “当然不是,我装病只为引你过来。” “姚溪那边已对我起了疑心,并且在这期间姚瀛来看过她两回,应当是商量着想坐实姚澈与我的勾结,所以这段时日,你劝他莫要再有动静,也别与我哥哥走的太近。” 颜景泽眼中窜过厉色,无数质疑在心头盘踞,“你好像对你大嫂的一举一动分外留意啊……她如何对你起疑你也能知晓?” 云舒波澜不惊道:“她的人不谨慎,已被我察觉数次,我只是没有出声。” “呵呵……那是她眼不透亮,反观少夫人的眼线便厉害许多,方能将皇嫡子的行踪也一并探得。” “哼……探了又如何,一切分寸还不是要仰仗殿下来拿捏,你回去告诉他,我哥哥并非是有缝可寻之人,他若想给姚瀛制造难堪,放心利用沈栖流便是。” 颜景泽将脑袋歪在床栏上若有所思:“沈安士年老,沈栖流倒确是可利用之人,不过……可利用不代表他安于被利用,这步棋,姚澈还不敢走。” “走不走随他,我只告诉你……此人极擅伪装,殿下若能有足够的诱饵,便可完全掌控他。”云舒提及沈栖流便心有怨怼,语气也不太好。 抬眸,塌上的男子瞧她的眼神是晦暗不明的。 她皱眉:“怎么了?我说错了?” 颜景泽摇头:“不……我只是在想,少夫人装病不说,现又起了利用夫兄之心,不知二少爷知道了,会不会更厌恶您呢?” 云舒抓起薄被扔在他面上:“此事用不着你费心!你只要记得答应我的事就行了!” 轻薄的锦被一蹴而过,却留幽香徘徊,少女特有的体香迷惑了颜景泽无法为此举动怒,“自然记得……所以关于少夫人这病,您希望我如何医?” 他弱弱抬起手,拂好被扔至杂乱的额发。 云舒咽下一口邪火,依旧不怀好气的致歉:“对……对不起,沈栖迟那里我暂且不打算应对,你别再提他了。” 颜景泽仅仅一笑置之,不欲计较:“邪祟侵体……五内郁结……少夫人的病程便以一月为宜,期间逐日减少药量。” “医病容易难医心,你如何应对我的忧郁之症?” “呵……”他懒懒站起身,仿佛早已成竹在胸,“这个不难,我会对二少爷说寻天御的忘忧香,于少夫人睡前焚起,自能忘却无数噩惊之事。” “忘忧香?从未听说过……这毫无根据的东西你让他如何寻?” 他烟眉沉了沉,向外头的书案走去。 “喂……” 再回来时,手中已拈了一张墨迹未干的纸:“都说是天御的东西了,怎就难寻了?” 这丫头未免太护着那小子了吧? 视线投向他递过来的纸,又闻他淡淡道:“这是方子,用你们临安的药材也能制出。” 云舒满腹狐疑的接过:“你是天御的人?”随后瞧见男子用一种轻慢的眼神看她,似在说能探知他的身份,却还不知他是哪国人? 有了上回用作“恐吓”的药方,云舒有意仔细看了方子里的药材,发现以清秀字迹勾划的都是寻常药材,个中并无关联。 “少夫人是疑方中有诈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77章:公主受屈 “不敢……颜院判若要害我处处都是机会,何必在这上头花心思。” “那拿来吧,我去唤他进来。” 颜景泽向他伸出纤长的手,被薄薄绷带缠绕包裹的指间纵横交错,云舒突然生出心思:“何不命坊间姑娘依照你手的尺寸,用薄锦缝制手套佩戴?” “手套?”(古人因袖子宽长已有遮蔽作用,故极少使用手套,并不普及。) “取整块锦缎缝制而出不比你日日用这玩意儿缠绕来的方便吗?又好浣洗。” 此法他之前从未想到过,如今闻得不就如鞋袜一般简单吗?难为他沿用绷带包裹这么多年,竟不及这丫头的灵光一现。 他目现一丝柔软,抿唇轻佻道:“少夫人此想法甚好,在下回府便命人去定制。” 云舒将药方给他,扯过薄被躺了下来。 “容在下提醒少夫人一句,此香焚后安神之效不弱,尤会使人松懈,少夫人可不要在睡梦中松了警惕,与枕边人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云舒掩在薄被中的身子适时僵硬,却装得不屑置辩,“多谢院判大人好心,用香期间我会请求独宿,想来不存在你所言之况。”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颜景泽瞧着这丫头心绪复杂渐起,既是被姚澈卷了进来,往后她这颗棋子的作用也不会比自己差到何处,所以……他该妒忌她吗? *** *** 当晚云舒便焚上了忘忧香,沈栖迟对颜景泽所言深信不疑,见云舒与他独处后性子逐渐平稳下来,也肯喝药了,他不知怎的,生出百感交集。 人家不过是对症下药,云舒病情有起色不是好事儿吗?他有何可不痛快的? 他一定还是在怨恨沈栖流那禽兽之举。 另一头姚溪得知颜景泽入府,难免怀疑他来此的真实目的,然派去监视云舒的白芨来报,少夫人染病体虚,除了正常的求医问药外并无其他异常,姚溪这才稍稍放心。 回过头来,沈栖流突然出面相助,是还在对云舒那贱人心有不舍吗? 姚溪坐在妆台前卸下满头珠饰,暗有所思心不在焉。 紫苏在身旁伺候着,弱弱提醒道:“公主……” “什么事儿?” “天晚了,额驸大人这个时辰都不来……怕……不会来了吧……” 她随即将手中的凤钗拍在妆台上,“他敢!他若有胆子不来,本宫明日便向皇兄禀告,看他还如何敢违逆本宫。” “公主……闺房之事……还是不宜向宫中透露吧……” “那你说如何?现在沈栖流被云舒那贱人迷了心窍,日日都对本宫视若无睹,你也是看见的,便是被他弟弟给打了,他也不敢出声!本宫还能如何!” 说起自己夫君心有所属,冷待于她,姚溪颇为委屈,想她堂堂嫡公主何时受过这般屈辱? 云舒!将她的脸面全都踩到了鞋底! 紫苏凑近姚溪耳边,将声音压的很低:“公主息怒……咱们没法子对付额驸大人……还没法子对付她吗……” “她?”姚溪偏过面去,“你是说那贱人?” 见紫苏点头,她又道:“贱人现在日日称病,沈安士偏疼她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咱们连她的面儿都见不上,谈何对付?” “公主稍安勿躁……”紫苏一边替姚溪宽衣,一边小声分析,“如今公主身在相府,那上头自然是丞相大人说了算,因为啊这不是咱们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 姚溪很快明白了紫苏话中之意,“可……可她顶着那副身子,到哪里都是可以闭门谢客的啊……” “公主没听白芨那丫头说吗……经颜院判诊治之后,少夫人身子有了起色,公主不妨再等个十天半月,期间只需传召个一两次,量她也不敢连番推辞……” “你说的有理……难不成她还能躲一辈子嘛!” 这时上夜的丫头在外头通传:“公主……额驸大人快到了……” 姚溪立刻整了整头发与寝衣,打发紫苏退下:“好了……此事明日再议,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不过还没等紫苏走远,姚溪又在后头唤道:“等一下紫苏!” “公主?” 只见她稍作为难的扭捏道:“今日也无需人来上夜,你去将外头人都打发了。” “是。” 左不过日日都是如此,有沈栖流入殿同寝,姚溪必挥退外头值夜守卫之人。紫苏虽不明就里,但见她面带羞容,也能猜出个一二。 不多久,寝殿大门“砰”一声被撞开。 塌上的姚溪惊了一下,忙起身迎上去,然见到的却是沈栖流满面青紫,浑身酒气儿的模样。 她立刻不满的质问:“你去哪儿了?不知道今夜要来我房里吗?竟还去贪酒?” 沈栖流浅眸迷离,晃晃悠悠的走向姚溪,并不断逼退她。 姚溪这才看清了沈栖流的脸,上头淤痕不少,很明显他又被什么人给打了! “这是怎么搞的?你又同谁争执了?” 他根本不理睬她,只一味倾身过去,压她上塌。 姚溪从未见过他如此阴鸷的眼神,举动也是从未有过的强势与急切,仿佛醉酒后已将她公主的身份全然忘怀。 这令姚溪十分不快,“放肆!你给我起来……啊!” 下一刻沈栖流将她扔进床榻里侧,开始胡乱撕扯掉自己的衣裳,伴随她的吃痛怒斥,“沈栖流你疯了!竟敢如此对我!” “不!你做什么!沈栖流你大胆……啊……”男子褪去自己的衣裳又撕碎姚溪的,高大的身躯瞬间欺压上去,“你要对我做什么!来人!来……” “唔唔……”口被一只大手捂上,姚溪被沈栖流死死按在塌上不得动弹。 紧接着他没有半刻犹豫,抬起她的腿腰腹一沉便直直刺了进去! “唔!唔……” 下身传来的剧痛使姚溪几近昏死,眼泪瞬间翻涌而出。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痛上数倍,而那始作俑者自进入寝殿起便一个字也不曾对她说过。 也不知他挺动了多久,最后沉吟一声发泄在昏死过去的姚溪身上。 他恨…… 为何在这全无感情的女人身上,他也依旧可以例行周公之礼?大婚那夜是,婚后的每一夜亦是,沉浮于快意之间,他再不能将身下的女子臆想成她。 一失足成千古恨,有些事错了便永远无法回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78章:皇后刁难 时至八月,云舒在颜景泽的医治下已能饮食如常,夜能浅寐,但于人际方面仍不大理想,不愿与人接触,更不愿沈栖迟近她的身。 适逢天气晴好,沈栖迟照例前往云舒寝殿时,却发现偌大的寝殿空空如也,连平日替云舒打理汤药起居的敏柔也不见踪影。 直觉令他觉得云舒出了事儿,他急急找来沈为询问,被告知云舒一早便随姚溪出府去了。 姚溪向来看云舒不满,此番同行必有古怪。 “砰砰砰!” 沈栖流寝殿的门被沈栖迟敲的訇然作响,很快沈栖流前来应门,“你怎不干脆一脚踹了这门,还省的我来开!”显然他是被惊着了。 “这么急寻我作甚?” 沈栖迟无暇应他,斥问:“大嫂!大嫂去了何处!” “她去何处与我何干,我不知道。” 沈栖迟不由分说上前扯住他的衣领:“云舒被她带走了!你会不知道!?” “什么?她带她去做什么?”沈栖流本是怒气凭生,然闻得事关云舒,也没顾上,“你有没有派人去寻?” “我早就打发人去找了,难道大嫂没有告诉你她的行踪吗?!” 沈栖流甩开他的手,愤愤道:“即便她说给我听,我也不见得留意,你自己的女人不看紧了,何苦要来怪我?”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快想想大嫂平日都会去哪儿!” 沈栖流闷闷叹气,似是真听了他的话在脑中思虑。 很快,他便记起:“前几日姚瀛来访,曾提及要接她入宫叙旧,我猜想不是去了他自己宫里,就是去了皇后处。” 沈栖迟随即扯上沈栖流的袖子,“那你快带我一道入宫!” …… 沈栖流是额驸可随意进出宫禁,而沈栖迟便不同了,他一无传召二无品阶,自会被拦至宫墙之外。 许是沈栖流“好心”吧,在沈栖迟遇到值卫阻拦时他并未袖手旁观,仿佛撇去对云舒做的那件事,他仍旧是一个称职的兄长。 兵分二路,姚瀛那儿并无收获,便一定在皇后处。 “母后,前些日子您总托皇兄去访,说是想儿臣了,儿臣一直不得空入宫看您,今日正赶上天气好,儿臣便携了弟妹一道来给您请安。 “本宫的溪儿嫁了人,是照料夫家上匀了时辰,连入宫都不得空。” 皇后赵氏声音柔美,人相端庄,人到中年也丝毫不见臃肿的体态与细小的眼纹,远看她一张妆面精致的脸上始终挂着规矩与礼节。 初见确有些母仪天下的模样,云舒于她几米开外颔首等待召见。 听着她们母女的寒暄,她不由思念起自家母亲,许久未见也不知家中亲人近况如何。 正想着,上座的皇后突然将打量的目光投至云舒身上,并命道:“堂下之人便是溪儿的弟妹吧,走上前来给本宫瞧瞧。” “是。” 云舒从容上前,于姚溪站定的后方不远处俯身下跪,“臣女云舒给皇后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未央,万福金安。” “起来吧。” “多谢皇后娘娘。” 赵氏见云舒穿的简单,一身素色缎子也无挑眼之处,浅碧色的襦裙裹得她腰肢纤细,不堪一握,倒是个身形曼妙的女子。 “抬起头来说话。” “是。” 如若方才只觉她闲时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那么在瞥见她那笑靥生辉的小脸儿时,连自诩见过大世面的皇后也不禁为之感叹。 同为女子,于上者自不至妒忌缠身,奈何云舒生的过于美好,朱唇皓齿目若水杏,略施粉黛的肌肤通透得可探其细腻的纹理,卷翘长睫辉映着一双似蹙非蹙的黛眉,尽管稍显寡淡,却更衬她温柔可人。 如此恍若天人之姿怎是一眼能瞧够的? 除去姚溪,连一旁伺候的太监们都怔顿了身形。 自然,惊艳过后便是对比,赵氏拿自己的女儿与其相比无可厚非,然她绝不可能承认姚溪公主之尊会逊色于云舒。 于是莫名的敌意开始流转在那对母女之间。 “云大人的千金果然生的很美,从前只听溪儿提起过,如今一见才知溪儿所言不虚。” 云舒又低下头去:“皇后娘娘与公主谬赞,臣女蒲柳之质实难登台面,愧不敢当。” “呵……”赵氏抬手示意丫鬟搀扶她起身,“不仅是容颜姣好,口齿也这般伶俐的紧,本宫的溪儿怕是要被你比下去了呢……” “臣女……不敢……” 姚溪在一旁面色不佳,她早已对母后表明此番来意,母后也答应了,怎的见到云舒后便只一个劲儿夸奖她,也不上正事? 赵氏着宫装行至云舒跟前,举手投足一派高傲之态:“你既与溪儿一同嫁入相府,溪儿一向养尊处优没规矩惯了,想来万事也是以你做标榜的……” 好大的气势迎面而来,云舒自知来者不善,屈膝跪下,“皇后娘娘所言,臣女惶恐……公主乃金枝玉叶屈居相府,自该是臣女以公主殿下为表率……如此尊卑颠倒之事,臣女是万不敢做的……” 空气寂静了一会儿,方闻赵氏冷冷一笑:“云家的女儿……果真是能说会道啊……” “娘娘……” 赵氏打断她:“你既提到尊卑……本宫膝下唯有溪儿一个女儿,难免宠坏了她……她自幼刁蛮任性,从未将尊卑放入眼中,时常叫本宫无可奈何……” “母后!您……” 姚溪乍听此话心中极为不快,母后一味贬损她,岂非让云舒那贱人更沾沾自满了? 赵氏只回给其一噤声的眼神,继续道:“本宫瞧着云大人教女有方,处处恪守女德风范,不知是否介意就此为溪儿指点一二?” “娘娘太过抬举臣女了……臣女不敢……” “不敢?是不敢……还是瞧不上本宫这不争气的女儿呢?” 云舒大惊,蹙眉俯下身躯请罪:“皇后娘娘明鉴,臣女并无此意……公主殿下千金贵体,怎容臣女言传身教?是为大不敬。” “好了……本宫何曾说你不敬了……起来吧……” “谢娘娘……”云舒虽直起了身子,却并未免礼平身,赵氏偏帮姚溪意在刁难她,她若不造作得卑微一些可不即刻便惹毛了她。 “所谓言传身教,是以言语教之确有冲撞之处,那本宫便烦你费心抄录两则‘女四书’,让她回府好好诵读,以求与你一般贤良淑德。” “如此……你可还有为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79章:以血为墨 “女四书”乃前人为归置妇女德行总汇而来的书册,有《女诫》、《女论语》、《内训》、《女范捷录》四册。 赵氏要她手抄女四书,其目的根本不是她所言的拿去训诫刁蛮的姚溪,而是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难堪。 后命不可违,云舒怎有说不的胆子? “承蒙皇后娘娘与公主看重,臣女自然愿意抄写,只是……臣女字迹拙劣,怕入不得公主的眼。” “弟妹尽管抄写就是,本宫只瞧其中内容,不计面上字迹。”姚溪凑近赵氏跟前,撺掇道:“弟妹若能将四书抄录完全,母后正好可将其分发后宫各处,那对训诫六宫嫔妃安分守己……也是颇有用处的……” “溪儿此法甚好,来人……准备上好的四宝给沈少夫人使用。” 这母女两一唱一和,刁难人也做的合情合理,云舒无法,唯有暗自隐忍,“多谢娘娘。” “溪儿……你便随侍左右,伺候少夫人笔墨,好好学学她的静心修德……” 赵氏向姚溪稍使眼色,姚溪便心领神会,生出一腔坏水。 原来母后到底是肯帮着自己的,先前那样抬举云舒也不过是为先抑后扬,给这“责罚”找个合理的由头。 很快笔墨纸砚便被摆到了云舒面前,她席坐于书案后双膝触地,一向作缓冲用的软垫已被人撤走。 明眼人都瞧得出皇后是故意给云舒难堪,然无人敢为云舒说一字之情。 姚溪在一旁执起墨锭,笑中显露无数刻薄:“有劳弟妹为本宫抄录,本宫定当好生研习。本宫也会回府向父亲提及,请求父亲于你嘉奖。” 云舒捋上薄烟纱的袖子,轻转纤细皓腕以葱白的指取过竹笔,不屑看她:“大嫂不必客气……本是一家人,能为大嫂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舒儿……愿意尽心侍奉。” “好啊……那本宫便静待弟妹成果了……” 她挥过紫苏,向墨砚中加水,怎知紫苏“手抖”一瞬,即刻大唤:“哎呀!公主恕罪,奴婢……奴婢手上功夫浅,倒得……多了些……” “这是如何!糊涂的东西做事如此不仔细,还不快向弟妹请罪!” 紫苏装腔作势般俯身,全无羞愧道:“少夫人恕罪!少夫人恕罪!奴婢一时马虎……” “无妨……”云舒早已看穿主仆二人的串通一气,“水添的多无谓是墨迹浅淡,只要大嫂不嫌阅读费神,舒儿便用此墨也是无妨。” 赵氏在一旁帮腔道:“便说少夫人大方宽和,今日一见名副其实,溪儿,你还不赶紧学着些。” “是……母后教训的是。”姚溪嚣张福身,接着又对紫苏怒斥,“粗笨的东西,弟妹宽宥了你,还不速速退下!” “是!奴婢多谢少夫人!奴婢告退!” 云舒硬着头皮蘸取那只比水深一些的墨,对照着范本在纸上书写。 姚溪的研墨不过是随意敷衍而为,没过墨锭小半截的水面便是如何费力研磨,也不足以书写成字。 本以为此事到此打住了,不想姚溪盯着云舒那如凝脂般白皙修长的手指,心中妒意渐生。同是养尊处优,怎的自己的皮肤便不如云舒那般光洁无暇? 而后她整张面暗了下来,又向赵氏献上一计:“母后,儿臣听闻墨成绝色除了墨锭上的功夫,额外加入的颜料也对其质地颇有影响呢。” “嗯……本宫也曾听皇上说起过,其批阅奏章皆以朱砂为墨,偶有龙血树脂混入其中,却意外使朱批色泽匀亮,鲜艳持久,哄皇上大悦。” 姚溪眸中的阴险一闪而过,“龙血树可堪与活物之血相比,儿臣略有所懂,父皇除了用龙血树亦用过白鸽等飞禽之血,儿臣斗胆……不知以人血入墨……会是何种效果……” 云舒提笔的手臂一僵,几乎猜准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儿。 赵氏同样心怀邪念,触及云舒的目光诡谲难测:“溪儿若想知晓,恳请少夫人献血一试不就可知了……” “弟妹身子虚弱,如何能经得起这份伤痛,母后……还是随意寻个宫人来试吧……” 赵氏并未正面回应,反而语触旁处:“人分三六九等,体内精气血脉自也有贵贱之分,若以寻常宫人之血书之,所呈效果相差无几,但届时分发给各宫娘娘时,不免又有所冲撞……” 姚溪故作咬牙为难之状:“那依母后所言,便是由儿臣取血奉之最为适宜……” 方才退下的紫苏又凑上来疾言道:“公主殿下三思!您乃嫡公主之尊,岂可损伤分毫?” “此事是由本宫提出,试与不试也自有本宫决定,你退下!” “不!公主若不嫌弃奴婢卑贱,奴婢愿代公主玉体取血,只怕……只怕同样冲撞了少夫人,伤了少夫人的精神……” 云舒才要开口,紫苏又旁敲侧击道:“如能求少夫人取血一二奉于各宫娘娘,既无不敬,又成全了娘娘与公主的慈心,如此……不是两全其美吗?” “还请娘娘与公主恕罪,并非臣女不愿献血于各宫娘娘,是因臣女身子有恙,体虚亏损,怕过了病气给各位主儿……” 面对云舒的推辞,紫苏显的很是轻蔑:“少夫人有此心便是很好了……”她转头对赵氏道:“皇后娘娘,少夫人虔心书写女德奉于各宫娘娘,诚意可嘉,娘娘与公主若不成全少夫人的孝心,怕是辜负了……” 赵氏似显露得逞之意,颇为满意紫苏在其中歪曲事实的本领。 她附和道:“紫苏说的是,少夫人……你可愿意为你的一片诚心稍取两滴鲜血?” 云舒挺身跪在案后,暗嗤行取人精血的混账事儿也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她若不允,紫苏定会以她不尊后宫的罪名向赵氏提议治罪,那头三人成虎,她现下真真骑虎难下了! 不容思虑她唯有妥协,“臣女感激皇后娘娘与公主器重,臣女虽身子不适,但……作为沈家的儿媳……臣女理应成全彼此……” “好……你既这么说了……紫苏!” “是!”紫苏从宫人手中接过匕首,与姚溪相视歹笑,嚣张到连眉头都是上扬的! 宫殿门外的敏柔从头至尾都看到殿里头的情况,小姐被她们三人合伙欺辱不得自救,而她却因被值守侍卫阻拦怎么都不得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80章:私闯内宫 要看云舒就要被“行刑”,敏柔急性子窜上脑袋,立马冲上前去:“小姐!小姐不要!” 两旁侍卫长臂一挡,她不得挪动分毫:“无知贱婢,皇后娘娘的宫殿也是你能随意喧哗的吗!还不快退下!” “不!你们让我进去!小姐……皇后娘娘!你们不能那么对小姐!” 下一秒侍卫已用佩刀将敏柔推搡出去:“大胆贱婢!存心惊扰皇后娘娘!信不信我将你送去刑司乱棍打死!滚!” “啊!” 敏柔年岁尚小,被两人这么一推已叫她脚下不稳,摔到了外头去! 就在她面临倒地之际,突然迎面而来一高大身躯,她得惯性作用直直撞了上去。 “敏柔!怎么回事?” 敏柔被他护着很快站稳身子,在看到来人时,忙大唤:“二少爷!不好了!小姐……小姐!皇后和公主要划小姐的手放血!” “什么?”沈栖迟大骇,撇下敏柔便要急步进殿。 然值守侍卫依旧阻拦:“大胆狂徒!竟敢私闯内宫!你已犯了杀头的死罪!” “起开!”沈栖迟皱眉,意图强行进入。 “混账!你若再不离去!休怪我们就地了结了你!” “干!”沈栖迟暴怒着咒骂一声,挥起一拳便打在那守卫面上,随后趁另一守卫还未反应过来,长腿一踹又将他踢出近身,如此简单粗暴,竟也赤果果闯入了皇后宫殿。 殿中众人被外头的动静吸引,众目所汇看向来人。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擅闯皇后娘娘宫禁!来人!护驾!护驾!” 赵氏贴身嬷嬷厉声大唤,随即成队侍卫从宫殿四方汇聚而来,层层护在赵氏与姚溪跟前。 沈栖迟一进来便见紫苏手持匕首抓着云舒的手腕不放,云舒纤弱的身子跪在花岗岩的地面上,病中苍白的小脸上满是委屈与不甘。 该死!他们居然如此对待她! 他径直冲至云舒跟前,泄愤般一脚踹上紫苏的胸膛,紫苏没有防备被踢出老远,又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距离。 “舒儿!舒儿你怎么样!”他急急扶起云舒左右查看,后头紫苏吃痛呻吟:“啊!公主!二少爷……二少爷这是要反啊!” “沈栖迟你好大胆子,竟敢如此野蛮闯殿,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姚溪在侍卫的保护下靠近沈栖迟,十分痛恨他的突然出现坏了她的好事! 沈栖迟全然不搭理她,只顾将娇小的云舒护在怀里。 云舒本是身子不爽,又跪了这么些时候,骤然起身只觉头晕目眩,霎时有些体力不支,倚在他怀中频犯恶心。 “舒儿!你……” “沈栖迟!”姚溪怒斥他的无视:“本宫在问你话,你竟这般目无本宫!” “究竟是我目无公主,还是公主眼中没有我临安相府?舒儿与公主同为沈家的儿媳,何故要如此苛待她!?”沈栖迟冷声辩斥,那看向姚溪的视线如同刀子一般在她面上割锯。 赵氏从高座上起身,剥开守卫来到二人面前,也是想瞧瞧如此不知死活,私闯内宫的人究竟是个什么德行。 然在见到沈栖迟那张孤傲难驯的脸庞时,她端庄持重了二十余年的眼中,竟有惊讶与哀怨交缠倾出…… 这……怎么会? 眼前这个年轻绰约的男子,那如同用美玉勾勒出来的俊美相貌,还有妖娆眉眼中释放出的纨绔不羁,执拗难平? 竟与在她心底封存了二十余年的那个人……如此相似…… 依稀可忆起被父亲送入宫中为妃时,那个男子疼痛不忍的眼神……花前月下那年温存,被这宫墙内的皇权残忍吞噬殆尽…… 她拖着因绝食而病弱的身躯,被强行塞进入宫的轿子里,他一路追赶却被护送同行的马蹄践踏拖行而死…… 沈栖迟? 姚溪唤他沈栖迟? 不……不是他!名字不对,年岁不对,家世不对,一切……都不对…… 他……早已成为一堆枯骨……生生世世埋葬在二人初识的樱花树下…… 难以置信,天底下还能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姚溪见赵氏眼神炙热而涌动,似是欣喜又似更强烈的哀愁,“母后……母后!您怎么了?” 赵氏难以将眼睛从沈栖迟身上移开,瞧他怀中搂着云舒的模样,像极了那年的他与自己……在樱花树下海誓山盟的情景啊…… “母后!”姚溪轻推赵氏的手臂,“您怎么了!这小子目无尊卑以下犯上,您还不快惩处了他!” “目无尊卑以下犯上罪当九族皆灭,大嫂已是我沈家人,是否也要一并同罪而视!”沈栖迟完全没注意赵氏看他时的异常模样,屡屡出言不逊。 姚溪的手指几乎要指上沈栖迟的脸,“你……你大胆!本宫是嫡公主位分尊荣!你敢如此……” “溪儿住口!” 赵氏强行呵退她:“本宫在此岂容你越过去指手画脚?退下!” “母后!您怎么帮着卑贱之人来指责儿臣的不是?他二人在您宫里胡乱放肆,您都无动于衷吗!” “如何处置本宫心中有数!” 姚溪满面的不可思议,她不懂为何母后在见到沈栖迟的样貌后,便性子大变。 这无疑令她倍感难堪,于是擅自命令紫苏道:“紫苏!此二人口出狂言污蔑本宫!本宫命你马上施以掌掴!” “是!公主!” 紫苏本就对沈栖迟伤了她怀恨在心,如此公报私仇的绝妙机会,她怎能错过呢! 不过还没等她迈过来,赵氏便高声怒斥道:“放肆!本宫在上,何时轮到你来代替本宫发号施令了!”她转身看向紫苏,“紫苏!你心中的主子便只有公主一人吗!” 紫苏立刻簌簌跪下:“不……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奴婢……” “退下!” “母后!” “你也退下!” 云舒闻状微微抬眸,这母女俩什么情况?上一刻还臭味相投的联手起来对付她,怎的沈栖迟一出现,便立刻起了内讧? 赵氏走近二人,越近看沈栖迟心便越不平静,她极力压下内心的波澜,开口训责:“你是丞相沈安士的次子?见到本宫为何不跪?” 沈栖迟又要出声辩驳,云舒却抢他一步跪下:“皇后娘娘息怒,夫君适才见臣女身子孱弱,一时急上心头,并非有意对皇后娘娘还有公主不敬,臣女愿代夫君向娘娘请罪……”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81章:泪不轻弹 谁知这时沈栖迟从容掀摆下跪,面上的野性张扬叫人难以忽视,“臣子有罪自要请罪,然皇后与公主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便要伤我发妻,于情于理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赵氏冷笑一声,“少夫人是自愿取血入墨,为后宫各位嫔妃抄录女四书以表孝心,本宫可并未强迫她。” “抄写也罢了,取血万不可行,臣子之妻大病未愈,如此放血实是伤了她的根本,请皇后放过她。” 忽略沈栖迟那不敬的语气,赵氏忽然疑惑自己为何要为难云舒?不过是因为姚溪递了几句她的不是之处,她便一味帮着她来作乱吗? 姚溪是她唯一的女儿,与她处于同一立场理所应当。自然是要刁难云舒的,可为着沈栖迟那张与他过分相似的面容,她也聚不起那个心。 不知怎的,心绪不宁失了劲头。 “少夫人自然可以一开始便选择拒绝,不过……你们也都是腹有文墨之人,少夫人既承诺六宫,言而有信也是顶基本的德行!” 沈栖迟谐谑的挑起唇角,轻浮未满鄙夷不及,便是那样极具不爽的傲娇姿态,与姚溪的猖狂自大截然不同,“皇后说的极是,言而有信意为言必行,行必果,言行一致,表里如一,臣子敢问娘娘,是否只要取血为果便可放我二人离去?” “当然。” “那就请娘娘恕我殿前无礼。” 他未经免礼便私自起身向殿门口走去,行至方才那两个阻拦他进殿的侍卫处,那人以为他近身仍怀敌意,便扬起佩刀向前以做防御。 沈栖迟填埋眸中阴霾,抬手将面前的佩刀拔出。 “喂……你……” 云舒见他舞刀弄枪的架势与之清秀的面目丝毫不和谐,不过他也没打算长久握着,“娘娘,舒儿乃臣子发妻,夫妻本为一体,既是舒儿身子不适不宜取血,便由我来替她。” “喂……你要做什么……”云舒倾身过去扯住沈栖迟的衣摆下缘。 赵氏心生不悦,“你说替便替了吗?本宫并没应允让少夫人以他人之血蒙混而过。” “皇后适才已言明,只要取血为果便将此事作罢,怎的又要反悔?难道皇后以为臣子之血不及内子矜贵?还是说……存心要在这件事上给父亲大人难堪?” “你……” 纵观全局……众人都已将此事闹出这般大动静,赵氏不得不在心中盘算利弊,倘若沈安士知晓儿子与儿媳在她宫里出了幺蛾,怕今后也会在府中给姚溪委屈受。 本打算帮着姚溪稍作惩戒也就罢了,哪知沈栖迟会突然杀出,她一人会做哑巴,两人便不太可能。 被呵退的姚溪自然不肯答应,她又凑上前来道:“沈栖迟,你说这话是在威胁母后吗?怎么?你以为母后堂堂中宫皇后,会怕沈安士一小小臣子吗?” “溪儿放肆!此种大逆不道之言你也敢说出口,还不快给本宫退出殿外去!” 临安的嫡公主竟直呼夫家长辈姓名,实太缺教养!所出言语中处处对相府有打压之意,小小女子,还想翻天了不成? 赵氏颇为恼火姚溪认不清形势,若皇家当真不忌惮相府的权位,又何必将她嫁过去,妄图拉拢呢? 不是朋友便是敌人,权欲迎面从没有中立之说。 “母后!” “来人!将公主请出殿外!”姚溪还想说什么,赵氏已容不得她。 “本宫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你真要替她也无不可,但却没有以点滴之血入墨那般轻易。” “娘娘……”云舒脱口,扯着沈栖迟衣摆的手不安攥紧。 “娘娘意欲何为,直言便是。” 赵氏挥过贴身嬷嬷,掩口交代了两句。 不一会儿,嬷嬷便手捧一朱红漆的木质托盘快步而来,托盘上头隐约可见一器皿鎏金璀璨,边纹繁冗。 赵氏淡道:“此物本为你相府进献于御前,过后皇上又赏赐给本宫的,你要替你沈家人奉血献册,用此物最是适宜。” 云舒见那器皿的口径少说也有碗盏一般大,上宽下窄,底座扁平,深度却较一般容器更深,赵氏意图用此物来盛沈栖迟之血,不至盈满溢出是不会罢休的。 此等血量,岂是寻常人能随意刺之? “娘娘手下留情……娘娘……”云舒苍白了面目弱不禁风,但她仍倾身去沈栖迟身侧,为其求情。 “本宫已允了他的请求,他要替你,总该有所付出,本宫驾前……可不是你们能随性来去易主的地方!” “娘娘……” “行了!”沈栖迟听的焦躁,沉声切断云舒,然后冷面向嬷嬷道:“东西端过来。” 云舒被斥仅按捺一瞬,瞧他撩起月色的宽袖预备划手,她又慌忙上前欲抢夺佩刀:“不可以,沈……沈栖迟……此事由我而起,我叫他们划一刀便罢了,无需你来……” “放手!” “不要……不可如此……” 沈栖迟左手趁机握上明晃晃的刀刃,右手强势将云舒控制在怀,“疯丫头……给我安分点!” 手掌与铁刃相触的顷刻,万缕嫣红迫不及待的从掌中各处汹涌而出,无论是否准确滴落在那鎏金器皿内,沈栖迟顿生的这决绝之举,已叫赵氏出乎意料。 他竟爱重云舒到如此地步吗? 不正如当年的那个人,撕心追赶车驾时面上透出的冷峻与不忍,是对她平白受辱的疼惜,还有竭尽所有也难逆强权的愤恨怨怼…… 可不同的是,今日的云舒尚在他怀,而那年的她与之却是天人永隔…… 朱红漆的木质托盘上淋淋洒洒血点密布,许多鲜血滴落在容器的口缘,又顺着繁杂的边纹蜿蜒至底座…… “不……沈栖迟……够了吧……别再……唔……”云舒的口被一只纤长大手封住。 透过面部薄嫩的肌肤,她能感受男子强忍疼痛的微颤,以及不屑向赵氏母女低头的韧劲儿。 良久,沈栖迟扬起嫣红斑驳的手将佩刀丢至赵氏脚边,轻启略显浅白的薄唇道:“已如皇后所愿……请顾念舒儿心悸不爽……女四书便改日再来誊抄……告辞!” “唔唔……” 沈栖迟揽住云舒从赵氏跟前佻薄而过,在她不得言语心痛落泪的那一瞬,他欺过高大的身躯阻挡在了赵氏的视线范围之内。 女儿泪也不可轻弹,尤其是在想方设法瞧她笑话之人跟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82章:势不两立 赵氏放任二人离去的背影,深深刺痛她恋情未满的心。 她也曾与云舒一般死心塌地,也曾为他们的海誓山盟试图牺牲所有,可这条命是赵家的,是赵家赠予姚深的一根利益纽带。她没有沈栖迟那般家世显赫的情郎,他也没有云舒那般幸得赐婚的红颜知己。 云舒不知自己在赵氏眼中是一番妒恨的存在,咫尺相依的男子用他的血肉之躯为她消磨一切恶意的凶险,她注定是要亏欠他的。 从为搪塞身上淤痕的那一刻起,她无理取闹弄伤了他的右手,继而圆谎装病……眼睁睁看他为自己的“病入膏肓”而寝食难安。 那日颜景泽入府诊脉,三人同处一室之时,沈栖迟陷于兄长欺侮她的自责与歉疚之中,极力抚慰乃至低声下气的乞求是她从未见过的挫败颓然…… 可她与颜景泽却暗度陈仓,戏耍他般的命他去准备那些全无用处的药材与熏香…… 如今……又因姚溪莫须有的仇恨,害得他要替她自损取血…… 哪一日他得知真相了,会……恨她吧…… 殿外风波未减,紫苏搀扶着暴跳不歇的姚溪,在见到二人狼狈离殿时,忙不迭的凑上来奚落:“弟弟与弟妹情深义重,连母后瞧了都为之动容了……” 沈栖迟宽手,跻身至二人中间:“不必明嘲暗讽……大嫂今日一辱……弟弟与沈家众人……定会谨记……” “是吗?你如此说来,是要与本宫势不两立了?” “呵……何时轮到你我二人势不两立?” 他余光瞥见不远处的男子焦急将至,下意识向云舒的方向倚去。 姚溪从来就无脑,愚蠢却还要气急败坏的发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疼不疼……疼不疼……我……我错了……”身后的云舒跌撞踉跄至他怀中,似忽发惶恐之症,“我不该惹怒大嫂……对不起……大嫂……大嫂我……” “舒儿……你怎么了……你这是……” 云舒变得手足无措,执起沈栖迟仍在滴血的手覆在自己脸颊一侧,“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都是我……” 先前泪痕还未干透,那张小脸又遭一轮惊慌内疚的热泪洗礼,肤色苍白的如同一张薄纸,正缓步被脸侧不属于她的嫣红浸染…… 沈栖迟即刻有了糟糕的预感,她这六神无主又哭泣痛心的模样,难道……是先前的忧郁心症又复发了? “是我不懂礼数……我丢了父亲的脸……父亲……不……父亲……对不起……我是罪人……对不起……” 骤然的神思恍惚,目光在沈栖迟与姚溪之间来回不定,不知所措…… 紧接着便是依偎在沈栖迟身前失声抽噎…… 他抚住她的双肩,急上眉心:“舒儿……你清醒些……你看着我……我不是父亲……” 姚溪被云舒突如其来的失心之状弄懵,与紫苏二人定定在一旁晾看着,无处插足。 沈栖流于姚溪身后止步,入眼便见云舒处于游离状态的絮语:“不要……不要碰我……会疼……夫君会疼……我不要……” 女子颊边夺目的血迹毫无遮掩的窜进沈栖流眼中,绯艳得妖冶如花,正不具规则的向她颈边的轻纱蔓延,煞是诡异…… 仔细一瞧,沈栖迟的袖口衣摆上也是血迹斑斑。不过入宫这么一会儿,怎么他二人都…… “好舒儿我不疼……夫君不疼……你冷静些……不要这样好不好……”沈栖迟轻晃女子的娇躯,试图唤醒她魔怔了的心…… 沈栖流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将那二人的受损归结于在一旁“看戏”的姚溪。 他升起一腔愠怒,掀过姚溪的肩便质问:“小迟与弟妹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何会受伤了?” 姚溪方才发现沈栖流的到来,正愁沈栖迟对她的大不敬之愤无处发泄,现下闻得他火急火燎的态度,二人更是一点就着,“好你个沈栖流,你们沈家出来的人都这么目无尊卑吗!先有沈栖迟私闯内宫,现在你又对本宫大呼小喝!你们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你说什么?私闯内宫?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姚溪甩开沈栖流的手,“放肆!你敢如此……” “大哥救救我……”云舒挣脱沈栖迟,仓惶冲开姚溪,倾身跪至沈栖流腿边,“舒儿求大哥恕罪!求大哥不要……舒儿疼……舒儿好疼……我是罪人……罪人……” “舒儿你做什么!”沈栖迟紧随其后要将她扶起,“你清醒些!这都与你无关,你没有错,快给我起来!” 沈栖流止不住惊愕,“弟妹是怎么了?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大哥……你救救舒儿……舒儿不应该惹大嫂生气……是舒儿的错……”她用血泪交融的手攀上沈栖流的袖子,继续添油加醋道:“舒儿卑微……舒儿该死……连累父亲受他人贬损……大哥你饶了舒儿……求求你……” 沈栖迟既心痛又愤懑,明明是被沈栖流凌辱至此疯癫的模样,现下竟还要为了沈家的脸面去央求罪恶之人的宽恕援手! 他强行抱起云舒,“够了舒儿……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我求你醒过来……” 云舒抵挡不了蛮力,小手被迫从沈栖流的袖上一点一点剥离…… “弟妹……” “舒儿情况实在不好,我要先带她走了!” 袖间染上的是那可怜人儿的血泪,沈栖流的目光触及,仿佛看到了她所受的委屈与疼痛…… 于是他忍不住盘问:“她为何会如此!小迟……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栖迟剜了姚溪一眼,“个中情由相信大嫂最清楚,所谓的势不两立并非大嫂一人说了算,然若日后真如大嫂所言,那么大嫂今日之举必当是双方不睦的缘由之一!” “混账沈栖迟!你竟敢对本宫……喂!站住!”姚溪听后窝火难遏,可还不及发作,便见沈栖迟怀抱云舒,略过二人离去。 “求你不要……不要碰我……我知道错了……放开我……” 云舒思绪崩溃的胡言还在持续,只是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沈栖流的耳中。 从那二人的话中依稀可听出事情的严重性,而罪魁祸首无疑是自己的枕边人,沈栖流从四方袭来的怒意,迫使他冷声斥问:“你对你母后说了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83章:不再碰你 “我说了什么?怎么!你现在是在质问本宫吗!” 姚溪还沉浸在云舒疯癫的情景中,心想她染了此等怪症,虽是难堪却也彻底无法勾引沈栖流了。 “舒儿旧疾复发,小迟受伤流血,是不是都是你做的!说!”他上前掐住了姚溪的脖颈。 “哎呀!额驸大人住手!您怎能如此对公主!快放手啊!”紫苏见状要去帮姚溪掰开沈栖流的手,结果反被沈栖流一脚踢开,“滚!贱婢!” 一日被连踹两脚,紫苏胸口发痛,再爬起来行走时已是举步维艰。 “你大胆……我……我是公主……”姚溪难受的涨红了脸,还不肯服软,“母……母后宫里……你敢……沈栖流……你敢……” 有皇后罩着她,他是怎么也不敢下重手的。 片刻后姚溪瘫软在地,呼吸困难咳嗽不止,而面带痛色的紫苏也无力继续搀扶她,她们一主一仆便狼狈的伏身在沈栖流脚下。 待喘匀了气儿,姚溪才嚣张讥诮道:“哼……你怎么不继续了……有种掐死我啊……废物……” “姚溪!你!” “我怎么了……哼……为了那贱人……你连我都敢动?我看你这条命是不想要了!” 沈栖流粗鲁将她拖起来,“你说!你都对皇后说了什么!舒儿如此也都是你害得吧!” “放开我!” “舒儿舒儿……你叫的很亲切啊!沈栖流!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那贱人!”姚溪高傲的手指不到半寸便要指上男子的脸。 他自然一把挥开:“你发什么神经!” “我神经?”她冷冷嘲弄道:“沈栖流,你自己做的好事自己心中有数,若没有我一直替你瞒着,你以为父皇母后会放过你吗?” “替我瞒着?难道不是替你自己公主的脸面瞒着吗?你若有本事便即刻进去告发我啊!”沈栖流指着不远处皇后的宫殿,面对此种贱妇,他实再难拿出半点男子修养来。 “你以为我不敢!?” “不是我以为……我断定你就是不敢!” “沈栖流!” 很显然姚溪被戳中了弱处,她自然是不会向赵氏说出实情的。 这段赐婚已然是人后不睦,府中也有一些喜欢捕风捉影之人对此跃跃欲试,她再傻也不可能主动说给宫里头知晓,纵是惩罚了沈栖流,她丢出去的脸面也无法再挽回。 就连今日请求母后刁难云舒,也只是进言云舒对自己不恭不敬,藐视皇威。 可恶! 云舒那卑贱之人究竟有什么好,狐媚了沈栖流一而再再而三对自己恶语相向! “你混蛋!沈栖流你混蛋!”她越想越咽不下闷气,上前疯狂捶打沈栖流的胸膛,“那贱人有什么好!我让你喜欢她!让你日日念着她!” 沈栖流则浅眸冷愠,大力扣住她的手,“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今日之事你不肯承认也无妨,我自有办法弄清楚!” 甩开她,沈栖流转身阔步。 “站住!沈栖流!”眼见他没有半分止步之意,她又厉声道:“站住!你再走一步,我就把你的事告诉你父亲!” 沈栖流回头:“你可以告诉父亲,但那之后别指望我会再碰你一根头发。” “你!” 坐实欺侮弟妹之事,那他也不必再畏惧外人流言,煎熬般与姚溪同塌而眠每一夜了。 “沈栖流你大言不惭!我一定会告诉沈安士!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她气至颜面发青,可那男人只留给她一抹唇边的不屑与一袭绝无留恋的背影。 “贱人!贱人!” 姚溪愤恨的跺脚,实是憋的无处释放! 紫苏捂着胸口凑上来,“公主息怒……” “沈栖流如此对我,叫本宫如何息怒!” “公主忘了……您要对付的并非是额驸大人……所以您与他争吵……毫无用处……” “他被那贱人蛊惑,做出有违伦理之事已让本宫颜面丢尽!今日又……” “公主……”紫苏咳了两声,所怀恨意并不比姚溪少,“奴婢愿为公主筹谋,彻底断了额驸大人的心思……” 姚溪有些不信她了,“这回本宫听了你的,先来母后这儿诉苦以求得母后为本宫出气,结果呢?那贱人毫发无损,反而令沈栖流更厌恶本宫,本宫还敢信你吗!” 紫苏受惊俯身:“公主息怒……公主……奴婢并未想二少爷那么快就寻来了,还那般大胆在皇后娘娘跟前放肆,奴婢……奴婢也不知怎的……皇后娘娘她……” “是啊……母后……她太奇怪了……” 她一时气急,竟忘了赵氏陡然异样的怪事了,如若不是她一反常态的轻纵沈栖迟,云舒又怎能安然无恙的离开呢! 想至此,她吩咐紫苏道:“你去好好查查母后今日是怎么了,她与沈栖迟那小子有何关联,做好了……本宫便不追究你旁的……” “是,奴婢一定竭尽所能办好!” “起来吧!” “谢公主!奴婢尚有一计要献于公主,相信事成之后……额驸大人当回心转意……” 姚溪掩去眸中妒色,默许紫苏贴近自己耳边,窃窃私语了半晌…… *** *** 云舒“旧疾复发”,沈栖迟回府途中便着人去颜景泽府上请他再度过府一诊。 由府医粗略包扎了手上的伤口,沈栖迟连衣裳也顾不得换,就那样看着痴痴絮语的云舒,心中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本想着回府时避开沈安士,一是为免沈安士操心云舒的身子,二是不愿让他知晓他在宫中受了伤,从而对皇后还有姚溪心存不满。 不料二人回府时,沈安士并不在府中。 两方联姻,谁做挑起事端的第一方,总显得理亏一些,何况皇后已允诺他们离去,也并未追究他私闯内宫的罪名。 接下来便是看姚溪有何动静,她若肯回府忍气吞声,则说明这件事对她姚氏一族尚有胁迫之力,日后双方争利而散时,沈家也好一并发作。 其实……除了医好云舒,任何事情都无法成为沈栖迟的当务之急。 他吩咐敏柔为云舒沐浴更衣,照例煎了安神药喂予她服下,可就当他端了药挨近她塌前时,絮语不断的人儿却突然扬手,将碗盏打翻在地。 “少夫人!您……” “出去!你给我滚……我不要喝药……” 沈栖迟望着满地药汁与碎片,眼中似蒙上了一层水雾,“舒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84章:轻易失控 敏柔蹲下去收拾一地碎片,圆圆的小脸上担忧并不逊于沈栖迟。 “你出去再煎一碗来吧……” “二少爷,这……”敏柔手中的瓷片偶有叮当,沈栖迟以受挫的目光触及,弱弱吩咐道:“先放那儿……晚些时辰再来收拾……” “是……” 独处是云舒最不愿面临的,她渐渐觉出,病程持续的时日越长,自己便越无法直视沈栖迟疼痛的视线。 便如此刻他袖中的大手不自觉攥紧,而他却沉溺在抚慰她的忧愁善感中丝毫不觉疼痛,那一圈圈缠绕厚实的绷带,投进云舒眼中俨然是刀割一般的难忍。 她禁不住探出柔荑,覆上男子微有颤抖的手,多么想抚平一切罪责带给他的审判,叫他不必愧疚不必自责……因为他没有错……错的是肆意利用人心的她…… 沈栖迟为她此举激起颤言几许:“舒……舒儿……” 被愁绪填满的妖娆媚眼愈发深不见底,凝视深渊时他亦在凝望她,“你认出我了……是不是……舒儿……” 不,前一刻才狠下心打翻他端来的汤药,怎能一瞬之隔便趋于清醒边缘…… 可那男子狂喜而至,将她纤弱柔软的身子冲动拢入怀中。 云舒无暇拒绝便被熟悉而炙热的体温熨烫至薄泪席卷,溢满眼眶。 “对不起……对不起……舒儿……都是我不好……叫你入宫受辱是我的错……” 耳畔呢喃又疼爱的致歉强烈牵扯她的心,继而控制着她的双臂想要环上男子的腰身。 可她又不具那样的胆量,于他眼中她是神智无知的病患,失心之人……何来归属与情爱的渴望? 若非忽生“发病”之计,她又怎能透过疯癫不明的言语暗指姚溪轻视相府,无端伤人,沈栖流又怎会将她所受的屈辱全部怪责至姚溪身上。 促使他二人夫妻离心,是让赵氏与相府生出嫌隙的第一步。 此番挑拨之计,完美成全了她报复的快感,却伤了沈栖迟执拗的情意。 既伤了……便伤的更透彻些吧…… 云舒仅寂静了一阵,便又哽咽推拒起来:“不要……大哥……求求你……不要……舒儿会脏的……夫君会不要舒儿的……不……” 沈栖迟痛惜的搂她更紧,她竟把他认成了沈栖流那禽兽,正不间断忆起被其侮辱侵犯的情境。 从她口中喋喋不止的言语中可以听出,在那一刻,她的心中只在乎他,甘愿哀求沈栖流也要为他保全清白之身。 沈栖迟略微苍白的面上是难以言喻的痛,“不会的舒儿……夫君不会不要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夫君都不会离开你……” 他将眸中温情的泪埋进云舒颈间,唇色浅淡在她肌肤上留下杂乱却极为缠绵的吻。 “……嗯不……舒儿……好难受……”她嘤咛着极力克制要回应他的冲动。 那种孱弱又略带委屈的娇吟气哼,是无法抗拒体内奇异的感受,更无意识宣扬出想让沈栖迟了解。 她是糊涂了吗?在如此尴尬的状态下,竟还欲与沈栖迟亲密往来,难道就不怕被他察觉以往忧郁频发都是她装出来的? 可是沈栖迟对于她缓缓接纳那些安抚的浅吻,全然没有疑心,反而显得很是欣喜。 “宝贝舒儿……舒儿能辨明夫君的……是不是……”他合衣迁延上塌,将云舒圈在一方床榻之间,“我不该留你独自一人……我应该时刻陪着你的……对不起……舒儿……原谅我好吗……” 不及应允产生,他柔情封住女子的绛唇,略过外缘的苍白,直直探趣内里薄嫩的绯色。 熟稔又暖热的两唇相触,舌尖嬉戏,沈栖迟撇尽瞳眸中的细泪,替换成缭绕思欲的迷离视线,只消缓慢眨动双眸已让云舒体会到他炽情的占有欲。 桀骜之人的似水柔情一定会比本就温润的男子来得更撩动人心。 云舒是多么怀念沈栖迟爱宠沉腻的吻,她看够了他为自己忧虑难寐的模样,心底穷而不尽的亏欠与懵懂的眷恋叫她再不能无动于衷…… 小舌探讨构陷引男子欢醉其中,粗砺气息喷洒至她面上,竟让自己赧然颓红的容颜轻易被他看了去…… 她太弱了……一方床榻上的表演是谎言与罪恶的缩影,他似竭尽全力去唤醒从前那个人,而她却在种种不安因素的影响下,对身旁有可能会令她露馅的邀请趋之若鹜。风过便是雨,晴朗只能成为温存的前奏曲。 “二少爷,颜公子来了,奴婢又煎了一……” 敏柔径自进入寝殿时,于两米开外瞧见了二人暖情纠缠的一幕…… “呃……”她端着碗盏躯体一阵僵硬,飞快调转身子,退到了外室。 “对不起……舒儿……我……”沈栖迟粗粗喘着止住自己的动作,即刻用薄被将疲弱情动的女子掩得严严实实。 云舒尚在神智缺失中,他怎么能…… 不过他自责也便罢了,反观云舒除了一味抽噎造作,确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一见女子两汪清泪储满眼眶,沈栖迟愈加歉疚,他倾身吻去她的泪,悉声安慰:“好舒儿……别哭……” 云舒摒弃万般不忍,渐生抵抗:“不要……不要碰我……出去……你给我出去……” 沈栖迟握紧患手,利用疼痛将体内残留的情愫磨灭。 “舒儿……”他还想揽她入怀,她却已在塌上挣扎,“你走开……我不要看见你……你滚……” “为什么……舒儿……”跌于塌缘再度无计可施,“为什么……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 她心虚似的掩进被中,更为疯癫絮叨:“不要……不要……求大哥饶恕舒儿……舒儿再也不敢了……大哥……” 又来了! 沈栖迟已不知自己是第几次透过女子的呓语来怨恨自己的兄长了,那番伤害如同恶魔一般与她如影随形,究竟何时才能到头! “二少爷忘了在下的话了吗?” 身后男声兀自挤进一室混乱中,沈栖迟闻言稍许裁剪眼中的绝望,回首强装平静:“颜院判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85章:云湛入计 颜景泽探究的目光自二人间来回扫着,例行公事般浅笑,“这令夫人又是受了何方刺激……前些日子来报……还道精神渐佳了……” “本依照颜院判医治之法,舒儿甚有起色,只是……府中已变得不太平,是我大意疏忽……叫恶人钻了空子……” 他不忍再看在被中颤栗不一的人儿,轻叹着起身:“舒儿又不认得我了……那些令她惊噩之事重复忆起……怕是先前的心思也尽数白费……” “如此……二少爷便不存希望了吗?” “希望……”沈栖迟行至颜景泽身侧,面无血色的惨淡一笑:“舒儿的希望自能仰仗颜院判圣手,然在她痊愈之前,恐怕无人能给予我……” “我先告辞……” 落寞隐去背影,留腹中思忖的颜景泽与陷入痛苦两难的云舒。 颜景泽如何不理解云舒,只是事情走到此地步,再难也只能继续演绎下去了。 “颜公子……这药……”敏柔适时凑上来,手中端着安神的汤药不知去留。 他望见地上有打碎的碗盏药汁,弱弱挥袖道:“再喂她也只有被打翻的份……你便拿下去吧……” ”是……” 敏柔走后,颜景泽踱步过去,于一地碎片旁稍提衣摆悠悠俯身,入眼一双洁白无尘的布面浅口鞋。 被白手套紧紧包裹的手指,捻起一块瓷片,扬至视线水平处,“哎……可惜二少爷花了大价钱采买来的药啊……白白喂了一地尘土……” “你想挖苦我便直说……不必如此矫揉做作……”闷闷的声音从被中传出。 贵价药渗入尘土,意在讥讽沈栖迟一片真心付诸于她的虚情假意。 “呵呵……少夫人多虑了……在下只是略微陈述眼前所见……并无那个意思……” 云舒掀开薄被,只见颜景泽细长的柳叶眼倏倏眯起,似要看穿她。 她目光锁定在他手中的瓷片上:“劳颜院判大驾前来替我收拾残局,断口锋利您还是谨慎些好。” “嗯?”颜景泽笑着丢去瓷片,掭去指间碎屑,“这些事自有府中下人来做,在下之急乃平复少夫人的心绪……” 他与那日初见一般,轻浮坐至云舒跟前,“少夫人可是计划有变?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没有。” “没有?那……” 云舒睨视他道:“这次并非从我意愿,是姚溪意在刁难,我无法脱身只得如此。” “呵……那女人又嫉妒你了呢……” “不是嫉妒……她根本就是想置我于死地……” 谈起姚溪路人皆知的心思,云舒本没有这般愤慨,但她让此事涉及沈栖迟后,再到云舒心中便易了性质。 她紧蹙眉头倚在床板上,问道:“姚澈那边怎么样,我这里按兵不动,他那儿应该翻了姚瀛的底了吧……” 颜景泽无意瞧见云舒胸前被沈栖迟抚乱的衣裳,不免有些眼神无措。 “你怎么了?”云舒对于他突发的尴尬神色不解。 “啊没……没什么……” 云舒淡淡转眸,继续道:“疗养期间我曾打发人去母家探过,来报说见到哥哥戎装示人行色匆匆,不知去了何处,我还以为他受命要回边境,连探几日后却发现不是……” “颜景泽……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什么?”男子神情一滞,被撩入她乍现的春色中无心思虑。 这显然惹了云舒不悦,她坐起身语气不佳:“想什么那么出神?说实话,你若不情愿到我这来回折腾,我自己想法子去找他就是。” “他?姚澈?” “怎么?不行吗?” 颜景泽咧唇笑的有些虚伪,齿如含贝的俊俏模样刺伤了女子的眼:“自然是不行了,若被你那疑神疑鬼的大嫂察觉了,可不即刻就让相府翻了天?” “是吗?”云舒回以意味深长的轻嗤,缓缓凑近他道:“究竟是院判大人好心为我着想呢……还是怕我与姚澈走的太近,某些人会不痛快呢?” “呵……少夫人的某些人……”他毫不示弱的欺身而上,将不知避讳的女子逼退回去。 “是指在下吗……” 在女子蹙眉懵懂之际,他又伸出浅白无暇的白手套无耻袭上其羞人的胸前。 云舒惊骇,立即抬手制止,却被颜景泽牢牢捏在了掌中,“颜景泽,你……你疯……” “春色满园关不住,少夫人愿当那出墙的红杏么?” 跟随他邪意款款的视线,云舒见到了自己被沈栖迟抚弄松垮的衣襟…… 随后一张小脸陡然蹿红,忙不迭要去拢好,哪知颜景泽不怀好意,抢她一步掩上了那处风景。 “喂……你……” 颜景泽并不理会她的羞愤并存,直直松开了掌中柔荑。 “病中不宜遇风受凉,少夫人……穿的少了些……” 慌张拉过薄被掩住身躯,瞬间只有一个脑袋在外:“多……多谢院判大人提醒……” 颜景泽全无尴尬,一本正经的继续方才的话题:“关于云将军戎装待发之事,确为姚澈的意思,边境暂定无乱,此行是为了混入一批私兵内探听虚实。” “私兵?”云舒红着脸揣测,“是姚瀛暗中培养的?” 颜景泽颔首。 “姚澈果然开始探姚瀛的底了,不过为何要托我哥哥去,我上回已然告知他,别动利用我哥哥的心思!” “少夫人这话便差了,并非利用……而是共谋大计。” 云舒忍不住啐道:“何为利用,何又为共谋,说到底还不是让哥哥以身犯险,姚澈他可有法子保证哥哥的安全?” “呵呵……这个少夫人不必担忧……” “最好是这样,如若叫哥哥有个万一,我必不再帮他。” “放心……姚澈素知少夫人的气性……手中没有十分的拿捏……他也不会让您轻易探知此事……” “哼……他倒是为我考虑的长远……” 云舒疲惫一叹,转而分析敌方情形:“你既提到私兵,姚瀛与赵氏身后定少不了谋逆的罪证,豢养私兵只是一方面,但若皇帝察觉不了,那姚澈的翻查便是形同虚设。” 颜景泽表示认同,不过更讶于云舒小小女子心思能及那般深,“察觉是肯定的,但姚澈更侧重如何察觉……既要让其察觉还必须设计得漫不经意。” “切……姚澈很懂得撇清干系,独善其身啊……” “自然……在将敌人一举击倒的同时,若不慎牵连了自身,岂不间接害了少夫人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86章:中途撤手 云舒顿了一会儿,眸光转为深不可述:“殿下垂怜……云舒受宠若惊……以那混蛋热衷完美的性子……恐怕不仅仅满足于能打垮敌人,裁去一个竞争对手,而应是在敌人灭亡之时一石二鸟,让自身获取最直接的利益……” “你这丫头……” 明明羞赧还未褪,为着他的冒犯慌乱不已,活脱脱就是个青涩的丫头啊,怎的……对于事态人心的揣度上便这般犀利而准确呢? 暂不提姚澈之计,仅凭她对姚澈繁杂不一的称呼便可知她心有九窍,不是寻常女子可以比的。 云舒眯起美目看他:“怎么了?我说中他了对不对?” 颜景泽摒退打量之色,倒另有一番好奇:“少夫人不过与他几面之缘,怎就对他那么了解呢?” “了解不敢当……这些事儿若由院判大人来做,你也会同我一般揣测。” 敢情便是换位思考,感同身受了? “好了不说这了……”云舒岔开话题道,“姚澈执意要哥哥身陷敌营,我虽知晓哥哥做事谨慎妥帖,但还是不得不忧心他,请你务必关照姚澈,让他好生护着我哥哥。” 晾了片刻不闻男子应答,她偏过眸子眉间堆叠起小山,“每每与你说正事你总心不在焉……老盯着我瞧做什么?” 颜景泽不语,但高大身躯制造出的压迫感正缓步袭向榻上之人。 “你……你又要做……” 正当她身子受迫意图后仰时,颜景泽优雅探出纤指,贴上女子的眉心轻柔一抚…… 思绪短暂凝固的云舒不曾想,这一温情缱绻的举止搭配的却是他浮滑的言语:“我是瞧你整日担心这担心那的,你这小脑瓜子还够用么……” “颜景泽你……” “惯了蹙眉易生皱纹,难得眉清目秀的丫头……可别未老先衰了……” 眉间似还残留浅白布料带去的触感,不同于沈栖迟与云湛的宠溺浅吻,却同样温热暖人。 云舒怔忡间想了许多,或许他说的不错,整日思虑那些波诡云谲之事,人也变得惯于算计了,可是这一切并非她主观要求编排,是身处各方强权中身不由己,不得已而为之。 抚平她眉间的突兀,这丫头倏然安静无言,倒有些不习惯。 难道是介怀他的一再轻佻,转过去默默动气了? 想至此,颜景泽慌起来,“诶好了……你所言我定会传达到位,那个……云湛不过是借个整军的幌子将我们的人安排进去,于他自身定然无碍……” “整军?整谁的军?” “咳……”颜景泽兀自清嗓,忽然有些鄙夷自己,眼前这丫头没心没肺好像一点儿也不尴尬,反倒是他被自己的登徒之举惹的浑身不自在。 这算个什么事儿…… 顿了顿,他试着叙述道:“姚澈已查明姚瀛所养私兵之处,云湛担任上将军,可统领宫禁宿卫与操练守城兵士,此番只需将眼线安插进军,再随意挑选与姚瀛藏匿私兵之地临近的一处佯装整军,眼线自会趁夜混入敌军营地。” 云舒在脑中整理了半晌,才算分辨清晰,“接下来是否就等着线人回笼,然后故意制造破绽给姚瀛方便?” “不错,姚澈也会借机将事情闹大,如此牵扯出私兵,也只能算姚瀛作茧自缚。” 啪啪—— 云舒轻蔑的拍着手,幽幽赞叹,“殿下好谋算,云舒甘拜下风。” “少夫人过誉,若无云将军的职位之便,姚澈怕还要费许多心思。” “如今我与哥哥都间接参与进那场大计之中,姚澈有没有提过,万一事败,他自身难保……是否会牵连我们?” “我们?”颜景泽不敢确定。 “我云家的身家性命。” 颜景泽蓦然颓靡了一双柳叶眼,“呵……少夫人怎就不关心您夫家的安危呢?” 在云舒眼中,颜景泽的不快是对她铁石心肠的唏嘘,可她却振振有辞:“姚澈事败必定被姚瀛以谋逆之罪论处,革去皇室尊荣贬为庶民,或者直接赐死,姚瀛没道理不知沈栖流与姚澈一向交好,他想除去沈栖流,但一定会顾忌姚溪的颜面,所以沈栖流不一定获罪,同理相府众人也是一样。” “而我不同,外戚本非一家人,哥哥更是手握兵权乃他们最大之威胁,姚瀛会迫不及待将云家连根铲除。至于院判大人……您知晓他们太多底细,断断难逃一死。” 颜景泽听完她的分析,并不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棘手,反有一些希冀存入墨瞳之中。 “少夫人是将在下与您云氏一族的生死捆为一体了吗?” “同是局中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院判大人不也说过,既选择助殿下一臂之力,你我的荣辱自为一体。” “如此……少夫人想保全自身,要么即刻撤手,否则……只能企盼姚澈一朝功成,彼此的日子便都好过了。” 云舒不禁疑惑,“撤手?殿下那般城府,岂会容我半途退却,随后带着他的秘密于人前招摇,后患无穷……”她不信被野心吞噬的姚澈会留下她这个隐患,虽然她也很想当做一无所知的去撇清干系,不过…… “我若是姚澈,一旦发现底下人有异心,必是要灭口以保无虞的。” 颜景泽却不以为然,以姚澈对这丫头用情至深,岂止是肯放她离去,便是真的功败垂成了,他也绝不会承认二人私下有交。 可怜他堂堂五皇子,竟为一人妇沦为摇摆不定。 颜景泽并未说出心中观点,是下意识不愿让这丫头独善其身,有她参与大计的一日,他们便断不了交集,所以他才会向姚澈提议让云湛也蹚进这趟浑水,并非只为大计,更多的是私心。 “好了……少夫人也别只为他着想了,此次病症反复固然是为脱身,不过在下还是劝少夫人少用为妙,免得二少爷深陷绝望之中,长久以往……” “多谢院判大人好意!”云舒打断他,极其不愿在二人暗度陈仓之时提起沈栖迟。 “这次是姚溪给我难堪……才连累他,相信沈栖流那边已给了姚溪不痛快,只要她不再生事,我也一切照旧就是了。” “欲壑难填,妒无止境,望少夫人时刻醒着神……莫要再受奸人陷害。” 云舒还想说什么,但颜景泽已失了耐心,“在下去开药方,少夫人的病程少不得要再叠加一月了,您自己好生把握分寸。” “我知……” “还有……在下虽不才,但府邸的大门时刻为少夫人敞开,若有需要援手之处……差人过来就行。” “多谢院……喂……” 颜景泽转身,只留给她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87章:偏要拒绝 云舒没想到的是,这么快便让颜景泽再度入府诊治。 不过这次受诊的并非是她,而是沈安士。 云舒神思忧郁,一直避不见人已是众人皆知的事,所幸在疗养的一月时日内相府还算风平浪静,姚溪被沈栖流一顿威胁后老实了不少,重要的是赵氏事后曾找过她,警告她安分守己不可搅了相府的清净,她只得将怨恨埋藏在心,伺机报复。 眼见云舒病体初愈,沈栖迟不再悬心,出入她的寝殿也松泛了许多。 晨起云舒还未起身,他已端了早膳前来要喂予她用。 “嗯……你怎么那么早就来了……”云舒有些贪恋床榻的柔软,辗转了一会儿不舍起身。 少女惺忪的睡颜娇媚可人,沈栖迟放下手中早膳,合衣上塌。 隔着薄被他迫不及待的圈住了她:“宝贝舒儿赖床不起,我自然是来督促你的……” 沈栖迟一身月色云锦衫子,浅紫色镶边的衣襟交叠的整整齐齐,在触碰到她娇弱的身子时,微微卷起一些褶皱。 想起先前他还留恋风尘日日醉生梦死,自是无心打理仪表,如今他肯拾掇成这般温润儒雅的模样,不仅得了沈安士的认可,也愈发叫云舒沉迷。 朝阳从窗子间挥洒进来,为沈栖迟的侧脸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云舒望着她,几乎将他认作了可媲美普照大地的煦阳…… 沈栖迟捕捉到女子频乱的呼吸,伸出大手抚上了她的小脸:“舒儿的身子就要好全了……何时才肯允我宿在你房里……” 为着她要静养调息,沈栖迟夜夜独宿可憋的太久了。 面上有些许粗砺之感,云舒偏过脑袋,执起男子的大手仔细端详,“于你而言我总为你带来灾难,那日你何故要舍身为我……幸好……幸好你的手无事,否则我一生都会难安的……” “笨丫头……” 他反手握住女子的柔荑,肤若凝脂的触感撺掇得他心猿意马,“若是心存感激便早些养好身子,省的一趟趟去请颜院判,也是太叨扰他了。” 提及颜景泽,无疑又令云舒想起姚澈那个恶魔。 他命颜景泽假手的药方历历在目,亵辱完暮白,沈栖迟与她越亲近,便越易成为他下一个盘算的对象。 大计未成,一切都是未知数。 “是……病好之后我会择一日登门……与院判大人致谢的……”云舒眸色有些不自在,弱弱推拒他道:“时辰不早了……先让我起身洗漱……” 沈栖迟身躯一拦不让她如愿,他不明白,怎的一说起颜景泽,云舒的眼中便生出那许多疼痛与不忍? 难道她与颜景泽,存在什么他所不知的事情吗? 其实沈栖迟早有疑心了,为何每每病症发作之时,她便疯狂拒绝他近身,而颜景泽到来后又能很快平息下来? 他并不怀疑云舒心症的真假,只是怕云舒因为颜景泽为她看诊医病,一来二去的被他诱哄的芳心错乱…… 是呢……这丫头从来就是心性不定,单纯乃至愚蠢的紧啊。 先前的沈栖流不正是最好的例子吗?若非沈栖流兽性大发轻薄了她,她必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依旧心存仰慕认为他是个谦谦君子呢! “你……你怎么了……” 男子的面目暗了两分,语气也变的稍淡:“没什么……我是想哪日你前去拜访……能否捎带我同行……” “当然……当然能……你为何突然问这个……”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放你独自一人……”沈栖迟掀开薄被,如约见到女子被轻纱缠绕的娇躯,冷淡的眼眸中即刻撩出星点燥热。 一丝凉意袭来,云舒伸手去抢夺被子:“不要……有点冷……” 哪知男子不仅没有让她触到,反而将薄被一下拉开,丢到床榻的另一头。 云舒蹙眉起身,不料被他硕躯欺压,动弹不得:“喂……你要做什么?” 用温润细腻的玉石勾勒出来的清秀脸庞近在咫尺,无规则探动的大手……愈渐粗重的呼吸……还有他妖娆媚眼中的那番深不见底……都在提示着木讷的云舒,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可……脑中被姚澈盘踞,她着实没有那个心情。 于是开始扭动:“不……不要……父亲还……等着你去……嗯……住手……” 耳畔传来男子沉顿的嗓音:“我不想去了……只想留在你这儿陪你……不好么……” 下一刻大手窜入轻纱内,坦诚抚触她浓纤合度的身子。 云舒一下便僵硬了,继而浑身激起颤栗无数。 “不行……你不可以……等我身子好了……再……啊……”肩头猛烈一痛,男子愤愤啃咬上她的肌肤,似在惩罚她的婉拒。 “你已然好了……舒儿……别再说不行……”他肯定到几近命令般的口吻令云舒滋生反感。 难道他打算强行夫妻之礼吗? 云舒娇哼着大力挣扎:“停……停下来……我不愿意……你便不能……不能强迫我……” “不愿意?” 她认为他此举是在强迫她? 沈栖迟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抑制,那隐忍的言语形同质问:“面对我你不愿意!面对沈栖流便一字拒绝也喊不出?” “你胡说什么?你……” “我如何?我说错了?那日的情景还需我为你一一描述吗?” 当时他目睹云舒被沈栖流狠狠按在门棂上,沈栖流半褪她的帷裳,正实行不轨。 而她除了含着泪弱弱挣扎,全然没有想到要大声呼救,或许那时的她早已被沈栖流的花言巧语蒙了心智,处于半推半就之态。 尽管清醒过来后便陷入一场大病,但沈栖迟仍对其耿耿于怀,他一直在等云舒给他一个解释啊…… 云舒美睫颤动,眼含薄泪…… 她不懂沈栖迟为何又将那日之事翻出,明明她所受之辱并不亚于他,可他竟用此事来讽喻她的红杏出墙? 太可恶了…… 然依照云舒淡薄的性子,便是被误会,她也不屑于辩解,何况这个误会她的人是她最亲密的人。 所以她赌了一口气,冷冷道:“没错,我就是不愿拒绝大哥,就偏要拒绝你,怎样?你又能把我怎样?” “好……云舒……你好的很!” 沈栖迟的暴怒在预料之中,但她不曾想他发怒的对象竟不是自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88章:她的主动 没有迎来他的咒骂甚至是责罚,只见他阴鸷了面孔翻身下塌,便将她丢在了脑后。 慢着!他要去做什么! 云舒没底的慌了,连忙起身紧随其后,扯住了他的衣袖问道:“沈栖迟你要去哪!” “松手!” “啊!” 沈栖迟蛮狠一甩手,意图挣脱,而云舒情急下榻时并未来得及穿鞋,此时受他大力推搡,即刻脚下不稳,趔趄着向后方倒去。 闻得女子的惊呼,本是头也不回的沈栖迟仓惶转身,忙闪身过去揽住她的腰肢。 落入他怀仅怔了一瞬,云舒又迫不及待攥上他的衣,急切道:“求你冷静些,别再与他生出什么事端来了!” “他?” 在沈栖迟眼中,她如此息事宁人之举,意在袒护沈栖流与自己作对,他立时不悦将她按到就近的茶桌上,桎梏住她的全身。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忘了吗?你觉得你还有几条命等着让姚溪拿去?” “我……” 原本以为他此番疾言厉色是仍在不满她床笫间的推拒,不过现下看来,仿佛不像那么回事儿。 他的侧重点甚至都不在她“倾慕”沈栖流这件事儿上,只是纯粹在乎她的安危。 云舒如何不懂他的两难? 那头是兄嫂,这头是发妻,更有甚者关乎到家世兴衰,他欲发作也要极力忍耐吧…… 可……她竟还说出那样赌气的话来刺他之心,岂非将这唯一支撑他的信念击溃了……又是将他私闯内宫舍命救她的一切置于何地呢…… “你什么?疯丫头!给我清醒点!” “…………” 厉声下的女子小嘴翕合几许,说不出话来,难不成是被他唬住了? 不过很快他便发现身下那具柔软的身子产生了轻微的颤抖……与此一同衍生的还有她眸中几不可见的晶莹粉泪…… 这丫头每每在他面前便这般不经折腾?不过是说了几句重话,叫她的一汪眼泪听了去,便怎么都止不住了。 是算准了他会心软吗? 可他也就是心软了啊…… 沈栖迟眉下一双桃花眼趋于复杂,视线从她梨花带雨的小脸儿上移开,自此深浅纷繁飘忽不定。 僵持半晌,他轻叹一声松开她,“别哭了,我走便是。” “不……不要走……” 同样是牵扯住他的衣袖,然这次她奉上的并非气急败坏的阻拦,男子漠漠转眸,得到的是一具香软痴缠的娇躯,与令他猝不及防的甜吻。 “嗯……”沈栖迟轻哼,而后袭上的一段时辰都是空白的。 挺拔的身躯伫立于原地,从紧绷不快逐渐演变为僵直的喘动……他任由女子一双藕臂挽上他的肩颈,在他颈后交缠成无法斩断的锁链。 绯色相触,频频熏染在他唇边的娇弱气息似越来越急促,他察觉到女子因个头的限制,正艰难踮着小脚努力使自己不与他分离…… 这丫头,何时对他过有这样的心思? 他戏谑着于心中窃喜,时至此刻般难得的契机,他如何能轻易逃过? 云舒猛感身子一轻,继而细腰被一双大手揽住拥起,几乎在同时又游离至她娇俏的下臀,随后整具身子都被他放置在了方才的茶桌上。 浓情一触即发,痴痴交吻中他禁不住强行顶开她紧闭的双腿欺身而上,要她纤白的腿部与他腰间的华锦尽数贴合。 她肯定不知道她这般简单直接的求欢,会叫他血气躁动至神行崩溃啊…… 正当二人都为彼此冲动不已欲罢不能之时,殿外传来了敏柔又急又慌的叩门声:“咚咚咚咚!小姐!不好了!相老爷昏倒了!小姐!” 云舒纵情的眼眸一下睁开,忙推开沈栖迟:“什么……父亲……” 沈栖迟是满面的求欲不及,搂着她身躯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 频喘不止,他扬着紧窒的嗓音暗哑道:“我先去看看怎么了……你……你把衣裳穿好再过去……” “嗯……” 敏柔在外头迟迟不闻云舒回应,心急如焚又不得法子,咬咬唇便冲进殿中,自然映入眼帘的便是二人忘情贴合在一块儿的场景。 “小姐!您怎么……啊?二少爷……” “奴婢该死!奴婢……奴婢不知……”与上回端药进来时一模一样,她尴尬的圆脸簌红,即刻便转身避到了外室。 沈栖迟旁若无人的将云舒从桌上抱下,又轻柔置于塌上。 待他离去,敏柔才敢试探着进入,伺候颜面烫热的云舒洗漱更衣。 沈安士这次晕倒的蹊跷,让寻常以为他年老体弱的众人都吓坏了。 沈栖迟赶到时,沈栖流与姚溪已经侍奉在塌前了,他从沈为口中得知,沈安士在用完早膳没多久便觉心慌乏力,随后在回寝殿的途中又吐血晕厥了过去。 见其面无血色昏迷的模样,沈栖迟破口:“父亲这是如何!为何会突发此症!” 府医跪在沈安士塌前,簌簌回禀:“二少爷息怒……相爷此病来的凶险……先前并无任何征兆……着实蹊跷的很……老朽猜想……猜想……” “你猜想什么!”沈栖迟又上前揪住老头的衣领。 “啊……二少爷……您饶了老朽……您容老朽说下去啊……” 沈栖流倾身过去制止:“小迟稍安勿躁,快放开府医听他如何诊的!” “还用什么诊啊,父亲用完早膳即刻发作,定是早膳上不干净,还不快命人仔细盘查着!” 姚溪凑上来说道,那模样笃定的连府医都觉荒唐。 不过沈栖流却意外附和:“溪儿说的有一定道理,只是你我都不是医者,还是不要那么快下定论好。” “切……” 沈栖迟对于姚溪所显露出的满不在乎颇为不爽,到底不是她的父亲,她竟一点儿也不焦急。 “你说说看!便是无征兆也总该有迹可循,将你如何诊的都说出来!”沈栖迟愤愤一撤,府医惊惶的俯身,一把老骨头实是吃不消。 “相爷素来身子都不大痛快,但也只是小症不至呕血昏倒……老朽为相爷诊脉时发现相爷之脉象十分紊乱,轻重不一又似被窒物阻滞……反复切脉也不得知是否为淤血逆转所致……” 沈栖流插话道:“照你这么说,父亲此症不为内里郁结,便是外力入侵了?” “外力入侵?”沈栖迟望了一眼塌上的沈安士,大胆揣测:“难道父亲是遭受了什么人的刺激?” “弟弟此话差矣,父亲晨起便心绪平稳,用膳时与我们都有说有笑的,全不像是受了刺激,何况……这偌大的相府中,又有什么人敢前去刺激他老人家呢?” 沈栖迟抬眸,对上姚溪暗有所指的目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89章:含沙射影 “大嫂此话怎解?” 姚溪用“这么明显的话你都听不出来”的语气暗暗贬损他:“你方才也说了,疑父亲是受了他人刺激,若此事当真,父亲为何未表现出半分恼怒?” “敢怒不敢言?”沈栖迟试问。 “切……在自己的地方有何敢怒不敢言?弟弟是暗喻父亲遭受了什么宫里头的刁难吗?” 能令丞相沈安士忍气吞声的,也只有宫墙里头的诸位了,可笑姚溪强卖关子,倒给她自己寻了不痛快。 “呵……我何时这般说了?难道是大嫂早已知晓其中缘由,所以没忍住心虚脱口了?” “我心虚什么!你……” “好了,你既是知晓直说便是,小迟一向心直口快,你去与他较什么劲?”沈栖流拉过姚溪的手臂,有些不耐的劝阻她。 “哼……我自然也是猜测,府里头就这么几个人,谁敢拂了父亲的意愿?就怕是某些人神志不清,言语无状,不知分寸的得罪了父亲!父亲一向宽宥待下,必然是不放在心上的。” 话毕,沈栖迟与沈栖流面上都有恍然后的鄙夷。 并非鄙夷“某些人”,而是鄙夷姚溪在沈安士病重晕倒之时,还不忘将症结所在扯至足不出户的云舒身上。 隔断之处暗影浮动,云舒一进入便闻得了姚溪对其含沙射影之语。 “见过夫君,见过大哥大嫂,父亲大人万安。”云舒装作若无其事的上前一一福过。 姚溪正愁单向发力无人应接呢,云舒便捧上来了,她轻蔑的打量她片刻,才道:“我当是谁呢,弟妹身子金贵足足在房中养了一月有余,我这做大嫂的愣是没见着面,怎的今日是刮了什么风,将弟妹吹来了?” 云舒腹诽,若不装病躲着,她这一月里岂能过的如此风平浪静? 她莲步轻移过去,弱弱俯身在姚溪跟前:”大嫂教训的是……本该日日向大嫂请安问好的,是舒儿身子不好疏忽了礼数,大嫂若是生气,随意责罚就是了。” “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以退为进是云舒惯用之招,她知晓沈栖流不会容姚溪这般放肆下去,晨昏定省唯府中长辈能享,姚溪如何有福气能得? 云舒只需将自己说的卑微些,既衬托姚溪的野蛮刻薄,又能引沈栖流为她挺身而出。 姚溪还不算顶愚蠢的,知晓话中鄙薄,遂要上去指责:“你自甘受罚是想叫人觉得我心胸狭隘不成?你实在太……” “都别说了!” 果然沈栖流出言噤了二人的声。 “难得弟妹的身子有了起色,不辞抱病前来探望父亲,你还要她计较吗?” “沈栖流!” “多谢大哥体谅,舒儿闻父亲不爽,自知孝道未尽,心中惶恐不安。” 沈栖流丝毫不理睬姚溪在一旁的跳脚,弯腰想将云舒扶起,“也无这般严重,你身子弱就别拘礼了……” 怎料云舒受惊般向后一退,实不愿叫沈栖流触到她半分。 “夫君……” 沈栖迟适时上前揽住她起身,自行应对尴尬:“现下父亲昏迷未醒,咱们还是先以救治父亲为紧要吧。” 沈栖流浅眸微创,无暇忌讳姚溪妒恨的眼神,仿佛因为那下意识的惊慌躲闪,而伤了心扉。 不过,经过那件事,她还愿当众面对他已是为难了吧…… “弟弟说的是……也不知哪个不长眼的给父亲递了惊扰,父亲如此,只怕那人至今不得自知呢……” 又闻她强行歪曲事实,沈栖迟冲动道:“大嫂何必一再言此模棱两可之语,若是疑心父亲病症乃舒儿病时所为,大可直言不讳,然即便真是舒儿,也当以无心之举待之,大嫂又是想如何?” “夫君……别说了……”云舒依偎在他怀中,对于他的处处维护很是心热。 “怎的?害父亲倒地吐血,仅仅一句无心之失便算完了?现在弟妹娇贵,我说都说不得了?” “大嫂……你别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二少爷是想怎么着!” “你……!” “够了你们!” 沈栖流厌烦极了,掰过姚溪便斥道:“我请你适可而止行吗?舒儿敬重你是长嫂,你也该做出些稳重模样来,眼下为父亲对症下药才是关键,你们这样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小迟……你也少说两句!” “哼!” 二人悻悻暂退,不得不说沈栖流于当家主事方面做的有模有样,不似沈栖迟一般性子桀骜,随心所欲,所以沈安士一直器重他,不是没有道理的。 “府医,方才是否还有见解没说完?你接着说。” “是。” 府医将沈安士腕下的枕垫取出,应是复诊完毕,“相爷发作晕厥之后,老朽便以桃仁、川穹、赤芍等活血化瘀之药煎煮喂相爷服下,可是现下瞧来似不见起色,老朽无能,此症并非单纯化淤血之热可解,还请大少爷多给老朽一些时辰……容老朽斟酌用药……” “还要时间?” “大少爷恕罪……老朽医术尚浅,对于此症实在是应对不及……” “府医乃宫中数十年的老太医了,若您都称医术尚浅,又有谁敢越过您去呢……父亲……父亲这次……” 沈栖流垂眸,眼中的担忧并非造作而出,而他一句话下来,在场众人也都沉默以对了…… 云舒自觉腰上的大手微有握紧,想来身旁这纨绔少爷也并不好过。 其实沈安士这次病的蹊跷,情形不正与先前云舒的“心症”一般令人无从下手吗?既那时寻了颜景泽来医治,这次为何不…… 云舒正想着,姚溪倒抢先出了声:“府医无能,自该寻医术更卓越之人前来诊治,弟妹的惊噩之症乃颜院判医好的,如今就快大好,夫君……何不再请院判大人过府一诊,也好让其与府医一同斟酌用药。” “颜院判……” “夫人说的不错……老朽真是急糊涂了,怎就忘了颜院判最擅医治诡异之症了!” 府医俯身请命,“如今相爷异症反复,还请大少爷速速去请颜院判来此!” …… 在沈栖迟略不友好的注视下,颜景泽受邀姗姗来迟,这本没什么大动静。 云舒尚未察觉沈栖迟对颜景泽的敌意,让她无比膈应的是与颜景泽一同前来的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90章:丞相中毒 “阿……阿澈,你怎么也来了……” 沈栖流望向颜景泽身后,那晃荡着硕躯恣情妖冶的男子,不是姚澈又是谁? 继那日流连坊一别,整有三月未得见,待他衣袂带风的略过二人,云舒瞥见了他眸边浓重的挑衅之色…… 是对沈栖迟…… 阴郁之风拂过众人,他醇厚的嗓音如绵山般逶迤:“丞相大人突患急症……阿流必定心急如焚……我来瞧瞧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 “皇兄成日的不务正业,父亲一病你便来了,倒是对相府的一切了如指掌啊……” 姚澈扯了扯面巾,佯装清嗓道:“皇妹这话错怪了,我只是正巧在颜院判府中作伴,阿流托人来请,我便知道了。 “切……” “有劳颜院判……”姚澈不再搭理她,挥袖命颜景泽过去诊脉。 不消片刻,颜景泽便诊出此症凶险,神色突变。 “如何?父亲大人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掭开沈安士的双目翻看,又凑近他的口边仔细闻嗅,顿了顿,才以试探的语气询问府医:“府医大人适才诊出的是何结果?” “啊……老朽这……” 未等府医絮絮道出,颜景泽便匆匆起身行至他跟前,菱纹布衫的袖口中一只白手套伸出,略带恼火的扣住了老头的脉。 “府医大人脉象平稳,缓而充实并无不妥,与沈大人处处受阻之脉象天差地别,敢问府医,如此阻滞不畅你可能辨别?” 府医发窘的缩回手,“自是辨出了……” “呵……你辨出什么了?” “相爷脉象虚浮紊乱,起先以为是淤血逆转所致,老朽擅用活血化瘀之方也不见起色,是而不敢断定是何症结……” 颜景泽唏嘘道:“不见起色吗……府医大人若说没有用药我肯定不信,但若你下了去阻之方,稍后再诊脉时……便不该什么都没发现吧……” “这……” “颜院判此话怎么说?”沈栖流凑上前。 “阿流还听不明白么?”姚澈发声将众人的视线皆汇至他处,“你们府里这老头早就诊出了丞相大人的症结所在……然他偏要自称无能……便是不敢再滥用汤药……恐引药性反噬啊……” “什……什么?” 颜景泽颔首起身:“殿下分析的很到位……他只轻剂一方除滞,便束手无策,是因为沈大人之症并非寻常药物能够疏散,若盲目下药只会引体内毒性更快入侵心脉,届时……便回天乏术……” “你说什么!中毒?父亲大人吐血晕厥乃是中毒所致?” “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老朽是一早便诊出了相爷中毒,但……但这毒……老朽从未见过……只是……只是在宫中太医院任职时……听过颜院判说起过……老朽……”府医簌簌叩首,惊慌的连声音都是抖的,下一刻沈栖迟暴戾而上,又是一脚踹在老头肩上,“你好大胆子!敢知情不报!如此藏掖是存心要害死父亲吗!” “啊!二少爷饶命!老朽有罪……” “小迟!别冲动!”沈栖流呵止他,语气变的阴冷:“府医大人既诊出又为何不言明?若非溪儿提议请颜院判来此,你是否就打算这么看着父亲毒发身亡?” 姚溪等不及要啐道:“夫君……如此狠毒的老匹夫,包藏祸心!往后如何还敢放心用他?该即刻将他赶出府去!” “夫人恕罪……大少爷恕罪……老朽只是不敢断定才延误了……并非存心谋害相爷啊……” “你现在说这些有人信吗?来人……” “大嫂且慢……” 云舒娇弱的声音从人群中渗出,至姚溪跟前微微福身:“大嫂息怒……府医再不好也请稍后再处置……当务之急是为父亲解毒……您这般赶着处置他……反遭人疑惑不是吗?” “疑惑?弟妹什么意思?” “舒儿只是为大嫂的贤良之名考虑,还请大嫂稍安勿躁。” “你……” “就按弟妹说的做吧!”沈栖流对府医冷声道:“你先去制药房侯着,随时等待差遣!” “是!老朽告退!老朽告退!” 没能即刻除去府医,姚溪面上明显窜上不甘,沈栖流如此偏帮云舒,是将她的颜面置于何地? 不过她只愤愤的噤了声,掩于众人身后眼眸不定,似另有盘算。 “院判大人好脉息,敢问父亲此症该当何解?” 颜景泽看了一眼云舒,不知是担忧还是记挂,止了一会儿才回应:“说来也巧,沈大人所中之毒府医与在下曾一同在太医院见识过,那时正逢天御进临安朝贡,所携之贡品便有此亦正亦邪之物。” “亦正亦邪?院判大人是说……” “不错……将亡之人用来续命,寻常人服之则气血拥堵损伤心肺,下毒之人定是极为了解此物的效用,才敢拿来谋害沈大人。” 沈栖迟在一旁插话:“既是贡品存放于太医院,寻常人如何能得?偏那般巧这又是你天御产的玩意儿……” 颜景泽烟眉轻佻,并不情急,“二少爷是怀疑在下吗?” “不敢……只是觉得太过巧合……令人不得不生疑……” 云舒过去轻扯他的袖口,“院判大人断无理由这么做,况且他是在父亲毒发之后才赶来,想要下毒也没有机会啊……” 她真不懂他对颜景泽何来的敌意,明明她患病时他还颇为客套的与其寒暄,怎的转眼功夫就…… “亲自下毒自然没有机会……如若有人与之里应外合……就另当别论了……” 沈栖流一听这话陡然蹙眉,极力压低了声音斥骂:“你是怎么回事!一整日尽顾着怀疑你怀疑他的!再这样胡乱说话便立即退下!” “哼……” 不管她难堪的面容,沈栖流致歉道:“院判大人息怒……溪儿年幼无知……还请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在下不敢……公主殿下也是为沈大人焦急……” “皇妹为丞相大人着急是不假……不过……”姚澈掩在面巾后头的嫣唇玩忽一扬,笑的阴险些许,“倘若是借此来诬陷什么人的话……便是真的可恶了……” “诬陷与否一查便知,就不必皇兄在此主持公道了!” “哦……敢情皇妹是早有准备啊……” 姚澈调侃着转眸,与一旁观看好戏的颜景泽相视一笑,来往间二人倾出的意味深长是旁人都瞧不懂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91章:盘查众人 “大嫂预备如何?”沈栖迟隐有不良的预感。 姚溪即刻振振有辞道:“父亲中毒,劳院判大人解毒是一回事儿,抓住歹心下毒之人才是至关重要的,父亲既是早膳后毒发,理应先去彻查父亲所用的膳食,还有参与烹制与传膳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皇妹说的在理,继续啊……” 彻查早膳之词仿佛在颜景泽来之前便已提议过,只是那时沈安士病未明,沈栖流并未搭理她。 “哼……自然了……歹人何时下毒不得而知,但早膳时分不在厅中的众人都需排查!” 沈栖迟拧眉:“依照大嫂之意,当时除了你与大哥,其他人便都有嫌疑了?” “只是寻常猜测,弟弟何需急着往自己身上揽?” “切……那随你盘查就是……”沈栖迟漆黑的眸子不屑一翻,倚在隔断处默默玩着自己的额发。 姚溪吩咐身侧:“紫苏,趁着院判大人救治的空档,你与沈为去膳房对仆人进行逐一盘查,有谁碰过膳食,还有例行试毒的人,都要盘问仔细,若有形迹可疑的一律捆缚待置!” “是!奴婢立刻去!” 然后对沈栖流道:“夫君……父亲由院判大人诊着暂无需这么多人侍疾,我便先领众人去前厅了。” 其实沈栖流也很被动,然而她说的也不无道理,给沈安士下毒之人若不揪出,往后要生出的是非还会多很多。 “也好……父亲这有我就成。” …… 前厅里,姚澈与姚溪霸占了两张高堂之位,俨然是府中众人里最尊贵的存在。 只见姚溪胸有成竹又满面的得意忘形,便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替沈父找出凶手是次要的,最终目的乃是将她的诬陷付诸事实。 那么云舒,便是她第一要诬陷的对象。 沈栖迟将腿挂在座椅上,浅紫色镶边的衣摆纳入云舒眼帘,引她窃窃道:“父亲不在,你便没了样子了?” 他呼吸一滞,抬眸发现不远处的姚澈正以鄙夷的眼光看他,遂立刻把腿放了下来。 云舒则替他整理衣摆,那悉心温顺的模样任谁瞧了都会移不开眼,眼瞧着某处贪婪而不友好的注视正游移在身侧,他更欲立即将云舒拢到塌上呵护疼爱。 男子自然是最懂男子的,姚澈此次到来,有意无意定格在云舒身上的视线已超出寻常人之间的交涉,何况男女有别,便是云湛也不曾显露出那般颇有深意的打量。 该死……先是沈栖流,又是颜景泽,现在又多了一个姚澈?怎的在他不经意间,竟生出这许多觊觎他怀中之妻的男人? “哎……你做什么……” 云舒正替沈栖迟抚平腰间的褶皱,不想他忽然擒住了她的手,紧紧包在掌心。 忌惮座上之人,云舒弱弱抽动两记不得如愿,便只能从了他。 沈栖迟放荡挑唇,贴近她耳畔说起悄悄话:“今夜去你房里……” “啊你……你又要……” “不要……” 云舒对上沈栖迟温情热络的瞳眸,他微微摇头,“晨起……是我不好……往后只要你不愿……我……” “别说了……我……我懂……”她垂下逐渐盈热的小脸,无论被他的柔情碾压多少次,她都会在第一时间红了脸蛋儿,乱了芳心。 女子娇羞妩媚的模样被姚澈触及,仅露在外的一双眼立刻淬了硫火似的,硬生生切割在二人双手相缠之处。 他也不是没见过云舒的害羞之状,只是他所见的与沈栖迟惹出的到底是有区别,此刻的云舒明显更心甘情愿一些…… 臣子之妻吗?他偏偏不信这邪! 四人还未落座多久,紫苏便步伐匆匆的福至姚溪跟前。 这盘查的速度倒是快的很啊。 “怎么着?膳房那起子人查的如何了?” 紫苏道:“回公主,膳房一干人等皆说烹制早膳时人头混杂,故辨不出有无人在相爷的膳食中投毒,奴婢已用银针验过相爷未食用完的早膳,里头确有毒性,但不知为何试毒之人不曾中毒。” “是吗?那原料呢?有无验过?” “验过,证实无毒。” 沈栖迟揣测道:“既只有父亲碗盏中有毒,看来那人是在膳桌上动的手脚?” “二少爷偏了,膳桌上除了布菜之人,便只有大少爷与公主,难道二少爷想说是他们做的吗?” 他撇了紫苏一眼,“我何曾说是他们了?再者,你如何解释上述情形?” “公主……” “我在宫中倒见识过……”姚澈站起身,踱至紫苏面前,“在目标固定食用的碗盏茶具中下毒,是特定了目标且必须熟识目标惯用之物,如此……便可准确毒害目标了。” 顿了顿,他俯身看向紫苏:“是这样吗?紫苏姑姑?” 紫苏一惊,忙慌张的看向姚溪,“这……这奴婢怎么知晓……公主……奴婢……” “慌什么!”姚溪愤愤道:“皇兄所言也不失为一种可能,那依皇兄之见,有嫌疑的又有几人呢?” “自然是熟悉丞相大人饮食起居的人了……” “哼……如此……本宫倒也有嫌疑了。” 沈栖迟撇清道:“早膳时分我与舒儿同在寝殿……并未来前厅……也并未接触任何有关早膳的碗盏。” 云舒颔首表示同意。 “有二少爷与令夫人相互作证,自然不存在嫌疑了。”姚澈转眸,正瞥见姚溪对紫苏使了一记不耐的眼色。 而后她佯装清嗓,再次提醒她。 紫苏愣了一下,方从姚澈给她施加的凌厉气场中回神,“啊……是公主!” “奴婢还有一事……还有一事要禀报……” “说……” “奴婢盘查众人时,有一个丫头古怪的很,支支吾吾……像是知晓什么又不敢说似的……” “什么?你怎不早说?人在哪?” 紫苏转向后方一甩手:“沈管家,押上来!” 很快一个丫头便被推到了姚溪脚边。 姚溪装模作样的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知情不报意图掩盖?” “奴婢……奴婢白芨……适才在膳房……在膳房……”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还不快如实招来!” 白芨被吓的惊慌叩头:“公主恕罪!公主恕罪!奴婢不敢……求公主饶过奴婢……” “不敢?有何不敢?有本宫在此,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 白芨眼神隐隐向后方瞟,似在暗示旁人什么,“奴婢……奴婢怕说了性命难保……还请公主为奴婢做主!” “怎么有人胁迫你闭嘴吗?” “是……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92章:奴婢指证 姚溪宽袖一挥,一副大义凛然之姿:“何人这么大胆!毒害父亲不说还暗中威胁知情的奴婢?白芨,有本宫在,你但说无妨!本宫可保你不死!” “多谢公主!多谢公主……奴婢……奴婢在本是在膳房当差的……昨夜正巧轮到奴婢当值……奴婢便提灯进入膳房检查餐具碗盏……谁知……奴婢刚一推门……就……就看见……” “你看见什么了?”姚溪催促。 “奴婢……看见二……” “咳咳!” 白芨正说着,一旁姚澈突然掩口大声咳嗽,惊的白芨噎住了声儿,身后云舒与沈栖迟也皆看向他。 姚溪明显不悦,厉声道:“皇兄身子不适吗!” “咳咳……无妨……”姚澈装作一脸虚弱回到座位上,同时幽幽吐语,“白芨姑娘可要凭良心说话……若是有个一句半句不尽不实的……” 他隐去后头的话,恐吓之意已溢于言表。 云舒看到白芨对上姚澈那阴郁不明的眉眼,立时簌簌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连话也说不完整了,“是……是……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那便好,你接着禀啊……” 白芨回眸,姚溪已用刀子一般的视线割锯在二人之间,一是对姚澈的捣乱极度不快,二是对白芨的胆小怕事恼火不已! “白芨……继续说!” “是……是……奴婢看见有一人影……飘过……因天色太暗……奴婢看不清楚……只知晓是个女……女子……” 姚澈仿佛是嘲弄白芨在硬着头皮与姚溪演戏,“白芨姑娘怎就如此确定是个女子?若是男子着了女子衣衫,月黑风高的……也瞧不太出吧……” “啊这……这……” 姚溪狠狠剜了姚澈一眼,继续引白芨吐口:“你既说怕那歹人杀你灭口,想必是有能指认她的证据,是不是!” 真是一拨一动,这丫头如此愚蠢被姚澈三言两语一吓便方寸大乱,当真是登不得台面! 白芨速速叩首承认道:“是!公主……奴婢自那人离去后,在膳房拾到了这物件,起先奴婢并不知那人是来投毒的,奴婢也重新检查过餐具碗盏,并无发现异样,也就没有在意……” 紫苏上前将“物件”从白芨手中取过,奉于姚溪面前,“公主,是方帕子……看这材质……像是……” 云舒伸长脑袋那么一瞧,竟发现那绢帕的款式与自己当前使用的极其相似! 她下意识想掖住腰间绢帕,不料沈栖迟抢先探手将那帕子夺了过去,继而藏进袖中。 重头戏算是开始了,姚溪拎起帕子起身:“弟妹……这帕子我瞧着眼熟的很……你不妨也来瞧瞧……” 云舒都不知自己是何时遗落了那东西,被有心之人拾去,竟用在了邪门歪道上! 云舒从容起身,尽量使自己的嗓音平稳:“女子的东西做工花样都是差不多的……大嫂觉得眼熟也是寻常。” “是吗……”她轻蔑一笑,继而翻出上头的绣样,“做工材质自是都大同小异,只是这上头的绣样……”她看向云舒,“弟妹……你可识得……” “不就是一枝寒梅吗?有何认不认得?”沈栖迟夺过绢帕,却遭姚溪强烈反应:“你做什么!想毁坏证物吗!” 帕上“寒梅傲雪”的绣样是出自云舒的母家,掺杂在她的嫁妆中处处可见。 “证物?一方不知何处得来的绢帕,便称作是证物?大嫂是想以此指认谁?” “弟弟的枕边日日可见,想必比我还要清楚,这帕子上的花样与弟妹素日所配是一模一样的!” 沈栖迟随手将帕子向后一丢:“那又如何?只能证明舒儿拥有相同的玩意儿,与投毒之事搭什么界?” “你!”姚溪见帕子被丢弃,火不打一处来,“你若不信便命她拿出手帕来比对比对,若是一样的,便说明白芨拾到的就是她的东西!” 沈栖迟大方从袖中取出绢帕:“大嫂是说这个吗?舒儿方才借我擦手用了……也不知方才那一条舒儿借予了何人,竟会被用来当做什么……什么证物。” 那漫不经意的言辞是纨绔公子惯有的,但他袒护云舒的心思昭然若揭,云舒虽知姚溪蓄意陷害她,然有了他时刻信任她,好像也不那么可怕了…… 她一本正经的福身道:“大嫂仅凭一方绢帕便认定舒儿是毒害父亲的凶手,是否太过草率了,舒儿没有害父亲的理由,也绝不会那样做。” “纵然弟妹说的这般坦诚,有了此证物,你也是目前最有嫌疑之人,想让众人相信你,除非……你能自证清白……” “皇妹想让少夫人如何自证?” 姚溪刚要说什么,从后头递上来一个仆从:“禀公主,禀二少爷,相老爷醒了!” “真的!?” 姚溪挥退仆从,改口道:“既父亲醒了,理应以父亲的身子为先,大伙先过去瞧瞧。” 沈安士寝殿内,经过颜景泽施针喂药,毒性得以压制,不过往后还是要悉心调理,确保体内毒素能尽数排清。 醒来得知自己中毒,沈安士也颇为震惊,待姚溪阐述方才前厅所发生之事时,沈安士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舒儿……舒儿怎么会害我……” “父亲大人……舒儿没有……舒儿什么都不知道……”云舒凑至沈安士塌前跪下,楚楚可怜的美目中澄明透亮,全不像是说谎。 “好孩子……为父知道你的心……快起来……” 姚溪见沈栖流就近将云舒扶起,而沈安士也根本不打算追究时,心中是止不住的愤懑嫉妒!她急切的立刻进言:“父亲若真想还弟妹一个清白,还请拿出证据来证明弟妹无罪,否则您无端被毒害,儿媳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你够了,父亲才刚醒,你便又是证物又是清白的,就不能让父亲稍作歇息吗?” “你……” “流儿你放肆了……溪儿也是替为父着想……纵是言行急切了些……你也要体谅……” 沈栖流悻悻看了姚溪一眼,妥协:“是……” 看样子沈安士暗里还是忌惮她母家的权位的,否则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训斥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子呢? 姚溪遂更得意,“弟妹口口声声说自己没做过,现场却只有你一人之物,这该如何解释?你若能证明这帕子并非你所有,或是如弟弟所言……已然借给了什么人的话……” 她报复性的睨视沈栖流一瞬,“便能证明此事与你无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93章:闭门思过 “还请父亲拿主意!” 眼见她尊贵无比的公主之躯勉为其难的跪在了沈安士塌前,纵觉千般荒唐万般无奈,沈安士也只得应允。 点头的那一刻,众人的目光齐刷聚集至云舒身上。 如何证明? 并非她之物? 帕子一角绣有的寒梅图,刺绣手法与运用的丝线皆是她云家一贯之风,便如那枚云家玉玦一般,即便遮去“云”字,识货之人也同样辨别的出。 从姚溪嫉恨又渗透着点滴快感的暗示中,沈栖流一张谦和理性的面容逐渐被晦涩取代…… 念起和煦荏苒的初见,无论今日行至多么万劫不复的境地,他都不会出言将那唯一的寄恋之物与自身撇的干干净净。 被紫苏当做证物捧在手中的粉色绢帕,是二人初见时云舒顺手递给他的,那时的他在她心中还是近乎仰慕的存在,可如今…… 日日以此物寄托相思已然沦于卑微,却又不知何时露了破绽,叫姚溪利用床榻之便,拿来与云舒寻衅滋事。 姚溪敢用此物来陷害她,必是做了一番功夫。 云舒也并非临阵先慌之人,她不可能承认这帕子是她赠予沈栖流的,夫兄与弟媳私相授受,由不得他俩狡辩。 权当是为了沈栖迟的颜面,她也唯有选择两者皆否。 身侧的沈栖流既隐隐担忧,又惶惶不安,但就是一字开脱之语也不得说,为他自己?为她云舒?好似沉默便能确保自身无虞了一般! 云舒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会认为这样的男子可为沈栖迟的标榜? 此刻若换成沈栖迟…… 才由沈栖流搀扶起的云舒,一下又屈膝跪下:“父亲大人明鉴!此物确为舒儿的东西,但舒儿并无印象曾将此物赠予过何人,也不知是否有人机缘巧合的拾到,拿出来惑了众人,舒儿实在冤屈!” 一听云舒无言可辨,姚溪像是吃准了她,连忙施压:“弟妹说不出来,便是毒害父亲最有嫌疑之人,父亲!儿媳请求严整家规,赏罚分明!” “皇妹仅听一个丫头一面之词,便全信少夫人窝藏歹意着实不妥,我认为这件事尚有许多疑点,暂不宜仓促治罪……” “人证物证俱在,皇兄认为还有何疑点?你如此偏袒弟妹,难不成……” 尾音拖的弱长,其中小人揣测之意昭然若揭,不仅是沈栖迟第一时间将针扎般的视线射向他,一旁的颜景泽,还有沈栖流都表现的讳莫如深,不禁惹人遐想非非,这令殿内的气氛一度发窘。 可姚澈却不受丝毫影响,“看不过某些人仗势欺人蓄意陷害……出来说句公道话便算是对少夫人别有心思……那方才的丞相大人与阿流也没少替少夫人说话……难道他们都……” “我可没这么说!” 沈栖流的神情越来越不耐,娶了这样一个悍妒的女子回府,当真是闹的家无宁日! 姚澈懒懒一笑,径自道:“其实皇妹太过注重这帕子……倒是忽略了白芨那丫头……” “白芨……白芨怎么了!” “呵呵……白芨的底细皇妹可调查过?她给谁当过差,又是何时拨入膳房的?还有……这帕子真是她昨夜拾到的?若是她鬼迷心窍偷了少夫人的东西,又蓄谋要害少夫人呢……”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姚溪面色渐暗,目光闪烁。 确实她没想到姚澈会卷入这件事,也有信心利用沈栖流与云舒“私相授受”的事儿逼迫二人就范。 如今只要稍作查证便能探知白芨曾是她的丫头,如此,岂不要引火烧身? 可恶……好好的计划全被姚澈打乱了! 她暗自切齿痛恨道:“此乃我们沈家的家事,不劳皇兄插足多言,查与不查都要听父亲的!” “咳咳……” 沈安士咳嗽两声,呼吸频率增快,面部口唇有紫绀的趋势,颜景泽立刻上前替其诊脉! “父亲……父亲您怎么了!”云舒离他最近,此刻正巧伏于颜景泽膝边,又引起沈栖迟无端的不快。 他本是又急又忧心,现竟将这种不快出至姚溪身上,“大嫂究竟是为找出真凶,还是在刻意刺激父亲!父亲都说相信舒儿,你还执意要定她谋害之罪究竟安的什么心!” “你说什么!你简直……简直放肆!” “大嫂贵为公主!何人敢在你跟前放肆!?” “你放肆的还少吗!月前私闯内宫对本宫与母后不恭不敬!母后都宽恕你了!现在又是要怎样?本宫这个大嫂在沈家连话都不能说吗!” 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沈栖迟更是怒火攻心,“你既拿此事说事,我也不妨告诉父亲,你们是如何借着尽孝的名义刁难舒儿的,又是如何对我沈家弃如敝履的!” 塌上沈安士闻得沈栖迟的话,意识陡然转为模糊,颜景泽忙施针封住其命门,再刺百会穴以稳住其周身震颤之状! 姚溪视而不见,被激怒疯了一般:“空口无凭!父亲怎么都不会信你的!你……” “都给我闭嘴!” 沈栖流厉声一呵,吓的姚溪后颈一僵,怔在了那儿,沈栖迟也暂且噤了声。 “父亲病情不稳,你们却还有闲情逸致在此翻旧账!一个为嫂不尊!一个目无尊长!都活糊涂了!?” 姚溪伏在原地不甘又无胆对抗沈栖流难得的火冒三丈,而沈栖迟呢?傲慢的撇撇嘴,随后一脸不服管教的模样望向了别处。 “沈栖迟!立刻给我回房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听到没有!” “大哥!” “还不快去!” 沈栖迟极少听见兄长唤他的全名,可见是真动怒了,温润的脸庞一阴而下,是顶了昏迷的沈安士成为沈家的当家做主之人! “哼!” 不消半刻,寝殿中已没了沈栖迟的身影。 姚溪认为沈栖流是在帮她,不料下一秒,“溪儿你也退下!投毒之事我自会派人调查,不用你操心了!” “你!沈栖……” “还要我说几遍!?退下!” 随后她也与沈栖迟一般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姚澈掩在隔断处偷偷打量沈栖流,关键时刻他的话还挺具威慑力,真是将“长兄如父”这个词运用发挥到了极致。 颜景泽全力为沈安士救治无暇理会他人,唯剩下云舒跪在塌前,默默流泪。 平复了一会儿,沈栖流认为自己怒火消了些,才敢对姚澈道:“今日之事……阿澈如何看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94章:禁足半月 姚澈的脑袋依旧杵在隔断处的圆柱上,应对间懒散浮滑,“令夫人也说了……此事乃阿流的家事……我可不敢管呢……” “溪儿悍妒造作,愚蠢又要强……说的话你听过也就算了,不必理睬。” 云舒的身子微微向塌上倾去,密切关注着沈安士的病情状况。仿佛在这相府中,唯有她一人能令沈栖流无所适从,迫使其宁愿上前与城府老道的姚澈讨论一二,也无颜再面对她。 颜景泽从来就是一副熟稔姿态随意席坐于沈安士塌缘,几针施下后沈安士渐渐褪去紫绀面容,满额的虚汗惹云舒恻隐,她抬手抚上腰间,却意外落了个空。 绢帕早被沈栖迟要去了啊…… 然她也无迟疑,捋直了袖子便递至沈安士面前,当她意图擦拭时,微攥的柔荑被一只白手套握住。 “颜景泽?” 抬眸,娇弱的轻吟落入异性的耳中是诱导他们付出疼惜与怜爱的声音。 男女有别,颜景泽莫名不愿云舒与男子接触,而云舒这般尽心侍奉沈安士,全因可笑的爱屋及乌吧。 其实颜景泽何尝不知,二人在商议各方动向,云舒提及沈栖迟时那股子冷淡劲儿,甚至避而不谈皆是在逃避自己的心…… 她……对沈栖迟的情意早已不是单纯的一纸婚约能够概括的。 所以即使他再不悦旁人接近云舒,也不得不从中剔除沈栖迟,因为……那是她无法更改的归宿啊…… 自她困惑满溢的瞳眸中,颜景泽攫过诊疗箱中的绷带,替沈安士胡乱掖了两记。 充其量是为她敷衍而已。 指尖感受到薄布细软的贴合感,一层之遥的下方是男子永远均匀浅暖的体温,便如他这个人一般无喜无悲,宠辱不惊。 云舒这才意识到初次相遇时,那些圈圈缠绕的绷带已被替换成了温驯拥护在他纤手上的素白手套。 不喜金玉其外,颜景泽从头到脚都透着极为简洁的格调…… 呵……这倒与悠远脱俗的暮白有几分相似。 怔怔的抽出手,她闻颜景泽徐徐道:“沈大人暂无大碍,只是毒性窜紊了他的气血,还没有那么快醒来……” “多谢院判大人,父亲大人能得救……全是仰仗您……” 云舒于人前总是规矩守礼,颜景泽也不宜太过轻浮。 他嘴角衔着安然浅笑道:“少夫人抬举了,沈大人所中之毒并不深,想来投毒之人在用量上斟酌过,那人志不在此,其主要心思还是污蔑栽赃少夫人,所以……少夫人预备如何应对?” 云舒看向不远处的沈栖流,“父亲虚弱,家中自有大哥做主,若他相信了大嫂认为是我做的,我……我甘愿受罚就是。” “你这个丫头怎么……” 刚想说道她,便见沈栖流步履带风的朝这边过来了。 垂眸见云舒还跪在塌前,浅眸中闪烁诸多不忍,“事情发展至此,想要平息下来总要师出有名,弟妹……我知晓你是无辜受累,但……溪儿振振有辞指证你,你又无法自证清白……此事若再迁延下去怕……” “大哥别说了……” 云舒从他的话中早已然听出最终的决策,沈栖流到底是顾忌姚溪的母家的…… 恐怕方才当众斥退她已是对她最大的惩处,接下来要做的只能是将这“人赃并获”的罪名安在云舒头上。 云舒并非不能理解沈栖流的两难境地,只是他连一个开口分辨的机会都未给她,终究是让她的心彻底寒凉了。 “弟妹……” “大哥说的极是……遭人陷害也好,舒儿真心投毒也罢,总归要有个结果,舒儿也认为此事到此为止最是适宜,那便请大哥给予处罚吧……” 沈栖流看到的不是云舒为保清白与他争辩到面红耳赤的模样,是比幕后黑手更为坦然的俯首认罪。 可所有人都知晓,云舒绝没有那样做。 为什么……为什么她都不肯恳求他对此事翻查一二?哪怕只是对他投来一个人见犹怜的眼神,他都会忍不住为她去对抗姚溪的明打暗压…… 她没有……证明在她心中,他沈栖流已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 姚澈依旧在隔断处斜眼而观,而颜景泽偏偏又是这场荒唐事儿中最无发言权的人。 天御的毒药,天御的人,若不避嫌,必会越描越黑引火自焚。 等了许久,沈栖流也没能等到云舒的自清,他沉沉叹出一口气,漠漠令道:“既如此……便只能委屈弟妹禁足房中半月,手抄佛经为父亲祈福安康,弟妹可还有异议?” 这点子责罚,根本微不足道。 云舒不知该感激还是揪心,笑似嫣然中萦绕无奈,“舒儿感激大哥从轻,自无异议,不过舒儿尚有一请求,还望大哥允准……” “弟妹直言就是……” “父亲昏睡未醒需人侍疾,舒儿但求大哥能够解了夫君的禁足……” 沈栖流再度浮现妒恨迅速缠身,“自身难保”了还不忘替沈栖迟求情。 “求”这个字自她口中倾出本该是大满男子的征服欲的,但若是为了旁人,便不再有任何怜悯可言。 他眸下制造出两片暗影,随即阴郁驳回:“小迟以下犯上目无尊卑,仅罚他闭门思过已是宽宥,为父亲侍疾也无需他来,他便只静心修性即可!” “可是大哥……” “弟妹累了,早些回寝殿歇着吧,起居饮食我会让敏柔姑娘一应为你打点的。” 云舒咬唇蹙眉,显露的星点委屈与不甘令沈栖流不忍直视,他挥过一旁跪着的敏柔,压抑不了心中烦躁,“好生送回去!” “大哥……” “少夫人……走吧……”敏柔起身搀扶云舒,可云舒似乎还不死心,对着沈栖流躁郁调转的背影清眸浮动。 颜景泽实是不忍见她为求沈栖流宽恕而不自觉沦为如此卑微姿态,那个在他跟前高谈阔论对事事揣度到位的女子,怎可为了沈栖迟…… 他站起身,暗使眼色:“少夫人放心去就是,在下会竭尽全力医治沈大人,定让他病愈如初……” 云舒含着一汪美人泪,看懂了颜景泽是在劝她暂退为妙,言中之意也隐射会在沈栖迟的事儿上施以援手。 “是……舒儿告退……”站起身,她极力克制眼中薄泪,终是没让他们在颜景泽的注视中滴落。 隔断处的姚澈疏懒的撇开身躯,让云舒先行。 云舒则虚虚一福,只字未言。 “我说阿流……你又是何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95章:同求宽恕 云舒离开后,姚澈掀去面上的绢巾,似笑非笑的盯向沈栖流的后脑。 许是踌躇了一会儿,沈栖流也不能确信如此决断是否不会让自己懊悔。 但于眼前情境,连沈安士都拂不得皇家的面子,他沈栖流便更没有那个胆子了。有时他真有些羡慕姚澈,自在怠惰惯了,无论是夜不归宿亦或是沾花惹草,甚至成日的不务正业,都得到了他父皇的默许,虽是恨铁不成钢,但毕竟皇室的尊荣由姚瀛一人发扬光大下去足矣。 他的肩上没有家族的重担,自然活的更轻松些。 所以姚溪有资本在相府横行霸道,而他沈栖流却连是非黑白都“辨别不清”了。 “不做到二人皆罚,依照小迟的性子必会为舒儿据理力争到底,想想……还是禁了他的足更简单省事些。” “如此只怕不能服众……” “服不服众我已无法兼顾,阿澈……你若身处我这位置,你又会如何抉择?” 姚澈禁不得暗暗唏嘘,事都已做绝了,还奢望从他身上求得些理解,好宽慰自己的内疚之心? 他很想告诉他,即便他也同样会选择让云舒背下黑锅,但他绝不会叫人看出自己身处何种进退两难的境地,更不会傻到宣之于口去暴露自己的短板。 沈栖流是对他没有防备,还是在反向试探他的态度呢? 姚澈装作无谓的一笑置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做都做了,再问还有何意义……” 沈栖流乍然笑开了,“呵呵……是呢……阿澈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本领,我可是怎么都学不来的……” “如你所言,难得多管闲事一下,却旁观了这么一出荒唐的闹剧,父皇让你娶了她,着实是最错误的决定……” 沈栖流抿唇不作回应。 “大少爷心知令夫人的脾性,二少爷与其有冲突是在所难免的,在下也以为略施小惩即可……” 二人同时转眸看向颜景泽。 “院判大人虽是旁观者清,但小迟冲动鲁莽太不分场合,放了他出来也是扰了父亲的清静,还是待父亲身子好些,再议吧……” 颜景泽并不力争,“是……只要令夫人不会因此变本加厉,再生出诸如此类的事便好……” “只怕难呢……”姚澈面诽道:“颜院判不了解我这个皇妹,谁若成了她的眼中钉,不赶尽杀绝如何能罢休啊,哎……可怜无辜被冤的云小姐,阿湛知晓了还不定要怎么发作呢……” “那殿下可千万要对云将军保密啊……否则叫他冒然闹到府里来,岂非伤了他与大少爷的挚友之情……” “谁说不是呢……” 沈栖流闻得二人来往造作的表象,心有余悸的意识到云湛是一定会为了妹妹的清白而与自己反目成仇的…… 姚澈旁敲侧击道:“阿流……此事还是全权交于你较为妥当……万一阿湛要约你我叙旧,我……我怕我应付不来……一不小心就……” “殿下还算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一张快嘴,惯会的便是漏风藏不住事儿……” 姚澈装作被揶揄后的黑面语塞,倚在隔断处欲反驳而无由。 颜景泽幽深了眸子瞥向正在思虑的沈栖流:“大少爷也不必为此太过忧心,少夫人本就身子不好,禁足之时正得调养生息,本也无大不妥,只是那二少爷……多半是愈压愈烈,按捺不住的……” “颜院判的好意提醒,我明白……” “少夫人离去前尚在为夫君求情,大少爷重情义,绝不至无动于衷,况且……恩威并济才是主事者该有的处事之风,恕在下冒昧一句……安少夫人之心方能安云将军之心啊……” 沈栖流望向颜景泽,又转过去衔接上姚澈颇有深意的眼,不得不为云舒那番恼人的情意弯腰折服。 那丫头何止是牵动了他一人之心,她简直是对所有垂涎她的男子近乎掌控一般的红颜祸水! *** *** 云舒禁足半月抄经祈福,沈栖迟闭门思过三日,此事才得终结。 虽是未达最终目的,然姚溪秉承循序渐进之念,只要撕开了沈家的一点口子,那击溃云舒便是迟早的事儿,她只需继续耐心筹谋静待时机。 不过蹊跷的是,事发翌日,检举云舒投毒的丫头白芨便被发现身中与沈安士同样的毒,且毒性猛烈求医不及,夜半横尸在下人房中。 姚溪知晓后,倒吓出了一身冷汗。 紫苏颤颤巍巍的将手中之物捧至姚溪面前:“公……公主……这便是……白芨那丫头中毒身亡的元凶……” 姚溪俯面一瞧,两眉立刻竖了起来:“胡说!此乃本宫赏给她的,难道本宫会害自己的丫头不成!?” 紫苏手中拿的正是她赏赐给白芨的玉蕊脂粉,镂空镌有合欢图纹的妆盒,俨然是宫中的内务司献来孝敬皇后的。 “公主……奴婢没有胡说……奴婢特地拿给府医看过了……确认脂粉中掺杂了分量不小的毒粉……公……公主……您……” “你瞧本宫做什么!本宫敢作敢当,说不是本宫做的就不是本宫做的!” “是是是……奴婢该死……” 主仆二人静了半晌,姚溪才缓过神儿来:“白芨那丫头是帮本宫做事,事既已成,本宫断断不会亏待她,紫苏你去……拿些银子安顿好白芨的父母,本宫赐她一口金丝楠的棺木,再择一块风水地界好生安葬!” “是……奴婢遵旨!” 刚转身,姚溪又唤住她:“慢着!” “公主……” “这件事太过蹊跷,下毒一事只有你我知晓,白芨虽是帮本宫栽赃云舒,从头到尾也不曾碰过那毒药,怎就突然……” 尾音拖长的一瞬,姚溪狐疑的视线投向堂下之人。 紫苏身子一僵,即刻跪下:“公主明鉴!奴婢一心跟随公主绝无二心!又怎会擅起内讧毒杀自己人呢!” “哼……你说的很利落,但这毒到底也只有你我碰过,本宫没做过,如何能不怀疑你?” “这……奴婢确实碰过毒药,可……可公主您一直都在场……奴婢是绝不可能私自藏毒又拿去放入脂粉内的!如此……对……对奴婢有何好处!” 姚溪想了一会儿,面孔放松了些:“也是……在本宫座下当差,若伸出偷鸡摸狗的手爪子,本宫早就将它砍了干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96章:还施彼身 紫苏连忙附和:“就是就是!公主威严不可无视!何人敢在您手底下翻花样呢!” “哼!眼下不就是一个吗!”姚溪暗指那脂粉盒,面色阴郁,“若叫本宫知晓了是哪个混账敢用此毒向本宫示威,本宫绝不会轻饶了他!” “公主暂且息怒,依奴婢愚见,必是有人对您惩处少夫人心存不满,才会用同样的毒药毒死白芨,以消去心头之恨!” “好大的胆子!”姚溪重重拍上座位的扶手,“竟有如此放肆妄为之人,本宫在上,岂容此等宵小之辈在眼皮底下兴风作浪!” “所以……所以公主……心中可有怀疑的人选?” 姚溪阴郁的眼眸展露出一丝讥诮:“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整个府中,又有谁敢对本宫这般放肆不敬?” “公主是说……二少爷?” “呵……沈栖迟那臭小子从来就目无本宫,这次本宫害了他与他的心上人禁足,他会这般报复根本不足为奇!” “可是……二少爷尚在闭门思过,如何能行分身投毒?” 姚溪抚上自己的太阳穴,“这正是令本宫头疼的地方,那臭小子不比贱人是个好捏的柿子,冒然提及此事,沈栖流也不见得尽信本宫,再者……母后那边……” 紫苏忙出声打断:“公主……隔墙有耳……莫露破绽……” 望了一圈殿中丫鬟,姚溪生生止了话头。 赵氏对沈栖迟的特殊对待,姚溪已然聊熟于心,可恨沈栖迟生了一副好皮囊,竟迷惑了临安皇后亦步亦趋,纵是万般僭越也皆能忍了! “此事容本宫再想想,你先去处理白芨的后事,晚些时辰请府医来,本宫要见他!” “是!奴婢告退!” *** *** 城中流连坊。 一年岁稍长的男子捧起一妖冶妩媚的男子的面孔在手,二人贴的极近,后者正由前者为他轻柔上药。 远看是一番和谐景象,近闻才知那年岁稍长的男子正奚落着什么:“下次打之前让王哥轻点儿,每每都打一块地方,这么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儿毁了,你可不可惜……” 说着指尖刻意用劲儿,按上伤处。 “嘶……”被捧着脸的男子没好气痛吟:“你说归说,爪子上有点儿数!” “哼……便是没有数,你还不是要来寻我……”他用白手套擦去溢出的丝缕敷料,“好了,仔细注意着,务必等这儿痊愈了再打!” 他甩开男子的面,倚在案前微微喘气。 “诶……颜景泽……” “干嘛?” 顿了顿,他稍许生硬道:“今日……多谢你了……” “哎别……”颜景泽背后生出一波寒战,立刻打住他,“千万别这样瞧我……你这楚楚可怜的眼神还是留着对那丫头使吧……” “切……”柔顺的俊颜霎时与颊侧的淤痕一般青灰不匀,“难得言谢你便对我百般嘲讽,像是知晓了我所指何事似的……” 他倾身过去倚在颜景泽身侧,与他同向而视,同塌而席。 “姚暮白……”静了片刻,颜景泽唤他。 “干嘛?” 见他也学自己不屑中混杂了睥睨,颜景泽淡淡挑唇,“我在你身边多年,你想什么我还能不知吗?” “好啊……那我想说什么了?” “你想谢我为那丫头报了仇呗……”颜景泽抬手拂了拂额,一袭素白的手套正好落进姚澈眼中。 他伸手跟随过去,纤指攥上其中一个指套,稍一用力便使其脱离了颜景泽。 “喂……你小子……” 姚澈并不在乎他的情急,径自将白手套戴上自己的手,“不是我说……不知晓的还以为这玩意儿是为我定做的呢……” 他拢起五指,以证明手套与他手的贴合度极高。 “你又要拿我的习惯开玩笑吗?” “怎会……你替我解决了那个睁眼说瞎话的丫头,也算是给她出了口气……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还给我……便是谢我了!”颜景泽忙将素手藏进袖中,仿佛只要沾染外界的一丝尘埃都会令他无比不爽。 “怎么样……那丫头是不是都招了?” “还给我听见没有……”他欺身而过单手去抢夺,反遭姚澈刻意的躲开,“我今日出来的急,未携备用之物,姚澈……我与你说认真的,快还给我……” “我这是在帮你戒去陋习,你便忍耐这么一时半刻,我保证死不了你的。” “戒你个鬼!你是不是嫌没被打够?” “是又如何?难道要为了这玩意儿打我不成……” 颜景泽合眸弱弱吸了口气,复睁开时姚澈已被他强压至了身下,“我劝你识相一点儿……否则我不再客气……” 他缓缓压下淡然自若的脸庞,仅剩的一只素白手套擒住了姚澈的手腕,“白芨招了,都是姚溪指使她污蔑少夫人的,还有那方手帕我也替你问了,你猜怎么着?” 上方一尺开外是颜景泽简洁柔和的面容,腕上的桎梏强而有力,被他碾压在这一方塌上,姚澈倏然酝酿出一种异样蠢动的情绪。 这个家伙乍看与世无争,澹泊寡欲的,怎的由上释下的气势这般强硬刚烈……饶是如此,又与一般五大三粗的汉子不尽相同。 姚澈突然觉得自己并不了解颜景泽。 “怎……怎么着?” “呵……说出来真是要气死你呢……”他的纤指自手腕缠上掌心,渐渐使两只手套交叠在一块,连同对方的体温也阻隔了大半,“是你的阿流不知从哪得来的,而后日夜揣在怀中,片刻不离……” “你说什么?阿流他……” “是啊……你的阿流也与你一样没出息……看上了不该看上的人……” 睹物思人,沈栖流做过,姚澈同样做过。 其实……颜景泽在数落他们的同时,自己何尝不在朝着“没出息”的方向行进呢?五十笑百,总归是同一种人而已。 “混账……” 颜景泽指间一紧,轻易将白手套从恍惚愠怒的姚澈手上取下,然后稳稳戴上自己的右手,“殿下是在骂他呢……还是在骂自己……” 姚澈延宕半刻,烟眉下的美目由惊异沦为深沉而慑人,“你说了会帮我的……颜景泽……在那之前她绝不能被任何人夺走……” “夺走?”颜景泽似听到了笑话般晃悠的起开身躯。 “…………” “殿下好像没弄清晰……那丫头早为人妇,你还想她怎么等着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97章:回头算账 “即便如此……也不该轮到他有非分之想……” 面对颜景泽事不关己的姿态,姚澈烦闷推搡他的胸膛,“起开!” “哼……“颜景泽默默倚回原处没有说话。 可姚澈却无法镇定成初始模样,知晓沈栖流竟与自己拥有相同的邪念,他便容不得他了,“从前以为只需清扫沈栖迟一人,现下看来……你我的眼睛实是不透亮!” “那是你不透亮,我早在他大婚那日便瞧出了端倪……” “说下去……” “他那么厌恶你皇妹,你认为只是单纯的性子不合吗?” 姚澈白了他一眼,不作争论。 “唯有枕边之人并非心中之人,才会格外不待见,说白了便是接受不了幻想与现实之间的落差,平白拿人出气罢了。” “可怜殿下自诩心机深沉,如此简单的道理你都辨不明白……” 不是辨不明白,是不愿直视自己的心。 处于迷局中的人总会被一些纷繁无用的东西遮住双目,当另一个人也走进同一个局中时,他们通常互不得见,所以待到敌方威胁到自己时,双方都免不了一场苦战。 这个迷局便是云舒,而她之所以成为迷局,是因为她的心永远不在局中人身上。 想要化解必得先跳出来,然后如颜景泽般做一隔岸观火之人,不消吹灰之力,局中战况便一目了然。 “多了他,在原计划的基础上又要费我不少功夫……” 颜景泽不解:“那……你要改计划?” “不……原计划暂且不变,沈安士藏进袖子里的事儿你也继续查着,先前调查私兵咱们花了太长时日,若不适时触一触姚瀛的外围,怕激不起连带效果……” “我知道……沈大人那边一直都是我在经手,只是我不明白,你如此明目张胆触溃了外围,就不怕惹那丫头对你怨恨更甚吗?” 姚澈眼中划过属于操控者的阴险的光芒,“那就做的干净点……别让她知道是我……” 颜景泽随即鄙夷道:“原是我自己发昏,默许了你横生枝节,现下处理起来麻烦遭殃的还是我……真不知道那丫头有什么好的!” “怎的……院判大人这是吃醋了?” 吃醋? 说起来,那丫头好像也这么挖苦过他。 不过他们所谓的吃醋,似乎是弄混了对象。 然以颜景泽淡看一切的性子,便是自认被姚澈所撩动,也绝不会踏足他与那丫头的感情中。 所以下一刻,姚澈再次被他欺压而下:“我就是吃醋了,殿下能拿我如何呢……” 方才那股子强硬的气息重又肆意,从未被人如此调弄的姚澈硕躯不由一僵,扬手就要推拒他,“你……起开!” 颜景泽荒唐捏住了他的手腕:“你以为我帮你那么多是在图什么?” “你说什么?你……你给我立刻恢复正常!”他如约挣动手腕,又迎来他更野蛮的压迫,“喂……你眼瞎不成!看清楚我是男人……” “是啊……我要的就是男人啊……” 姚澈的手被紧紧按至薄绒地毯上,颜景泽不理会他恶寒的神色,俯面在其白皙纤嫩的颈间吐出暖热无数。 异样的气息濡染至他肌肤颤栗,力不从心,“颜景泽,你再不起开……就别怨我翻脸!” “喂!” 颈间传来一片湿热的触感,姚澈惊呼着接纳了来自同性的温情调侃…… 起初想着一蹴而就,咬咬牙便是糊弄过去了,谁知从未与人如此亲密过的颜景泽竟一丝也不反感这样的贴触,仿佛在姚澈身上,总是能破许多例…… 上回穿了他的衣裳碰了他的脸,这回又…… 轻擦而过,颜景泽面对一脸惊愕的男子,居高临下道:“多谢殿下……我的怪癖好像消失了……” 几乎是从恍惚中反应过来,男子烟眉紧拧,满面的咬牙切齿,“该死的颜景泽……你真令我恶心……” 说着大力出手将他掀倒。 “殿下领如蝤蛴,面若桃李,可不较女子更惹人喜爱吗……”他适时稳住身形,唇角隐含的笑意晦涩难辨。 姚澈则扯开领口不停用袖子左右擦拭,从体内升腾出的寒战促使他声线不匀:“你闭嘴……待我回来再与你算账……” 妖娆的衣袂翻飞,姚澈在某男邪恶的视线中狼狈离去。 那家伙八成是去沐浴更衣了吧……想起他怒不可遏却无处发泄的模样,颜景泽唇边的浅笑便止不住加深…… *** *** 入夜,云舒仰头转动发酸的脖颈,又见面前摆的整整齐齐的经文忽生烦躁,挥袖将其尽数推乱,然后伏于案缘混沌浅眠。 连抄了两日的佛经,两眼发酸不说,脑仁还一波一波的胀疼。 迅速贪睡入梦的女子并未察觉案上的烛火摇曳了两下,紧接着窗子被人从外头拉开,一个人影自窗台敏捷而下,动作轻柔得如同夜猫猎食…… 本想给这丫头一个惊喜,怎知入眼便是他唱独角戏的情景。 男子嫣娆的眸光流转,从案前那个娇小清弱的身影瞥至被其掀乱在地的经书卷册。 “呵……”他没忍住哼笑出来,还真是个实在的丫头,说是要罚她抄佛经为父祈福,多半是看过便算了,谁又会去仔细比对她的字迹呢?随意假手于人也就是了。 他走近她俯身贴凑,眼见少女的睡颜甜美而温馨,由烛火映照在她面上的明面暗影调皮的紧,眼睑下一双卷翘长睫的倒影被拉扯至长短不一。 鬼使神差的探出指尖,轻柔拂动。 此举引少女眉心微动,两条寡淡的眉微微调了角度,呈现出一派娇羞微愠的神色。 似羽毛挠了心房,男子不知自己眼角眉梢泄露的爱宠疼惜有多撩动人心,是只为她一人才能存活的眷恋之情。 自己尚在禁足,原想不过三日功夫现下竟会觉得那么难熬,他更迫切的想知晓这个与他“同病相怜”的丫头是否也一样惦念着他。 眸中相思支配着他以一吻暂排,就在快要如愿以偿之时,寝殿的门被推开,若无其事走进来的敏柔将男子偷尝芳泽的行径瞧了个清晰。 “二……二少爷!” 敏柔蓦地大唤,很显然是没想到沈栖迟会出现在此,他……不是该禁足在自己寝殿吗? 而沈栖迟则被惊得一下移开俊脸。 这个毫无眼力见的丫头已经是第几次搅了他的好事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98章:女王兵士 沈栖迟隐隐不快,“你可以再大点儿声,让所有人都知晓我在这儿。” “啊奴婢……奴婢不敢!”敏柔单手捂上自己的嘴,杵在案前进退不得。 云舒闻得动静惺忪而起,入眼便见到沈栖迟在侧,失色低呼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沈栖迟没有作答,只望向敏柔道:“东西放下,出去守着。” “是……是……” 掩门声起,云舒困惑眯眼:“你是什么时候……” “就刚才……” “刚才?你小子胆子倒大……不怕被人瞧……” 话还未说完,沈栖迟已痞痞的摇头道:“月黑风高不走正门,谁能瞧见?” “哈……不走正门难不成要从天而降吗?” 沈栖迟凑近她:“我哪里来那样的本事……我是翻窗子进来的……”话毕他痞笑两声,惹云舒哭笑不得。 “能劳沈二少这身筋骨,想必是有要紧事儿……说吧,你来我这做什么?” 沈栖迟拧眉,极不严肃的笑颜微有凝滞:“无事便不能来吗?云舒……” “这可奇了,左不过三日的禁足现已去两日,你是有多不能等?” “就是不能等……” “什么……” “我说我就是一刻也不能等!” 满怀浓情蜜意的探访竟遭女子如此敷衍置之,沈栖迟的语气变得十分执拗,清秀的面目倔强得像个孩子似的。 “沈栖迟……” “你若是不待见我……我走……不在此碍你的眼了……”说着他站起身,欲向门口走去。 “不……不是的……”云舒忙不迭扯住他的衣摆,浅口缎面的鞋尖矫情滞了滞,终是停了下来。 她素面微赧,缓缓撤去手,“对不起……我并非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云舒轻咬下唇,嗫嚅着吐出几个字,“我不赶你走……你……你别走了……” 沈栖迟掩去欢欣的冲动,装作满不在意。 适度的服软最是能消磨他的戾气,一如以往惹毛他之后又会给予娇羞的红袖添香,冥冥中牵制他无论上一刻多么负气,下一刻都会雨过天晴。 他重又提摆席于案前,盯着她低俏的头顶隐隐发笑,那丫头认为他还在动气吗? “佛经抄的如何了?” 耿直了嗓子令他的声线偏粗,云舒想起是因为自己而连累他禁足,心中亏欠,声音也弱了好几度,“已抄了两卷……第三卷才起头……” “你本不用抄这些东西……可你偏要傻傻的捧上去承认罪行做什么?” “我……”她抬头,从沈栖迟责怪的眼神中依稀能捕捉到一缕怜惜,“害我之人要的便是这结果……我送给她还不成吗?” “你送给她……是想让她接着害你?” “她若存了心要害我,无论我认罪与否,她都会继续为之……我又如何能躲过去……” 受人诬陷也能说的这般轻描淡写,沈栖迟绷不住跅弢的性子,冷声道:“我知晓是大嫂瞧不惯你才处处施以刁难,也是我无用……无法为你澄清……” “沈栖迟……” “过来……我抱抱你……”他长臂圈揽上香软的小腰,感觉怀中人儿并不反感,便即刻将她搂的更紧。 寂静了半晌,沈栖迟问她:“污蔑你的那个丫头昨夜死了……敏柔说与你听了吗?” “嗯……是你做的吗?” “我?”他不明白为何云舒会认为是他做的,“不是我……不过也能猜得出是谁做的……” “是大嫂?她想杀人灭口……” “不……如此一来大伙就都知道那丫头是她的人了……她没那么傻……” 云舒抬起小脸贴上他的下颌:“那是谁……这么明摆着替我出气呢?” “是……嗯……” 沈栖迟一声气哼截断了自己的揣测,对于缓缓蔓延至自己颈侧颊边的触感,他顿时敏感到嗓间发紧。 这个丫头……忽然亲近他是想做什么? 只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这丫头都找准了他的“弱点”,置身于反复吞吐的少女香气中,男人逐渐迷失了清醒的感官,那些到来之前信誓要坚守的底线,已然对着少女启开了方便之门。 “你怎么了……说说看你的猜想啊……” 柔若无骨的一只小手自他肩周上移,拂过杏色镶边的领口,指尖犹豫着轻抚上男人的喉结…… 随之而来的是指腹下滑动的异感。 “是他……他们……” 他破天荒的忍下难耐之感,竟似女王裙角下的守护者般任她玩弄嬉戏,艰难的吞下一口津甜,意识到这是从未品尝过的愉悦的味道…… 他……仿佛很受用呢。 云舒少有的放荡一笑,惹男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娇嫩的小口跃跃欲试,然后启出魅惑的音阶:“他们?谁呢……” 自觉下身被她撩出数缕冲动,不由得叫身躯越来越僵硬…… “嗯?”轻挑而不轻浮的嗓音,似乎清楚探知了男人羞耻的反应,于是美眸中笑意更深,也更炙热…… 沈栖迟如同木头一般席地而坐,失去了以往急色的应对,难道在她无耻的调弄下他便这般没了还手之力吗? 可惜迷蒙稍纵即逝,沈栖迟沉叹一记,牢牢钳住了少女的柔荑。 “你这算是……对我提要求了吗……” 她扭捏弯起绯唇,弱弱依进他的臂弯中,“不管是谁也好……我都不在乎……” “怎么……” “不要再说那样的话……”她反握住男人的大手,五指交缠是旁人给不了的心安。 是他无端动气让她心中不痛快了? 沈栖迟不假思索的满口应上:“好……往后便是赶我……我也不走了……” “嗯~不是……” “不是?” “不要再说你帮不了我的话……你对我的维护……我心里明白……” 无法替她昭雪本就是事实,他作为丈夫眼见妻子受辱,却一点法子也没有,让他如何能不自责? 云舒却不那么想,他如今得了禁足之罚不正是为了帮她而与姚溪争辩的后果吗? 说起这事儿,沈栖迟还是避不开愧疚,“我心里也明白……自你进了府中便灾病缠身,起初我总是冷落你……甚至疑心你给你难堪……而后大哥又……” 像是避开什么似的将话头一转:“嫁于我……的确让你受了许多屈……唔……” 还未来得及仔细描绘少女娇俏的唇形,她便已结束了这个浅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99章:请求停留 空留男子薄唇微启,叹出极是不满足的气息。 “大哥于我已是无关紧要的存在……从前我对他的认知仅仅停留在层面上,然大病过后我才明白……他根本不配与你比肩……” “云舒……” 沈栖迟敢为她做的,循规蹈矩的沈栖流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从前之事皆不提,单单是公然挑衅姚溪的皇威,他便早早的望而却步了。 云舒双臂圈缠上男人的脖颈,在他耳畔轻吟引诱:“我怎么记得……我抱病时……你不是这样唤我的呢……” 沈栖迟柔美的眸子止不住迷离,再次跌入少女精心制造的温柔陷阱中,“舒儿……宝贝舒儿……” 溢满宠溺的嗓音醇厚又旖旎,就那么直直熏染在女子灵敏的耳缘,她娇呼一声:“夫君……”空壳情起不能停止对纠缠的渴望,空气中弥漫起无边无际的浪潮席卷在二人之间,叫他们轻易便失了分寸。 男子急切的抱起怀中娇妻,那一双被情浴浸染了的桃花眼正替他的主人表达着爱不忍释。女子褪去挑衅时的矫情,沦陷在他炙热磅礴的蓄求中羞怯不已。 流连至塌上,沈栖迟擒住她飘忽的视线:“这会子开始怕了吗……” 被他倾轧在身下,怎么也不得动弹,一张小脸羞赧泛滥,波及到颈间微溢粉红…… “好孩子……别紧张……” “我才没有……”她似是证明一般伸手扯开男人的领口,男性美好诱人的锁骨逃脱出来,“我……我才没有怕……”只两眼便瞧得眼热心动,双手情不自禁探进他的衣裳里,开始对他白皙光洁的肌肤处以轻重有致的抚触…… 如此,倒显得沈栖迟笨拙…… 他怎能甘心被女子打压一头,顺着她抚摸的路径他从容蜕去外衣,然后丢在地上。 仿佛是初次直视男子赤果的身躯,云舒的脸无疑是更红了,烛火微光倾洒在男性劲腰的外侧,衍生无数柔和律动的光影…… 羞耻感犯上作祟,她终是蹙眉偏过面去,这会子……才算真的怕了。 可沈栖迟却不依,两指轻易钳回她的小脸儿,迫使她浮沉在自己一力促成的旋涡之中。 “这可是你自己要的……你想临阵退缩吗丫头……” 可不是,昨日若非突发沈安士中毒,他岂能放过这丫头主动送上来的温香软玉。 原来她并非一时兴起…… 是什么时候,她对他有了那样的心思?然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他又是从何时开始对她念念不忘了……如她所言不过三日的禁足,可他熬过昨夜漫漫方觉辗转反侧只因少了一袭熟悉的体温。 他沈栖迟的枕畔从头到尾都只有过云舒一人啊…… 云舒不清楚这一点,总认为于青涩的自己而言,沈栖迟必是流连床笫间驾轻就熟之人。 所以她羞中带窘,将小脸儿掩进他怀中怎么也不肯出来。 “好舒儿你乖……”他诱哄着将手探进她的裙底去追寻弱柳般的目标。 当邪意迸发的始点堕落为男人指间的玩物时,男人怀中拥着的乖巧人儿奉献开展最初的祭礼。袅娜的身子被微火燃尽,让一知半解的少女滋生起负罪的空虚感。 沈栖迟耐心安抚,让她知晓他要的并不只是单纯的感官享受。 感觉耳边的急呼弱了些,他才拉开二人距离,薄唇依次宠爱她潮红的额角眉眼。 瞧他的样子完全没有开始,她却早早羸弱的溃不成军。究竟是他过于得心应手,还是她真真太不争气呢。 吻去她眼角的热泪,润泽了沈栖迟嫣粉的唇。 她环住男人光果的硕躯,毫无章法的胡乱舐吻,其实她根本不知何为男人自我规制的地界,只知将自己眼前所见,皆烙上属于她的印记。 试探一不小心过了界,男人压抑着发出一记急哼…… 是这里吗? 她垂下困惑的美眸,放大了胆子再度尝试…… 果然……叫她惊喜的获取了男人纵情沉陷的两地暗淡…… 待她孤注一掷妄图击溃他时,被男人大力按住了脑袋,“宝贝……那里……你缓一缓……” “嗯~我……我做错了吗……”打闹嬉戏,听男人闷声道:“不是……” “你这样……是求我吃了你吗……” 云舒移开红唇,半合双目的模样饱含别样的风情,沈栖迟回味她调皮的引诱,有些失度的将她扔进了塌里。 “沈栖迟……疼……” 硕躯一压而至,一掌拍在她优美的臀线处,“这就疼了?” “喂……你……你……”云舒咽下发怯的津甜,下躯抵在他同样炙热的上方,慌张到话不成句。 她不懂啊……出嫁前族中的长姐只隐晦的与她讲解过一二,那时的她是何等不情不愿,压根没用心听,只隐约忆起出嫁从夫,枕塌间的一切也都要从夫…… 临了了,要她硬着头皮去做那些事儿吗? “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呢……” 沈栖迟的胸腹贴在她的后背,甲缘轻滑她的肩胛,暗指她身上整整齐齐的衣裳…… 不行……床榻上的事儿她…… 下一刻她委屈的脱口而出:“不……我还不懂……” 沈栖迟笑了,“不懂?”他扬手褪下她外边的帷裳,“宝贝舒儿……连衣裳也忘了如何脱了?” “别笑我……” “乖……我疼你还不及……”隔着三尺薄锦的襦裙,对外若隐若现的景致对沈栖迟有着过分的吸引力,掌心覆上亵玩在手是道不尽的愉悦。“唔……”脑中尽是羞耻退却的想法,躯壳已禁不得随波逐流。 “舒儿不懂的……夫君都会教你……”从身后袭来的舐吻缓慢扩散至耳畔,她露怯缩脖,拥抱满身奇妙的体验无尽翻滚…… 只片刻她梨花带雨的一滞,祭礼得以竣成。 她的瘫软带倒了身后狡黠咧唇的男人。 莫名的负罪感再次潮涌,云舒趴在塌上嘤嘤啜泣起来,“为什么……为什么……” “好了乖……舒儿若不悦了……我们就此停止好不好……”他起身准备替她褪去鞋袜,“不要……不要走……” 沈栖迟重又俯身拥住她:“我不走……我等你睡了再……”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求你别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0章:你的家人 她虚弱的翻过身子,撞进他怀中显得可怜而无助。 醉酒后的底线总会被拉低许多,溶于酒香的迷乱中多半分不清自己的真实感受,那是因为神智先一步被酒精麻痹,她能感受到的只是体表的欢欣。 这次却不同…… 抵达细小浪潮的顶端,她除去为躯体的释放而愉快哭泣,更多的是越过去后的空乏与罪恶…… 罪恶? 那一刻她想到的是沈栖迟,可不确定沈栖迟脑海深处的是不是她,更有甚者……她迫切想要依附与归属,想回到无条件爱她的父母亲人的身边…… 若每每都令她这般失控揪心,她情愿永远不要触及那更愉悦的极乐境界。 沈栖迟用被子将她裹紧,这个丫头果然还太小了……她所谓的不懂……真的就是不懂。 所以他同样将罪恶的桂冠加冕给自己,耳中听到的是少女惶恐又不知所措的哭声,不该不顾她的身体状况,强人所难啊…… 明知她如此不具安全感,他还…… “对不起……对不起……”连声道歉,眉宇间的懊悔瞬间消去他体内之火。 云舒抽泣着的从被中窜出脑袋,扑进沈栖迟的颈间急切吮吸。 “好了舒儿……我不碰你……不碰你……你不用再……”细微的刺痛感令沈栖迟心如刀绞,“是我不好……我愿意等你……只要你不肯……我便一直等你……” “你不要走……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眼瞧着又有些心症复发的迹象,沈栖迟眸中生出清泪,心疼这个丫头嫁给他,从未过过一日的安稳日子…… 下一刻女子的缠吻游移上眼,“你陪陪舒儿……舒儿好想父亲母亲……好想哥哥……好想舒儿的家人……” 他捧住她恍惚的小脸,声线如同棉絮般柔软和煦,“好……舒儿说什么我都允……我会一直陪着舒儿……” “舒儿的家人……” “沈栖迟是舒儿的夫君……也是舒儿的家人……” 云舒停下唇边动作,唇瓣却仍旧微颤,“沈栖迟……” “是……舒儿认得我的……是不是……” 眼角一行清泪划过,她蛮狠掀倒他,轻盈的身子一拥而上固执擒住他的唇…… *** *** 留宿的后果是仆从一大早不见二少爷的身影,发动人在府中上下翻查。 当沈栖迟顶着两眼虚浮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沈栖流忍不住怒斥:“你瞧瞧你的样子,哪里还有个世家孩子的模样?” 双目一翻,眼瞳周围布满颓红:“若如此能脱离世家家规的钳制,舒儿也不必遭受那些身体与言语之辱了。” 一句话讽刺得沈栖流噤了声,胞弟用无比鄙夷的目光睨视他,而后“切”了一声扭过脑袋去。 原还想说什么,哪知在他转头的一瞬,暴露出颈间颌下那些明显的吻痕绯红不一,沈栖流一看顿时火上眉梢,扬手指向痕迹处:“一夜之间你便这般不知检点,翻窗潜逃不说,还弄出这么些有伤风化的东西,你……你给我回去!自今日起再加禁七日!” 沈栖迟满不在乎,反正无论再加禁几日,他也是一样会故技重施,偷偷潜入云舒那儿的。 他抬手拂了拂颈部,满脑子都是被少女热情拥吻的旖旎画面,唇角不禁荡漾开去。 “你还有脸笑!还不快回去!” “是的大哥……舒儿昨夜对我说……十分想念家中亲人……问大哥是否有空为其安排一二……” 那毫无教条的态度令沈栖流极为不悦,然听到云舒提及家人,他立刻想起姚澈与颜景泽劝说他的事儿…… 云湛一来……就什么都知道了……姚溪那张没有遮拦的嘴……恨不能叫云舒的窘迫被所有人知晓,所以她一定会急不可耐的去告知云湛。 忍气思索片刻,沈栖流没好气道:“弟妹尚在禁足按例不能见任何人,昨夜是你不知分寸我且不与弟妹计较,我会派人与她解释,半月过后再为她安排回府省亲!” 便知晓是这样的结果,昨夜他提起回府省亲,云舒也曾这么猜测,那丫头倒是将沈栖流的性子摸的一清二楚啊。 “问题问完了?” 沈栖迟抬眸,倦怠的眸子不减妖娆。 沈栖流厉声吩咐身旁的仆从:“你们!将二少爷请回去,殿门窗格各多加三把锁!” “是!” “等等!加锁是什么意思……喂你们……干!你们敢绑我……”所谓的“请”可没有那么客气,沈栖迟被仆从五花大绑押回了寝殿,临了人走远了,还不断闻得他愤懑的咒骂声。 沈栖流心有余力不足,何尝愿意为了姚溪那妒妇去惩罚自己的弟弟,可……那些吻痕那样刺他的眼,只要想起是云舒与沈栖迟情到深处所致,妒火便要即刻将他吞噬。 没有理智没有风度,他突然好后悔自己对她做出的禽兽之举。若没有那次的可耻,他与她何至于走到今日形同陌路的地步? 许是云舒抄的佛经起了作用,沈安士毒发后没几日便苏醒了过来,颜景泽前来应诊也说不再有大碍。 沈栖迟为着门窗皆锁插翅难逃,硬生生在寝殿熬了七日。 也不知那丫头如何了,那夜瞧她似是心症卷土重来,叫他焦心了一整夜不得安眠。 惊慌无助的情况下她选择依靠自己,俨然是将他当做夫君来爱重,可恨他无能保不得她一世安生,才使本该浓情交织的时刻亦摒弃不了不安作祟…… 晨起再看安安稳稳躺在他怀中呼吸浅匀的女子,他竟然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墨玉…… 如今的她应已嫁做人妇了吧…… 年少时依偎在她怀中的是他,现下他臂弯里躺着的却另有其人了。可他始终坚信自己那般热烈的爱过墨玉,墨玉也一定爱过他的,不过是因为该死的门阀束缚,叫二人最终分道扬镳。 云舒……她没有错……抛开墨玉不算,她已然是他生命中至关重要的女人。 俯面一吻,浅眠的女子被搅醒,跟随梦境中那人的面容温情相贴,二人再次纠缠至不止不休…… 沈栖迟解禁后,沈安士也大病初愈,就在他思索着如何再瞒过沈栖流与云舒私会时,沈安士宣布了一个令众人瞠目结舌的消息。 “什么?父亲……父亲要续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1章:沈父续弦 “父亲要续弦?” 云舒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与沈栖迟的截然不同。 聚在沈安士塌前的兄弟二人,一动一静搭配的极好,但对外所表的意愿皆是不赞同。 姚溪在一侧暗自切齿,难得与沈栖流决议统一,而二人的出发点却是相左的。 凭空多出来一个丞相夫人,又是要怎么给她零碎委屈受呢?虽说无人敢刁难公主媳妇儿,但女人间的是非多,天长日久总没有那么痛快的。 “父亲……您怎么突然想起此事……固然临安公主离世后不会强制夫家断弦,可您……您对母亲大人的情意……便这么忘了吗?” “就是!母亲因生育我而亡,我也是绝不会认其他女子做继母亲的!”沈栖迟说的有板有眼,跪在塌前是一派纨绔不训。 “小迟说的极对,您若娶了旁的女子入府,我们兄弟二人对母亲的情意又该置于何处呢?” “还请父亲三思!” 姚溪暂时插不上话,反正他们兄弟二人也不会应允,她也不急着分辨。 “你们两个小子……为父只说要续个弦,你们便百般进言……难道为父老来连个作伴之人都不配有吗?” 沈栖迟气急败坏道:“您不是有我与大哥吗!现下又有了大嫂与舒儿,还不够吗!从前二十几年都过来了,您这会子又是折腾什么!” “混小子你说什么你……咳咳……” “父亲息怒……”沈栖流上前,“小迟的意思是您身体才有好转,实在不宜操劳婚事,此事……还是往后再议……” 沈安士一边咳嗽一边道:“无需……往后再议……为父已然……决定了!” 沈栖迟急了,“父亲!您这么做母亲在天岂能安息?大哥为了解除您的寂寞请旨让大嫂屈居相府,如此……您让大嫂的颜面何存?” “放肆……你个臭小子……你真是……咳咳……你真是太放肆了!” 竟拿姚溪来说事,他也算是黔驴技穷了! 姚溪闻言簌簌低头,“父亲大人……儿媳惶恐……” “好了小迟!别再说什么叫父亲动气了!” “大哥!父亲他……” “住口!”沈栖迟被训于原地一言不发,沈栖流望了望略显激动的沈安士,几近商量道:“您续弦之事暂时还需要操办,可现下您的身子这么不好,婚礼礼节又繁琐劳累,儿子怕您吃不消,不如……向后推一推吧……” 沈安士虽喘却不肯歇下,“不用后推!这件事早在为父中毒前便已决定要通知你们,强行取消只怕人家姑娘也不答应!你们想叫旁人认为我堂堂相府言而无信吗!” “儿子不敢……” “下月初一便是定的好日子,为父身子不方便,你便领沈为去账房采拣份体面嫁妆,私下送去那姑娘府上!” 沈栖迟大骇:“什么!那女人是什么来头!出嫁还要我们贴嫁妆?!” “混账!你不愿认她也便罢了,为父绝不允你对她如此不恭不敬!” 敢情沈安士还是个护食的主儿! 沈栖迟一万次恼火,那来历不明的女人……无端顶了母亲的位置不说,竟连份嫁妆都贴不起,能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谁好人家的姑娘会自愿嫁给一个年近花甲之人?一定不是贪慕虚荣便是动机不纯! 太不匹配了!实在太不匹配了!从前也从未听沈安士提起过那女人! 可就沈安士的态度来看,似乎早被那女人迷了心窍,便是他们再说什么他也一字都听不进。 “此事就这么办!为父体虚匮乏,迎娶之礼结束以前都免了你们的晨昏定省,退下吧!” “父亲!……” 沈栖迟还想力争被沈栖流及时制止:“咱们走……” 待到殿外,沈栖迟仍愤愤难平:“大哥!咱们便这么叫父亲……” “我心中有数……父亲这次是铁了心要纳那女子入府,旁人持反对意见未必有用,咱们若一味阻拦,反而有伤父子情分……” “那该如何?总不见得叫父亲一意孤行吧?” “你我都做不了父亲的主,外人又管不了咱们的家事,好在父亲一向疼爱弟妹……不如……” 沈栖迟俊眸闪烁:“大哥想让舒儿去劝父亲?” 沈栖流颔首。 “舒儿还未解禁……” “无妨……现下以父亲的事为紧要……溪儿那里我去解释。” 云舒被提前放了出来。 不过他两兄弟做梦也未想到,云舒竟无比赞成沈安士续弦之事! “舒儿……你是怎么想的……你怎么……”沈栖迟实难以理解云舒的想法。 “我是外戚……我去劝父亲并不合适,何况你们都没法子,我小小女子……如何能拂相爷的意思……” “舒儿……” 说出来可能不信,云舒这次禁足十多日,再次面对她时,沈栖迟感到一丝不知名的疏离。 这种疏离表现在语气上,举止上,还有她退回生人勿近的容颜上。 “这么说……你已同意了父亲的决定……” “为何不同意?父亲孤身一人多年,难得寻得一年轻貌美之人共度余生,你我都该为父亲高兴才是……” “高兴……”沈栖迟冷冷一笑,“你或许高兴的出……但我绝做不到……” “是啊……我又不是你……我怎能与你感同身受呢?” “你怎么了?”他掰过她的身子,“几日不见为何对我如此冷淡……我又是何处惹你不快了?” 云舒笑的些许凄凉,“何来冷淡……我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他本想着提前解了她的禁足,她会像个孩子似的扑进他怀中与他同喜的,虽是微不足道之事,但他眼中任何有关她的事,都值得他重视。 可惜她毫无波澜,仿佛二人又回到了最初的冷战对峙中。 “既如此……你便当我没来过。”沈栖迟拂袖而去。 他没有看见的是云舒拼命隐忍的泪水,沈安士续弦一事,颜景泽早已透过敏柔传递了书信进来,至于为何是颜景泽,为何他会知晓,私下往来的书信上又写了什么,她暂且还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沈栖迟。 “对不起……我只怕自己越陷越深……再也不可避免的拖累你……” 隐瞒不光光是欺骗的成分,在云舒看来,那便是保护他最无可奈何的法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2章:兄妹情深 盛暑熬成金秋,霜降过后便接了初冬的头儿,十月初一,逢上沈安士续弦纳妻的大喜之日。 云舒身着一袭月光色交领曲裾,下头系着同色系的齐胸襦裙,在一众嘈杂往来的宾客中显得极为单弱,但那又如何……反正今日也非她做主角的日子。 沈家子嗣无论如何都不待见这位继母亲,因而不得不省去叩拜跪安之礼,匆匆拜完天地,沈安士便急急将那女子塞进洞房,免她闻诸多宾客的口舌。 所以沈家兄弟能够勉强落座于宴席中,已是格外敬重沈安士的结果了。 长公主姚淑离世,沈安士再婚,自然不得皇家人的好脸,尤以皇帝姚深为表率,众人像是商量好似的一个也未出席。 临安并未明文额驸不能纳妾,所以姚深再不满沈安士辜负皇姐,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席间,云舒见到了所谓沈栖流“为她安排”的家中亲人。 那夜深情缱绻,她在沈栖迟熟稔的宠爱下慌乱无度,而餍足后是深深的不安,她迫切怀念父母兄长给予的慈爱与怜悯。 再见云湛时,罪恶无助的感觉去而复返,“舒儿……” “哥哥……”她用一张清甜馨香的怀抱拥住了云湛,也拥住了最能给她安全感的男子。 云湛何其眷恋女子发丝间温热旖旎的味道,近过咫尺的白嫩肌肤,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对他散发着香郁引诱,云湛怔忡的那一刻,唇角迷失般飞扬。 抬手,爱意不断的摩挲令云舒倍感温馨,“哥哥……舒儿想你……舒儿想你……” “好舒儿……哥哥……也想你……” 紧紧桎梏恨不能将那具娇弱尤怜的身子揉进自己的身体中,这样的柔软芳香,他已不知多少次在梦中可望而不可及,那种魂牵梦萦,唯有他自己懂得是多么不易。 揽上细软的腰身,暗欲横流。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兄妹重聚的好戏码,除了当事人以外,旁观者皆是不爽。 姚溪初次见到云湛,只觉他身材高大,体格健硕,略深的肤色张扬却不粗犷,是血气方刚的男儿特有的。剑眉入鬓邃眸生威,那双环在云舒身上的手臂不用想也知是何等的结实有力。 刚烈男儿的爱宠柔情,是沈栖流那类的翩翩公子怎么也不具备的。 温柔贴在云舒鬓边的刚毅面庞满带疼惜,姚溪在不远处望着,天神不知的驻足流连。 “多么感人的兄妹情深啊……怎的皇妹便没有这般依赖我呢……” 身侧传来极不和谐的调侃,姚溪发窘般回神,对着姚澈便是一脸厌恶,“他二人是一母同胞,你我则是嫡庶有别,如何相提并论?何况……皇兄对我的疼爱,远不及云将军的十中之一。” “嚯嚯……皇妹是瞧着眼热……连说话都透着酸味儿了呢……” “本宫有什么可酸的?” 姚澈轻讽的打量她,笑而不答。 她立刻补充道:“本宫的兄长乃皇家姚氏的嫡出子嗣,身份是何等尊贵,旁人便是求也求不来,本宫有何理由妒忌?” “是吗?但愿姚瀛无论顺逆都能护着你吧……否则叫皇妹打了自己的脸……怕要难看了……” 姚溪一听他直呼胞兄其名,扬手便扯下他面上的绢巾,恶狠狠斥道:“还请皇兄牢记尊卑分明,像你这般人人喊打的皇室子孙,如何敢与他比肩?有你在一日合该是父皇与本宫最大的耻辱!”“哼!”说完将绢巾大力丢在他青紫不匀的面上,猖狂离去。 姚澈只无谓的接过,慢条斯理的掩回去。 隔三差五的命人打自己一顿,他这张漂亮优柔的脸蛋早已不觉痛了。 这些年为了麻痹敌人,减轻自己在皇族中的存在感,他选择了一条异常艰辛的道路。 唯有让那些忌惮他的人认为他不再具有威胁,才会不屑除去他,这有便于他在暗中进行诸多谋划。忍耐中的苟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姚澈始终等待着屹立的那一日。 “好了丫头……让哥哥瞧瞧……是不是哭鼻子了?”云湛意图抱开粘人的妹妹,怎知她执拗箍住他的脖颈,偏不肯松手,“嗯~嗯~我不……”带着丝缕哭腔的任性撒娇,叫云湛的心都要碎了。 他星眸沉沦,脸颊偏靠向女子的鬓发,情不自禁的贴上去亲吻安抚。 这丫头……一定是在夫家受了委屈了吧……该死的沈栖迟,究竟是如何照顾她的? “乖别哭……哥哥在……” “嗯……哥哥不要走……舒儿好怕……” 贴缠在男人胸膛间的两处饱满,正随她任性扭捏的动作点擦轻触,云湛唯恐接纳太过而污了这丫头的清白,纵然那般不情愿,也还是要放开手。 暗欲逐渐被心疼置换,他揭去眸外一层迷离的轻纱,转而抚摸女子的头顶,“这是怎么了……这些日子没见,舒儿好似清减了……” “不要紧……不过是时气转换不思饮食……哥哥……无需挂心……”她掖去眼角的泪,递给他一颇为勉强的笑容。 “怎能不挂心呢……你是哥哥的宝贝妹妹啊……” “哥哥……” 云湛控制不了自己想要触碰妹妹的冲动,几番按捺不止,而上述的一切,被姚澈尽收眼底。 以他一惯深沉阴狠的性子,不会傻到认为那是一对兄妹该有的相处方式。 既同为钟情之人,他又岂会叫云湛好过? 然他刚要上前现身碍事一二,沈栖迟抢他一步打断了二人。 “夫……夫君……” 沈栖迟的冷眸在二人面上流转一轮,显露假笑:“大哥安好,今日家父续弦人多事忙,招待不周了……” 见到沈栖迟的那一刻,云湛略显慌乱的退开一些距离,不甘翻涌,在众人不经意间吞下满腹妒意,“呵……何来招待不周之说呢?” 眼瞳中还含着委屈的泪,被另一个男人拥有时,冲动如芒刺在背,欢欣却时刻折磨她。 沈栖迟感到掌心之外的身段自外而内僵硬起来,转瞬冷感得如同她襦裙上点簇刺绣的寒梅。 相比起他,她终究是更待见云湛吧…… “家父这喜事办的仓促,难免有些细节顾及不得,大哥与岳父岳母不嫌弃便好。” “妹夫哪里话……父亲母亲正在那头与朝中几位共事的大人说话,我得了空便来瞧瞧舒儿这丫头。” 云舒顺着云湛所指方向望去,果然瞧见了云艺与陈氏。 她不得已朝沈栖迟身上贴了贴,与其私语:“回席吧,我……我有点儿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3章:不知检点 沈栖迟装作不疑有他,顺了她的意道:“大哥与舒儿久未相见,定有许多话要说……不如待散席后另寻酒桌推心置腹,现下……我们先回席了……” “也好,二少爷请。” 云舒乖巧依偎在他臂弯中,偶有回眸也再不敢显露对云湛的依赖。 沈栖迟明白她是在意父母双亲的感受,就连摆出此副“夫妻恩爱”的表象,也是为了让他们觉得她其实过得很舒心。 替她拉开座椅,目视她惴惴坐下,然后心不在焉的执筷在一堆菜肴中夹着。 姚溪瞄了她一眼,放下酒盏:“弟妹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大……大嫂……”不知脑中正絮絮想着什么,忽闻姚溪唤她,迷茫的转头。 “兄妹相见本是高兴事儿,弟妹怎么也不多聊一会?” “我……” “舒儿身子不太舒服……”沈栖迟覆上她不安乱颤的手,取过她手中的银筷胡乱夹了几样菜,“方才在人流中站着有些发晕,我们就先回来了。”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弟弟眼见弟妹与云将军热络熟聊,心中不痛快呢……” “这怎么可能……大嫂多虑了……” 云舒尴尬的抽出手,知晓自己的行为在无形中打了沈栖迟的脸。 一时失意的相拥,没想到会被有心之人逮住不放,也没想到沈栖迟明知她与云湛亲密,还会选择于人前维护她。 二人间所有的难堪皆让他一人独揽了。 云湛转身,遇见了姚澈。 “阿澈……你怎么过来了……” 姚澈妖娆的身躯突然倾斜而上,与方才的云舒一般拥住他的脖颈,“喂……你做什么……” “哥哥……舒儿好想你……” 学着女子轻细甜美的嗓音,让云湛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逐渐黑面。 “阿澈……你疯了?放开我……” 持久的男性气息引他一波恶寒,云湛十分恼火的推开他,“你又要玩什么花样?” 姚澈笑的幸灾乐祸,“阿湛也会忌惮旁人的眼光吗?” “你胡说什么……” “少夫人玩的花样……阿湛不懂吗?” 云湛心底明朗,情意若由他人揭穿,他又怎会无动于衷呢?“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先失陪了!”用逃避推翻外泄的恐慌。 “你不懂……我只好去问问二少爷咯……那个小子……说不准要比我敏感呢。” 所以会比他更早发现云湛别种的心思。 如此……他岂不是无言可辩了? 背影站定,云湛转身缓慢走回来:“阿澈想知道什么?” 姚澈长臂勾上他的肩膀,得意忘形,“我想知晓的,我已然知晓……总角之交难能可贵,我只是不愿见阿湛陷入毫无结果的情爱中罢了。” 云湛从来就读不透姚澈的眼,那双微挑的凤眸即便对着儿时的玩伴也总是保留三分。 半晌,云湛同样勾起他去到了外头。 避人耳目? “阿澈……舒儿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见不得她受苦。” “嗯?宝贝妹妹与你诉苦了吗?” “并没有……那个丫头生性倔强……有何委屈宁愿吞下腹去……也断不会告诉我……” “那你就……” “我看得出……从她的言语中我看得出……她很害怕……” 当日迫于姚澈的淫威她尚能理智脱险,照理说相府人丁稀疏,应该无人能让她惧怕…… 姚溪虽悍妒却是个头脑简单之人,姚澈相信她有那个能力应付。 那……便只有沈栖迟了? 方才投入他怀,明明是饱含眷恋的,可表面那般郁郁之状又是何人所致? 姚澈徐徐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应沉溺于儿女情长,阿湛为官多年,应当懂得这个道理。” “懂得……却不代表能心无旁骛的做到……” “你让我怎么说你?少夫人已是沈家人,娘家人若还不知分寸的插足多管,难免叫他们心中芥蒂,误以为你不满他们的处事方法。” 云湛点头,叹出一口气,“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一见那丫头的一汪眼泪……我便怎么都不能痛快……” “我瞧着二少爷挺心疼她的……你自放手便是……何苦捧上去惹那小子妒火丛生,没的还搅乱了他二人的夫妻生活。” “是是是……我操心命的五殿下……” 云湛苦笑,然后用劲儿搂着姚澈道:“阿澈……如今能与我这般分析利弊的……也只有你了……” “切……什么分析……”姚澈故作挣扎,“若不是看在你帮我的份上……谁稀得与你费口舌……” “呵呵……殿下口干了不是?” 姚澈也绷不住笑意,凑至他耳边大声一唤:“是啊!为了你口干舌燥……你还不快给本殿下斟酒陪罪?” “那有何难?酒桌上请就是了……” …… 姚澈被云湛紧紧抱着,面巾下的薄唇弯起近乎真挚的弧度。 厅中,云舒垂眸盯着自己交叠在身前的两只小手,被姚溪充满挑衅的言语打击到愧于启齿。 她没能在人前为沈栖迟做个贤良妻子,与自己的兄长逾矩亲昵,在母家亲人跟前是习以为常的,而在外人眼中便是不知检点的存在…… 尤其……是在沈栖迟眼中…… 沈栖迟太明白她的顾虑了,所以姚溪肆无忌惮的攻击她时,他才更为不快。 “你怎么样……要不要先回寝殿歇息……”惹不起,至少还躲得起。 身侧人儿的身子明显一抖,目光躲闪着看向他:“沈栖迟……” “这是如何?弟妹要提前退席了吗?” “大嫂见谅……舒儿身子方好不宜在人多嘈杂处久呆……所以……” “弟弟爱妻情切,到底是对弟妹最好的,也不枉云将军将最爱的妹妹托付于你了……” “……”最爱二字,被三人揣度得变了质。 姚溪反讽的言辞一字一句都是对云舒的羞辱,沈栖迟不仅看重自己的颜面,更必须维护云舒的名声,“血浓于水自然要格外厚待些,二皇子殿下对待其他皇妹,也定不如对待大嫂那般亲密无间。” “你……” 姚瀛是她的胞兄,私心上对她确是格外周到细致的。 “皇兄对待所有皇弟皇妹皆一视同仁,弟弟可别无心曲解了皇兄的大仁之心。” 沈栖迟搀扶云舒起身,语气透出些痛快:“是吗……那便恕弟弟口不择言了……先失陪……” “慢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4章:探得虚实 “慢着……” 二人闻声止步,“父亲大人的大喜之日,二位就这么早早退了,不太好吧……” 沈栖迟回首,姚溪才缓缓抬眸:“你我素来不满父亲续弦,父亲也心知肚明,你们这会子急着离去,莫不是要在适时给予父亲难堪?” “大嫂……何故如此恶意揣测?”男人清秀的双眉乍然竖了起来。 “难道不是吗? “我的确心有不满,但那又如何?那女人都进门了,我还能弄出什么难堪给父亲受?” 姚溪矜持的起身,由紫苏扶着走过来,“弟弟良善是事实,父亲却不定这么想,我好心劝二位一句,还是待婚礼事毕再行离去。” “多谢大嫂好心,届时我自行与父亲解释就是!舒儿……走吧。”他拉起云舒再度想走。 云舒步子浅慢,轻声踌躇道:“沈栖迟……大嫂说的有理……我们……还是再等等吧……” 姚溪的话明显戳中了云舒的软处,凡事只要牵扯至她身上,沈栖迟总是又急又燥,生怕她受半点旁人的委屈。 可正因如此,失了冷静的他会较平日更容易得罪人。 “等什么等?”沈栖迟趁机拢过她的小腰,贴上颈边窃窃,“她危言耸听为难你,你看不出来?” 危言耸听? 云舒并不那样认为,沈安士对那女子的重视程度远超过她这个儿媳,此次因她身子不爽早退等同拂了那女子的脸面,沈安士口中不说,心中也一定会有积怨的。 “不管她如何……违了父亲总是不好……” “我偏不理会他们,我只要你……哎舒儿!舒儿……” “小姐!您怎么了……” 二人正说着,云舒忽感眩晕上移,霎时脑中似被什么重击一般无力反抗,“……没事……我……没事……” 沈栖迟立刻搂住她,抬手探了探她的前额,发现体温似有异常。 “先带舒儿回去!”他吩咐敏柔。 姚溪在一旁只以为云舒在装腔作势,意图逃避。 她等不及奚落道:“从前我说什么来着的?弟妹这身子可娇贵呢……” “你说什么你!”沈栖迟挥袖叫云舒主仆尽快避开,径自上前与姚溪理论。 “我说错了吗?弟妹嫁入相府少说也有小半年了,时常的称病躲懒,我便没听闻她有身子痊愈的时候!” “大嫂可还有良心?患病之人身心皆虚,你隔岸观火便罢了,作甚还要多嘴说这些?” “我只说事实而已,你竟敢怨我没良心?” “我也只是说事实!大嫂敢说舒儿如此病弱……没有半点你的‘锦上添花’吗?” 心虚一闪而过,姚溪颤声怒骂:“混账!你敢污蔑我!你……你简直是反了!” “哼!污蔑与否只有你自己心中有数!” “反了……你……” 没有沈栖流在场,二人都是急躁脾气自然一点就着,四周迅速硝烟弥漫,引来往宾客或有意避开,或聚众围观交头接耳起来。 “沈栖迟……不要……”云舒从敏柔手中挣脱出来,步履不定的凑过来,“不要说了……走吧……别再与大嫂顶撞了……” 她必须劝沈栖迟先服软,否则由着他彻底惹怒姚溪,沈安士就不止罚他禁足这么简单了。 “不用你管,你身子不适快回去!” “不……你陪我一起行吗……我……我有话与你说……”她可怜巴巴的牵住沈栖迟的手,扯到近身生硬的握着。 “到底弟妹懂规矩,知晓何为尊卑,何为知进退!” “你还说……” 云舒匆忙拦在他身前,微微福身:“大嫂息怒……夫君一时情急舒儿语出不敬……舒儿……舒儿代夫君向大嫂请罪……” “云舒!” “请罪不敢当!不过都是顾着父亲的体面,弟妹身子再不适也应忍耐片刻,别叫旁人看了父亲的笑话才是!” “是是……舒儿明白……是舒儿失仪……” 姚溪见沈栖迟怒不可言自是猖狂到了极点,“既知失仪了还杵在此做什么?还不好生下去整理仪容,再来侍宴!” “多谢大嫂宽宏……舒儿告退……”她转身一刻也未放开沈栖迟的手,“快走吧……” “我不走!她如此对……” “求求你……走吧……就当是为了我……一道回去好不好……” 男人一张紧抿的唇不为强权而封,却在视线触及女子央求讨好的眸色时沦为平庸。 不甘的妥协,再一次提醒云舒,这是眼前男子爱重自己的表现…… “弟妹面无血色失了礼教,别忘仔细容妆一番。” 好不容易服软远去的沈栖迟闻得此言,忍不住更大力的拥住她:“女为悦己者容……舒儿的夫君只有一个……她也只会为我一人描眉画黛……无需大嫂多言劳心。” 冷峻的声线仍绕于众人耳畔,二人已在姚溪拼命遏制的怒视中隐去身影。 “沈栖迟……你屡次三番藐视我……我耐你不得……既然你那么在意云舒那贱人……我定不会叫你二人如此快活!” 姚溪腹诽半晌,双眸交织出狠戾之色。 脚方跨过寝殿的门槛,云舒便无力的倚靠在门棂上喘息浅而快。 二人回来的急,寝殿内暂还无人伺候点灯。 “很难受是不是……我扶你去塌上歇……” “对不起……” 沈栖迟怔怔的噤了声,而后柔情降了几个度,“我扶你去躺着吧……” “你也听厌了我的致歉了吧……可……除去这三字……我……” “别说了……” 沈栖迟没来由的不愿提及那件事儿,他以为云舒也与他一样想极力避开。 因为他无法容忍这丫头不知亲疏的投入他人之怀,但现下……他亦无法容忍自己在她头疼脑热之时,还要思虑是否该去责备她。 生冷的语气告诉云舒,他有多么介怀。 “那……好吧……”她绕开他,步子轻飘的向妆台走去。 “你做什么……” “大嫂教训的……容妆示人方能周全父亲的颜面……是我敷衍惫懒,从没在这方面用过心……” 她屈膝坐下的一瞬,铜镜中投出烛影纷繁。 背贴上一具炽情的男性躯体,颊侧拂过的大手强势又不乏温柔。 “父亲的颜面何须你女子来周全……她刻意吩咐的这句话……舒儿可曾探得里头的虚实?” 云舒望着铜镜中那个人,被情爱折磨的分不清心之所向。 半晌,她抿唇浅笑:“妆点为虚,招揽无妄之灾为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5章:悦己者容 “是吗?”女子勾上男人的手指。 稍烫的体温刺激男人一下便动摇,他紧绷了下颌语出暗涩:“那女人不是瞎子……从见你第一日起便对你心存敌意……怎会容我的舒儿越过她去呢……舒儿……”俯下的腰身精壮有力,纵情爱抚满怀的娇小柔顺。 “别……衣裳……要皱的……” 沈栖迟退开身躯,只用一只手隔衣轻挲,“听话……别去了……” “不……不要这里……嗯……” 自头顶袭下的沉重之感中又搅进一些朦胧的依恋,她下定决心要疏远他是因为一早便预知了心碎的时日,她没有与姚溪一般过分的自诩,也没有与姚澈一般运筹帷幄的本事。 她自始至终都是被动且胆小的。 可是沈栖迟已经吻上她,徐徐游离在墨色的青丝中沉醉不知归途。 而她却直挺挺坐在妆台前,不敢回应分毫。 镜中妖娆痞美的男子动情合眼,复又睁开,方才发觉少女战战巍巍,一袭柔软生涩僵硬。 他曾允诺绝不勉强她,可每每到与她独处时总按捺不住体内的邪念,云舒生性心软和婉……应当都是半推半就……不忍疾言斥退他的。 沈栖迟暗暗挖苦,果然还是没碰过女人的毛头小伙。 不……他不能让云舒厌恶他…… “我……我去吩咐制药房为你制一些疏散之药……我先走了……” 狭长的眼中情欲还未散尽,他已强迫自己急步离去。 逃避不止云舒会,是每一个身不由己之人都会。 女子无力的瘫软在妆台上,反复粗喘的气息略微厚重,似乎在提示她,他的离去同样在解救她。 他遵守了二人之约,然她却无法按照他的意愿任性妄为。 定定平复了一会儿,云舒执起妆台上的唇脂,探指攫取晕染于双唇。 双颊由于低热的缘故隐隐浮现些浅红,肌肤白净底子姣好倒是省去了涂脂抹粉的繁琐。一双寡淡娥眉描与不描相差无几,便这么去吧…… 或许她的潜意识还在为他那句“女为悦己者容”的情话而自我迷惑,自我排解。 没有他的驻赏,万般娇艳更与何人看? 出门,十月的夜风已经凉了,云舒紧了紧身上的衣裳,颈间由体温熨烫出来的芬芳,仿佛还残留着方才那个男子爱宠的气息…… “走吧……” 敏柔扶过她的手回往正殿。 厅中嘈杂不减,穿过人群再次落座时,沈栖流已结束了迎宾祝酒,正襟危坐于姚溪身侧有一口没一口得喝着酒。 方才的情形若有他在场,姚溪也不敢随意用沈安士来定沈栖迟的不敬之罪。 因为沈栖流同为不满续弦之人,但他更在意云舒的疾病苦痛。所以他必会为了云舒而出言斥责为难她的姚溪。 “弟妹去哪了?我还道怎的一回席,你与小迟就都不在此了。” 云舒娇羞一抬面,浅擦的红唇令沈栖流痴迷,令姚溪暗自痛快。 她果然是不敢违背自己的命令啊…… “大哥帮助父亲大人待客已是辛劳,还这般关怀舒儿的动向,舒儿心中倍暖。” 沈栖流呼吸一窒,为她久违的柔情蜜意而欢欣不已。他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云舒对他如此娇媚婉言的姿态。 是否说明……她已经原谅了他? 身侧的姚溪成了摆设,他借着几缕酒劲儿冲动上前,将二人间距缩减至半米之遥。 “舒儿……” 眼神炙热汹涌,云舒接纳不及,唯有躲闪,“大……大哥……大嫂在……” “舒……呃……弟妹……”他几乎在脑中绘制出了姚溪一张臭脸,如约而来的斥责敌不过云舒送他的一抹煽情。 “夜黑路难行,弟妹一向夜视不清……还是要唤敏柔姑娘跟着才好。” 云舒万福道:“原是觉得酒醉不适,便回寝殿更衣了……只是舒儿这难言的小症大哥都记在心上,叫舒儿怎么敢当。” “这……本也是寻常关心……” 姚溪已经凑上前来,崭露一丝阴险,“夫君关怀弟妹是应该的……也亏得弟妹贤惠懂事……不似弟弟那般小孩子气。” 难得的和颜悦色,必有古怪。 云舒脊背传来一阵寒意,读不懂姚溪的腹中究竟藏着什么祸心。 “难得你大度理解小迟,往后都要这般宽容待下才是。” “是……到底是一家人,夫君的弟弟便是我的弟弟……我必会铭记夫君所言,尽量不与他计较便是。” “多谢大嫂……待夫君回席……我必提醒他向大哥大嫂致谢。” 那派顺从无疑叫云舒身心不安,姚溪持续的按兵不动,她若想讨得先机,唯有引蛇出洞。 “嗯?说起来……小迟没有与弟妹一道吗?” “夫君知晓我身子不适,去制药房采药了……也亏得大嫂明眼,告知舒儿面色不佳……不然舒儿自己也不曾察觉……就如此损了父亲的颜面……” “怎么了?舒……弟妹又是何处不适了?” “没有关系……季节交替总是反反复复……喝下药便没事了……” 才说完“没事”,人就跟个弱柳扶风一般脚下虚浮。 “弟妹!”沈栖流扶住她的手臂,发现隔着衣料体表灼热的温度并不正常。 云舒弱弱挣开手,在姚溪半合的眉眼中掠到一丝妒意。 “没……没事……身子虚就是如此……经不得困饿劳累……” 沈栖流急切道:“那还不快回房歇着!” “不……大嫂说的对……舒儿不该提前离去……舒儿不能……不顾父亲大人的感受……” “都这时候了还说这些?”沈栖流立刻面向姚溪语带指责,“你也是……规矩重要还是人重要?作何不让弟妹回去静养?” 云舒竟如此理直气壮的向沈栖流告状,偏偏姚溪还无法反驳。 “我……” “罢了……弟妹你……” “大哥息怒……舒儿愿听大嫂箴言……待宴席结束后再行离去,请大哥允准……” “你这孩子……诶!这是如何!快快起身……” 沈栖流如何受得起云舒这卑微一拜,浅眸即刻大惊失色。 属于少主子的威严甘愿被他碾于鞋底,俯身搀扶她的双手表现得是那样殷勤爱怜。 姚溪几近疯癫似的嫉恨,沈栖流……他从未如此对待过自己……从未有过! 既然你不怕死的执意留下,她便卖力编排一出好戏拿与众人瞧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6章:是个意外 “弟妹快坐下吧……方才是我被气昏了头……没能顾及到你的身子……快坐……” 唇边衔着上一弯奸佞之笑,姚溪从沈栖流手中扶过云舒,引她于酒桌前落座。 云舒暗自思忖她又要如何对付她? 沈栖迟说的不错……她从一开始命她妆点精致便不正常,此人心胸何等狭隘,会干等着比她娇艳欲滴的云舒出现在众人眼前吗? 所以云舒不得不存下心眼:“不劳大嫂……我自己来就成。” “今日是父亲大人的大日子……府中喜迎继母亲……弟妹怎么的也该饮杯喜酒吧……” 怎的?要她饮酒? 云舒故作周身无力:“舒儿有些不适,怕……怕饮不得这烈酒……” “哎……稍饮一些碍什么事?我素知弟妹的酒量可没那么差……” “大嫂……还请大嫂……” “拿过来……我替她喝……”沈栖流挤进二人中间,用鄙蔑的眼神刺向姚溪。 “呵……夫君大人倒是好酒量……然你顶酒的事儿我可从未见识过呢……” “没见过……现下不就见了?拿来。”他纤手探过一夺,云舒的酒盏便到了他手中,“大哥……不可……”女子娇弱轻呼,站起的身子轻飘如随时能散开的一缕青烟。 “弟妹你坐下……既是有人执意要你饮酒……我便也执意要替你这回……” “不要……这……” 她抬起手意图争夺酒杯,沈栖流自然不允,姚溪整好趁二人推诿间在桌下暗生动作,云舒顿觉脚尖钝痛,下意识躲避之时又绊到座椅,“啊……”随后整个人重心转移,向前倾了去。 陡然簇拥而至的少女碰翻了沈栖流手中的酒盏,碎盏之声不大,在纷扰的人声中却很突兀,这么一来,周围不少人都目睹了以下景象。 云舒牢牢躺在沈栖流怀中,被沁人的香气迷幻失神的男子竟是不顾周遭异眼,无耻贪图片刻之欢。 这具身子较那日更温热,更柔软。 少女余惊未褪,红唇浅启急促的喘着气…… “哎呀!这是怎么了?弟妹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啊!” 刻意抬高的嗓音是为了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很显然她成功了……只瞧那些人眼中不忍直视的尴尬神色,便可知心中所啐。 可怜云舒已在阴谋来临之时成了他人眼中不知检点的女子。 先是母家的兄长,后是夫家的大哥,她惯会的便是勾引姿貌出众的男子吗? “哎哟……这二少夫人怎么……” “小点声儿……说不准只是个意外呢……” “得了吧……这是意外……云将军可是实打实的抱住了吧……方才我可瞧的真真的……怎么都不肯松手呢……弄得云将军也很为难的啊……” “哎……二少爷要是在场……可不得气疯了?” “谁说不是啊……你没见方才二少爷的面孔吗?黑的可彻底了……” …… 沈栖流松开她,面色已被耳边絮语侵染阴暗,他深知是姚溪搞的鬼,劝酒是假……制造二人的难堪是真。 可恶,她竟一早便猜准了沈栖流的心思。 云舒羞耻到颜面扫地,低头嗫嚅着致歉:“对不起……对不起大哥……是舒儿没站稳……是舒儿的不是……” “我知道……你坐下吧!” “姚溪……你可满意了?”沈栖流身躯制造的剪影压上姚溪的面,她无辜造作道:“我满意什么?关……关我何事?” “关不关你的事晚些时候再说,你最好别叫我抓住什么把柄。” 烈酒沾湿了他的衣襟,他一甩袖子推开围观人群到后头去更衣了。 姚溪咬牙怒视他的背影,将无名之火发泄至云舒身上,“一直以为弟妹柔弱单纯,没想到你这么执着勾引她人之夫,看来是弟弟没能满足你啊!” “大嫂……你……” “怎么?你想如何解释?解释这仅是个意外吗?” “我……” 云舒自知百口莫辩,只能默默噤声。 远处的云湛与姚澈见似有情况发生,忙挤进来看是怎么回事,然在听到人群交头接耳的内容时,姚澈抢先阴鸷了脸孔,冷声驱赶:“都聚在这里做什么?这么爱瞧热闹,不若本皇子请一批戏班来此为各位唱场大戏助下兴如何?” “微臣不敢……” “臣不敢……” …… 云湛行至委屈的妹妹身边,“舒儿……别听那些人多嘴……” “哥哥……” 姚澈想也不用想便知是姚溪搞的事情,苦于没有证据他也不能将此事闹的太大。 “皇兄还真是无处不在啊……弟妹才出状况……你便忙不迭的冒出来了……” 姚澈冷哼:“无需明嘲暗讽,皇妹这般不满少夫人……不惜拿自己的夫君百般生事……想来你二人的感情……也岌岌可危啊……” “那又如何?至少我未曾逾矩失德……总盯着旁人的丈夫瞧……” “请公主注意言辞!”云湛拦在云舒跟前,沉声警告道。 不同于她所见的任何男子,云湛具有沈栖流没有的男子气概,姚溪会对姚澈挖苦羞辱,却在对视云湛之时羞下了小脸儿。 “哥哥……舒儿没有……方才冲撞大哥……舒儿当真是无心的……” “哥哥知道……我云家的女儿绝不会做那样的事……同样……哥哥也绝不容任何人诬蔑你。” “是……有哥哥在……舒儿便安心。”她朝着云湛的臂侧依偎过去,成全了云湛极力保护她的模样。 先有美貌后得人心,云舒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叫姚溪临近怒恨边缘,“云将军说是污蔑,可有证据?” “有无证据有什么要紧?沈家还不轮公主来做主吧?” “你……”不过一句话堵得姚溪胸口发疼,“事关我夫君……难道我无权过问吗?” “公主若真想过问,沈兄愤怒离去时你便要跟过去了,然而你继续留在此处,还以各种言语羞辱舒儿,仿佛是更关注事态的发展……” “阿湛说的极对,阿流一去不复返,皇妹作为妻子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呢……” “你……你们!” 两个男人一唱一和的,姚溪头脑简单当真被他两七绕八绕的给绕懵了。 云舒困境稍得缓解,便更觉头晕脑热:“哥哥……舒儿觉得体力不支……想先……先回房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7章:争锋相对 云湛见其面色苍白,美眸扑闪得虚弱无律,赶忙扶其坐下,“你这样子哥哥怎能放心你独自离席……敏柔……那丫头人呢?” “……我让她去制药房帮沈栖迟了……” “你这个丫头……身边没人怎么行?” “没事……咳咳……只是小毛病……我……我一个人回去也成……” 云湛端起桌上的茶递到云舒手中:“你先喝点茶……哥哥去将二少爷寻过来……阿澈……我不放心别人伺候舒儿……你且替我照看着……” 姚澈不解,“打发个随从去请就是了……何必……” “脚步太慢……”说话间他已掠过身后数人,消失在厅堂尽头。 云舒忽然想起沈栖流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弟妹的事从无小事”,这句话不该从他口中说出,因为只有云湛才会为她事必躬亲,也只有云湛能将这句话诠释的完美。 茶盏还冒着热气,云湛离去令不安的感觉如影随形……又在姚澈近身的时候升腾到顶点。 是他!都是姚澈!她与沈栖迟才会沦落至此爱不能明的地步! 他拖颜景泽给敏柔的“药方”,禁足时偷偷传递进寝殿的信件,利用儿时情义拉云湛“入伙”,还有夜夜在她梦中遍体鳞伤的暮白……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魔鬼……他就是个魔鬼! 仇恨一触即发,姚溪捕捉到云舒眼中深蕴不明的东西,莫不是二人也暧昧不清吗? 这个云舒……果然只要是男子,她皆来者不拒,可恨她不能即刻将她除掉! “喜宴接近尾声,皇妹还不打算走吗?” “怎么?嫌我在此碍了你两的好事了?” 姚澈柔顺的烟眉难得蹙起,只因这女人嘴巴太毒,“我还真是服了皇妹……污蔑完自家丈夫……现在又要污蔑与你同族而生的皇兄吗?” “什么皇兄……说好听了你我都是父皇的孩子……说难听了……”她忽然似看戏般嗤笑两声,无比不屑道:“你不过就是江南花舫中一个卑贱女子所生的孽种……” “姚溪……” “姚澈……父皇为你择了此字做名字……你可用心揣测过?” “……” 云舒见到姚澈外露的眉眼出现了不属于他放荡性子的严肃。 是因为提到了他的母妃? 端惠贤贵妃……江南花舫中的卑贱女子? “皇兄不说话,想必是不知道吧?那便让皇妹我告知你可好?” 姚澈弱弱吸了一口气,已然恢复冷静,“那就不必了……知不知晓我都已用了二十多年……反而是皇妹万一曲解了父皇的意思,怕是不好呢……” “曲解?还有什么话能比母后从父皇枕边听来的……更为准确呢?” 言下之意,姚深竟是在床榻之畔与赵氏任意议论姚澈的生母。 “澈……意在清澈洁净……父皇机缘巧合宠幸了你生母……那时的她还是江南一条花舫中卖艺的女子……谁能想一朝有孕?父皇顾念皇室血脉不得不接其入宫……不过也真是奇了,像她那样的烟花女子初次伺候父皇竟还是完璧之身,父皇感动她的贞洁……故将你取名为‘澈’,以示众人她的洁身自好。” 云舒饮茶的手一抖,茶盏掉落到了地面。 又是一阵碎盏之声,然这次已无人敢在姚澈面前群起围观。 “对……对不起……我……我还是先走好了……” 她被二人间诡异的氛围压抑绞紧,生出无边窒息的颤意。 探听皇室秘闻,怎么都是罪无可恕。 可当她站起身时却发觉那种窒息已吞噬了她的呼吸,陡然转快的喘动令她眼前黑蒙,偏偏姚澈又抬手阴郁的将她按回座位…… “不许走……我答应了阿湛要照看你……”话是对她说的,狠戾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姚溪。 “殿下……” “弟妹这么紧张做什么?难不成是被皇兄的身世惊到了吗?” “宫里的事情……我……我不宜旁听……还请大嫂……”说至半途她已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便那么又急又抖的在二人面前失了态。 奈何那两兄妹沉浸在针锋相对中,根本没察觉她的异样。 姚澈欣长的身躯挨近姚溪,意外显露一派云淡风轻:“想不到父皇连这等细微密事都说与皇后听,母妃早早离世,不知父皇是否思念成疾了才会行此举……” “哈哈……思念成疾?姚澈……你想的也太美了吧……” “否则你以为呢?父皇在一个女子面前提及另一个女子?” 便如沈栖流在她跟前提及云舒,究竟是意味着什么? 姚溪从未在这方面细想,从前只以为父皇睥睨那女子的卑贱,所以拿出来说与皇后听意在玩笑羞辱,可若并非如此,那……岂不是与沈栖流一般……其实是对其有无尽眷恋的? 所以……皇后骗了姚溪,也骗了她自己?她们母女比起姚澈的母妃才是最可笑的…… 仇恨与怨妒之火在兄妹二人间燃起,星火迸擦到一旁的云舒气焰跟随,禁不住在频发的急喘中难受闷吟,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太对劲儿,并非只是发热之症那么简单…… 她探出小舌润泽一双干涸的娇唇,体内无名焰火催得她混沌迷惘,眼前逐渐模糊起来…… 姚溪光顾着与姚澈争辩,竟忘了还有一出好戏需待她亲自指挥上演。 “弟妹……你没事吧……” “大……大嫂……我头好晕……”云舒絮絮说着,眸光怎么也聚不到姚溪身上,“还……好热……” “热?”姚溪作出疑惑之状,过去轻柔执起她的手,“哎呀!怎么这么烫!” “怎么了?” 她转脸对姚澈道:“弟妹情况好像不大对,身上烫的很!” “什么?方才还好好的……” “就是啊……这怎么……皇兄你快来瞧瞧是怎么回事!” 姚澈移步过去,从姚溪手中夺过素手探查,那惊人的体表温度令姚澈邃眼极速沉坠! 而云舒感受到姚澈相对寒凉的体温时,胸口撺掇的火苗迸进得愈发旺盛,“不行……别……别碰我……”寒凉有浇灭邪火之势,逼迫她娇躯上迎,生出涌入男子怀中的冲动! “如何?皇兄稍懂些医术……不若帮弟妹诊个脉先?” 云舒知晓点滴的触碰必将造就自己万劫不复的境地,她不可让姚澈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8章:你给我滚 她扬手去推搡姚澈:“走开……不要……不要碰我……” 姚溪从万重罪恶中挤压出一脸担忧:“身子要紧,弟妹可不能这么任性,叫皇兄替你瞧瞧有何不可?” 姚澈擒住她纤弱挥舞的手腕,直抵脉搏,“有劳皇妹着人去请府医,观症并不寻常,唯恐有大碍。” “是,弟妹如此我也不好干看着,我亲自去好了。” 其实她哪里是去请什么府医,不过是躲在隐蔽之处等待云舒演一出失德出丑的好戏。 “放开我……我……我好热……”她簌簌站起意图离去,姚澈怎能放心? “回来……你这样子还能去哪?”长臂圈揽,属于男性温柔涌动的气息窜进女子鼻间,她无意识的蹙眉娇吟,“好难受……帮……嗯……帮帮我……” 灼热不失清雅的香气濡染了姚澈颈边的肌肤,酥痒轻移配合女子委屈的求慰,他已无比确信这番荒唐的情境因何而起。 “冷静下来,我问你,你方才吃了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我热……” “喂……你给我起来!” 云舒瘫软下去,又顺着姚澈暗紫色的衣摆攀游而上,冲动的攥紧了他的袖口,“快走……带我……带我走……” 越是克制越受摧心的折磨,身体仿佛裂开般紧绷又似万物抽离的空虚,唯有贴上男子的肌肤时方能压制一二。 姚溪在暗处看着,阴险的眼眸邪光浮动,她几乎笃定了姚澈会把持不住,待他与这贱人顺势苟合之后,她就不信沈栖迟还能待她如初。 “紫苏……” “是……公主有何吩咐?” 她携侍女隐入厅后,在一方角落小声道:“二少夫人与皇兄有私事相商,不宜叫人随意搅扰,你便找人去途中截住沈栖迟和云湛,尽量拖延时辰……” “公主您要……”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紫苏颔首:“是……奴婢立刻就去……” …… 姚澈等了许久也不见云湛和沈栖迟回来,周遭人多口杂,云舒又这般…… “小丫头你给我撑住了……我现在带你走……便是坐实了你那欲加的骂名……” 云舒已不太能听清姚澈所言,只捧着滚烫的身子欲拒还迎似的向姚澈倚近。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主动拒绝这丫头的时候,眼见那张宣红异常的小脸儿迷离又难耐,正沿着他冰凉的指尖缓慢向上贴触,同时小手钻进他的袖口中妄图探索更大片的肌肤。 狠心挥开她的桎梏,女子羸弱的跌倒在地啜泣不止:“疼……好疼……” “对……对不起,快起来!”姚澈慌乱要去扶她,谁知惹她后怕的低呼:“你走……你快走……” 身上的疼痛让云舒的意识稍许清醒,她急急退开姚澈一尺距离,拼尽全力想站起身。 不……只不过片刻,那种空乏殆尽的体感再次席卷,体内的冲动则以更汹涌的方式成倍滋长。 她来不及多想,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尖,被迫用鲜血的黏腻去驱散那些不属于她的情欲。 “唔……”疼痛的眼泪含在眼眶中,霎时是人见犹怜,姚澈怎还忍心撇下她离去? 周围的人想必已看了许久的好戏,姚澈恼怒不敢言,向来独来独往的他竟连个亲信随从都没有,喜宴菜肴均已上妥,也不见侍宴丫头的踪影! 现下真真是分身乏术,有再大的本事也是白搭了。 沈栖流更衣返回时在厅口碰见了鬼鬼祟祟观望的姚溪,立刻上前质问:“你在这做什么?” “啊……我……”姚溪一惊,目光不自觉向云舒的方向撇去,“没什么……我只是看你还不回来,便想……” “满口胡言……你最好放老实些……待喜宴结束后我再与你说道。” 不理会姚溪那虚假的解释,他大步迈离。 他怎么回来了?可恶! 千算万算没算到沈栖流竟会不顾难堪重返席间,光是拦截了沈栖迟与云湛还远远不够啊! 沈栖流回席,入眼便是云舒狼狈在地,姚澈欲上前又不能的情形。 他惊骇:“阿澈!你们这是……” 姚澈等不及打断他,“你来的正好!少夫人不知何故出此症状,你快唤两个丫鬟将她扶回寝殿去!” “什么?到底怎么了!” “事发突然来不及解释了!我只告诉你……你我都不能碰她!” “好……好吧!那我马上……” “夫君让我来吧!” 姚溪悦动的声音由远及近,停留在二人耳边。 幸灾乐祸的贱人!沈栖流很快意识到这又是姚溪所布的一个局,首先利用劝酒引他解围,让所有人误会二人关系非常,而后又不知如何对云舒下的手,早早令退厅中丫鬟叫姚澈求援无门。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将云舒“塑造”成人尽可夫的女子。 贱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想必匆忙离去的云湛也早已成了她设计中的一环,倘若沈栖流未曾重返,云舒迟早是要与姚澈…… 想到心爱的女子有可能被他人凌辱,沈栖流再也无法压抑对姚溪的厌恶,狠狠斥道:“你给我滚!” “什么?你说什么……你!” “没听清吗?我说让你滚!” 沈栖流的厉声下,引起数人围观,姚澈却急的不行,“阿流你冷静些,现在还不是争辩的时候……” “冷静?这贱人几次三番算计舒儿我都忍了,这次她竟连阿湛也不放过,甚至还引你我入了她的圈套,你叫我如何冷静?” “我知道……但是现下少夫人……” “舒儿我会亲自带回去,正好成全你那丑恶的嘴脸!姚溪……你满意了吧!” 姚溪未料竟让沈栖流恼了,要知道他可是一直忌惮她的身份,纵然不爽也从不敢说出来的,可他现在竟然为了云舒,当众辱骂她还让她滚? 她顿时怒不及发,隐忍道:“沈栖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不仅知道你是如何屡次陷害弟妹,还知道先前父亲中毒究竟是谁所为,我更知道……我沈家绝容不下你这种诡计多端的女人!让开!” 他毅然抱起地上的云舒,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中撞开她离去! 姚溪铁青了脸有半晌都是懵的,事态转变太快她根本接收不及,更有沈安士中毒之事似被揭发,浓浓的后怕令她不敢做出任何应对! 木讷伫立在原地,任由众人挨个用探究之色将她打量,然后仔细品味沈栖流话中之意,最终是不吝自己的鄙视。 事情不妙了……这次真的…… 她顾不得众眼,急急推开人群向外快步。 “阿流……我是不是该对你另眼相看了呢……”姚澈卸下紧绷暗暗思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9章:争夺爱妻 静谧无人的相府小径上,隐隐生出持续的娇吟,听得沈栖流心痒难控,他不断柔声安抚:“好了……舒儿……一会儿就没事了……大哥带你回去……” “难受……我……好难受……” “大哥知道舒儿难受,乖……府医很快就来了……”沈栖流一边急步,一边放软了嗓音回应她。 从异样发作到现在,体内已不知冲出多少轮的急浴暴动,可恨发作初期尚能依靠痛感保持清醒,现下拖的时辰久了,竟是连疼痛也不觉得。 云舒难受得嘤嘤哭泣,“帮帮我……帮帮我……大哥……” 含着委屈的气哼无法操控自己的双臂缠上男人的脖颈,沈栖流俨然进退艰难,他知晓云舒神思恍惚,现下所言多半没有意识。 他不能…… 少女的肌肤滚烫而湿润,口中吐出的气流倾泻而下令男人瞬间红了脸。 梦寐渴求与近在咫尺,哪一个更煎熬? 沈栖流咽下颤动的喘息,磁性的嗓音带有哄骗的诱惑力,“对不起舒儿……大哥不可以……不可以一错再错……” “好难受……我……我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 “不……”沈栖流自觉颈边温热,云舒迷乱不止的在他耳畔下颌处轻吻啃咬,伴随零碎的哭声显得是那样急切。 脚步渐止,沈栖流抱着女子的手不可抑制的收紧。 温软芳香携带了闺阁少女的青涩娇羞,这是他从未在姚溪身上感受过的,那种渴望也是他一直以来秉持不变的,他爱云舒,从第一眼见到她起就爱上了。 姚溪跋扈在床塌上却很温驯,他无法恋上她的温驯,却可以在将她幻想成云舒时,与她有片刻交融的满足感。 姚溪……甚至连个代替品都算不上。 他无颜面回应云舒的邀请,但也不舍拒绝她逐渐向他靠拢,然后用自己的躯体摩擦点燃他的激荡之情。 “呜呜……求你……求你……” 贴上男人的时刻给了她少许松泛的感受,慰藉上脑直到辨不清眼前何人,她情不自禁开口胡言,多想这个人可以给她一丁点回应,“求你救救我……求求你……” 沈栖流紧窒的嗓间似有万般梗阻,然他唯有逼迫自己咬紧牙关,沉声拒绝道:“对不起……我不能对你……” 也许是因为沈栖流的触感太过陌生,叫她潜意识里无法长期认同。 当深吻至他沉溺的眉眼时,云舒又如怨恨自己一般偏移了面目,继而贝齿紧锁一片娇唇。 压迫的吟息尤在耳边,那张倔强的小脸儿足以感染任何男子。沈栖流心疼她破溃渗血的唇瓣,想也不想便用自己的指尖顶进唇齿的空隙。 无声痛哼,沈栖流重新迈开步子,为他罪恶深重的过往刷上一层遮掩。 沈栖迟是在途中“截获”二人的。 虽一早便有了心理准备,但见云舒难受纠缠在兄长怀中时,他还是晦暗了俊颜。 “把舒儿给我……” “小迟……” 未等他言语,沈栖迟已蛮狠从他手中夺过云舒牢牢护住,而这时的云舒已临近昏聩。 “诶……”沈栖流轻呼,云舒死死咬着他的手指不肯松口。 “你干什么?我说了不准你再碰她,你还敢……” “弟妹发作时一直在唤你的名字,怎么也不肯碰我……我怕她咬伤了自己,所以……” “够了……你若真为舒儿着想,便趁早管好自己房里的人!” 沈栖迟俯身吻上云舒的唇,引导她松开沈栖流的手,“好舒儿……好舒儿醒醒……” 两唇如约纠缠不休,沈栖流杵在一旁怔怔的看着,指上嫣红如注蜿蜒滴落,不断浸染在袖口处。 上回耳闻房内媚声,现下又眼见二人旖旎,他明白云舒已经离不开沈栖迟,自然……沈栖迟也一样。 学会识趣的离去,是保留最后尊严的法子。 口腔内血腥弥漫,沈栖迟无法想象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这丫头经受了何种非人的折磨。 当云湛找到他,与他说起云舒情况不好,他担忧之余便全是恼怒,一定是他前脚刚走,她后脚便跟离了寝殿。 为何还要回去?为何不听他的话,做一个为自己而活的女子真有那么难吗? 姚溪派去拦截二人的婢女胡言沈安士旧疾发作,烦二人去偏殿照看,当时二人并不知姚溪会对云舒下此毒手,加上有姚澈在场也不觉有何大碍,便暂且去了就近的偏殿。 然刚进入便被人反锁在了里头! 二人立即意识到中计,幸好有云湛用力将门踢开,否则凭沈栖迟一人之力,便是到明日也无人会察觉他的失踪。 姚澈适时的通风报信,又自作主张带离云湛,说是有急事商议。 他们要商量的事情无非就是姚溪一言不发的出府意欲何为。 另一头姚溪连夜进宫,求见皇后。 听完姚溪遮三岔五的叙述,赵氏大概知晓了她如此畏缩的原因。 “溪儿……母后已不止一次与你说过,人在屋檐下凡事不可做的太过,你怎就不往心里去呢?” 姚溪跪在地上急道:“母后……母后儿臣没有……都是云舒,都是那个贱人!一味勾引沈栖流,如此屈辱您让儿臣怎么能忍耐!” “你听听你左一个贱人又一个勾引,这般污秽的言辞是一个嫡公主该说的吗!” “母后息怒!母后,这次儿臣真的惹怒了沈栖流,他……他似乎也察觉了……那次沈安士中毒,是……是儿臣所为……您一定要救救儿臣啊!” “你是本宫的女儿,本宫自会保你,但是本宫必须提醒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你再如何厌恶那云家小姐,想怎么给她委屈受本宫都不管,沈安士……不可有恙!” 赵氏一族还指望沈安士在姚瀛争夺储位时,于背后给予相当的推动作用,若他出事,沈栖流世袭相位便不会再帮助他们。 姚溪头点如捣蒜,“是是!儿臣知错!先前是儿臣鬼迷心窍才……” “现在你父皇对于立储摇摆不定,瀛儿是嫡子,周妃膝下所出却是长子,嫡长相争你这个做妹妹的必定要帮衬着亲兄才像话。”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赵氏由宫女扶着转身,“你夜半进宫不合规矩,还是早些回府吧。” “母……母后!那沈栖流都当着众人的面驱赶儿臣了,儿臣哪还有脸回去……” “你放心……今夜你暂且不让嬷嬷召他进殿,静等明日就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0章:同中情毒 姚溪听赵氏这模棱两可之语心中实在没底,不过一夜功夫,便能改变沈栖流心意了? 况且事情被揭穿,即便沈栖流没有证据,但说于沈安士听,沈安士也是一定会怀疑她的,同理,污蔑云舒投毒之事便是板上钉钉。 “怎么?不信本宫?”赵氏见姚溪迟迟不告退,有些不耐。 “不是母后,儿臣怎会不信母后,只是……若府中人问起儿臣夜半去向,儿臣该如何回答?” 赵氏叹气,似对姚溪的无脑感到无可奈何,“你便实话实说,若他们问起细节,你只说是有事相求本宫,其余闭口不谈即可。” “多谢母后……多谢母后……” “走吧……” “是……母后万安……儿臣告退。” …… 姚溪自己下的毒自己知晓,云舒没有个两三日是清醒不了的。 且这种情毒男女皆适用,只要沾染一点儿……再冷淡正直的人都会沦为难以想象的淫乱模样。云舒能撑那样许久已是极为不易。 沈栖迟望着塌上呓语不断的人儿,被虚汗打湿的青丝贴在小脸儿上,一双粉唇被她咬出了一道极大的口子,可见她当时有多么难忍,又是多么煎熬! 若沈栖流没有将手指替了她的唇,这丫头很可能直接咬舌自尽了…… “院判大人……舒儿究竟中了什么毒?为何到现在还是这般……”沈栖迟目光触及云舒死死缠住被沿的手,想起不久前她向自己疯狂索吻的情景,忍不住气血翻腾。 颜景泽是受了姚澈的吩咐而来,一是不放心这丫头,二是他两怀疑府医已与姚溪暗中勾结,不便再让那老头近云舒的身。 自然,颜景泽不会将此事说出来。 颜景泽轻佻凑至云舒唇边浅嗅,“喂……你……”沈栖迟紧随其后不满发声。 不过一瞬便远离了,“少夫人此前可食用过什么?” 人家也没做什么,只是寻常的望闻问切而已,沈栖迟也太草木皆兵了…… 不过……颜景泽那么个年轻英俊的模样,天长日久的近身为云舒看诊,总叫他有说不出的别扭。 “没有……父亲大人醉倒,沈栖流已经着手在查这件事儿了,舒儿除了用过少许喜宴上的膳食,便只饮过云将军递给她的一盏茶水。” “沈栖流……”颜景泽眯起斜长的眼,立即捕捉到了沈栖迟对于兄长称呼的变化。 沈栖迟撇嘴,“怎么?院判大人的重点挪到了何处?” “失礼……是在下冲撞了……” “无需多言,你且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膳食是我夹给舒儿的,而且一桌人都用了,也不见其他人有恙。” 颜景泽笑得很浅很轻,“二少爷关怀,自不可能是膳食出了纰漏……” “那难道是茶?云将军……他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妹妹?” “二少爷此言并不全面,云将军虽无心加害少夫人,但依在下愚见,是有人要借云将军之手来达到这个目的。” “你我都清楚是谁,可是……她如何下的毒?她又如何确定云将军一定会倒茶给舒儿喝?” 颜景泽不语,倾身探出白手套在云舒的唇边攫取一指嫣红。 唇脂已在她的啃咬下变得稀少斑驳,但浮于浅白的手套上依旧十分显色。 “这什么意思?”沈栖迟不解他突如其来的举动。 “在下方才在二少爷唇上也发现了类似之物,想必是少夫人毒发情动之时与您两唇相贴所致,如何?难道二少爷还未觉得自己有些……呃……那样的冲动吗?” “冲……冲动?”一张清秀柔美的面容浮现尴尬,他怎料颜景泽会如此直言不讳…… “若在下诊断的时辰不错,这会子二少爷就该……” 哎……为医者为求问诊简单准确,是要较常人更不含蓄些。 而后微有嫣粉的俊脸纳入颜景泽的眼帘。 这派娇娆的容颜与姚澈有着微妙的相似性,但却稍比姚澈青涩内敛。 沈栖迟生硬道:“我又没中毒……大人……我……”方说着,他已被一阵眩晕填充,颜景泽赶紧扶住他,“此毒区别于一般情毒,并不立刻催欲,起初只以头晕目眩为主,继而才……” 由人欲缓慢笼罩的一双媚眼,投向颜景泽,“是……什么时候……” “在下到来之前……”他扬起指端嫣红的白手套,“二少爷服用的毒量极少,所以延误至此才有症状……” “贱人……竟然……” “二少爷快坐下……” 沈栖迟制住颜景泽的手,“施针进药……舒儿已无大碍……敢问大人……是否男女同解……” “二少爷怎会这么问?” “大人不是早已看穿一切?若能同法医治……大人也……也不必静待我毒性发作了……” 颜景泽赞道:“男女确不同解,二少爷心思不凡。” “那便只能……忍了……” 沈栖迟无力推开颜景泽,强撑迈步欲离,行至半途,又闻:“少夫人虽无意识,但若二少爷重情不愿碰通房的丫头……与夫人同塌也……” 跌撞的脚步声渐远,不禁令颜景泽疑惑,他情愿强行忍耐人欲破体的痛苦,也不愿与云舒…… 真的只是顾及她身子虚弱不宜侍寝吗? 他想说的是解毒与平日的床笫之欢不尽相同,即便云舒没有热烈的回应,甚至情急下会粗鲁弄伤她,沈栖迟也不必太过愧疚,这本就是夫妻间的责任…… 话说回来,这丫头亲都亲了……怎的也忍着未进入正题?这小夫妻两是否太奇怪了? 塌上之人还在高热呓语,针刺穴道后她褪去情愫转为体热虚浮,毕竟有恙在身,昏迷一段时辰也是情理之中。 “救救我……救救我……” 颜景泽见她小嘴儿翕合,模糊吐出几个音,便走过去席塌缘而坐,“该叫的时候你不叫……人都走了你倒出声儿了……” 娇躯辗转,被中一条藕臂挣扎逃了出来…… “切……睡没睡样,也难怪他瞧不上你吧……”他擒住她烫热的小手,掩进锦被。 谁知女子像是听到了他的挖苦似的,在他碰到她之时又无意识推拒起来…… 这一动不要紧,却叫薄烟纱的袖口滑了下去,白净纤细的手臂明晃晃跌进男人的浅眸,他驻目流连,清晰瞧见了臂上那点赤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1章:连夜盘查 吃惊过后是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携带窃喜与嗤鄙不及,那种缺乏善意的情绪不仅没给他带来廉耻,反而助长了他的幸灾乐祸。 原来这才是沈栖迟坚持不碰她的原因吗? 因为从未碰过,所以……他打算往后都晾着这丫头叫她守活寡? 将她盖了严实,颜景泽自觉步态轻盈,姗姗而去。 夜已深,沈栖迟邪欲上脑,艰难的在府中行走,方才走得急竟忘了问一句,这种症状究竟要持续多久? 沈栖流大怒下令盘查府中众人,只要是参与喜宴制作传送的人都要接受他的盘问,所以姚溪窃窃回府时,厅中仍旧灯火通明,沈栖流坐于上位神色阴郁,对着一干人等拂眉不耐。 “大少爷……这些奴才您都问的差不多了……天色太晚了……明日奴才们还要早起干活,不如……” “我早说了……问不出结果……这里一个人也不许走……沈为……父亲不在,你要替他做我的主吗?” 阴冷一瞥,沈为吓的匍匐在地,“小的不敢……大少爷息怒!” “你先起来,就方才的问题,你再去全部轮番问过……” “啊?这……” 底下人开始躁动不安,交头接耳的小声埋怨起来。 将近丑时,大少爷愣是查不出投毒之人,眼见共事的奴仆们都困困欲坠,他还是不肯放众人离去。 沈栖流浅眸半眯,面上一丝倦怠也无,“我知道你们都心有不甘,不是自己做的事儿,自然不愿担这审问的干系,所以……容我提醒诸位一句,谁若能提供线索,有效指证那贼人,我便即刻放他走。” 此话一出,骚动更甚。 沈栖流侧重关注的三两个丫头神色焦急不自若,在闻得可以撇清干系的言语时更是凑到了一块儿,似有什么想禀而无胆。 他愤愤冷笑,又道:“在我相府做这些下三滥的勾当,还殃及了二少夫人,我绝不会轻易饶过,反之……指证之人所言属实,便是解救了众人,我非但不会加以责罚,还要重重赏他……” “沈为……” “是!大少爷!” “去账房领一百两银子,第一个指证的赏五十两,第二个赏三十两,第三个十五两……若无人出来指证,这一百两便捐去粥厂,账房里的亏空均分到各个人头上……听懂了吗?” “什么……” 参与宴席筹备的丫鬟仆从少说也有百来号人,这一百两银子均分下来并不可观,可独揽五十两甚至是全部,却是具有无比强大的诱惑力的。 人为财死,这一招很快出了效果。 方才鬼祟不明的其中一个丫鬟下意识上前一步,止不住心虚。 “大……大少爷……” 沈栖流拧眉,将缠着绷带的手藏进袖中,“沈为……这丫头……” “大少爷,她叫青黛。” “青黛……” 那丫头簌簌跪下:“是……大少爷,奴婢见过大少爷。” “你可有什么话说?” “奴婢……奴婢只是心有疑惑……并……并不敢肯定……” “说来听听,若是胡言乱语的,便视作刻意拖延时间,马上拖出去掌嘴!” 青黛叩首:“奴婢不敢……奴婢虽不肯定是否关联投毒之事,但……但奴婢保证所言句句属实!” “说……” “是……奴婢是膳房当差的,负责记录各位来往宾客喜好与忌口之食,今日膳食开制前,奴婢最后一次去少夫人殿中确认,哪知少夫人并不在殿中,奴婢本想晚些时辰再去问的,却发现有一人影从寝室侧门慌忙窜出,奴婢吓了一跳,还以为遭了贼……” 沈栖流坐直身躯,“怎么?你想说毒是贼下的?” “是……” “呵……那你便说说那贼是如何让少夫人中毒的?” 青黛低下面去,“奴婢……奴婢不知……但那人行踪诡异,定脱不开干系!” “如你所言……你应当看清了那人的长相……” “这……” 见她犹豫,沈栖流急躁的叹气:“沈为……依你听来此言是否不尽不实,子虚乌有?” “是……怕是这丫头为了赏银胡乱编造的,小的认为此番言辞并不足信。” “那便拖下去掌嘴二十!” “啊?大少爷!大少爷……”青黛身子一抖求起饶来,“求大少爷饶命,奴婢所言绝无虚假!不!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厅中执守的府卫上去架住青黛,欲将她向外拖行,“大少爷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奴婢……奴婢不仅看清了那人的长相……还知晓那人……放开我!大少爷饶命……” “慢着……” 府卫止住动作,沈栖流警告她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那人是谁……否则……” “奴婢说!奴婢说!” 她重又俯身在地,颤颤巍巍,“那人是公主殿下身边的人……方才奴婢怕说漏引来杀身之祸,还求大少爷恕罪并且保全奴婢性命!” “待我查清事实,我允你拿了银子赎身出府。” “多谢大少爷!奴婢看清了,那人是随公主嫁过来的丫头,白芷无疑!” “什么!”青黛身侧的一个丫头面色一僵,环视四周所有人都在瞧她。 她急忙为自己分辨:“大少爷明鉴!奴婢绝未行过此举,青黛……青黛这是在污蔑奴婢!” “我污蔑你?白芷姐姐……白日制膳时你人影无踪,膳房诸多人都能作证,而且你是公主殿下后拨来膳房当差的,平日就鬼鬼祟祟的探听二少夫人的喜恶,若说没有祸心,谁能相信!” “青黛!你……”白芷也跪下,脸色一阵青红,“你说的只是你的猜测!大少爷……奴婢是公主殿下指来膳房的又如何?这根本不能证明投毒之事就是奴婢所为!” 沈栖流拂上太阳穴,“青黛……你如此说可有证据?” “奴婢当然有,白芷姐姐怨恨二少夫人,这便是最大的作案动机,奴婢素闻公主殿下不满二少夫人,此事定是公主与她合谋要对付二少夫人!” “你好大胆子,还敢污蔑公主!” “哼……白芷姐姐……你与无故惨死的白芨乃是同乡,同属公主府的人,一直亲如姐妹,你怨恨二少夫人暗中处死白芨,便存心谋划意图毒害!” “你!” 白芷语塞,且先不论青黛是否戳穿她,沈栖流隐藏在纤手后头的阴暗面孔,足以震慑那两个自相争辩之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2章:神女无心 “大少爷……大少爷?”沈为见厅中寂静,而沈栖流也一言不发,出声试探。 又是半晌沉静,沈栖流才缓缓站起身,在灯火缭亮的厅中信步几许,最后驻足在了那两丫头身侧。 “青黛……”冰冷的声音慑得青黛目无定所。 “是……是……大少爷……” “白芨之死……乃二少夫人所为……你是听了谁的嫌碎之语?” “奴婢……奴婢……” 没等青黛结巴出个所以然,白芷便仇恨般替她回了沈栖流的话,“相爷中毒乃白芨姐姐指证了结,二少夫人被罚禁足,心中生怨有何稀奇?姐姐无辜惨死,所中之毒正是二少夫人用来毒害相爷的,这还不足以说明二少夫人的司马昭之心吗?” 话毕,沈栖流月色的缎面浅口鞋落入白芷眼帘,“你所揣测合乎情理,也是间接承认了你与白芨姐妹情深,所以青黛揣测你因此心存怨恨继而毒害舒儿,也是有理有据,白芷……是不是?” “大少爷……” 青黛进言补充,“大少爷!白芷就是为了替白芨报仇才进入二少夫人的寝殿施行不轨之事,奴婢绝对没有说谎!” “青黛!我只承认了与白芨姐姐的关系,即便我厌恶少夫人,也不能仅凭你一面之词就定我的罪,证据……证据呢?你拿出来啊!” “我亲眼所见!还需要什么证据!?” 白芷叩首:“还请大少爷明察,奴婢并未进过二少夫人的寝殿,也没有投毒,是青黛嫉妒奴婢得公主殿下的器重,想要借此除掉奴婢!” “你胡说!” “我胡说?你为了讨赏便随意攀污旁人,还不允许我自辩吗?” “你……我没有攀污你!我明明看见……” “都闭嘴!” 沈栖流厉声打断她们,“没有证据的争辩毫无意义,反而浪费了众人的时间,沈为……各自掌嘴二十,再继续先前的盘问。” “是。”沈为挥袖,示意府卫施行掌掴。 当二人被架住,异口同声的求饶声伴随此起彼伏的掌嘴声听得众人惶恐不安,个个面面相觑再也不敢胡乱说话。 沈栖流这招杀鸡儆猴用的很是到位。 “大少爷,院判大人来了。” 沈栖流眸光浮动两个来回,恐是云舒有什么情况,便允了,“让他进来。” 颜景泽一进入就见洋洋洒洒一群人齐刷聚在厅下,观看二女受刑。 “呵呵……怎么了这是……” “院判大人见笑,不知深夜来访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我来与大少爷说一声,少夫人已无大碍,不用两三日便可苏醒了。” 沈栖流面色和缓了些,“那就好,有劳院判大人不辞辛劳,明日我便差人将谢礼送至大人府上。” “举手之劳,不至酬谢。”颜景泽转身,掌掴已经结束,青黛与白芷互相痛恨的望向对方,眼中的怨毒似要在彼此身上剜个窟窿。 “怎么……大少爷找出毒害少夫人的祸首了?” 沈栖流摇头,“这两个丫头互相指证不成,又嘴碎,亦不知孰真孰假,我一气之下便二人并罚了。” “原来如此,大少爷也忒狠心了……俗语有言打人不打脸,何况又都是姑娘家……” 他懒懒的俯下身,对着两个双颊红肿的丫头啧啧惋惜,“可怜的两个丫头……便这么破了相,也不知是谁……在说假话呢?” 见两人均无回应,他又径自一笑,“你们下手也太重了,瞧瞧……疼的他们唇无血色,倒是难看了不少……” 沈栖流暗自好笑颜景泽关注的重点,“院判大人……” “请大少爷容在下做个怜香惜玉之人……” “嗯?” 颜景泽从袖中取出一青花玉的细巧盒子,装模作样小心翼翼的打开道:“这是在下向少夫人讨来,准备日后送给心仪的女子的,现下整好能派上用场……” 白手套捏着一盒圆润青玉,里头嫣红细腻,香气清幽,乃是上等的唇脂。 “院判大人相中了这两个丫头?” 颜景泽笑而不语,沈栖流又道:“若大人不嫌弃婢女粗鄙,便让她们跟大人回府尽心伺候一二。” “在下虽不介意门第般配,但总还要有配得上这脂粉的气质,不若叫二人浅涂双唇,再瞧瞧是否合在下心意?” 沈栖流欣然应允:“也好,院判大人侧重在此我自然应允,你们还不快照大人说的话做!” 青黛表现的受宠若惊,能伺候颜院判,那是多少女子盼望的事儿? 只为着颜景泽俊俏亲和的模样,她也无理由拒绝。 “奴婢……奴婢遵命……” 青黛抬手要去攫取唇脂,又闻颜景泽亲昵的嗓音:“姑娘等等……” “大人……” “是在下唐突了,仿佛这位姑娘并不中意在下呢……”他望向另一边踌躇不决的白芷。 青黛自然愚蠢的不愿白芷与她相争,立刻出言:“白芷姐姐是公主殿下身边的人,眼界高于常人,必是觉得院判大人入不得她的眼,紧等着公主为她指个好人家呢!” “是吗?原来姑娘叫……白芷……”颜景泽浅笑的气流拂过白芷鬓边碎发,再抬眸,颜景泽已近在咫尺,“大……大人……” “白芷姑娘好心气……独有自己的想法不甘与他人同流,在下佩服。”看似倾慕之情不言而喻,白芷却愈发进退维谷。 颜景泽并不急着戳破她,白手套执起她的手,点触上嫣红的脂面。 青黛不明白颜景泽怎就选择了如此暗藏歹心的女子,而她说出真相被她反咬一口不说,现下更是被尴尬的晾到了一旁! 白芷似将唇脂视作百毒之源一般惧而远之,手指触及微凉的表面,手臂颤抖更为频繁。 “姑娘如此……是嫌少夫人赠予在下的东西粗陋吗?” “不……不,奴婢不敢……” “你既不敢,便让人帮你可好?”颜景泽看向青黛,“有劳姑娘,少夫人的东西若用在了白芷唇间,必更能衬出她的美,你说是吗……” “大人……说的是……”那般温情脉脉的注视,惑得青黛顷刻羞红了脸,手也不听使唤的便探向白芷的口唇…… 指尖的温度贴近,白芷这才慌乱撇开那只手,随后将身子伏得极低,“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奴婢并无伺候大人之心!还请大人饶过奴婢……” 猜想得到证实,颜景泽幽幽挑唇讽道:”并非姑娘神女无心,乃是在下襄王错了意,如你这般毒害少夫人的女子,在下是断断不敢纳进府中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3章:严刑逼供 “大人……” 白芷抖落一身寒意伏于地面,沈栖流则大步而来:“院判大人……你说是她……” “不错……”颜景泽将手中唇脂递给他,“请大少爷好好看看,这是在下从少夫人妆台上拿的,乍看颜色质地都无异样,浅嗅却可察觉灸甘草与蛇床子的气味,此两味药材皆有使人动情之效,混于其中不宜识别。” 沈栖流执起嗅了嗅,“我倒是闻不出什么,不过舒儿……弟妹仅浅涂一层便有那般厉害的功效吗?” 颜景泽转眸,“这个就要问我们美丽的白芷姑娘了,这情毒从何而来,亦或是何人……赐予她的……” “大少爷,奴婢冤枉!奴婢……根本不知什么情毒……奴婢也从未见过此物!” “你还狡辩?”沈栖流不是傻子,从方才她百般推拒涂抹唇脂的举动中已能确信,她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你若从未见过此物,为何不敢用它?难道不是一早便知晓里头藏毒,害怕自己毒发失态吗!” “这……奴婢……奴婢节俭惯了……不喜用如此奢靡之物!” “……好个节俭清高的白芷姑娘呢……”颜景泽伸手从女子腰间抽出手帕,示于众人,“这方绢帕做工精致,绣样新颖且用了金线镶边,加上这丝绸的质感目测市价在五两银子左右,敢问姑娘月钱几何?竟能买得起如此贵价的手帕?” 众人瞧得清清楚楚,那帕子贵过平常的帕子百倍不止! 按照他们相府当差的月钱,是断断置办不起这样的东西的!可笑的白芷竟还有脸面说自己节俭惯了? 沈栖流斥道:“你还不说实话吗?是谁赠予你这帕子,又是谁买通你去毒害二少夫人的?都给我一一招来!” “不!不是这样的……这帕子……这帕子确实是贵人所赠,可奴婢……奴婢真的没有毒害任何人啊……大少爷!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奴婢是冤枉的!” “大少爷……白芷姑娘的嘴巴硬得很呢……看来不用些非常手段是不行的……” “院判大人可有什么好法子?” 颜景泽等不及显露狡黠的笑意,目光绕过白芷定格在青黛面上,“姑娘挺身出来指证她,却因她巧言善辩而无辜受刑,心中定颇为委屈吧……” 面上火辣疼痛的感觉尤为清晰,被颜景泽这么一说,她霎时眼眶泛红,点点头:“是……多谢院判大人体谅……青黛只求能保全性命,其余但凭大少爷做主!” “青黛姑娘不必伤心,在下斗胆代大少爷想个辙,便将这清高的白芷姑娘赐给你做提鞋丫头……以抚慰你当众受辱之痛,如何?” “什么……什么!”白芷当即炸了起来,跪着行至沈栖流腿边哀求道:“大少爷……这……这万万不可行啊!奴婢是公主殿下身边的人!怎能给青黛……求求您不要如此!” 沈栖流强忍笑意掩唇咳嗽两声,故作愠怒道:“我已给过你机会,你不愿承认罪行执意自寻死路,还来求我作甚?” “可是……奴婢真的没有做过……您罚也罚了……求您不要再将奴婢赐给青黛!” 一旁颜景泽催促道:“青黛姑娘,听见大少爷的话了吗?白芷现在已经是你的使唤丫头了,你尽可自行责罚泄愤……” “多谢大少爷,多谢院判大人!”青黛福了福起身,昂首走向白芷,“白芷姐姐可别生气,妹妹我且先替二少夫人教会姐姐如何说实话!” “你要干什么?你站住!” 她扯住沈栖流的衣摆还不死心:“大少爷救救奴婢,奴婢……” “松开!”沈栖流大手一扯,白芷跌倒在地,“我最后问你一遍,是谁指使你毒害舒儿,你若肯供出幕后主使,便不用再受此凌辱!” 白芷内心强烈斗争着,她如何能供出姚溪? 姚溪在相府权利滔天,她这个丫鬟若背叛主子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逐渐逼近她的青黛……那即将到来的折辱…… 犹豫间,颜景泽又道:“看来白芷是咬死不肯反口了,青黛姑娘还在等什么?” “是!” 青黛快步过去朝着白芷红肿的面颊直直烙下五个指印,“啪!”又是重重一记,白芷的嘴角瞬间淌出血来,青黛面上则是说不出的痛快。 “住手!啊……你敢打我!我是公主的人……你敢打我……公主不会放过你的!” “这里是相府不是公主府,姐姐要搞清楚谁才是您的主子!” “啪!” 白芷脑袋被打晕,瞬间瘫软在地上眼冒金星。 “好了,有劳青黛姑娘了,接下来咱们再换个法子……” 握了握发麻的手,青黛悻悻退下。 颜景泽目露疼惜的替白芷理清脸上的发丝:“如花似玉的一张脸就这么打坏了真可惜,不过不要紧……在下这儿还有秘制的‘蚀骨香’,一滴下去,姑娘便真的解脱了……” “蚀骨香?”沈栖流插嘴。 “蚀骨香乃在下家乡送葬所用,效如其名,连人骨亦可侵蚀殆尽,更不用说这薄薄的一张人皮了……” 白芷挣扎着向后退:“不……不要……” “姑娘别怕,一滴而已,不至蚀骨,顶多便是容貌尽毁,双目失明罢了……” 沈栖流隔岸观火道:“还是颜院判的法子巧……某人所谓能保她性命的主子仿佛也吓得不敢现身了……” 原来姚溪自始至终都在外头偷听,方才颜景泽进来时也发觉了,只是装作不知,便可更堂而皇之的对她的人下手。 以儆效尤,沈栖流与颜景泽想到了一处。 “那有什么关系呢?区区一个丫鬟,大少爷便是取了她性命,也是她该有的福分,在下相信公主殿下通情达理,不会过多追究。” 白芷惊恐万状,脑子却变得异常清醒,姚溪要能救她早就救了,先前的白芨无端惨死,她不也只字未提吗?若有足够的能力对抗沈栖流,她何必还要暗中指使她去投毒? 本就是她谋害在先,说到天边也是没理的。 “那快动手吧。” 颜景泽作势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置于白芷脸部上方缓缓倾斜,“不要……不要……我说……我什么都说……大少爷不要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4章:请求和离 沈栖流扬手摒退颜景泽。 “奴婢承认了……二少夫人中毒一事……是公主指使奴婢干的……公主命奴婢在二少夫人的唇脂中投入情药……待其毒性发作再唤退所有侍宴的丫鬟……” “理由呢?” “公主不满二少夫人……想要她在众人跟前出丑……” “那挥退所有丫鬟,又是想引何人入计?” 白芷拭掉嘴角的血迹,“除了二少爷……喜宴在场的任何男子……都无所谓……” 任何男子!都无所谓!? 该死的姚溪,她竟能恶毒至此吗?沈栖流将手中的唇脂重重掷在地上,青花玉碎惊得众人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接着下人们又开始骚乱起来。 “在场诸位都听到了,如此毒妇听从陷害二少夫人,损害其清誉罪大恶极,即刻押入柴房,待明日再听候父亲大人发落!” “拖下去!” 白芷被府卫结实擒住,拖离了厅中。 此事看似被了结,然沈栖流的面目依旧不容乐观,折腾了大半夜,只逮住个从犯是无法令他满意退却的。 姚溪掩于厅外角落眼见白芷满面血迹的被拖出来,心中还是有些惶恐的,毕竟这丫头与白芨一样跟了她许多年,不过……她既受不住刑将她供了出去,便已做好成为弃子的准备,背弃主上之人的死活,她亦不必再理会! “大少爷如愿擒得真凶,怎的还闷闷不乐?” “为恶者必要绝其本根,勿使能殖,否则即便除去白芷,也会有万千类同相继而出。” 颜景泽颔首,规劝:“大少爷的意思在下明白,只是此事涉及宽广,牵一发而动全身,事不能急需得从长计议才是。” “先这么着吧……一切待父亲大人酒醒再议。” “是……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辛苦院判大人……”沈栖流方作揖相送,厅外又急急递上一仆从,“不好了大少爷!方才值守府卫来报,二少爷失足投池!” “什么?怎么回事?” 颜景泽问道:“二少爷现下如何?” “府卫下池去救,可二少爷似乎酒醉发性,不愿从池中出来!” “开什么玩笑?!”沈栖流拧眉怒斥! 颜景泽暗自好笑,这小子,八成是邪火焚身躲进池中灭火去了吧。 “大少爷稍安勿躁,二少爷熟识水性想来不会有恙,在下去瞧瞧就是。” 沈栖流本也不打算过去与之照面,不久前胞弟仇视自己的眼神已叫他芒刺在背,云舒一日不醒,他便一日放不下那脸面。 望着满厅昏沉欲睡的下人,沈栖流一阵烦躁上涌,“也好,小迟胡闹惯了我也管不得他,便随院判大人心意为之照料一二吧!” …… 颜景泽退后,沈栖流压下满腔躁郁,复生更为阴暗的目光,“投毒之事已有结论,我亦会遵守诺言给予青黛相应的赏银。” 青黛跪下谢恩:“多谢大少爷,奴婢日后定更尽心尽力!” “今日之事虽是白芷咎由自取,但有一点我还是要提醒你,青黛……” “是……” “白芨的死究竟是谁所为尚未有定论……你若不分是非,或仅凭一些流言蜚语胡乱按在舒儿头上,便是蓄意栽赃……其罪与投毒不相上下,刑罚亦是如此,懂了吗……” 青黛怯怯的回应:“是……奴婢明白……奴婢再也不敢乱听乱说了……还请大少爷恕罪……” “明白就好……你们呢……”他转眸,将凌厉的视线切换至每个人的头顶。 “奴才(奴婢)……明白……” 沈栖流向沈为挥袖两记,厅中人便接连有序退去。 待厅中只剩他一人时,他才生出嘲弄般的言语:“公主殿下瞧了大半夜的戏,想必是疲乏口干的紧了……难道还不准备进来吗?” 门外悉索一阵,姚溪神情复杂难表的现身于他眼前。 “公主真是好性子,眼瞧着自己的奴婢受辱挨打也断不施舍半句求情,该说您过分镇定呢……还是真真生了颗阴毒之心?” 白芷受辱也是损了她的颜面,她如何能无动于衷? “你心中笃定所有恶事都是我一人做尽,白芷自然被你以重刑得供,我出来分辨与否又有什么区别?” 沈栖流有些难以置信的起身,“你这毒妇……恶事被揭发了竟还不肯认罪?” “我为何要认罪?你有何证据?就凭一个被屈打成招的贱婢吗?” “呵……贱婢?”沈栖流身躯制造的暗影已蔓延上她,“你不承认不要紧,弃白芷为废子也无妨,甚至撇清先前毒害父亲之事都可以!” 她隐生一股不安,“你什么意思?” “我会与父亲提议,以你至今无有所出为由向你父皇请旨和离,你便滚回你的公主府继续作恶吧!” “什么……沈栖流!你敢!” 沈栖流颇带些视死如归的气势,“我知晓休去公主不那么容易,你母后也定不会放过我……没有关系,一时休不掉你也无碍,然谁也阻止不了我再纳妾室,你若能忍受与她人共侍一夫,我可以考虑收回休妻的决定!” 听完这话,姚溪气得面部抽搐,和离……那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事。 沈栖流因为云舒那贱人,竟要强势逆风而行,甘冒皇室的大不韪也要与她断绝关系! 她脑中快速运转道:“你……你别做梦了!父亲大人不会容你这么胡来的!你这是痴心妄想!痴心妄想!” “哼!未必!父亲若知晓你为除去舒儿而不惜毒害他老人家,想必会比我更急切得将你赶出府去!” “你胡说……你没有证据……父亲不会信你的!” “我敢这么说自然是有证据。”沈栖流逼近她,居高临下的身躯比以往都要伟岸。 因为终于不用再忌惮姚溪的淫威了。 姚溪被他迫得碎着步子往后退,从厅堂至入口处那点距离,对于她来说不亚于刀山火海的炼狱。 “咚!”一声姚溪的背贴撞上了门框。 “说来你也真笨,我若是你,即便要害人也绝不会用自己手下的奴才……”而后再看向她已是形同天下之大稽,“你不好奇日日与你贴心筹谋的紫苏这会子怎不见人影了?” 是啊!紫苏…… 她进宫求援太过慌急,紫苏并未跟随她一道,而自她回府至今,更是不见紫苏前来寻她一二,难道…… “你做了什么……” “哈哈……”沈栖流罕见痛快的讥笑,“公主不如干脆些……问她对我招供了什么吧……” “不……你怎能……” 沈栖流硕躯欺压而下,“那贱婢知道你太多事情,我是一定要留她在身边的……所以你要做好准备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5章:通房丫头 一记暗招几乎要将姚溪的老底击溃,她算计出了任何人的心思,唯独日日与她同塌的枕边人,怎么也捉摸不透。 自家墙角修葺得问题重重,赫然倒塌,难不成还要怪挖墙脚的人力道太大吗? 沈栖流贴得她极近,她从未有一刻觉得他身上携带的戾气如此之重,“是不是在想那贱婢都吐了些什么东西出来?” 没等她回答,他已轻嗤着凑到她耳畔:“自你嫁入相府,你对父亲、对小迟、对舒儿……甚至是对我的种种轻视践踏,那贱人都招认的一干二净,啊对了……为求活命,那贱人还对我说了些有价值的东西……” 姚溪双目撑了撑,被那硕大身躯碾压得喘息困顿。 他说的对,紫苏知晓她所有的事情,桩桩件件拿出来晾都足以治罪,细数罪行她根本猜不到何为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夫妻一场,你真要置我于死地吗?” “哈哈...”沈栖流忍不住失态发笑,“夫妻?公主殿下的夫君与高贵的牲口有何区别呢……不过我还是要感谢那贱婢,若没有她,我还不知凤仪万千的公主殿下私下里却是那般淫荡的妇人……” “你……你说什么……” “贱婢日日传你旨意要我与你同塌,我自认为是皇后强下的旨意,哪知……这夜夜醉于春梦的竟是我们的公主殿下……可真是不得了啊……” 姚溪缠着沈栖流同房的原因不仅仅是为子嗣考虑,更是因为只有在床榻之上,沈栖流才会对她显露出丝缕柔情,含着水漾的浅眸望着她时也偶有眷恋依存。 她不明白他只是透过她的身子去追寻那个缥缈不及的梦,还一直坚信经营床榻之道会使得沈栖流回心转意。 可恨紫苏,居然将如此隐晦的事情也说了出来……同时姚溪也更清楚,紫苏的全无保留是对她最大的威胁。 沈栖流开始笑的愈发没有风度,那湿冷的声线令姚溪颈间酥麻,“我不妨再把话说明白些,届时公主若不答允我和离的要求,你暗中筹备的那些下三滥的东西便会公诸于众……” “你已经……”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提及此我不得不再次为公主折服……谁曾想那些万般恶毒的赃物竟就藏匿于你我夜夜纠缠的床榻底下,哈哈……你是真的没地方扔了吗……” 灌满鄙夷的气流由上而下,濡染她颈间的肌肤不自主激起细小的疙瘩。 她脖子一僵,没了回应。 沈栖流以为她在考虑,她也心知自己或许等不到赵氏的支援便要提前认栽了,不过即便认栽,她也接受不了被驱逐出府的决策! “天子无罪,天子的女儿自然也无罪,你去揭发我,也不见得可以如愿以偿!” “哼……早知你会这么说,当然那些东西也处不死你,我且替你记着这账,明日开始我便纳了那贱婢做通房丫鬟,让她好好学学她的主子是如何伺候夫君的……” 什么?他竟要纳一个卑微至极的丫头做通房舍人?紫苏比她年长那么多,他也瞧得上吗? 沈栖流似作罢了退开身躯,步入后堂。 正当她以为他离去时,稀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层叠传来。 “唔唔……” 姚溪抬眸,沈栖流泄露与之全不适配的奸佞表情,而紫苏正被捆绑着口不能言。 “紫苏!” “唔唔……公主!”姚溪立刻上前将她口中的布团拿掉,再查看她的全身,却是一丝伤痕也没有。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婢背叛了公主……奴婢是迫不得已的!” “迫不得已?紫苏……你说这话本宫会信吗!”姚溪暗指她既未受严刑逼供,又无亲人相挟,怎就把事情吐得干干净净? 谁知紫苏哭了起来:“公主饶恕……奴婢……奴婢真的是被逼的……大少爷他……他……” “他怎么你了!” “大少爷他……他喂奴婢吃了……堕情散……奴婢才……” 姚溪秀眉立蹙,大骇道:“什么……你……沈栖流!你怎么敢……” 原来他说要纳紫苏做通房丫头并非临时起意,是早有预谋的!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公主殿下认为还有比这更简便的法子吗?”说话间,沈栖流抬手宽开腰间的玉带,下头紫苏似梦魇般向姚溪靠拢,“不!大少爷……公主救我!您救救奴婢!公主……奴婢不要!奴婢……” “大胆!沈栖流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公主夜夜都盼望做的事情……怎么这会子装起糊涂来了?” “你住口!” 姚溪作势护在紫苏身前,又遭沈栖流强烈的嘲弄,“此贱婢背叛旧主,还勾引我……公主还要护着她,会不会太过大度了些?” “你!”姚溪看向紫苏,质问道:“你说他喂你吃了堕情散,那你是不是也与他……你说!” 紫苏哭得面目无状,隐约肿起的双唇仍旧麻木不已,“奴婢对不起公主……奴婢……奴婢已经是大少爷的人了……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贱婢!” 姚溪毫不犹豫上前给了她一耳光,“你不知羞耻!” “怎么样?我早跟你说了你家公主薄情寡义,哪里还有可能救你……”他褪去最外层的云锦衫子,命令道:“识相的就快点过来……” “不要啊……大少爷饶了奴婢!奴婢知道的已经全都招了!求求您不要再……” 沈栖流没什么表情,但眸中已是一派死寂。 “公主想不想看一看自己贴心的婢女,在我身下是何等模样?呵呵……也不知比之你自己是逊色呢……还是略高一筹?” “过来……别再让我说第三遍……”他长臂一伸扯住紫苏的衣领,然后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好好表现给你家公主看看!” “唔……” 紫苏的面容一下发青,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生出几声痛苦的惨叫! 姚溪简直要疯了,今夜的沈栖流陌生凶残得令她恐惧,难道从前那派温和谦逊的模样都是他伪装出来的吗? 不堪入目,不堪入耳,她想到了逃跑。 可结果是被府卫强行架了回来,“放肆!你们敢对本宫用强!放手!放手!” “那么急着走不再多看一会儿了?” 姚溪被扔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沈栖流!你禽兽不如!” “哈哈……姚溪……这是你的报应!是你伤害她的报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6章:卖主求荣 她承认此刻的沈栖流无论性子如何扭曲,对云舒的情意仍是坚定的可怕。她忽然能够理解,那次他轻薄云舒,明知是违背道德操守之举他还是选择去做,也许……就是今夜这般的状态,想要的东西求而不得,而身边拥有的一切又都那么不尽人意。 他是何等的压抑? 他已爱慕云舒近乎疯癫的程度。 姚溪看见沈栖流狠狠撕扯紫苏的发丝,似要将所有的怨恨与不甘尽数发泄在她身上。 许久,他臂上一用力,将紫苏蛮狠甩到地面。 本是被怒火侵蚀失去理性,可他细腻柔和的脸庞却清醒异常,因他不愿臣服于面前狠毒不堪的“妻子”,甚至将繁衍子嗣都当作是例行公事。 就那么寡廉鲜耻的崭露着一处昂扬走向姚溪,“轮到你了啊……公主。” “你给我站住!你……不要……你不能碰我!” “怎的?你那么盼望得子,奈何我日日不留子嗣,今夜我且遂一回你的心愿,你不是应该迫不及待的贴上来吗?” 姚溪再度想逃,然那两府卫更像是没脸没皮的男人,见沈栖流如此丑态,也毫无反应。 身子双臂被桎梏,姚溪在推搡挣扎间摔倒在地,“你们好大胆子!放开我!本宫要告诉父皇灭你们九族!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听到没有!放开我!” 沈栖流只一使眼色,府卫便控制住她的脑袋,这更引起她的剧烈反抗,“沈栖流你要做什么!我是嫡公主!你敢如此羞辱我……父皇母后都不会饶了你!你不要命了吗!” 然男子更是猖獗一嗤,“管天管地也管不到你我闺房里的事,你若脸皮够厚便随你告状去!我瞧你是急着要将荡妇之名冠到脑袋上了!” “把她拖过来……” “你混蛋!沈栖流你这个畜生!我不会放过你……无耻小人!啊……” 同样是发丝被攥紧,头皮撕扯的痛感使她嘴唇颤抖,共赴刑场的二人即将迎来绞刑架旁一场悲戚的血雨! 不……她会发疯的! 可是还不够!他要的不仅仅是她发疯! “紫苏……你的任务结束了吗?你就歇上了?”沈栖流懒懒出言催促。 紫苏狂呕不止,半晌也驱不散嗓间恶心之感,“是……奴婢……奴婢马上去……” 只见她被捆绑着无法起身,稍作移动便立即闷倒下去。 沈栖流一拂秀眉啧道:“啊瞧瞧我这记性……快给紫苏姑娘松绑……”其中一个府卫得令上前。 紫苏强忍嗓间灼热的刺痛,伸手去够地上已碎裂的零星唇脂。 “公主因你背信弃义气至花容失色,合该由你亲自伺候她上妆,还不快求公主接纳你这一片孝心……”沈栖流手上使力,姚溪的面孔被迫仰起,“你要让紫苏做什么!放开我!好痛……松手……我……我要喊人了!” “请便,我一切听从公主的意愿。” 他对紫苏使了一眼色,紫苏立刻跌撞而来,将手中残余的唇脂置于姚溪面前,“还请公主殿下允了奴婢一片愧疚之心,让奴婢……好生伺候您……” 红肿不堪的唇,嘴角下颌黏腻萎靡的津液,为紫苏打上了卑贱的烙印,她陷入疯狂的窘境任凭沈栖流差遣不敢有违。 姚溪彻底慌了,这东西抹上会有什么结果,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然沈栖流偏要她重复云舒走过的路。 “掩门。” 随着男人轻慢一声,紫苏强行将唇脂塞入姚溪的口中,府卫则捂住她的口唇不叫她能轻易吐去。 只片刻,姚溪生生吞下一块嫣红,娇嫩浓郁的花香充斥了口腔,甜美却催她濒临崩溃…… “不!不!不要……”姚溪跌落在地,绝望的呼喊萦绕在偌大的厅内,听起来格外可怖。 紫苏则跪在原地无力的哭泣,是愧疚与羞耻的并存。 堕情散能够染红一个人的双眼,离散她引以为傲的雍容尊贵,沈栖流含着比油还要令人窒息的视线,观赏姚溪从崩溃的临界处慢慢残喘进淫糜的深渊,然后向他无耻求召。 他趁她还残存一些意识,刻意将自己的分身靠近她,“当众褪衣自我慰藉,公主忘了还有外人在场吗?” 姚溪受男性气息的引诱,急迫哀求,“让他们走……求你……不要看……”口中拒绝配合的却是与之全然不符的行为举止,惹沈栖流嗤之以鼻,“不要不要……说的好委屈……” 他看向两个府卫,“公主命你们走,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身边男性气息的减弱叫姚溪失措不安,“求你……不要走……” “求求你……宣太医……”红晕攀附在她外露的皮肤上,她双手颤抖着缠上沈栖流外露的双腿。 “呵……太医?太医怕是无用,他们不是受了公主之命,无论何症皆称无能吗?父亲是……舒儿是……公主理应也是啊……” “不……我没有……” “拉开她。” 府卫各自扣住她一侧身子,迫她立即改为纠缠他们。 “紫苏,快瞧瞧你家公主能比你强硬到哪儿去,甚至比你更快服软呢!” 她看着姚溪荒唐的与府卫们亲密,懊悔自责:“公主……对不起公主!是奴婢该死……是奴婢害了您啊……大少爷!求求您救救公主!千万不能让他们污了公主的清白啊!奴婢求您了!” “你放心……只要公主勇于承认错误,我自会赏她一方解药的。”他揪起姚溪的衣裳,“如何?公主现在还不认为自己有罪吗?” 姚溪哼哼着,顺着沈栖流光裸的手臂向上舔舐,并极力将身子探出衣物外头,沈栖流烦躁拧住她的脖子,“给我消停些!” 紫苏在一旁痛哭,“公主!您就别再与大少爷嘴硬了!一切都是咱们蓄意毒害二少夫人的,您快承认吧!奴婢实在不忍见您如此……” “你再不认罪,便连他们也帮不了你。” 府卫作势要告退,而沈栖流也预备更衣,姚溪顿生无数欲念海潮般席卷她的全身,虚热之感压榨她发出难忍的哭泣,“不可以……别走……求求你们……我好难受……” “公主您就认罪吧!奴婢求您了!” “贱婢……你……住口……” “死到临头不知悔改!紫苏,今夜公主身子有恙不宜侍寝,便由你入殿替她,至于他们……本不配侍奉公主,全部退下就是!” 见众人都要撇下自己,姚溪狼狈扯住沈栖流的衣摆,“不要走……救救我……夫君……我是你的妻子啊……你怎么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7章:背叛与恨 “夫君……妻子?沈某可不敢择配你这毒妇,你便在这独自享受浴火煎熬吧!” “紫苏……”他热络造作的搂住紫苏,并示意她继续以口相侍,“啊……到底是紫苏姐姐年长,阅历丰厚,仅是口便已胜过这贱人万千!” 男人虚张的喟叹,毫不避讳的出言羞辱,轻易让那奴婢越过了主子去。 不甘又全无退避之力,姚溪没撑多久便压垮了脑中最后一截弦。 她止不住理智的崩塌,终是败阵:“够了……够了……我认罪……沈栖流……我认罪!” 沈栖流重新拉攥她的头发,狠戾不留余力,“公主所认何罪?” “我……毒害弟妹……毒害父亲……” “动机呢?” “嫉恨……我嫉恨她……” “贱人!”他扬手赏下一耳光,“到现在你才肯认!这堕情散的滋味不好受吧!” 姚溪不顾疼痛缠住男人的腿,霎时便与紫苏形成共侍一夫的姿态,“我认了!我已经认了!求求你……给我吧……” “荡妇求欢,不知羞耻!你害舒儿的时候怎就没料到自己会有此下场!”沈栖流狠狠踹开她,命府卫褪尽她剩余的衣物。 姚溪投入浓欲的海底,颠覆本来的模样。 她急切推开紫苏成全自己一枝独秀的罪恶的优越感。 沈栖流恨不得啐上她的面,“果真是荡妇!不知何来的脸面嫉恨舒儿!”他愤懑审视她,眼中愈发鄙睨,“舒儿宁可咬舌自尽也不肯臣服,再瞧瞧你呢?你这淫滥的贱人如何敢与她相提并论!” 怒骂之后是男人昭然若揭的行为趋势,紫苏见状怯生生退到后方,已然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随后在府卫的“围观”下,沈栖流亲手催得彼此翻覆血雨的长河…… “说你错了!说你对不起舒儿!” “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弟妹……嗯……”痛欲夹杂的吟哦,她无法抗拒的顺从沈栖流溢出违心的话。 “贱人!贱人!” 虐待般进行融合,同样能使身下之人兴奋接纳…… …… 事后,姚溪被丢到一边,沈栖流顶着满额的汗开口,“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们也算是伺候过公主了,公主重情,赏你二人贴身的衣物以表情意,往后公主再有需求,你们必要更竭力而为!” “听从主子吩咐。” 那两个人俯身拾起姚溪脱下的衣裤,面无表情的告退。 “紫苏,公主累了带她回房好好歇歇,往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劝她自己掂量仔细, 切莫用自己的名节涉险啊……” “奴婢……自当谨遵……” 沈栖流离开后,紫苏跪在赤果的姚溪身侧欲哭无力,“公主……公主您醒醒……” 姚溪受情毒侵蚀神智丧失,餍足在地许久才恢复意识,沈栖流终究是替她解了毒,不至叫她被旁人所辱及。 “大少爷已经走了……已经没事了……” “你……你……”紫苏上前扶起她,“贱婢……你给我滚……” 姚溪置身于满地秽乱的液体中,前所未有的屈辱与痛苦窜上她的胸口,沈栖流为了替云舒报仇如此折磨她,还让紫苏这低贱的奴婢摇身成为了小主子,凭什么……他究竟将她这嫡公主放于何地! “奴婢对不起公主……公主饶命!” 奈何她毒性挥发后浑身无力,否则她必即刻赐死这贱婢! 然转念一想,紫苏是嫡公主的陪嫁丫头,现下又成了通房舍人,她若能帮助自己伺机报复,手脚上不是更方便了吗? 沈栖流如此凌虐她,都是云舒那贱人…… 想到此,姚溪不再拒绝紫苏的搀扶,“如今都是正经的小主子了,本宫再不肯,也取不得你的性命了!紫苏……看来上天赐了你条好命啊……” 紫苏一脸惶恐的跪下,“奴婢不敢……奴婢怎配伺候……伺候额驸大人……但求公主留下奴婢一条贱命,奴婢愿意为公主当牛做马……” “当牛做马……哼……如今马都骑到主人头上了,本宫哪还敢使唤你啊!” “不!公主……若非额驸大人将堕情散……奴婢也断不敢背叛公主的……” 说起沈栖流喂她吃了堕情散,毒发时她自与姚溪一般难以自控,可恨沈栖流对外声称已纳了她通房,而事实上为她解毒的根本不是他,而是他随意召唤的几个府卫! 被万人之下的男子轮番欺侮,她却因药性作用不得不挺身相迎,如此屈辱又能比姚溪所受的光彩到哪儿去? 所以姚溪对沈栖流与云舒的恨,她感同身受。 “公主!公主!”紫苏褪下自己的衣裳包裹姚溪的赤体,“公主恕罪!奴婢虽已被额驸大人……但,但奴婢发誓!只要公主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定会将功补过,有奴婢在一日,绝不会让二少夫人有一日安生!” “你所言当真?” “是!奴婢若对公主存了异心,必叫五雷轰顶永不超生!” 紫苏尚有利用价值,也是日后事发时一个最合适不过的替罪羊,姚溪舍不得就此放她快活,说到底,利用完毕后的铲除远远比现下内讧要明智的多。 姚溪缓缓拢紧衣裳,让紫苏认为她多少是心存感动的。 “公主……” “你说的对,你是母后派来伺候本宫的,本宫绝不会亏待你,光是通房舍人不足以给你脸面,既然木已成舟,本宫会求沈栖流赐你个平妾位分,往后在府中行走,也能叫旁人知晓你属我皇家的体面……” 紫苏有一瞬的受宠若惊,怔了怔才叩首谢恩:“多谢公主!多谢公主!公主的恩情奴婢永志不忘,定当竭尽全力除去公主心头之恨!” “起来吧,扶本宫回房。” “是!” 主仆二人互为掩盖彼此的难堪,她们似乎都未将沈栖流的警告听进心里去,那些被府卫取走的贴身衣物如同隐藏了导火线的炸药,不知何时会示于人前,引燃姚溪肮脏的过往,那时她便真的万劫不复了。 姚溪强忍下身的裂痛蜷缩在塌,“想法子拿回那些衣物,还有那两个贱奴才,本宫要他们生不如死……” “是,奴婢为表忠心,三日内一定给公主一个满意的交代!”同是强忍裂痛的紫苏在塌前喜怒不明的应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8章:别的法子 另一头,沈栖迟扎进池中借此消去体内邪火,府卫自以为救护不及,个个满面焦急的在池边手足无措。 “二少爷……二少爷您出来吧……奴才们求您了……” “要不……咱们去禀报相老爷吧?”其中一府卫弱弱提议。 “大少爷一向关怀二少爷,大少爷都说不管他了,相老爷酒醉不适,如何还能轻易搅扰?”另一府卫应道。 “那现下该如何?这二少爷不知又被什么刺激到了,天寒地冻的也不嫌里头冷。” “谁知道啊!二少爷脾气古怪的很,咱们可得仔细着,否则稍不留神便要……” “便要如何?” 正在谈论的府卫闻言卸刀俯身:“院……院判大人,您怎么来了……” 颜景泽审度一帮游手好闲的府卫,又瞄了瞄池中荡漾扭曲的人影:“二少爷进去多久了?” “回大人,二少爷已……已进去了半个时辰了,他……” “一群糊涂鬼,如今已是十月,夜间气温更是骤低,你们不想着如何请其出水,反而在这议论主子的是非,你们的胆子可不小啊。”他竖起秀眉故作威严。 府卫们即刻跪了一地:“院判大人恕罪,奴才……奴才们是真的无法可施了,二少爷根本不听我们的,奴才们也是一时糊涂……还请您不要张扬出去!” “罢了。”他一挥手,“留下两个人替我抬他,其余人可以回各自岗位了。” “是是。” 走近池边,发现沈栖迟身着浅紫色与月色云锦交织而成的衫子,俯面浮于清澈的池水中央,唯有锦缎随水流潜伏不定却瞧不见他的脸面。 颜景泽攫下一只白手套,比女性还葱白的手指指尖轻触水面,“嘶……”一声,他甩去指尖的水渍,感受温度凉薄近乎冰冷。 过了霜降就是冬,还真不是诓人的。 “二少爷还不出来,是预备在这刺骨的池水中等待黎明吗?” 顿了顿,颜景泽恍然一笑:“呵……差点忘了,二少爷在里头是听不见在下说话的。” 府卫一愣,原来他们方才呼天抢地般的求告呼喊,在沈栖迟耳中竟都是无声的存在。 简直白费了力气。 “你下去与二少爷说,少夫人醒了想见他。” “是。” 府卫纵身一跃下去环住了沈栖迟的腰,闻得他们在水中絮絮片刻,他见沈栖迟从挣扎反抗逐渐消去暴戾的情绪。 果然那丫头是他最放不下之人。 沈栖迟推开府卫一蹴而起,霎时无数水柱潮涌般自他头顶倾泻。 墨发如瀑经过水的疏解已自由散开,他扬起袖子胡乱抹了抹面儿,不冷不热道:“舒儿醒了?” 颜景泽浅笑着戴回白手套,“二少爷先上来再说。” 秀眉濡湿后显得根根分明,水滴调皮掠过他的媚眼,在长睫上方存储了半刻又随他眼睑的扑闪任性滴落。 邪火未消,只是稍稍镇压了部分。 因而他每说一句话都给人沉闷沉闷的感觉。 “大人特地来此,不为舒儿,是为了看我的笑话吧?”寒凉如池水浇熄他的温驯,他身着湿透了的衣裳晃悠上岸。 颜景泽稍向后退了退,“怎会?大少爷关心二少爷的安危,是而特地命在下前来看顾。” “舒儿如何?”他有意避开沈栖流的“好意”,心中不知鄙夷了几多回。 “少夫人安好,呓语减少已睡熟了许多。” “那便好……左右我这样子也无法见人,大人也不必管我了。” 说着他又欲转身投入池中。 “二少夫人中毒,是有不知死活的丫头趁其不备潜入寝殿,在她的脂粉中下毒,二少爷一味避忌她是保了她一时安稳,可是就不怕某些人卷土重来,再度让你二人防不胜防吗?”颜景泽拉长声音,对其背后凌乱的发丝投以谐谑的注视。 沈栖迟迟疑,“她身子太弱,我去怕……” “二少爷不过是想解毒之法,是在下疏忽,未及时向您告知。” “你……”沈栖迟转身,湿润的面庞鬓发仍滴着水,“你不是说男女不同解?那我……” “虽是男女不同解,但其意义是除去行夫妻之事,女子可由医者进针施药所控,而男子……也并非硬要熬过几日。” 男人的面色暗了下来,似乎在责怪他为何不早说。 颜景泽紧接道:“泄火泄火,所谓解毒之法只需将火泄出便是无碍了, 二少爷宁愿身陷池中亦不肯碰通房舍人,实在是对少夫人情深义重,既是不能由旁人相助,那便……” “我明白了,别说了……” 沈栖迟好看的眉头蹙起来,双眼空寡尤为使不上力。 “好吧……那在下便告辞了。”他有些揶揄的嘲笑隐藏在两片薄唇之间。 才迈两步,后头又传来些许压抑的男声:“大人且慢……” 挑挑唇角他故作正经的转身:“二少爷还有何吩咐?” 只见男人黑沉的面上隐约有红晕泛出,到底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儿,面对颜景泽这随性惯了的医者,再如何不含蓄他也发作不得。 于是扭捏许久他也愣是问不出来。 “二少爷?” “我……”抿唇为难,又顿了一会儿才认怂启齿:“除了那个……我就没有别的法子吗?”他移开视线垂面恨恨不爽。 我的天,要他自己帮自己……简直是荒唐到了极点! 颜景泽拼命忍住笑意,假意清嗓道:“有是有……不过在下并不很推荐这法子。” “继续说……” “二少爷若强求在下施针诊疗自然也无不可,只是男女的不同犹如阴阳调和,乃是互为相反的个体,少夫人适用的法子对于您来说,自会有些用处,不过逆阳气而袭很可能会损伤二少爷的……呃……” 沈栖迟冷眼回视:“我的什么?” “呃……您的夫妇和谐之根本……” 同一时刻,他将沈栖迟尴尬窘迫的姿态受进眼底,清淡的柳叶眸便这么闪烁出几乎讥笑的光芒。 偶尔耍一耍这小子也不是很无趣啊。 随后没等颜景泽反应过来,他便慌忙的甩开袖子奔跑离去,那速度比之他刚察觉中毒时的,可要快的多了。 “在下实在惶恐……”掠去面上被沈栖迟溅到的水渍,转身莞尔笑得无比轻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9章 :继续假寐 “别走……是她害我……她害我的……” “我知道……舒儿。”临近黎明,他终是消停了下来。 自我解毒……他发誓这辈子便没做过那种糊涂事儿。然为了这丫头的清白,他且做一回颜景泽的笑柄也没什么难堪。 双手缠绕成难舍难分的模样,沈栖迟定定看着,不禁泄露一记很浅很浅的笑声。 淳美的嗓音耳畔不及,飘忽过来又游荡到很远,云舒似梦非醒,牢牢抓着他的手絮絮不曾间断。 “这次,又是我的疏忽,是我对不起你。”他多想褪去衣衫上塌拥住面前这人儿,可惜在她眼中,与他所有美妙的时日皆是遵从颜面的结局。 也许他所追求的热烈的爱意终是黄粱一梦。 平淡好吗?平淡也没什么不好。 做错了事便只会道歉,为人所害便只会尽数受下,难道真的要他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看住她吗? 但是她若过于恣情,或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凌厉女子,他……还会钟情她吗? 如今的二人像是打了个死结,情爱匆匆穿梭而来又不知躲到何处,令他时常疑惑它是否真的存在。仿佛不过点缀一瞥的零星而现,又似踏雪寻梅不留痕迹,找不回曾经炙热眷恋的那种感觉。 可恶……她这般若即若离的态度,是要生生将他逼疯。 “放过他……求求你……放过他……” 他的苦笑滞纳在面上,梦中与这丫头相会的男子,他是有所察觉的。 是男人与生俱来的敏锐探查力,让他几乎肯定那个人并非日日与她同眠的自己。 放过他? 她曾说过,不曾与什么人那样爱过便被皇帝指给了他,如今想来,或许真的不曾爱过吧,但至少身处稍许勉强的夫妻感情中,她的心不止容得下他一人。 “知道我会生气,所以做梦也不忘替那个男人求情?”沈栖迟想松开她的手,然她缠得形同禁脔,断然不肯丢弃,“我一直在等你与我说实话,不只是听你在梦中唤他的名字,疯丫头。” 他染上一丝愠色,越是自我解释越觉荒唐。 每逢他对她不满之际,她不是可怜兮兮的哭泣讨好,便是像现在这样神志不清的昏睡。 劲儿无处使的感觉当真太糟糕,沈栖迟起身合衣上榻,拥住那个倔强的孩子。 那身躯娇小的像是一手便能掌握似的,寡淡的两条眉黛远山横,肌肤因持续的虚汗而湿润温暖。他想起不久前,兄长可能也得幸拥有过这样美好的一刻,便觉芒刺在背。 可笑的是须臾倥偬,她迷迷糊糊的恢复一些意识时,他却又睡了过去。 艰难转动身躯,云舒的小脸儿顶到了一堵人墙,“唔……”无力抬手,她在锦被中哼哼唧唧的嗫嚅声惊醒了浅眠的他。 “嗯……你怎么了?”他惺忪的呼吸,刚换的外衣被他的硕躯压出了浅显的褶皱。 “疼……疼……” “嗯?哪里疼……我替你……”云舒恍惚的钻进他怀中,深浅不一的嗅着他衣裳上淡不能觉的书卷气。“哎……笨丫头……你醒是没醒啊……”游离于理智之外的呢喃,轻易融化沈栖迟的温情脉脉。 探了探她的额头,体温趋于正常,应当是熬了过去,可为何这副迷蒙不清的模样仍旧与之形影相随?他明白了,唯有假寐的人类才永远唤不醒。 既如此,“罢了,你身子弱些,是没那么快清醒吧。”将计就计。 怀里的触感更松泛,他的猜想竟属实。 轻柔摩挲她头顶的发丝,两条手臂圈得更紧,还有些微微颤抖,“我究竟要如何做,你才会告诉我你心中所想……多想你什么都不要隐瞒,感觉那样的我……真的太无用了。” 觉察到呼吸频率的紊乱,他心如针刺。 但他似乎停不下来,“我想起那日你满身醉意的回来,也许那时候我便不该宽纵你的……谁能想纵容亦能变本加厉,明明我已决定忘掉她了,为何还不能得你的一心一意……” “你在怪我……是不是……” 忘掉她谈何容易?何况那个曾向他招手的女人,原本就不打算消失得干干净净。她曾说要他拿一样东西来换她的原谅,可笑的是这个“东西”也不是他说拿便能肆意拿的,招之则来挥之即去,她用这个定义固封自己无法不变得谨小慎微。 窗外晦涩的晨曦逐渐透进殿中,她扭动身子企图用他温暖的怀抱去阻挡,尽管微弱却足够刺目,像不像初恋即便不得善终却不可否认的永驻心底? 过了今日,便要迎来最疼痛的现实了。 云舒很怕,她设想无数次到了明日的场景,沈栖迟犹豫难明的瞥视,还有那个女人忘形示威的嘴脸。 一直这样多好,将彼此的心跳融入青蓝色的夜空中,就着一枝烛火一同回忆,仿佛所有的事都不曾变坏,现在的烛光也依旧是新婚那夜长燃不灭的龙凤花烛所散发出的,二人都那么单纯,不谙世事。 一口叹气,他将自己的颈间贴上她的面,“对不起……我不懂对你究竟算不算爱……但若给我一个机会重新抉择……我依旧会择配你做我的妻子。” 想到一处了? 云舒为了他这份心有灵犀,拥堵到嗓子里都是苦涩。 颈间的脉搏强烈而均匀,她厌恶又不舍,启开带伤的唇,重重印上这个可恨又摆脱不了的男人。 “睡着了还如此不安分,往后可不敢与你同榻了。”他拉开她,拾起下滑的锦被,阻隔在二人之间。 待到额上一片温热,沈栖迟的墨瞳黑如暗夜的剪影,涣然合上的一瞬,怀中人与他皆懵懂虚饰,很快都掩去了清醒状态。 …… 醉生梦死不过如此,云舒感受破晓前身侧逐渐降温的床榻,掩在被中哭到昏天黑地…… 说不清他究竟何处柔情,可就是没了身旁那个人,她会被万向迸发的孤独感侵吞至面目全非,所以……她终究是恨他的吧,恨一切身不由己都是为他,当想起往后数十年的时光成为自己拥有他最牢靠的理由,她泪更汹涌。 不如继续假寐,直到泪水枯竭,心痛麻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0章:嫡子过府 天亮,皇嫡子姚瀛过府。 姚溪支起酸痛的身子,大妆相迎。皇妹的异样他是能察觉的,从母后含沙射影的嘱咐中听出皇妹过于跋扈已叫沈氏一族偶有不满,他今日来,自是以安抚为主。 夺储事成前,过于显眼总是不好的,在姚溪狂妄生出事端前他必须要提醒她收敛锋芒。 “沈相新婚大喜,母后心中记挂特命我带些贺礼来予沈相,还望您一定要收下。”姚瀛身后跟随宫人三两,手中提了些寻常贺礼。 一大早来贺喜沈安士没理由推拒,虽然这招“马后炮”在他看来,只是对昨日不曾赴婚宴的弥补,但赵氏是听从了姚深的旨意,今日特意命嫡子前来至少是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沈安士作礼道:“老臣多谢皇后娘娘记挂,二皇子殿下一路过来劳累了,还请务必在府上用了午膳才是。” “沈相盛情,我恭敬不如从命。” 沈安士命沈为收下贺礼,并引姚瀛前去正厅用膳。 “呵对了……沈相喜续继夫人,母后也为夫人备了一份薄礼,稍后便由皇妹亲自奉上,以示儿媳对继母亲的敬重。” “哈哈……不过是个继妻,怎劳娘娘如此厚礼,微臣不敢当,不敢当。”“殿下请坐。” 姚瀛身后的随从得令扯开座椅,伺候他落座。 早已在膳桌旁静候的沈栖流与姚溪目视并不同处,姚溪见娘家人来访,难免激起昨夜备受凌辱的回忆,自然无比委屈的上前,“皇兄您可算来了,妹妹我盼您盼得可辛苦了。” 本以为会得皇兄怜悯的帮衬,哪知姚瀛一展不悦道:“溪儿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是谁给了你这妇道人家胆量,敢出来置喙夫家的商谈?” “皇兄,你……” 姚溪难堪的模样惹沈安士出言调和,“殿下息怒,溪儿也只是寻常问候两句。” “出嫁从夫,男尊女卑,即便溪儿是皇家子嗣也不能例外,大少爷尚未发话,就没有你说话的时候,懂吗?” “是,是……妹妹知错,父亲……儿媳知错了……” 众人将沈安士当做糊涂鬼一般对待,饶是昨夜发生那诸多骇人之事,他也未能知晓半分,可见沈栖流善后工作做的挺出色。 “好了……老臣瞧着溪儿面色不佳,许是身子不大痛快吧,你还不快扶着坐下。” 沈栖流弥漫着一脸假笑,“是,父亲。” 昨夜的恶魔今日的贤良夫婿,姚溪从未忘记他那句要请旨和离的话。 无意瞥见紫苏在一旁伺候着,姚溪顿生告状之欲。 当沈栖流略为敷衍的扶住她的手臂时,她止住步子道:“皇兄说的对,怎能劳烦夫君贵手,溪儿由紫苏伺候足矣,紫苏,来扶我。” “是,公主。” 她回其一轻鄙的笑,“夫君虽还未正式赐予你名分,不过你我同为伺候夫君之人,自该姐妹相称了,往后你便唤我妹妹吧……” 紫苏搀扶的手一激灵,惊的不及下跪,“奴婢不敢,奴婢怎配与公主殿下姐妹相称,还请公主不要抬举奴婢了!” “诶……这有什么……” 沈安士一头雾水问沈栖流,“这是怎么回事,紫苏姑娘怎么……” “父亲大人,事发突然儿子还不及向您回禀,是这样的,溪儿千金之体近日招了些病痛,怕是要养一段时日,她为沈家子嗣考虑决定将贴身的紫苏赐给儿子通房,儿子也不好拒绝。”沈栖流眸中划过微妙的挑衅,抢做了先告状的恶人。 姚溪竟是无言可辩,额驸纳妾都是寻常,何况区区一个通房丫头。 她指望此事能引发姚瀛的不满,因为将女人送到沈栖流的床榻上,这种事儿绝非她的风格,姚瀛也绝对能瞧出里头的古怪。 不过事与愿违,姚瀛只淡淡挑唇,丝毫不恼:“皇妹此举也算是尽了儿媳之责了,两族联姻最重要的便是开枝散叶,皇姑母命薄只为沈相诞育两子,沈相长情多年未续弦,如今这传宗接代的任务合该落到小辈们的身上,溪儿,你做的很好。” “多,多谢皇兄……” 沈栖流意外姚瀛能接纳的这般坦然,只是话说到这份上,他还如何开得了口提出和离? 姚溪不知该喜还是悲,原来昨夜母后承诺她的施以援手,便是以这退让的姿态表现给沈家人看? 这份诚意太过憋屈了,沈家人会接纳,姚瀛言辞恳切沈家人更会急着铺起台阶给她下,好像所有的事情便这么糊里糊涂的过去了…… 难道母后已经不在乎她所受之辱,要牺牲她来讨好相府了吗? 正想着,姚瀛又发声道:“说是说前来恭贺沈相纳妻大喜,怎的这喜事儿的另一位主人迟迟不见踪影呢?” “呵……继妻出身低微胆子又小,从未见过什么大场面,她得知今日二皇子殿下要来,自觉卑微不宜面见殿下。” 还算有些自知之明,沈栖流难得与姚溪暗想到一处。 姚溪愚笨,沈栖流却不得不多个心眼,那素未谋面的女人若真是这般本分便不足为惧,若是故意为之……或是沈安士刻意的隐藏,便不太好办了。 “这是哪里的话呢,继夫人既嫁入相府便是名正言顺的主母了,妄自菲薄岂不伤了沈相的颜面?日后皇家宴请,难道夫人也要一味的深居简出吗?”姚瀛的话中隐露强求之意。 “殿下说的有理,是继妻糊涂,太小家子气了。” “如此……还不命人去请夫人前来,也好叫溪儿履一履敬茶的本分。” “皇兄!”姚溪急切上前一步,想发反对之声却被姚瀛一个眼神斥退。 可恶……竟要让她给那来路不明的女人恭恭敬敬敬茶?凭什么? 姚瀛不禁腹诽自己那愚蠢的皇妹,真无能协助他便罢了,如若还要不知场合公然刁蛮,他也不会过多给她好脸。 沈安士悻允,只得谴人去请。 这空档,姚瀛才发觉相继落座的人数似乎不对,“嗯?瞧我糊涂的,这二少爷与二少夫人怎的也还不露面?” 姚溪闻言素手一僵,怯怯的看向沈栖流。 她多怕他会趁此机会将她所做的恶事揭露出来,以求和离的主要目的。 沈栖流仅稍许阴郁的斜了她一眼,应道:“殿下有所不知,弟弟与弟妹不巧感染了风寒,晨起府人来报二人邪热侵体,为避染及旁人是而不能与殿下相见了。” 目光触及皇妹静谧的释出一口气,姚瀛心中更为笃定,“原来如此,皇妹怎也不早与我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1章:床榻招数 “啊这……这是妹妹体下不勤,皇兄……皇兄莫要见怪了……” “前些日子母后才得外头进贡的百年山参一支,早知二少爷与二少夫人身子不爽,母后定要让我一并带来了……” 沈安士道:“多谢皇后娘娘……娘娘如此关怀老臣一家,老臣无以为报,日后娘娘若有用得到老臣之处,老臣定义不容辞。” “沈相客气,两家联姻互为帮衬自是应该的,况且皇妹从小娇生惯养难免在有些地方失了分寸,得罪之处还要请沈相与大少爷宽宥她呢……” “是,溪儿贤惠得体,不曾有什么错处。” “相爷……夫人到了。” 跟随府人来往的方向,众人见到一妙龄女子身着浅红衣衫缓步而来。 远瞧她身段轻盈,走近时一览其肤色白皙,腰肢纤细柔软,配合不疾不徐的莲步,使她行走间如弱柳扶风,这般年轻妖娆的女子即便模样并不出众,也足以迷了沈安士这颗沧桑的心了。 还未等姚瀛开口,沈安士已倾身过去牵住了她的手。 “快来见过二皇子殿下。” “是……”她展了展细长的柳叶眉,略厚的唇瓣弯起,“臣妇见过二皇子殿下,臣妇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海涵。” “夫人言重了,我本是受了母后所托前来贺喜的,又怎敢对夫人有责怪之意呢?”姚瀛命人取出贺礼,递至姚溪跟前,“皇妹,母后的嘱托,你可定要做好啊……” 姚溪极不情愿的站起,随后在姚瀛催促的视线中接过贺礼,“是,溪儿是沈家的儿媳,自会对继母亲尽孝到位,但请母后放心。” 随后她行至那女子身前,微微福身,“儿媳见过继母亲,初次相见还未当面恭贺继母亲新婚大喜,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请继母亲收下。” 那女子落座,垂眸笑的和蔼可亲,“公主千金尊贵,是臣妇僭越高攀了,莲心,好生收下。” 她命贴身伺候的婢女接过贺礼,又起身向姚瀛致谢,“臣妇多谢皇后娘娘与殿下记挂。” “夫人请坐……” “继母亲请用茶……” 女子面前一盏由嫡公主亲自奉上的茶水,再次叫沈栖流意识到,助其从一介草民一跃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命妇,功不可没的是自己的父亲,但她自身的本事更不容小觑。 他本就不待见这位继母亲,奈何沈安士对她情根深种,事态发展至此地步,他只希望她往后在府中能够安分守己,否则他也可随时越过尊卑去。 …… 姚瀛用过午膳略坐坐便走了。 避开沈安士与那女子,沈栖流立刻阴狠毕露,“方才公主如此不舍二皇子离去,恐怕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吧。” 讽刺之意何其明显,姚溪暗自切齿道:“你不也是?你那么想休掉我,偏偏在这时母后帮了我一把,你的那些话,自也是没有机会说出口的!” “难得公主贤惠,连通房之事亦能忍下,我作甚还要去找不自在呢?” “你别得意得太早,只要有我在一日,你便永远也别想摆脱我!” “是吧……但前提是你的那些恶毒心思到此为止了,如若不然,即便皇后帮你,我也会让父亲容不下你。”沈栖流越过姚溪,轻浮揽上紫苏的腰身,“走吧紫苏姐姐……也到了该午睡的时辰了……” “站住!” “怎么?公主想要一道来吗?” 姚溪素拳紧握,强按下腹中怒气,“你别恶心了,你就是求我伺候你,我也嫌你们脏……午后阳光最是暖人,我这大嫂便去探望下‘感染风寒’的弟妹好了。” 沈栖流眸中闪过的阴柔令姚溪颇为痛快,她下一刻便大步迈过二人,似真要向云舒的寝殿走去。 “你敢对她怎样,我绝不放过你。” “不放过我?”姚溪止住步子,回首,“又要喂我吃堕情散,还是继续让我观赏你们无耻的行径?你还有什么招数对付我,不如一并使出来!” 不安仅片刻,沈栖流又成竹在胸,“公主说的对,有些招数是只能用来对付你的。”他推开臂中的紫苏,上前擒了姚溪的手腕,“明着我的确不敢把你怎样,但是侍奉夫君却是公主职责所在,所以……在公主这双腿还能行走之前,我会好好宠爱你的。” 说罢他暴力吻住姚溪的唇。 一脸厚厚的脂粉令沈栖流倍感厌恶,啃咬一瞬便离开,她为了遮掩虚色而涂的唇脂已有一些沾染到他的唇上。 沈栖流忙不迭啐了一口,“请人为公主沐浴更衣,为保子嗣福泽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来寝殿搅扰!” 紫苏方从地上起身,急忙应道:“是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沈栖流!” “我劝你还是留些力气,稍后等着你用嗓的地方多着呢!跟我回去!” “不!不!”姚溪几乎预见他要如何虐待自己,慌忙露怯,“你放开我!放开我!” 在床塌上也从未吻过她的沈栖流,第一次亲吻的反应竟是忍不及唾啐出来,她悲哀,他对她连轻薄暖欲的心思都不曾有过。 从前是无感,往后便只有恨。 男人拉扯她步履维艰,行至半途他已无了耐心,“快点走!别逼我动手打你。” “你敢!你敢打……啊!” 姚溪捂着脸颊屈辱异常,她能感受到男人这一耳光丝毫不留情,“此处无人你若再要逞强,我会让你这张脸一辈子都没法出门!” “你混蛋!你混蛋!沈栖流我恨你我恨你!” 他干脆扛起姚溪娇小的身子,“为着你这毒妇的嫉恨有所出,我也不敢不用心!” “不!放开我!” …… 当日沈栖流便宣布将通房的紫苏抬为平妾,不过虽是平妾沈栖流也不打算真让她延绵子嗣,因为只要他无有所出,沈栖迟便有理由应对沈安士。 他承诺过云舒,若她不愿与沈栖迟诞育子嗣,他也绝不会让自己房里的女人有得子的可能。 接近末尾,姚溪哭泣无力,虚弱得连哀求之声也断断续续,“求你……好痛……放了我……” 沈栖流仿佛穷不尽硕躯间的力道,他也极满意恶毒的女人求饶的模样,“你还敢不敢?” “不……我听你的……什么都……不敢了……求你……”她明白他所指,也知晓自己现下的允诺不过是为求片刻安生罢了。 沈栖流掐住她的脖颈气喘道:“你昨日也是这么说的,然我见你半点不改是何道理?” 无力抬手去阻止男人的桎梏,很快她缓缓呛咳起来,双目逐渐充出血色。 “贱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2章:拉拢婢女 “贱人!”沈栖流撤手,又在她面上补了一耳光,刚临界昏厥的姚溪就这么被打醒了,“痛吗!痛吗!给我醒过来!” “咳咳……求你……” 姚溪的脸被打偏,无数屈辱的泪水伴随疼痛令她几近崩溃却没有力气反抗,她深知这种时刻的沈栖流便是魔鬼的化身,只能求饶唯能求饶。 也是在这种时刻,沈栖流思绪纠缠的都是床榻以外的世界,身躯只是用作机械的惩处,他的忡忡柔情毫无保留奉献给咫尺天涯的女子。 是时候了,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不是溺毙在其中受人摆布便是将其摧毁的透彻决绝。 可是他无能为力的不仅是摆脱不掉这个悍妒的女人,更有她母家背后政权无度的挟制,所以显露她丑恶不堪的一面是首要,而与之同时牺牲的还有自己不能见光的爱恋。 还未开始便要结束,翩翩公子的初心荏苒,只是再不能以制造痛苦的方式出现在她眼前,这是他欠她的,也是他该偿还的罪孽。 离开前,他也不顾她是否还能听清晰,阴阴吐出一句话,“我已命人继续修建你的公主府,待府邸建成不日便搬离过去,我不会再叫你有害她的机会。” 长腿迈出寝殿,他见到了紫苏。 “额驸大……不……大少爷……” “紫苏姐姐……”瞬间转变轻柔的嗓音,那副模样完全没有完事后的颓惫。 “不……奴婢惶恐,还请大少爷直呼奴婢贱名……” “姐姐请起。” 臂上纤长的大手,微微使力时传出一丝酥痒的触感,“姐姐年长,从前在皇后身侧侍奉也是大丫鬟,现下仅叫你做个通房之人是委屈了。” “怎会!能……能伺候大少爷,是奴婢的脸面……” 明着说给他通房,暗中破她身子的却是比她更低贱的奴才,此刻再与她说这些,难道是他良心发现,预备善待于她了吗? “我也知晓你心有不甘,不过公主跋扈,你再得什么脸面在她跟前也是低人一等的,与其如此倒不如得个自在痛快。” 紫苏抬眸对上沈栖流的眉眼,“大少爷……” “紫苏想过离开吗?不用伺候任何人,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便可。” “这……” “你早已满了出宫的年纪,跟随公主来此也是受皇后之命,如今既成了我的人,你若想走我也可为你安排。” 只见她踌躇了一会儿,重又跪下道:“奴婢从未在此事上仔细考虑过,公主何等强势,皇后娘娘的势力又是何等广布,即便奴婢真想走,怕也没那么容易。” 沈栖流口如含贝,朝她笑的恣情:“所以我不是说了……可以为你安排吗……” “大少爷的意思是……” “待你该做的事情做完了,我会请父亲为你择配一门当户对的男子,让你以相府婢女的身份出嫁为人正室,自然……嫁妆的事儿你不必操心。” “可是……”紫苏紧接着开口,然又觉言语羞耻不敢言说。 沈栖流了然于心,再次将她扶起:“你放心……你在府里所经受的一切都将成为白纸一张,没有人会知晓你的过往,我也保证你离开后便是全新的开始。” 此番话说得紫苏不得不心动。 顾虑是一定会有的,但处于巨大的诱惑跟前,紫苏还是明显动摇了。 尤其眼前这个对自己亦正亦邪的男子,明明昨日那样卑鄙的凌虐过她,可现在三言两语的温柔,竟是这般填暖她的心房,没有办法……他与生俱有的柔美面庞就算是只那样注视着她,怕也会令她心甘情愿的献出自己…… 公主固然狠毒,想来在百般伤害云舒时,除去对她美丽容貌的嫉妒,更多的是想独占沈栖流这个温润公子的柔情吧。 可是……方才殿中公主凄惨的哀求声,她也听的一清二楚,沈栖流不爱公主,一点儿也不爱…… 紫苏弱弱抽出手,忽然有些复杂陈旧的情绪上涌,“对不起大少爷,奴婢还是……”说话间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紫苏姐姐还在为昨日的事儿怨恨我吗?” “不,不……奴婢不敢,奴婢……啊……大少爷……”身子被拥住,沈栖流相对于她炙热而鲜活的男性躯体,还有她所见识过的羞耻而磅礴的宠爱……一切都是那么近在咫尺了…… “紫苏姐姐会答应我的,是吗?” “不……” “不要说不……”两颈交缠过去的一瞬,男人情意脉脉的浅眸以极快的速度冻结,然声线却还是和煦如初,“离开……亦或是你企盼着我像对待公主那般,对待你……” 她惊的挣扎,“奴婢不敢!大少爷恕罪!饶命……饶命……” “放松……”他抬手轻抚紫苏的项背,“离开之前姐姐要做的是,将那贱人与姚瀛会谈的内容转述予我听,还有……姐姐从前在皇后左右听得探得的一切,也都要一一道来,能做到吗?” 原来……原来……沈栖流的最终目的是这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生了此等隐晦不明的心思?怎么办?她该告诉公主吗?还是……直接禀告给皇后娘娘? 真可笑,温柔的贴近,只是为了避人耳目。 紫苏知晓太多主子的事儿,姚溪也好皇后也好,待事成之后极少有可能留下她,反而沈栖流让她离开,是在救她。 “到底是攸关性命之事,我容许紫苏姐姐考虑些时候,今夜公主身子不痛快,姐姐……可以早些来我的寝殿。” 他松开她,依旧笑的淡然缱绻。 紫苏被自己的预想吓破了胆子,忙哀求沈栖流道:“大少爷看得透彻,求您一定要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奴婢不想死!” “紫苏姐姐看得也不浅薄,既知自己的处境,往后与我同一阵线,我至少可保你安然无恙的嫁出府去。” “是!是!奴婢愿听大少爷的安排!” 沈栖流奖励般轻抚紫苏的面颊,“小声点儿……你的心意我明白了,经过昨夜之事,不知那贱人对你态度如何?” “奴婢糊涂,已对公主表露忠心,往后……倒不知该如何自如应对了。” “呵呵……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相信紫苏姐姐聪慧过人定能维持得两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3章:少些调戏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如此……便是要她在他与姚溪之间灵活转换,多亏有了通房丫头的名义,否则日后向他传递事宜岂非太过困难了。 换言之,沈栖流早就布好了这步棋,一早便决定了要紫苏身陷险境,成为夫妻二人之间的“细作”。 紫苏没有退路,让沈栖流知晓了她所作的恶事,不选择由他保护自己,便是逼他亲手将她了结,“奴婢……定当尽力而为,还请大少爷一定要保奴婢性命。” 沈栖流痛快的浅笑,“识时务者为俊杰,说的便是紫苏姐姐这样的人,你放心吧,那贱人自顾不暇,暂且没有精神对付你,不过……你也不可表现得太过泰然。” “奴婢明白,奴婢会继续对公主假意投诚,然为骗取公主的信任,奴婢尚有一事还需大少爷私下相助……” “让我猜猜,贱人愚蠢至极,必是想利用你在府中得些手脚上的方便,而我如此羞辱她,她的当务之急应是取回那两件衣裳……” 紫苏颔首轻叹,“大少爷心如明镜所揣测的分毫不差,公主忌惮那毁名伤节的东西,奴婢也答应了公主要替她寻回以表忠心。” 眼波流转,沈栖流在紫苏肩上轻拍两记,“宽心……夜里来我的寝殿,我给你。” “大少爷……” “与贱人纠缠那么许久又与姐姐说了这会子话还真是乏了,先告辞。” 他惯会的便是诱引芳心,从前的云舒叹服于他的翩翩柔情,如今区区一个紫苏,自然会被他模棱两可的言语调侃至颜面红染。 她幻想着若能真正伺候沈栖流一次,该是多么美妙的体验呢? …… 姚溪被折磨的身心俱损,完全没有精力去找云舒的麻烦,而云舒在倦怠昏睡了三日后,终于醒了过来。 堕情散,没有交合解毒的堕情散,光凭强行撑过毒性或以外力克制,终究是没那么圆满的,云舒能这般忍过,确叫身为医者的颜景泽刮目相看。 云舒醒来时,闻得颜景泽正与敏柔在不远处絮絮叨叨的交代着什么。 “嗯……好痛……”她支起身子,却发现身子骨酸痛的很,而一开口则娇唇裂痛。 “小姐!小姐您醒了!”敏柔第一个冲至塌前,而后转头道,“院判大人快来瞧瞧,小姐醒了!” 云舒见颜景泽万年不变浅白的菱纹布衫,还有双手上料质细软的白手套。 下一刻,白手套屈指,在敏柔圆溜的脑袋上一弹,“小丫头嗓门够大的,你院判大人我还没有耳聋眼花。” “哼!……” 敏柔年岁尚小,平时也不会说话,被颜景泽这么一调弄,即刻捂着脑袋红了小脸儿。 颜景泽没打算理会她,径自略过坐至云舒塌前,“少夫人感觉如何了?在下来探探还热不热……”他伸出白手套要贴上云舒的秀额,哪知被她反手握住,随后折回了他自己的脑袋,“不热……也不用你来探……” 怎的?不满他稍稍欺负了敏柔那丫头,遂如此冷淡相待了吗? 他装作无谓的切上她的脉,“脉象平稳想来毒性已解得完全了,少夫人福泽庇佑不消两日便可恢复如初。” 转眸,正巧接上敏柔欣欣然的视线,他略略挑唇道:“方才给你的方子可以命人拿下去煎了,切记勿要经他人之手,一切都要由你亲力亲为。” “是,是……”敏柔杏圆的眼凝在他唇边的浅笑中,无法控制脑中因他而产生的莫名的向往。 云舒生性敏锐,只淡淡在二人面上扫了两记,便心中有数了。 这丫头……也是到年纪了。 敏柔退下后,云舒渐扬起一脸恶意的揣度,“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什么?” “院判大人您……是什么时候……” 颜景泽忍下挠头之欲,转过身子来,“什么……什么时候?在下……” “院判大人已及弱冠之年,敢问府中可有妻房妾室?” “妻……”颜景泽乍听此言嗓间一堵,说不出话来。 云舒见他一瞬袒露的尴尬较诧异更多,多半还是个孑然一身的男子吧。 “那丫头瞧你的眼神不太寻常,院判大人若无此心便少一些对她的调戏。” “调戏?”颜景泽好笑道:“在下何曾对敏姑娘……呃,少夫人指的是敏姑娘吧?” “不是她难道是我吗?” “你……”他目光波及云舒轻慢的瞳眸,不知她又在不爽自己哪一点,“足足躺了三日,一醒过来便是如此态度对待您的救命恩人?” 她一笑扯痛了唇上的伤口,随后渗出丝缕血迹,“喂……”颜景泽忙倾身而过,“伤口还未复原,你喜怒哀乐都得小心着些……” 云舒用指尖掖了掖发痛的唇,舌下粗粗攫过,宛如铁锈一般的腥凉。 而后她眉心微蹙,呼出一口闷气。 “多谢操心,院判大人也足足替我诊治了三日是辛苦了,便早些回府歇着吧。” “呵……你这丫头还真是没有心肝,这便将在下打发了?” “大人还想如何?”云舒白了他一眼。 只见他眉眼稍稍舒展开去,“这是正事,少夫人中毒这几日姚瀛曾过府,似是为了您大嫂来此示好呢。” “这么说,父亲大人已然知晓她屡次下毒之事?” 颜景泽摇头,“沈大人怎会知晓,他一心都在那个新纳的继夫人身上,这几日连面儿都没露。” “是吗……” 言语涉及那个继夫人,云舒咬了咬下唇不作回应,仿佛一下失了探知的劲头。 白手套轻柔捏住她的粉颌,惹她困惑抬眸,“你干嘛……” “少夫人都不会觉得痛吗?” 温热的触感令她不禁眼角泛红,往后再也没有了吧……像这样,他给她的浅薄散碎的柔情,他与她互为缠绵却还是走进了止境。 痛吗? 她回来了她在他眼中便是多余的存在了,可不是吗?醒来时就应当明白的,沈安士续弦已过了三日,他无论如何也该遇见了她,所以……他不会再来探望自己,是吗? 白手套慌乱拂去任性流淌的泪,牵动它主人的一颗心仓惶而局促。 “喂……哭什么?是你不肯松……哎?”云舒痛恨自己没有骨气,轻易便失度,她咬唇扯下男人的白手套,以作绢帕之用。 颜景泽从不示于人前的纤手白皙得近乎透明,没有一丝瑕疵与粗砺,然怔怔在她面前止住时,几度试探皆羞于贴触。 “是我不肯松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4章:不肯松手 他想他那恶心的癖好又犯了。 “是我不肯松手。” 她又说了一遍他才回过神来,“大人说得对,是我不肯松手,所以如今梦境与现实之间的困顿……也是我应该承受的。” 他曾与姚澈提过沈栖流无法接纳幻想与现实之间的落差,所以才格外厌恶姚溪,可笑这丫头将自身审视得何其清晰,却要比沈栖流的反应更为痴傻。 “这便认命了?”颜景泽似懂非懂,伸手过去道:“还给我。” 上头沾有女儿粉泪的白手套重新缠绕到指间,颜景泽只觉每一处贴合都炙热不堪。 云舒没好气的讽道:“不认命又如何,人心所向最难易改,何况是这男女之情?呵……我污了大人的东西,大人还要接着用吗?” 暗指被他牢牢戴在手上的白手套,颜景泽不以为意,“男女之情最是讲究两情相悦,否则也是徒劳吧……虽是被少夫人的泪水沾湿,然也比触碰其他杂乱之物来得舒坦些。” “难为大人一语道破……我还以为经过先前诸多琐事,如今在旁人眼中,他待我也会如我待他……我还是命人为大人重制一双吧。” “少夫人肯与在下谈说这些,便是将在下当做知己好友了。”其实颜景泽并不愿意点破实况,仿佛捋清所有的一切后,便会要失去什么。 “呃……如还能得少夫人的女红,下回自不必忌惮在下这恼人的癖好了。” 这二人同时谈论两个全然不搭界的话题,真的没问题吗? 云舒被他浮滑的态度哄出嫣然一笑,“我与大人即便不为知己,也是盟友,且勉强算作是好友的一种吧……只是我的针线不好,所作之物怕入不得院判大人的眼。” 颜景泽隐去心受蛊惑的叫嚣,极力持态如常,“少夫人何必谦虚呢?既说是好友了,在下理应将好友所赠之物视为心中至宝。”他轻笑出声,而后似长辈一般抬手揉乱她头顶的发丝,“方才少夫人所言有些偏差,在下还需解释一二。” “我是何处说错了?” “首先……在下并非弱冠之年,再者……少夫人所谓的调戏敏姑娘……在下实不敢当,在下更无觊觎敏姑娘之心,还有……不是少夫人不肯松手,而是……”他话语顿止,身躯向塌里倾去。 “嗯?” “你都不会觉得痛吗?这般不肯松口?” “我……”云舒愣愣抚上唇间的伤痕,似乎在意识到沈栖迟与那女子的相遇时,真就没觉得痛。 “最后一点……”颜景泽在她毛糙的头顶轻拍两记,“二少爷眼似星辰心如镜,在下眼前的笨丫头怎么瞧都比那女人来得讨他喜爱,所以……你所愿的两情相悦,定会实现的。” 云舒乖巧地缩了缩脖子,继而回以铭感的笑颜叫他舍不得收手。 还真是好哄啊……颜景泽半合浅眸,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这丫头什么都聪明,唯置身情爱中沉沉浮浮看什么都是糊里糊涂的。所以他若直接拆穿她那脆弱的希冀才是真的伤害了她。 “好了,别傻笑了,说正事呢?” “大人方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姚瀛来示好,还问候你病体。” 云舒虽是没见过姚瀛,但只瞧他皇妹那宵小的模样,便可知他身体里走着的是哪路血脉。 她淡有疑惑,“这你都知道?莫不是姚澈也在场吗?” “那怎么可能,姚瀛从来就瞧不起那小子,他二人除去公开场合必须同席,是不会碰面的。” “那你怎么……” “是沈栖流。”颜景泽声音放轻了些,“少夫人先前提议可利用沈栖流作为府中触角,这件事我向姚澈提过了,不过如我猜想他并不敢冒然施行,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自少夫人屡次遭害,沈栖流去见他的次数便多了起来,而且每每都避开我……我想他二人许是在商议一些不可告人之事。” 云舒撇眼思忖片刻,道:“大人是猜想沈栖流不甘被利用,进而主动投诚吗?” “不敢断定,而姚澈也坦言,确实难以将他完全掌控。” “哼……此人心思诡谲多变,城府又深,与姚澈正好是一丘之貉,叫他二人聚到一块儿,谁都不会甘心被对方利用的。” 颜景泽瞧她秀气的小脸儿上浮现出不属于她的狡黠气息,真不明白她日日都在捉摸些什么,女儿家的事儿她好似从未热衷过,诗书画卷,针线女红,脂粉首饰,绫罗绸缎,呵……能吸引她的只有沈栖迟吧? “大人怎么了?”云舒再次捕捉到他出神,以为他又要同先前一般有何荒唐的举动,遂朝被中钻了钻。 自然,颜景泽也明了,“没什么,只是觉得少夫人看人过于准确,在下有些不敢在您跟前表露太过。” “是吗?大人在姚澈跟前也是如此吗?” 说起姚澈揣度人心的本领怎会逊色于云舒?颜景泽也早就将他看得透透的,因此他不禁疑惑了,这种畏首畏尾的情绪,似不安似彷徨,为何只仅仅在面对云舒时会产生? 无非是越想亲近越看不透,他若说出来,云舒说不准会告诉他,她也是这般越想亲近,反越觉距离没有穷境。 事实上谁也羞于启齿。 “果然院判大人还是最重视他的,所谓亲密无间便是互为信任,彼此的心思都能被对方知晓,在平等二字上稍加谨慎,自然也就不存在顾虑了。” “呵呵……少夫人所指是为夫妇之道,在下且听着,待日后有了妻室再逐一对照落实。” 云舒顿止,然后丢给他一副“我就说你肯定还是孤家寡人嘛”的神情。 颜景泽不欲置辩,继续道:“据姚澈所言,少夫人中毒那日沈栖流当众斥责了姚溪,言语间似有驱逐之意,而姚溪则连夜进宫求见皇后,依照她那记仇的性子怕是心火难消,不日便要卷土重来。” “我明白……姚瀛此番来示好已然稳定了局势,不过也从侧面说明赵氏看重姚瀛胜过姚溪百倍,只要她继续胡作非为下去,为保大局,没准儿赵氏还会帮助我们除掉她。” “是啊……因为她太碍事了。” “在那之前,我会尽力与之周旋,逼沈栖流与其彻底决裂,同时等你们引姚瀛入局。” “你这丫头……”颜景泽忽然转过面去不忍看她。 “嗯?我怎么了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5章:说好会痛 他想说她究竟是笨……还是太过轻视自己? 听她谈起形势上的演变还算头头是道,替旁人盘算应对之策时也无偏颇,怎的到了她自己头上,便这般的随性应之? 真的是太信任姚澈了,还是仍未意识到这件事中所存在的险难莫测? 云舒盯着他脑袋后头月色的发带,浑然不觉,“院判大人?” 见他不做声她又凑近一些,“颜景泽?” 寂了片刻男人轻叹出声。 她发脾气似的推他道:“你搞什么呢?我又是说错你什么了?” “并没有。” “大人在多愁善感什么?好好说着话呢便这般……” 颜景泽边说边站起身,“为着少夫人与在下的盟友之情,在下不妨将事情说的更浅显些。”他倚在床栏上,将少女略带期许的模样仔细览遍。 随后撇开视线,恨不能将内心荒唐的冲动完全剖白。 “少夫人聪慧……与姚澈同是心有九窍之人,然越是如此越难以面面兼顾,少夫人一直信任他大计必能成,所以才会不顾自身去拖住姚溪的步伐,于姚澈来说自然是帮了大忙,但于少夫人你……” “大人的心意我明白。” “……” “姚溪纵然愚蠢,却不至敌友不分,从她见我的第一眼起她便想尽了法子要对付我,先前是得大人援手我才能侥幸逃脱,大人怕事出万一,我会自救不及是吗?” 颜景泽只虚虚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云舒却突然笑开了,“所以还指望大人能常来常往,并不只为互通消息,也是为有何突发情形时至少可保住这条小命啊……” “在下没有那样的本事,少夫人也不该认为全权依附在我手中,便能性命无忧。” “如何不……” “撤手吧丫头……” “……”像是思虑了许久才吐出的决议,云舒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劝退,是否是姚澈的本意。 一直以来他面见云舒都只负责传递二人的动向,他所言自然也都是遵了姚澈的心意,难道……姚澈自觉祸害了她,终究不安吗? 沉默令颜景泽烦乱,“怎么了?不说话是默许了还是敢违不敢言?” “敢违便敢言,院判大人是知晓我的。” “那就……” “但我不能听你的。” “……” 方卸下的防备转瞬又起,颜景泽竟比一开始更愠恼,“不听我的?你还想继续帮他?” “我不是帮他,是帮我自己……他有没有说过我撤手的同时,容许我哥哥也一并撤出?” 颜景泽一口气郁在嗓间,半晌才吞下,“云将军已身系更为重要的环节,姚澈才不会叫他半途而废。” “既然你都清楚,何必还要多此一言呢?我撤手与否对于姚澈来说根本没有影响,但只要哥哥与他谋合一日,我便牵扯一日,院判大人心思不浅,怎就在这件事儿上辨不出虚实?” 他腹诽,正因为辨得太清,所以才会如此踌躇不定。 多想说这并非姚澈的意思,而是他压不下成倍而至的忧虑擅作主张。这丫头……是在拿自己的性命与姚溪困斗啊。 大约相对无言了良久,云舒忽道:“对不起。”她自觉语气太重,也为颜景泽那张焦虑难寐的俊脸所愧疚。 他也是为她好啊。 颜景泽同样不喜爱这般窘迫的氛围,本打算上前继续哄她一二,谁知这丫头抢先开了口。 心如雪化开般迟缓,却不阻挡他对其散发出星点热度,面对她胜过春桃娇柔的容颜,哪里还存在赌气一说? “对不起什么?你又没说错。” 少女垂着脑袋,分不清他语气中的释怀与薄怒哪个占据的更多些,“院判大人为我的安危着想我心中感激,方才那些话是该对姚澈说的,白白叫你听了去反而心中不痛快。” “少夫人放心,在下会一字一句向他回禀的,届时且叫他分担些在下的不爽。” 噗嗤…… 意料未及的笑意叫她忘怀了唇上的伤,“唔……”裂痛伴随生理性的薄泪在她美目中盘踞。 颜景泽爱极了少女所出演的“乐极生悲”的戏码,在他的浅眸里种上傲娇却不做作的真性情。 嫣红渗透她娇嫩的唇,延展至唇下如雪的肌肤。 云舒抬手去掖,却发现颜景泽已走近她,“要不要敷一些膏药?” “这儿吗?”她按上自己渗血的唇。 颜景泽点头,白手套扣上她的手腕,“别碰。” “可是好痛……” “自己下的口还敢喊痛?”他手上一用力,将她拉至近身,“过来……拿着。” 云舒低头一青花玉的药盒被塞进了自己手中。 “我……自己?” “哼?少夫人忘性大?三日前的事儿便不记得了?” 白手套揭开药盒,里头是乳白色半透明的膏体。 云舒闻得淡淡的药味儿,方想抬面问颜景泽里头是什么药时,便急急迎上了他近乎贴触的下颌。 他什么时候靠她这么近了? “呃……”尴尬上脸,她向一旁撇开面目。 颜景泽波澜不起,半合睨视的眸子在云舒看来,是轻蔑。 切,他都没觉得不自在,她再一味躲避倒显得矫情。 “等一下会有点痛,还请少夫人稍作忍耐。” 云舒一个吸气,嗓间溢出怯生生的气哼。 男人的白手套轻捏抬起她的下颌,“长痛不如短痛,用药过后三日便可痊愈,且不会留痕。”言下之意若不用药,这么深的伤口十天半月也愈合不了。 “我……我知道了。” 俯面仔细瞧了瞧她的唇,微翘的唇形精致的很,这条口子太煞风景,煞风景…… 云舒的小脸儿被他当做相驴子般左右查看,另一只手中持的上药工具却迟迟不肯落下。 “怎……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想要不要用这玩意儿。” “啊?……” “还是不用了吧……”他随手将工具丢在地上,云舒疑惑,“那你要用什么?” 颜景泽的白手套拂过自己的薄唇,让瓠犀般瓷白的齿轻咬指尖,继而素手逃离。 “用手啊……”听不太清晰的字节,是从他叼着那只白手套的齿缝中逶迤而出的。 陌生的男性气息轻搔而过,渲染她面部敏感的肌肤透出浅粉。 “不……” 下意识脱口而出,紧随其后是小脸儿的抗拒。太近了……他距离她太近了啊…… “别动。”不知何时蘸取的药体,在熨上少女微肿的红唇时传递给她丝缕清凉之感。 骗子,说好的会痛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6章:而立孑然 再次见到她乖巧静止时,男子紧致的面部肌肤似显露浅笑的纹理。 “疼吗?”他依旧叼着手套问她,指尖上药的动作却未停歇。 云舒红着脸摇头。 不知是否是口中含物的缘故,上方轻盈的呼吸逐渐失了规律,随着他指尖与她下唇触碰时间的延长,也更粗砺了些。 “哎……颜景泽?” “干嘛?……”他的目光从唇上对接至她的瞳眸。 “你不是……” 闷闷犹豫间他暂时松开了她的小脸,转身走至自己的药箱,“我什么?” “你不是……不愿意碰别人的嘛?” 他单手在药箱中寻找的动作顿了顿,一本正经道:“在下碰的是药而非人。” “强词夺理。” “呵呵……” 他谐谑的轻笑,像极了云湛与她开玩笑时宠溺的声线。 瞧颜景泽的年纪不大,却总摆出一派老成的模样来取笑她作甚? “脸过来。” “嗯?还没好吗?”颜景泽纤手一攫,少女粉嫩的小脸儿在他掌中像个未成熟的孩童般稚嫩,他再度笑了出来,“小丫头……这脸儿还没手掌大,呵呵……” 眉头蹙了蹙,她弱弱抗拒,“与你何干,这很可笑吗?” “别乱动……”他立在塌缘硕躯渐渐俯下,一张瞧不出岁月标记的面孔掩去表情,“这个上完就好了……乱动的话我便改用那玩意儿咯……”温柔的要挟,让云舒明白男人弃用那些冰冷的上药工具,并非只为减轻他口中所谓的疼痛。 这般充满调侃又不乏疼惜的眸光,是浮于眷恋之上的一层外衣,不可否认的与云湛看她时的温度那么相像。 是吗?原来哥哥的心思也并不纯粹啊。 二人都没了声音,静态凝视颜景泽光洁的轮廓,洁净得每个毛孔都散出柔和的光,云舒在内心轻叹,如他这般精致齐整的男子竟还是茕茕孑立之人。 喘动的气流交融,对视的时辰延长,男人刻意戏耍眼前的可人儿,将本该早早完结的事儿无限拖沓下去。 云舒截取到他瞳色中无处安放的自己,更要发窘,不断向后退缩的身子牵扯他如影随形。 “后头便是床榻了,少夫人……想如何?”他审度二人怪异的姿势,喜怒澹泊。 不一样,这般戏弄的语气便与云湛的截然不同。 他是在看她的笑话吗? 云舒十分害臊,直挺挺的向前倾回,“我……我自己来不成吗?” “你来?”颜景泽并不打算松开她的脸,反而擒得更为全面。 他那鄙夷门外汉的眼神仿佛天生适配那双半眯的柳叶眸。 技不如人如何逞强? 云舒无颜强求却不知该如何缓解这静谧的氛围,“呐……颜景泽?” “嗯……?” “你……你贵庚几何啊……” “……”颜景泽身形一怔,再看向云舒面上蓦然出现的怔神,大概是在懊恼怎就问出如此无礼的问题。 她心虚的干笑两声:“呵……呵……” 捏住她小脸儿的白手套向上转移,将她的额发揉的更乱,“你想知道?” “我就……随口一问,不说也无妨……” “少夫人是暗有所讽吧?” “哈?我何时……” 这家伙多心,又是想到了何处?云舒习惯性咬上下唇,却不记得才涂上膏药。 颜景泽赤手探进她齿间,“这坏习性得改改。”贝齿轻咬指缘与指腹的纹理,从一圈一圈稀小的沟壑中衍生出几丝酥痒之感,男人的心房像是被一双手捏紧了,不断促使那点接触面产生烫热。 这个动作……沈栖迟也曾痞笑为之。 少女的春心飞回与他青涩的初次浅吻,带着宿醉的甘甜与互为羞涩的跃跃欲试。 来不及停止,小舌便贴上男人的指尖。 心禁不得绞紧了下沉,随后他慢条斯理的撤出,似打赏一般解答道:“而立之年的孤家寡人,少夫人怕是头一回见吧。” 呃……这是如何?她好像戳中了他的伤处。 想起才被他阻断咬唇的冲动,便只扁了扁嘴,没有说话。 饶是如此,云舒也断没有嘲讽之意,人各有志,何必用条条框框来强求一个人应在何时去完成何种事情呢? 只是,他难免要误会了。 “哼?这是笑傻了吗?”颜景泽靠近她耳畔,无可奈何的嘘笑窜起一阵凉意。 她弹开,“怎么会……大人贵人事忙,无暇思虑个人问题也是情理之中。” “错了……在下有思虑过,不过是……” “一厢情愿?” 颜景泽笑得讳莫如深,“算是吧……或许欠缺些运气,又或许……”他退开距离,发现云舒天真坦率的模样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便也不再有劲头说下去。 “罢了,不怀期望的事儿有什么可提的。”他转身取过桌上的白手套戴上。 欲言又止最是能激起好奇心,云舒在那一瞬发挥出极不寻常的想象力。 “呐……说说吧?你就打算这么下去?” “不想说。”他背对着她开始整理药箱。 “怎的不想说?” “说出来又怎么着?还不是叫你拿去笑个没完。” 云舒闷闷抗议一声,“我就没觉得好笑,是你自卑吧,认为这是一件可耻的事儿?” “是啊我自卑,怎样?” “哈哈……果真如此……” 颜景泽气的眉尾竖起,是谁说的没觉得好笑,这便即刻大笑了出来? 她的“嘲笑”导致男人的沉默,气氛再次陷入诡异的尴尬中,“呃……其实院判大人风姿绰约,全不像此年岁之人,倘若能稍稍放宽了心说不准便能心想事成了,是不是?呵……呵……” 他扯开一卷绷带,撕取一些,边应道:“是吗?那可多谢少夫人金口啊。” “所以……能问问吗?那女子是哪家的姑娘?” “不能。”他欲转身走回床榻,谁料不经意间的回首,那人已在他身后驻足,“你……”恍惚一刹,不自主将语气放柔了些,“女儿家问东问西的便是碎嘴,有这工夫且养好这上头的伤。” 说着将薄薄的绷带贴上她的唇,停顿半刻后取下。 从前每每见她都是卧塌的模样,也不曾想这丫头的身子这般纤弱,站一块儿与他相较起来还真像个孩子呢。 “回去躺好吧。” “不。” 颜景泽柳眉轻拧,装模作样看向隔断处道:“二少爷怎么来了?” “啊?沈栖迟,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7章:脉有喜忧 慌张得像个做了坏事的孩子,轻飘的身子急急掠过颜景泽的双眸,却又止在了半道上。 “你……” 男人痞痞挥开她指向他的手,“是不是轮到在下稍作取笑了呢?少夫人……” 敢情他要一雪前耻吗?云舒咽下一腔无名火,吃瘪般调转方向,走回床榻,一头青丝随着她愤愤的步子在背后摆弄出颇有光感的律动。 “呵呵……”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是一个从未被他人占有过的闺阁少女。 他想起她臂上用朱砂染及的那一点,赤红赤红的闪耀着少女纯洁的童贞。自三日前为她诊脉时偶然发现,而后每日独自面对昏睡的少女时便无法平静,总是有意无意的想撩起她外露的薄纱,确认自己在若隐若现时所见到的赤色宫砂,是否仍旧存在。 今日,好像还未“确诊”过…… 颜景泽不禁咒骂自己混账,他日日前来为她诊脉,何曾见过有男子进入云舒的寝殿?若是有,也只有他自己吧。 所以他究竟是不信任自己,还是不信任云舒? 可笑,在他庸人自扰的那一刻,白手套已擒上了少女的手腕。 “你做什么?” 柔软相触令他更无法排解心中那份疑虑,如此美好诱人的一具身子,即便沈栖迟无能,也会有无数男子为她求之若渴吧?万一…… 他不能保证,因为她身边的男子实是不少。 走近她,“诊脉。” 她蹙眉,“方才不是诊过了?” “是这样吗?我怎的有些记不大清……” “院判大人只顾戏弄我,自然是记了这事忘了那事,可怎么好?”她将手递过去,“诊吧。” 白手套从她的手背拂过,纤指压上寸口,“少夫人可知,在下初次伺候您脉象是何时?” “啊?” “是您目睹暮白公子被人群起凌辱那日。” 云舒尚在回忆,颜景泽倒自己答了出来。 他说得出姚澈欺侮暮白的事儿,说明他那日也在流连坊吗? 然后云舒面上的恬淡被打破,“他……还好吗?” “脉象可辨心绪喜忧,少夫人方才一言已叫缓和之脉趋于虚燥。” 其实没有脉象的佐证,她那异样的情愫也早已被人探得,颜景泽此时无端提及这事儿,又意欲何为? “他好吗?姚澈答应了我的……” “少夫人若太关心他是否安好,只怕您自身便无法安好了。” 云舒的目光闪烁起来,“我明白大人的意思,我与他只是寻常友人罢了。” 颜景泽不语,径自撩动云舒的衣袖,缓缓向上。 “喂……”形同轻薄的举动叫她如惊弓之鸟,猛得要抽回手臂。 先是唇,再是手臂,颜景泽当真太过火了。 但他没有放手,还将她扯得更近,“在下不怕告诉少夫人,只要少夫人安好,暮白公子便能安好。” 她明显感到压抑的气息临面,虽都是隔靴搔痒般暗示,可是男人眼中的玩忽她着实辨不明白,似是调戏又处处留有维护,“你……你什么意思?” 白手套轻抚藕臂上方,“暮白公子的劫难源于姚澈的怒意,少夫人如此担忧暮白公子,便该留意到那日惹姚澈顿怒的起因。” “诊……诊完了吧,放开我……” “少夫人想好了吗?” “你想说什么……放手啊……” “在下替少夫人回忆一下吧。”颜景泽无视指间微弱的抗拒,另一只手重新捏住了她的下颌,“沈栖流大婚翌日姚澈来寻少夫人闲谈,不巧的是少夫人身子有恙,还当了他面催生心悸恶心之状,姚澈见惯妇女胎定,遂才误以为您……” “那又如何?我有无胎象与他何干?”她挣扎半晌,也没能避开他的钳制。 “呵呵……中意的女子与他人恩爱生子,姚澈如何能不嫉恨呢?” “此种嫉恨实属莫须有,他为了这事便拿暮白出气究竟是何道理?” “也许吧……然他事后选择放过暮白公子,少夫人也认为毫无道理吗?” 云舒频生不满的气哼,瘦弱的身子在颜景泽手中已溶解了乖巧的象征。 孩子也有耍小性子的时候,就为着他那足以比拟她叔辈的年岁,他也有信心将她哄回来。 “难道不是因为我无奈妥协,上了他的贼船吗?” “……贼船?” 发起脾气来还真真口不择言,若叫姚澈听了去指不定要怎么郁闷呢。 颜景泽的视线锁定在她臂上的赤色,强行掰过她的小脸儿,“你这丫头可真能扯,事实上你就是不帮他,他也不见得会对你做什么。” “但他明明……” 明明命令了刀疤男来欺负她,还以暮白相要挟,怎么看都是有备而来的。 二人所视相汇到一处,云舒惊诧的住了口。 朱砂喂予守宫,七日便可捣碎点绛,颜景泽是太医,这一砂点证实着什么他比她更聊熟。可耻,被其他男子探知婚后守贞,再没有比这更叫她难堪的事儿了吧? 颜景泽温柔捋下她的衣袖,宠爱与轻佻的界限不明了。 “你都猜透了他的心思,他还能留下你,并非所谓要用暮白公子作质相挟,引你入伙,仅是因为他瞧上你了啊笨蛋。” 像宠物似的被他抚拍两记,云舒伫在原地羞耻到了顶点。 “那他……他也知道了?” “我怎么知道。” “你那么在意他,他还能瞒着你吗?” 男人笑中有气道:“少夫人的侧重点是在哪?企盼他不知情?” “……” “还有,我在意他什么了?” “这……” “罢了!”他甩袖便要朝外迈步,“今日心绪欠佳不宜继续探讨,我先告辞。” “喂……你作甚突然就走了……”她不明就里的紧随其后,没想到疾步向前的男人又乍然折返,二人全无防备的撞到了一块儿。 “啊……好痛……” 云舒捂着自己的小脸儿姿态怪异的躬身,“你要死了啊……我的脸……” 颜景泽只觉胸膛一记轻柔的顿击,便见那孩子吃痛的身子几乎要坠地。 “哎你没事吧……”他伸出手要去扶她。 结果反被她愤愤挥开,“你……你也由我撞一下……便知有没有事了……” 他略带歉疚的挪开她的手,显露一侧微红的脸颊,“对不住啊小丫头……这我也没想到你会……” “对不住管什么用……” “哎好了,先过来我替你看看,伤的如何……”他扯过她的身子,俯面去观察伤势。 “走就走了,再回头也不瞧瞧人……” “是……我忘记拿药箱了。”他哄孩子一样向她面上吹着气,后道:“你先等一下,我去向府里人讨些冰来给你敷敷。” “站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8章:继母相识 云舒用袖子揉着脸颊,羞耻未褪,“我看得出他的对我怀有异心,初次遇见时便知晓,我也知晓与他为伍必是艰难险阻不断,可是我没有选择,因为暮白没有错,错的是我不该与他相识,不管姚澈是否真心以他性命相要挟,我都不能以玩笑待之,你说我傻也好,看不清局势也好,为了暮白我都会妥协的。” “你喜欢他?”颜景泽问。 她摇头,“我不配喜欢他,是我害了他。” “可他从未这么想过,他……”颜景泽下意识噤声,差一些便要露馅。 “与二少爷相比,你更喜欢谁呢?” 她想了一会儿,依旧摇头,“我也不懂……” “有些话不该我来说,但若你还未明了心中所向,万不可糊涂的将自己交出去,懂吗小丫头?” 少女另一边脸颊也均了些赤红,眼前的男人将那种事儿谈的云淡风轻的,那番语重心长的模样毫不尴尬,还真像儿时对自己说教的教书先生呢。 “知道了,颜先生!” 过了大脑的言语就这么冒出来,颜景泽视野中圈揽的是少女羞赧的画面,貌似不耐的语气实则溢满对他的感激。 不过……“先生”什么的果然还是在嘲笑他年岁偏大吧! 他偏过身躯,唇边的笑意涌动得难以阻挡。 “你干什么去?” “拿冰。” “不用了……已经没那么疼了……”她向前欠过身子,唤住了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个……” 颜景泽按了按太阳穴道:“你的顾虑我自会替你周全,无论姚澈知晓与否我的口一定是紧的。” 可恶,一猜便准,难不成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多谢……多谢院判大人……” “切,往后要谢我的地方可多呢,且不急在这一时吧。” “你一定要这样挤兑我吗?” “我倒不愿如此。”颜景泽漫不经意道:“只是现下你再嫌弃,也不得不求一求我了。” “哈哈?如此说来,院判大人的预估的谢意,亦是用我的请求换来的咯?” “真稀罕你还能这般没有正经,说真的……你就不好奇等一下你要求我的是什么事儿?” 抬眸,可人儿已自顾自上塌。 满不在乎? “那好吧,你既无心相求,来日再被那小子捏在手中,我也就不奇怪了。”他迈步去取药箱,作势要离开。 “那小子?谁?姚澈吗?” “谁知道呢。” “颜景泽……” “在下三日后再来叨扰。” “喂……” 装模作样拱了拱手,他煞是浮滑的走离她的视线。 “切……故弄玄虚。”小嘴嘟囔着,强行将心底傲娇的好奇心扼杀。 …… 你听过树叶作响的声音吗? 不,树本是没有声音的,是因为有了春风的拂动,还有夜蝉栖息才令叶片碰撞出一些音阶,所以你听到的并非树的声音,而是搅动它的事物。 “我看到的也并非情爱本身,而是丑化她本来面目的男人。” “父亲,这便是您纳的继夫人吗?” 沈安士臂中挽着的便是那集他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眉毛画的很细,小巧的瓜子脸偏偏嵌了一张略厚的唇,怎么看都不足以牵动一颗沧桑的心。 可他就是被那一双风情万种的凤眸所捕获。 沈栖迟极熟悉那双眼睛,曾经日日在梦中辗转反侧,恍惚与清醒之间填充的全部都是它们。 一样的平静如水,在见到他时波澜全无的容颜,让他仿若置身于混沌的月夜,无法完全温暖他的怀抱却还总是向外散发着存在感。 一丝一丝,直到占据了他心中每一块缺口。 他要握住,她却功成身退。 “父亲大人的眼光极好,继夫人年轻貌美,最是能陪伴父亲安享晚年。” 沈安士原以为要冷场,因为沈栖迟看她的第一眼便是缺乏善意的。 “二少爷过奖了,是民女承蒙相爷不嫌弃。” “诶……都是嫁过来的人了,怎么还民女民女的自称,显得生分。” 卑微守己,叫沈安士听了不自在,却也是他最看重她的地方。 可笑矛盾如他,竟一点儿也没察觉沈栖迟绝望的眼神。 “是,墨玉卑微无知,不敢高攀相爷一府尊荣,往后还要请二少爷多多担待。” 沈栖迟背在身后的手疼痛不觉,“那是自然……继夫人千辛万苦得了个好归宿,若因我惫懒拖怠失了圆满,岂非是我的罪过,父亲大人亦不会容我。” 沈安士听了欣慰极了,“迟儿能有此觉悟便是最好,为父也能舒心许多。” “是,儿子为了父亲大人的安康,必会礼尊继夫人为长,想来舒儿也是如此。” 墨玉娇躯微动,“相爷,舒儿是……” “舒儿是……” “舒儿乃我发妻,这几日抱病未能与继夫人相见。” 不知是何种怨怼的力量将他推动,迫不及待要向墨玉证明什么。 或许他也期望能在她眼中擒获一些不寻常的神色,那至少说明她仍放不下自己,可是结果总不能叫沈栖迟如愿。 从再遇的第一眼开始,都是他被惦念的妄想。 墨玉礼节性的一笑,半分不动容,“原来如此,墨玉在外便听闻了二少夫人倾国倾城,如今光是听名字便知是个大方亲和的女子,二少爷好福气。” 沈栖迟启开咬紧的牙关,生硬的回应,“多谢继夫人夸赞,过后见到舒儿,我必向她传达继夫人的赞美之言。” “好了,你也别总继夫人继夫人的唤不合规矩,墨玉到底是为父明媒正娶的妻子,往后你放尊重了,也该唤一声继母亲。” “相爷,不用如此……” “是,”沈栖迟强势阻断墨玉的调和,仿佛是要自苦般凌辱自己的身心,“儿子谨遵父亲大人教诲,今后母慈子孝,共享天伦的时日便仰仗您共谋了,继……母……亲。” 因爱生恨不过如此,墨玉复杂对上沈栖迟的眸,无法预料最后那三个字终是敲打进她心中,震得她向后退了一步…… “墨玉……” 腰上是沈安士权欲的围栏,她既然走了进来便没打算两手空空的出去。 方一瞬的失神已是她的败笔,她不允许自己毁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手中。 譬如,眼前这人。 顷刻之间摆正位置,入沈安士怀中娇媚如闺房中的童养媳。 沈栖迟谙乎自己也曾见识过此番攻势,自二人初次相遇至赐婚的圣旨宣进府中,期间她是如何矫揉蛊惑,他都一眼看到了全部。 命运实在乐于捉弄人,昔日的红颜知己,如今也睡进了自己父亲的枕塌之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9章:彻底凉了 想必她一早便与沈安士有了来往,那日得知她要嫁人的沈栖迟被痛责包围,还深深愧疚没能将她早一些纳入府中…… 此刻再想来,当真是讽刺到无法喘息。 沈安士将他一军,他便是拿他残剩的一切来替换也不见得能扭转全局,所以这一局他是败给了墨玉,败给了生父,更败给了自己的愚蠢。 “你前些日子累着了,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沈安士将她的失态归结于床榻背后的负担。 “也好,墨玉身子不好,冲撞二少爷了。” “别胡说,劳累病痛是难免的怎能算得了冲撞呢,吃了药好了就是了,走吧。” 沈安士臂上再紧两分,搂着她离去。 赌一口气沈栖迟也随二人的步子转身,让无数她浑浊他镌刻的回忆,自此扯离二人于千里之外。 不超百步,他遇见了云舒。 一成不变的素色缎子薄的可怜,恬静的小脸儿永远都是那么清汤挂面,人见犹怜。 不知方才窘境是否被她尽收眼底。 罢了,怎样都好,他已不奢望在云舒跟前多出一丁点的男性尊严,因为她的泰然淡漠会叫他的怒欲彻底熄火。 “有两日没见你了,病养的如何?”他进一步她眉皱一分,那模样似是嫌恶他身上的气息。 “怎么了?”他伸出手去抚她的唇。 云舒的眉头重叠出小山,唇上微微凉薄的触感使她面目偏移,“还痛。” “我瞧着都快好了,也不知会不会留疤……” 她扬手打掉他戏弄的手,“即便留了烦恼的也是我,不劳你担忧,我先走了。”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他轻易攥住她的手,“还能好好说话吗?” “放手。” “怎么了?是在怪我没去看你?”他不太温柔的将她揽住。 “无中生有,病中不宜人来打扰,我也清净惯了。” “从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强势烙印的浅吻,开始在她颈间发丝中穿梭持续,“放开我,沈栖迟……会有人的……” 男人看了一眼敏柔,发现她早就退的远远的了,“先下去。” 敏柔明显感觉小姐不情愿,虽不知缘由,但脚步还是被牵绊住。 “舒儿的衣裳太素了看着没有精神,你去照着时新料子采买些回来。” “可是小姐……” “主子的事儿……你真的方便听吗?” “我……” 僵持了一会儿,她还是退下了。 这丫头不识时务,必是跟她主子学来的,云舒的双手从未停止对他的推搡,也不知何处来的嫌隙令二人都那样焦躁。 他钳住她的脸,“你乖一点儿,我又不会对你怎样。” “你想要的就只是我的乖巧吗?沈栖迟,你说过绝不会强迫我的,你似乎不记得了。” “呵……这么大火气算怎么回事儿?”痞态的笑颜跅弢不羁,把仅存的一点谦逊消磨成放纵。“我无意中招惹你了吗?” 他松开手,即刻迎来她的逃离。 “站住。” 墨玉要离开,她也要离开。 从背后贴上的身躯终于有了一些温情,让云舒痛快想逃的渴望被暂时牵制。 她无法忽视在他臂弯中安稳怡然的感受,明明下定了决心要避开他,冷落他,最好做到相敬如宾不相碰,不……争吵与矛盾亦不可或缺,便如方才,他的每一句话都可以被她曲解得恼羞成怒。 但…… 罢了,这一次逃不掉,往后也只会越陷越深吧,沈栖迟日夜浅眠而为的女子已到了他身边,他如何还会记起她这个专程为了抚慰他空窗时期伤痛的女人。 她少不得要感激姚澈给了她一个过渡的阶段。 禁足时敏柔拿进来的信,上头依旧是颜景泽清癯秀气的字迹,可诉说的却是一个即将发生而且无法力挽的灾厄。 那个墨玉,她是见过的。 “我知道你在怪我的,舒儿……”沈栖迟深深汲取她发丝间幽凉的香气,而后逐渐走入迷幻的脚步越来越迅捷。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懂的……” “我只懂你现在这副模样与不知廉耻的市井无异。” “云舒……别惹我。”他的手自她后方回揽,将一张冷冰冰的小脸儿操控在方寸间。 与之相反的力道是弱小的,不值一提的。云舒感觉自己的呼吸错了节拍,已开始跟着他落下的碎吻踩点沉浮。 “我不想要,你……你别弄了。”她完全不配合,是刻意打乱他用心营造的氛围。 结果便是再而衰,三而竭。 男人的指尖再次摩挲在唇瓣下方,想起日日为他敷药诊脉的颜景泽,因为无可奈何所以无法明晃晃的下达逐客令。 “疼吗?云舒……” 她不言疼痛,然嗓间抑制的谐音早早替她回答了他。 “你还记得我的痛吗?”沈栖迟带她回忆伤痕累累的过往,“那夜你在大哥怀中,情动难耐以至浑身滚烫,我见到了你与他……可大哥却说你宁愿咬伤自己也不肯……” “别说了……” “为何不说,你不想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吗?那种痛我至今……” “我让你别说了,沈栖迟!”她做着困兽之斗,脑中却无法记起中毒以后的一切。 颜景泽说这伤是她自己咬的,她相信,所以她不愿从沈栖迟口中再听到其他不同的版本,她怕听了会禁不得即刻代入进去与之共赴云雨。 沈栖迟好像恼了,强行钳过她的脸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说?为什么在那之后你可以若无其事的远离我?是在怪我什么?你到底是哪里不满意了?” “我就是不满意,我不想记起我对你所做的那些事,也不想听你如此沾沾自喜的说出来!行了吗?你放开我……放开……” “为什么……别走!”沈栖迟从身后撇下粗鲁而疼痛的吻,“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让你突然厌恶我至此?你说!云舒,你告诉我!” “不行……你不能……” “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云舒……” 后方袭来的占有禁脔了她的唇,他利用身高的优势无论在何时何地,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做到…… 云舒恨极了他不死心的纠缠,从收到那封信开始她就已刻意疏远他,在沈安士的婚宴上她也明知姚溪没安好心要谋害她,还是毅然决定入计,饶是这般用尽力气,为何就打不消他的冲动? 够了吧!够了吧! 她已不想再靠揣测别人的心思而决定如何对待沈栖迟了,就凉到底吧,就彻底凉了不要再有改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0章:逃避面对 “那又如何?” “云舒……“沈栖迟用躯体感受忽然安稳静止的女子,断断续续扑撒在他手上的喘动仍旧发颤。 “那又如何?”她沉下声音形同质问,“你认为的无法失去,其实是自始至终都不打算真正拥有吧!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你把我当什么?当什么了?” 沈栖迟没想到在她眼中,他竟是如此游戏人间的态度?难道那些两情缱绻时,磨平她各个棱角的耳鬓密语,也皆是视作玩笑吗? 玩笑?是她在开玩笑吧! 妖魅的眸子一紧,他不由得眼眶发热,“我把你当什么?你日日脑中想的都是这些问题?” “你是我娶回来的,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 云舒习惯咬唇,又忘了那该死的旧伤。沈栖迟在她身后目而不见,也无法感同身受。 他的质问总会强过她数倍,尤其是她处于理亏位置还要强作不悦的时候。 难道真的要承认她嫉妒吗?嫉妒那个比自己年长了十多岁,却还令自己丈夫趋之如骛的女人? 不,她怎么可以非他不可呢? 仿佛在其他男子跟前,她更能显露自己洒脱的一面,云湛也好,姚澈也好,颜景泽也好,更有甚者的暮白都不会在此星点琐事上,让她那般恐慌。 所以……这果真是情爱?她当真喜欢他吗? 颈间的力道收紧,身后的男人更阴三分,“为何不回答我?云舒……你连如此浅显易懂的问题也不屑分辨了吗?” “你松手……松手……” “屈指可数却总是很快见到黎明的夜,你在我怀里我在你身侧,你以为我还能对几个女人那样做?云舒……你真的不懂我吗!” 再拢紧一些,身躯与身躯之间压榨出罪恶的记忆,云舒挥不散那女人的脸。 几个女人?是啊……她根本不是他第一个女人。 “说啊!那些过去你都忘了不成?” “你住口!” “你若是忘了我可以帮你记起来……” “住口!住口!” “你在我怀里的样子,你睡梦中与我……” “闭嘴!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沈栖迟凑到她耳畔急促地袒露,“怎么!自己做过的事就那么恶心吗!让我说给你听,你情动深处是如何贴上我……” “不要说!不要说!” 他发出惨惨奸佞的笑,“听好了……给我清醒的听着,你想从我这得到的答案!” “我不要听!让我走吧求你!”云舒与他纠缠相峙,男人的桎梏如同锁链让她的心沦为爱囚。 “为什么不要听!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没有!没有啊!” “那你说啊!为什么这么对我! “恶心……恶心……沈栖迟……你让我恶心……行了吗!这个答案可以吗!” 颈侧的气息止于他躯体的一颤,“你……竟敢……” “与你的每一次接触都令我恶心!与你同床共榻的每一夜都是我的噩梦!我受够了被你强行凌辱,更受够了你阻碍我追求终生幸福的嘴脸!” 她自身都无法控制紊乱的喘息着,原来诋毁自己眷恋的人要花这么多力气吗? 她没有哭,就这么下定决心推他远离自己的世界吧。 沈栖迟似乎来不及接纳这一系列薄情的判定,怀中温顺的女子是从来连粗话都不会说的,可她方才竟然说他恶心,臆想他在自以为是的阻碍她。 那么,她果然是倾心于别人的。 “暮白……” 云舒的心漏了一拍,他说“暮白”?这个名字从沈栖迟口中说出是那么令她恐惧,他为何会知晓?他绝不可能知晓。 “暮白……是他吗?”他又问,陈述性的言语,平静得出奇,明明近在耳边却又那么不真实。 “是他吗?” “我……” “你的终生幸福,便是他?因为嫁给我阻碍了你们合心相守……所以你恶心我?” 云舒仿若失去了思考能力, 脱口否认:“不是的……” “我在你梦中含糊地听到过一次,那时我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令人悲伤的是……与他相比,你一次也未唤过我的名字。”沈栖迟松开他,怒气随之消散。 消极的情爱何必强求,若真是怨恨他做了那碍事的人,他便不值得动气,若她的心从未在他身上停留,他又何苦去斥责一个不会回头拾遗的人? “沈栖迟……” “暮白与沈栖迟……这两个人的名字区别还是挺大的,我也坚信自己并没有听错。” “对不起……” 究竟是谁先开口说的亏歉? 其实当真只是含糊地听到过一次吗?暮白这个名字从她无意识的梦魇中汹涌而出,打破了青夜的寂静悸凉了塌缘的男人。 他从未问过她暮白是谁,也从未质疑过她对他的情意,并非他不在乎只是太过胆怯。多怕她大方的承认,更怕她踌躇下最终沉默。 方才的她,便是如此吧? 想用往后数十年的温情暖进她的心房,也可逐渐将那个名字从中剔除,多幸运……她不曾透露半分的不情愿,反而要比他想象中更快依赖上他。 所以他被雀跃掩了双目,疏忽了啊……眼前人与心中期许到底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他有些面红的牵起她的手,“对不起……”置于唇边痛心点擦。 素手自然下垂,那人已消失在瞳距尽头。 她这挑起事端的原罪之人没能为她的言语负责,甚至还不如他那受害者,至少一句“对不起”能够拾回些脸面,她……只肯沉浸负罪蜂蛹的沼泽池,遮去面目。 初始目的达到了。 而且几乎是一蹴而就的成功。 可是……很痛。 “少夫人?” 是她吧?素色的衣裙垂感如瀑布的青丝。 云舒回首,方觉得自己有些耳鸣,“谁……谁?” “还真是……还是你的眼神亮堂。” 走近她,才发现懵懂的眼瞳中游移着什么,“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你?” 她吸了吸鼻子,拥堵的感觉迁延到眉眼胀痛。 “嗯?许久未见……方见着便这么感伤,啊……弄的我也不大好了呢……”话毕胸口被人暗暗一顶,身侧之人道:“殿下偏爱落井下石吗?”“哼……” 那人转面,“在下唐突,少夫人何故落泪?” “我?”云舒抬手,眼下润泽,丝毫不觉。 取出手帕胡乱掖了掖,“二位怎会来此?” “少夫人忘了,咱们约好今日请脉的。” “是吗……” 三日,颜景泽还是一如既往的守约尽责,只是他赠言的美妙的希冀,已打破。 “二位且慢聊,阿流约了我喝茶,我先走了。” “送殿下。” 姚澈不合身的袖子乱挥,衬得他整个人懒散无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1章:他的温柔 他倒是好兴致,那派云淡风轻的德行更显云舒的落魄。 谁说他便不痛心了?急忙逃离的那股子冲动亦是被她两汪咸涩勾带出来的。 不过时不待人,那个计划就快实施,届时任凭世事如何窘迫他都可让它们变的名正言顺。 “十月入冬,格外寒凉,少夫人衣着如此单薄怕会惹寒症反复,还是……不要出门了。” “冷吗?” “不冷吗?” “不……不觉得。”颜景泽像是探得了所有似的,瞧她的眼神阴晴无定,她……也最怕他那能看穿一切的能干劲儿。“啊……啾……” 对视,男人轻笑。 寝殿。 “姚澈这次来直奔沈栖流处,看来他二人的合作关系已然建成。” “是啊……像他那般精细的男人,姚澈想不同意都难了。”颜景泽取出腕垫,塞进药箱,“心绪不宁,忧思萦绕,这脉当真诊的我伤心。” “现下沈栖流与姚溪不睦已成定局,这倒是间接帮了姚澈,我看也正合沈栖流意。” “不睦是毋庸置疑的,他不是还纳了个通房丫头吗?叫什么紫……来着的,没两日又抬了平妾。” “紫苏。” 颜景泽不屑,“一公主府的药材,你那大嫂可真会挑人。话说,刻意规避你的脉象于你很是不利。” “啊?” “你在疑惑什么?” 云舒习惯了颜景泽人后自来熟的一套,不必遮掩更不必小心翼翼,相较于沈栖迟的相处模式自在了不止半点。 她打量颜景泽不衰的容貌,“公主府建好了?” “还没有,沈栖流有意控制了修建进度,像是要等事情了了再腾挪。” “那……药材呢?” “这个紫苏,陷害你的白芨和白芷,还有现在伺候她的半夏。” 还真都是药材名儿。 “这几日她很安分,就连沈栖流召幸紫苏她也全没反应,我猜她是否在筹划更大的阴谋。” “脸。”颜景泽拉过她,她羸弱伏在桌上没有精神,“我便知晓你不会听劝,依照我的预估这会子这伤应已大好。” 他在指被她习惯性啃咬的下唇。 “不过你若是不担心白璧微瑕,倒也能省下姚溪不少心思。” 云舒将脑袋枕在手臂上,“女为悦己者容,我选择让事情发展至此,微不微瑕感觉也不那么重要。” “怎么?那女人还有那么大本事?” “……” 脑袋埋进臂弯,多想就这么与世隔绝。 他自前头侧过她的脸,轻叹这丫头的沉默从来都非良兆,眼见一行清泪滑进发间,男人投出怜悯的视线,“没有悦己者,也要为自己而容,以后的日子还长,你就准备在这儿栽了?小丫头……” “我……我也不愿……”一开口便哽咽起来,泪水引诱出她微弱的抽噎,听上去宛如一个孩子弄丢了亲密的玩伴。 颜景泽的白手套覆上她的口鼻,“给我憋回去。” 很淡很淡的药味儿,没有汤汁那般浓重酸苦,用暖热的体温包裹窜进她鼻间,是不能解释的安抚感。 她不知道自己没有频率的啜泣,亦是将她特有的清甜传递给他了。 “拖敏姑娘递给你的信看了吧?” 手掌下的脑袋微弱一点。 他无奈一笑,“那你不是早该预测到了吗?” 她又点头。 “瞧你这不争气的样儿,早知你这般受不住打击,我就该更早一些知会你。” 嗓间轻柔的呜咽仍在持续,白手套被一只柔荑抚上,然后移开,“那……那是你……的主意?” “不然你以为呢?” “……姚澈。” “切……”颜景泽没有甩开她,只是表情变得轻蔑,“他才不会告诉你,他最乐意见到的便是你与沈栖迟双双没有防备,乍然的生疏,会使你对他的怨恨剧增,也只有你傻乎乎的辨不利索。” “对……对不起。” “事后将军顶什么用,反正我的话,你从不会放在心上。” 云舒满面羞愧的直起身子,眼泪又从眼角蜿蜒而下。男人不忍说重话,烦躁一甩手,“哭哭哭……也就会哭给我看,我瞧你在沈栖迟跟前是嚣张的不得了,再有能耐的去哭给姚溪看去啊,撒手……” “你……你……看见了……” “是啊我看见了。” 狠心拒绝沈栖迟的那张隐忍的小脸儿,与现在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她窘迫的别过面去,赌气一般用袖子擦着双眼。 晾了她一会儿,发现她仍低着脑袋委屈的紧,老天,这丫头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给他烦恼受的?为何明明是她做的不对,他还是忍不住要去关怀? 红通通的美眸像只受伤的兔儿,微微翘起的唇瓣带伤,而他则赋闲在一旁,此情此景怎么看都像是他欺负了她似的! “哎好了……不说你了。”他稍显粗鲁的拂掉她面上的泪,“本就在伤风,一直哭你不难受?”瞧她一边流泪一边抽泣,喘得急连话都说不利落。 “……” 她难得顺从的坐在那儿一言不发,颜景泽便更心软了,料想今日情状也不宜再与她商议大事儿,于是很快道出去意:“我把药留下,晚些时候让敏姑娘帮你上吧,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 “干嘛?” 抬起苍白的面容奄奄道:“你上次说的……我……我要求你的事儿……” “怎样?” “我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 颜景泽轻嗤应道:“你今日心绪不好,改日再说吧。” “哦……” “好好保重,有何事托人来府里带个话,我一定来。”他摸了摸她的头顶,迈步。 临了出门,云舒又想起了什么,边唤边跟上去,“等等颜景泽……还有……” 他方启开房门,素色的人儿便捧了上来,“还有什么事?” “还有那个……咳咳……” “哎慢点儿说,我还没走呢。” 云舒扶住他的衣袖,“你让我缝制的……你等我一下……我去拿给你……” 说完又跑了回去。远远看她轻盈娇弱的身影,怎就那般坦率真诚,哭的时候天昏地暗,现下又迷糊冒失,可惜白白便宜了沈栖迟那小子,近在眼前亦视而不见。 “好了……给你……” 颜景泽想偷偷笑出声,原来她也不是将他的每一句话都当做耳旁风的。 “你不试试吗?” 浅白的手套被收进袖子里,他凑过去,云舒耳畔响起湿滑沉稳的嗓音:“我回去再试……多谢你了小丫头……” 少女没来由的一阵羞怯似醉,是不是越年长的男人便越能拥有这样的温情? 待他走远,殿门重又合上,廊外一鬼祟人影才随之窜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2章:醉不真实 夜。 最后一盏酒水入腹,云舒合衣席地而睡,沾湿身下贵价的薄绒地毯。 一祯一祯从窗外潜伏进来的光线,比白日里的艳阳更为刺目,烦躁的用袖子掩住面目,呼吸浅浅的却偏仓促。 身子是倦了,懒怠了,可头脑运转的速度却尤为迅速起来,再没有他焦急等待融合的气息,也没有在寂暗的寝殿中,他就着一腔无奈的柔情揽过她,“过来,我抱抱你。” 她可真是荒诞。 决绝是她提的吧?难听的话也是她嘴里说出来的,在不知他悲喜与否之时,她竟被另一个男人的温柔迷惑住了慧眼。 他看见了,颜景泽宛如两颈交缠似的在她耳边私语。 他为什么会看见?这个他没提到。 醉了才发觉他的绝情之语,就那么几句却叫她宿醉也难安。 他说:“原本我不相信,因为怎么看他也成为不了你钟情的类型,可是现在……”他轻吸一口气,语速慢下来,“也许我不该允他来医治你,也不该……太看重你我的夫妻之情。” “不是,沈栖迟你听我解释……” “解释徒劳,只会令我更厌恶他。” “你误会了,我们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没有……” 沈栖迟圈过她,二人冷情相贴,“是他救了你,应该的。” 她怔在原地呆呆目送他渐行渐远,手中是他原要来此的目的。 一封家书。 云湛问候她安好,说不日便要赶往边境以消一些稀碎的骚乱,让她得空多回家看望父亲母亲。 他一走,家中又只剩二老了。 说好的回府省亲被中毒一事耽搁,至今都未能成行,也许她潜意识里也不愿回去,唯恐自己不如意的现状会被他们任何一人探查。 她明白云湛此行并非所谓消灭叛乱,而是着手实施他与姚澈商议好的计划。 算了,怎样都好,怎样都是无法更改的。 “都是命……都是命……” 沉寂了许久的雅间内生出她不甘的絮叨。 木门开了又合轻帐翻飞又垂落,少女全没察觉。 男人吹熄阁里的烛火,从窗边的软塌上取过绒毯轻柔掩在她浅碧色的锦缎上。 如墨的青丝随意散乱在地毯上,焦急的喘动透出女儿家的委屈甚至是无望的凄凉感。 这丫头还是老样子,还是这般破绽百出的以男装示人。 “不是那样的……不是……” 他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欲起身离去。 袖口传出异样的紧绷感,他垂眸,一只素手在黯然的雅间内依旧白得显眼,“求你……” 拧眉嘲弄了然,“求我什么?” 她似醒非醒的呓语道:“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 “什么没有?” “我和他没有……真的没有……”陷入梦魇之中反复回旋沈栖迟以作了断的言语,“是他救了你,应该的。” 应该的,应该的。 她抓不住他的手驳不回他的臆断,唯见袖缘的滑锦拂过掌心被他带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回来……” “谁?” “你回来……” “我?”唇边有一些妒意倾出,他惯用阴柔不明的笑来遮掩,“沈栖迟……你这算是替旁人做了嫁衣么……” 下一刻袖上偏生一股蛮力,他跌倒在夜里。 探手掀开她覆在面上的衣袖,下头一张小脸儿早已被浸透。 “从白日哭到夜里淌不完的眼泪,且也算得上是难得的本事吧。”嘴上说着讥诮的词句,指尖微凉已迫不及待轻抚上去。 云舒不会忽略任何来自外界的疼惜,每一下都像极了沈栖迟用自己柔腻的舌尖替她舐掉疼痛的感受。 于是更委屈了。 拼了命的截取点滴的存在感,然雾气愈发浓重,情爱与残忍的修罗场分不清何处是出口,何处又是等待路人救赎的疗伤禁地。 睁眼,昏暗中零星不能见。 自己散碎的抽泣声在那儿一下下的格外恍惚,她懵懵地攫抚面上的大手,不想一声痛吸扯回她小半思绪。 “你是谁……” 感觉有人贴近,而悲怨更甚。 被压低了的气流漂浮在四周若即若离,云舒无法任凭它们远离。“沈栖迟……相信我……相信我……别那样走了……” 是醉话。 手被抓的生疼,他略重的咳嗽一声,叹说,“云兄……错认了。” 她甲缘一滞后知后觉分辨出此刻身在何处。 “报应……一切都是我……” 在她认为一切祸事皆是从她多管闲事搭救暮白开始,燃火上身,如今已不是她想结束便能草率收场的。“咳咳……” 风寒染病还这么不知死活的出来酗酒。 男人把她从地上扶起,好让她的喘得顺利些,“你醒醒,别在这儿睡着。” “暮白……”她呛咳夹杂着哭腔,无意识的伸手挥向男人的脸,“他知道……我们的事了……他知道了……” “你。”挨了她抚摸般的一耳光,男人脸偏移过去不知道该不该动怒。“他知道了如何?你便来怪我?” 他从未脱离主观意愿的被人打过,即便只是形式上的,也没有过。 “没有……没有……”她哭起来。 “我们的……什么事?” “嗯……” “别哼哼……清醒些。”男人想用袖子替她拭掉眼泪,然忽然想起自己这一身粗布衣裳,实是配不上这么做。“带帕子了么?” 她抽泣减弱,勉强要支起身子,“男人……男人哪来那种东西……” “男人?” “我……我啊……暮白……” 她似乎忘怀了她早已在他面前表明女儿身的事情,亦或是她有意辟开歉疚的什么,选择沉浸在初遇时静好的幻梦中。 他戳穿她:“再谨慎的男装也挡不住你身上的味儿。”并没有庸俗的脂粉香气,是第一次两手相缠时他嗅觉到的独特体香。 而后每一次的贴近都是为了确认那日的“男子”是否就是这丫头。 他决定自己在她身上搜索。 宽窄相宜的束带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腰身,手掌探上时感觉到因喘动而微快起伏的律动。他移开手握成拳,转过身去。 趁人之危算怎么回事儿? 她根本不具备反抗的能力,难道他也衷情于半推半就之间所能获取的浅薄快意吗? 慌什么? 又不是没碰过女人。 一系列盘问在他脑海中奔跑,逃吧也太没种了,留下来……做什么? 他柔美的眸子在黑暗中毫不受阻,瞥过案上倾倒的酒盏,他欺身过去将每一个酒盏里的甘甜尽数尝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3章:酒后烫伤 后半夜,云舒揉着胀痛的脑袋清醒未及,醉意尚有五分。 入眼晦涩的霓虹还在窗外摇曳,她撑起身子去将窗子合上,“嗯……”沉沉吐出酒气,“头好疼……”凉风从缝隙中不懈而至,她裹紧身上的衣衫往回走。 糟糕,黑黑的屋子里什么都瞧不清。 面上干涸的泪渍紧紧的,让她嗓间发苦,就那一瞬间平淡的刺痛又戳回了心房。 是呢……她为何来此,又为何在不知不觉中流了这辈子都流不完的泪。 她不想提醒自己记起,因为他不会知道。 想到此她的心缓步下沉,沉至一副冰封的肉体内再也不要调出来痛那么一下两下。 踩上薄绒地毯,将混沌的脚步声掩盖。 是烛火燃尽了吧? 她摸索着将屏风后头的烛台取过,引火上案。 “哎?酒……” 案上的酒盏内空空如也,一滴也不曾剩下,“谁……谁在那?” 目光扫过案角下一截浅粉色布料,她惊得将手中的烛火掉落在脚边。 星火燎起地毯的边缘,立刻徐徐得烧了起来。云舒慌不择路,想也没想便伸手去扑,“啊好烫!” 怯怯的声音唤醒了伏在案下的男子,跃动的火光与少女无措的身姿同时纳进他的眸。 该死,这丫头脑袋坏了吗? 男人惊诧得竖起来,随手揭过不远处的造景鱼缸,踉跄地泼向地面。 眼前乍然出现一堆活蹦乱跳的锦鲤,翻着肚皮似难受地挣扎,她向后一跌仓促的惊呼。 鱼尾和着池水翻腾发出“哒哒”的声响,男人气率不匀的在一旁看火势消退。 片刻,青烟袅袅,云舒盯着跟前的男子,“暮……” “你傻了,用手?”男人扔掉鱼缸,将她拉起来。 “暮白……” 他执起有些发红的小手左右查看,“疼么?” “你……你怎么会在这……” “疼不疼?” 她垂下脑袋羞愧的点了点头。 他轻吁一口浓重的酒味儿,拿她没有法子,“走吧……”他拉着惊魂未定的少女离开雅间。 “去哪……” 暮白不回应,只频繁穿过繁冗的人头,来到另一精致的雅间外头,淡红色的门帘边缘镶了色彩斑斓的珠饰,纤手一撩碰撞亦有声响。 “暮白……这是哪?” 叩门,不一会儿出来应门的是一曼妙女子,“五……暮,暮白?怎么是你?”男人一记压迫的视线立刻叫她胆寒改了口。 “姑娘万安。” “你是……落樱?” 女子抬眸,方才见到男人身后的云舒,“云公子?” “真是你?许久不见了……落樱姑娘。” 落樱的小脸儿窜红,“是……难得云公子还记得奴家,云公子安好。” 男人清嗓,不友好的视线默默射向她。 她话锋顿止,随即生硬的与之攀谈,“暮白……是妈妈有什么吩咐让你带来吗?” “唐突姑娘,云公子受了些损伤,暮白自作主张想借姑娘这儿稍作疗愈,不知是否会扰了姑娘?”一派低声下气请求的言辞,听得落樱无比别扭。 云舒立刻道:“不用了不用了,只是小伤,不必烦劳落樱姑娘了!” “怎算劳烦?落樱自当应允。” “真的不用了,在下与姑娘男女有别,不宜……” “云公子说得有理,若公子不嫌暮白粗陋,暮白愿为公子效劳。”男人向落樱作礼道:“有劳姑娘备一些烫热损伤的物品。” “那是自然,二位请。” 落樱房间的布置极为雅致,装潢大多为粉调,轻纱床帐,帷帘幕布,处处都有精简的珠饰垂下来,到底是弹奏唱歌的艺伎,胡琴琵琶,古筝洞箫,梅兰竹菊的混绣屏风后头是她引以为傲的全部。 也是赖以生存的栖身之所。 “暮白……我……还是走吧。” 男人温顺娇娆的眸光与烛影交相辉映,回首:“云兄不必心有不安,暮白与落樱姑娘还算有些交情,相信她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而后浅淡一笑宛如与他初见时的细腻惊艳,云舒看得出神,她忘不了他悲哀的过往,更忆起那些苦涩的曾经,一切皆拜她所赐。 维持这份和善的背后,难道他就一点儿也不怨恨她吗? “云兄?你怎么了?” 她怔怔沉溺在回忆中,又像是被突然打醒,“啊我……” “云兄若还担心,便去那后头呆着也无妨。”他指向梅兰竹菊的刺绣屏风。 也好,遮去身躯也许亦可遮了心中的愧疚。 她没想到暮白紧随身后落座,一下挨得她极近。 方想开口寒暄什么,便闻他缥缈无尽的絮叨:“从未想过还能有与云兄并肩而坐的一日……想想当真如做梦一般的不真实啊。” 她看他面上晃着重影,半露一排瓷白的齿笑的和煦而静谧。 是啊,她何尝觉得这是一种真实存在的情境? 暮白生的貌美极了,只消一眼便没有能力主观移去。 他忽然转眸,声线幽怨富有磁性,“是么云兄?” “云兄……”她记得他说过,他不配唤她的名字,配不上不因门户的迥异,而是身为女儿身的她,早已没了重新认识他的机遇。 有夫之妇。 呵……沈栖迟,他说的那些话难不成代表他愿操控结束二人的有名无实吗? 暮白也好,颜景泽也好,他竟认为是理所应当的馈赠。 暮白说:“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 “没关系,我明白世家的孩子总有那么些忌惮的,‘云兄’我早唤习惯了……”只有暮白才会如此善解人意,不,不如说是小心翼翼吧,因为有太过弱小的自知之明。 落樱福身进来,手中端了个木漆托盘,“有劳暮白援手,落樱还有些曲子要练习,便在外头搅扰二位了。” “多谢姑娘。”暮白接过东西,安置在小案上,“落樱姑娘是专程唱给云兄听的。”他压低了声音道。 “云……不敢当,先前出来的急银两携带不足,怕打发不出赏钱。” 执起云舒的手摊开,似乎较一开始红肿了些,“得自己朝思暮想的公子夜静聆听,远胜从他人手中获取银钱万千,云兄还需纠结什么赏钱呢?”“请云兄稍作忍耐。” 他取出烫伤的膏药薄薄涂抹在患处,动作轻柔仿若鸿毛拂尘。 “疼么?” 她摇头,“我实无福承受落樱姑娘如此盛情,还请暮白为我传达谢绝之意。” “暮白所言她未必相信,倒不如云兄亲自斩断情网,也好断得干净些。” “我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4章:本能理性 “怕什么?纠缠么?” 男人俯下俊颜在伤处轻轻吹气。 刺痛中滋生一些密密麻麻的痒感,让云舒立刻红了脸,僵在原处一动不敢动。 她在怕什么?如此亲和的暮白她在怕什么? 撇去光影在他面上规律的跳跃,一些极淡的青紫还是在白皙中分外碍眼。 “你过得好吗?” 他替她缠绕绷带的手顿住,道:“从方才开始,我便觉云兄对我拘束了不少,虽然许久未见,但我坚信云兄总是记挂着我的……其实这句话,云兄一早便想问了吧。” 一如既往的善于揣度人心。 没等她回答,他擅自应答起来,“请恕我自作多情的空想,只要得云兄偶有的惦念,日子再苦也是甜的。” 云舒一愣,这算是表白吗? “可是暮白……我明白,你过得并不好。” “好与不好且看自身,云兄认为的不好,也许正是我甘之如饴之处。”他右手费力的配合将绷带系起,“所以,今夜云兄肆意无度的消遣,是全然可以避及的。” “能说说么?你遇到的烦心事。” 她垂下手,攥紧腿上的锦缎,“既烦心,说出口也只是徒增伤感而已,我便不拿出来坏落樱姑娘的好氛围了。” “还是暮白无能,不能为云兄排解烦忧。” “不,你……你不要这么说……”急急对上他的眼,那与姚澈极为相像的一双眼,里头自在淡然的味道仿佛从不会泯灭,触及眼底薄嫩的肌肤透出浅浅的粉晕,顾盼流转,再一眼便能生辉。 好美的暮白,比女子更美妙的产物。 移不开,移不开,云舒纵容自己的呼吸逐步静止,然后在他潜移默化的引诱下,断断续续的吐出来。 心房出现了撞击感。 暮白抬起右手,让略微粗糙的袖口随着光裸肌肤簌簌滑下,显露骨节分明修长匀称的大手。 掌心远要比指尖的触感温热的多,当那点子寒凉与暖情缴存融合在她脸颊时,她鬼使神差般覆上那只手,略略游移两记后摆到了唇边。 她对暮白的印象除了美好还是美好,但那只限于她唯唯诺诺的应付时。 不属于他的肌肤,自然能叫他毛孔间游荡的情愫一触即发。 “云……” 云舒疲惫的吻上掌纹交错的原点,几乎摒退气息进出只单纯要将自己的愧疚渗透进去。“疼吗……”喷洒在掌中的暖流捎带了黏腻的嗓音,倾泻而出。 这丫头连愧疚都表达得分外诱惑,叫他如何能耐得住? 可他必须忍下去,为了持续得到她怯懦的同情心,他从一开始便透露了这只手残损不良,谎言要圆下去,腹下涌入的狂妄也要溶解。 他被迫接收绵密似水的吻,竟像个青涩少年一般红了脸颊。 “疼吗?”她又问。 落樱的歌声很轻,很动人,只是已没人在聆听。暮白吞下一缕唾液,嗓间碰撞出性感的谐音,“不,不疼,不疼……” “暮白……是我连累了你……这亏欠仿佛是注定了一般……惹我无颜面对……” “云……” “云舒。” “云……舒……嗯。”他猝不及防的轻哼一声,掌心传来凉意。 她的口中有无数甘甜的分子,迫不及待倾注一些至男人白璧无瑕的体表。 抽回手,被点水吮吸的一处正隐隐发烫。 少女的名字与她这个人一般恬淡芬芳,温顺和婉的极少表露强烈的情绪。 “对不起……”此般冲动而为定叫他反感了吧,她忽然觉得自己那么不知自爱,被一个人伤透了便要拿旁的不相干之人为自己填补泄欲吗。 没有廉耻的女人。 见暮白没有反应,她昏聩起身,“对不起,我……我先走了。” 落樱见到绣样立体的屏风后跨出半个人影,歌声渐止。 “云公子?” 剩下半边身子竟被男人忘情拥住,“别走……”湿滑的气音唯有云舒自己能听见。 落樱试探的走向他们,边道:“云公子,是有何事吩咐吗?” 云舒潜心乱撞,唯恐被落樱察觉他两的姿态。 “没……事……坐得久腿发麻……”她不敢抗拒的过于浮夸,对于身后的男子连警告也不忍,“别……别这样……会被发现……” “落樱替公子按揉下穴位可好,也可减轻些痛麻之感。” “不要!” “公子……”云舒急促的拒绝明显吓了落樱一跳。 云舒慌张咬住下唇,忙解释,“不是……姑娘……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了,夜深不便还请……嗯……”她无助的捂住口鼻,生生截断自己娇羞的轻吟。 好可怕,身后的男子荒唐吻上了她的耳畔…… 她用力牵扯他的衣摆,仍不敢冒然推开他,那陌生却娴熟的舐吻荡漾开一江春水,研磨了她方寸大乱,“暮……暮白……停下……” 落樱自觉古怪,来往的莲步更快,“公子怎么了,您……没事吧……” “在下没事……姑娘……且继续吟唱,在下洗耳……恭听……“ 说话的同时,暮白竟与沈栖迟一样,利用身高的优势从后方掰过她的小脸儿,甜吻弥漫到下颌骨,“不行……不行……她要来了……不要……” 男人全不理会,轻微的粗息荡彻二人的心扉,他翻过她的身子改为从正面环抱…… “落樱听公子的状态不佳,是否酒醉不适?不如命人遣些醒酒汤来?” “不……用了……啊不……” “或服些安神药也好啊。” “求你暮白……嗯……”她委屈的余音颤抖,几乎要哭出来,“那里……不行……求你别……” “公子?” 他的爱触与怀抱是温凉的,连带了薄情的唇与眼角肤隙孔间都鸩满了哀悼,她明白他二人都没有能力将心底深埋的情意持续下去,理应否决彼此如同禁断的依恋,可暗喻却不可公明。 不知有多久未尝到她昼夜眷恋的滋味了,人前所见皆是她满身倒刺的疾言,还有与那个贱男人似是而非的调爱弄情。 何止是她,他亦时刻挑衅着自己忍耐的底线。 焦急的小脸儿滑出本能的泪,动情在即却依旧淡如琉璃的男人用双臂向她传达出邀请的暗号。 “云……” “你会后悔的……” 落樱的柳腰徐徐侧近屏风内,那一刻只闻暮白仿若支配者的厮语,“我不会……”辞微旨远,俨然在用理性的头脑制造破绽。 “我会……唔……” “云……公子……暮白……你们……” 两个俊逸各异的男子在她跟前展现他们溢满羞耻的尝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5章:禁断之恋 原来……原来暮白与云公子,都是…… 落樱被自己眼前所见吓哭,不止是为自己心仪的男子彻底断了她的幻想,更想起那男人日日虐尽她却从不占有她的原因,竟是因为他对自己从来就没有兴趣! 那么夜夜服从在他胯间,听着他用美妙绝伦的言语夸赞吹捧自己,都在顷刻间陷为无比恶心的象征,他越欲求便越显肮脏。 疯了,五爷疯了。 她捂着小脸儿惊叫一声便逃离。 剩下的二人在强迫与妥协的逆流中无耻共存,可云舒习惯的依赖与被依赖皆是沈栖迟给她的,暮白的美好从来遥不可及,正如流沙逝于掌心,越想拥有便越不可兼得。 暮白怎么会……他不该是这样的。 令人窒息的是,暮白不会如沈栖迟一般穷追不舍,她只轻咬一记,他便退却了。 到底还有尊卑有距烙在他心中吗? 为何说窒息?他可以将一切毫无关联的事件诡异的结合到一路上,还真真是天方夜谭。 “她走了……” 云舒赧然退后两步,他螓首落荒她娥眉紧蹙,视线融汇的那些时光匆匆而过,彼此来去都没有过多的指责。 “你为什么……” “你又为什么……”暮白无辜的媚眼澄清的一片坦然。早就想做的事儿做到了,他暗自愉悦得在离开她后的每一刻痴迷回味,她的味道便如蕊黄的花蜜引诱他这雄性的蜂儿接踵采撷,明知是性子急了,却也调控不得。 “我……对不起我还……” “无需致歉,暮白权当是替云兄解除烦恼。” 烦恼?“暮白不怪我吗?” 男人的面上有透过刺绣屏风投过来的图案,又将一些淤痕藏匿,“我心中敬重云兄,能得亲近乃我日夜所思,无论怎样都是我求不来的,又何处来的责怪……” “责怪也无可能言说,只怕往后你的日子要更难过……” “难过……”他走近她,“怎会难过?妒恨消散,少去舞女歌姬的叨扰反而更舒心些吧。” “也许……我也是。”再想起落樱难以置信的离去,心中难免窃喜。她定是信了他二人的邪,所以竟是不花一分力气便摆脱了那女儿家的纠缠。 他所谓的解除烦恼,正是这个意思吧? “我知晓乃我唐突施策,云兄若就此心中生了嫌隙,我愿任凭云兄处置……”他抿起粉嫩的唇,在她不自知的当下,适时给予几声暧昧的铃音,“只求云兄……不要那么快离我而去。” 太近了,靠得……太近了他。 “暮白……”点滴谨慎的轻叹换来男人模糊一笑。 他迁就似的低下面容,淤痕入眼帘,“是要同他们一般施予我一些颜色么?” “不……” “暮白身无所长,唯有诗词歌赋略懂一二,不若……赠两片花笺可蒙混否?”他凭感觉覆上了她的素手,“呵……云兄面染红霞,神却清明,可谓醉不尽兴意未平,看来坊间酒水的劲儿都短的很呢……” 云舒再次萌发引领犯罪的冲动,“我……该回去了……”举白投降,宁做逃兵。 付诸言语的调侃磨炼出男人多余的矜持,此番欲拒还迎当真叫生涩如她,羞上云霄。 “一笑置之?是存心要叫我心内不安么?”穿过宽大的袖口,沿着手臂攀岩而上,“云兄果然是……不适合这件男装的……” 她退缩,“女装……多有不便……” “那如何?何必在意他人的眼光?” “不在意……我是……嗯别……”指尖轻扫到了藕臂内侧,异感灵敏不忍直视,“是什么?” 她另只手制住他的动作,“身……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是个好借口。” “不是……不是借口……” 暮白熟稔圈住她的肩膀,不含一丝轻薄意味,“那么暮白……同样可让云兄身不由己……” 身子从内至外颤栗,鄙薄的情意借由野心所向疯狂向她播撒罪恶的种子。 分不清是从谁口中叹出的酒味儿,吞吐间十指相扣,云舒回到了初次邂逅时的虚实试探,他从这身宽大的男装里头窥探到了惊喜,独自品味自是乐在其中,可是…… 为何他还不具能力,强行拥有她呢? 宁愿要牵扯她进入纷繁的尔虞我诈之中,也无法忍受只能用这单一的身份苦苦制造与她相见的机会。 那一日相遇像是命中注定的,不该让她沦为平庸的人妻,他也不甘避开君王之惑,江山与美人究竟哪个占了人性上风? 受够了,她若喜欢暮白,他为她当一辈子暮白都没什么要紧。 相拥的二人互相瞧不见对方的神情,各怀心思却依旧离不开躯体引诱的温床,她将下颌枕在男人肩上,脚尖懒懒的触不满地。 “云兄醉了。”他扶稳她,手顺势覆上她脑后,“你若醒不过来,便真连还手之力也不能有了,哼……酒不醉人人自醉,你这样装糊涂……真的好么?” 云舒仅呼吸暂缓,没有应他。 太过窘迫的境地要她如何应对?不可否认她第一次悸动的体验便是这个男人造成的,说依恋上他,不如说是遥不可及他恣情自在的心境。 不在其位不懂其困顿之处,暮白……又有何不同。 情窦无知,自我认定每个男人都存在足够吸引她的特质,可每个又都不完美。 “不说话……我可要……”隔着两具肉身的心自相放纵,男人静言令色探索进柔软的青丝间,指尖轻挑,冠发的白玉簪子应声落地。 “啪!” 无疑碎成两截。 发梢间洋溢着少女醉人的体香,外层附和些许醇酒的芬芳,凌乱拂面,映照他邪魅一笑皆是顾盼生姿。 “好怀念云兄的味道……只是由我这鄙薄之人一近芳泽未免可惜了些……”他矫揉出满口哀伤,想得不可得。 “你若要拒绝现在便可……省得暮白长夜漫漫……总反复忆起与你屈指可数的过往……辗转难眠……” 止了半晌,了然无声。他扮演的楚楚可怜的花朵正逐步向外释放食人的本性。 春色溢出眼眶,他终是忍不住紧紧揽住她,娇小的身子在他怀中柔软得仿佛一碰便要碎。 急切,是因为害怕面对怀中人儿是他人之妻,亦可能是殃及他身家大业的祸水,浴火燃眉,只顾得上眼下风景。 下一刻男人横抱起少女的身子,向床榻走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6章:今生来世 不肯醒是不愿承认自己已被他捕获的结局。没有沈栖迟,她也可以拥有任何自己向往的人,她愧疚在许多事情上都欺骗了沈栖迟,但他仿若做了了断的那三字,真真伤透了她。 原来在他心中,情爱是可以用人情来交换的,颜景泽医治好了她,他便觉她与之相好并无不妥,倘若是其他旁的人,是否也都一视同仁? 矛盾像刀子一样剜去她心底柔软之处,血淋淋的便是有再多温情浇灌也填补不完全。暮白的舔伤与他的截然相反,无论现实多么糟糕,她拒绝或者迎合,他都不会舍弃那份淡然优雅。 譬如此刻塌上的爱抚,便全无炽情可言。 头脑是有些发晕,可她无比清醒,所以她能清晰的感受到男人自她的指尖起,持续浅吻不断。 “云兄……暮白要开始了……” 这句话让云舒迷蒙的认为他们正在做的是一件极为寻常的事。 他执起少女的柔荑缠在掌中仔细端详,细细吻遍每一处指节,在遇到掌纹密集之处便停下来,将自己口中的津甜缓缓渡上纹理的凹陷处。 凉意密布,她意图抓握时不巧让指尖探进了男人的口。 “是有何不适么?暮白弄疼你了?” 明知她装睡不会作答,他依旧一本正经的询问仿佛就想名正言顺看她的笑话。 而后寂静的阁内满是吮指不释的妄求。 云舒蹙蹙眉,不忍喊停这情欲高涨的一瞬。唯有自己默默忍下躯体的频颤,然后随着时间推移尽数堆积在紧实的下腹。 他忽然压下来,在耳边轻询:“这里可以么?”应声落下的是他猝不及防的薄唇。 舌在口腔里嬉戏的声响钻进耳中,伴随心痒难耐她急促吸了口气继而断续吐出。 果然呢,还不承认是假寐? 耳后……颈间……被扯开的领口,如水墨般柔和的发际线……云舒的全部都在他手中捏着了,目光触及胸前一片粉嫩的绸缎,略显中性的浅碧色衫子衬托得它格外光鲜可爱。 “冷不冷……”他自说自话的褪去自己的外衣,欺身压了上去。 凉薄之人所谓的体温也不那么热络,云舒有些失望的弱弱呼吸着,并不认为此刻的他已然情动在即。 拿来对比的自然只能是沈栖迟。 那个男人即便寒冬里的体温依旧要高出她许多,身热情动之时慌乱更为猛烈,二人躯体点擦接触的余温何止是为他添了一把火。 所以她也会期待沈栖迟能够褪去她的衣物,坦诚以待的令他们自然而然攀登上欢情的较高层。 现下……的确进展的不那么顺利。 为何要责怪他温凉的体感,若真心眷爱又岂会找出这般站不住脚的理由? 可是暮白的肌肤贴了上来,比女儿家的肤质更轻盈薄嫩。是啊……似小鹿无辜清澈的眼神,很难想象里头掺杂了邪欲以后,会是何等的不和谐? 还不如一出生便禁欲到灭亡的男人,勉强情动真的太过难堪了。 想睁开眼睛结束这场荒诞,不料男人的吻转移到位。“云……我恨你……”他那么爱她,到头来连她的躯壳亦无法独占。“只要想到你曾为他温柔侍奉过无数次……我便无法释怀……我不愿你为他落泪……也不愿你在醉酒时还不忘唤他的名字。” “我嫉妒他……为什么……你不能是我一个人的呢……” 他恨她?便如此介意她已嫁作人妻的事? “他不懂珍惜你……他对你的情意还及不上我对你的万分之一……只有我才是最在乎你的……云……云……” 捂不热的芳心,伤人的占有欲。 印象中的暮白很少执着于一件事,她本想不会闪现波澜的抚触竟缓缓在他掌下粗鲁起来。 孤男寡女相拥的床榻,从来不是谁作独角戏的专场。男人褪掉二人最外层的衣衫,掀起一方锦被掩上,他似乎尤为偏爱少女的双眼,轻柔滋润了大半晌不舍退却。 然就在云舒以为接下来的事会顺理成章发展完毕时,身上的男人却突然停止了动作。 同样昏聩的耳畔,告白以后激情便剿灭,“对不起……云……我果然还是……” 他颓然依偎在她身侧,愧疚的面孔埋进她颈间。 喘息凉凉的……彼此都“凉”了吧。 “我知道你醒着……对不对……你在勉强……”大手探上她的额发,安抚般拨弄了两记,“你愿意等我么……云……” 踌躇有片刻,双臂环上男人的腰。“等我……直到我能配得上你的那一日……” 及时止损。 姚暮白不明白自己又是被什么迷了心窍。 …… 通常应该男人先苏醒过来的黎明,云舒首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同床异梦。 撇开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她无比冷静的穿好衣裳。 漫长等待黎明的曙光,她下定决心再也不会与这个男人有任何来往。她的怀抱算作异样的道别,她的吻也被她自己视为罪孽的休止符。 并非相爱的恋人都需长相厮守,暮白是她的梦,只适合天长地久遥遥相望。 离去前,她悄悄在暮白淤痕斑驳的面上印下一吻,“我愿意等你……一辈子也不算长……待到来世便能痛快相守了……” 越危险越安静。 暮白并非经历过的人,拒绝之意还要如何明显?从未像此刻这般无处安放,她走了……她走了啊……为何不立即破门追去? 他扯过被子将整个脑袋都盖住,终于承认也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了。 他记得颜景泽奚落他的时候他还那么不以为然,不过是权欲下的弱肉强食,还有什么是收不进囊中的? 哭也哭不出,更别提笑亦比哭更揪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的掀去被子,禁锢在塌上就一张嘴用力的喘气,难受……窒息一般的难受呢。 “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说得那般轻描淡写?” 修一个来世何其艰险? 谁要用今生去修一个怎么也预测不到的来世?她的语气就像是对他说,“我出去一下,很快便回来。”为什么明知是永别了,却连一声“珍重”都不吝给他? 算什么?他们这样到底算什么? 凭什么? 不!男人从塌上一竖而起,“别开玩笑了!” 被逼进了死胡同,逼他亲手了结“暮白”的今生。 咬文嚼字间他悲凉的目光已变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7章:敏柔受罚 彻夜未归,骚乱是预料之中的。 “半夏,你确定你所见不虚?” “是,公主。奴婢昨夜瞧的真真儿的,少夫人吩咐贴身侍婢守在殿外,佯装出身子不适早早歇下的假象,实则是独自一人乘了车驾出府,不知去向。” “哼……她的胆子倒不小。” “公主……”姚溪新抬的贴身侍女半夏左右顾盼,道:“现下寅时过半,还不见少夫人归府,会不会是在外出了何种意外?” 姚溪不屑,“真是意外才好呢,还省了本宫的手脚,哼……她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 “公主的意思是?” “那贱人未携侍女同行,必是怕二人同进同出被人察觉,夜不归宿自然是不宜声张,既然她那般想掩人耳目,咱们就偏要将她逮个正着。” “时辰还早,公主不妨再睡一会儿,奴婢去府门口守着就是了。” 姚溪打量的目光投下,虚与笑道:“半夏,此次多亏你替了本宫的眼睛,发现那贱人与颜院判的私情,否则沈栖流百般维护她,本宫立时三刻还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呢……” 半夏俯身振振道:“奴婢不敢当,若非公主提携奴婢,奴婢何来今日?奴婢定当为公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很好,难得你有这份心,如今紫苏已是小主子,本宫让你顶了她的位置,你若真是尽心尽力,本宫与紫苏都不会亏待了你。” “多谢公主,多谢紫苏夫人!” 姚溪抬手示意半夏扶她起身,“公主这便要出去了吗?” “自然,这么好的机会,本宫如何能不亲自利用呢?半夏,着人去通知父亲和沈栖流,切记,悄悄的不要惊动沈栖迟那小子。” 半夏疑惑,“为何二少爷那边儿……” “人家是夫妻情深……若早早被那小子知晓,只怕就算心中动气,被那贱人一求指不定也就包庇她了,咱们想要的是人赃并获,当众下不来台究竟是谁给谁难堪呢……” “公主好心思,奴婢拜服。”她谄媚的颔首,同流合污的模样人见嫌恶。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便前去迎接咱们的二少夫人归来吧……” …… 云舒推门而入,府中还很寂静,连鸟鸣也还不曾听闻。 这会子敏柔应该还在上夜,她只默默潜回去便可。 只是才合上府门,不远处便传来阴阳怪调,“哟……这不是弟妹吗?这天还没亮……你是要出去呢还是刚回来呢?” 云舒一惊,脑中即刻有炸开的感觉。 事情不太好啊…… “怎么了?是不是没睡醒连话都答不出?”姚溪由半夏扶着,颇为猖狂的走过来。“公主……果然不出您所料,她会从侧门进府。”半夏倚过去在她耳边拍着马屁。 姚溪得意的笑笑。 行至跟前她姿态高傲的站定,云舒则有些认命的沉下气息,微微福身,“大嫂安好。” “烦心事尽消本宫自然安好,不过本宫瞧弟妹的面色不太好看,想来是有不顺之事要发生了啊。” 冷嘲热讽还不都是由她一手操控的? 云舒垂眸不欲看她,“大嫂说什么都是对的,云舒不敢反驳。” “反驳?” 都被抓了现行还敢言反驳?姚溪嘴一撇,质问道:“哼……本宫问你,你是才回来还是准备要出去?” “这个时辰,前者晚了后者尚早,大嫂又预备让我认下哪一件呢?” “你居然如此……” “大胆!公主殿下问你话呢你怎敢顾左右言他,言辞肆意攀拖?还不快跪下!”半夏自作主张厉声道。 姚溪被吓了一跳,才要顺势怒斥下去,便闻云舒淡淡回应:“公主殿下是不错,不过半夏姑娘是否弄错了地方?” “你说什么!” “哼……此处乃沈家相府,不是你们公主府,半夏姑娘想要替大嫂分辨怎也不分清场合?大嫂虽为尊,然我与大嫂同为沈家的儿媳辈分等同,你岂敢用跪拜之礼来约束我?” “放肆!你简直是目无尊卑!” “目无尊卑的怕是半夏姑娘吧……我是二少夫人,是你的主子,你这般对我指手画脚还以言语训斥已是犯了死罪,是谁给了你这胆子?” “你!”半夏看向姚溪求救,“公主,您瞧她……” 姚溪的面冷下来,“半夏的意思便是本宫的意思,本宫命你跪你还敢抗旨吗!” “不敢,只是还请大嫂管教好自己的丫头,别一言不合便像疯犬一般冲出来咬人,云舒着实承受不起。” “你!你……云舒,你敢这般讽刺本宫,你……”姚溪顿时被气得呼吸不畅,随即大斥:“来人呐!把那贱丫头给本宫拖上来!” 云舒尚搞不清状况,只见黎明覆盖的远处浮现三两人的身影,陌生的很,瞧着装像是刑堂里头的府人。 待近身,她看清来人后便即刻惊呼着冲过去,“敏柔!敏柔你……你怎么了!” “小姐……” 云舒简直难以置信,面前这发丝散乱,满面血污的丫头竟是敏柔!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把你打成这样……”她跌到地上去推搡还押着敏柔双肩的府人,“放开!你们放开她!” 府人不敢对云舒用强,只得松开。 敏柔失去支撑霎时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得动。 “敏柔!敏柔……你怎么样……对不起……对不起……”心痛、愧疚、委屈、怨恨使她乍然泪崩,不敢想象……昨夜还好好的说等着她回来的敏柔现下竟被虐打至奄奄一息,瞧她气若游丝连一字言语都无力诉说的模样,云舒心如刀绞。 可姚溪却兴奋极了,“弟妹如此大受打击的嘴脸,可与方才对本宫大呼小喝的时候差太多了呢……” “是你!是你做的是不是!” “是本宫做的又如何?本宫惩治一个欺上瞒下的贱婢天经地义,弟妹是有何不满吗?”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敏柔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你若怨恨我尽管冲我来就是了!何必要牵扯无辜?!” 云舒的小脸儿气到惨白,然而泪水弥漫下来更显梨花带雨,姚溪见了妒恨更甚,狠狠道:“贱婢与你狼狈为奸败坏府中风气,如此包庇你夜不归宿,简直是胆大包天!本宫身为长嫂理应严厉惩治,这一切要怪就怪你云舒自己!怨不得本宫!” “不……小姐……没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8章:谁是主子 倒在云舒怀中的敏柔艰难絮絮:“小姐……一定是有……有理由……” “别说了……别说了……敏柔……” “人赃并获还有什么理由,弟妹你的胆子可大的很呢,私会男子彻夜不归,你该当何罪!” 云舒疾言辩驳:“该当何罪无需你来多言,姚溪……你肆意伤我的丫头,这笔账我且记下日后必当一并与你清算!” “敏柔……走……我们回去……” “站住!你这算是威胁本宫吗!罪行尚未定论岂容你随意避离,你实在是太嚣张了!” 敏柔根本无法行走,云舒又是女子手无缚鸡,才要扶起二人便不稳一同跌了回去。 “怎么样……要不要紧……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带你回去……”带着哭腔的声线抖得厉害,敏柔虽无力言语,但还是圆圆的脸上早已泪如泉涌。 “别哭……敏柔……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不……小姐……” 姚溪被无视不满加剧,于是马上命令府人,“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将包庇主子的贱婢给本宫押下去!她一日不肯吐口,便多给她加一日的刑罚!” “你们敢!我在这里,要动我的人便先了结了我!” “云舒,你若心疼自己的丫头便早些将罪行承认!本宫或许能大发慈悲饶了她,否则稍后动起粗来,你可别怪本宫没提醒过你!” “你别做梦了!承认与否自有父亲来审,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哼……别指望父亲会袒护你,本宫今日就是要让你知道,你们主仆两究竟容不容本宫处置!动手!”她自信今日一局天衣无缝,沈安士一干人等再要偏袒她,也绝无可能! “我看谁敢!”云舒冷冷的扯开一笑,“你知道为何大哥宁愿宠幸一个婢女也不愿看你一眼吗?姚溪,你真的以为解决了我,他就会爱上你吗?” “云舒,你……” “实话告诉你,大哥早已向我抱怨过无数次你的泼妇模样,他还说每一次与你接触,都令他觉得自己娶了一个男子回来暖塌,何其恶心!你在他眼中……便连紫苏都不如!” 姚溪将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被她戳中的事情过于真实,令她瞬间想起沈栖流轻薄云舒却凌虐自己,而紫苏现下正侍寝又叫她完全无言可辩! “与其花心思对付我的丫头,不如去求紫苏教教你,如何成为一个女子!” “你……贱人……本宫若除不掉你……本宫便不姓姚!你们!你们还不动手!谁再敢抗旨本宫马上砍了他的脑袋!” 府人得令兢惧,立刻去云舒手中抢夺敏柔,动作粗鲁不敢留情。 “不行!你们不能……快住手!”“敏柔!敏柔!” “请少夫人早些退去,吾等粗人若碰伤了您便不好了!” 云舒说什么也不肯松开敏柔,在几个粗野汉子的拉扯中,敏柔禁受不住虚乏昏死过去,而云舒外层的薄纱衣袖也被扯破。 “你们这些混蛋!放手!放手!” “弟妹,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胳膊如何拧得过大腿?再这样下去受苦的还是这贱丫头啊!” “泼妇!你给我闭嘴!” “你……你敢骂我!”姚溪转头对半夏道:“半夏!少夫人存心阻挠本宫调查惩处,出言不讳!你去替本宫掌嘴以示教训!” “是!公主!” 半夏走过去预备扬手,立遭云舒阴鸷一撇:“大胆奴才,你若敢帮着你主子胡作非为,我保证会叫你生不如死!” “少夫人好大口气,奴婢惶恐!不过奴婢还是要提醒少夫人,在这府中究竟何人才是真正的主子!” “啪!” 一耳光下来,云舒面部薄嫩的肌肤便显露异样的红光,府人则趁此机会将敏柔一把押过,牢牢绑在地上! “不!敏柔!放开她!我让你们放开她!”她顾不得面上的疼痛,俯身过去争夺,又被府人揪住衣领一下甩向别处! 姚溪幸灾乐祸欣赏云舒狼狈不堪的窘相,嘴边的讥诮无法阻挡。 宿醉的身子不经折腾,脚底也没有数目,野蛮人所给予的大力推搡简直要置她于死地!她被迫借着惯性的作用向一旁倒去,然恍惚间的触碰竟感到意外的柔软。 “贱人!你又在惹是生非!” 头顶传来沈栖流温润清肃的声音,他及时接住云舒无疑叫姚溪怒火冲上了顶点! “沈栖流你说谁是贱人!” 沈栖流扶稳云舒,刚想说什么,却被云舒一下抓住了衣袖,“大哥!舒儿要见父亲,舒儿求见父亲大人!” “舒儿你慢慢说,别……你,你的脸是怎么了!”他近距离观看云舒,发现不仅面部有红肿指印,袖子也被扯破,他当即怒了,“你这是怎么了!这是谁做的!” “大哥……我……” 云舒低下头弱弱抽泣起来,扯住沈栖流袖口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 他忍不住揽住云舒,护在怀中,转头对着姚溪便脱口大骂,“你这个贱人!便这么容不得舒儿吗!你说!舒儿的脸是不是你打的,还有她的衣裳……弄成这样,是不是都是你!” “是我又怎样!我打了你的心上人你心疼了?沈栖流,究竟谁才是你的妻子?你为了她屡次损我,我今日就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半夏!给本宫接着打!” “公主……” “本宫说话不管用吗!还不快去!” 半夏见沈栖流如此怒斥姚溪,心有余悸,她素知沈栖流从不轻易发怒,可只要是火气上来了,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额……额驸大人……奴婢……”半夏在云舒跟前怂了胆子,沈栖流一脸阴郁的质问,“贱婢……方才是不是你打的舒儿?” “是……是……可是是公主……” “大哥不要牵扯无辜……”云舒刻意在姚溪的注视下贴近沈栖流,表露的煞是委屈,“半夏姑娘自幼长在宫里,自然是敬听皇命的,舒儿卑微……大嫂若真容不下舒儿,舒儿自请离去便是……”说着便要掩面离开。 “先别走……”沈栖流臂上一紧,云舒的身子直直贴上他的胸腹,“这里是我沈家的府邸,进来了的人便是沈家人,我不管你从前侍奉何处,然凌辱主子便是你的错。” 半夏被他阴狠的眸光震慑得簌簌跪下,“是是……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半夏你!谁是你的主子?你给本宫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9章:他的袒护 “贱人,你是要在我这相府里立威摆谱吗?在你心中夫家的一切便都及不上你尊贵?” 云舒不说话,只在他肩膀处默默哭泣。 沈栖流的心都要碎了,这个丫头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是勾人心火,眼见她受伤的脸颊还有被扯至松垮的领口,仿佛视线再探入一些便可窥视里面的撩人之色。 泪水沿着脸颊向下,划过精致的下颌骨,又随着她抽泣的颤动更快蜿蜒至脖颈,最后淹没在若隐若现的胸口中。 喉结轻滑,搂着她的手僵硬起来。 姚溪何等的愚蠢,被先前堆积的怒火燃烧的神行不清,“本宫是嫡公主!你沈栖流,甚至是你们整个沈家都不过是依附在本宫裙摆底下的小喽啰!只要本宫与母后稍作回禀,便是即刻将你们一脚踢开,也是易如反掌!” “贱人……你竟能说出……” “是谁要将老夫一脚踢开啊?老夫虽老眼昏花但也想见识见识!” 不远处传来沈安士的声音,沈栖流一惊忙松开云舒,云舒作势俯身去看顾敏柔倒也没让沈安士察觉,府人尽数跪下问安迎接。 “请父亲安。”云舒与沈栖流一并问安。 姚溪见沈安士颜面发暗,俨然是听到了方才她说的大逆之言,遂吓得后退两步,“父……父亲……” 沈安士身侧挽着风情万种的墨玉。 “不敢当,依附在公主裙摆下的臣子,怎敢当公主这句父亲。” “不,父亲大人……父亲……方才是溪儿糊涂……溪儿口不择言……您……” 沈安士打断她,“原来皇后娘娘私下里是听公主之号令的,呵呵……改日老夫可要与皇上探讨探讨,这长幼尊卑在后宫中,竟是相反的存在?” 不妙……沈安士要进宫告御状了! 姚溪顿时吓得面色苍白,扑通一声便跪下了,“不是的父亲!溪儿年幼无知,情急之下的胡言乱语绝不能作数的,求父亲饶恕溪儿,饶恕溪儿!” “流儿,为父年岁大了耳力不好,不知你可否听见?” “夫君……” “是!儿子自然是听见了,而且要比父亲大人听的更清楚,更仔细!” “是呢……相爷,墨玉也听见了,公主殿下的嗓门不低,百里开外都能识别呢。”墨玉倚靠在沈安士手臂上,对着姚溪射出挑衅一眼。 呵……也不知她对姚溪是从何而来的敌意? 且不论他两,云舒现下的狼狈样,最是惹沈安士垂怜,“舒儿……你这是……还有那丫头,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被打成那样了?” “父亲,一切都是舒儿的错,大嫂不满舒儿,便以责罚舒儿的侍婢泄愤,舒儿卑微死不足惜,但却连累了娘家陪嫁过来的敏柔无辜受刑,舒儿着实不忍……” 娘家陪嫁过来的。 云舒这一句点到了沈安士的七寸,同样是政治联姻,姚溪的母家与相府当然是千丝万缕相互牵制,可云舒何尝不是?不可否认即便官位较低,也不可轻视。 蚁穴溃堤的教训沈安士不想尝试。 “舒儿所言可当真?”他看向姚溪。 “不!父亲,儿媳并无不满弟妹,儿媳之所以对那丫头稍作惩戒乃是有原因的,是弟妹她……”她对上沈栖流的厉眼,话语中断。 “舒儿她怎么了?说下去!” “弟妹她……她……” “相爷,方才您还未起身呢,下人便来禀说是少夫人在此形迹可疑,墨玉留意听了下她们背后嚼的闲话,仿佛是在议论少夫人彻夜不归,行为不检呢……” 沈栖流纤手一攥,上前为其分辨,“闲言碎语如何可信,墨玉夫人可不要听风就是雨,就此污蔑弟妹。” “相爷……”墨玉躲在沈安士身后,露怯装可怜。 沈安士拍拍她的手,才道:“你一向不喜欢墨玉为父心中明了,如今为父不奢望你能接纳,但墨玉到底是你们的继母亲,你在言语上理应懂得分寸。” 沈栖流悻悻,“是。” “继母亲说的是!弟妹深夜不见人影,方才归府正巧被儿媳撞见,然弟妹口紧,怎么也不肯承认自己夜不归宿之事,还说一切皆要等父亲来定夺!” “舒儿……此事可当真?” 云舒单薄的身子俯下,“父亲恕罪……舒儿可否请求将此事暂缓,先命人医治敏柔。” “怎么,弟妹见抵赖不得便行缓兵之计了?” “你给我闭嘴!”沈栖流恨不能再也不用听到姚溪的声音,“你滥用私刑损伤人命,还有脸面在这振振有辞?父亲,敏柔这丫头如此,还有舒儿身上的伤都是她所为,旁的事先不提,儿子也认为先救人要紧。” 沈安士也没多想,吩咐一旁的沈为:“命人去请府医。” 哪知云舒有些不依不饶,即刻制止:“父亲且慢,舒儿心想还是另请个女医较为稳妥。” “弟妹心疼奴婢也要适可而止,父亲允许府医医治已是格外开恩,你可别得寸进尺!” “大嫂误会了,舒儿并非无理取闹,只是敏柔已被大嫂用刑乃至全身俱损,医治时必定要宽衣解带以探查伤情,奴婢的身子也是身子,就这样随意被他人看了去如何是好?” 姚溪暗啐:“医者眼中无性别之分,府医看过的女子何止成千,难道还会觊觎你一区区奴婢?” 云舒不再争辩,向沈安士道:“还请父亲谅解,允准女医过府。” “父亲,弟妹说的有些道理,从外头请一个来也费不了什么事。” “夫君此言若叫外人听到了,该如何打量我相府的医术?” 沈栖流拧眉:“你现在才以相府中人自居会不会有点晚了?方才你是如何的鄙夷,如何置父亲于难堪的境地,这便忘了?” “你!” “行了别吵了!”沈安士一呵,二人皆住了嘴。 墨玉凑上去轻顺沈安士的胸口,“相爷您息怒,为这点子小事儿犯不上,墨玉倒有个提议,不知少夫人可愿一听?” 云舒凝视墨玉那张精致的瓜子脸,纵然五官不出众,却也有别样的韵味。 初次在流连坊遇见时,云舒便有了这样的感觉。 她不知墨玉是否也在第一时间认出了自己便是那日女扮男装重金打赏落樱的云公子。 然她下意识垂下了脸面,不愿叫她久看。“继母亲所言舒儿自当聆听,继母亲直说便是。” “墨玉听闻少夫人患上心症府医皆束手无策之时,乃是颜院判妙手回春,墨玉也有所耳闻颜院判擅长金针之术,既他能将少夫人医好,自也能将您的婢女医好不是吗?” “颜院判?”沈安士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0章:承认罪行 “墨玉夫人这句话说的正是时宜。”沈栖流上前补充,“父亲,院判大人也算是熟识了,来往府邸自不会引人非议,且金针之术不需宽衣解带,同解了弟妹之顾虑,墨玉夫人之法实为两全其美。” “墨玉聪慧,合该如此,只是屡次劳烦颜院判总归是不大好。” “父亲宽心,颜院判乃阿澈好友,权当我请他过府一叙也无不可。” 沈安士对云舒道:“舒儿,你可还有异议?” “继母亲与大哥所言正是舒儿心意,舒儿没有异议。” “既如此,沈为,去请。” “是……”沈为得命转身,意外撞上了睡眼惺忪的沈栖迟,“二少爷安好。” 由此一言,云舒忙看向他,然又在与之对视的那一瞬慌忙避开。 拖沓至众人身后到此时才现身,一定是姚溪搞的鬼。 卯时刚到,正是起身之时,而此刻府中的人都已聚集到了此地,可见姚溪早就盘算好了。 “你怎么也来了,平日这时辰你还没醒呢。”沈安士的语气不冷不热,总觉得他看墨玉的眼神复杂难辨。 也不单单像沈栖流那样的难以接纳,实暗自为生母鸣不平,总觉得还有别的什么。不过沈栖迟从前流连花丛,与墨玉相识也是寻常,大概是不满墨玉卑微的身份爱慕虚荣,是而心存敌意吧。 沈栖迟打了个呵欠美眸储了些泪,“动静大,听到了。” 沈安士也不理他,另行吩咐:“那丫头如此也不是样子,着人抬了她回下人房。” “不用了父亲,去舒儿的房间便可,还近些。”云舒抬面,一侧脸颊显眼的指印惹沈栖迟蹙眉,他走近她居高临下道:“谁打你了?” 云舒咬唇眼眶发热,被姚溪掌掴说不委屈定是假的,可她并不在乎,当沈栖流比他更急切的关心她时,她憋出的泪并非本意,但现下不愿流了却怎么也止不住了。 为什么? 不过是那样冷淡的四个字。 她为什么会如此渴望沈栖迟的疼惜,同时又如此不甘向他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 “问你呢,说话啊。”沈栖迟略微弯腰,钳住她的小脸儿。 “没谁,是我自己不小心。” 不……她想说的并不是这些,她想告诉他是姚溪趁他不在的时候欺负了自己。 到底在逞强些什么? 只听他冷笑一声,“自己?那衣裳呢?也是你自己撕的?” 沈栖流见云舒在沈栖迟跟前那般屈辱,那感觉简直要怂恿他上前将云舒从胞弟的手中夺过。 可是,大伙都在场。 他止住沈栖迟的手臂道:“别这样,吓着弟妹了。” 沈安士命人将敏柔抬回云舒的寝殿,而云舒依旧跪在原地,与他寂谧相望潸然落泪。 僵持了一会儿,他松开她,“满嘴混话,随你去。” 话一出泪更汹涌,变了,一切都变了。 姚溪奇怪云舒为何不直接指出自己便是罪魁祸首,不过看沈栖迟的模样怕是上了半夏的当,已对云舒与颜景泽的私情深信不疑。 太妙,你们夫妻终也有不睦的一日。 姚溪暗自得意,出言:“人也到齐了,父亲是否该处理方才弟妹暂缓的事儿了?” “她……什么事儿?” “弟弟来得晚,怕还不知道吧……”她目光猖獗停留在离心的二人之间,道:“今早天方蒙蒙亮,弟妹姗姗迟归行踪诡秘,我道她定是彻夜未回,结果审问了许久她也不肯吐口,暗行如此不轨之举弟弟可要好好管教呢!” “你在那胡说什么?空口无凭,弟妹的清誉岂容你随意玷污!”沈栖流跳到姚溪跟前斥道。 “清誉?是否是玷污,我只求父亲彻查,父亲……儿媳敢用人格担保,弟妹昨夜外出,一整夜皆不知去向实乃千真万确的事实!” “父亲!万不可信这贱妇的揣测,父亲……” 贱妇?姚溪横眉怒目,一口气憋在了嗓间。 沈安士不耐清嗓,“一大早在这吵吵嚷嚷的,便是为了这事儿?舒儿的行踪你如何那般清楚?如你所言,她整夜未归都是你亲眼所见吗?” “父亲!您这是……这是不信儿媳了?”姚溪急了,跪着的身子向前倾去,“儿媳方才亲眼所见的,弟妹偷偷掩门举止鬼祟,乍逢儿媳的质问又百般闭口,难道这不是心虚的表现吗!” 沈栖迟负手旁听,墨瞳仅颓然一撇,瞧不出他的看法。 “弟妹说与不说都是她的意愿,你却在事情未明了前对其乱用刑罚,姚溪,我沈家何时轮到你来当家了?” “不!是她极力阻挠我才……” “都住口!” 沈安士又一厉声,“相府,不是听你们二口子吵架拌嘴的地方,舒儿,为父问你,你大嫂指认你夜不归宿有伤风化,你可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 云舒泪渐止,摆在眼前的抓包并未让她心虚,她从容望向沈安士道:“父亲大人息怒,舒儿昨夜确实没有归府,大嫂没有看错也没有说错。” “什么……弟妹你……” 与沈栖流诧异的面容相比,沈栖迟仍持续之前的默然,仿佛早已看透云舒此举。 姚溪立刻得意忘形道:“看吧父亲,我便说她形迹可疑,必是有猫腻在里头的,果不出我所料,现下终于真相大白了!” 沈安士眉尾一沉,有些意外,“这是如何?女儿家一夜未归如何了得?舒儿,你一向稳重,这般有违妇德之事你怎能……” “父亲大人恕罪,舒儿不归是有原因的,并非大嫂揣测那般没有检点。” “纵然有千般万般的苦衷,女子不着家也是断断不能容的,父亲,儿媳以为应请出家法,以正相府风气!” 云舒道:“舒儿有错自该受罚,然大嫂毒打舒儿的陪嫁侍婢,又命这些丫鬟奴才对舒儿动粗,是否同该上一上家法?” 还没等沈安士开口,便闻一旁炸出哀嚎之声。 什么情况? 众人回首,只见沈栖迟扬手,轮番挥拳在那三个府卫面上! “啊……二少爷……二少爷……” “小迟!” 沈栖流反应倒快,在众人惊异的注视下前去制止,不一会儿府卫便相继摔倒在地,然沈栖迟冷着一张清秀面孔,又毫无表情的抬脚踩上他们的脸,碾压引发痛苦的呻吟不绝于耳。 墨玉吓得拉着沈安士连退好几步,躲在一旁哗然不止。 “二……二少爷饶命!” 挨个在他们面上留下鞋印后,他又转身,向跪着的半夏走去。 杀鸡儆猴? 还是说马上也要轮到她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1章:替她出气 “二少爷……二少爷您……啊……”半夏伴随自己的惊呼,脸上赫然多了一个掌印。 “不可……啊!”她想开口制止,却敌不过沈栖迟流水下来的掌掴,“二少爷不可……奴婢……啊!奴婢是公主殿下的人……啊!” 云舒适才反应过来,忙去拽他的袖子:“停下!你在做什么!” 沈栖迟看也不看她,大力将她甩开。 “弟妹!”云舒跌倒由沈栖流扶住,再看向他时漠然的眉眼间已多了一丝暴戾之气。 半夏的脸以极快的速度肿起,连气都来不及喘,“公主……公主……救我……啊!您救救奴婢啊!别打了……啊!别……” 姚溪懵了一样,不知是被沈栖迟突来的暴力举动震慑住了,还是本就理亏什么,竟完全没有作声。 沈安士扯开嗓门呵道:“混账小子你要作甚!还不快给我住手!” 墨玉扯扯他的手臂小声道:“相爷息怒……二少爷这是在替少夫人出气儿呢……” “出气?哼!府里何时轮到他肆意妄为了?”他大步过去,在沈栖迟身侧站定,“听到没有快住手!大庭广众之下,你如此暴行成何体统!” 沈栖迟充耳不闻,“臭小子!你……” 不一会儿半夏的嘴角涌出鲜血,痛吟声也逐渐变弱了,他同起一脚踹上了她的肩。 “啊……”姚溪一个激灵呼出,应对不及时半夏已滑行至她腿边。 “你这混账!为父说话你是没听见吗!你竟敢……喂!臭小子你去哪!你给我站住!” 沈栖迟不服管教的性子一触即发,便是他老子也奈何不得。 大步流星,谁也不放入眼中。 前后不过数回眨眼,一地嚎叫呻吟的贱奴才生生给了姚溪一记下马威。 其实不止是墨玉,在场的所有人皆清晰沈栖迟此举是在为云舒泄愤。 可是大伙也都不明白的是,纵使出发点如此美其名曰,可那人的神情为何不露半分维护的意味?难道他信了云舒的不归而暗自愠怒吗? 沈安士自是见惯了他的放肆,只是吩咐人将打趴在地的奴才们抬回去。 墨玉谙乎沈栖迟突生状况意在扰乱众人的注意力,好借机给云舒争取一些时间,让她为自己那不知检点的事儿圆满谎。 那小子,从前只对她一人上心,如今云舒稍有为难他便反应如此激烈?可见他也是被这丫头的美貌迷去心智了。 莫名的妒火一触即发,墨玉飞快将事情扯回云舒身上,“二少爷如此气愤,想来也是误会少夫人了,少夫人何不快些将缘由道清,别叫他继续迁怒了你啊……” “多谢继母亲好心,此事确是舒儿的错,夫君要动气责怪,舒儿亦不敢有怨言。”她看向沈安士,“只是个中原因请恕舒儿不便说明,但请父亲降罪!” “你这孩子,为父相信你不会做那样的事儿,有何理由是不能说出口的,连为父也要瞒着?如此……为父还如何为你做主?” 沈栖流旁观干着急,“父亲说的对,弟妹还是说出情由请求父亲的谅解处理才是。” 云舒摇头,“多谢父亲与大哥的疼爱,舒儿自知对不起沈家,若能由我一人之刑将此事平息,舒儿也算赎清了罪孽。” “弟妹是在担忧敏柔姑娘吗?” “是……” 姚溪实在瞧不上云舒那副不以为耻的模样,立时忘了沈栖迟给她的“警告”。“弟妹昨夜派那丫头守在寝殿外,本就是想瞒天过海的,若非今早被我识破,你主仆二人暗中串通的事儿不就没人知道了吗!父亲大人……此事性质之恶劣非同小可,若不严惩传到他人耳中难免指责父亲包庇弟妹!” “都是一家人!你以为父亲还能如何处罚弟妹!” “哼!正因是一家人才更要公私分明,父亲大人若做不到避嫌,儿媳愿代为效劳!” “贱妇!”沈栖流上去给了姚溪一耳光,“你这目无尊长的贱妇!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你是要爬到父亲头上去了不成!” “你!”姚溪恨恨捂着脸,对沈安士道:“父亲大人恕罪!儿媳一时心直口快并无僭越之心!然弟妹此事涉及相府女眷的德行问题,儿媳尤为不愿叫外人觉得,您府中的妇人都是这般的伤风败俗啊!” “你给我闭嘴!” 空气安静了片刻,沈安士犹豫不决。 他一直疼爱云舒也知道云舒对他的孝心,内心是极不忍责罚她的,再者,云艺那边儿…… “墨玉卑微孤陋寡闻,敢问相爷……府中女眷违反女德该当如何呢?” 沈安士思忖道:“墨玉,你才进相府不熟悉家规也是寻常,这些且往后再与你说道……” “相爷,墨玉以为少夫人罪不至动用家法,或许……她只是回了一趟母家不慎忘了时辰呢……” 连墨玉也为云舒说话? 姚溪明显不甘道:“绝无可能!回府省亲亦有特定的时日,继母亲心善不知府中家规的严厉,凡违反女德者,轻者杖责三十驱逐下堂,重者游街示众白绫赐死!” “啊……这么厉害……”墨玉矫情一退,“那少夫人……” “弟妹蓄谋与侍女串通企图蒙骗过关在先,又明知故犯不知廉耻在后,自属重者!” “那便是要赐白绫了?这怎么行?少夫人……” 沈安士抬手摒止墨玉,“别说了,舒儿之行为虽构成了违戒,不过舒儿一向端庄持重,有母家庇佑身份更不同一些,无论如何也不能废弃她。” “父亲!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怎么可以明目张胆的包庇罪妇呢!?”姚溪恨到胸口胀痛,想起方才沈安士讽刺自己,那架势大的也不见得有顾忌到皇室尊荣啊! 说到底还是偏袒云舒,区别对待自己! “贱妇!”沈栖流忍无可忍,冲过去就要强行撵她走,“给我起来!你真是越来越嚣张了!父亲为尊岂容你放大逆之言!你给我滚,滚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云舒目睹沈栖流如此维护自己,撇去不满沈安士受辱的成分,他一改从前瞻前顾后的温吞样怒斥姚溪,倒叫她对他另眼相看了些。 姚溪似有撒泼之势,云舒更有意从中推动一把,她弱弱抚上沈栖流的手背,劝阻道:“大哥你冷静一些,大嫂虽言语不当但都是为了父亲声名着想,你不可如此粗暴待她,快放开她……” “这贱人屡次害你,怎值得你替她求情,弟妹你松手!” “不……” “够了!你们……你们……”沈安士见场面失控一家子都乱糟糟的,怒火攻心一下子便站不稳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2章:杖责二十 “父亲!父亲您怎么了……” “相爷!哎……相爷您醒醒……” 墨玉去扶,沈栖流掀开姚溪,与云舒慌忙而至,“快!快传府医!快点!” 墨玉掐上沈安士的人中,又替他拂胸顺气,没一会儿他倒慢慢清醒过来了。 “父亲……您怎么样了……” 沈安士指着一家子,手指还在微微颤抖:“你们……你们是要气死我这老匹夫了……混账……你们都混账……” “父亲息怒!”沈栖流跪下,“儿子处事不当,惹您动怒,愿受您责罚……” “不……一切都是舒儿的错……父亲要怪便怪舒儿吧……不要迁怒大哥,大哥都是为了帮舒儿才……” “少夫人且住口吧!”墨玉生出一丝鄙蔑,“相爷的身子本就不好,今日之事都是由你而起,你便少说两句别再惹他烦扰了!” 云舒咬住嘴唇,心中泛出丝缕的不甘心。 怎么说?拿着鸡毛当令箭,墨玉这么快便学得得心应手了。 沈栖流自然不平,“那墨玉夫人以为如何?是想代父亲如何处理今日之事?” “我如何处理?有目共睹之事墨玉也不会颠倒黑白故意针对什么人,方才公主也说了,违戒该当如何大少爷还不清楚吗?” “我自然清楚,不过父亲亦说了,舒儿好歹是半个主子身份要不同一些,是不适用于那般严厉的家法的!” 姚溪钻空子上前,“父亲与弟妹的母家交好,私下交情颇深,若父亲当真狠不下心从重处罚弟妹,稍稍减轻刑罚也无不妥,只要日后说出去能服众便可!” “继母亲!儿媳斗胆,父亲大人身子不适,您便是当家主母,儿媳求您请出家法秉公处理,以正后府之风!” 墨玉面上有掩去称心的痕迹,“墨玉不敢承受公主如此重托,相爷在此,一切还凭相爷做主!”她转眸凑近沈安士,“您觉得如何了?此事不如推后再审吧……墨玉先陪您先回房……” 沈安士摆手,“无妨,缓了会儿已好多了……” “舒儿……” “是,父亲……” “为父无心置你于难堪之地,然你若执意不肯言说苦衷,为父也只得对你施行家法了……否则众议难平你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云舒颔首,“是……舒儿敬听父亲的责罚。” “父亲!不可!咱们不妨再查一查……” “你住口!”沈安士劈头盖脸痛斥沈栖流,在云舒的印象中,这似是从未有过的,“方才你当众施暴之行为父暂且不与你较真,你记挂舒儿的心思为父知道,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妻房妾室,为父不想再看到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 沈栖流袭来一股无力感,虽是不服还是噤了声。 记挂舒儿的心思?沈安士隐晦的话语在沈栖流的心上敲了一记警钟。 诸如此类的事,既指他为云舒变得言行无状,又可指他房中妻妾不知检点,步云舒后尘。 难道父亲已经看出了他对云舒…… “舒儿,你是少夫人尤要做府中女眷的表率,今日之事为父会从轻处罚,绝不会伤你性命。” “舒儿多谢父亲疼爱。” 姚溪忍不住插言,“即便从轻也该杖责放妻,父亲大人是此意吗?” “父亲!你该不会真的……”沈安士一个眼神又呵退了他。 “两家联姻岂能轻易放逐下堂,想必迟儿也是不会肯的。既原法是杖责三十,舒儿身子弱些只责二十便作罢吧!” “父亲!区区二十下如何算刑罚,儿媳不服!儿媳不服!” “你还有何不服?是否还要为父继续追究你毒打婢女,又侮辱舒儿的罪行?” “这……”姚溪偏过面去目露怨恨,沈安士这般大事化小,她绝不甘随意妥协。 只是事情发展到此处,她再想强行判云舒入罪也难,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便错过了,实在是可惜啊! “你们对为父这般处置,还没有异议?”四周一片寂静,只剩沈栖流与姚溪各自不甘心的沉叹。“既都服了,那便吩咐下去,即刻行刑!” …… 刑堂背阳常年不见光,云舒方进入便与身后众人一同蹙紧了眉。 从未想过,敏柔才从这儿半死不活的出去,她又进来了,一转念的任性招来这许多无妄之灾,她连埋怨的权利也不配有。也许……这就是命数吧,该来的逃也逃不掉。 里头黑乎乎的,到处布满了刑具,刑堂后头是几间牢房弥漫着缕缕酸臭味儿,姚溪死死捂住口鼻简直要被这里头的环境折磨吐了。 该死,要不是不愿错过云舒受罚的绝妙景致,她怎会轻易踏足这种鬼地方! 沈安士也够呛,预备速战速决,“来人,少夫人犯了女诫,立即杖责二十。” “是。” 出现几个府人,穿着打扮与方才押解敏柔的是同一波人。 “少夫人请!” 展现于云舒面前的是一方血污横流的空地,她一眼便注意到上头有几处血迹未干透,较之陈旧之迹显得格外嫣红,远远望去,就着微弱的烛火反射出腥亮的光,云舒咬上伤口斑驳的唇,从容跪下。 这是她由着自己的心,任意妄为的代价。 “行刑!” 沈安士一声令下,姚溪伸长了脖子痛快异常,恨不得将双眼贴到云舒身上。 而沈栖流完全无法掩饰自己疼痛的视线,在心中絮絮唤了“舒儿”无数遍。 有成年男子手臂那样粗的棍子,握在那些野蛮人手中尤显他们的粗俗,也更衬云舒的纤弱,二十棍下去,即便没有性命之忧也免不了要卧床煎熬数十天,她难道一点儿也不怕吗? 不!说不害怕是骗人的。 可是……脑海里都是他啊,都是他那冷漠不惊的俊美相貌,空有一个夫妻的名义,内里是想爱不敢爱,疼痛还要极力隐忍的绝望境地。 应该的…… 他说的对,应该的啊……这一切都是注定的! 手起杖落,木棍责打在腰部立刻生出冷木与皮肉相互撕扯的浊音! 好痛! 仅一记,云舒便痛得将唇咬出了新伤,可她没有喊出声儿来也没有流泪,越是疼痛,脑中那张面孔便越是清晰可见。 心房频发不规则却猛烈的跳动感,紧紧缠绕在她每一次急促的喘息声中。 受完这些,她欠他的也足够还清了吧! “继续打!” 府人见云舒绝美的小脸儿上满是倔强,宁是咬破口唇也不肯哼出一声儿,无疑是动了恻隐之心。 “你们几个贱奴才没听见父亲的话吗!快打啊!”姚溪窜出来急不可耐,更意图近距离欣赏云舒那吃痛倒地的狼狈样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3章:阻碍行刑 沈栖流已不屑再用言语训斥她,只蛮狠拽过她到后边捂了她的嘴。 主子的命令难违,府人只敢稍作停顿便又扬手准备落下第二杖。 正当姚溪睁着双目唯恐错观时,突然从空中闪现一不明物体快速略过众人的头顶,然后直直砸向行刑的府人! 还没等大伙看清那是何物,府人便捂着手痛呼一声,棍子直直掉落在地面。 “是谁!”沈安士惊了一下,转身发问。 云舒也艰难支起身子,看向众人身后乃刑堂的入口,由于外头的天已亮透了,身处这昏暗的地界只隐约能瞧见有一伟岸人影缓步而来。 是他。 云舒第一眼便认出了他。 俯面,一截玉色的矩形物体纳入眼帘。 她认得此物,乃素日里颇受沈栖迟喜爱的白玉梅花绶带诗文镇纸,此玉质镇纸原是一对,此刻仅见其中之一。 腊梅寒鸟,浅浅镂刻在上头便如他这个人一般高傲清冷。 来人行至沈安士跟前,美眸半眯扫了扫在场之人,而后从鼻间嗤出一声道:“诸位这样的兴致勃勃,想来沈某之妻受刑的场面很是壮观啊。” “混小子,你又要来捣乱不是?” 他不屑一笑,“儿子岂敢,有罪要罚天经地义,儿子也只是来旁观的。” “哼……”沈安士才不相信沈栖迟甘于安分。 果然是稳稳的言行不一,他一个转身,径直向那府人走去,“二……二少爷……” 宛如众望所归的发展,沈栖迟抬脚将那人踹出一段距离。 “二少爷不可,随意扰乱行刑之罪你可万万担不起!”墨玉微松沈安士的手臂,忽道逆耳忠言。 呵呵……云舒在心中无奈发笑。 她哪里是真心担忧沈栖迟获罪,分明就是眼热云舒得了众人心,不痛快这一大家子除了姚溪都偏帮她。 恼人更甚还要属沈栖迟为她大打出手,连着算来数个贱奴才挨打受辱足以抵消她的难堪了。 男人不起波澜地看向墨玉,久违了四目相对,总还留存些脉脉不得语。 他终究是忘不了她的吧? 回眸,血污密布的刑地与那人惨烈的呻吟格外匹配,男人踱着慵懒的步子似事不关己般沉静。 入眼,碎裂的白玉镇纸旁是他缎面浅口的鞋尖,衣摆冗长隐隐泛出浅紫色的光晕。云舒方要开口,才觉疼痛令她喘不上气,“沈栖迟……你又要……干嘛……” 沈栖迟俯身,冷眼斜视,“我来问问,这大坏纲常礼仪之防的女子……她所谓的难言之隐啊……” “不需你……操心……” “沈某之妻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至无故夜宿府外。”他长臂圈过地上的少女,凑到她耳边劝道:“若你是忌惮旁人口舌,便只说给我一人听。” 她转面,后知后觉跌进他的眸底。 “我……” “我在这,没人敢动你。丫头……我只要听你的实话。” 而后他用带着他炙热体温的指腹,抹去她面上血泪。原来沈栖迟并非不在意,也不是一味信了流言蜚语,他还肯听她的解释? 云舒一下便热了眼眶。 她是多想念他的体温,多难忘怀他淳厚绵延的嗓音?点滴的肌肤相触她都那么想要去珍惜,这个男人早已渗透进她躯体血肉的每一处。 忘不掉,她忘不掉。 依赖,她奢望可以不顾一切就此撞进他怀中诉说自己对他的眷恋有多深刻。 刻进思绪埋进风骨。 觉醒的一刻一定会比幻想起始的一刻更为煎熬。云舒正在承受…… “疯丫头……” 沈栖迟望着被她反感推开的自己,有片刻仍不死心。 “请你不要阻碍行刑,继母亲如此疼惜你,你万不可辜负。” “你在找死?” “杖责二十致残不及何以会死?我绝不会给你如父亲那般恩爱续弦的机会。” 沈栖迟顿时愠色上脸,一把掐住她的脖颈:“怎么?宁愿生生世世拖赖着我,也不肯成全你自己吗!” “咳咳……” 他手上不敢用力,然云舒纤弱亦不太能抵抗得住,一来二去已呛咳了好几声。 什么情况? 姚溪与墨玉对于眼前所见皆是大快,因距离有点儿远故听不清他二人的交谈。 沈栖流与沈安士异口同声命其松手却遭他狠戾怒呵,“我的女人如何来审都由我定,谁敢插手别怪我不讲情面!” 沈安士被斥又一阵眩晕,一行人忙着照看他暂时无暇顾及他二人。 “你说!是否当真半分余地也没有了!” “咳咳……你说呢!”云舒艰难笑出两声,“有父亲在……你……你休想摆脱我……呵……我便是占着这位置到死……也绝不留给……留给她……” “你说什么!” 手上紧了一分,云舒的小脸儿开始泛红:“你……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昨夜我去了何处……” 沈栖迟的注视淡如一汪咸涩,不着痕迹却令她泪流不止。 “我去找了……别的男人……呵……啊……”嘴角的笑容还未荡漾开来,便叫颈间的窒息感缠绕到无法呼吸,可她依旧不肯住口,“我们……做了……你从未对我……做过的……咳咳……” “闭嘴……” “你知道我……为何……不肯给你吗……哈哈……” 沈栖迟指间颤抖,这丫头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让你闭嘴……云舒!” “那是因为……” “别再说了!” “因为我不敢……万一……被你发现了……” “云舒你该死!”沈栖迟不忍直接拧断她的脖子,只狠狠将她甩向地面,“ 是谁!那个人是谁!” 云舒涨红了眼眶,虚弱的咳喘不停。 他仿佛失控了连声质问:“是谁!到底是谁!你说!” “哈哈……每每情动……又不得消散的感觉……二少爷觉得难受吗……” “你想死吗?” “你敢动我……他……他不会饶你的……”说完又含着满面热泪肆意嘲笑他,痛快的笑容是用刀子在心上一刀一刀割出来的半成品,它并不完美,因为它有太多的遗憾。 沈栖迟重新拖起她,气急败坏的搂在怀中,两颈交缠被外人所妒恨,可彼此的神情却都恍惚到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忘了吧忘了吧!这一切都是假的! 此番只有沈栖迟听到的坦白,竟被她暗喻成难言的苦衷? 不可能!她在说谎!她的谎言从来不及她的躯壳来的魅人心魄,破绽!处处都是破绽! 沈栖迟抱起她,意图穿过众人离去。 沈栖流首先察觉到异常,胞弟的神色阴鸷如鬼魅,云舒与他一道断断不会好过,“小迟!你要带弟妹去哪!快放下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4章:来者何人 云舒受了一棍腰部剧痛,根本没能力与之抗衡。 沈栖流自作主张拦了过去,“刑罚尚未行完,你敢劫走舒儿?” “我说了,这是我的女人,如何处理都是随我心意,你想干嘛?让开!” “你放肆!阻拦行刑还口出不逊,是又想被禁足了吗!” “是你又想被我打了吧!” “你!” 云舒在他怀中疼痛的挣扎,不断向沈栖流投去求救的目光,“大哥救救舒儿……舒儿不想……不想跟他走……” “你听到没有!舒儿不愿随你而去!” 沈栖迟垂面蛮狠擒住她的唇,而后道:“你每每都说不要……其实心中早已无比迫切的索求了吧……怎么?大庭广众之下叫得如此急色,是等不及回房了?” “你无耻!” “无耻与否你我自是彼此相当,你放心,稍后我会叫你见识到我更无耻的一面的!” 沈栖流伸手去夺,“满口胡言!快把舒儿给我!” 沈栖迟一脚踹上沈栖流的下腹,猖狂肆虐:“你那么想要她我就偏偏不给你!便是让你看着我如何折磨她,而她又是如何在我塌上婉转承欢的!” “沈栖迟!” 沈栖流被踹后趔趄一记,来不及追赶。“该死!你……你站住!” 幸得沈安士立即吩咐府人将沈栖迟团团围住了,“畜生!你连你兄长都敢打?是不是当我死了?不若再给我这老头子来一脚,也好早些送我进棺材啊!” 他抿着唇不说话,然脸上的桀骜直冲脑门。 “混账东西!还不快将舒儿放下!” “舒儿是我的人,我绝不容她再受无妄之灾!” 云舒双腿扭捏挣扎起来,“放开我……我自甘受罚与你何干!用不着你为我如此!快放我下来!”“疯丫头你给我安分点儿!” “直言犯上已是大不敬,擅闯刑场捣乱行刑轻者面壁思过三个月,重者免去月例伺候洒扫三年!你若再这般不听劝,往后便不要想出自己的房门!” “父亲!” “为父最后劝你一遍!放开舒儿!” “……” 果然能治住他的除了云舒,便只有沈安士一人了。 脚才落地,云舒忙不迭倾向沈安士道:“父亲……” “舒儿你不用替他说话了!” 她多想说这一切都不是沈栖迟的错…… 方才种种,只为彻底断了他的念头啊,奈何这痴情之人“中毒”太深了,全然没有因为墨玉的到来而冲淡一丝对她的爱意。 既然他已无法自救,那唯有自称移情别恋方能硬生阻断这份感情…… 可怜云舒太轻看了沈栖迟的执拗,便如吃到太甜反爱酸,当头一击必然迎来物极必反的结局。 所以……罪魁祸首是她,她才是沈家的罪人! 沈安士教训了这会子话,身子疲乏脚下不稳,着实需要人搀扶,墨玉在他身侧替他顺气,姚溪隔岸观望而沈栖流则在一旁站姿异样,不得不强行压下体内懑火。 一切似乎只等沈安士一声命下了。 墨玉见众人都不说话,自顾自装作一脸怯样儿道:“二少爷护妻心切有些失了分寸,方才也定不是故意冲撞大少爷的吧,相爷便不要与他一般计较了……” “墨玉你便是太心善,难保这臭小子更不将你放入眼里!” “相爷息怒……墨玉只求家有宁日,这些打打杀杀的,墨玉实在是不愿见到……” 沈栖迟从那张熟悉到闭目能辨的脸上,已看不出一丁点昔日景象,同样是矫揉造作的神态,同样是温柔不疾的言辞,在沈安士面前她更趋于将自身的楚楚可怜崭露至极致。 于他怀中她曾是温情柔婉的邻家长姐,而如今,她也终于如愿做了一回别人的小女子了吗? 透过云舒血色残乱的唇瓣,他凝视另一个女子直到她的身影从他眼眸深处俯下。 脚边是令他矛盾不明的女子,排开阻挡,清晰可见父亲怀中亦是偷走他最纯粹的恋情的惯犯,她挂着一脸假惺惺的讨好,很细很细的眉,略微厚实的嘴唇,现下瞧来竟是那般的陌生。 他究竟是为了墨玉而为难云舒,还是为了云舒而为难情不坚定的自己? 听到云舒在那般痛苦之际,依旧扬言暗讽她与其他男子的床榻美事时,他居然没出息的鼻间酸楚。 这与他知晓墨玉嫁的人乃自己生父时的情绪,截然不同。 难道因为他认命了争夺不过沈安士,遂将怨气尽数发泄在同样“红杏出墙”的云舒身上?可是这怨气引发的暴戾恣睢仅维持短短一瞬,甚至当他眼中的杀意还未升腾完全,他便已不可操控的拥住了她。 他爱云舒,即便真如她所言已要同享,在煎熬中如临深渊的每一刻再绝望,他都不舍得放开她。 然而不舍……又偏被高傲的自尊心折磨收服,终是无法痛快一诉。 他怨恨如此复杂懦弱的自己,森罗万象,他怕找不出一个理由能够支撑他继续停留在此。 人心先他一刻寒凉,她也不再需要他。 下一瞬,云舒被汗水濡湿的鬓发悄悄跟随男人的衣摆飞扬,袅娜恣情的曲线在低空沉浮,沾染上谁都察觉不到的书卷气儿。 初恋情人与生父恩爱调情,他受不了离去也不稀奇吧? 她妄断,众人皆醉不得明朗。 云舒忍住后腰的疼痛,伏身道:“杖责未果舒儿心内罪恶难消,还请父亲继续行刑!” “弟妹……你的面色很不好,再继续受罚身子怎么吃得消?父亲,要不就……” “你别说了,为父替舒儿的身子考虑早已免去剩余的十下,你既求情,那舒儿未受完的十九下是否应由你来顶替?” “我……”沈栖流没了声音,也不敢再直视云舒的眼睛。 先己后人,又有几个人敢为旁人牺牲自己呢? 脑中略略蹁跹某某的面容,越想忘怀越是徒劳。 “舒儿领罚。” 重新跪回那块血迹密布的刑地,由着粗壮的木棍一下一下击打在相同部位,麻木储存在逐渐加剧的疼痛感中来不及分解。 她却始终咬牙不肯唤出一声。 直至第十下,云舒猝不及防吐出一口鲜血,随后倾倒在地,满额的虚汗浸泡着她脆弱的肌肤,使她看上去如同丹青中不点色彩的仕女图。 “够了吧父亲!弟妹她……” “你若还敢多言,便同治你扰乱行刑之罪!” 沈安士高声斥骂行刑府人,“确认少夫人伤势,若无大碍便继续行刑!” 府人暗暗咬牙,执起刑杖便要向下挥去…… “沈大人且慢!” 一道不属于刑地堂下众人的声线穿流而过,沉稳内敛还意外熟悉的很。 云舒意识尚未丢失,身子却已无法动弹。 “来者何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5章:药性汹汹 黯淡的酸腐之气同在那人脚边回旋,洁白不染一丝瑕疵尘埃的鞋面方一踏入,光线便受阻,随后扬起无数灰烬引诱沈安士掩口瞭望。 洁净似带光芒一般,走到何处都那般搏人关注。 云舒唯有脑袋迅速运转,他不该来……他不该来的。 沈栖流朝沈安士微微拱手道:“父亲,是颜院判来了,只是这时候……” 沈安士眼有疑虑,那人已经自说自话走过来了。 “沈大人好,在下冒失闯入,请恕罪。” 姚溪撇开沈栖流的阻挡,切切实实看清了什么,“颜院判来的可真是时候,眼瞧着弟妹气息奄奄将你盼来,你真可谓似救星一般呢。” 颜景泽没有理她。 “院判大人怎会来此?您不是应在医治之中吗?” “沈大人莫怪,少夫人的丫头已无性命之碍,在下从她口中得知此兴师动众的事儿,自觉有愧遂不得不来多嘴一二。” “怎么?大人是有何高见?” 颜景泽笑意牵强,“高见不敢,在下来此只为陈述事实,免少夫人蒙受不白之冤。” 姚溪顿觉滑稽可笑,“哈……何来不白之冤?弟妹有坏风纪乃是她亲口所认,众人亲耳所闻,大人现在才来当证人会不会晚了?” “公主向来不满少夫人所有,世人皆知。纵然是她亲口认了罪,也该追寻其背后隐情,没准儿是被什么人要挟招认的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姚溪越过沈安士一冲而上,“你是说我威逼她认罪的吗!” “在下何曾言明是公主了?” “颜景泽!你……” “退下!”沈栖流粗鲁拽回她,凑近小声警告道:“姚溪……你别挑战我忍耐的极限!” “父亲在场,你能奈我何!” “我能奈你何,你心中最清楚……” 沈栖流的浅眸中划过冷肃的杀意,姚溪即刻忆起他赋予自己惨绝人寰的床笫私欢,没有人知晓,只是赠予她一人享受的炼狱。 “沈栖流……” 他将姚溪箍进自己怀中,让她体会自己腰下的愤怒。 情欲的坟墓,翻云覆雨的修罗道场。 “你!”姚溪眸子赫然睁大,恐怖的回忆骤间呼之欲出。 “不想它堵上你的嘴,就老实点别再让我听到一句你的声音。” 然后他双臂环上她的腰身,叫外人以为他正耐心教育这不知轻重的刁难公主。 沈安士不疑有他,询道:“大人话中提及不白之冤……” “沈大人有所疏漏,认为少夫人夜半不归乃是妄行有违女德之事,其实不然,反而正因其时刻恪守女德才有此一举。” “大人是在说笑吗?夜不归宿何时成了秉承女德之举了?”墨玉道。 “夫人错怪了,夜不归宿自然为女子所不齿,这一点在下并不为少夫人开脱,然夫人是否还应追溯其无奈下行之根源?” “相爷已反复询问过,只是少夫人自己不愿明说。” “呵……如此,便不欲再开展调查了?” 沈栖流听得云雾不明,“大人是否清晰个中情由?还请您直言不讳。” “大少爷通情达理,在下只怕冒然道出会揭了少夫人的痛楚……” 沈栖流望向云舒,困顿在囹圄中毫无自救之力,那极度虚弱的模样令他不忍直视。 “父……父亲……”他再度忍不住替她求情,见沈安士没有明显打压他的趋势,便壮着胆子道,“既然院判大人这么说了,想必弟妹背后确有隐情,眼下她身子这么虚弱,能否缓一缓再……” “舒儿有苦衷为父一早便知,若院判大人能为她道出且合乎情理,为父也无道理穷追不舍下去。” 沈栖流难藏兴奋,“那便请院判大人细细道来,也好还弟妹一个清白。” “相爷心地善良,是最疼爱少夫人的,可惜少夫人似乎体会不及,情愿身受杖责也不愿吐露,倒是辜负了相爷一番信任呢。” “难为你懂得。”沈安士欣慰拍拍墨玉的手。 云舒无力起身,只口中断断续续道:“父……亲……” 沈安士走过去,示意沈栖流将她扶起。 沈栖流才触到她,便引她痛吟起伏,“弟妹你受苦了……父亲,弟妹如此也不是法子,这里头脏乱不堪,咱们……” “现成的太医不就在此吗?相爷何不叫院判大人先为少夫人看诊一二?” 沈安士似乎侧重偏听墨玉的提议,对于她所言从不多加反驳,也不知她私底下究竟给沈安士灌了什么迷魂汤。 颜景泽上前,从沈栖流怀中攫过她的手腕。 “大人轻着点儿……”在颜景泽眼中,这已非单纯兄长给予的叮嘱。“在下有数,方才赶得急未携药箱随身,只得粗粗诊脉探个梗概,若需施加医治少不得要腾挪地方。” “我明白……大人……” 颜景泽抬面,沈栖流用不可言传的眸子递给他一记眼色,光线昏暗避人耳目,唯他临近的二人能觉。 这沈栖流,是算准了他的站位? 他挑了挑唇角,从袖子中取出一方交叠的帕子,“少夫人汗出的有些多……烦大少爷……替她擦掖一二……” 白手套贴上沈栖流的手掌,掌间的异物感令他迅速明白颜景泽的用意。 绢帕在云舒唇边辗转片刻,颜景泽如约瞧见那虚弱人儿颈间微小的吞咽。 沈栖流同样松了一口气,“弟妹情况如何?方才杖责吐血是否对她身子有大损?” “初步看少夫人的脉象十分微弱,时而不能触及,想来是外力催了她体内的药性迸发乱窜,届时便与毒素不相上下啊……” “毒……毒素?” 沈安士道:“这是怎么回事?舒儿中毒了?” 颜景泽摇头,“并非中毒,而是过于凶残的药性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方才沈大人赐了杖责更催发药性齐聚,少夫人身量纤纤,自是顶不住这来势汹汹。” “敢问大人,这药性从何而来?难道是弟妹身子不适,请府医开了什么方子?” 墨玉忙道:“近日墨玉并未听闻府医有伺候少夫人脉象,药房亦无应诊存档,少夫人好好的是从何处得来这些烈性药材的?” “墨玉夫人才来府中对繁杂琐事还不熟悉,弟妹一向都是在药房取药再拿回殿中小灶煎服的,药房偶有漏记也不无可能。” “是吗……”墨玉看向沈安士,“相爷,墨玉初来乍到不知少夫人娇贵,实是无心怀疑她。” “你本是好心何错之有?”沈安士问颜景泽:“近日舒儿的身子都是由院判大人照料的,药房那里难免不上心疏漏了,只是在此之前,院判大人也未曾察觉舒儿服用过那些东西吗?” “自是察觉了。” 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6章:求子心切 “自是察觉了。” 颜景泽痛快认下,惹沈栖流眉眼低伏又拧紧,显露多余的担忧。 “然大人却未回禀给任何人?” “是。” 墨玉依稀判出颜景泽从容应对,背后绝不简单。这丫头又在与暗藏了何种花样要迷惑沈安士? 她放慵揣度,故作镇静,“这可如何能行?难道大人不知医患无故私相授受触犯家法,不仅是少夫人,连大人您也难辞其咎吗?” “相爷,少夫人怎会做这样的事儿?院判大人可不要趁少夫人虚弱随意编排她。” 颜景泽寻觅到墨玉眼中的妒意,自知她不安分,又怎会真心替云舒着想?“私相授受是为事实,也是少夫人命在下绝不可透露给任何人知晓,现下少夫人意识尚存,沈大人若不信直接问她便是。” “弟妹,弟妹……”沈栖流见云舒口唇翕合,似真有话要说。 沈安士将信将疑,“流儿,你且凑过去听听,舒儿在说什么?” “是。”他略过颜景泽颇有深意的眼,二人目光相继汇入方才那藏匿异物的手帕。 颜景泽是在提醒他,情况未出预料一切还要按照他的话来施行。 云舒声音羸弱不清,沈栖流凑近她便觉血腥味加重,“弟妹……你说什么……” “走……让他走……” “什么?走……”他一抬眼颜景泽向他投去孤寒冷峭的视线,“啊……你说疼?哪里疼?颜院判来了……你哪里不适说出来就是……” “在下与少夫人男女有别,暂不能知她受刑部位的伤情,若可以请将她挪至光线充足处,命侍女为她检查一二。” 沈安士应道:“此事尚不急,舒儿还说了什么?” “父……父亲,舒儿说她的确隐瞒众人服用了院判大人开给她的药物,至于为何服用,她还是不肯说……” 听他依计言说,临场发挥的扯谎虽尴尬了些,也还算连贯,颜景泽这才稍松一口气。 “这究竟怎么回事?是什么药,还要这么瞒着?” 颜景泽起身向沈安士作揖,“请沈大人恕罪,在下一时糊涂也不曾想会叫少夫人受此灾厄,少夫人如此欺瞒是因此事关乎到沈家的宗祠兴衰,她不敢声张也不愿沈大人听了为此烦心。” “宗祠兴衰?” 他成竹在胸,使墨玉萌生不安之感,“祭祀先祖 供奉神灵是为宗祠之本,这与少夫人偷偷服药有何关联?” “墨玉夫人年轻体健的嫁于沈大人,自该以替沈家增添子嗣,延续香火为义不容辞之责,不过假设您婚后数月都不能得子,难道心中不会时怀愧疚吗?” “什……什么?” “夫人这般的神情诧异,莫不是从未将这传宗接代的事儿列入待行范畴之内?” 墨玉的反应分毫不差归入沈安士眼中,继而从中隐隐显现出些许阴霾。 “相爷,墨玉没有……” “院判大人的意思是弟妹服用烈性之药是为了繁衍生息?” “不错,少夫人久不得子,心急如焚。” 沈安士暂且无暇顾及墨玉,忙问道:“那院判大人可仔细诊过,舒儿不易得子是何原因?是不是她的身子何处出了问题?” “少夫人的身子万安。” “那……” 沈家一共二子,云舒是最早嫁进来的却到现在也没能有孕,沈安士命人特质的汤药她每每都很听话的收下,至于喝与不喝他也不便时常追着问。 小半年过去了,云舒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沈安士不免疑心是否是她身子不妥无法受孕,然而向沈栖迟隐晦问起,他也总是拿沈栖流说事搪塞。 殊不知沈栖流亦存有私心,既不愿姚溪有孕更不愿云舒为胞弟生儿育女。如此互为牵制,沈安士如何还能抱上孙子? 果如颜景泽所言的话,云舒不仅不反感,反对绵延子嗣之事十分上心了? 颜景泽准确抓住沈安士求孙心切,继续编造:“受孕一事讲究机缘成熟,并非一味妄求便可成事的,少夫人前些日子受心症折磨,方才好一点儿又向在下求讨催孕之方,身子吃不消是可想而知的。” “如此……真是委屈弟妹了,可……她为何不向众人言明,父亲大人宽宏必能谅解,此番隐瞒岂非白白受了旁人误解?” “大少爷是男子,不能知女子的难处,少夫人若说出来难免让沈大人失望,且不仅损了自己的颜面,还在无形中给了二少爷难堪。” “咳咳……” 沈栖流怀中的人儿艰难呛咳起来,“弟妹……弟妹你没事吧!”就在他搂住她关切时,又见她口中涌出一汪鲜血,沈栖流大惊,“弟妹你怎么了!大人快来!弟妹她又吐血了……” 慌不择路一般想用手去阻挡溢出的血液,似纸片轻薄的佳人痛苦蹙眉,倚在他怀中让他体会到生命流逝却束手无策的恐惧。 “不……舒儿……”鲜血在他的指缝中蜿蜒不止,颜景泽快速探了她的脉后神色突变,作势惊呼,“不好!少夫人的伤情突然恶化,务必快些将她移至整洁通风处!” “好!” 沈栖流不由分说抱起云舒,“父亲!请恕儿子鲁莽主张,儿子先行一步!”颜景泽紧随其后,步履疾疾的离开了刑堂。 剩下三人皆处于半懵状态。 尤其是沈安士,不断后怕若云舒真因他下令杖责而出现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他该如何自处? 半晌,墨玉才敢触触他的手臂,“相爷……咱们……” “责罚一事暂缓,先给舒儿医治要紧!” 姚溪却不以为然,不过十棍刑罚她还能死了不成?“父亲,颜景泽所述一事无人能佐证真假,也不排除这又是他二人串通合演的一出戏,儿媳听府中的丫鬟嚼舌根,议论说弟妹与颜景泽有私,若真如此,那颜景泽说的便是一派胡言!” “是啊……相爷。墨玉瞧着颜院判似乎很袒护少夫人,他二人常常私下应诊,天长日久的,要说情投意合私相往来也极为寻常,相爷……咱们可不能被一个外人蒙骗了!” “继母亲说的对!父亲,咱们快些追上去,断不能再给他们串通之机!” “相爷!您说话啊……” “行了都住口!”沈安士袖子一甩,一瞬间难辨事情的真相,亦正亦邪之间,他必须要看到证据。 “这件事暂时不要妄下定论,命人去把府医找来,还有那些乱嚼舌根的奴才,通通带过来!” 一丝隐快同时绕上两个女人的眉心,相视一笑,各怀心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7章:不愿面对 “好了大少爷……这边便歇一歇吧……” 颜景泽喘着,不由在内心赞叹沈栖流当真体力充沛,抱着个大活人还能跑得那么快。 “先将弟妹安顿至寝殿再说!”沈栖流存有如临大敌之势,争分夺秒间方寸不让。 “敏柔姑娘在那儿,要将少夫人挪去客殿不成?” “那……那去我那儿!” 颜景泽露齿轻嗤:“大少爷这般情急的架势,会让在下以为少夫人是您的妻子?” 沈栖流语塞。 “放心。”颜景泽泄露眸中深意,凑近他略微低声,“少夫人无碍。” “无碍?她……她都……” “大少爷忘了在下偷偷塞给您的……” 沈栖流的眉眼温柔舒展开来,带着欣喜:“那些血……原来是你……” 看了一眼虚弱的云舒,他索性开门见山了:“院判大人为何要帮舒……弟妹?” “少夫人端庄稳重,在下相信她不会做那样的事儿……” “多谢大人信任,若非您急中生智,弟妹定没有那么轻易摆脱那两个疯妇的纠缠,至于父亲……从前也算得上是宅心仁厚,今日不知怎的,这般……” “隔墙有耳,大少爷的意思在下明白。” 沈栖流抿唇,视线重又投放到云舒面上,“弟妹怕伤的不轻,院判大人虽解了一时之困,然后头的事情终究没有圆满的托辞。” “在下还是那两个字,放心。”颜景泽的白手套稳稳当当的负在身后,薄软的布料与手部肌肤相触,外层内里都是这丫头的味道。 不甘消散,他绝不会让她就这么沦为姚溪刀下的牺牲品。 “去二少爷寝殿吧。” “小迟那儿……” “大少爷有何顾虑?” 他将云舒贴到怀中紧了紧,“不瞒院判大人,为着昨夜弟妹没回来,小迟也如旁人一般信了她的放纵,方才二人遇见还闹得很是不愉快。” “原来如此,那便更要去了。” “什么……你不怕他……” 颜景泽抬手摒止,“大少爷想要避免冲突不假,不过现下看来,解决矛盾会比避忌风头更利于少夫人的清誉。” “大人说的有些道理,可是……” “难道大少爷不希望少夫人与二少爷冰释前嫌,和好如初吗?” “怎……怎会……” 沈栖流尴尬一笑以作敷衍,忡忡不安差些失了清明,自眸底一划而过的妒火被颜景泽完全捕获。 心知而不言破,是他宠辱不惊的性子惯有的处事之风。 …… 沈栖迟的寝殿。 话说好不容易预备好如何应对沈栖迟的暴躁脾气了,待三人踏足他的寝殿时,他却踪影全无不知去向。 沈栖流不知是喜还是忧,“我先去找两个丫头替弟妹擦身更衣,留院判大人一人在此,没问题吧?” “问题……”颜景泽疑问的语气并不强烈,“大少爷是指?” “以那疯妇的性子,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若即刻捧过来怕你不好应付。” “呵呵……那你便速去速回了,别叫在下也无奈拂了公主殿下的逆鳞。” 云淡风轻,处事不惊。 不知他是真怕还是假惧,沈栖流自问没见过这么淡然自若的医者。他多看了他两眼,发现浅显的笑容格外适配他沉稳直爽的俊俏模样儿。 而后颜景泽回眸,对着塌上呓语绵绵的女子逐渐隐去齿间笑意,“一日没盯着你,你便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来一次便多开一次的工钱,你倒是替我发了大财。” 白手套轻轻抚摸女子的嘴唇,半晌才吐出一句责备,“笨蛋。” 指尖熏染热气,颜景泽凑过去耳听,“走……快走……”随后他随意挪过一张凳子坐下,“走去哪?我一走你还活得成吗?” “她们……要害你……” “是啊……年纪不大,害人的心思却日益狠毒,她们要害的是你……我走不走都是一样的。”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可云舒明白他有多么心疼自己。 顿了一会儿,云舒又轻吟,“敏柔……敏柔如何……” 颜景泽拧眉,“自己都成这样了,还有心思顾别人呢?”云舒挣扎着要翻身,忙遭他起身制止,“好了我告诉你……那丫头没事,受的都是些皮外伤,她醒过来一见到我,就求我来救你了。” “是我害了她……” “得了吧,你有空在这自责,不如对我坦白昨夜究竟去了哪?” 云舒小脸儿一偏,别到了里侧,显然是不愿提及昨夜之事的。 也难怪沈栖迟会动怒,这丫头事事隐瞒的倔强脾气搁了谁都是够呛,不过那小子也算是善待她了,此事若换做其他男子,云舒还能躺在这吗? 女子名节最重要,云舒一夜未归在旁人眼中早已是失了清白之身,纵使她没有勾搭任何男子,所受的处罚也跟与人私通之罪不相上下。 “不要一说到你不快之处便这般模样,能解决什么问题?逃避没有用,你不解释他也不会懂。” “不关你的事……” “没心肝的丫头,便随你去吧,早晚看你作茧自缚。” 她已不知是第几次被颜景泽善意的提醒哄到泪流满面,他在竭尽全力的帮她,所言并非没有道理,虽然每每都是以调侃挖苦的语调说出来,但云舒心中明了,除了颜景泽,再没有人会对她这般周全的分析利弊。 可她就是没法听他的话,逃避只能让她得到一段时日的醉生梦死,她却在乞求那醉生梦死能持续一辈子。 颜景泽摸摸她的脑袋,“喂……身上痛不痛?” “……” 长时间的沉默,颜景泽已习惯她不争气又楚楚可怜的回应,不用掰过她的小脸也能知晓那一边定是受氤氲肆虐的风景。 眼角眉梢兀自融化在他的安抚中,白手套不如他的掌心炙热却足够温馨。“你何苦这样?折磨了自己又折磨了他,不若……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他吧……” “不……姚澈他……” “他那里我去说,行了吧!”颜景泽有些怒意森然,他也不懂自己怎的突然如此烦躁。 逢上沈栖迟就变得瞻前顾后犹豫不决,那小子有何可取之处?她究竟迷恋上他哪一点了? 云舒眉目依旧,除了流泪再无其他情绪。 二人又安静僵持了一会儿,颜景泽才淡淡叹息,“干嘛不说话?” “疼……” “乖了……沈栖流很快就回来,我先去给你开药方……” 方行两步,身后洋溢幽弱之声,彷徨迷茫一度叫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不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8章:暗中有私 生人难拗的倔强品性,与那风风火火的二少爷一个德行。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少女的体态本该温顺和婉然她偏偏还要掺杂一些老爷们的暴躁在里头,颜景泽数度无可奈何,仿佛这个世上最拿她没有办法。 他的心痛与她的羞赧一样,无论失控浮现多少次都避免不了自身的慌乱,眼波传递的那一瞬颜景泽乖乖认命。 姚澈,你这是给我找了一个什么差事啊。 他低首浅笑,惹她嫣娆簇目,“如果哪一日由他发现,你再摆出这副模样应当也能求得他的饶恕吧?” 云舒吸吸鼻子:“若真如此……我也希望……是在事情了结以后……”稍稍挪动,立时痛楚加剧。 “大计得成我亦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你的参与无论如何也是间接帮了我,所以……何苦还要致歉呢?” 她蹙眉强忍疼痛,“因为……我有预感……往后艰难险阻……无你不可……” “……” 前方荆棘成林,越艰险越难排除性命之忧。难以想象身处龙潭虎穴的云舒若失了颜景泽的庇护,将会落入何等九死一生的境地。 “是吗……” 难得得到她的认可,颜景泽却没了回应。 许是再度意识到什么,陷得越深煎熬越甚,他不是姚澈,绝不会缺乏最基本的自制力。 墨色如黑夜般的剪瞳,倒映的是她也是他自己。 …… 一张药方还没开到全,沈栖流匆匆而返。 他将纸递给沈栖流,“府医老眼昏花,请大少爷务必寻信得过之人采药熬制。” “是,我早有此意。” 趁着丫鬟为云舒更衣,沈栖流派去拿药煎煮的奴才让人截在了半道上。 当他垂头丧气的被带回时,二人皆一讶:“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去药房……” “所患何病尚未明了,怎容一个外人随意施医布药?” 沈栖流乍闻此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贱人,看来你是忘了我提醒你的那些话了?” “你所提醒的什么话啊?” 沈安士的声音由远及近,沈栖流眸色突变,立刻掩去阴狠,“父……父亲,您怎么来了……” “沈大人好。” 沈安士扫了一眼颜景泽,又继续审视沈栖流,“为父在问你话?你提醒她什么了?” “这……父亲,儿子……儿子只是警告那疯妇勿要口不择言,任性言语侮辱府里的客人。” “是吗?颜院判救过为父的命,又屡次医好舒儿的怪症,合该是得府人恭敬待之的贵客。” 颜景泽听这话褒贬不明,笑道:“沈大人言重,在下能以拙劣伎俩消除各位贵人的病痛,实乃在下的荣幸。” “颜院判是医者仁心,凡事亲力亲为不嫌繁琐,不过有时难免勤务太甚,落到旁人眼中反而成了不懂避嫌的行为。” “父亲!您怎么……” “沈大人说的是。”颜景泽泰然不惊,倒显得沈栖流失态,“在下愚笨,自认为在行医处事方面恪守本分,不知是何人眼拙妄议,操心太过曲解了在下的善意?” “流言蜚语从来只有终结辨不清起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想来不会有人无端针对于你吧。” “沈大人思虑的极对,不过在下除了为自身分辨一二,还想说一句,流言止于智者,越是浅薄无知的人便越容易被流言蛊惑。” 姚溪眉毛一竖,“颜景泽!你竟敢说父……” ”在下相信沈大人深明大义,又对事事洞若观火,是绝不会受那些小人的怂恿的。”颜景泽面不改色打断姚溪的训斥,自然惹姚溪暴跳如雷。 “你大胆!你说谁是小人!” 沈栖流鄙夷,“颜院判未曾指名道姓说是某一个人,若谁急着应话,谁便是心虚继而恼羞成怒呗……” “沈栖流!” “住口!”沈安士一呵,“我来此不是听你们空口白话的瞎争论的!溪儿,你既向为父指认院判大人与舒儿有奸情,便拿出证据来!” “什么!”沈栖流迅速发声,“舒……弟妹怎么会有奸情呢!父亲,您万不可听这疯妇胡言乱语,损害她与小迟的颜面!” 沈安士沉眸打量他,“奸情还未敲定又事不关你,你这么情急作甚?” “我……” “大少爷是世家的嫡长子,理应忧心家族中任何琐事,沈大人又一向对其寄予厚望,父子连心,这点子慈心想必也是从您那传承过来的。” 沈栖流心怀感愧的看向颜景泽,今日他帮助自己可不是第一回了。 沈安士张了张嘴,最终没生出反驳的话。 好个能说会道又临危不乱的院判大人,自己被旁人污蔑不慌也罢了,还有功夫替别人解围? “废话少说!你休要调转话题扰乱父亲大人的判断!”姚溪坐不住了。 “那好吧……敢问公主您的话题便是指证在下与少夫人有私情?” 姚溪抛出一记白眼,“那是自然,弟妹夜半不归之事到现在还是不清不楚,她那般嘴硬不肯对父亲坦白,又宁受杖责不欲分辨,定是为了包庇自己的奸夫!” “哦……在下倒不知自己原有这么大本事呢。” “你少装蒜了!别以为在这胡乱扯上两句,便能叫众人信了你的清白!” “身正不畏邪,在下与少夫人光明磊落,互为可证,也不屑叫一两心术不正之人信服。” “你!”姚溪狂妄却不具资本,眼瞧着被颜景泽挤兑至无言,连忙捧到沈安士跟前跪下,“父亲大人!颜景泽巧言令色意在与儿媳作对,儿媳请求您拿出家主之风,为儿媳做主!” “切……”沈栖流轻嗤,对她那副愚蠢模样实在是瞧不上。 沈安士轻咳一声,“此事由你告发,自该由你拿出证据来证明,你所谓的奸夫在此,如若你的证据能使他俯首认罪,为父自会为你做主!” “是!儿媳多谢父亲疼爱。”她起身,走向颜景泽近身,“父亲……儿媳要拿出的第一个证据便在颜景泽的身上!” “疯妇!你做什么!” 沈栖流冷眼怒视,只见姚溪荒唐捏上颜景泽的手,随后扬起示于众人眼前,“请在场诸位看仔细了,颜景泽口口声声说与弟妹没有奸情,可他这手上戴着的,却是与之如假包换的定情信物!” 在场之人包括仆从的视线都聚集到颜景泽的手上,这位颜院判生来不喜与人接触过密大伙都有所耳闻,所以瞧见他一袭白手套覆手,确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能说明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9章:夫妇受责 沈栖流急于求辩,注意力都在他手上。 反观颜景泽,锐利的柳叶眸敷衍一眯,颦起清秀的眉道:“身为人妇不知避讳,便这般随便触碰其他男子的肢体,公主殿下还要不要脸面?” “你!”姚溪定了定神,强挤一丝猖狂,“原来你也知道与他人之妻过从亲密是没有脸面的事啊,难为你振振有辞,却还如此堂而皇之的将定情之物佩戴在手,颜景泽……你还真是恬不知耻啊!” “公主视野广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也罢……你认为此物乃作定情之用,在下所见却只是再寻常不过的。” “那是当然的,本宫早知你没那么痛快承认。” 颜景泽另只手慢慢悠悠拂去姚溪的桎梏,“公主无需这般紧张,在下承认与否都不欲逃跑。” “你过来吧你!”沈栖流一把将她拽至身边,“整日尽摆出这些无知妇孺的泼样,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放开我!那东西关乎私通,我便是要众人都瞧个清晰!” “行了闭嘴!” 沈安士再度清嗓,切入正题,“颜院判手上之物有何独特之处,如何证明便是他二人奸情的证据?” “放手放手!”姚溪使劲儿挣脱沈栖流的控制,“父亲!这东西乍看与颜景泽素日佩戴的并无不同,然儿媳无意留了个心眼,发现上头竟留有弟妹的针线,为证儿媳所言不虚,还请父亲做主将那东西取下,找府中绣娘一验便知!” “你从来对针线女红都是半生不熟,怎的今日一见便如此厉害了?连是弟妹的手艺都这般笃定?”沈栖流肆意嘲弄道。 “并非我厉害,而是那对奸夫淫妇做的太过,让人想不知道都难!” “你说的什么混话!”沈栖流一耳光抽在姚溪面上,闻得她将“淫妇”二字按在云舒头上,他转瞬便勃然大怒! 姚溪一日被他连打两回,再也克制不住近乎癫狂的恨意,转身就与沈栖流扭打纠缠在一起,“沈栖流你敢打我!我是公主!我是公主!我让你打我!混蛋!混蛋我打死你!……” “贱人!你撒什么泼!”又是一耳光过去,霎时让姚溪两侧的脸颊呈现对称的伤痕。 “你……该死的沈栖流!我杀了你!” …… 颜景泽半眯着美眸抱胸而视,毫无上去劝架的模样。 如此体统失控的场面俨然叫沈安士忍无可忍,他随手排过近侧的一个花樽便扔到他二人脚边。 “砰!”花樽碎裂触地訇然。 “都给我住手!”沈安士快步过去,怒目圆睁瞪上被响声吓懵的二人,片刻后,他扬手赏了他们一人一个耳光,“混账!都混账!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不死的!啊?是不是都想早一日气死我好由得你们当家做主啊!” “相爷息怒……”一干下人面面相觑的跪下,沈栖流从未被沈安士责打过,可见他当真气得不行了。 “逆子!” 沈栖流余怒未消的跪下,“父亲息怒……”姚溪于沈安士阴霾灼灼的怒视下,横他不过,也缩着脑袋跪下,“父亲息怒……” “当众厮打口出狂言,你们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为父在场你们尚不顾忌,背地里更不知是怎样的为所欲为!都反了教了吗!” “父亲息怒……儿子惶恐……” “是……是……儿媳也惶恐……” “你们也会惶恐?姚氏!为父一直顾及你的公主之尊,不愿在皇家情面上叫彼此为难,你若克己复礼也罢了,哼!如今倒厉害了,先是贬损我沈氏一族,扬言要过河拆桥,继又辱骂责打自己的夫君,皇室出来的嫡公主,便是这么悍妒粗野的妇人吗!” “不!不父亲!儿媳……儿媳是……” “是什么?为父亲眼所见,你还想抵赖不成!”沈安士居高临下指着她,见她憋着嘴不再出声,他才转面继续训斥沈栖流,“还有你!从前看你是多么的温驯谦和,怎的现在也学起你那混球弟弟了?当真是不堪至极!” “是,儿子失仪,父亲教训的是。” “今日有客人在场且不与你们多加计较,你们两个都给我回去,即日起面壁思过!” 什么?回去? 姚溪当即不依了,“父亲!儿媳有错是该思过,可是……可是弟妹的事,您便打算不再追究了吗!” “自己都是如此毛躁的难看样儿还有颜面去管别人?姚氏,舒儿究竟是何处得罪了你,让你一再追着她的错处不放?” “儿媳只是实话实说!父亲,您可以不信儿媳,却不能不信继母亲啊!” 墨玉从刑堂出来后便声称见了血腥身子不爽,告退回去了。 姚溪据理力争指认颜景泽此番援手都是因二人有私,还说握有铁证,断断抵赖不得。 此刻墨玉人不在场,姚溪忽然提及…… “是……墨玉亦有人证证明少夫人行为不检,与院判大人日久生情。” 未待沈安士询问,墨玉兀自从殿外进来,身后跟着三两仆从丫鬟,那气势汹汹的架势好似口中所言乃她当场捉奸一般千真万确。 沈安士转身,“墨玉,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身子不爽先回房了吗?” “请相爷恕墨玉擅作主张,墨玉心系少夫人的清白,不愿她蒙受不白之冤,所以特地派人前去向相关知情之人打探一二,怎知奴才回来禀告,公主所言之奸情竟是确有其事,墨玉已将证人带来,相爷稍一盘问便可知了。” “既人都来了,有些事也当场说清楚比较好。”沈安士看向颜景泽,“颜院判意下如何?” 字面征求,实则连一丝商量的蕴意也无。 颜景泽唇角轻扯,将抱胸的手放下:“事关少夫人的清白,即便在下不愿也不能不给少夫人分辨的机会,不过……现下少夫人的伤情还不宜起身。” 墨玉道:“只要有理有据,还如何由得她分辨,院判大人以此借口推脱,难免叫众人疑心你是在刻意袒护她。” “夫人这话便难听了,在下只是出于一个医者为病患考虑,您可不要以宵小邪念妄自揣度慈悲同情之心。” “你……”墨玉微微一福掩饰窘态,“颜院判口齿伶俐,墨玉区区草芥说您不过,但此事涉及我相府的体面,即便少夫人不能起身也绝不会就此作罢,咱们……还是用证词说话吧。” “客随主便,在下洗耳恭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0章:认错了人 墨玉颔首示意,然后转身对后头随行之一道:“老王头,你来说。” 颜景泽淡淡一瞥,那人五大三粗的,也未给出正脸,“这位仁兄是……” “大人先别急,且叫他慢慢道来。” 那人在众人注视下俯身,“草民老王头见过各位贵人。” 沈安士沉叹,似乎不大瞧得上那粗俗装束,“有话就禀。” “是。草民乃云城人士,平日以拉车接送客人谋生,昨日天还未擦黑,贵府上的一位贵人便招了草民的车马前往城东的一处地界。” 墨玉问道:“城东,具体何处?” “草民目不识丁,即便府有牌匾也认不出来,草民只知是一极气派的宅邸,穿过城中半条街便到了,近得很。” “哦?穿过城中半条街?那不是院判大人府邸坐落之处吗?”墨玉装模作样猜测。 沈栖流轻嗤一声,“墨玉夫人还真敢猜啊,城东那么大地界,你就只认得颜府一处?” “正是,在下的府邸确坐落于城东,距离城中也并不很远,此乃众人皆知,这位仁兄说这些意在指认什么呢?” 沈安士催促道:“你继续说!” “是相爷。府中贵人上了车马,说完要去何处后便一路无言,草民与她议价之时她也不曾讨还,待到下车更是神色紧张,似避人耳目一般自偏门而入,当时草民还觉奇怪,直到今日相爷夫人找到草民,草民才知原来那贵人便是贵府上的少夫人啊……” “你是亲眼所见那人进了颜府? “是……相爷夫人,因那人出手十分阔绰,而且身着衣衫贵价不似寻常百姓,所以草民才会格外留意,至今也仍有印象。” 此言一出众人商量好似的闭口片刻,而后颜景泽看向沈栖流,笑的些许造作,:“少爷……这……在下不知何时,少夫人竟去了在下的住处?”故作心虚的神情一下被沈栖流截住,言语时暗暗所使的眼色皆投向他身侧之人。 沈栖流几不可见的用余光瞥了瞥一旁的姚溪,心想这颜景泽难不成又要临场发挥,与自己暗通款曲? 再者……他对自己的称呼…… 墨玉心术不正分明是找人串供要陷害云舒,沈栖流怎能如了她的意? 眼见姚溪欲开口了,他也顾不得意会是否准确,便冷冷拉过姚溪道:“你不许说话,方才父亲教训你的真真是没错,做出那样的事儿你还有脸面辩驳?” “我……” “住口!待会儿问到你再说!” 姚溪有些不解,但对于沈安士的训斥还心有余悸,也就没敢回嘴。 沈栖流道:“老王头,你说你亲眼见到她进入颜府,还是走的侧门?” “是。” “那她昨夜穿的衣裳是什么款式?什么材质?你如何就瞧出贵价了?” “少夫人着装清新雅致,裁剪得体,隐约看去不是丝织便是绸缎,草民对料子不大懂,但清晰记得少夫人衣裳上有寒梅的绣样。” 墨玉忙道:“寒梅图样?少夫人素来喜欢梅花,这又是她母家制衣的一贯风格,如此看来……相爷,这少夫人果真是……” “仅凭图案也说明不了那就是少夫人,在下认为此种捕风捉影的陋习早该废除了。”颜景泽生硬的清了清嗓子,随后对沈栖流道:“少爷以为呢?少夫人一向端庄贤良,是绝不会做那样的事儿的,在下昨夜也绝没有私会少夫人。” “空穴来风,总有源头,颜院判既信誓旦旦说没有,也不可强加罪行给你,此事……往后再说吧!父亲以为如何?” 沈安士看二人配合的稍许尴尬,刻意顺应道:“也罢,家丑不可外扬,不管真假这件事都不能流传出去。” “父亲说得极是,不过……府中人嘴巴的松紧咱们尚可控,外人就……” 颜景泽立刻接上,“此事关系到在下与少夫人的清誉,光是相爷相信还不够,必要除了那挑唆之人才算免了后患。” 墨玉闻得此言急上眉梢,忙不迭跪下,“相爷说这话是不相信墨玉吗!此事怎可作罢?少夫人私通外人乃老王头亲眼所见,昨夜她夜不归宿便是最好的证明啊!” 她急忙一扯老王头的衣摆,示意他据理力争,“老王头,你说话啊!你没听到吗?若证明不了自己的话足够可信,就是我也保不住你了!” 老王头一听吓得不轻,暗忖不是说只要按照相爷夫人的意思出言污蔑少夫人就可以拿到一大笔银子吗?怎么……怎么现在连小命都难保了? 他腿一软扑通跪下,随后快速爬到姚溪跟前磕头,“少夫人您为草民说句话啊!您昨夜叫了草民的车马去了颜府,还赏了草民一大袋银子警告草民不可向任何人透露您的去向!” “你……你胡说什么?”姚溪莫名其妙受下他的求告,一时没反应过来。 “您怎么了?不过一夜功夫您便翻脸不认人了?” “老王头!你……”墨玉几乎要捶上自己的脑袋,这个蠢钝如猪的东西! 姚溪愣中带怒,不由分说的啐向他:“胡言乱语!本宫何曾见过你!又何曾叫你的车马去了颜府,你别血口喷人!” “您!少夫人您怎能如此扯谎?连雇佣关系也一并否决了呢!” “够了老王头!你……你退下!”墨玉暗欲顿足捶胸! 沈安士已瞧出其中猫腻,“退下是可,本相为保相府声誉,却只能委屈你老王头了!” “啊?相爷饶命!相爷饶命!草民说的句句属实啊……”为求活命,他又不死心的扯上沈栖流的衣角,“二少爷您一定要相信草民,草民昨夜见过少夫人绝不会认错,此刻少夫人心虚定不会承认,但……但您就一点儿也不怀疑她吗!” 沈栖流大笑道:“你没认错?少夫人的容貌你还记得多少?” “草民瞧的真真的,少夫人此刻就在场,千真万确就是昨夜那贵人啊!” “别说了老王头!退下!退下听到没有!” “墨玉你住口!”沈安士高声一句惊得墨玉低下了脑袋。 “此般刁民满口胡言,来人哪!给本相拖出去!” “不!草民冤枉!草民真的冤枉!” 老王头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抓着沈栖流的衣角怎么也不肯松开,“二少爷您相信草民,您相信草民啊!”又转回姚溪跟前,“少夫人!草民替您做事一场,您怎能忍心眼睁睁看着草民被处死!” “闭嘴市井之徒!” “二少爷!” 沈栖流一脚将他踢开:“混账东西!你还要戏弄本少爷与父亲大人到何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1章:打你的人 “草民不敢!草民没有啊!”外头已进来两个府人要将他拖下去。 “先等会!”沈栖流暂止二人,“你不敢?你没有?大胆刁民!究竟是谁指使你来此混淆视听的!你若说出来本少爷或许会为你求情一二。” “二少爷!这……” “大少爷……这位仁兄的脑子似乎不太清楚啊。”颜景泽适时出声,柔顺的眼眸里填满戏谑。 沈栖流痛快应道:“可不是?这刁民口口声声说载了弟妹去了颜府,仅仅一夜却连她模样如何都记不清了,这脑袋能好到哪儿去?” “什么?弟妹……” “仁兄还不懂吗?你眼前这位根本不是什么二少爷,他身侧这位也不是你口中所谓的贵人。” “什么!你……你们……”老王头立即回头看向墨玉,可这时的墨玉早已颜面尽失,如何还能帮他? 沈安士道:“你所谓的少夫人根本不在场,难为你还如此理直气壮的前来指认,竟连污蔑的对象都没分清!” “说!究竟是谁指使你来污蔑少夫人的?” 老王头终于意识到相爷夫人的计谋失败了,为保自身她一定不会承认指使自己的事。 “不说是不是?立刻拖下去,杖毙!”沈栖流命令道。 府人架住了他,“我说!我说!” “是相爷夫人承诺我,只要我照她的意思说出方才那些话,她便会赏我一大笔银钱,我一时财迷心窍就……我也不认识什么少夫人,实在是白叫她受陷害!” “一派胡言!是你说载过少夫人,自愿前来指证的,我可没有逼你,更没承诺过要给你银子!” “夫人!您……您怎能如此!” 老王头看向沈安士:“相爷恕罪!我与少夫人无冤无仇的何故要害她?事实上这一切都是夫人让我说的,为了表示诚意她还事先给了我一部分银子!此刻银子就在我身上,您拿出一辨便明了!” 沈安士一使眼色,府人便在他身上掏出一个钱袋,一打开里头果然有不少金银。 颜景泽眼瞳深眯打量那个钱袋,不一会儿便开口:“此物是再寻常不过的钱袋,银子也没什么特征,仁兄如何证明是墨玉夫人赏你的?” “那里头有五十两银子,夫人本是给的两枚银锭,因我说银锭太整,怕往后拉活找不开钱,便要求夫人全部换成等价的散碎银子,相爷若还不信,去贵府东面一里处的钱庄随便一问,便有答案!” 墨玉暗自切齿痛恨,这老王头看不出来还留了这么一手啊!市井之徒,不可小觑! 沈安士面上一片暗影,冷厉的视线直直射向墨玉,“墨玉,你还有什么要分辨的?还要我兴师动众去钱庄问吗?” “相爷……” “我一向看重你稳重,没想到你竟是如此不堪,你这个继夫人还想不想当下去了!” 墨玉咬咬牙,连连磕头:“相爷恕罪!墨玉……墨玉是身不由己的!墨玉只是太无法相信少夫人的清白了,又怕颜院判与之串通蒙蔽了您的慧眼,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求相爷饶了墨玉吧!” 姚溪也作势跪下,“父亲大人,此事虽是继母亲一时糊涂设的计,但……这也并不能代表弟妹便没有去颜府,弟妹一夜未归是她亲口认的罪,况且儿媳还有其它证据能证明他们的私情,求您暂缓处置继母亲!” “姚溪!你……” “还有什么证据?也拿出来让我开开眼。” 沈栖流刚要发作,门外传来沈栖迟阴沉的声音。 这小子回来了? 颜景泽呼吸一滞,下意识也不愿对上沈栖迟稍显敌视的眼神,奸情算不上,但他暗地里心思不纯总是不争的事实。 沈栖迟轮流打量除沈安士以外的每一个人,然后走向老王头。 “小迟!不要……”“混账!你又要放……” 放肆的“肆”还未蹦出口,老王头胸口已挨了沈栖迟一脚。 “哎哟!”老王头受伤倒地,脱口而出,“你谁啊!怎么随便打人!” 跪下的姚溪距离老王头最近,中间不足半米,沈栖迟浅紫色的衣摆随他抬脚的动作飞扬至她面上,个中携带的狠戾决绝的气息令她不由一颤。 这小子发怒起来倒比平时冷静的多,反而平日温和的沈栖流怒火中烧时更显暴躁疯狂。 “小迟!” 沈栖迟继续走向老王头,俯身让自己的视线与他持平,“打你的人才是真正的二少爷,刚才那个是他大哥,兄台可别再认错了!”说话间又扬手给了他一拳。 敢情是污蔑了他妻子,他方才现身报仇? “你!污蔑你老婆又不是我主谋,你光打我算什么!” 沈栖迟没有理他,但射向墨玉的眸光淬满森冷,原来墨玉也与姚溪一样,以陷害云舒为快吗? 可……云舒是真冤枉还是假无辜,他敢断言吗? 纵是那般不肯相信,先前在刑堂他又为何要一走了之?不是伤心失望过度? “父亲,此人不是主谋,儿子已替您教训过他。” 沈安士竟不知如何回应沈栖迟,本该拖下去杖毙的老王头只挨了这么点打,是他心怀宽宥不愿闹出人命,这是否也在提醒他墨玉是主谋,应要宽其从而责其首,宽严并济才是王道? 他思虑了一会儿,只淡淡挥了挥袖子道:“难得你能宽仁待下,你们!将这刁民赶出府去,往后不允许他在府边方圆五里之内拉活接人!” “是!” 老王头被押下去后沈栖迟又晃晃悠悠逼近姚溪,沈栖流眉头一皱,立刻嗅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味儿。 “大嫂。” “你……你又要如何?难不成……敢打我吗……” 他假意的讪笑,“怕我打你,是承认你也如那兄台一般,存心陷害云舒了?” “休得胡说!那刁民所言片面的很,就算弟妹没有坐他的车,也难保没坐别人的车,你凭什么确定?又凭什么说我陷害她?” “是啊……谁知道呢?” 沈栖迟转身,漆黑慑人的美眸落至颜景泽面上,“这还要好好问问我们的院判大人,昨夜……是与何人同处一室。” 颜景泽将一只手负到背后,轻盈的白手套不自觉在他掌中越变越沉。 “在下也在等,能当面与二少爷解释。” “我素来敬重院判大人,也相信大人接下来的话中不会掺有谎言的成分。” 白手套的褶皱又深一分,欺瞒自己敬重的人很难,但欺瞒敬重自己的人,更难…… 沈栖迟从头到尾不曾做错过什么,他若是为了保护云舒而伤了他,那便是要了那丫头的命! “当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2章:助孕之方 清明的柳叶眸中是一片坦诚,渡上澄澈的笑意后显得是何等的无耻。 他竟不知自己在诓人之际能做到毫不面红。 而沈栖迟坚信与否,都是同样的冷感,他微作一揖敬听道来。 “在场诸位所揣测,昨夜少夫人未归是与在下一道,继而浮想在下与其存在不寻常的男女关系,对此,在下唯能认下前者,后者……却是莫须有。” “你……” 沈安士在沈栖迟面目褪色前问道:“颜院判说话可要慎重,本相听你话里行间,竟是承认了昨夜与舒儿在一起?” “正是。” “院判大人,你怎么……”比起沈栖迟面部的阴霾,沈栖流更多的是惊讶。 他疑惑,颜景泽如此用心良苦与自己暗中串气,方将那老王头给打退下去,怎的转眼便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父亲!您看儿媳没猜错吧!弟妹与颜景泽的关系果然是不一般的!” “姚溪……”沈栖流怒视她。 姚溪悻悻移开视线,不敢再说话。 沈栖迟并未表现过度,只是心内备受打击的苦痛将他的眸光浸染得更为冷峻。 “敢问大人,彻夜与舒儿同处该当何解。”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沈栖迟接收到自对面流转过来的无可奈何的凝望。 敌友不明,暂未回应。 颜景泽道:“在下虽与少夫人共处一室,然并非墨玉夫人与公主料想的那般不堪,昨夜少夫人来找在下只为讨要一张助孕之方,不过……在下为少夫人身体着想,并未痛快答允。” “颜院判先前在刑堂已提过,舒儿曾偷偷向你求了药方催孕,你皆给了,怎的昨夜才忽然撤手不允了呢?”沈安士道。 “沈大人稍安勿躁,之前在下给少夫人开的只是些寻常的坐胎药而非助孕之方,少夫人用了一段时日发现此药并无效用,而她一再追问在下亦不得准确答复,遂昨夜才会格外心急如焚,进宫向在下讨要。” “进宫?” “是,昨夜在下于宫中太医院当值,并不在府中。” 墨玉骤然生出满腔懊恼,她可怎知辛苦找人串供编排颜景泽与云舒,殊不知昨夜他二人根本不在颜府,所以她这一计真真是贻笑大方。 姚溪顾忌沈栖流,只敢在一旁小声揣测:“如你所言,弟妹是去了太医院?而你终是拗不过她的央求,才将催孕之方给她的了?” “公主说的是,这其中……” “哈……”姚溪压低了嘲弄的笑声,“颜景泽,你好歹也是在宫中任职多年的太医了,怎么就对宫规一窍不通呢?你这般浅显的谎话,以为哪个没脑子的会信你啊?” 沈栖迟眉目泛寒,视线似利剑直视姚溪的嘴脸,“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切……”她怯怯翻了翻眼睛,住了口。 “舒儿是外臣妇未得授诰命,亦没有传召的旨意,想来进宫是困难重重的,颜院判如何敢说与她在太医院相见?” “二少爷莫急。”他见沈栖迟并无戳穿他的意思,只是顺着他的话提问,方才松了松后方的手,“凭少夫人一己之力自然是不能成行,但若有宫中贵人接应,便只乃小事一桩。” 沈栖迟满身的醉意却比任何人都要清醒,须臾间已吐出凉薄二字:“姚澈。” “混账!五皇子殿下的名讳也是能让你随便唤的?” “就是!”姚溪睥睨道:“且不说她如何与皇兄取得的联系,便是皇兄如何肯这般帮她都是疑点,我可不知他二人的交情何时变得那么好了!” 沈栖迟对沈安士的训斥充耳不闻,更不理睬姚溪,径自说下去,“他与大人私交不菲,先前舒儿染上怪病也是他出言请的大人过府医治,舒儿是否便是在那时与之有了几分交情?” 颜景泽颔首,“此番事情实属巧合,少夫人若没有在宫门口偶遇殿下,便不会发生夜不归宿这样的事儿了。” “颜院判说的似乎有点道理,不过……这也仅是你的一面之词。” “沈大人不尽信不足为奇,在下亦不怕麻烦请殿下过府作证,再者除去殿下,宫门口的侍卫以及太医院上夜的宫娥太监都可证明,少夫人前往太医院时,确实是由殿下指引。” 沈安士的神情逐渐明朗道:“既有殿下敢来作证,本相也没有不信的胆子,舒儿任性妄为,竟在众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生出此等麻烦事儿,实在是惭愧。” “父亲!您……您这便信了吗!” “不信?你还想如何?难道真要派人去请你皇兄过来,为着我沈家的女人难有所出而当面作证吗!” 姚溪恨恨反驳:“就算皇兄前来证明,也不一定就是事实,皇兄与颜景泽一向交好,帮助他作个伪证有何困难?况且那些宫娥太监,也不定是受了皇兄的何种威逼利诱,证词根本不能作数的啊!” “公主既要这么认为,在下确也无言可辩了,左不过是帮助少夫人为沈家子嗣考虑,若因此造成诸位误会,在下向皇上禀明情由,自请离职还乡便是。” “怎么?做贼心虚便要潜逃了?”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姚溪冷冷哼道:“我是小人?那与有夫之妇私通的你便称得上君子吗?” 颜景泽将众人越发黑沉的面目一一览遍,话锋偏转:“公主有时间揪着旁人的事捕风捉影,不如好好为自身想想。您若能有少夫人一半贤良,为了宗祠社稷奋不顾身的话,现下也不会被沈大人罚跪在此了。” “你说什么!颜……” “你住口!”沈安士怒吼一声,“整日就知悍妒,心存歹心,你只不过比舒儿晚进门一月,不为子嗣考虑也就罢了,现下还要对舒儿的求子心切妄添恶意,姚氏!你嫁进我相府究竟是干什么来了!” “父亲……”姚溪簌簌俯首,心中是百般冤屈,至今无子又非是她一人之过,沈栖流每每不留子嗣,现下又纳了紫苏通房,难道这孩子是她一个人便能有的吗! 可是她如何有脸面辩解出口? “父亲息怒!没有子嗣是儿媳不孝,但至少儿媳对夫君是一心一意的,也从未越过雷池半步!颜景泽拿出皇兄作证人儿媳无力推翻,然而他与弟妹私通一事并非只撇清昨夜之事便能了结,父亲!求您再给儿媳一个机会,让儿媳自证己言!” 沈安士自然不愿再听,“没那个必要了!你便好好回去面壁思过吧,别再惹出这么多事情来!” “父亲!求您再听儿媳一言!求您了!” “来人!将公主请回去!” “不要啊父亲!父亲……” …… “我听她说!”沈栖迟半晌不出声,乍然一句令在场众人皆愣了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3章:出自同手 这转变的有点儿快啊。 沈栖流弱弱发声:“小迟……你糊涂了?还信这疯妇?” 沈栖迟不应,转头对沈安士道:“父亲,舒儿是我房里的人,我有权知晓她每一件事,同样……我也不会容任何人污蔑她,大嫂的模样是何等成竹在胸,我若不听上一听,她事先诸多的准备岂非白费了?” “混小子,你是不信舒儿?” 他垂眼冷笑:“舒儿是我唯一的妻子,我怎可能不信她,反而她如此奋不顾身为我生儿育女,我更不能让人辱及她半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儿子求父亲的旨意,稍后大嫂列出她所谓的证据后,若依旧不能证明舒儿的失德,那便请父亲严惩大嫂,咱们不能叫外人以为云家的女儿嫁进来是专程来受委屈的!” 沈安士表示认同,“不错,舒儿若真属清白,为父绝不会亏待了她!” “大嫂以为如何?” 沈栖流适时插进来道:“姚溪,你最好想清楚还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如若就此栽倒,不止是父亲,小迟,便是我也不会为你求情半句。” “沈栖流……” 他又俯身贴到姚溪耳畔私语道:“沈家的家事,即便你故技重施进宫告状,皇后也只会接着让你皇兄来示好,怎么做……自己好好掂量……” 姚溪瞳孔一阵紧缩,忽然意识到这府中除了个无权无势的墨玉,压根无人站在她这一边。 可她若就此放弃,未免太不甘心了! 贱人!她不能就这么放过她!绝对不能! 面部紧绷了片刻,他在沈栖流沉淀的气息中下定决心般抬面大唤,“就依你所言!我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任由你处置!” “大嫂胆识过人,但愿你寻得的证据能保住你这份威风。” “哼!” “好了别废话了,有什么证据快些拿出来吧。”沈安士不耐催促道。 “是父亲!” 姚溪颔首起身,走向颜景泽,“这其一证据便是我一开始所指的,颜景泽日夜佩戴在手的物件!” 沈栖迟目光如炬,缓缓定格其上。 沈安士道:“你方才扬言,这上头有舒儿的针线?” “是的父亲,儿媳特地请了府中绣娘来此,只要拿弟妹素日所绣制品稍稍比对便可知,还请父亲允准绣娘进殿!” 沈安士袖子一挥,算作允了。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婆子,“奴婢见过相爷。” “还劳烦颜院判将手上之物取下,交于这婆子查看一二。” 颜景泽不慌不忙,“取下给其察验是可以,只是在下生来不喜双手外露,如此实有些强人所难,所以……还请府中的嬷嬷眼神利落干脆些。” “是……奴婢从事绣样制作已有几十年,检验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不需半刻便能有定论。” 颜景泽稍许不屑的弯眸,慢条斯理取下白手套递给那婆子。 “慢着!”沈栖流突然出声,“说是比对,怎的连个对照的绣品也不拿出来?单独看此能看出什么来?” 姚溪即刻用话语碾压:“急什么?我不正要命人拿来嘛?” 只见她嚣张的两手一拍:“拿进来!” 随后从外头进来一丫鬟,手中端着一个朱红漆的托盘。 “父亲,这丫头是浣衣局的,儿媳私下命她将弟妹殿中送过去浣洗的细软稍作挑拣,然后择一两件携带绣样的织物遣送过来。” “大嫂好心思,平日见惯了你当养尊处优的公主殿下,怎知今日为了指认舒儿,竟不惜贵步踏进浣衣局那样的脏地儿,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姚溪下颌绷了绷,挤出一抹牵强的笑:“随你怎么说,当务之急先让绣娘比对了再来分辨。”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看啊。”沈栖流催促。 那绣娘取过托盘中的一方绢帕,仔仔细细的与颜景泽的白手套比对起来。 没有片刻,她便放下绢帕俯身回禀:“禀相爷,这绢帕一角的寒梅绣样别出心裁,且丝线细腻整齐,定是近日才随丝织的裁剪绣上去的,而这副手套的边缘有银线绣样的镶边,奴婢反复看过,确定与绢帕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你确定吗?” “回相爷,是的,奴婢识得这种绣法,非云城世家的女子不能习得。” 姚溪得意的上前,“如何?颜景泽,你还不肯承认这是你与弟妹的定情之物吗?” “光凭一方绢帕似乎太武断了些,云城世家的女子何止舒儿一人,大嫂出身皇室,想必对于这种绣法也是信手拈来吧。”沈栖迟讽道。 “笑话!我怎么屑于去制作这样的东西赠予颜景泽,你也太异想天开了!” 颜景泽轻声嗤道:“公主也知此理啊,所以少夫人又为何屑于做这样的东西赠予在下呢?” “你……”姚溪合眼叹了口气,强装微笑:“颜院判巧言善辩,我不稀与你逞口舌之快,我只问你如何解释这两样东西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沈栖迟从绣娘手中取过手套还给颜景泽,“大嫂弄了半日只能证明此二物是同一人所绣,却证明不了那个人就是舒儿。” “什么?那帕子分明是……” “帕子是舒儿寝殿送去浣洗的不假,然却并非出自舒儿之手。” 姚溪一愣,“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 ”你看见什么了?”沈栖流上前,沉声问那奴婢:“这帕子上有绣少夫人的名讳吗?” “大少爷……这……”奴婢捧着东西跪下,不敢应话。 “姚溪,烦你查缜密了再拿来于大伙瞧,如此捕风捉影简直就是浪费众人的时间!”他对沈安士道:“父亲,此疯妇毫无真凭实据,却敢造谣生事意在置弟妹于不忠不义之地,儿子以为应该即刻将她禁足寝殿,省得她再生事!” “是,大哥说的极是。”沈栖迟附议。 姚溪可算有点儿慌了,“父亲!儿媳并未造谣生事,即便此物不是出自弟妹,也是她寝殿中人所制,无论是奴婢还是主子,私通颜景泽也该同罪并罚啊!” “你还敢胡言私通!颜院判性子柔和至今未辱及你半句,为父也由着你胡闹了大半日,怎么!你还嫌不够吗!” “不!儿媳不是胡闹!儿媳还有人证,能证明颜景泽曾借诊疗之便与弟妹过从亲密,他二人颜面相贴热络非常,都是她亲眼所见啊!” “父亲!别再听她狡辩了!她诬陷弟妹的心思已昭然若揭,有再多的人证物证也是她妄自编造出来的,儿子不才未管教好妻房,自请押她下去一同思过!” “不要啊父亲!您要相信我……” 沈安士欣然答应:“姚氏禁足寝殿,罚俸三个月,快点带走!” “父亲且等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4章:依依不舍 沈栖流强行拖拽姚溪起身,又遭受沈栖迟制止,“小迟,你还要怎样?” 姚溪无意发现沈栖迟在听到颜景泽与云舒过从亲密后,神色明显调转异常。本是淡漠不屑絮叨的态度霎间崭露几缕浅薄的妒意。 只是他吞得快,此刻已不存面上了。 呵……这可说明对于云舒,他也并非放一百二十个心啊。也难怪,如此姿貌惊鸿的女子,即便是日日绑在怀中也难保别人不觊觎,更何况颜景泽那么时常与之共处一室,沈栖迟心再大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那么……她何不抓紧做个文章? 她在沈栖流手中挣扎起来,“沈栖迟!他们不信我是因为不了解弟妹,你呢?弟妹日日于你枕边入睡,有何异样想必你最清楚,她昨夜不归不曾知会你半个字,就算为了子嗣着想,府中也有府医,她何故一定要追颜景泽到那铜墙铁壁的宫里头去?难道你就一点儿疑心也没有吗!” “方才已经说了,弟妹不愿让小迟父亲担忧,是而偷偷求药,你休要再花言巧语迷惑小迟!”沈栖流手上一拽,“快走!此处容不得你继续妖言惑众!走!” “放开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沈栖迟,你若不信,亲口问云舒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自己做过的事儿她心中有数!” “你还说!给我住口!” “你们为什么都不信我!我有人证!我有人证的!” 姚溪已快被沈栖流拖至门口处,颜景泽有些露怯的深呼吸,并非因惧怕姚溪口中信誓旦旦的“人证”,只因此刻他眼瞳中倒映出来的沈栖迟,已不如初始那般冷静。 很慢却很用力的扯开领口,上头稍许僵硬的下颌线条,还有眉下那双凉薄不化的妖娆媚眼。 躁动到深处便是宁静,海上风暴来临前的寂谧,逐渐从沈栖迟的唇齿间溢出。 合眼,他闻得一冷峭声线穿梭而至:“人证是谁,给我指出来。” 姚溪唇边不可察觉的弧度,正随她的脚步一同回旋。 “小迟……” “大哥且缓一缓,大嫂的话没说完她也不爽,既然是人证,指出来我亲口审问便是更安心些。”沈栖迟扫了一眼颜景泽,转身走向姚溪。 “禁足罚俸尤嫌不足,这回若再出差错,弟弟会叫大嫂……后悔一辈子。” 深沉如夜,阴戾如寄生残躯的鬼魅。 姚溪震慑而退,两步以后是不可置信的面孔:“沈栖迟……你……” “走?还是留?” “你……你是在恐吓我吗!” 沈栖迟笑魇中袒露的贝齿令沈栖流注目,“大哥……应该会帮我吧?” 沈栖流怔怔一瞬,而后笑得与胞弟同等阴鸷,“那是当然的,不只是后悔一辈子,合该是连后悔的机会也不配有……” 沈栖迟身躯剪断的暗影压了上去,“那弟弟可就舒心了。” “你……你们……竟敢……” “人证是谁?”沈栖流也夹击而上,前狼后虎使得男人间隔之中尽是诡谲的气息。 姚溪庸懦的吞了口口水,不信自己竟鬼使神差道:“是……是继母亲身边儿的……” “莲心?” 沈栖迟断论,从姚溪眼中攫取的讶异怂恿他大步迈向墨玉身后,随后揪起丫鬟莲心的领口,“二少爷……不要……不要啊……” 见识过沈栖迟的暴戾,真怕自己会被打得如晨起的半夏一般比猪还卑贱丑陋。 男人清秀的眉头堪堪舒展,“大嫂慈悲给你表现的机会,好好说就是了。” “奴婢……奴婢……” “你放心……只要你所言合理……我不会动你。” “多谢二……” “说!”他手上猛一使劲儿,吓得莲心身子僵直发抖,“别别……我说!我说!” “奴婢……奴婢亲眼看见,那日少夫人与您争吵您拂袖而去,其实院判大人一直都在不远处,但他偏是待您走后才敢现身,那时的少夫人正伤心哭泣……他……他就……” “怎样!”沈栖迟大呵,莲心即刻吓哭了,”二少爷……奴婢见院判大人……十分温柔的安慰少夫人……还……还亲手替少夫人擦去泪水……” 沈栖流听不下去了,“大胆贱婢满口胡说!必是添油加醋乱听来的!小迟,此贱婢与墨玉夫人一条心,墨玉夫人适才污蔑弟妹不成你也是有目共睹的,我看她与这疯妇早就联起手来了!” 沈栖迟朝莲心黑面:“说下去。” “他们后来堂而皇之一同进了少夫人的寝殿,奴婢在外见房门紧闭,里头也没什么声音,然后……然后许久院判大人才开门离去!奴婢本以为就没什么了,哪知……少夫人在他临走之际又依依不舍的追了上去,二人又……深情贴触……奴婢还看见少夫人偷偷塞给他……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奴婢……奴婢躲在灌木后头……没看清……” 场内寂静了片刻,似乎都不忍打扰沈栖迟阴郁的联想。 最后还是颜景泽忍不住开口,“姑娘说的绘声绘色,在下实不忍打断你,不过……还请二少爷容在下问她两句话。” 沈栖迟沉声应允,目光未移。 “莲心姑娘目蒙尘雾,带着目的看事情多半是偏离真相的,你只见到少夫人低声下气的哀求二少爷留下,可知她卑躬屈膝所求为何?” 莲心抖落满额的冷汗,唯恐戳破沈栖迟的窘况而遭来祸害。 沈栖迟阴晴不明,“别看我,回答他。” “是……是……”移开眼时她更慌了,“少夫人……那般恳求……定是……定是以为自身不检之风……被二少爷察觉了……自觉有愧,才……才……” 这样说真的好吗? 出言否认是拆了自己的台,如这般润色推敲,则是踩了沈栖迟的脸。 无论哪一种,都不能完全保自己周全,那避开自己的错处便是她此刻唯一能施之法。 “她求我?”听完这起子糊涂话,沈栖迟倒莫名扬起唇,“你瞧得还很仔细啊?” “是……是……” “罢了……你既瞧见了她跪地挽留,想必我如何打骂她的……你也清晰目睹了吧?” “这……奴婢……”莲心偷偷抬手想扯出自己的领子,却被其越发紧攥,“怎么了?不敢说吗?” “奴婢……” “姑娘的供词中提及在下曾为少夫人擦眼泪,关于这一点……”颜景泽莞尔,“在下承认。” 沈栖流下意识探口:“什……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5章:随意动粗 姚溪也是微怔,不想他如此痛快认下,“你还算是敢作敢当,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明白。”她极力的嘲弄似给莲心吃了一剂定心丸。 肩膀缓缓松了些,莲心道:“大人能这般,也算是成全了奴婢的忠心。” “是吗?莲心姑娘是如此以为的?” “你……” “实话告诉姑娘,你所见我与少夫人的亲密举动,仅是在下为其掠施医药,二少爷性子急些,与之争执时失手伤了少夫人的脸。”颜景泽自我编排的乱说一通,引沈栖迟假怒:“没想到大人非一般的光明磊落,如此逾矩之举竟也能以轻言述之。” 转面,仍不死心训问莲心:“你说!上述情形你是否都目睹得一清二楚?” “是!奴婢……该死……” 颜景泽辩道:“如何该死?正好借此机会将少夫人所受屈辱公诸于众,姑娘虽瞧得有偏颇,但个中存在二少爷的暴力行径却是不假。” 沈栖迟压低面目:“你……也这么认为吗?” “不……奴婢不敢……” 沈栖流粗嚼二人对话,不难看出通气之嫌,这不便与方才老王头的戏码如出一辙吗? 他抿唇须臾,和谐融入自己的戏份,“小迟你怎可如此鲁莽?弟妹乃柔弱女流,你再要生气也不该随便动手啊。” “那又如何?我打我自己的女人,与大哥何干?” “弟妹是好性子,我却不得不说一句,院判大人为其施药是出于他医者的本分,倒是你……莫不是你因为自己的暴行被院判大人揭露,是而怨恨他二人才信了这丫头的鬼话?” “不!大少爷!奴婢没有胡说!” “寻常的施医上药你硬要夸大其词,反而那么显而易见的暴行却被你巧妙略过,莲心……你这般的避重就轻,还说不是带着目的!” 莲心后怕得看向沈栖迟,“二……二少爷……”见他不为自己说话,她又战战兢兢道:“奴婢……奴婢是看见了二少爷对少夫人动粗,可是……奴婢只认为出嫁从夫,二少爷给的一切都是少夫人应该承受的,所以……所以奴婢根本没当回事!” “说的可真好听,你这贱婢妄论夫妇之道,还这般自觉有理,究竟是谁给了你胆子!” 沈栖流一言惊的莲心沉躯而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是奴婢糊涂……” 沈栖迟作势松手,浅浅合上的美眸颤动轻微。 “父亲,这贱婢存心陷害弟妹与院判大人已是无疑,儿子看也不必再审问了!” 沈安士瞥见沈栖迟那副失落劲儿,有些于心不忍,“你且别说话,是否审下去还要他松口。” “混小子,舒儿的为人如何你自己心中有数,旁人的闲言碎语也终究善恶不明,折腾这么许久,孰是孰非为父相信你能分清。” 沈栖迟环顾一圈站着的跪着的人,有哪一个心无嫌隙?又有哪一个是真正为他思虑的呢? 他们或为私心而维护云舒,或为怨恨而贬损云舒,亦或是见不得他快活无忧而选择隔岸观火?饶是如此,莲心的那番话依旧如生产嫉妒的模具,让他听到后的每一刻都分外眼红。 于颜景泽,于沈栖流,他拥有那个女人在浪潮交叠的尖端风雨飘摇。 默默良久,换来沈安士一派伤神,他揉捏自己的鼻梁无奈叹气,“为父最是见不得你这不成器的样儿,罢了!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流儿!带下去!”他示意沈栖流撵走碍事的姚溪。 “至于这些个以讹传讹的奴才……全部拖下去掌嘴八十!往后府中不许再出现此类恶行!” 一声令下后姚溪如约暴怒起来,她扒拉着门框不肯离去,口中还不停:“父亲!您不能容弟妹这么伤风败俗下去啊!颜景泽心怀不轨,所谓的例行诊疗根本就是欲盖弥彰啊!父亲!他若真要施药大可交于弟妹的婢女,而他非要躬亲,其中奸情不言而喻啊父亲!” 莲心见她要被拖走,而自己也将被施行掌掴,如何能不心急? 她狼狈逃窜至沈安士脚边,匍匐叩首:“相爷恕罪!相爷恕罪啊!奴婢真的没有说谎!那日奴婢真真切切瞧见了他二人的亲密,公主殿下说得不错,少夫人身边的敏柔姑娘还活生生站在一边,颜院判便已旁若无人那般不知避讳,可见其气焰嚣张到了何种程度!” 沈安士已不想说什么,直接挥袖命人进来拖她下去! “不要啊!相爷您相信我!这都是墨玉夫人命我时不时窥探的!您可以不信奴婢!却不能不信夫人啊!” 沈栖迟眸光骤间凛然,转眼过去见墨玉仓惶洗净自身:“大胆奴婢竟敢攀污我!我入府才几日功夫与少夫人无冤无仇,即便真想害她又怎会将此事交给素不相识的你!况且……你的来历居心才更可疑吧!” “夫人!您居然……” “相爷明鉴!墨玉虽糊涂但一切都是为了府中风气着想!您要责罚墨玉绝无怨言,但墨玉不会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相爷!奴婢冤枉!真的是夫人……” “别再争了!”沈安士叹气显得格外烦躁:“除了夫人其余人都拖下去!” “父亲明鉴!儿媳不服!儿媳绝对不服……” 沈栖流将姚溪的手掰离门框:“垂死挣扎毫无用处!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你不服,快点跟我走!” “不要!我不走……” “大哥等一下……” 众人哭天喊地的焦灼之际,沈栖流闻得从内室入口处一记轻若蚊吟的人声。 他放出的视线有些模糊,因为太不相信这人声的来源。 “舒……”他方想糊涂唤她,沈安士亦惊讶道:“舒儿,你……你怎么起来了!” “是……父亲……” 云舒的出现令全场的气氛发生诡异的转变。 沈栖迟尤其不愿见到她,在她踉踉跄跄走向他时,他竟不争气的慌忙迈步。 这丫头……太叫他心痛,是而全然不想面对。 逃避的远不止云舒一人,这件祸事牵扯甚广,就是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弟妹……你身子如此不便不宜起身,还是快些回去躺着吧……” 云舒在婢女的搀扶下依旧如履薄冰,因而每一步皆劳神揪心。 走进死局,差些便要两两相忘。 沈栖流不曾深思,在云舒过来时松开了姚溪,“弟妹……”姚溪抬面,怨毒更甚。 “你别走……” 沈栖迟转身迈步,多想她忽略自己的存在。 止步,脑中尽是她纠缠嫣红而冰冷无情的唇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6章:纳房妹妹 沈安士不知二人发生了何事,但见云舒不便,忙道:“是这起子人在这搅了你的安养,你身子有伤,所有的事儿往后再议吧。” 他似乎特别急将事情作罢。 颜景泽不肯,“方才的动静是大了些,吵醒了少夫人,沈大人挂念少夫人的清誉特下旨彻查,还望少夫人不要见怪呢。” 云舒的视线仍聚焦在某人后背:“你先别走……我有些事要对你说……” 他知晓云舒口中唤着的是自己,可他越不过心中那道坎。 片刻,自众人紊乱的呼吸间隔中闻得他冷淡的回应:“不必了,身子好了再说。” “喂……” 踉跄而去被疼痛压垮了娇躯,沈安士心疼呼道:“舒儿!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哎快起来!”他上前一步就要自己去搀扶。 云舒摆手:“不……父亲……我没事……” “好孩子听话,这夫妻间哪有不拌嘴的,那混小子现下脑子不清楚,待他回来,为父替你好好教训他!”他顺理成章以为二人的生疏是由沈栖迟冲动打骂她所致。 如此野性难驯的性子,也不知像了谁。沈安士瞄了一眼他走远的背影,暗自叹气。 “这不是夫君的错,是舒儿隐瞒不报,才引起夫君的误会……” “这是如何?你自是为了沈家的子嗣费尽心血,你若是早些说出来,为父也断断不会……” 看着云舒满身的伤,虚弱宛如冬日寒梅上的霜雪,轻轻一碰便要碎了。 云舒顺势跪下:“父亲是为舒儿好,舒儿心中明白,这一切都怨舒儿身子孱弱不宜生育,可夫君执意不肯纳妹妹进房,舒儿实在……” “你说什么,你……”沈安士没想到云舒竟能宽容大度至此。 试问这样品德高尚的孩子,又怎会做出私通之事呢?他方觉自己先前的想法太过龌龊,难以对云舒与颜景泽交代啊。 “沈家的香火不能因舒儿断送,若能有几个妹妹替夫君排忧解难,舒儿心中便能稍稍安放些。” 沈安士欣慰拍拍云舒的手,不住口的赞道:“舒儿……为父不想你是如此的善解人意,也难怪那混小子钟情于你,这份心气可非一般小家子气的孩子所能拥有,不过……为父虽关心子嗣,但更要提醒你,有无子息大多凭天意,你这般急于求成反而损伤自己的身子啊……” 云舒双眼含泪的点点头:“多谢父亲关怀,舒儿糊涂不知父亲的苦心,您这般用心待我我却还任性欺瞒您,父亲……” “好了别说了……快起来……”沈安士亲自将她扶起,成全了她与颜景泽互为排演的谎言。 姚溪在门口处牙缝痒痒,上一刻还同意秉公执法的沈安士在听云舒一通瞎糊弄后便丝毫不怪了! 更有甚者已将她视为比沈栖迟那小子还要亲近的后辈。 “颜院判……” “是,沈大人。” 沈安士语速放缓,“先前之事皆是荒唐一闹,叫你听了大半晌的胡话,还请不要见怪呢。” “沈大人哪里话,在下自愿接受公主与墨玉夫人的检验,是而一早便成竹在胸了,倒是背后胡乱生事的那些奴才,还望沈大人好好责罚。” “那是自然,掌嘴罚俸一个都不会少,还有情节严重者便即刻赶出府去,再不会叫你与舒儿遭受此般无妄之灾。” 颜景泽看向墨玉,拉长尾音:“那这墨玉夫人……” “继母亲是长辈,是万万罚不得的。”云舒接道。 沈栖流唇角轻挑:“长辈无法以身作则甚至怂恿手底下的人胡作非为,父亲,不知此情节可还算严重?” “相爷……”墨玉自知百口莫辩,这该死的姚溪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俯面,将身子压得极低:“相爷开恩,墨玉有错不敢辩解,只求相爷念在墨玉是初犯又乃无心之失,便宽宥轻饶了墨玉吧!” “无心之失?” 沈栖流肆意嘲讽她,“何为无心之失?敢问父亲,命自己的奴婢时时刻刻窥探弟妹的一举一动,又添油加醋的编排出来混淆视听,如此居心能算是无心之失吗?” “相爷……墨玉真的没有命她……” “别再说了。”沈安士自觉是否是她主使已不重要,“是非对错众人皆明,莲心这丫头满口胡诌,所言都是无中生有,你纵容奴婢放肆犯了口业,即日起闭门思过,待舒儿养好身子才许你解禁!” “不要相爷……墨玉真的是无心的啊,这……这一切都是公主殿下的主意!莲心也是听了她的话,墨玉冤枉,墨玉是冤枉的!” 她伏在地上痛哭不止,使出的那副烟花女子惯有的造作德行,简直看得姚溪胸口闷痛! 明明是两人合谋继而共同获罪,她生出这委屈巴巴的样子给谁看?姚溪一点便怒,扬手指向她:“怎就全是我的主意?那老王头不是你去外头找来的吗?一直在旁煽风点火的不是你吗?为何到此时全推给我一人?” 墨玉捧着脸大哭:“墨玉没有……墨玉没有……” 颜景泽于心内鄙她无数遍,轻慢道:“是不是墨玉夫人做的没什么区别,主要有一点还请沈大人明鉴。” “院判大人直言就是。” “莲心姑娘极力指认在下与少夫人有私,言之凿凿了半晌一再强调她亲眼所见,殊不知她的话里头错漏百出,全不能成为一份真实的供词。” “哦?还请颜院判言明指出。” 莲心眼神飘忽,早就开始慌了,大势所趋自然所有人都向颜景泽一边倒了,她这回死定了! 颜景泽略略打量她,“其实这首先还得感谢二少爷的配合。” “此话怎么说?”沈栖流道。 “若无二少爷将计就计痛快承认曾打骂少夫人,在下也不会那么确定。当日在下是见二人起了争执,不过并非这丫头所言的,乃少夫人哀求二少爷饶恕,反而是二少爷不愿接受少夫人纳妾的提议,极力哄她改变心意,又怎会生出打骂之事呢?如此可见他二人夫妻情深,私通之事更是凭空捏造。” 沈栖流颔首:“嗯……院判大人说的有理,难为这丫头听风就是雨,小迟不过三言两语乱编当时情景,她便忙不迭的顺其娓娓道来了,可见居心何等叵测!” “莲心!是不是如此?”沈安士厉声。 那丫头吓得不敢说话,颜景泽也不急,“这下一处……便由我们少夫人来揭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7章:错漏百出 云舒由婢女扶着,拂去一头虚汗。 “看我都糊涂了,父亲,弟妹身子不方便,还不快让她坐下。” 沈栖流大袖一扬,婢女搀扶其去一侧落座。 “多谢父亲,多谢大哥。”顿了顿,她柔顺的眉眼显露一丝恨意:“莲心,我方才在里头听到,你说你亲眼见到我与院判大人亲密,撇开敏柔亲自为我拭去泪水,温柔体贴……是吗?” “奴……奴婢……” “纵使你现在否认也是翻不了供了,那我便来告诉你,那日敏柔并未随行伺候,二少爷唤她去采买衣料缎子了,这件事只要稍稍去布庄一查便都有记录。莲心……你的眼睛是不是不大好,连她在不在场都看不清?” 莲心结结巴巴的辩解:“是……是奴婢……奴婢记错了……敏柔姑娘……确实是不在……” “哼……那你不仅是眼睛有问题,记性更是令人堪忧啊,所以你这丫头的证词还有几分可信度?”沈栖流讥诮的讽道。 “父亲,下面一处儿子也算有份参与,且由儿子来说明。” 他俯身下来,视线与莲心持平,“莲心,我不管你是谁身边的丫头,又是谁派你来监视少夫人的,我只告诉你,你从一开始将诬陷对象定为颜院判起便是打错了主意。” “大少爷……” “你的确说的很详细,但我想你可能只是听了什么人的一面之词,因为那日颜院判根本不是单独与少夫人见面,与他一道拜访的,还有五皇子殿下……” 莲心明显始料未及:“什么……怎么……怎么可能……” “大少爷记得仔细,那日五殿下与您约好品茶吟诗,整好在下也要例行复诊,是而一道来了。” “是啊……百密必有疏漏,那陷害之人心思都在弟妹身上,再如何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你我这些不可控之事,不知是否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作茧自缚呢?” 沈栖流起身,看向门口处:“姚溪……你说是不是啊?” 姚溪自知阴谋揭露不留余地,亦逃脱不了这真相如山川倾倒般的向她袭来。 一触即发,再来已是他人脚底的渣子。 “沈栖流……”她懊恼为何输在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上,“大势向你倾去,我不得不认栽,你们一个个想尽办法帮她脱险,我更是寡不敌众,可是……我说的那些事情,你们便没有一刻疑心过?” “算你识时务知晓大势已被谁掌控,然你我夫妻,你有任何疑心我理应给你机会提出,如何?你还有什么想问?” 姚溪整了整自己凌乱的衣衫,狼狈中强装镇定:“此次算我失策,证据稍显不足,颜景泽的医术临安闻名而府中的府医虽资历平庸些,却也不至逊色多少,你可敢让府医再次替她诊脉?” 颜景泽湛黑的眉眼波澜不起:“看来公主殿下是不撞南墙心不死,也好,便让府医来诊上一诊,也好彻底断了公主的疑心。” “府医,进来!”姚溪向外一唤,众人方知她一早便携了府医过来意图探清云舒的身底。 “趁着这诊疗的功夫,可否请弟妹摆弄下针线,以确保颜景泽手上之物非你所出。” 云舒不语,沈栖流却道:“你怎还惦记这个?方才已然比对过,这绣婆不也是你请来的?” “东西只要经了人手便说不清了,众目睽睽之下方能消我心头疑虑。” “别得寸进尺!弟妹虚弱的很,没功夫陪你玩……” “罢了,大哥。”云舒一边由府医诊脉一边道:“三两针线舒儿还挑得动,只是如此尚有我刻意一反以往针线习惯之嫌,大嫂怕是更不肯了。” “弟妹,你无需理会她……” “那依弟妹有何良方?” 云舒含着一汪水漾的杏眼,浅笑安然:“这个不难,府中的奉仙堂存有我亲手为父亲制作祈福用的经幡,上头一针一线皆有神佛护佑,断断做不了假,大嫂若觉可行,命人取一片下来也不难。” 姚溪见她泰然自若,主动提议莫不是早有准备?不……云舒向来都是逞的口舌之能,她越是若无其事往往越说明她心虚。 想了一会儿,她还是命人去取了。 “好了,府医也诊的差不多了,是时候有结论了吧?”颜景泽催他。 那老头作揖道:“是,老朽已有结论。” “那便快说来听听!” “是公主……老朽诊脉,发觉少夫人的体内有数缕气血横冲直撞般交错攒动,是而不久前便会耐受不了引发燥气破体而出,也就是口吐鲜血。” 颜景泽微微点了点头:“不错,原因呢?” “桃仁,红花,川穹,香附,益母草,当归,白芍,首乌,丹参等药材煎煮至小碗,服用时淬烫酒饮尽,体内即刻气血翻滚,偶有腹痛更多伴随的是精神上的萎靡。” “府医说的这般详细,想必也知晓此方所治之症,少夫人宁愿夜不归宿也要向在下讨要的烈性药方,究竟是何物?” 明知故问,分明就是说给姚溪听的。 府医看了看姚溪,微有避忌:“公主,此方乃是宫中女子隐晦相传的催孕之方,用者可大大提高受孕几率颇为灵验,但……这方子药性太烈,对身子大有损害,所以必要绝对静养才可耐受。” “你……竟然真的……” 姚溪似还不肯信云舒能做到如此地步,难道她真的看重沈栖迟胜过自己的安危了吗? “承蒙夫君不嫌弃,舒儿却福薄无子。舒儿糊涂行此举终是伤了身子,往后,怕是少不得要纳几位妹妹进来了。” “我不信……不信你会毫不动容!”姚溪突然无比厌恶她理所应当的嘴脸,因为这越发衬得她肚量狭隘,“你若真爱他,又岂能容忍他与别的女人恩爱生子?” 她不能容忍!她当然不能容忍!可她更不能容忍的是任由自己陷进去,连一些美好到可怜的回忆也都被背叛占据。 她若身处姚溪这个位置,又何尝会受如此折磨?如今欺骗他已成定局,她能做的只是尽量成全他的忠孝节义,于子嗣上……至少能有人为他开枝散叶。 这样,即便往后逼不得已劳燕分飞,他也能为了自己的孩子,好好活下去吧。 所以她依旧笑得温婉贤淑:“大嫂是公主,应该比舒儿更懂家族女子所肩负的责任,爱浓情深固然不舍,但夫家的荣辱兴衰更为重要,门楣宗室得以延续刻不容缓,舒儿再不肯也不敢任性。” “舒儿是难得的识大体,稳重且贤良,这番话若能给那混小子听到,也不至于误会你了。”沈安士的眼中满是欣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8章:再次检验 “舒儿感恩父亲大德,也请父亲帮助舒儿劝一劝夫君,以求子嗣之事得以落定。” “此事暂且不急,弟妹年纪还小往后总能得个一男半女,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便什么都容易办了。” 自家后院的火还未扑灭,他已等不及殷勤体己的安抚旁人去了,这让同是无子的姚溪情何以堪? 更何况他遵从私心也应该赞同沈栖迟纳妾才对。 姚溪见去取经幡之人没那么快回来,便生出另番恶意。 “弟妹保养身子是要紧,也不耽误弟弟收房纳妾,夫君既已纳了我的贴身婢女为妾,那弟妹身边儿的丫头,想必姿色也不会太过差强人意吧。” 唇上一条骇人的伤口至今未愈,云舒再度咬上,避不开秀眉微蹙,“多谢大嫂好意的建议,敏柔那丫头我一直都看重,也早就替她做了打算,却并未往填房侍妾的方位上多加考虑。” “呵……才说的弟妹温婉贤淑,怎的转眼又改了口?” “大嫂错意了……敏柔身份低微勿有小主子之风范,怎配伺候夫君呢?不过即便夫君松口应允了,舒儿也还得问问那丫头的意思,否则勉强又是何用。” 姚溪刻作哀伤道:“敏柔是弟妹的陪嫁丫头,年轻机灵,身份是要不同些,可怜我那不争气的紫苏,纵是得了抬举位及平妾,也是不如敏柔那般讨人喜欢。” 沈栖流神色一滞,暗了下去:“做妾只需温柔贤惠,聪明伶俐有什么要紧?反正日后宴请随侍也无需她来撑场子,若是太聪慧,难免夺了正室的风头吧……” 他假意弯眸:“你说是不是?” “也只有你会这么想……” 因为在他眼中除了云舒是完美的女子,其他人又何尝夺得来他的关注?他亦不屑发掘旁人身上的长处。 “是啊……公主又是如此雷厉风行,紫苏长期屈于你的淫威之下,哪儿还敢紧着脑袋玩心思。” “你……” “呵呵……”云舒无视腰背的伤痛,在沈栖流跟前笑的娇羞可人,“好好在说敏柔那丫头的事儿,大哥与大嫂怎就拌起嘴来了呢?” “哼,来日方长,这回是你们巧言令色迷惑了父亲,我自认栽,下次……可就没这么轻易叫你们逃过……” 沈栖流按捺不住擒住她的手臂:“下次?你这疯妇还敢有下次?” “放手!”她使劲儿一甩手,“你们若真光明磊落自然不怕我来揭发,怎么?瞧你的那副模样,好像比颜景泽还要紧张啊?” “你……”沈栖流恼了却难敌心虚,“疯妇之见,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随你怎么说,反正你那点子破事我也是一清二楚。” “姚溪!” “好了好了……大哥大嫂都消消气吧……父亲尚在场若叫他听到了多不好。”云舒柔美的眸子对上沈栖流的,道:“大嫂千金尊贵,脾气娇纵也是寻常,大哥也该对她多一些耐心,万不要如舒儿一般,凡事急三火四的惹夫君嫌恶……” 后头的颜景泽从方才便在观察云舒的状态,此种做作的话语断不会是她的真心话。 她在欲擒故纵,装可怜搏沈栖流的疼惜? 还是故意招姚溪的深怨? 不久前还在塌上无言哭泣的女子,经过这一场荒唐琐碎的“私通之事”后,已有了显著变化。 云舒偷睨后方的颜景泽,几乎心灵相通的二人总能在第一时刻了解对方所想。 也许就是坦诚的一片清澈,令他们不欲用繁文缛节与陌生的揣测试探彼此。 拿颜景泽的一句话来说,他们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唇亡我必齿寒。 天知晓沈栖迟有多羡慕这样的状态? 也无人知晓云舒有多矛盾拥有这样一个知己好友。 “弟妹不必伤心,小迟是急性子火气来去都快,待他想明白了必能体会你一番苦心。”沈栖流急着安慰她,却不知已陷入云舒温柔的陷阱。 除掉姚溪,沈栖流是最实用也是最有用的刀子。 姚溪愚蠢至极,根本分不清她为他人棋盘中的哪一棵棋子。 “哎……瞧瞧我说的什么,大哥与大嫂福泽相随,又岂能拿来与我这卑微之人混为一谈。”云舒艰难站起身,福道:“舒儿脑袋糊涂了,还请大哥大嫂不要介意。” “快坐下……” “弟妹的提醒我记着了,左不过是寻常拌嘴,过了今日便又都好了。”姚溪估摸取经幡的人差不多要回来了,再次将话题扯回来,“何况我也不是那种夜不归宿又与陌生男子瞎混胡闹的刁难小姐,夫君再要嫌弃,也翻不出什么来。” “是……是舒儿出言无状,舒儿认错。” “有错无错稍后便有结论,颜景泽视手上之物如至宝,等一下少不得要再取下来一观了。” 颜景泽不耐的“哼”了一声,“知道了,等一下当众脱下给公主,以免公主又借口经了旁人之手说不清道不明什么的。” “切……算你识相。” “公主……经幡已拿来了……” 一丫头捧着一片经幡跪到姚溪跟前,姚溪吩咐绣娘:“你再仔细验过这东西上头的针线,颜景泽……该你了。” 颜景泽隔着手套缓缓取下二物,随后白皙到透明的纤手将其递过去:“快着点儿,我已十分不适。” 什么臭毛病! 姚溪暗啐,夺过手套给了绣娘,“好好查验,若有任何差错本宫唯你是问!” “是!是!公主,奴婢一定好好看!” 不消片刻,绣娘已得出结论:“禀公主,此经幡上头的针线手艺与颜院判之物一模一样,奴婢敢用性命担保,此二物必是出自同一人!” 姚溪闻言差一点嚣张发笑,她自我欣喜的看向沈安士,“父亲,您可听见了,这两样东西皆是弟妹所制,随意为陌生男子缝制贴身物品,本就是于理不合的,弟妹明知故犯摆明了是与颜景泽关系匪浅啊!” “你的意思,这经幡是舒儿亲手为为父制作祈福的,那她与为父的关系,便也匪浅了?” “这……”姚溪一时转不过弯儿来,顿了顿才跪下请罪,“不是……父亲,儿媳并非此意,儿媳所谓的陌生男子,只是与她有私的颜景泽而已!” 云舒欣欣然呼出一口气,而后看向姚溪已是势不可挡。“院判大人的清誉不容大嫂随意诋毁,夫君的名声也不容舒儿无端污损,请绣娘再勘验一遍,确认无误后再行定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9章:竟敢阴我 “别白费功夫了……”姚溪忘了先前的教训,稍有一些甜头便找不着北了,“绣娘经验老道,孰是孰非一眼足矣,就算弟妹害怕奸情被揭露,也不必使出这种不入流的招数拖延时间啊……” “呵呵。” 身侧男人的笑声似隐忍了许久,“我说我的公主殿下啊……我一向只知你性子急躁看待事情没有调理,不想今日才算是真的见识到了,呵呵……多谢你让我有机会明白,何为真正的愚不可及……” 姚溪皱眉不解,“沈栖流,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想场中众人中也只有你浑然不知了。” 她环视四周,愚蠢之人与心怀恶意之人自然不愿将事情往那覆水难收的地步设想,然见颜景泽与沈栖流轻蔑近乎玩忽的看戏姿态,还有云舒似笑非笑,委屈中又饱含同情的神情,事态发展如何,已不用明言。 沈安士在高堂座上,郁闷自己如此优秀的长子为何不得不择配这个愚蠢却还跋扈无知的妇人。 若是都与云舒一般聪慧温顺,府中也不会沦为现在鸡犬不宁的境地。 “你们……” “够了吧姚氏,你到现在还不懂吗?”沈安士无力合眼,再睁开,“这绣娘究竟是经验老道还是个半路出家的疯妇,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为父知晓你一直都在蓄意栽赃舒儿。” “父亲,父亲您……什么意思……” “哼!你那些刻意安排的人证已逐一被拆穿,当然这至关重要的物证也是如此。” 姚溪口唇持续启开,煞是困惑,“如何就被拆穿了?这经幡……这经幡……不是弟妹亲手所制吗?还有这颜景泽日日贴身的东西,也都是她……” “你住口!”沈栖流笑意渐止,斥责她的同时也是将自己的颜面放到地面尴尬碾压。 “沈栖流,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这个头脑简单的疯妇一味只看事情表面,亏得你还大费心思的将这些人搜罗至此,只为指证她与院判大人的私情。难道你在宫中多年,都不知祈福所用之经幡,挂上便不可随意撤下吗?也不知何为悬挂经幡的飞幡日?甚至不懂何为经幡?祈求福泽为何?” 一系列询问如同巨石快速堵上姚溪的胸口,她确实不知,又毫无脸面承认那不上路的事儿。 什么经幡?还能有那许多讲究? 她试图张了张口,愣是说不出话来。 颜景泽在内心一阵喟叹,此女蠢笨异常全不足以称作那丫头的威胁啊…… 可怜这丫头心肠太善,饶是如此还能被她欺负成现在这样。 他佻薄的弯眸:“大少爷说的太快,公主怕是没听清呢。” “基本常识都没有,没听清便是不曾涉足了解过,当真是不堪!” “大嫂乃金枝玉叶,又怎会留心此类无关紧要的事儿呢?”云舒清淡的美眸向她投去挑衅之色,“舒儿卑微,愿为大嫂解释一二。” “经幡乃是父亲中毒昏迷那日,舒儿亲手缝制的幡布,也是舒儿亲手将经文誊抄于上的。祈福所用之经幡不可随意从神灵跟前取下,因经幡都是成片穿连在一根长绳上,所以亦不可单独辟出示于人前,所以……” “所以……这……这根本不是你做的那个……”姚溪怔怔的反应过来。 “大嫂英明,取下经幡便是亵渎神灵,如此折煞父亲大人的事情,又有何人敢做呢?” “贱人……你……” “其实大嫂若早一些了解祈福之事,也不会如此被动了。” 姚溪跌在地上恶狠狠道:“你闭嘴,你如此设计坑害我,还有脸在这洋洋得意吗?” 云舒抬起袖子掖了下额头,哭笑不得:“舒儿可不敢当大嫂这句‘坑害’,其实大嫂只需留意经幡上头的落款,便能知这一块并非出自舒儿之手。” “父亲中毒那日是九月初十,乃飞幡日不宜悬挂经幡,敏柔便一时糊涂错改了时日,故才有了此块多余的经幡,所以……那奴婢方才下去取的,根本不是奉仙堂中舒儿的手笔。” “你……竟敢阴我!” 云舒难掩痛快淋漓,“是大嫂心怀鬼胎意图谋害舒儿,舒儿不过是略施小计自证清白,又怎能及得上大嫂阴险狠毒,诡计多端呢?” “贱人!你如此厚颜无耻,没能早早扳倒你实在是我的错!” “父亲在上大嫂还敢言此煽动府人离心之语,舒儿涉身其中可谓是惶恐不已……” 沈安士站起身走向她:“姚氏,舒儿的清白已由你亲自所证,你还有什么话说?” “儿媳一时不稳无话可说,但此事依旧涉及弟妹房里的人与外人私相往来,儿媳斗胆不能不猜疑弟妹纵容那奴婢与颜景泽暗自苟合!” “父亲!此疯妇谋害弟妹不成又来编排敏柔那丫头,咱们可千万不能再容她这么胡闹下去!” 沈安士赞同道:“舒儿身子有伤不宜再听她胡言劳神伤心,你便把她带下去,禁足至舒儿身子康复!” “是父亲!”沈栖流拉起怨怼不甘的姚溪,“父亲宽宥只是禁了你的足,若往后再无事生非,父亲定不会这般轻饶了你!” “用不着你来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最好祈祷这把火烧不着你,否则以她此等祸乱的本事,你这条池鱼多半也要自身难保!” “哼!” 她冲动甩开沈栖流的钳制,极为不情愿的退到殿外去。 “贱人你说什么你!”沈栖流追出殿外,散碎的回声飘荡进来:“真是死性不改……站住……你给我说清楚……” 云舒隐忍的合上双目,松缓了的身子一下便承受不住了。 “咳咳……”她倚在座椅边掩唇无力咳嗽,不过半会儿又发出满额虚汗。 沈安士见状急急道:“事情已了结,舒儿你身子太弱快些去里头躺着吧!” “不……不要紧……”她弱弱摆手,勉强止住呛咳,“父亲无需担忧舒儿……舒儿的身子自己清楚……不值得父亲如此日夜牵挂……”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为我沈家倾尽全力,为父定要保你身子痊愈才行。”他看了一眼府医,想到他方才对姚溪言听计从的样子,多半也是参与谋害的一员。 大势倾倒,他不敢不实实在在的诊断,这也进一步说明云舒是为了子嗣社稷舍弃自身。 既他不可用了,“颜院判,既然舒儿的身子一直都是你在照料,那本相可否劳烦你帮人到底,诊疗舒儿身子直至她康健?” “沈大人嘱托,在下自不敢推辞,只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0章:邀买人心 “只是?” 沈安士唯恐先前言语不当惹他不高兴了。现知二人清清白白,倒显得他为上尊者,老眼昏花。 不过颜景泽又岂是斤斤计较之人,他绕过地上的墨玉,作一揖礼:“私通一事尚未完全解决,在下怕有些居心叵测之人死灰复燃,继续拿住在下与少夫人大做文章。” “颜院判的担忧合情合理,敢问院判想如何惩处余下来的人?” “惩处不敢,在下只是稍受牵连,不比少夫人身负重伤还要饱受二少爷的误解,想来真叫人寒心不已。” 沈安士略懂他意:“院判的意思本相明白,那余下之人便交由舒儿处置。” “舒儿不敢……继母亲在内,舒儿怎敢越俎代庖?” “墨玉虽是长辈,但她勾结姚氏意图不轨,罪行也是不容轻饶的,姑念你是初犯且认罪态度良好,便罚俸半年,免去晨昏定省三个月!” 他回过来对云舒道:“舒儿对此可认同吗?” 云舒起身:“继母亲为尊者,自然由父亲大人定夺,舒儿能有权利处置这么些个奴婢,还是仰仗了父亲的看重。” “少夫人便好好看看,这起子陷你于不仁不义的人,究竟如何处置为好。” “有劳院判大人费心。” 云舒颔首,行至莲心跟前:“莲心,你我素来无冤无仇,今日你既来揭发我必是听了什么人的命令,你若能说出来,我或许可以从轻处置你。” 莲心身子一下竖起,求饶不及:“少夫人英明!少夫人英明!奴婢……奴婢是听了……半夏姐姐的话,是她教奴婢如何说,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若是奴婢不照她的意思做,公主殿下便会……便会暗中处死奴婢的!” “大嫂凭何左右继母亲奴婢的生死?你这理由说的也未免太牵强了。” 莲心急切为自己剖白:“真是如此!少夫人明鉴啊!奴婢本就是公主殿下指过来伺候夫人的……夫人的母家不济,根本没有陪嫁丫鬟,所以公主才……” 原来如此。 原来墨玉竟是被自己身边的人坑了? 不过她自己也光彩不到哪儿去,谋害之心早已存在,只是没想到莲心也会正好与她一同揭露云舒。 云舒静了片刻,转头对沈安士道:“父亲大人,这府中何时轮到大嫂做主了?继母亲没有贴身丫鬟理应由沈管家为其挑择分配,怎就不明不白让这丫头潜了继母亲的身侧?若是大嫂下次心怀不轨改要谋害继母亲,该如何是好?”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姚氏跋扈,在墨玉进府之前府中都没个女主子,她自然自诩尊贵,以自己为统领后府之人了。” “父亲政事繁忙顾及不到也是寻常,今日继母亲虽有错,但舒儿请求父亲下令,待继母亲责罚解除,可以由她管一管府中女眷。” “少夫人为何……” 她回眸对上颜景泽担忧的眼眸,“舒儿只是不愿再有这样的事儿发生劳父亲烦心,往后有了继母亲,少说也能管他一二。” “继母亲以为如何?” 墨玉同样不明就里,不知云舒为自己央求福泽是何居心,“少夫人看重墨玉,墨玉怕担不起这样的重任。” 沈安士道:“罢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先裁决了这些贱奴才。” “是……”云舒倾出恬淡的嗓音,全不似下令责罚般疾言厉色,“父亲错爱,将你们的生杀之权交于我手,我便要好好利用,首先是以下犯上出言不逊的半夏,她乃事件主谋虽是不在场,但也难逃其咎,我决议将其发配刑堂伺候府卫们洒扫,并且永世不得出刑堂半步!” “啊……什么……这么厉害……” “是啊……没想到少夫人表面看着柔弱……原来竟是……” “别说了……半夏那是死有余辜……只可惜公主不定怎么伤心呢……” “伤心有何用啊……她自身都难保了……” …… 下头三两奴婢交头接耳之声传进云舒耳中,云舒对沈安士福道:“父亲若觉不妥,舒儿还是听父亲的。” “无妨,你便随你心意就好,半夏行径处以绞刑都不为过,留她一命已是格外怜悯了。” 云舒苍白的面容一笑泯去愚善,“多谢父亲。” “再者是受人怂恿,以讹传讹的莲心。” “少……少夫人……恕罪……” “你别怕,我说过只要你坦白,便会从轻处罚你。” “多谢少夫人……奴婢……” 云舒抬手制止她的叩首,“你与半夏同是大嫂的人,污蔑我已成事实,是而不宜再在继母亲身边贴身伺候,也不得再回大嫂那边,敏柔含冤负伤无人照看,你便尽心服侍敏柔助其康复。” “什么……只是这样……” 下头又炸开了,与半夏天壤之别的处罚无疑叫奴才们大吃一惊。 是否说明只要承认背后主使,便能获得此宽待处理? 颜景泽浅眸半眯,平淡如水的面容没有表情,但从中透出的欣赏也能获取几分。 这丫头也学会“杀一儆百”的招了?先是严惩半夏让众人惧怕胆寒,再是施惠宽容以显露自己最终的目的,收买人心,辗转将敌人的力量挪为己用,如此种种……难道她已决定要…… “少夫人……”莲心显然也是不敢置信的。 “你不用心存疑虑,种善心得善果,与人为非作歹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反之若选做一择木而栖的良禽,必能更不惧因果报应的轮回。” “多谢少夫人!多谢少夫人!” 莲心也不笨,转瞬间听懂了云舒话中之意。再看向剩下参与之人,仿佛也都有些跃跃欲试的去供出姚溪。 只是时间不够,要当真挨个处置反而惹沈安士侧目。 她与颜景泽相视狡黠,紧接着宣布:“余下之人各自回去手书认罪状一份,于明日黄昏前亲自交于我手中。” “多谢少夫人,奴婢谨遵。” “父亲,舒儿如此处罚可还稳妥?” 沈安士未探得她邀买人心之欲,看得有些过于表面,“轻重有序,既不滥用私刑也不盲目放纵,恩威并济颇有主事者之风,为父很是赞同。” “多谢父亲赞赏。” “事情既已处理完,沈大人之托在下也能安心授下了。” “颜院判医术精湛,将舒儿的病交给你,本相也能放心。”沈安士瞥了一眼墨玉,“事情了了,你也别在此继续碍眼了,回你自己房里好好思过。” “是,墨玉知罪。” “其余人也都退下,舒儿,你只管安心养着身子,为父先走了。” “舒儿恭送父亲。” …… 殿中倏然空荡了许多,云舒如释重负般跌坐于座椅,颜景泽则爱恨不明的看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1章:无药可救 “没事吧?” “逃……逃过一劫……”云舒挥退服侍的婢女,腰部的伤痛令她惨白了容颜。 不仅是疼痛伤了精神,更多是莫名的后怕。 没有颜景泽,她早已被乱棍打死了。 杖责二十虽是不重,但她身子一向弱些,昨夜又酒醉上脑,彻夜未眠的状态实在不好。 “好险……” 素色的衣摆跌入她眸中,颜景泽已贴着她的座椅站到了她后方。“险中取胜,你应该高兴。” “莫须有,本来就是莫须有。” “莫须有吗?” “难道不是?我与你从来没有……” “与我是没有,那与旁人呢?”颜景泽的语气突然变得不耐,他从后方欺身上前:“你昨夜究竟去了哪儿?” 云舒瘫软在座椅中纹丝不动,“我不是去了宫里吗?还是与姚澈一道,这是你说的……”从远处看二人像极了互为窃窃蜜语的恩爱夫妻。 “哼……帷幕落下了,你还在演?” “你不也是?宫门口的守卫,皇城里轮值的侍卫,太医院上夜的奴才,还有与你一伙的五殿下,善后的如此妥当,又有何事是你们不能知晓的?” 那些人的口必都是姚澈调的,如何说如何做,即便沈安士心血来潮去核对,也问不出答案的差异。 他做事周全,言出定不会叫人逮到破绽。 颜景泽不爱她这淡漠的格调,遂不快了,“你在逞强什么?是认为每一次我都会帮你吗?” “我就是准备被他们打死了,怎样?是你要救我的!”云舒仓促的喘着,频繁的呼吸中已夹杂点滴哭腔。 “你……”他嗓间一梗,恨透了她的破罐破摔。 沈栖迟赋予她的心伤便这么剧烈吗? 仿佛没有他承诺的天荒地老以后,她便要不管不顾的作践自己,同时更不会对此产生半分愧疚。 是吗?被冤枉甚至严刑拷打都无所谓? 二人僵持了半晌,云舒才趋于冷静,“就当我欠他的,以后再也不会了。” “你欠他的还能这么还?” “……” “那你还清了没有?” “嗯。” “两不相欠,也别把利益祸福纠缠在里头,我索性把一切事情都告诉他。” “你敢!” 企图动身的颜景泽被云舒狠狠推了一把,他一时不稳趔趄压向她。 眼见她纤弱的胸口因愠怒起伏着,而近距离观看她的小脸儿,则是倔强带着几分杀伐之意。 这样的眼神,她从未向他展示过。 准确来说应该是从未有过。 颜景泽亦褪去万年不变的淡然,“不知好歹的臭丫头,你无药可救了!” 明显负气的离去,毫无留恋。 剩下云舒再度无助的哭泣,无药可救?她早就无药可救了啊,自从爱上沈栖迟后,她做什么都是无药可救! 颜景泽难得紧绷了俊颜,很快便懊恼为何要对她动气?那丫头说的也没错,她昨夜与谁一道,他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不担心二人孤男寡女羞耻的隐患,只凭姚澈那副人见可怖的阴鸷面庞,多半也是没吃到嘴的。 其实看着她为沈栖迟醉生梦死,更可知她绝不会给其他男人碰。 可是……即便只共处一室了一整夜,他也无法劝说自己以平常心待之。 穿过围廊,初冬的风卷来男人冷陌的声音:“走那么急,事情了了吧?” 颜景泽止步,视线透过围廊龙柏树的叶子,“二少爷。” “是我。” 皆知颜景泽并无疑问的语气,然沈栖迟下意识试图显露自我。 “瞧大人这个样子,是与舒儿起了争执了?” “怎敢。” “大人习得一手的好医术,在众人跟前扯谎亦是游刃有余,还有什么不敢呢?” 颜景泽眸光微深,“二少爷……是何意……” “彼此心知肚明,又何需这般打哑谜。” “在下不太懂二少爷的意思。”颜景泽作礼的手撤下,神情染了冷调。 沈栖迟懒懒发笑,不苟言笑对于颜景泽来说太过郑重其事,反而不太寻常。 因而这里头与他猜想的绝无出入。 “二少爷想说什么?” “你……与舒儿的关系。” “在下与少夫人仅君子之交。” 沈栖迟冷淡照旧,却透出十分不信:“是吗?” “怎的?难道二少爷也同那些俗人一般以为,在下与少夫人是存在何种私情的?” “舒儿的话全不可信,大人的话却是不可全信,你帮她圆谎,明知她昨日并非与你同处,却还能编排的如此花哨,我实在是不得不佩服啊。” “二少爷不信在下无碍,却不能不信少夫人。” “为何?” “少夫人是真心待您……” “真心便是夜不归宿然后又与你不清不楚的纠缠吗?” “不……”颜景泽眉头一锁:“她是有苦衷的,虽然夜不归宿是真,但她绝未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沈栖迟薄怒的打量他:“大人很了解啊。” “她是你的妻子,你理应更了解她。” 这算是示威吗? 沈栖迟不甘被低看,直截了当道:“既知她是我的妻子,便该适当约束自己的放纵之姿,没的被贱人贱奴婢拿住了再出来说闲话……” “二少爷的提醒在下心领。”颜景泽扬起高傲的唇角丝毫不窘,“同样,在下也有一句话想告诉二少爷……” “若是有理……我必当敬听。” “呵……二少爷就是随和,然只怕这随和过了头会叫人分不清德行所向,便在有意无意间招惹一些不该您招惹的女子……” 沈栖迟媚眼略寒的剐过面前之人,“多谢大人施赠良言,这句话仿佛更适用于您……” “二少爷所言不虚,在下孑然一身随时随地都是可撤退的主,比起您的责任重大,在下仅需顾及自身便可了。” “也许吧,事实上我有舒儿一人便已足矣。” 颜景泽向其掷出轻微的嘲弄,“但愿您长此以往这般坚定下去,否则辜负了少夫人必当受到天地谴责。” “院判大人……也一样……” …… 二人争锋相对互不肯让,本是针对颜景泽质问昨夜之事,却意外觉察他不失为一个棘手的男人,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徒手将局势扭转,又让众人无处指证他昭然若揭的情意。 他对云舒还真是尤为看重呢。 所以云舒也会格外留意他,是吧?昨日试探时她隐约的沉默已叫他无比确信,然而今日刑堂相遇,她甩出负气残忍的言语又不太像真的了。 臭丫头,究竟哪句话才是你的真心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2章:让我来扶 十月的尾巴,阵风更阴冷。 敏柔捧过一碗姜汤,递过去,云舒即刻偏转面目,“拿开,不想喝。” “小姐,入冬后您的身子就一直不好,月初时受的伤至今仍会隐痛,奴婢亲自制的这红枣姜汤能暖身补血,您……就喝一点儿吧。” 云舒从榻上缓慢支起身子,接过碗盏,却不饮:“光是记得我的伤,你自己呢,可曾好全了?” 敏柔的小圆脸蛋儿红扑扑,一点儿也瞧不见受过伤的模样,“小姐放心吧,院判大人一直在替奴婢诊治,莲心姐姐也服侍得奴婢很周到,而且奴婢底子好早就已经恢复了。” “好了就好,否则我心内终究难以安生。” ”小姐……您别这么说。” 话说那日后云舒再没见过颜景泽,可见那日冲动下的肢体冲突十分令他寒心。 好在他并非记仇之人,这些日子一直在替她照顾敏柔的身子。 至于莲心…… “那个莲心送来的情报可准?她服侍你近一月,从前之事你应该也照我的话问得差不多了吧。” 敏柔点头,“是,莲心姐姐十分感恩小姐的宽宥,是而将从前跟随公主伺候时听来的事儿,都告诉了奴婢。” “人心难测,她是否真的感恩并不可知。” “奴婢懂小姐的担忧,其实奴婢也私下探过莲心的底,她在宫里并不受公主重视,且因年纪较大手脚不利索总是被白芨与白芷排挤,公主府早就容不下她了。” 云舒冷哼一声,“所以良禽择木而栖尤为重要,你去告诉她,明日赏菊大会便指她近身伺候。” “小姐……是想……” “是。” “不,您既说她敌友不明,便不可如此冒险,万一她坏心未泯,近身伺候时谋害您便是易如反掌,还是让奴婢陪您去吧。” 她摇了摇头道:“不用,你趁那时候赶紧确认府中各处的眼线是否俱在,防止姚溪暗中杀人灭口。” “那好吧……可是奴婢还是不放心……” “不要紧……”云舒将碗盏放在榻边,沉沉叹气,“有他在……不会有事的。” 明明是满带希冀的话语,为何她除了叹气亦没有丝毫期许的温馨。 翌日。 莲心早早前来以示自己被主子器重有多么荣幸。敏柔替云舒收拾好妆容后,拂平背后一排青丝,口中嘱咐道:“敏柔不在,此去还望莲心姐姐能尽心服侍好少夫人,敏柔感激不尽。” 莲心仍未摆脱受宠若惊之感,“是是,奴婢定会尽心尽力,护得主子在宫中的周全!” “好了,出去吧。” 云舒径自走向殿门,莲心则无比殷勤的替她开门,还提醒她仔细脚下门槛。 目光由足尖流转至门外,一大早便忧心忡忡思绪不宁,似觉有惊厄之事要发生,而后面上骤凉,连扑面而来的寒风都在提示今日之行必定多舛。 “莲心,快扶着我……” “少夫人,少夫人您怎么了!” 脑中一个混沌,她差些没站稳。莲心赶忙扶住她的身子,“少夫人……” “没……没事……许久未出门了,看着太阳有些发晕……” “啊?那要不……奴婢去回禀公主一声,说您身子不适,便不去赏菊大会了。” 云舒摆摆手,“不必了,已经好多了……” “那您小心着些,让奴婢扶着您。”莲心抬起双手捧向云舒的手,哪知还未触及便被人夺了过去。 “二……二少……” “我来扶。” 云舒看向依旧不冷不热的那张面孔,心中寒凉不减,“你怎么过来了。”敷衍了事,言语中全无询问他行踪的欲望。 “都是进宫,自然一道去了。” “同进不同处,你与大哥同行便可,我……我去找大嫂作伴……”说话间弱弱抽动自己的手,一如既往的禁锢引发她无力申诉:“放手。” 与姚溪作伴? 他淡淡嗤笑一声,拉过她:“别浪费时间了,走吧。” “哎……”她来不及呼一声,莲心已被他甩到了二人身后。 “你要干什么,我说了不要你……喂!”云舒惊呼着揽住沈栖迟的脖颈。 “你身子不好,我抱你。” “你……” 心有余悸的胸膛起伏不定,他久违的炙热的怀抱顷刻羞红了她略施粉黛的小脸儿。 沈栖迟迫不及待近近的注视她,这张精致到不可方物的容颜与他梦里梦外的都全然相同,娇俏的唇瓣已不见咬痕的印记,此刻害怕又羞愤的微微翕合,而上头一双搅乱一池秋水的眼眸藏着烟波浩渺,跌进里头便是她细腻清甜一世界。 只属于他的一世界。 怀念啊。这样的场景,这样顾盼生辉的人儿,还有他们这样紧紧贴合,彼此不舍牵动的初心。 “笨丫头……” 云舒有多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 一开口溢满淡淡的书卷气儿,仿佛生来便注定了是个舞文弄墨的翩翩少年。可他又摒弃不掉骨子里头的纨绔不羁,日日放纵自己在遇见她时变得愈发固执。 矛盾的个体,却总是被她的视线吸引。 目光交错融化成满腔的眷恋酥酥包裹上少女温暖的身子。 他放在她腰上的手收紧,人儿更近三分,“许久没见你……也不曾见你改变……” 面对他清秀柔美的俊俏模样儿,她早已羞涩的垂下面了,也似乎忘却了二人曾经激烈争执的过往。 究竟是容颜的改变,还是她轻易脸红的习惯? 因为太久触不到他的气息,所以更要不争气些,是吗?云舒撇过面去,不说话。 “我时常觉得那样的你是一场梦,梦醒了,我可以将你说的那些话……都忘了吗?” “……” “云舒……你到底要有多狠心……才敢对我说出那样的话……” 他揽她入怀轻声呢喃。柔软的触感也是携带着熟悉的体温,让人觉得一切都没有改变。 没有斥责,没有咒骂,他仅仅吐出似问非问的言辞,那缺乏情急的责怪足以了结他心内所有的不痛快。 到底是不忍苛责她吧,也不信她所谓的“移情别恋”。 云舒不知该拿他如何,任性得如同一个小孩,而款款而来的深情又那么令她心安。 在他怀中纠结了半晌,终是无可奈何的回抱了他。 同样是处在阴谋中感到无助,何苦还要将他当做异类一般排斥于心房之外? “二少爷,车马已备好,您与少夫人可以启程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3章:赴鸿门宴 途中虽是无言,但二人的情绪似乎都维持和缓,难道那些缠绕了他们许久的芥蒂,真的便这样消除了吗? 云舒不相信,沈栖迟亦是。 顾念彼此的好,刻意忘却使人烦忧之事只是将自己默默逃避改为共同心照不宣而已。 如此没有争执与出入的状态,才尤是可怕。 可是他们都还没察觉,还一度以为寻常恩爱夫妻间便都如是。 宫门口,沈栖流的车驾已驻了片刻。 沈栖流转身将负在身后的手松下,迎上来,“弟妹身子恢复康健,恭喜了。” “谢大哥,大会开始的时辰并不宽裕,舒儿要先进去了。” 沈栖迟送她至入口处,凑身过去小声嘱咐:“小心姚溪。” 云舒转眸,他淡如琉璃的眸子里清澈没有杂质。这种时候,他不言依依分别之语改说此话,莫不是已察觉了什么吗? “我知道了,晚些散会后……还能一道回府吗?” 沈栖迟捕捉不及依恋的躲闪,想将她紧紧拥住,若能平安回来,他会是多么的求之不得。 然连他这局外人都知晓,此次赏菊大会根本就是一场鸿门宴。这个丫头胆子不大,总该慌了才是,可他并未向他袒露怯懦的本质,强装淡然的少女内心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自我衰败的判定。 局外人?对……再如何表现恩爱,他也不是她欲软弱以对的对象,那么该由谁来承接她这份焦虑? 沈栖迟不明白,从未那样爱过的某某某,怎就将他比了下去。 可笑他亦伪装一张温和从容的俊颜,安慰乖巧可人的妻子,“当然,多久都等你。”她以为他应当以一记抚顺的浅吻结束这离别之际。 待了半刻他连目送她入宫的勇气都不具备。 沈栖流如同雾里看花,极不明了。他对向自己大步迈来的胞弟扬起一脸困惑。“怎的,你不一起进去?” 谁知胞弟泛泛道:“赏菊大会的主角是她们,我进去作甚……让咱们做主角的人已经在等着了,你的心也不焦。” 从不掩饰的挖苦沈栖流已经习以为常,自然,沈栖迟不会将他此番纵容认为是兄长的关爱。他几乎都要忘了,二人先前是怎样的势如水火。 “额驸大人,殿下已派人来催了,您……” 他一听称呼便面色转阴,“知道了,等这一会儿死不了。” “走吧。”他拉上沈栖迟相继步入皇城。 话说十月末早已不是菊花满开的好时候,皇后这会子举办什么赏菊大会,醉翁之意太过明显。 姚溪火烧眉毛一样踏离寝殿便直奔皇后这儿,可见此次大会,名曰赏菊,意在解救。 昭和宫是皇后的寝宫,满载了颜色缤纷的菊花,粗略望去菊花的株型高矮适中,叶型光洁匀称,白黄紫绿的花朵个头饱满,簇拥排列着煞是夺目。 其中尤以宫粉色的菊花开的最艳,花姿明丽,卷曲的花瓣结构繁杂,竞相向外吐露冬日的气息。 不知赵氏用了何种法子,竟能让花期延长至今。用她们奉承的话来说,便是昭和宫地气旺盛,连花也享浴福泽,开的早谢的晚,前前后后都是这么艳丽娇娆。 云舒奉旨进入时,花丛围绕的里头已站了不少朝臣女眷。 有头有脸的命妇云舒还是能识得的,比如现下向她款款而来的女子,“韩夫人万安。” “哎许久没见你了舒儿,瞧瞧……真是女大十八变,这模样我瞧着比嫁人前更水灵了……” 这妇人是翰林学士院掌院韩旭的夫人,与云舒的母亲陈氏交情颇深,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 看见她难免想起母亲,只是云舒一早便打听过了,陈氏因要去庙宇祈福敬香不能前来。 究竟是巧合还是赵氏故意为之,都不得而知。 云舒微微福下身子,“多谢韩夫人记挂,舒儿婚后也十分挂念夫人,不知您产育后身子养的如何了?” “你这丫头,我才产下麟儿你便知晓了,定是你母亲闲时与你说起的吧……”韩夫人是个活络妇人,与陈氏年岁相仿的她竟又得了老来子,这无疑是更振奋她不服老的心。 “是,还未来得及恭贺夫人得子,在此贺过。” “快起来快起来!”她扶起她,声儿笑的格外爽朗,“我那麟儿生得眉清目秀,改日请你到府里好好看看,也给他择个喜庆名字!” “嗯?小公子还未起名吗?” “呃……生下来就只顾着高兴了,还真是忘了这事儿呢,哈哈……” 云舒掩唇轻笑,“夫人还是一惯的爽快,倒是睿央公子是个安静的,诶?舒儿听闻他颇通诗书,不若让他为弟弟起个名字。” “难得你还记得睿央那孩子,他比你大不了几岁,却总是沉稳的像个老头,他父亲也不曾是这样的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睿央公子自有他的好处。” 正说着,一声尖细到骇人的嗓音震得在场女眷齐齐下跪,“皇后娘娘驾到!” “哎皇后来了,舒儿,快……”韩夫人拉着云舒一并跪下。 赵氏由姚溪殷勤搀扶而至,在殿外的凉亭中落座。 “请皇后娘娘金安!” “都免礼,平身!” “谢皇后娘娘!” 众人又参差不齐的由奴婢搀扶起身,云舒方要抬手,却意外落了个空。 “莲心呢?” 云舒下意识脱口,不曾意识到四周寂静显得她这一声尤为突兀。 赵氏的目光顺着众人徐徐而下,在见到人群一侧姿容娇艳的云舒时,无名的妒意又缓缓袭上脑门。 与她同样不满的自然是她跋扈无能的嫡女。 皇后驾到之前,便已有许多人注意到了今日如花儿一般鲜嫩欲滴的沈少夫人。 只是云舒置身不起眼的位置,也是到了这会子才真正开始崭露头角,无声向在场女眷显现自己流光溢彩的吸引力。 天水碧色的交领襦裙,裙腰纤窄与胸下齐平,下头浅粉色束带以柔美温和的力道束起少女不堪一握的腰肢,外侧同色的帷裳用月白的锦缎镶边,袖子宽大可覆双手,袖口处银线密织的写意寒梅衬得整件衣裳清冷静谧,亦如云舒这个人一般淡然悠远,脱俗孤傲。 明明就是再简洁不过的丝帛染调,甚至一丝喜庆的红调也未捎及,何以能称得上夺目?可就是这样一派朴实素净的色系,堪堪在一群珠光宝气的贵妇中占得了头彩! 姚溪负气似的在赵氏身侧跺脚,惹她收回视线,冷声道:“母后方才交代你的,你都忘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4章:发现死人 “母后……” 她还想争辩什么,赵氏的目光已不耐。 而后她瘪着嘴退到后头,一脸不服气。云舒恍若天人一般的皮囊在众女眷里头俨然是庸中佼佼,叫她怎么能甘心? 赵氏扫视堂下,又朝垂面的云舒看了好几眼,才道:“今日菊花开的正好,本宫有幸邀请到各位夫人前来观赏,叙旧之余,也让这成日安静的昭和宫添点儿人气……” 众人齐声:“承蒙皇后娘娘垂爱,感激不尽……” “各位夫人客气,本宫成日面对后宫那起子妇人,零碎麻烦的看也看厌了,倒不如你们,时常见来更觉亲近些。” 话毕,堂下一妇人福身应道:“皇后娘娘管理六宫很是劳累了,今日赏菊正好可放松下心情,若得允准,妾身愿尽心侍奉娘娘……” “王妃请起。” 说话之人可说是皇帝姚深的弟媳妇,姚深庶出的弟弟姚治是先皇的老来子,所以尽管姚深年近花甲,那姚治也顶多二十五六,自然,娶的王妃也是年轻貌美,能说会道的。 云舒向她望去,那模样竟与赵氏有几分相似。 “皇后娘娘福泽庇佑,这满院的菊花姹紫嫣红,竟像秋天里似的。” 赵氏颇爱此奉承言辞,随即笑开:“王妃真会说话啊……也是皇上赐的这昭和宫地界好,日头充足,雨露滋润,从外头挪进来的花苗格外适宜这里的土壤,遂能催得花开不败……” “纵然是地气好,也离不开娘娘素日里的悉心栽培……” “栽种培土都是花房的老师傅来,本宫不过闲来浇浇水,实在谈不上悉心……” ……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来去间生生将赵氏捧到了天上。 云舒听的心烦,缩在韩夫人后头无心留恋。而后不知是哪个妇人说了一句,“若要谈娇艳,老身倒觉得沈家夫人更甚鲜花一筹……” 众人的目光才从赵氏与王妃身上移开,向四周有目的性的寻觅着。 “王夫人指的是?……” “沈家夫人?难道是沈相月初才纳的那个……” “嘿得了吧,她八成是没来,方才在大会的花名册上我就没见到陌生的名儿……” “啊?那是……” …… 赵氏闻得下头骚动,明知故问道:“老夫人可是在说丞相沈家的二少夫人?” 被唤作王夫人的乃是朝中元老太尉家的夫人,眼瞧着岁数要比韩夫人还大,仿佛腿脚还不太利索。 “正是,老身早有耳闻少夫人生的灵动美貌,今日一见方觉得传闻不虚。” 赵氏较为敬重王氏,毕竟当朝元老手握重权不得不忌惮,“老夫人说的不错,本宫初见少夫人时亦觉得眼前一亮,可她却不张扬,不然怎么说沈家的二少爷福气泼天,能娶到如此娇妻呢。” 云舒俯身行礼:“皇后娘娘与太尉夫人谬赞了,臣妻姿貌平平,是外头的传言过于夸大,臣妻愧不敢当。” “少夫人谦虚,一瞧便是个温顺性子。” “太尉夫人青眼了,身为人妻柔顺最要紧,臣妻屡屡有不足之处,还望夫人不吝指出。” 姚溪看够了云舒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想起她心症发作时的疯癫模样,是根本与柔顺搭不上边的,怎的现在就有脸面在人前造作推辞了? 她盘算半刻,笑着上前:“弟妹何需自谦?你我日日住在一个屋檐下,你的美貌是大伙有目共睹的,大嫂我……可就及不上你了。” “舒儿惶恐,不敢当大嫂此言。” “弟妹不必紧张,今日女眷齐聚,唯弟妹能得太尉夫人如此赞赏,真真是给我相府争脸,大嫂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云舒抿唇:“是太尉夫人不嫌舒儿平庸罢了。” “呵……你棍伤还未痊愈,不宜久站,不若命人扶着去那边廊中歇歇吧。” 该死。 便知姚溪突然出言没什么好话说。 云舒眸光微冷:“谢大嫂关心,舒儿得父亲大人疼爱已好的差不多了,倒是大嫂久未出门,也该到下头来沾沾皇后娘娘院中的地气福泽。 “你……” “咳咳……”赵氏打断姚溪,极为无奈:“少夫人受伤一事我也有所耳闻,实在是让你受苦了。” “受苦不是主要,主要是弟妹一番聪慧,知晓必能以此伤痛得父亲与弟弟垂怜,连有违妇德之事也能一笔带过了……” “大嫂,你……” “溪儿!” 云舒故作委屈,反显姚溪仗势欺人,赵氏十分不悦,“今日赏菊大会不是来给你议论家长里短的,少夫人的为人她自己清楚,便不必你来提醒她了,退下!” 虽是斥责,但言语中的维护不言而喻。 随后院中众人便窃窃私语起来,似乎都在议论云舒究竟做了何种有违妇德之事,以至动用杖责。 韩夫人护短,出言调和:“哎大伙也别光站着了,今日娘娘开恩赐咱们宫中赏菊,咱们若是只顾说话,岂非辜负了娘娘的一番心意……” 有人附议:“韩夫人说的是,咱们……便好好观赏吧。” 赵氏也不反对,任由一帮妇人在院中慢慢散开,零星聚着对满院菊花评头论足。 “母后……您为何不让儿臣……” 赵氏凌厉而视:“让你说下去,谁都知道是你散播的话,这若让沈安士探知了,还有你的好日子过吗?” “是母后……是儿臣冒失……” “性子急办不成大事,母后知晓你心有不甘,但不是你这样便能报仇的。” 姚溪凑过去压低声音:“如此……母后安排的那件事……何时才能……” 赵氏阴险一笑:“哼……等着就是了……” 韩夫人拉过云舒走到角落,“舒儿,那位公主看着不像是心善之人,你为着什么事惹了她,等下怕要麻烦了……” “夫人看得通透,早知是福不是祸,无论麻烦与否舒儿都已做好准备。” “还真是……” “她几度陷害我,我皆忍了。这一回,我绝不能再让她得逞。” “可是她们母女联手,已然来势汹汹,你一人如何……对了,你怎么是一个人过来的?伺候你的丫头呢?” 云舒再度张望了下,“来时还在身旁,也不知是何时没的踪影。” “罢了……你便尽量与我一道,想来她们也不敢太放肆。” “多谢韩夫……” “啊……不好了!不好了!” 正说着,从远处传来尖厉的惊呼,二人皆是一愣。 女眷们纷纷哗然,交头接耳疑惑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尖叫的来源跑到人群堆里,对着赵氏一阵颤栗的跪拜,“不好了!娘娘不好了!有死人!咱们宫里有死人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5章:命数已尽 “什么!” 院内骤间炸开了,“这是怎么了……哪来的死人……” “是啊……皇后娘娘宫里,怎么……怎么会有死人哪……” “在哪呢……哎哟……怎么就这么晦气呢……” …… 云舒看向韩夫人,她也是兢惧上脸:“果然是不太平,舒儿你要小心。” “夫人也是。” 赵氏倏地从亭中站起,对着那奴婢一阵严肃:“说清楚!怎么回事!” 那奴婢完全吓破了胆子,方才跪下也纯粹因为腿软,“娘娘!奴婢方才去准备大会的甜食,结果……结果在半途发现……就发现有个人倒在那儿……奴婢……奴婢也不知……” “好好说话!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奴婢伏在地上:“是是!奴婢……奴婢近身去瞧……哪知那人面目狰狞……像是……没气儿了……” 赵氏呵道:“一派胡言!本宫在此,何人敢做夺人性命的事儿!” “是真的!是真的!娘娘,奴婢绝没有胡说!那人就在莲池边的假山后头,一动不动的!” 听完奴婢的话,女眷们骚乱更甚,唯恐那个凶手就隐在众人之中,更有胆子小的已经站不稳几近昏厥。 如此混乱的场面,赵氏倒是不慌:“各位稍安勿躁!事情真假容本宫亲自瞧了才算完,只是为保宫禁安全,本宫暂时还不能放各位回府!” “什么……这样的地方……还怎么呆啊……” “是啊是啊……我怕……我要回去……我现在就要走……” …… 赵氏压不住躁动,那些胆小如鼠的命妇们都格外惜命,此刻已有人不听劝告要强行离去。 “来人!”赵氏对周边高声命道:“封锁昭和宫各个出口!” 她身边的嬷嬷心领神会,“守卫护驾!护驾!快护着皇后娘娘与公主!快点!” 霎时院内便窜满了侍卫,自然,那些企图离去的命妇也被乖乖请了回来。 “各位夫人不必惊慌,有皇后娘娘在此,必会保护你们的人身安全!此刻离去,很有可能让凶手趁机逃窜,届时你们的安危便大受威胁了!” 嬷嬷的话不无道理,只是云舒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将满院子的人留在命案现场,并不比让她们离去周全。 赵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姚治的王妃开口:“皇后娘娘临危不乱,尽力护得妾身等人,妾身自会配合娘娘。” 稍稍有三两人附议,也依旧抵不过恐惧蔓延开来,可是转瞬铜墙铁壁的昭和宫,不是任何人都有胆子闯出去的。 待动静稍稍平息下来,赵氏与那奴婢道:“现下守卫皆在,你不用慌张,带本宫去那头瞧瞧。” “是……” 众人也稀稀疏疏的跟随赵氏前往宫殿另一头的莲池。 冬日莲花早已没了影子,光秃秃的池水清澈如镜面,将一行人倒映在里头。 云舒跟在韩夫人后头,慢慢落到人群的最后。 也不知是谁抢先看到了那污秽之物,宫殿上方再度荡彻女人们尖厉的叫声。 云舒早有心理准备,并未越过人头去瞧所谓的“死人”。 骚动再起,伴随赵氏气愤的怒骂:“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本宫宫殿行凶杀人,未免太放肆了!” “皇后娘娘息怒……” 命妇跪了一地,强行压住心内恐慌。 “都起来!”赵氏转身对嬷嬷吩咐道:“你去请赵太医,天灾人祸还得他来断一断!” 姚溪朝假山后头瞄了两眼,又缩回赵氏身侧音色不稳:“母……母后……好像是……是莲心……那丫头……” “莲心?” 韩夫人耳尖,“舒儿,你方才好像提到过?” 云舒唇角沉沉,眉眼间划过凝重,“是祸躲不过,那丫头的命数也短的可怜。” 随后她阴阴一笑,迈步绕过人群,韩夫人倾身阻止她不住,“哎!舒儿你别去……” 人头琳琅,入眼都是珠翠金银,云舒将手藏进袖中不禁默默呼出一口气。 姚溪见云舒莲步款款,不起波澜的小脸儿似乎还不知事态的严重性,便急不可耐的前去提醒:“弟妹的脚步还挺快,方才我已替你瞧了,觉得那人挺像莲心那丫头的……” “是吗……” “怎么?你竟也不好奇?”姚溪试探道:“自己贴身伺候的丫头不见了,还这般懵然不知,弟妹这主子当的也太大意了呢……” “伤者身份尚未定大嫂便空谈,有些为时过早了。” “哼……”姚溪撇撇嘴没回应,目光落到云舒后头赶来的太医。 “皇后娘娘万安,各位夫人万安。” “别多礼了赵太医,快来瞧瞧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氏言辞疾疾,满面事态出乎她预料的仓促模样。 赵太医绕过假山,在池边发现了一个面朝地,身子痛苦蜷曲的女性躯体,停留片刻没见她有动静。 再探颈间脉搏,早已没了跳动,复探寸口,亦是。 他将她翻过身来,见青紫的面上表情同样扭曲,瞪大的双目无力合上,就那么直勾勾盯着外围的众人。 “莲心!是莲心!”赵氏身边儿伺候的丫鬟有认得她的径自脱口而出。 死者身份是毋庸置疑了,可那难堪到极致的死相却惹人掉落满身的鸡皮疙瘩。 胆小者顿感惊悚压不住胸口恶心之感,掩口作呕。 姚溪见死者面容也是一惊,吓退到赵氏后头:“母后……这……” 赵氏抬手摒退:“赵太医,有话就禀。” 老头将尸体放下,抚合其双目,“回皇后娘娘,死者面容发青,口眼歪斜,乃是中了剧毒的表现,但是是什么毒还需要检验吏进一步尸检才能知晓,依老臣的诊断,推测其死亡时间应不超过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那……那不就是大会刚开始的时候……” “是啊……也不知那丫头是谁家的……才赴宴就……哎呀真是造孽……” “方才看公主好像也认识她……” 姚溪对赵太医道:“事发突然夫人们仿佛应对不及,有些不适之处,还请太医前去诊治看看。” 老头拱手起身,略过尸体往回走时,突然有人惊呼一声:“你们快看!那地上……地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什么……在哪儿?” “就在那儿,你们看!就在那丫头的手边,是不是?” 前排女眷伸长脖子仔细瞧了下,还真有了点子发现,“是啊是啊!果真是有什么……哎你们快看啊……” 姚溪暗自窃笑,却又装作惊奇不已大喊道:“母后!您快看!地上好像有个字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6章:人字疑云 “你说什么?”赵氏也假意欲上前查看,遭贴身嬷嬷制止,“娘娘!污秽之物大有忌讳!您不可……” 赵氏抬手:“无妨。”她淡定移步,目光触及莲心的遗容还是有些露怯的移开。 背叛旧主活该遭此下场,即便容她到了阎罗殿也怨不得她二人心狠无情。 镇定清嗓两记,赵氏挥过嬷嬷道:“去瞧瞧,地上写了什么。” “是。”嬷嬷亦是胆战心惊,不过胜在入宫许久一些狐鬼传闻也听得不少,自更快冷静下来。 她俯身,移开莲心指头蜷曲的手,于地面赫然瞧见一枚血字。 “娘娘……娘娘!这好像是个‘人’字儿……您看这……” 赵氏问:“是吗?看清楚了再答话!” “是是……” 姚溪最是耐不住性子,立将矛头指向云舒道:“嬷嬷眼神儿不太好呢,弟妹你才貌双全,想必能认得清一二,不若……” 云舒心知逃脱不了,遂福身前往。 “喂……”姚溪话还没说完,云舒已略过她走向尸体。“切……没教养的臭丫头!” 云舒稍凑过去便眼明了,“大嫂,嬷嬷认得不错,这确实是个‘人’字。” “是啊是啊!少夫人说的对,这就是……”嬷嬷后头的话被姚溪警告的视线吞并,她垂下面又听姚溪嚣张的暗喻: “‘人’字是不错,但我看着更像是莲心死前留下的讯息啊……” “死前讯息?” “母后,地上这字看着像‘人’,然儿臣却觉得更像是什么字只写了一半的样子!” 人群中有几命妇妄自推论起来:“若说是写了一半的……那八成是什么字的偏旁部首吧……” “哎?你别说……看着还真有些像……” “我觉得吧……指不定是这行人中,哪个人的姓氏呢……” “是吗是吗?难道是……”不知是什么身份的一妇人转身指向另一人道:“是你!丛夫人!” “啊?你说什么!我……我……怎么可能是我!”被叫做的丛夫人的乍惊,“你怎么……怎么不说是余夫人呢!是她!” “你们……你们胡说!我根本不认识那丫头!我害她作甚啊!”余夫人也满目惊悸,唯恐旁人信了这鬼话。 “那就是金夫人!不然……不然就是……” “都给本宫住口!” 赵氏厉声,不为一群无知妇人的胡乱指责,而是恼了她们如井底之蛙,目光浅薄只看得到少有的怀疑对象。 “皇后娘娘息怒……” “母后息怒……” 赵氏叹道:“去请宫中的检验吏来,虽死的是个丫鬟,但怎么说也是条人命,本宫理应替她找出凶手!” 嬷嬷得令急步退去。 “母后,这丫头死的难看,必是对她心怀大恨之人下的毒手,儿臣放眼望去,这里头都是与之素不相识之人,那么……” 母女二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定格于云舒,“弟妹……我听父亲说,你已将莲心收为近身伺候的婢女,怎的现在她无端丧命,你也不出来说两句?” 云舒浅浅发笑:“大嫂耳聪目明,一下便认出了这丫头,舒儿尚在辨认中,还不敢随意断言。” “看来……弟妹对自己奴婢的了解微乎其微啊!” “舒儿惭愧,莲心本就是大嫂的丫鬟,自然是大嫂了解她多一些。奈何大嫂尊贵异常许是瞧不上她的粗笨吧,这才轮得到舒儿来调教。” 姚溪堵了堵,如常笑道:“承蒙弟妹不嫌弃了,如今莲心身份已定,主仆一场,弟妹可要好好替那丫头申冤啊。” “不敢,皇后娘娘与大嫂在上,哪容舒儿僭越。” “沈少夫人面不改色,格外沉着,似是见惯了这血腥场面呢?”后头传来轻微的议论,云舒回身,发现是姚治的王妃,“王妃娘娘抬举臣妻,并非是臣妻不惧,而是有皇后娘娘与公主的威严镇压那邪祟,臣妻仰仗二位恩德,自然要稍稍安心些。” “呵……沈家夫人还真是会说话。” “小姨可就不知了,弟妹口齿伶俐,能言善辩的地方可多着呢!”姚溪讽道。 云舒的重点落在那声“小姨”上。 原来姚治的王妃还是皇后的姊妹? 难怪了,难怪方才见她与赵氏有几分相似,只是年岁差的太多,没能即刻反应过来。 呵……赵氏还真是好福气,一家子都嫁给皇室子弟了,只是不知嫡出的姚瀛娶的是怎样一位身份贵重的女子呢? “沈夫人年轻貌美,才貌双全,还要多亏了云大人教女有方,云夫人姿容不俗,方能调教出这般温婉可人的女儿,不过可惜了,云夫人今日没能前来……”太尉家的王夫人弱弱一叹,惹云舒哀伤,“多谢太尉夫人记挂,臣妻也是想念家母了……” “切……”姚溪再次啐她做作的姿态。 不一会儿,嬷嬷便匆匆返回,“娘娘!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她喘得急,话也说不清晰。 赵氏蹙眉不满:“早交代了你要好好说话!不是让你去请检验吏吗?又是什么不好了?” 只见嬷嬷躬身指着后头:“检验吏……检验吏大人他……” “怎么了?” “检验吏大人……被……被人打了……” “你说什么!”赵氏与姚溪对视一眼,事件与预想起了偏差,“说清楚!被谁打了?你又怎没将他请过来?” 嬷嬷喘匀了些,“奴婢已请了检验吏大人前来,可是才到宫门口就碰见……” 姚溪打断她道:“究竟是何人这么大胆!敢在您宫门口放肆?母后……” “臣子的兄长……乃公主的夫君……” 一道懒散的男声在众女眷中很是突兀,出言之时引众人群起注目,“大嫂……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吧……” 云舒身子一愣,眼眶即刻盈热。 沈栖迟瞧她那没出息的模样,调戏般“切”了一声没有理她,后将手里攥着的人往姚溪跟前一扔,“此乃皇后娘娘传召之人,臣子斗胆,便将他带来了……” 姚溪惊得踉跄,“你……你!沈栖迟!” 只见被扔出去的人面目青紫,捂着嘴角一副狼狈样儿,姚溪霎时怒发冲冠,大声怒骂:“沈栖迟!又是你……你竟还敢私闯内宫!你……竟敢殴打朝廷命官,母后!”她转身看向赵氏,神行间全是怒火,“母后!此人擅闯内宫扰乱大会行进,简直目无宫规!来人!快将此人给本宫拖出去!狠狠责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7章:毒药再现 云舒见赵氏又显露那副爱恨不明的悲伤面孔,再度接上那日没来得及问出口的疑惑。 赵氏与沈栖迟究竟是什么情况? 那眼神与沈栖迟看自己的,仿若有丝缕异曲同工之处。 难道……赵氏看上了这小子? 罢了吧,都是可以做他母亲的人了,哪里还存在那样的可能? 可她转念又一想,谁说年龄便一定是情爱的绝缘体了?沈安士不是,墨玉也不是。 姚溪深知赵氏异样的原因,使劲摇晃她道:“母后!众位夫人皆在,您怎能让这目无尊卑的小子冲撞她们呢!” 赵氏假意咳嗽两声,“来者如此嚣张狂妄,蓄意中伤本宫宫中的检验吏,该当何罪!” 沈栖迟掀摆跪下:“臣子有罪……却是因这口不择言的昏官利用皇后娘娘之名肆意欺侮外头的宫女,臣子看他不过,才稍作教训。” 稍作教训都将人打得鼻青脸肿了,哎…… 云舒无法摒弃心中因他坦率却又无理无耻的行径所带给她的惊心动魄,这小子怎就永远都是这般直来直去?仿佛将放肆当做了家常便饭,更给人一种只行他人所不敢行之举的意味。 为何?她偏偏败给了如此蛮横的小子? 目无礼法,随意伤人毫无礼数,对谁说话都不见得太客气。 可她承认这样放纵胆大的他是如此吸引她的视线,更魅惑她的芳心为之牵动不止。 存于刺激感受底层的倾慕,早已不仅仅是停留在那张谪仙美眷般的俊俏容颜上。 一辈子的惊喜,一辈子都去领受轰轰烈烈,是否就是她心中认定的情爱的模样? 然现下不止是她一人耐不住要亲近,赵氏天方夜谭的宽恕也可能是她意图盯准他的信号灯。 “此话当真?”赵氏问嬷嬷。 “皇后娘娘!沈家少爷说的简直就是莫须有,检验吏大人不过是好心替宫女拾起掉落的帕子,是那死丫头贪图富贵妄图勾引大人,又正巧被沈少爷看见,所以才……” “嬷嬷年岁大了,老眼昏花是常态,您可不要因为讳疾忌医而贻误了病情,就这般随意毁了姑娘家的名声!” “二少爷!你……” 姚溪愤愤插话:“沈栖迟!你胡言乱语也要适可而止!母后容许你放肆,可检验吏的作风不容你任性诋毁!” “是不是诋毁,你作甚不让他自己说?” “大人!事实到底如何你快些说来!别叫这目无尊卑的臭小子踩到你头……” “溪儿!”赵氏制止,“口无遮拦失了分寸!给本宫退下!不许再说话!” “母后!您……” “嬷嬷!过去!看好公主!” 沈栖迟好看的秀眉轻拧,戏看这对母女又要莫名其妙的内讧了? 姚溪三推四推被嬷嬷带至稍远处,抗议之声渐小。 赵氏的眼深深划过沈栖迟的面容,不忍冷声:“本宫宫中发生人命案,急需检验吏来为其验尸,至于他是否调戏宫女,容本宫推后再审问他。” “皇后之言合情合理,莲心那丫头也是可怜,臣子来时便听老嬷嬷说起过了。” “沈家少爷消息快,相府离此少说也有半刻钟时辰的路程,你倒是赶着就来了啊……” 沈栖迟视线灼灼,盯着赵氏那张妆容过分精致的脸,没有避忌,“怎能说是消息快呢?臣子一早便在宫中了,至此……不过百步。” “百步?你……” 姚治的王妃急急道:“好大胆的小子,你是如何闯入宫禁的?竟还逗留那么长时辰!你简直……” 声色俱厉不足以表现女眷们对沈栖迟的奇异感受,印象中的沈大少爷是何等风度翩翩,怎的与其一母同胞的弟弟便是这张扬不羁的性子? 两个极端,可笑的是他们的妻子亦是两个极端。 云舒相对于姚溪的跋扈,只弱弱向王妃请罪:“王妃娘娘不要见怪,今日夫君进宫乃是应了五殿下之邀,且有大哥陪同,想来是不存在肆意逗留搅扰之说的。” “是吗?那殴打检验吏呢,也是受了谁的邀请?” “此事夫君已解释过,皇后娘娘也说容许推后再议,王妃何必如此心急呢?” 她一噎,答不出话来。 赵氏出言:“好了,王妃也是为了本宫宫禁的安全着想,沈夫人颇善言辞,不如在检验吏验尸完毕后,再发表意见。” “臣妻一切听娘娘的。” “烦检验吏大人先去看下那丫头的尸身,赵太医诊断其为中了剧毒,具体什么毒还不可知。”她目光作势掠过沈栖迟,又生些许不自在:“沈少爷免礼……” 云舒乖巧上前将其扶起,刻意倾身阻碍在二人中间。 无论此举在赵氏眼中是否有故作恩爱之嫌,她都不会那么痛快。从姚溪口中听到的是二人嫌隙不小,且云舒疑似私通外人,并非眼前所见那般情深。 可沈栖迟屡屡私闯内宫,除了为了维护云舒,又还有什么可能性? 不管为了姚溪的怨恨,还是为了自身荒诞的私心,云舒绝不能如此轻易逃脱罪责。 检验吏忍着面上疼痛,对着莲心的遗体仔细检验起来。 不多久,他便有了结论:“皇后娘娘,此人身中剧毒是毋庸置疑的,然这毒并不常见,微臣从业年间有幸见识过,乃几年前天御贡给我临安的贡品。” “贡品?毒药怎能当作贡品进贡?你有没有检验错?” 云舒心中一沉,又要坏事。 沈栖迟则感觉臂上素手微恙,也不约而同想到了某个人。 只可惜,那人不在场。 检验吏青着脸回禀:“回娘娘,此毒之所以能顺利朝贡,乃因为其神奇的毒性,身子无恙之人服用即刻这般死去,而重症垂危之人服用则可续命数日,因此被皇上当作贡品奉于太医院内保管。” “这么说,这毒药只有太医院的人才能拿到了?” “按理说应该是,皇后娘娘若不信,也可询问赵太医佐证。” 赵氏转眸,赵太医正为惊吓过度的女眷诊疗,“赵太医,检验吏所言当真?你所就职的太医院是否真的存有此毒药?” “是,但是那东西毒性太强,平日都被束之高阁,钥匙也只有太医院的院判以及内务司总管拥有。” “内务司……”赵氏絮絮。 “娘娘!妾身以为内务司总管身居高位,而这丫头不过是个身份低贱至极的奴婢,他何必大费周章偷了这毒去毒害素未谋面之人?”姚治的王妃道。 赵氏很满意她不知情的推测,“王妃说的不错,那除了他,便只有太医院的院判了?” “不……不会是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8章:可疑饰品 沈栖迟来不及阻止她,便已听到了她护短一般的疾言。 疯丫头,还嫌自己惹的嫌疑不够多吗? 赵氏与不远处的姚溪转为兴奋,“沈夫人这是……” “娘娘!院判大人他……” “疯丫头!你不要命了?”沈栖迟强行揽过她的身子按到怀里,企图阻止她为颜景泽辩解。 其余人看来沈栖迟当众与之亲昵,已然十分害臊。 赵氏却不,她亦明白沈栖迟是在帮她。 “沈夫人的话没说完她也难受,沈少爷可否将此举留到人后再行?” 沈栖迟不理会赵氏,钳制住她的脑袋在她耳畔小声警告道:“你要帮他可以,但别将我沈家一门牵连进去,那丫头为何死的你心中有数,即便没有你这两句话,他也没那么容易成为凶手……” 云舒的脸颊贴在男人下颌边,温热的触感与声线带来的震动,持续向她传递酥痒与痴缠。他在救她,沈栖迟在救自己啊,她怎可一时糊涂,便忘了这件人命案是赵氏母女为她准备的? 颜景泽?不过是个毒药传递的宿主。 她微微偏过面,在沈栖迟精致的下颌处烙下甜吻…… 赵氏双眸一下睁大,骤然生出妒恨万千。 如此旁若无人?云舒这贱人果然如姚溪所言,生来就是个狐媚子,勾引人的手段犀利不说,现更是不知羞耻的与人当众…… 可是为什么!沈栖迟偏吃她这一套? 眼见他同样睁大的瞳眸,被里头映着的少女牢牢吸引,再就是自融化般的心房中迅速发酵出旖旎的气场。 沈栖迟也顾及众人眼光,只略显严肃的摸了摸她的头顶,闪身至前头:“臣子卑微,理应听从皇后之言,舒儿,可不许再这样惹娘娘不悦了,懂吗?” “是的。” 异样羞涩的少女在赵氏的眼中演变为一根钉子。 她轻蔑笑道:“莲心这丫头死的蹊跷,颜院判既手持钥匙乃是最有嫌疑之人,理应传他过来讯问一二。” “赵太医,今日是否是颜院判当值?” “回娘娘,今日虽非院判大人当值,但若是娘娘传召,自然可将他请至此处协助调查。” “娘娘!臣妇以为不可,此事尚未定论,冒然传颜院判入内宫,怕要惊动合宫嫔妃,万一引起更大的骚乱反而不好啊。”从人群后头冒出的韩夫人道。 “那又如何?都有人敢在娘娘宫里头行凶了,还能生出什么比这更大的骚乱呢?” “王妃迫切想揪出凶手的心情臣妇可以理解,不过王妃也别忘了,颜院判从不侍奉昭和宫,况且他是天御的人,您这般讯问岂非质疑院判乃至整个天御国都存了祸心?” “你……我何曾做此想法了!”王妃窘了,向赵氏求助:“娘娘,妾身从未做韩夫人揣测之想法,妾身只是想帮娘娘!” 赵氏自然护着自己族中的妹妹,“本宫知道,韩夫人也是为我临安思虑,然此事涉及颜院判的清白,本宫……” “娘娘!” 检验吏一声大唤,引云舒侧目。 “何事慌张?” “娘娘您看,方才微臣从这丫头紧握的手中看到了这个……”检验吏本想将所见之物取出,奈何人死了手却握得死紧,怎么也拿不出来。 云舒只见从中外露一截青色流苏,像是扇坠一类作装饰用的垂品。 只是颜色略深,不太像女儿家的东西。 检验吏无法只得将其手臂抬起,示于众人:“握得这样紧,定是极其重要的物件儿,也可能是这丫头死前从凶手身上扯下的。” “看这东西的样式,凶手应该是个男子?” “哼……不然怎么说颜院判是最有嫌疑之人呢?” …… 沈栖迟半眯的美眸在那东西上头剐蹭,道:“满宫里就没有男人,莲心怎会预先知晓自己要被杀,故将此物攥在手中?” “也是,那会不会是颜院判与在场的某位夫人有私,这东西便是他们的定情……” “你见过哪个暗通款曲的人会将罪证堂而皇之的佩戴在身?”沈栖迟啐上某个叫不出名儿,却还在高谈阔论的妇人。 姚溪被嬷嬷制止,几次要开口皆不能,“嬷嬷,你放手!你放手!” “公主您别再随便说话惹娘娘不快了!” “大胆!你个奴才……”姚溪挣脱嬷嬷的钳制,边说边向前而来,“母后!颜景泽素来与弟妹交好,而且弟妹曾去过太医院,熟悉里头物品摆放的位置,想要骗到钥匙拿到毒药也不是难事!” “溪儿!” “弟妹!你上次与颜景泽共处一夜,想必早就问出毒药的存放之处了,至于钥匙,也是乘其不备偷拿的吧!” 赵氏对姚溪的急性子实在是无能为力,她现在这样一股脑的全说出来,怎能不叫沈栖迟愤怒? 本想循序渐进,引颜景泽入宫,继而利用众人之口层层拨开二人的私情,如此也不会叫沈安士以为他沈家的儿媳私通外人之事是姚溪所为。 哪知现在……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女人! 众人在听到姚溪轰炸性的讯息时,赶忙议论纷纷,“啊……原来先前说的有违妇德之事……便是指……少夫人私通……” “这怎么可能……沈夫人与沈少爷那么恩爱……你们没看见吗?” “人前而已……人后如何你能知道?” “哎……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没想到颜院判淡泊自抑……少夫人温和贤惠……这二人会……” …… 沈栖迟暂无动容,但紧紧握住云舒的大手似乎暴露了他的本心。 现下已阻止不了姚溪的脚步,赵氏不得已加快进程,“你不得放肆,本宫不许你在此乱嚼他人的是非,快给本宫退下!” 姚溪根本充耳不闻,行至云舒跟前,“莲心曾揭发你与颜景泽的奸情,害你受了父亲的杖责,所以你怀恨在心才计划要在今日大会毒死她,本宫说的对吗?弟妹……” 沈栖迟即刻不爽挡在云舒身前:“大嫂听风就是雨的本事还真是从未生疏啊,看来父亲赐你的禁足还不足以使你反省自己的过错?” “听风就是雨?沈栖迟,你也信这件事毫无起因吗?” “信不信怎样?你是亲眼见到舒儿行凶了?” “哼……我只看到眼前事实!莲心惨死,弟妹却毫不兢惧,而且有人告诉本宫,今日弟妹特地吩咐莲心贴身伺候赏菊大会,敢问一句,平日都是敏柔伺候的,怎么突然就换成她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9章:出了内鬼 “大嫂这么清楚,莫不是成日都盯着舒儿私自窥探吗?同样,你平日也都是由紫苏姑姑伺候的,怎的今日换成了我见都没见过的婢女了?” “你……你明知故问!” 姚溪轻易争辩至面红耳赤,紫苏那贱人百般投诚,却无法叫她忽视她已数度伺候沈栖流左右,说难听了真要她继续使唤小主子,她也没那么大的肚量。 可怎知,沈栖迟存心戳她痛处,这般不依不饶。 云舒并不反感沈栖迟的不留情面,应道:“晨起敏柔身子不适,舒儿便许她歇息了。莲心从前是跟在大嫂身边的,对于宫中事务较为熟悉,想来入宫也能照应一二,舒儿不想因自身的笨拙而丢了父亲的脸,故才唤她随侍。 “是吗?那她不见了那么久,你也没察觉吗?” 韩夫人接道:“舒儿方才一直在与臣妇闲聊,哪能一直关注一个丫头的动向呢?” “是,韩夫人说的是。” 姚溪嗤之以鼻:“口说无凭,检验吏验尸的结果乃是中了天御的剧毒,那么恰好你又与那颜景泽关系非常,再者这地上的血字,怎么看都有些像弟妹的闺名啊,只怕是字没写完便毒发身亡了!” “人”字部首,要说是“舒”字的起笔也不无可能,只不过…… 云舒淡笑以待:“大嫂的推测真是无所不能呢,这‘人’字的确很像舒儿的闺名,只是临死前千钧一发之际,莲心为何不直书舒儿的姓氏,反而要避简求繁去写这有太多不确定性的名儿呢?” “我怎么觉得,‘公主’二字更像莲心欲写之字。”沈栖迟轻蔑看向姚溪,“大嫂的闺名相对繁杂,‘公主’二字却是既简单又准确。” “你!你们……” “大胆沈栖迟!你竟敢污蔑公主殿下!”姚治的王妃跳脚。 姚溪更是无言以对。 “合理的推测,怎谈得上污蔑。” “你……你这不知尊卑的臭小子,公主有何理由去杀一个奴婢?简直就是脏了自己的手!” “要理由还不简单?”沈栖迟绕过云舒走近姚溪与她身后的赵氏,“大嫂……弟弟听闻您已暗中将出卖您的白芷姑娘灭口泄愤了,哎……今日这莲心俨然是步了白芷的后尘啊……您不满莲心背叛选择投靠舒儿,所以才狠心将她杀害?” 姚溪节节后退,颤道:“你……你怎么知道……白芷……” “都是一家人,有何事能瞒得长久呢?”沈栖迟继续靠近她,“大哥曾下令将白芷赐给青黛做提鞋丫鬟,你更觉颜面受辱,如此便动杀机也是顺理成章的。” “你……你站住!” 与沈栖流全然不同的咄咄逼人,野蛮却又妖魅满满的俊颜令姚溪完全无法思考,也无言贬斥! 瞧着沈栖迟越了分寸贴近她,王妃大怒:“大胆混账!你竟敢……公主可是你大嫂!” 沈栖迟不屑一顾,将姚溪逼回赵氏的身边儿,“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敢在您宫中肆意作案的人又有几个呢?” 赵氏吸气:“放肆……你……” 那颇为鄙弃的眼神似是在提醒赵氏,她的女儿为非作歹气焰嚣张,比云舒多一万个胆子去犯下杀人案。 或许,这本就是母女二人合谋的黑心事。 “娘娘!这小子简直是太目中无人了!妾身请旨即刻将他轰出宫去!” “王妃这般不让我说话,难道是怕我戳穿什么?” “荒唐!我怕什么?凶手是谁早已昭然若揭!反倒是你目无尊卑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凶手是何人?王妃说的身临其境一般,似看到了切切实实的证据?” “你休要张狂!娘娘心如明镜,断不会容你与那凶手逍遥法外的!” …… 赵氏怔怔看着沈栖迟为云舒奋起打压旁人的模样,无可否认自己始终心仪这般敢于直言的男子,曾几何时见惯了姚深的威不可攀,竟忽视了心中那片真挚不染的樱花树。 可惜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触及那片樱粉的机会了。 “母后!母后……”姚溪唤醒她,又叫她意识到失度后凭添伤感,“都住口!” 她看向莲心的尸身,命道:“检验吏,你可有法子将那丫头的手掭开?看看她握着的究竟是什么物件!” “娘娘息怒,一般人死后一个时辰便会开始僵硬,这丫头怨恨不减,肌肉硬化的程度格外高,因此除非强行掰开她的手,否则无法取出……” “啊?那不是要折了这丫头的手指?” “哎哟……死了还要折腾……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啊……” “看来那东西定是可以证明凶手的身份……否则她怎会握得那么紧呢……” …… 赵氏冷声:“那便卸除那只手,取出物件!” “啊这……娘娘……损坏遗体……会……会遭天谴的啊娘娘……”检验吏青紫的面容添上恐惧。 “本宫替她找出凶手,若有天谴也是谴责本宫,你慌什么!” “娘娘!微臣……” “别磨蹭!速度命人取出!” 云舒扯出绢帕掩住口,此番残忍的行径无疑叫女眷们毛骨悚然。沈栖迟过去将她的小脸儿按到胸口,“别怕。” 姚溪鄙嗤二人不知羞耻的作态,可底下众人中却频出眼热之语,大抵是在说沈栖迟爱重云舒,乃旁人所不能及。 而后几声人骨折断的声响,震得众人一片哗然。 这赵氏,也太狠了吧! 只是她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这样血腥的情形竟未引起她半分不适。 姚溪躲在嬷嬷后头想看又不敢。 最后检验吏颤颤巍巍的禀报道:“娘……娘娘,东西拿出来了……还……还请您过目……” 赵氏金边的袖口一挥:“拿过去与众位夫人瞧过!” 人群再度掀起抗拒的嘘声。 方才才被赵太医诊疗回神的胆小之辈,见着物件上头沾染的血腥嫣红,又即刻窜出恶心之感。 “夫人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且看看这个凶手佩戴在身的东西是何方宝物!” 云舒也凑了脖子要去察验,却遭沈栖迟微力擒住了小脸儿:“来者不善,你的人里头出了内鬼。” “你说什么……” 她方要发问,检验吏已捧着那东西向她走来,透过沈栖迟凉薄的纤指,她由些许不安赫然转为吃惊,“沈栖迟,这……” “你若懂了,待回府便好好裁下眼线,现下……只能咬死不认了。” “眼线……”云舒默默忖度,而后倏地想起什么似的,轻急扯住沈栖迟的袖子:“不好了……敏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0章:御前问罪 沈栖迟覆上她的手,揉进掌心:“她没事。” “你怎么知道,你……” 检验吏上前打断云舒:“还请沈夫人辨认。” 浸染鲜血的尾垂流苏上头是一枚最传统美观的如意结,青色丝线缠绕衬托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云”字居中的玉玦通体呈现烟青色,冬日的煦阳普照片刻,于棱角折射出浅紫的光芒。 云舒极快掩饰好慌乱,“这么多夫人都看过来了?还轮得到我来辨认吗?” 她转身望向姚溪,“大嫂,您真是好谋算。” 姚溪对那赌咒心有余悸,底气并不很足:“弟妹此话怎讲?论谋算也该是你吧,你勾结颜景泽偷毒杀婢,做得多干净利落啊……” “这么说,大嫂是铁了心认定,舒儿便是杀害莲心的凶手了?” “难道不是吗?这东西上头是什么字,大伙都认得,稍作调查便容不得你推脱了,试问如此有力的物证还不足以让你认罪吗?” 沈栖迟驳道:“何以见得便是有力物证了?云家的东西有幸见识之人比比皆是,随意弄了个相似的便能用来指认了吗?” “沈栖迟,你再要替她狡辩也是没有用的,莲心之死事事指向她,恐怕她自己也是百口莫辩!” “正因如此轻易的全部指向舒儿,才更令人费解,舒儿何以会那么傻,留下那许多不利于自己的罪证,等着你来指认她?” 姚溪咬牙:“但事实就是如此!任凭你再巧言令色也保不住她!” “大嫂先别急啊……”沈栖迟懒懒睥睨她:“那东西是真是假还未可知呢。”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这玉玦并非她云舒的东西?” “大嫂聪慧……我所知的云家玉玦,乃是由云家族人前往北疆采矿而得的和田玉石籽料雕琢而成,透而白润油糯性极好,自然颜色也是白而不闷,大嫂眼前这块……色泽虽上佳却与真正实物不符。” 姚溪随即讥诮斥道:“你少在此妖言惑众了!为了替她脱罪便编造莫须有的言辞,你当大伙都是傻子吗!谁会信你所言为真……” “我信二少爷说的都是真的……” “谁!?” 姚溪乍闻不和谐的男声插进二人的交谈,将目光迁徙过去。 掠过沈栖迟伟岸的身躯,姚溪目睹两男子一前一后走向云舒。 混账!当真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进出皇后宫殿! 嬷嬷尚未看清来人,便急急吐出刻薄话语:“什么人这么大胆!不知私闯内宫乃是死罪吗!门口那些守卫都是干什么用的!” “朕就是这么大胆私闯内宫,方嬷嬷也要治朕的死罪吗?” “什……什么……皇……” 嬷嬷根本来不及反应,众人已在她面前齐齐跪下:“请圣上万福金安!” “皇上……您这……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皇上万福金安!”嬷嬷吓得双腿哆嗦不伶俐,一下子就趴在了地上! 怎么没人告诉她来的人是皇上? 赵氏也是一惊,“皇上怎么来了,臣妾等失了规矩未曾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还请皇上恕罪……” 云舒始终躲在沈栖迟怀中,连与姚深一同前来的人都未来得及看清。 不过光听那谆谆柔情的声线,已给了她答案。 姚深扫视全场,半刻才肃穆发声:“都免礼平身。” “谢皇上……”稀稀落落的人头攒动,唯有嬷嬷的身子一直匍匐在地抖个不止。 “门口的奴才实在太失职了,皇上驾到竟不通传一声,是臣妾管理无方,还请皇上降罪……”姚深抬手摒除赵氏的福身,“与皇后无关,是朕见里头讨论正烈,特意免了奴才们的通传。” “即便如此,臣妾也该起身相迎的……” “朕来时见御花园里的秋菊开的正旺,想来你宫里的也不会差,怎知一来你们全聚在池边,听了云爱卿提及才知你宫里出了人命,怎么?事情了结了吗?” 赵氏面露难色:“臣妾无能,只捋了些许证物,其余尚未有断论。” “那便将案件移交大理寺审吧,毕竟此事也非你职责所在。” “这……” 姚溪急了,迫不及待递上去:“父皇!其实母后并非没有头绪,只是狠不下心将那凶手定罪,现下您来了正好,儿臣请求您为莲心那丫头做主啊!” “莲心?” 检验吏道:“回皇上,就是本案的死者。” 姚深双目炯炯,刮了一眼尸身,便蹙眉:“难为皇后瞧这不干净的东西,继续放在这儿也是冲撞,赶紧抬出去!” 御前的人得令将莲心移出昭和宫。 “听溪儿的话,皇后已然有了怀疑人选?” “是父皇!莲心死前曾与地面书写凶手之名,而从她紧握的掌中也发现了能证明凶手身份的饰物!” “你如此咄咄肯定,那么那人究竟是谁?” 万般得意即刻溢出姚溪的嘴脸,“父皇!此人便是儿臣的弟妹,云舒!” 姚深身后的男子紧接道:“皇上明鉴,臣的妹妹绝不会做此损人性命之事。” “云爱卿稍安勿躁。”姚深转身,云舒依偎在沈栖迟怀中,那低头委屈的模样纳入他的眼眸,“你就是云舒?” 云舒跪下,垂面只以清冷的声音传给姚深听:“民女云舒,请皇上大安。” 淡然自若,是个撑得住场面的女子。 “溪儿指证你杀害莲心,你可承认?” “民女冤屈,并不敢认下这桩命案。” “你狡辩!那玉玦明明就是你云家的东西!而且你也有杀害她的动机!”姚溪不识时务的出言打断,立刻遭赵氏训斥,“放肆!皇上问话何时轮到你插嘴了!” 姚深并不很生气,只因念头都集中在云舒临危不乱的娇俏模样上。 被嫡公主指认杀了人还能这般不慌不乱,甚至连半分紊乱的呼吸音亦察觉不到,云艺果然是培养了个好女儿啊。 “你起来。” “民女不敢……” “朕许你为自己辩解,也免你繁俗的礼节。”灼灼渐热的音色逼沈栖迟生出了警戒心。 他颌下一紧,自作主张将她扶起:“皇上大恩不受乃形同抗旨,舒儿可不要辜负皇上一片仁心。” 云舒骤被拉起,懵懂的侧脸首先跌进姚深的瞳孔中。 “夫君,不可……” 眸光苍劲中带着些许打量,这次是将那二人一并看了完全。 郎才女貌,一个有胆,一个从容,格外适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1章:以德报怨 傲然同样不惧天子威重,这个名不经传的二少爷看似不如传闻那般差劲。 赵氏与姚溪见姚深对其不同寻常,双双妒恨滋长,难道他也被云舒那副狐媚样儿给迷倒了? “父皇,区区奴婢之死无需费您的精神,他二人巧舌如簧意在迷惑您,证据确凿何须再听他们辩解?不如就……” “大嫂的意思是皇上糊涂,连是非对错都分不清吗?” “你……你胡说!”姚溪凑到姚深跟前装得温顺,“父皇,他们向来逞惯了口舌上的风头,也曾数度蒙骗众人,儿臣只是担心您被恶人蒙了慧眼,反而有损您的清誉……” 姚深冷哼:“你与他二人同为沈家人,怎的弄到如此不睦的地步?” “这是……这是因为……因为儿臣看不惯弟妹私通外人,毒杀婢女,事实俱在还拒不认罪的作风!儿臣……儿臣……”姚溪垂首双目直转,心中盘算该如何表述才能将云舒丑恶的面貌一一道出。 “皇后,嫡公主如此口无遮拦,人前都如市井妇女一般没有礼数,人后更不知是如何霸道,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赵氏拉过姚溪惊惶请罪:“皇上……皇上恕罪!皇上恕罪!都是臣妾教导不善,溪儿如此胆大妄言都是被臣妾宠坏了,臣妾今后一定好好管教,求皇上再给臣妾一次机会!” 国母一跪,众人跟随。 姚溪犯了龙威瞬间瘪成一片秋风中的落叶,只随着赵氏的言语暗自惶恐。 姚深从不管后宫琐事,但姚溪的跋扈他多少耳闻过一些,本以为只是微有自负之嫌,哪知光听她说了几句话便是如此不成体统,看来他真是低估了赵氏在后宫横行霸道的能力! 云舒意外姚深并不护短,反而极为公正无私。 既如此……她便趁热打铁再给姚溪一记难堪,“皇上息怒……民女求皇上饶恕大嫂……” 沈栖迟也不阻止,这丫头仅凭一张祸乱家国的容颜便足以在任何地方开辟先河。 是触了女性的妒界,融了男性的床沿。 只是面对姚深这真龙天子时,他倒少了些许不安的臆想。 他确信他夺不走云舒。 “求为何由?” “大嫂与民女同是沈家的儿媳,民女嫁入沈家,维护相府的名声便是民女的责任,所以民女不容任何人看轻沈家人,纵然不得不受皇上的斥责,也请皇上将一切赐予民女!” 姚深略染风霜的面孔看不到岁月在流逝,只是将一些轻狂的棱角打磨的更为圆润,所以也更耐人寻味。 不同于姚澈的阴柔妖娆,他只属刚毅的范畴。 探究一闪而过,她置身于天子脚下,“你愿替她受零碎的斥责,她却未必甘愿顶了你无妄的冤屈,只由你一人来周全又有何用?” “皇上此言差矣,家中以父亲为首,下行众人都应追随,舒儿如此,大哥如此,臣子……亦是如此。”沈栖迟垂眸,难得说这些冠冕堂皇话竟也不生疏。 云舒颔首附议道:“是,民女自当追随父亲与夫君大人。” “呵呵……”姚深过于爽利的笑声,引发母女的愤懑与夫妻的暗快。 “你主张以德报怨,是而她指证的罪行你也一并受下了吗?” “此等福泽民女可受却不可认,只因大嫂是皇家子嗣,天子不会有错,天子的女儿自然也不会有错,所以有关大嫂提出的证据,还请皇上让民女自证清白。” 姚深欣然应允,又作势转过去讯问姚溪道:“溪儿,朕如此安排可好啊?” 姚溪颤抖更甚,缩在赵氏身侧连连点头:“是是!父皇许弟妹的一切儿臣均无异议,一切……一切全凭父皇安排!” “如此……便将证物呈过来,另外与此不相干之人免礼!” “多谢皇上……” 不一会儿,便只有赵氏母女与那没长眼的嬷嬷跪在地上。 明眼人都瞧得出姚深对云舒青眼有加,这会子再打压云舒一门无疑是自寻死路,赵氏也是懊恼没能早些将姚溪控制下来,现下唯能由着云舒那张利嘴随意编排了。 检验吏将玉玦捧到云舒跟前,沈栖迟便开口了:“皇上容禀,臣子方才已验过这东西的真伪,确认并非舒儿母家惯有的玉石制作的原料,且色泽光感都大相径庭,还请让大哥也稍作分辨。” 云湛接过没看三两眼便道:“二少爷所言不假,臣族中为女子所制的玉玦皆是采用和田白玉,并非是此春色带紫的翡翠,妹妹何等端庄,今日又逢赏菊大会,是绝不会将男女佩饰轻易混淆的。” “云卿家的意思,定是有人刻意利用云家的玉玦,来陷害少夫人了?” “臣不敢断言。” 云舒道:“民女母族在朝为官的男子也不少,许是他们不慎丢失了佩饰又正巧被莲心那丫头拾到了,正准备交于民女以求物归原主呢,怎料天不遂人愿,叫那丫头受人毒害,更误导了大嫂的侦查方向。” “舒儿说的有理,只是不知是哪位大人粗心大意,少不得要烦大哥将东西带回去比对一二了。” “二少爷客气。” 姚深似十分满意云舒两全的说辞,既为自己洗脱嫌疑,又不伤皇家颜面。 “拿过去。”他龙袖轻挥,命检验吏将玉玦交于云湛暂存。 “溪儿,此证物已被澄清,你还有何话说?” “那……那地上,还有疑似弟妹……弟妹闺名的字迹……” 其实这时姚溪已完全失了陷害云舒的劲头,因为她不曾想姚深对云舒如此青睐,你来我往间似对她生出一见如故的好感,甚至只一眼的喜爱便已胜过她这亲生女儿许多。 再者,赵氏自此沉默,显然是不愿再牵连自身,她能替她乞求姚深的宽恕已是格外开恩。 那……到底该如何将这件命案收尾?总不至于让云舒反咬一口,然后乖乖的去当杀人凶手等着被治罪吧? “少夫人对此作何解释?” 云舒不以为意道:“民女相信皇上也不认为此字暗指了什么人,在场诸位夫人的闺名中亦有不少隐含此字,罪不责众,实在不算是指认‘云舒’的可靠证据。” 沈栖迟禀:“臣子有话要说,但请皇上先恕大不敬之罪。” “大不敬?”姚深紧跟沈栖迟瞥视的目光,缓慢游移至另一边跪叩的二人。 欲冒宫规之不韪? 他似来了兴致,应得极为爽快:“你说就是,朕恕你无罪!”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2章:皇后闺名 “谢皇上。”沈栖迟仿佛早就盘算到位了,启唇时尤为不卑不亢,“臣子对于地面血字,倒另有看法。” 他径自行至发现尸体之处,俯身:“检验吏大人受了责打致眉眼虚浮,怕是没看清这字。”他纤手指向地面,引众人伸脖,“此字仅撇捺两笔,但开合的角度略大,尤其第二笔明显向外延展,这绝非我家舒儿的‘舒’字所该有的书写结构。” 我家舒儿? 云湛在一旁注视自己的妹妹表情僵了一瞬,而后不经意的幸福满溢。 姚深问:“依二少爷所言,人字不为偏旁,而是部首?” “正是,臣子猜测此字乃上下结构并以‘人’字为部首。” 顿了顿,他眸中不携好意:“先前大嫂指名道姓一般将此安在舒儿头上,臣子情急也曾大胆揣测这‘人’字乃暗指大嫂的‘公主’身份,不过稍后再想,或许与皇后娘娘亦有密不可分之关联……” 云舒闻言微恐,小声道:“沈栖迟……你……”而后向姚深福身:“皇上,夫君荒唐口不择言,您万不要与他计较……” “无妨……”不料姚深毫不动怒,“你起来,朕已言明会恕他无罪。” “皇上……” 赵氏余光掠及沈栖迟,绝情的模样断不是与她海誓山盟的良人。 一脚踏进回忆中,忖了良久也未回应。 “朕已恕你无罪,你且说说这人命案与皇后又有何关联?” “谢皇上宽恕,臣子相信在场诸位也都心知皇后闺名,倘若真是皇后下令毒杀莲心,莲心舍弃姓氏而择名讳书写也不是全无根据。” 韩夫人道:“二少爷是想说皇后娘娘的姓氏太过寻常,不足以指认?” “夫人聪慧,赵姓的女眷有许多,譬如皇后母家的小妹,王妃娘娘……” 王妃愣神,随后敢怒不敢言的撇过面去。 沈栖迟轻浮一笑,继续道:“所以莲心选择书写皇后闺名中的‘念’字来指认,念惜……念惜……”他絮絮呢喃赵氏的闺名,竟笑出了声儿,“娘娘……臣子没说错吧?” 也不知隔了多少年,仿佛前生才能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人口中溢出,这会子突兀的袭来,令赵氏深情凝视风流不羁的男子移不开眼睛。 花前月下,他也如他一般温柔唤着这二字将她揽在怀中,耳鬓厮语无一不是他放慵却不浮滑的气息。 “念惜……我一定会努力得到你父亲的认可,总有一日我会将你风光娶进门……” 她过度迷恋他的味道,以至于忘怀了对于世家女子的婚配而言,情爱是最不值一提的。 手握单一的结局,他却为此付出了生命。 沈栖迟反感她牢不可摧的视线,装模作样咳了两声,“此外,这莲心曾是大嫂的婢女,因种种原因现改为伺候舒儿,所以即便舒儿要了结她,也不会选在这么多人的赏菊大会。” 姚深轻易信了沈栖迟的辩解,也无暇察觉赵氏的疼痛的神情,“皇后,你有什么想说的?” “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根本不屑费此心毒杀一个婢女。” “不是你?那同有嫌疑的溪儿呢?” 姚溪仍未从兢惧中回神,瞬间话不受控:“父……父皇!儿臣没有!是弟妹!是她怕自己与颜景泽的奸情曝光,才……才会急着杀掉莲心!就是因为莲心知情!” “溪儿!”赵氏拗不动姚溪的愚蠢,急中生智的眼神投向后头的嬷嬷,而后似被气晕了身子发软,“溪儿!你住口……”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嬷嬷心领神会,急忙上前扶住她,“娘娘您醒醒啊……皇上!不好了!娘娘她晕过去了!” “母后您怎么了啊!” 姚深也不知是否全信,只淡淡道:“皇后身子不适,扶她去偏殿休息。” 姚溪也作势要跟随离去,姚深却不许:“溪儿,你忘了你母后气至晕厥是因何人?” “父皇……儿臣……” “你口出秽语,言语辱及颜院判,朕绝不能饶你。” “父皇!儿臣没有胡说!颜景泽喜欢弟妹,二人曾亲密无间都是莲心亲眼所见,弟妹怕奸情被识破才杀人灭口!那个毒药,也定是私通之时让颜景泽偷拿来的啊!儿臣是您的亲生女儿!您一定要相信儿臣啊!” 姚深的唇抿的颇紧,不耐显而易见,“逆女……颜院判乃天御皇戚,你如此直呼其名,又污蔑他与有夫之妇私通,是不是想让朕在天御的颜面扫地?” 皇戚? 云舒与沈栖迟皆是暗叹。 “不!不是的父皇!儿臣……” “皇上!公主如此侮辱臣的妹妹,臣心如数九严寒!臣请旨将其封禁府中,保臣妹一家安生!”云湛忍下要上前揍她的冲动,若非因她的身份,他岂会不撕烂她的嘴? “云湛!你大胆!你敢……” “够了住口!”姚深一气之下准了云湛的请求,“就依云爱卿所言略施惩戒!” “谢皇上厚爱!” 说完似乎还不满足,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不堪,甚至及不上云家孩子的十中之一,他如何能不恨?“另外,派宫中教导礼仪的老嬷嬷进相府,日夜盯着公主学习,朕不想再见到如此跋扈不仁的嫡公主!” “是是!奴才立刻去传旨!”御前的公公得令退去。 姚溪震惊的是姚深动怒的重点并非妇人伦常的毁坏,而是对自己没有教养的无端迁怒。 如此,定是受了云舒那贱人眉来眼去间的蛊惑!才这么点儿工夫已将天子拉拢至她那一边了? 可恶!父皇是她的!怎可被贱人耍计夺去!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不服禁足管教!儿臣请求父皇对弟妹私通一事彻查!” “你还敢胡言!”姚深即刻挥过随行的侍卫,“拉下去!快给朕拉下去!” 女眷皆在,他皇帝的嫡女竟显露如此无关风雅的难堪举措来,实在将他的脸丢尽了! 下头虽无声响,但众人早已在心中暗暗哗然了许久。 随着姚溪百般不肯的被拉下去,一个宫女随之递上跪到了姚深脚下,“皇上恕罪!奴婢前来领罪!” 众人不解,他冷道:“哪里的奴婢?” “奴婢合欢,是昭和宫伺候皇后娘娘的!” 云舒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先前发现尸体,在赵氏跟前慌张不已的奴婢吗? 请罪? 云舒隐掉蔑视,心中已有了八分笃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3章:物归原主 “你犯了何罪?” 那奴婢视死如归道:“奴婢前来自缚,莲心的惨死一切都是奴婢所为!是奴婢偷了内务司总管的钥匙私自配备,又偷了太医院的药品下于甜食中,才致使莲心中毒身亡!” 事情峰回路转,未必是良兆。 云舒几乎一下便认定了这是赵氏装病退下后急忙找来的替罪羊。 不止是她,众人皆是。 谁都知晓这丫头是死定了,况且皇后的颜面不好不给,她们的夫君日后还要在朝中行走,皇后的地位无疑至关重要。 所以隔岸观火是最明智的选择。 姚深不会让丑闻降落在与自己密不可分的女人身上,但他仍旧例行讯问:“是吗?方才那么久不见你现身,怎的挑这会子出来了?” “皇上恕罪,奴婢实……实在是不敢……” “不敢?” 云舒适时提醒道:“皇上,可能这丫头自觉连累娘娘与大嫂受冤屈,心中愧疚吧,毕竟一开始禀报莲心身亡的就是她,这会子是打了自己的脸呢。” 姚深弯眸笑得和煦,言语却生冷,“意图欺瞒朕,劳众人险做无用功便是罪加一等,来人,拖下去赐极刑。” “皇上饶命!奴婢不想死!奴婢不想死!” 都主动认罪了还不想死? 沈栖迟薄唇微抿出一条浅浅的线条,目送那丫头呼喊着被拖下去。 转身,姚深才有工夫去审度检验吏,“检验吏,你的脸?” 他不提他几乎都要忘了面上有伤一事,随即俯身求道:“求皇上为微臣做主,微臣前来验尸在半道上便被沈家的二少爷一顿毒打,微臣有苦难言!” “皇上!这昏官利用权位便利欺侮宫女,当时方嬷嬷也在场却全不阻止,结果正巧被臣子见到,是而出手相救。” 姚深看着检验吏那张青紫斑驳的面孔,倒有些好笑,“你若当真作风端正又岂会白白惹人教训?” “皇上明鉴啊!微臣并未调戏宫女!是那宫女妄图纠缠,微臣只是将她推离却未辱她半分!” 沈栖迟不以为然:“口说无凭,那宫女就在昭和宫外,不如传她进来,一问便知。” 姚深即刻应允。 说起来可能不信,做宫女的最是讲究机灵利落,可眼前那人缓缓而来的步子竟稍显蹒跚。 云舒疑惑注视她的动作,同为女子总是能最快发觉异样,而清晰其真实处境后她又莫名哀伤起来。 “奴婢春莺,拜见皇上,拜见各位夫人。” 姚深只看这奴婢生的端和清秀,也不似会勾引宦官的样子,便问:“沈二少说起曾与你在昭和宫外遇见,此事是否当真?” 奴婢不卑:“是,奴婢是见过沈家的少爷。” “他指认检验吏瞿枫当众欺侮你,你可有什么冤屈要辨?” 她看了看检验吏,又慌忙收回目光,矢口否认道:“沈少爷说的乃子虚乌有,瞿大人从未欺侮过奴婢。” 话被驳了,沈栖迟也不惊讶,“那我看你二人表情不快的纠缠在宫道上,是何道理?” “沈少爷离的远,或许看错了吧。”一派淡定,丝毫不因这隐晦的罪行而感到羞怯。 “看错了?当时春莺姑娘情绪较为激动,纠缠中还把手帕给弄掉了,可最后那手帕却是在检验吏手中握着?” 检验吏急急掏出手帕,捧在手中:“皇上,这帕子是微臣好心替春莺捡的,本来打算还给她时就被二少爷殴打至此模样,微臣也很莫名其妙!” “是,奴婢的帕子掉了,是瞿大人好心拾起。” 沈栖迟满不在乎道:“既如此,便请你将帕子还给姑娘,并接受姑娘的致谢。” 检验吏不明所以,不知沈栖迟又要搞什么花样。 但碍于姚深已然点头,他只得硬着头皮起身,走向春莺,“姑娘的东西,微臣物归原主。”他不由对上春莺有些灰蒙的目光,怔了一瞬,才又急急忙忙改口,“往后休要再肆意纠缠本官,否则本官必求皇上赐你责罚!” 春莺抬起的双手明显震了震,而后撇下面目不再看他,言语仍旧是来时的心如止水,“是,奴婢知罪,往后再也不敢了,也多谢大人援手拾物,省去了那许多麻烦……” 瞿枫在春莺的手触到他的时,便避嫌似的弹开了,可惜这最不像会苦苦纠缠攀附的奴婢偏偏被他恶言形容成那般不知羞耻的姿态,云舒认定她不会反驳,也认定了二人关系不止于此。 沈栖迟的眼力也不差,只是不如女儿家那般细腻罢了。 瞿枫面有不甘,也带点不舍。藏在肿胀的伤处没那么容易被众人发现。 姚深始终如局外人看戏,只在适当的时候下个定论,“既然她不承认你欺侮,便是她自己贪慕虚荣,妄想与你成就一些美事?” 方才还很笃定的瞿枫一下哑然,“这……”只是单一的字节便与先前愤愤难平的模样迥然不同。 更惊讶的是沈栖迟忽然改口,“皇上,这丫头好没良心,如此不检点去攀附富贵真真是不堪,臣子提议将其押到丫鬟房当众受刑,以训诫余下奴婢们安分守己!” 云舒一瞥,沈栖迟递过来笑谑的眼神。 遂心灵相通般,上前柔声:“皇上,舒儿也附议夫君大人的提议,这丫头光天化日将廉耻丢弃,行为让检验吏大人难堪至极,还误导夫君殴打大人,此类恶行循环都是她的错处,万一众人群起效仿,便要不好了。” 姚深将云舒美若秋月的容貌纳入眼帘,心中不存占有却有异感无数。 顿了有半晌,他竟悠悠笑道:“舒儿?” 他侧重云舒将自称从民女改成了舒儿? 沈栖迟对于姚深不肃穆的表情十分不满,这是他的妻子,他又是以怎样的身份来唤那两个字? 果然,那疯丫头应对不及时除了哭泣便是面红。 可是这不争气的模样才是最挠动他心的啊…… “咳咳……” 姚深被无比不快的清嗓震醒,仿佛方才的插曲只是一片极为简短的梦呓。 “沈少爷的提议甚好,朕从前忙于朝政,皇后的身子也不好,一向宽容待下竟纵出这等伤风败俗的奴婢,在宫中伺候必须身心清净,你意图引诱检验吏造成影响极差,朕决议将你当众行刑。” 春莺一惊,双手下意识交叠于身前,“皇上饶命,奴婢已经认罪,还请皇上饶过奴婢。” “敢……敢问皇上,此等罪行该施何刑罚?”瞿枫惶惶然,踌躇许久才敢问出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4章:母子俱损 原来他也还会担忧吗? 云舒敛去鄙夷之色,好似郑重其事道:“败坏宫中风气株连九族也不为过,皇上,舒儿以为检验吏大人宽容,是不愿害春莺姑娘死去的,既如此便只杖责八十了结吧。” 姚深不认为云舒是这般狠心的女子,然越疑惑越想靠近,“舒儿……认为的毫无偏差,朕也不欲弄出人命,便这么结吧。” 杖责八十,人是铁定死不了的,可…… 随着姚深的点头瞿枫一下慌了,言语仓促起来,“皇上!这……这有些,太过了吧……” 云舒何尝不知,先前她仅受十杖便已吐血养了大半月,所以她更懂得轻重。 偏首,沈栖迟正以极不友好的眼神看姚深。 说到底他还在纠结“舒儿”二字,他承认自己涉足云舒的事件中,便没有办法保持淡漠,悍妒一触即发还正迅速倍增。 云舒不知是苦还是甜,或许半含甜蜜半含伤吧。那日的争吵她没有一刻忘记,散碎的薄情却不刻薄的言语始终萦绕在她心周,不断告诉她,即便他推开了她,也同样会保她平安。 真可笑,是因为“夫妻”这个名目吗? 沈栖迟更不明白自己的心,明明困惑极了,而且无比怀疑她与颜景泽的关系,更甚还有暮白那个素未谋面的情敌。她游走于那么多男子的心中,偏偏在该停留的时刻持续逃离。 颜景泽处处维护她,让他觉得自己多余再多余。 暮白夜夜入梦,更让枕塌另一端的自己难堪到无法喘息。 这个没有眼力劲儿的疯丫头,从未想过要解释,为什么不能强硬一些求他留下,只要她说,他就会信啊。 隐约的,沈栖迟觉得她在隐瞒,总避开一些事情无法言说,那奋不顾身的铆劲儿更像是在保护什么人。 难道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人? 难道为了那个人,她连假意与自己亲密也都可以容忍吗?便如晨起他抱她入怀,她亦顺从回揽,二人彼此眷恋的就像是那些衰败的往事从未发生过。 而他也不忍打破这美妙的幻境,做梦一直做到彼此中的谁终于忍受不下去。 姚深不知眸间一来二去,能够跨越前世今生,这对由他赐婚的夫妻,爱恨纠葛已然超乎他的想象。 他隐含探寻道:“怎么?你想抗旨吗?” 瞿枫不忍包揽春莺求救的神色,只敢试探着泛泛道:“微臣不敢,微臣以为如此一来,往后这奴婢如何还有脸面在宫中存活,不如……不如直接轰出宫去,也避免了群起效仿……” “这丫头还未到出宫的年纪,朕做何要放她离去?” “快了!春莺下个月就满二十五了!到时候……”瞿枫说至半途骤然停了下来,惊愕之态浮于青紫的颜面,然后再看春莺也是面色巨变,二人一瞬间面面相觑,直发冷汗。 缓过来后,春莺俯身自请:“奴婢愿意承受任何刑罚,求皇上将此事作罢吧!” 沈栖迟已探了十分,桀骜浮现:“检验吏大人如此清楚这婢女的年岁,想必之前有过交集吧。” “这……”瞿枫抹去额间冷汗,“确实有过几面之缘,可是微臣……” “我见你两今日纠缠剧烈,必不是初次有冲突了,春莺姑娘还真是不死心啊,时常扰你更该处罚的严厉些!” 姚深龙袖一挥:“来人,拖她至丫鬟房当众杖一百,往后月俸减半,撤去出宫的体己银子!” 瞿枫不敢再说话,也怕露馅,但眼见春莺被侍卫们粗鲁架出,又心中不安。 不可以,她不是一个人…… 春莺没有反抗,只是冷淡的眸子中更添数缕空洞与绝望。 “哎……一百下来不死也残了……” 女眷中有人唏嘘,字字句句敲打在瞿枫那颗硬到发亮的心上。 不过下一刻坚固的外壳被什么打碎,让人豁然明白坚硬只因没有遇到适宜的溶剂。 瞿枫抱着必死之心,横道:“皇上饶恕!皇上饶了春莺吧!一切都是微臣的错!春莺她什么都没做!她也没有勾引微臣啊!” “住手。”姚深截下侍卫,好笑发问:“瞿枫,你一再易供是当朕好糊弄吗?” “微臣不敢!微臣方才说了谎话!” “呵……那朕要听实话。” 姚深的奇异反应让云舒重新审度他,没有天子的威严与魄力,更谈不上霸气,是无论外界给他什么,他都会拿回来尝一尝,然后才会去辨别是否合自己口味。 粗看起来并不精明深沉,所以……姚澈想要夺这个人的天下,真的有那么难吗? “微臣早就与春莺相识彼此相熟!因微臣家有妻室,春莺又自觉配不上微臣,便一直拒绝微臣待她满了年岁出宫便纳她进府的请求!” 姚深笑意更深:“所以其实是你在纠缠她?” “是!沈少爷看到的确实是微臣骚扰春莺,这一切都与春莺无关!求皇上不要责罚她!” “不!不……皇上!瞿大人说的并非实情!是奴婢勾引他!是奴婢……” 瞿枫泄气了耸拉下脑袋,“你就不要替我说话了,我知道你怨恨我娶妻生子辜负了你,可是……你也不能因此为难自己啊!” “瞿枫,你胆子倒大,为何一开始不说出实情?” “微臣是……是因为……因为……” 沈栖迟尔雅接道:“因为春莺姑娘身怀有孕,他怕被牵连满门,也怕事发后春莺最终难逃一死。” 与宫女私通,还珠胎暗结,无论男女皆要处死! 姚深眉目不惊,淡然得令所有人都心生疑虑,宫中发生这样的丑闻,身为最高领导者竟不生气? 不过很快他们便知晓自己错了。 姚深仅是面目柔和,嗓音已不大暖热,“那你二人便是明知故犯了,然你既忌惮事发后的惩处,便该知晓蓄意玩弄朕……会有何等下场……” “皇上……” 瞿枫已匍匐在地不再抬面。 惹怒柔中藏刀的君王会比直接认罪给昏庸无道的统治者更叫他后怕。 春莺至始至终都认命,事到如今,唯有肚里的孩儿是她最舍不下的。 就在大伙以为姚深即将下令赐死时,云舒心下微恻,堪堪扬起秀丽的唇角,装作全看不懂局势一般单纯懵懂道:“皇上能否听舒儿一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5章:科举会试 姚深悻悻压下发号施令的冲动,一下子变得不是自己了。 他作甚要如此关注这妇人的一娉一笑? 可是她藏匿了秋月晕色的美丽瞳眸真挚不掺杂权欲的混沌,那张清尘不染的脸蛋儿上,顾盼之间不断向他释放的动人神采,为何频频绞紧他的心? 这丫头当他女儿都绰绰有余了,他也不认为自己为君数十载,还会被一个青涩少妇左右情绪。 事实上他就是这样荒诞。 姚深顾不上沈栖迟越发隐忍的敌视,侃侃笑道:“舒儿……有话就禀啊……” “谢皇上,舒儿认为孩儿无辜,春莺姑娘本着不愿打扰检验吏大人一家安宁的心,情愿独自将孩儿抚养长大,而检验吏大人显然是情根深种,方才也是为了春莺姑娘毅然说出了事实,舒儿不忍有情人被拆散,也不忍看孩儿未出生便死去,所以……舒儿想求皇上恩典,可以提前放其离宫,并赐婚于二人……” 谁都知道姚深没那么好说话,慈软的外表里头必是颗刚硬的心,云舒如此妄求,真真是白费唇舌。 可沈栖迟却在妒火燎原中轻叹事态发展的诡异格局。 伴随君王眉下眸子的回暖,众人听到了极富宠爱的迁就,“好啊……就依舒儿所求,朕稍后拟旨赐婚便是……” 仿佛有倒吸凉气的声音起伏,瞿枫与春莺错愕看向对方,又用不知名的复杂视线一同交汇至云舒面上。 好可恶呢,他便这么没有原则了吗? 侍卫将春莺放下,众人识趣般齐声贺喜:“恭喜检验吏大人,恭喜春莺姑娘……” 掺了哗然之声在里头,听得并不很清晰。 …… 赏菊大会不了了之,姚深处理完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后,称体乏回去了。 众女眷自觉无聊也都纷纷离宫,剩下瞿枫与春莺良久不敢相信自己的命运竟被一女子三言两语所更改。 韩夫人颇为欢喜云舒的“受宠”,上前贺道:“舒儿,今日大会圣上对你青眼有加,破了往日所不能破之例,你父母在家中也能舒心了。” “多谢夫人,舒儿很感谢夫人的百般维护之情,改日必与夫君登门拜谢夫人大恩。” 韩夫人摆手,“哪里的话,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自然也疼你,你若真要言谢,不若好好替我那麟儿择个好名字。” 芙蓉花开般的一笑,云舒连连答应,“那是当然的,就怕我抢了睿央公子的事儿,还盼着他别嫌我起的名字不尽人意……” “睿央是谁?” 韩夫人的笑容滞了下,随后笑得更爽朗,“舒儿的夫君果真一表人才,可比我家那睿央讨人喜欢多了!” 沈栖迟谦逊颔首,“夫人太抬举我了。” 云舒赶忙介绍道:“这是翰林学士院掌院韩大人的夫人。” “韩夫人有礼。” “沈家公子不必客气,待得空了便随舒儿一同来我府上,也好让睿央那孩子见见客人。” 云舒道:“听母亲说睿央公子整日埋头苦读,便是为了开春后的科举会试,我与夫君拜访不知是否会扰了公子?” “怎会?那孩子读书读傻了,成日病恹恹的模样看了就烦,倒不若你们来了,叫他换换心境。” 沈栖迟作揖,“如此我与舒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科举会试是大事,提前祝愿睿央公子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韩夫人听着心花怒放,“你看看,还是沈家公子博学,能说会道,我家那孩子可就比不上了……哎?”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话锋一转,“沈公子既得了一身好学问,何不也随睿央一同殿试,切磋下文采呢?” 他愣神。 殿试即为皇帝亲测,像韩睿央那种世家之后,除了世袭父亲的职位,只需朝中有人举荐便可得个一官半职,而他偏要走寻常人的道路,还名曰……苦读? 真是不简单呢。 沈栖迟审视自己,撇去一个地位仅次于皇帝的父亲,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啊? 沈安士一向不看好他,所以百年之后兄长会是继承他衣钵的唯一人选。 可他又并不十分招兄长的待见,为了云舒他们早就…… 那他该如何自处? 正想着,云湛不知从何处冒出来,“韩夫人的提议甚好,妹夫若也能得圣上亲点,同样是光耀门楣的事。” 而云舒不知何时挨着云湛站了,“哥哥莫要给夫君施压,舒儿只希望夫君能够平安,不要过多涉身政治的漩涡。”面对云湛,不安的心却在沈栖迟身上无尽翻涌。 朝中的明争暗斗,有他人去就够了,沈栖迟直爽不够圆滑,实在是不适合官场的。 奈何云湛却是打的另一番心思。 韩夫人读懂了云舒的担忧,立马大笑改口:“哈哈……舒儿这丫头可劲儿粘人了,莫不是怕沈公子得了官位日日朝事,冷落了你吧?” “夫人惯会取笑舒儿的……”她将假赧的面目偏进云湛的怀里,愁绪绕上眉心。 “情深如此……确实不如赋闲陪伴家中妖娆,也可省去官场繁琐无数啊……” 沈栖迟隐含复杂的笑,变得有些敷衍,“韩夫人笑话,出来许久想必舒儿也累了,我们便预备回府了,改日再上贵府叨扰……” “也好,咱们暂别于此吧……” 韩夫人先行离去,沈栖迟送完转面要去揽云舒,“舒儿,我们也……” 他发现兄妹二人已退得远了些,遂叫他长臂落空。 抬眸,云舒依偎在云湛怀中秀眉微蹙,小嘴儿张了又张好像在与云湛争辩什么。 “哥哥,你今日是怎么回事?你答应过我的……” “世事变化始料不及,但哥哥保证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便不要插手男人的事了。” 云舒扬起粉拳弱弱捶在云湛胸口,泄愤般:“你这骗子!”她压低了声音恐让旁人闻及,“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要去帮谁都可以,我只求你容他一世安生,不行吗?” 云湛趁机握住了她的皓腕,“小声点,你也不希望妹夫一辈子为人左右不是吗?” “你说什么?” “舒儿……不参与不表示不会被牵连,如今阿流夫妇决裂在即,这便是最好的时机!你这么聪明怎就不明白?光靠你一人是扛不起他沈家……” “那不是还有你吗!”云舒难得粗鲁对待兄长,只因气不可耐了,“你说过会帮我的,是骗我的吗?”她心烦意乱的娇抗道:“放手!放开我……” 云舒挣扎摆脱云湛的委屈模样扣入沈栖迟的心扉,他本是不欲打扰兄妹的闲谈,可他亦无法放任云湛欺负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6章:公主骑士 踱步过去,二人皆沉浸争论不曾发觉他。 云湛扣住妹妹的身子,意图安抚:“舒儿,你冷静些,你听哥哥解释给你听……” “够了吧,你从一开始便没想让他置身事外,我不信你了,我再也不信你了……”她竟有些失控般的酸楚之感,云湛沉稳的表象让她误以为事情都在按照二人商量好的方向发展,怎知他早就改了策略,而且还在继续隐瞒她的情况下默默进行着。 不信他?妹妹的话听着多么刺心,她居然为了沈栖迟拒绝他这兄长的好意,天知晓他是比任何人都盼望她平安的。 可沈栖迟呢?成日游手好闲,有什么可取?难道就因为他生了一张跨越了性别界限的优美面目吗? 越往深处想便越愤慨,沈栖迟能给妹妹的,他云湛同样不输,为何她执拗的模样仿佛要与他一刀两断了? 大手环上盈盈细腰,妹妹成了他臂弯里的精灵,“他有什么值得你忍辱负重的?舒儿,他有什么好?你为阿澈做那么多他根本不知道的……” “什么?你……你知道我……” 糟糕,口不择言竟让哥哥探知了她与姚澈共计的事情了? 云湛剑眉下的双目微冷,“是,我知道了,你不是也同样知道我?” 她方才一句“你要去帮谁都可以”赤裸裸出卖了她。 原来二人都清楚彼此陷入了姚澈那个计谋,只是心照不宣,更不会主动提及让对方担忧,让自己难堪。 兄妹两的心思向来如此一致? 不,不一致,他入计都是为她,而她却是为了沈栖迟,不一样!他的妹妹变了,完完全全成为了沈家人的俘虏。 云舒袒露一丝窘迫,但很快冰封如常,“你知道也罢了,纸终究包不住火。” 一母而生的男女连被揭穿后的反应都同样的冷静。 “就因为知道,哥哥才更不能让你单独去……” “别说了。”云舒轻盈的身子方觉异感,是云湛逾越伦常的圈揽,柔柔挣脱,寡淡的眉一刻也不肯松开,“他志不在此,即便你去提议也是没用的,你就别白费心思了。” “那我就将咱们的事说出来,他若真的看重你,便该要有所行动,你亦不必日日担惊受怕……” 身体抽离的一瞬,云湛垂下星目崭露强势占有的渴望。 “舒儿……只有哥哥是一心为你的,你知不知道……”蛮横上移,妹妹再度贴近他的硕躯,猝不及防。 “舒……舒儿知道,哥哥你放开我……” 臂弯拢紧,云舒从兄长星河璀璨的眸中剥离出看不懂的情潮,“哥哥,不可……” 甜腻一声从小听到大的爱称,随着她年岁的叠加愈发魅惑人心。 从前只想取缔她身后的每一处险境,以求保得她平安便足矣,却不知守护公主的是骑士,而得到公主的永远只有王子而已。 可他成为不了王子,沈栖迟也是。 既是如此,云舒为何还要弃他选择一个比他更无能的男人呢? “舒儿……我们自小就在一起……因为我们是兄妹……所以理应要在一起……” 柔暖的触感被按进他身体里,忽略她反抗下轻微的骚乱,云湛几乎感到了与妹妹融为一体的奇异感受。 云舒骇然,惶惶偏首,沈栖迟已面色晦暗的行至二人身侧。 “沈栖迟……” 云舒脱口,云湛似沉溺于个中梦境充耳不闻,“哥哥,我……我该回去了,放开……” 原以为沈栖迟黑面,即刻就要与云湛争锋相对的,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只轻轻撩顺女子微乱的额发,然后融开唇边悲戚的笑意,“大哥的提议,我自会好好思虑,苦心不可辜负,来日门楣生辉也定有大哥一份功劳。” “沈栖迟,你不要……不是这样……” “舒儿不是一直都想回府省亲吗?今日天色还早,不如便趁天黑前,回去一趟吧。” 云湛从朦胧的恋情中截取半分事成的快意,这小子竟如此沉得住气,没将他那些格外难听的言辞逼出口。 或许他本就没有那么在乎云舒,但若真不在乎,他作甚还要答应他的提议? 矛盾的沈栖迟,矛盾的自己。 松开云舒时,沈栖迟正拱手垂眸:“也请大哥代我问候岳父岳母大人安好,我先行一步。” “喂……” 全然连瞥视也没有捕捉到,沈栖迟雅彦之貌便被其背影更替,云舒攀升浓重的不安,想也不想便要追上去…… 说好了一道回府的……说好了多久都会等她的……他想食言吗…… “够了,不要去……” “放开……”云湛及时缠住了她的手臂,而她也在第一时刻将那只大手拂去。 不忍用强,可那个能为他填补虚妄的丫头正头也不回的离他而去。沈栖迟不是王子,他不是!所以在等到与王子的际遇之前,公主只能属于骑士。 遵从心内泛出的莫测感,云湛把心一横,唤道:“丫头回家吧!母亲病了……” 沈栖迟步伐带风已隐于曲折的宫道,云舒心一震,脚不自主的站定。 母亲病了? 母亲不是去了寺庙祈福敬香吗?怎么会? 回首,云湛难言疼痛,“母亲知道你会来赏菊大会,所以特地对外宣称自己去敬香了,她不愿让你担忧。” “母亲……为什么?” “家中出了些事,你是知道的,母亲向来担不了心事,不过几日身子便不大好了……” 云舒向沈栖迟身影逝去的方向怅然一瞥,而后走回云湛跟前,“你对他说那样的话,是早有预谋,也不止是为了我,是吗?” 云湛没有回应,但能看出默认居多。 “什么事,连你在朝中的触角也打压不及?你为何不早一些告诉我?” 方才的轻薄,是忠于自己的欲念,更是为了刺激沈栖迟能够真正起到联姻的作用。 因为沈家与云家都等不及了。 男人嘘叹,“众官告发父亲利用职务之便广纳贤士为门客,日日举荐尔等任要职,名为助力社稷,实则是在为自己培养势力,皇上忌惮父亲内朝官近身,因而十分相信检举之人。” “荒唐,哪个有品阶的官不留几个门客?何况举荐空职更是寻常了,此罪名……简直莫须有!” 云湛拉着她往外走,边道:“不成文的规定,再寻常也是不成文,只要揭发必不合规,我今日进宫也是为了此事,哪知皇上根本不容我求情……” “那……那我去求父亲大人帮忙!” “沈大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7章:仇人相见 云舒急慌慌的点头,又遭兄长亲手粉碎那希冀,“沈大人自身难保,断断顾不得我们。” “什么?父亲也……这么突然……到底为何?”她莲步沉淀,有些走不动路。 云湛半隐欲求半露疼惜,扣进她指间,十指相扣将少女水葱似的的纤指撑得慌乱无比。 “我要回去看看。”相府出事,沈栖迟一定急坏了,他若冲动不减,于沈安士和沈栖流都是碍眼的存在,指不定要如何自乱阵脚呢。 云湛指间用力,“先回家,这里不方便说话。” “不行,这种时候我不能不在……” “你在又如何?事情并非今日发生,然你至今懵然不知便是他们刻意隐瞒,你又何必回去给他们难堪?”几乎是拖着她走的,好不容易到了宫门口,她却硬是止住了步子。 “舒儿……” “哥哥,我想到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救急。”她挣脱开兄长的手,惹他不安道,“现下只要你不被牵连便是很好了,你又要……喂!舒儿!” 甩开他径自跑回昭和宫内,可怜云湛身为男臣出去了便不宜再进入,愣是被侍卫截了下来,“云将军请回!” “我有御赐合宫通行的令牌,快让我进去!” 侍卫看了一眼令牌,道:“没有皇后娘娘传召任何人不得入内!令牌无用,您若要进只能去请皇上的圣旨!” “一派胡言!方才那丫头进去你怎不拦?” “云将军恕罪,沈夫人入内是娘娘允准的,奴才们除了她谁也不会放行,还请将军不要为难奴才!” 云湛一惊,这丫头要遭殃! 于是更为情急的意图闯入,“那我便亲自去问问娘娘这懿旨是否属实,让开!” “将军如此无礼,就不怕娘娘迁怒沈夫人吗!” “你!” 这奴才说得话有几分道理,赵氏因为姚溪的关系是何等怨恨云舒啊,方才在大会上又诬陷不成反被姚深训斥更是恼火,正愁没有由头迫害她呢。 可是又不宜因为这点没头没脑的事求见姚深,为今之计,还是先去找沈栖流通通路子。 他愤愤看向两个守宫的奴才,“你们给我等着。” “恭送将军!” …… 云舒早知今日之行祸福相依,得了姚深的青眼必定会引出赵氏的不满,可她如此顺从的称病退下,仅用一个替罪羊便肯将“莲心之死”作罢,着实怪异。 赵氏的目的是陷害云舒,可她没有达到,难道不会觉得不甘吗? 原来……原来她早就得知相府与云家受人弹劾的事情了,这般先抑后扬实是为了等云舒回过头来求她相助,便好更痛快的蹂躏一番。 可恶! 她应该更早发现所有的事,或许还能在面见姚深之时进言求情一二,现下,什么都晚了。 罢了!无论赵氏要如何刁难她,为了云家,为了沈栖迟,她都会尽数受下来! 合眸,莲池中仿佛有清怡的香气幽幽飘来,她深深吸入鼻间,心……无法喘息般的沉落。 就在她倾身迈步而眼眸却未启开之时,无端跌撞至一具陌生到冷硬的男性躯体上。 “色染女真黄,露凝天水碧。” 美睫轻扬,少女如春花乍放般的娇娆容貌毫无保留落入男人的眼眸。 情不自禁吟出半句诗,他的指尖已触碰到诗中动情描述的浅浅青色。 “对不住……”少女不识来人,还在为自己的鲁莽致歉,那眼底的纯真之色不耐倾出,给男人一记空气被抽离的感觉。 也算是见过美人了,可眼前这个……不同凡俗。 见他只怔怔打量不回话,她更羞窘的后退:“对不住尊驾,是臣妻失了礼数……” “臣妻?”竟是嫁了人的? “尊驾是……” 他似乎也从未见过她,二人同样困惑的视线来回交错,一个探究,一个躲闪,最终还是男人阴沉沉的叹道:“夫人貌如蔷薇娇艳,染就一江秋色,这天水碧的颜色穿在夫人身上,相得益彰。” 来人敛去狩猎者的锋芒,佻薄之意不易察觉。 将她比作蔷薇? 可是很抱歉,她素来只喜爱寒梅,不懂蔷薇花繁姿娇,怕不是一路人呢。 “多谢尊驾赞誉,臣妻尚有急事不便逗留,先告退。” 才迈步,身侧沉稳非常的男人便试探,“你去求见皇后?” 他知道? 是啊!他为何会知道?更准确的说是他为何会在此? 云舒再回眸,已媚态尽显,“臣妻是冒然求见,也不知娘娘肯不肯见我。” “那可巧了,本……我也正要求见娘娘。”男人强行吞下惯性的称谓,竟如个寻常公子一般与云舒交谈起来。 “是巧,如此……还请尊驾先行,臣妻在外侯着便是。” 男人异常矜贵的眉眼攒动强势,“臣妻仅用于尊者,于我……夫人不必如此拘束。” “臣妻不敢。” 他有些薄愠的哼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贱名不值一提,有夫之妇不宜与外人耽搁太久,还请尊驾早些别过。”她福身,天水碧的襦裙修饰她腰肢的线条一阵柔滑。 美妙绝伦的容貌与纤窄的体态并存,再配上澹泊清甜的悠然气质,此等尤物究竟是何人家中的美景?男人犹如凡夫俗子,急色上前,“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你所求的。” “你?”云舒差一些嗤笑出声,只怕他知晓她的身份后便会迫不及待与赵氏一同刁难她了吧。 “怎么?” “并非臣妻看轻尊驾才能,只是臣妻所求之事牵连甚广,实在不便将尊驾牵扯进来,令尊驾徒增烦恼无穷。” 左一个尊驾,右一个尊驾,男人拧眉失了耐心,“你说就是,我若食言帮不到你,你便再来质问我也不迟!” “……” 云舒压榨出一些不明的情愫融进眸底,卷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看向男人的视线炙热而迟疑。 这种与生俱来的楚楚可怜击溃男人引以为傲的自负,他忍不住尴尬,连带语气也变得讨哄,“也罢,是我强人所难了些,只是我是真心想要帮夫人,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少女轻笑微福:“怎敢言责怪?劳尊驾善心,臣妻自觉温暖……” 男人却一怔,温暖? 这个词……何曾会从他的女人嘴里冒出来?他更是听都没听到过啊。 谄媚?惶恐? 他忽然暗自发笑,不知是笑女人们献媚时千篇一律的嘴脸,还是笑“孤陋寡闻”的自己? 温暖二字,他能一笔一划跃然纸上,认识……却不懂。 云舒也不明白他转瞬惆怅,又在盘算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8章:隐瞒身份 气氛顿时变得很微妙,他拥有与他妹妹相同的飞扬跋扈,然也不乏几近透彻的伪装。 少女布满纯洁猜疑的美瞳中,是隐隐欲罢不能的自己,怂恿他势必要将其收入囊中,独自享用。 可是……他又怎么能忽略,这女人早已许配给他人? “尊驾?” 男人向其掷去微深的笑容,“方才是我糊涂了,夫人求见娘娘,所求定是女眷间的闺阁密事,确不该我这男子横生插足。” 她轻轻摇头,“若能见到皇上,臣妻也不必退而求其次,来劳烦皇后娘娘了。” “怎的?是朝政上的事?” “臣妻夫家遭群臣弹劾,连累母家一并受屈,方才得兄长报信,说家中母亲因此忧思抱病,臣妻心内极度不安,才会想要来求一求娘娘的援手。” 男人眼瞳一阵紧缩,继而十分无奈的裁剪掉笑容中的善意。 朝中局势从来就是一边倒,他实在太清楚了,近日受人朝奏非议的只有丞相沈安士。可笑,他看上的女人竟是自己妹妹的眼中钉吗? 可是……姚溪又何足为惧?更无需顾及她的感受不是吗?他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即便是仇人的雨露,他也定要沾染到底。 何况他与沈家人原就不是敌对的。 想到此,他渲冉薄情的唇角狂妄上扬,“沈夫人不必过虑,此事……或许我真的能帮到夫人……” “你……” 狡黠划过眉梢,她偏过面去刻意掩饰。 若真能得了这尊贵的嫡皇子出手相助,自是两全其美,也胜过她到处求告无门,不过她不解的是,他显然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为何还肯夸口相助? 难道……这又是他另一个阴谋? 踌躇下,她蹙眉忧虑照旧,“尊驾的好意臣妻心领了,圣意难违,您也不必淌这趟浑水反惹皇上不快。” 眸温骤降,她是看不起他的本事吗? 无意识的信步凑近,云舒被迫节节后退,“夫人究竟是担忧我会被牵连呢,还是在怀疑我处事的能力?” “不是……”她背壁一凉,偏眸后头已是莲池边的假山,莲心的尸身已被挪走,但毒发吐血的暗红痕迹还泼洒在地面。 “此处人烟稀少,夫人尽可放心大胆的诉说……” 男人尔雅的面庞与沈栖流的气质大抵相同,只是更多了些骄傲自满的资本,一眼看不透本质的喜怒也能彰显他足够深沉的城府。 笑面虎,个中除去猛虎的强势更有狼性的凶残。 果然都是姚深的儿子,不管是姚澈还是眼前的姚瀛,性子都与他一模一样。 咬唇,云舒柔媚的小脸儿故作被唐突后的惊惶:“还……还请尊驾放行!” 倾身要从侧方溜走,男人长臂一抵,少女便被禁锢在石壁与他胸膛之间,“怎么?娘娘还在里头,夫人不准备求见了吗?” “你要做什么,你不怕被人……” “哈哈……”他乍然一笑引云舒注视他嗤鄙的面目,“夫人赤子心肠当真是可爱至极,如此多娇实乃沈家的福气,也是二少爷的福气呢!” 云舒不满他狂妄不自知,即刻生硬道:“臣妻听不懂尊驾话中之意,不奉陪了!”她试图从另一侧逃离,哪知男人眸如鹰般灵敏,在她动作前便已阻断她的去路,“我承诺了会帮你便一定会兑现,夫人为何对我如此不耐性子呢?” 话毕抬手,指节若有若无轻抚少女雨露般的面部肌肤…… “你放肆!你敢……”训斥的话还没说完,便见一排巡值的侍卫从不远处穿行而过,步伐整齐隐掺兵器冷硬的声响。 她慌然噤声,而后在男人谐谑的眸光中荒唐腹诽,是他无礼在先,她怕什么?不若正好喊叫出声也可令这尊贵皇子忌惮少许! 遂挣扎启唇,双手作势推拒上他的胸膛,“你再不放我离去,我便喊了!” “喊?”他余光瞥了一下侍卫,还丝毫不觉,便笑道:“你尽管喊啊,其实我方才便想问你的,你质疑我能力的同时怎也不问问我的身份?” 轻薄还在继续,云舒愤愤挥开他的手,“问与不问有何重要,你行如此举动还自以为很荣耀吗?”略过他的侧脸,她张口就要大呼:“来……” “唔……” 疯子!他是个疯子! 目睹男人强行捂上自己的嘴,而不远处的巡兵听到星点动静已朝她这头过来。 “折腾什么?人都被你引过来了……”他似乎无处安放这女人,略略蹙眉后决定将她藏进假山后头。 “唔唔……” “别说话,我来应付一下。”他倚在假山后只显露半边身子,很快听到巡兵不明就里的询问:“谁在那里!” 男人轻咳一声惹头目警觉:“是谁在假山后头?快出来!” 然后是耻笑他们愚蠢的成熟声线:“是我。” “啊?二皇……” “皇后娘娘不许巡卫进她寝殿百步范围,你们是不是越的太过了?” “什么?”头目低头乍看脚下方寸土地,又意识到男人对赵氏称呼的改变,一时摸不清头脑,便没有作答。 他又道:“去跟娘娘说我有事耽搁,要晚一些求见,还请娘娘见谅。” …… 云舒面上一只细腻温凉的手,结结实实掩住了她的口鼻,令她喘息困难。 暗啐,这疯男人!“唔……”她欲抬手相争启开一些缝隙置换空气,奈何男人误以为她要逃跑,长臂堪堪用劲儿便将她的身子反圈在怀。 她心一颤,疯男人得寸进尺了! 牢牢掰不开的手掌,她因无用的抵抗而吁吁起伏的胸口,无一不在提醒她此番困境何其棘手,勉强透过男人狭隘的指缝吞吐稀薄,一瞬间叫她感到憋屈无比。 一旁的交谈还在持续,她却越来越觉脑袋发晕,耳边似耳鸣般交响嘈杂,该死!这疯男人是准备将她活活闷死吗! …… “娘娘要午睡,免你们例行巡视,退出去吧!” 头目看不清主子的面目,难免疑心,但外露那截精致异常的龙纹衣摆就是他主子素日的穿戴无疑,他只得听命,“是,奴才们告退。” 整齐的脚步声还未消退,男人忽感一记轻盈的撞击直达他的胸膛,他闪身回去时才发现那丫头已双目颓然的倚进了他的怀中。 “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9章:她想要的 他慌忙撤手,却意外讨到了一手淋漓…… 然他顾不得讶异,慌张扶起她:“喂……醒醒……你怎么回事……” 陡然侵入空气的胸腔再度剧烈起伏起来,她张口用力吸了一口气,让眼前的黑蒙逐渐消散,而后娇唇颤栗的断续道:“你……你……疯子……”她无力的推开他,自主扶着假山频喘不止。 男人也没想到她半晌没有反应,竟是因为他差点儿将她闷死了? 愧疚一闪而过,可又迅速被女子赐予他鄙薄的称谓染黑了面目,“是你把他们招来的。” 待稍稍喘匀了气,她才抬起天水碧的锦袖胡乱拭去面上口液。 “你怎么样?”没安好心的询问,她亦只字不愿应。 从未被人冷待过的男人自觉尊严受创,不及多想便探手扯回她的身子,“问你话呢?”异常浓烈的占有欲,不容他人无视的尊贵血统。 不过云舒也非柔顺俗女,紧随他质问的是她劈头盖脸的捶打,“疯子!疯子!你这疯男人!” 胸前算不上疼痛的触感,她苍白的小脸儿却不知何处而来的倔强,就莫名其妙压下了他一腔恼火。 他不禁豁然吟笑出声,将那妄耍小性子的少女揽得更近,“这回便算是我对不住夫人了……” “你……无耻……” “我是无耻,但我能给夫人想要的。”他利用天险阻挡的山石,完全风化自己的罪恶,那一张清俊面貌越贴越近,半拉拢半哄诱,“夫人想保沈家满门我亦可以为你做到。” 她满面厌恶的撇开脑袋,“不劳费力,我自会去求皇后……” “她不会帮你,这你知道。” “皇后心意岂会被你这匪类揣测预知,仔细我禀告……”他突然钳住她的下颌,令她话头一止,“匪类?” 像是闻及天下顶好笑的笑话,忽而玩弄的笑意喜怒难测。 “从漂亮女人嘴里说出来的疯话也是好听,夫人与其百般推离拒绝我的好意,不如就从了我啊,我可保你荣华周全一世,再不用为那些无用的男人奔波劳苦,如何?” 云舒全难置信这三旬出头的成熟男人还能生出如此轻狂无知的一面! 她立刻啐上他面:“你敢公然强夺有夫之妇?断断不会有人容你的!疯男人……你这疯男人!”说着用力摆脱他的痴举,向假山外跑去。 “想跑吗?还是说你想惊动宫中禁卫?”男人投机环住天水碧的裙腰,轻易猎获少女满身芬芳,“过来吧你……被我看上的女人是绝逃不了的,就别白费力气了,好吗夫人……” 二人犹如黏着在一块儿难舍难分,男人从后头禁脔了她的娇躯,便如那日沈栖流也是如此急切的操控她,然后随心所欲的施展欺凌折辱…… “不行……不行……” “你还是小声些,否则风吹草动都会引宫墙外的禁卫自四方涌入,到时候……你这欲拒还迎的可怜模样儿,可就要被所有人看光了……”言毕猖狂的笑出声来。 明明作恶之人并非自己,可她却盈满羞耻在面,绝对不争气的软了下来。 与之相对迎来的是男人自负心的暴涨,他变得极其温柔,言辞也不再刻薄,“早该这样了夫人,允了我对你没有任何损害,不过……你若还担心家中的男人发作,我替你去回了他,好不好……” 与沈栖流不同,他捕获猎物之后不是想如何马上享用,而是会为自己的猎物解决除他以外任意的竞争者,若不是一早知晓他卑鄙的内里,她定要信了他的安抚,从了他的庇护。 背后温情贴上来的一具躯体,还是与一开始碰撞时的一样陌生,一样冷硬。 “你别怕……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皇后那里也无需再赴了。”他将脸埋进云舒的发丝里,与每个拥抱她的男人一样从嗓间溢出沉沉的喟叹。 她吞下恶心的感觉,强装柔声细语:“那……那我现在……” “你要回相府吗?还是回你自己家?我派人送你……” “不要,会有人发现。” “那去我宫里……宣太医为你看诊。” 她一颤,立婉拒:“不成,哥哥还在外头等我……” “云湛等你做什么?” 男人稍稍压下迷乱,手抚青丝游移进粉嫩的颈项,片刻,指尖暖得很浅显,“这样的天气,你穿的有些少,我带你去司制房裁些衣料,你喜欢什么颜色?” 闻言脖子微缩,眉眼填满心虚,“不……不要,那些……都不好带回去,会被他……被父亲怀疑的。” 目光微恻,男人将她不自然的情绪纳入眸中,沈栖迟有何忌惮?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喽啰,她只要跟了自己,便是沈安士也不必惧怕。 可是他没有明说,反而极为遵从她的意见,“那你想要什么?首饰,宅邸,奇珍?还是……你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柔软的腰肢挣了挣,在他臂弯中调皮转圜,让二人相拥的姿态更便于四目相对。男人仿佛来不及适应她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手臂迟疑的松开。 难道这就是物极必反? 天水碧一触倾心,这女人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应了那句“染就一江秋色”,受了蛊惑乱了陈年筹谋的心,只那一刻,忽略了柔荑似抚如触的在他腰间生涩皴擦。 “你说的那些我都轻易能得,又有什么意思。”耳边响起她娇弱的抗议。 他嗓间灼灼吞下一缕湿润,“那你说啊……你要什么,我……我早就问你了……” 意乱情迷毫无防备,最是意志薄弱的时候,她趁机踮起脚尖更凑近他的耳畔,“……” 传音入耳,男人疑惑中夹杂震惊。 片刻,她要退却,他却猛的按住她的腰身,迫她继续保持耳鬓厮磨的亲密劲儿,“我可以给你,但你要先说,要那些作何用处……” 云舒不想他能这般爽快,也更兴起的编起了瞎话,“自然是自保了,树大招风……你那么能干必然树敌不少,万一他们拿了我……啊……” 还没解释完,男人忽然在她娇俏的臀上狠狠一攫,“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保证没人敢那样对你。” 她羞愤并存,“口说无凭,我如何信你,我又怎么确定你是真的要与我……而不是玩弄我?” “玩弄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0章:徒有其表 紧贴的关系,云舒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得他鼻腔中叱出的冷笑,“真要玩弄,你现在已经被我办了,懂吗?” “你……”她晕红了双颊,可惜男人看不见,“我就当你已经答应我了,你若是反悔,我就……” “你就如何?” “背叛夫君,与你苟合,让母家蒙羞,我……我亦无颜面存活于世,那必是死了干净……”说罢竟挤出一丝酸楚哭意。 “苟合……”男人的心止不住融化,却还不肯卸下生冷的躯壳,“何必说那么难听,我允诺你便是了,只是……你预备将那些安置何处?” “这无需你管,给了我就是我的东西,我可以将其安置各处,你也不许再向我讨回。” 霸道的女人,可是又那么美丽。 男人与他的父亲一样没了底线,无比爽利的点头应允,“好……给你……都给你,那你还要不要死……”大手再次揉捏上翘臀外侧,她身子更僵。 “不……”红霞翻涌,她却不能阻止那禽兽之举。 而后觉得调戏够了,才放开她。 不曾预料再见的会是一张羞涩泪目的小脸儿,这显然令他呼吸一紧,“哭什么,摸你两下就委屈了?” “我怕……我怕有人……” “不是跟你说了,你小声些就没人来,”他嘴上敷衍着,心中无尽翻出歉疚的萌芽,“行了别哭了,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我自己……”男人从袖中取出妻室缝制的绢帕,替她掖去泪水。“我也不欲被墙后的眼睛窥探到什么,出了昭和宫你就自己走吧,拿着。”手帕被强行塞进了云舒手中。 “多谢尊驾……” 他一听这糊涂的称呼即刻面色发灰,暗忖彼此都已是人后露水之情了,竟还要这么生疏? 轻咳一声,“我字沁之,你往后可以唤我这个。” “是。” 姚瀛,“瀛”本是河海,意在海纳百川,生生不息,而“沁”属水体,更有渗透之意,姚瀛取沁之为字,合情合理。 云舒垂眸要走,男人又攫过她的袖子,“都告诉你了,你也不唤一声吗?” 她咬了咬下唇,就当讨好这笑面虎,徐徐福身娇吟:“多谢沁之公子。” …… 为着这一声“沁之”叫得亲热,男人在送她离开后许久,依旧伫立在莲池前回味无穷。 待另一波巡卫例行巡视时,他才被公式化的男声打醒,“二皇子殿下,您……您在此……” 男人立刻褪去柔情,然而磁石般的声线没有改变,“母后在午睡,本殿在此等候求见,有何问题吗?” “没,没有!外头风大,殿下……您还是去偏殿等吧。” “风大?”他若有所思扬起湿润的掌心,那里是她甜美口液的承接处,“天气是冷了。你去命司制房按照较正妃小一号的身量尺寸裁制新衣,再由母后的名义送去相府给二少夫人。” “啊?”奴才刚想问为何独独给二少夫人,连公主殿下都没有呢?就被男人一记警告的眼神呵退,“是是!奴才马上去办!” 风过,掌心凉丝丝的,趁那些余温还未风干,他微扬下颌,吻了上去。 …… 相府,沈安士面色铁青。 沈栖流陪伴左右,却未见沈栖迟的影子。 云舒上前安抚,“父亲大人放宽心,那起子人嫉妒您在圣上跟前得脸,必是想尽了法子要对付您,您可千万不能就此泄气啊。” “是,弟妹说的对。” 沈安士看着两个懂事的孩子,叹:“这件事与你们无关,也无需你们插手来管,便退下吧。” “父亲,朝议在即,您被揭露藏污纳烩,私占盐池,总要想个法子来应付啊,否则,您在皇上跟前的地位……” “行了,为父心中有数,你们退吧。” 沈栖流还想说什么,沈安士已不耐抬手强行将二人摒退。 “是。” 二人退到厅外,正巧碰到墨玉前来,“继母亲好,父亲正在为朝事烦忧,您还是别在这时候去搅扰他。” 沈栖流对于墨玉对云舒的陷害仍怀恨在心,所以言语中的态度颇为不和善。 墨玉却当做不知,“我知道,从前相爷烦心时都是我陪在他身边,我自会懂得分寸不会叫相爷恼了。” 沈栖流不屑哼道:“但愿如此。” 他无比敷衍的拱了拱手,与云舒一并离去。 行至杏林,沈栖流目睹满是光秃的枝丫,禁不住让惆怅渲染开来,“这次相府能否度过难关,实难可知,若有不测,这片你喜爱的林子,怕也要尽数砍去了……” 云舒想起二人初遇的暖色回忆,也自觉恍如隔世,从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根本无暇关注这片杏花疏影早已只剩光裸的躯干。 “舒儿,你怕吗?” 云舒迈到他跟前,浅笑,“怕……有什么用,一切都有父亲大人,你我能做的只是相信他。” “我知道云大人是被我沈家牵连的,于你……更是两头辛苦,方才阿湛急慌慌来找我,说你任性进了昭和宫,你……去求了皇后?” 她摇头,“没见到,皇后在午睡,我在外等了许久也未得见。” “不得传召如何能面后,还好……还好宫里头的人没有因为莲心的事,再去为难你……”他边说着,心全不受自己的操控,情不自禁的要贴她更近。 云舒适时后退一步,“众目睽睽,想必她也是不敢的,对了……一回来光顾着父亲的事,还未来得及向大哥道谢,在此谢过……” 下福的柳腰引他迫不及待扶上她的手臂,“我曾说过,弟妹的事从无小事,我愿为你上九天揽月,更别提这区区举手之劳……也幸好赶得及,敏柔姑娘没事……” 上九天,下五洋?真是好听。 沈栖流说起情话来当真比沈栖迟木讷只会付出的模样体面多了,然她既知是徒有其表,又怎会真心感动呢? 赏菊大会她留敏柔独自在府,选择带莲心随侍只为试探她忠心与否,她也明白姚溪睚眦必报,总会寻机报复,却不想她刚解的禁足,竟一日也按捺不了。 所幸沈栖迟留了心眼,及时让沈栖流回府镇压,姚溪底下那起子人才没敢下手。 究竟谁是内鬼暂还不得而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非莲心,否则赵氏也不会那么干脆的将她铲除。 她蹙眉却未挣脱他的触碰,“大哥……不要这么说,让大嫂听到又要误会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1章:良禽择木 “这不是误会,这都是我的真实想法,舒儿,你知道我对你……” “大哥别说了,”她躲开他炽情的注视,迅速将话题转移,“父亲大人受他人弹劾夜不安枕,继母亲又才被惩处过,她这时候过去绝不是所谓的陪伴与安慰那么简单,怕又要生事,大哥……还是去瞧瞧吧。” 情爱真可叫人盲了眼睛,家中遭此祸事他帮不上忙,却还沉醉于儿女私情中不得自拔,如何算作一个长子该有的表率? 沈栖流愧色上涌,缓缓松开她,“弟妹思虑周全,是我太不顾大局了……” “舒儿很感激大哥一直以来的维护,但那都仅限于感激之情,舒儿此生除了夫君,不会再接受任何一个男子,还请大哥成全……” 沈栖流浅眸微烁,划过疼痛之色。 心爱的女子请求自己成全,他能不答应吗?他方才信誓旦旦的承诺的,可为她上天下海在所不辞,怎的即刻便要失信了? 他的犹豫令她失望,遂不再愿意多言,微微一福转身而去。 “此生无望!来生又当如何?”背后弥漫喘动的音律,云舒能听出话中的急切。 她怔怔僵直,脑内泛滥怪异的苦涩感。 记忆中不知对谁说过,一辈子也不算长,只等来世合心相守便可名正言顺。 是啊,她的来世早已许给另一个人了,哪里还轮到他? 夺一份洒脱镌上美人眉梢,她道:“来世若可控,舒儿会恭祝大哥心想事成,不再受这情爱牵绊。” 可是来世怎能控制? “为什么……我究竟是何处比不上他!” “大哥……” “大哥何处都比我强,但是舒儿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清润不疾的嗓音在她回眸之际,已绕上了她的指尖,沈栖迟紧紧扣住她的素手,捂在手中,“这么大风还站在风口处,手都冰凉。” 沈栖流沉下眉间的阴霾,定定看着胞弟将云舒的双手裹进掌心。 “你……去哪了?”才开口,便失了底气,她承认昭和宫兀自离去的沈栖迟令她伤感,可再遇他凉风拂面,如薄纱迷蒙的媚眼笼罩她全身,她便再无还手之力。 不可否认的担忧,也怕他因为云湛的刺激做出何极端之事。 然她分身乏术,至此没有机会探寻他的去向。 他完好无损的站在她眼前,熟稔的浅吻如常和暖,“韩府。”“韩府?”她抬眸凑近他婉转求知,“掌院大人府上?” “嗯。不过韩旭不在,去岳父大人那里了。” “既然韩大人不在,你还逗留那许久?韩夫人要照料小公子不便招呼你,你也应该早些回来才是。” 沈栖迟柔柔的揶揄道:“怎么了?才两个时辰不见,便想我了吗?” “我……” “咳咳……”沈栖流十分不悦的清嗓。 云舒在寒风中娇弱的喘息近乎消散,“大哥……”她暗想沈栖迟跃然在兄长眼前与自己谈情言爱,便不怕他眼热继而恼羞成怒,日后都不再援手吗? 可他丝毫不惧,还讽道:“天寒地冻的,大哥欲与舒儿家常怎也不择个避风处,舒儿可不比大哥身强体健,什么都受得来……” 家常?什么都受得来? 这小子顶撞人的功夫见长,从前只会直言不讳,如今也学起旁人那套含沙射影来了。 沈栖流堪堪扯出一抹笑容,“小迟见谅,实在是家中遭祸我心急如焚,是无意怠慢了弟妹,哪里比得上你这般不谙世事,还有空满心欢喜的去恭贺他人产子之喜呢?” “自然,家中有大哥操心足矣,弟弟只求夫妻和顺,能得一席容身之地便满足。” “可别想得那么简单……”兄长缓步走向他,按压不住眼角的挑衅,“你所求亦是众多男子梦寐以求的心愿,大哥不妨提醒你……良禽终会择木,而唯有贤能者才可得之,你大可不必得意的太早……” “多谢大哥的提醒……情爱不是官场,贤能者也未必能得良禽的青睐,何况大哥怎知……弟弟这份得意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呢?” “你……”沈栖流的魄力不足,因为他还非他口中的贤能者。 云舒听懂“良禽”为何人,自然更反感成为兄弟二人话中博弈的彩头。 她闷闷抽回自己的手,“贤能与否于良禽而言并非择配之重,她若愿意,即便看上的是块朽木,也同样会助他雕琢成材,若是不愿,任他丝木参天,她也不屑高攀半分!” 沈栖迟木讷不让她离去,“舒儿……”却只抓了个空。 “哼!”不满的娇哼一声,薄愠的视野拢及二人,须臾间已头也不回。 沈栖迟自然迁怒兄长,“你看你说的什么混话?” “我说的?你没说吗?” “你!” 他衔着一派冷酷与偏执,即刻就想与其大干一架,可想起云舒那张极度需要人去讨哄的小脸儿,又一刻也不愿再耽误。 “哼!”他甩开淬染浅调的衣袖,疾步追去。 …… 晚膳时分沈栖流悄悄告诉云舒,墨玉去找沈安士,其实以接济娘家为由向沈安士提出拨款的请求,并私自从娘家带了两个未出阁的丫头进府伺候。 云舒随即大惊。 墨玉是何方神圣沈安士怎会不知?所谓娘家便是那城中烟尘缭绕的流连坊啊。 名为接济,实则是要修缮坊内设施,只是再如何修缮至寸土寸金,也不至花那许多银钱。 所以云舒事后留意打探,才知墨玉暗中命人从异国买入了数名妙龄女子,并有意在公开场合再度卖进达官贵人府中。 此举惹人非议,云舒亦不解,凡事只要跨了边境,便没有那么简单。 除去与外国的互市交易,那都是要经过严厉的验关审批的,还没听过有人能够在短时间迎来送往,做的如此顺当。 除非……她另有隐秘的渠道,足够瞒天过海。 那么她背后的人又是谁呢? 撇开这个疑团,她私自带回来的两个丫头也着实可疑。 这种可疑具体表现在许多方面,譬如……墨玉称病独宿,反命她侍奉沈安士服用安神药,姚溪给宫里头教导礼仪的姑姑看管着寸步难行,自只有她义不容辞。 然尽完孝心回到自己寝殿时,却在殿门口见到了这样一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2章:爱易变质 儒雅男子的臂弯中赫然横了一具玲珑有致的女性躯体,而那个男子呢?在女性如莺婉转的娇媚轻吟中火急火燎抱她进入寝殿,那股子急色的热乎劲儿当真是人见面红,云舒定下步子掩身入围廊,却是发现那两个人连殿门都等不及掩上。 那女人是谁? 她疑惑但更多的是不安,沈栖迟雅彦润泽的背影她何其熟悉,可那种急不可耐的姿态却已许久未见。 也是了,每每在动情一刻都荒唐喊停,是个男子都忍不了吧…… 可是他为何偏在这时候“发作”?又为何将地点选在了二人缠绵悱恻了无数次的寝殿? 隐含不甘又躲不掉冲动唆使,她轻移莲步凑近门侧…… “不要碰……不行……” 沈栖迟闷哼一声,“别抓我……把手拿开……” “不行……我怕……二少爷我好怕……” “有什么可怕的?快点把手松开,一下就好了……”沈栖迟掰开女子的手,一把扯过她的脚。 “啊……”她一个没坐稳,向塌上倒去,“二少爷……好疼……你轻一点儿……” “别叫,我动作快,你忍一忍就过去了!” 接着女子的叫声变得愈发销魂,“啊……不要……二少爷……好疼……不要了……我还是不要了……” “闭嘴!”沈栖迟挥开她百般阻挠的手,冷声警告,“方才是你求我来的,现在又不要?你玩我呢?” “不是……可是我好怕……” “我保证一下就好,你只要配合一些就不会那么痛。” “我知道,可是……啊……”说着沈栖迟手上一用力,将错位的踝骨复了位。 “我说过别再叫了,我不想让舒儿发现我……” 云舒藏在门边看不见里头的情形,可二人的对话却清晰能闻,沈栖迟那与生俱来的命令口吻,曾对她痞痞的吐露过多少回? 而这种略带心疼的命令恰恰是她最眷恋的。 冷陌使然,他不会轻易对女人袒露这般霸道的自己,可是激情上脑,眼前又是能带给他痛快淋漓的女子,他……终究也是耐不住的…… 她最后听到的那句不想让她发现…… 呵呵……云舒啐了自己一口,暗道有何可悲哀的?你不是都在沈安士跟前鼓动沈栖迟纳妾了?现在又是在矫情什么? 矛盾的女人,不过是庸人自扰。 她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何像被一双手紧紧揪住?那种一沉而下的失落感,比瞬间跌入寒潭中更显窒息。 她不会水,也挣脱不出那光冷的池面。 溺毙感滋长,喘息困顿以后的惴惴不安。 大口吸了口气,眼前浮现白日姚瀛差点将她闷毙的景象,仿佛那时的她都不觉胸膛的起伏这般费力。 “小姐,外头有人给您送东西来……”敏柔一来便见云舒神情恍惚的站在门外,大冷天的怎也不进房去? 殿内的沈栖迟一愣,幽深的媚眼一阵紧缩。 云舒则慢了半拍逃离,在沈栖迟扔下女子冲出来时,与他有了最不甘愿的四目相接…… “舒儿,你怎么……” 话还没问完,云舒便两睫轻颤潸然离去,那抖落的两行清泪煽情又刺心。 “舒儿!你别走!”他来不及拦住她,毫不犹豫迈步追赶,“二少爷!您帮帮我!”女子瘸着一只脚走出来,又迅速攥住了沈栖迟的袖口。 “你在做什么,放手!”他抬手去捋,反被女子握住,“您别丢下我,我还是觉得很疼,怎么办……怎么办……” “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是不是?你是故意要让舒儿看见我们……” “不是的!二少爷,我也不知道少夫人这么巧就来了,我是无心的……” “满口谎言,你给我即刻离开这里,往后再不许踏足舒儿的寝殿!滚!”他将女子重重一推,便迅步离开! 女子跌倒在地,虽是被斥了但也算是计谋得逞,只要能够向墨玉夫人交差,也不枉她白白扭折了一只脚。 敏柔完全被蒙在鼓里,唯一看懂的只有小姐真真是伤心至溃不成军了。 独自穿梭时的寒风凛冽,吹到面上竟有些疼痛。 云舒不知自己跑了多久,也辨不清方向,直到体力不支才急喘着倚靠在一棵龙柏上,捂着胸口直泛恶心。 龙柏常青,情爱却极易变质。 她嘲讽自己一向不对沈栖迟抱有希望,甚至一度有放弃与之相守的念头,然而今日情境,将她这无比自我的想法彻底斩断。 还是会在乎啊,这种痛楚与她看到暮白和落樱感情熟络时的感觉迥然不同。 一直以为自己恋上的是暮白,直至今日她才敢肯定下来,倾慕敌不过长久的陪伴,日夜同室的男人早已渗透进她生命的每一处,并不因一纸婚约中条款的归置,也不忌惮规矩理教的约束,只心心念念想要将最美好的事物与之分享。 晨光微熹,艳阳高照,残阳如血,朗月星空,没有他的陪伴,都显得那么残缺与遗憾。 她曾亲手将他推离自己身边,也以为自己能够很自如的生活下去,可不见他的每一刻从破晓开始艰难熬过黎明,又在他轻微施舍给自己一记寡薄的柔情时,统统作废。 这就是情爱吗? 他说,“舒儿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可是他却不只是舒儿一个人的啊。 她哭着也笑着,面对灰色的圆月叹不尽那种抵触的情绪。 “月色正美,我当是谁与我一般有闲情逸致呢,原来是少夫人……” 龙柏后头飘出类似奚落的女声,云舒一惊,慌忙擦净眼泪。 声音由远及近,来到云舒面前,“月黑风高夜,少夫人也不怕冷。” 她微有不耐的一福:“继母亲安好。”还好有夜色遮掩,这满面的泪才有处可藏。 “不敢当少夫人这句继母亲,还请直呼墨玉贱名。” 深夜来此与她谈说,落井下石的意味还不明显吗?方才被沈栖迟“宠幸”的女子便是她从“娘家”带回来的丫头之一。 不知怎的,她失了以往的耐心与镇定,只想快点将她打发走,“继母亲有何事?若是无事还请让行,舒儿该回去了。” “呵呵……回去难免要见他人快活,倒不如留下让墨玉陪您赏一赏月,如何呢?” “她果然是你派去的?”她上前一步,眼前只见月色银辉下曲线美妙的身形,“你也根本没得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3章:秘密被探 墨玉轻笑出声,“少夫人眼明心亮,看什么都是那么透彻,想必方才那出戏也看得芳心大悦了吧……” “不必以此讽喻,你若只是想用那场戏来刺激我,那你可就打错算盘了。” “哦?”墨玉吐出单一的音节,继而银铃般的笑声持续,“墨玉可不认为红袖那丫头足以刺激少夫人,毕竟二少爷的心在谁身上,少夫人比墨玉更清楚。” 云舒淡淡瞥她:“清楚是清楚,真要说出来还难免叫他人觉得舒儿自负。” “什么?自负?”破口嘲笑下的反问,转接轻蔑的笑声一声高过一声。 待她止住笑声,仍旧用无比鄙夷的目光打量云舒,“自负是不假,少夫人颇有自知之明,墨玉佩服……看来二少爷并未向您提及他的过往,还真是遗憾呢。” “过往?” “少夫人是真不知还是在糊弄墨玉呢?” “如果你指的是他与你的事,那么他早在你没进门之前就已经对我坦白了。” “是吗……”墨玉笑意减淡,“既知道了少夫人还能如此从容面对我,不得不说忍耐力是空前未有的强大啊。” 云舒淡嗤一声,不以为然,“继母亲所夸从容乃舒儿实至名归,却是不关乎忍耐力什么事儿。” “你,你什么意思?” “你还不懂吗?你与他的事我根本无心理会,你的出现也不会成为我眼中的障碍,于我而言,你只是父亲新纳的继妻,仅此而已。” 墨玉吊梢的眼裂微眯,“说的如此爽利,想必早就准备好这派说辞了吧……” “继母亲不信,那舒儿也无能为力了,告辞……”她搪塞福身,预备离去,可墨玉却不肯让行,“这是如何?继母亲想留舒儿在此过夜不成?” “自己的丈夫,心却在别人身上,你会完全不在意吗?” “呵呵……” 月洒银晕,为云舒倾城的脸蛋镀上一层朦胧的轻纱,倏然落入墨玉眼中,令她不得不翻出一丝妒意,“你笑什么?” “舒儿笑继母亲双目蒙尘,看不清自己的处境。” “你说什么?你……” “你已嫁给父亲,即便夫君再对你倾心你又能如何呢?何况夫君早已放下你,可你却还不死心,甚至在他父亲的榻上还想着如何用他的情意来中伤我?这般绞尽脑汁,也不怕午夜梦回一不留神唤错了床伴吗……” “你这个臭丫头……你竟敢如此……” “继母亲还是冷静一些,”云舒无视绷不住慈母外衣的女人,偏身而过,“否则被父亲瞧见了您这市井之态,难保不会降低对您的好感度。” 墨玉精致的瓜子脸暗沉更甚,想也没想便扯住了云舒,“臭丫头别得意,我会请求相爷将红袖赐给二少爷通房,到时候……我就不信你仍能无动于衷!” “请你放手!” “你若当真丝毫不嫉妒,为何要夜半三更跑出来?难道真是为了赏月吗?”而后她似乎说上了劲儿,一把将她拉到近身,“你敢说你对他毫无情意?” “有无情意与你何干?快放手!” “你说啊,为何不肯承认?”墨玉不依不饶,险用蛮力来欺负云舒这大家闺秀,“你是怕被我知道,你其实很在意他的,对不对!” 云舒从未碰过如此疯妇,与姚溪的嚣张跋扈不同,墨玉更像是流窜于街头巷尾向人讨账的野蛮女人。 真不知从前她是如何骗过沈安士与沈栖迟的眼睛,继而得幸,鸡犬升天的。 她用力转动自己的手,“你想做什么?这里是相府,不是你们流连坊,你怎有胆子敢对我动粗!” 一听“流连坊”三字,墨玉立觉她在贬斥自己卑贱,遂怒火更旺,“我就是动粗你又奈我何?有本事去求二少爷为你做主啊?你敢吗臭丫头!” “放手!放手!” “你不敢对不对?你怕他终究会选择护着我,当众冷落你,会叫你更难堪!” 云舒已不想再与这疯女人多言,拼命挣动自己的手腕,怎料墨玉像是恼羞成怒红了眼,不管不顾死死紧攥,一来二去竟将她的一截衣袖生生撕扯下! “你……你真是疯了!”一条白皙纤细的藕臂霎时裸露在外,在黑蒙蒙的夜色中白晃晃的很显眼。 臂弯诱人的线条更惹墨玉嫉恨,沈栖迟就是看上了这臭丫头的身体吗?这般美好的身体? 肌肤暴露最是伤女儿家的颜面,云舒捂着手臂慌忙回避,可墨玉怎能容她?紧追而上的是她更为疯狂的纠缠,“自以为是的臭丫头!” “放开我!你这疯子!” 墨玉徒手抓住云舒的光臂,紧紧扣住,掌下一阵丝滑的触感即刻吸引她将目光投放于上,然刚要开口教训时却意外止住,而后伴随她凶神恶煞的面孔猛然惊骇! “你……” 云舒隐隐不安,顺着她目光定格之处看去,亦是迅速一怔! “你……你竟然……”墨玉手中力道不减,满面不可置信的剜向云舒,“你这臭丫头竟还是……” “放手!”她趁她愣神猛力甩开她。 震惊不过一瞬,紧接着迎来墨玉极为痛快的嘲笑声,“哈哈……我当是什么呢,你这般不肯承认你对他的情意,原来是早就知道他将你视如敝履了啊!哈哈……情愿与一个婢女快活也不屑碰你半根头发,你这端庄贤惠的少夫人也当得太窝囊了吧!哈哈……” 云舒冷冷凝视墨玉讥笑至神行张狂的样子,心中屈辱万分。 她知道沈栖迟也不至墨玉所言,那般不屑碰她,可二人从无欢好却是事实,并且方才在寝殿,他也…… 该死!臂上这点守宫砂当真坏了大事! 窝囊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确窝囊至极,所以,她也没有言语去打压。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还挺能讲的吗?哈哈……尊贵的少夫人……” 云舒强压窘态,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笑够了?可以让我走了?” “走?哈哈……少夫人还准备回去独守空房多久呢?我若是你啊,宁可下堂求去,也总比当一辈子老处子来得强!你说是吗?哈哈……” “你……” 正当云舒被其羞辱,怒不可发之时,静夜中豁然划进了一道男声:“当一辈子处子也及不上继母亲婚前便失贞难堪,新婚之夜的喜帕,不知割的是继母亲的手呢,还是父亲大人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4章:不吵不闹 “沈栖迟……” 墨玉恶意满满的笑容僵在面上。 沈安士与她的“新婚之夜”,早就在婚礼之前便“完成”了,婚礼只是个形式,况且在与沈安士相识之前,她也早不是姑娘家了。 为着沈安士穷追不舍,连贞洁一事亦可宽容不计,她也是一定会嫁给他的。 可她迷惑的是,为何沈栖迟会知晓她婚礼当夜已非完璧? 沈栖迟追云舒而来,却不知她逃离的方向,于是在府中窜了许久才寻到此处,不曾想这丫头又被这刻薄的继母亲贬损至无言可辩。 从前那个温柔体贴的“墨玉姐姐”,仿佛在嫁给他父亲后便逐渐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被其羞辱有的只是愤懑,而他一插足,便似浇灌了无数酸楚在心底萌芽,迫不及待疯长开去,令她无论面对谁都是那般自惭形秽。 没等墨玉的怒气上来,云舒就调转身子。 “别走。”沈栖迟不知何处来的眼力劲儿,那精光划过的瞳眸施行捕猎,准确异常。 云舒咬着唇不说话,垂下的小脸羞愤到了极致! “继母亲夜半高声浪笑,可不合规矩啊。” 墨玉丢掉手中一截衣袖,“你二人新婚之夜的喜帕作假,更是欺瞒大罪,我要去告诉相爷!”说着落荒般转身欲跑。 沈栖迟用劲儿拽过她的手臂,“姐姐去告密没有关系,然在那之后我也会对父亲尽数坦白,你我夜夜在花街柳巷春宵寻欢的艳史。” 云舒震道:“沈栖迟,你……” 男人不理会,只将墨玉拉的更近,“怎样?姐姐还要不要说了?” 墨玉野蛮甩开他:“我当然要说,你所言全然不会对我造成威胁,我亦不怕你!” “是吗?父亲没能摘下初禁的果实,却让他的儿子捷足先登了,你认为父亲会甘愿享用子息用过的东西吗?满口欺骗的姐姐……” 墨玉眉尾骤沉:“你胡说!才不是你把我……” “是不是我有什么要紧,难道你会将那个破你身子的男人寻来于你作证?” “你!” 下流又犀利的污秽言语瞬间打击得墨玉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对待嘴里不干净的女人,就该比她更肮脏。 可是云舒不比墨玉,只这点子露骨荤话已让她羞上天际,即便如今的二人已决裂,也不该如此直白的谈说他们糜烂的曾经,沈栖迟忽甘下流……究竟是要提醒墨玉,还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复杂僵持,她宛如一个局外人看他们“相爱相杀”。 在沈栖迟不经意间,攒够了绝望。 “舒儿!”他对着翩翩离去的唯妙身影实难割舍,墨玉却坐实了心中所想。 “洁身自好的妻子负气离去,二少爷还不快追?” 沈栖迟拾起地上残破的衣袖,狠狠剜了墨玉一眼才大步追赶。 “舒儿,你听我说……” 楼阁台榭在夜色中更显幽雅不俗,云舒任由男人将她拐进其中,两层六角的休憩区面面无墙,寒风捎起他与月同色的衣袂,拂过她光裸的小臂有若隐若现的情愫存在。 难得她如此乖巧,他还以为她耳闻了他与红袖之事,会如凡俗女子那般大发脾气又哭又闹,再不济,也会适当耍耍小性子啊,可她……都没有。 她不知,她越安静,他越心疼。 相对无言了片刻,他终是忍不住将这倔强而柔顺的女人揽进怀里,“对不起……” 还是有小小的挣扎,可贴在她面上的锦缎那么温暖,轻易圈在她身上的双臂那么深情,她……如何能舍得推开他,又如何能拼了命去责怪他呢? 头顶倾下的私语柔情,将男人醇厚的嗓音孕育得颇具磁性…… 为什么?她明明就那么难过,明明就那么妒忌他与墨玉的过往,明明逃离的途中已然下定决心要成全他,然临了,依旧难熬。 缓缓妥协,怀中这具身子沦陷为记忆中的柔软,他失神一般喘了一口,随后拥她更密。 “对不起……舒儿……” 偏去脑袋,男人的吻擦鬓而过,“你并没有对不起我。” “你看到了……舒儿……你看到了是不是……”薄吻追寻,不为填欲只为向自己证明此刻她在身边,“相信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我不在乎。” 他尾音凝滞,“你说谎……” 身子是紧贴的,辞却薄情,“我没有说谎,受刑那日我已说过,你只需许我正室之位,其他的……我都可当做寻常……“ “不要这样……舒儿我求你不要这样……”他想起那日她炫耀般口述她整晚不归,与其他男子彻夜恩爱的经过,就那样毫不心软的给他难堪,以至于后来的每一日都叫他耿耿于怀。 他不信她会红杏出墙,却不敢保证她没那个胆量。 从未占有过她的那种不安感时刻折磨他寝食难安,徘徊在一局死棋当中,他竟忘了还有能佐证她贞操依旧的那点印记…… “不要说那样的谎话来折磨我,舒儿……我知道你是在意我的,你是放不下我的……” 云舒偷偷吻上他的衣料,“那又如何?这不代表我便无法容忍你纳妾通房,更不代表我此生只愿为你一人守候……” “不……不……你对大哥说的我都听到了,你说除了我不会再接受任何……” “不接受亦可暗通款曲,人后苟且怎伤大雅?至于那些专程说给大哥听的话……”她笑得很轻,“你不要误会了,我既是你的正妻,总要保全你人前风光。” 她那样说,只为摆脱沈栖流的纠缠? 沈栖迟的呼吸些许凄凉,滞了半刻,他温泽絮问:“真的是误会吗……”拉开二人距离,目光略及那下意识交叠在身前的光洁藕臂,娇羞妩媚的风情藏匿不住,“嗯?” 被暗如魅影的星眸炽情浏览,她赧然躲避,可男人的纤指扣了上来,“你在骗我吧……你从没有过别的男人……” 偏首闪避:“与你无关,我不会干涉你,我……我也不要你来管唔……嗯……” 强行寡情的面容楚楚可怜,那种狡辩根本薄弱的彻底啊,可她却傻乎乎的引以为由,男人经受不起这样天真的蛊动,压下薄唇深沉依附。 “放开……唔……” 仅逃脱一瞬又被套牢。 仿佛太久未品其味,在如愿以偿的那一刻,男人的心有被深深抚慰后的满足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5章:相濡以沫 当然,她也是如此。 方才唇边淡淡的书卷味儿还未褪尽,他痴情且强势的宠爱又趁虚而来,已认定了不会给她喘息之机,可怜娇柔的人儿在他仿若欺压的来势下,显得格外不堪一击。 近到他的俊颜无法成像,亲密到他的体温与舌尖一同感受,始终一方较另一方更为炙热。 可是温柔的圈揽还未持续太久,她便觉他一边长臂不安,逐渐游移于二人深情相贴的腰腹淅索不断。她反射般惊异,想起以往的他是何等急色,这会子该不会…… 杏目圆睁,男性的呼吸尚未浮动…… 随后是温玉触地的声响,清脆一记磕破了边角,腰间玉带的松落让云舒更为兢惧,“唔……不……”从而衍生星点挣扎。 男人另一条手臂始终桎梏在侧,不等她抗拒发作完全,便将她整个身子包裹进自己的锦衣内…… 除去一层阻挡,温热更烈。 瞬间升腾的暖流夹杂着分外浓烈的男性气息,蹿入鼻间,融进血液。 原来……他哪里是急色,只是心心念念她裸露在外的手臂罢了…… 二人同覆一件外衣,令云舒想起了“相濡以沫”这个词,津甜来回推度自是互相沾湿彼此的唇舌,即使胡泊干涸他也不会放任共结连理的女人枯竭而亡。 他变了,这个吻比之从前,温柔太过。那尤为安分的一双手臂除了拥护,再无逾矩。 “沈栖迟……” 轻吟下,男人捧起她的小脸,密密麻麻的轻舐又落在眼角额间,便如呵护传家之宝一般小心翼翼,唯恐碰坏却又不舍离手。 酥酥痒痒持续堆积,奇异的感受迫她不敢长久徜徉,簌簌缠上他的双手慌忙喊停,“够了……别再……” 不想迎来的是他轻盈的浅笑,“为什么?你……不想吗?” “你……不是很喜欢吗?”他慢条斯理褪下外衣,穿在她身上,“我的味道……对不对?”俯身凑来的容颜似美玉温润细腻,被放纵洗净过的嗓音每个音阶都跌宕揪心。 喜欢,但不可承认。 “不回答……是还想要?”他弱弱喘息,再度封上少女的欲说还羞,“这样对不对……和你想的……你想要的……一样吗……”唇贴唇的私语比枕畔的风声更撩人,云舒小脸儿滚烫,动情的气哼再也不受限控。 他恣情沉溺在温香软玉间,受够了苦等。 情潮下的抚触,缓缓游走至紧俏的臀间,云舒猛得一颤,立刻回想起白日在昭和宫的情景…… 她已妄做姚瀛的情床,怎还有脸再去接受沈栖迟的…… 不……不!消受不起……沈栖迟的一切……她不配…… “宝贝舒儿……别怕……”他将娇躯的惊颤当做惊恐的征兆,不过触碰须臾又移开了,“我等你……永远等你……” 那份被他认为再也不会爱上其他女子的决心,催得云舒薄泪无度,她长睫轻轻抖动,牵扯出口中沉沉的吟颂:“沁之……沁之……” 死心吧。 沁之是谁?是个男人?她沉浮于情海暗潮,日思夜想的男人竟然不是他? 别怪她拿姚瀛做挡箭牌,因为任何人都好,只要不是沈栖迟便可。 沈栖迟拥住她,眸光已黯淡无垠。 …… 她是怎么回的寝殿? 敏柔见她视线恍惚的回房,再向外看去,沈栖迟不肯停留的背影,也能猜出大概。 “小姐,您和二少爷……” 她竟笑的颇为淡然,“我们……很好啊。” “小姐……”担忧溢出敏柔的脸,那用笑容培育的眼泪,是她从未在小姐面上见到的。 沈栖迟清楚听到了他人之名,可他已不屑动怒了,一个月,仅仅一个月,刑堂的潮湿血腥历历在目,颈间也还似残留他大手紧窒的感觉,那个人……却再不会对她说一句重话。 “对了小姐……晚膳后有人送东西给您呢……”她急慌慌转移话题,跑向衣柜捧出来一大叠丝帛绸缎,“您看,有这么多……” 纵然深浅不一,然无一例外都是天水碧的基调。 云舒偶然瞥及,心中微微一动荡,“是谁送来的?” 敏柔捧着东西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遂一步一看的往回道:“是皇后娘娘赏的,来人说娘娘不欲张扬,便无需小姐前去谢恩了,就连让您亲自受赐都没提到呢……” 赵氏? 哼,云舒暗自嗤鄙,赵氏没能报复成功已是相当愤慨,何以还会送这些好东西过来?姚瀛那狂妄自负的家伙,假借其名义是故意要提醒她,若想躲避皇后的针对,便唯有倚靠他吗? 荒诞而自以为是的想法。 “拿过来。” 桌上堆出一叠成衣,按照这个颜色挑染的难易程度来说,怕也是费了不少功夫。 天水碧乃南唐后主李煜的姬妾染就,以染至半成的青色放置于露水湿润处,经一整夜的沾染才可得此秋色沉醉,春熙憧憬的颜色。 云舒望了望身上宽大冗长的锦衫,里头透出的丝缕浅青色的光景,却叫那矜贵的嫡皇子念念不忘,真是讽刺。 不过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无心插柳了,她从腰间摸索出一块琉璃翡翠玉,持近烛火无声端详。 翠绿云海中翻腾着一双金龙,二龙一左一右首尾相贴,像极了一对恩爱缱绻的夫妻,在玉佩正中嵌着一颗同色琉璃珠,放眼而望将二龙戏珠的画面娓娓道来…… 果然是嫡皇子,佩戴的东西也不同凡响。 此番浮雕琉璃的图案将一龙一爪都雕镂的极为清晰细致,凑近了甚至可见龙须根根分明。 据云舒所知,琉璃翡翠不仅制作工艺纷繁复杂,且唯能依靠手工竣成,烧制时各个环节的调试也极为困难,姚瀛能配此成品,除去炉火纯青的皇家技艺,更要凭添大半运气吧。 也好,越是稀有越具特定性。 她偷偷从其腰间顺手牵羊,想必他一时半会也发觉不了。 “小姐,这玉佩可真漂亮,金灿灿绿油油通透的很,关键是寓意还极好,定是二少爷送给您的吧……” 握着玉佩的手一紧,她笑:“我倒希望是他送的,不过可惜了……这么漂亮却是用来害人命的东西……” 敏柔歪着脑袋似懂非懂。 “除了送衣服,来人没再说点别的吗?” 敏柔蹙眉想了一会儿,“好像……也没有了,就说免了小姐谢恩,让小姐一定要好好试试这些衣裳。” “试不急在这一时,你且放回去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6章:请求赈灾 翌日朝议,沈安士主动上奏,愿拨款三千万两下放至前线与灾区,并无条件吐出私自侵吞的盐池土地,但求姚深能念在他一片忠心,放他一马。 本以为此举千难万难,先前联合起来弹劾相府的朝臣并不好糊弄,如此行径顶多是亡羊补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并不算是将功抵过,何以乞求皇帝宽恕? 哪知朝奏上报,除了还有零星几个老顽固持反对意见,其余朝臣均附议请求姚深松口,这倒令沈安士与同奏的沈栖流颇为意外。 难道真是那“三千万两”起了作用? 可是据沈栖流所知,国库并不空虚,番邦小国也才进临安朝贡过,银钱是没有那么紧缺的。 朝臣总是一边倒,姚深无谓执着最终赦免了沈安士。 得到消息后的云舒堪堪松了口气,母家也派人递来口信,说是云艺上奏要求罢免先前被自己保荐的官员,以此自证清白。姚深未做回应但朝中对此亦不再打压,说到底,云艺不过是被牵连的无辜,沈安士都无大碍了,他自然也能明哲保身。 还好,姚瀛……还算是说话作数。 只是这场风波终要有人作出诚意,沈安士此举几乎要将府邸掏空,连夜向外搬的钱财物件直到第三日清晨才大功告成。 虽是掏空,日常开销与奴仆薪水尚有盈余,只是不能再动散财之事了。 墨玉从前段日子开始便早出晚归,为着修缮“娘家”的事儿奔波,而沈安士则从贪污一事起便忧心伤神,吩咐下去各处的赈灾又进行的不顺利,他心急如焚,身体状态自然每况愈下,时常咳喘不止,有时甚至整夜不得安枕。 “父亲,沈为无用,儿子请求亲赴灾区,领导赈灾。” 沈栖迟一句,惊动了整个相府。 众人的质疑将云舒隐隐的不舍淹没。 “你要走,为……为什么现在才对我说?”杏林外是腊月前夕,小寒将至的光景,一年中最冷的时日他竟要……离她而去? 从未想过他会离开,也从未觉得赈灾这种事能与他扯上什么关联。 他突如其来的向沈安士表明去意,或许那张愈发冷峻的面容所携带的决心太过强烈,沈安士偏偏就允了。 为什么?她有无数个质问存在心头,可临了相见时,却不知从何问起。 被霜化了的寒风拂过玉泽秀丽的面容,沈栖迟从未笑的如此安静,“说不说都要走啊,反正舒儿……也不会挂心。” 额上柔软的青丝被他抚乱,云舒定定的一言不发。 她不会挂心? 没错……他如此乖觉的想法,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从前无比渴望的相敬如宾,他一一做来了,那种温和谦逊的夫君,她现在也得到了。 可为什么会那么失落,不知不觉中,她到底失去了什么? 见她沉默,那双倒映出寒梅剪影的眸子里都是毫无戾气的自己,不禁黯然神伤。 “明日便走了,你一向怕冷,便不要出来送我了。” 头顶被他轻拍两下,云舒的心随之荡漾数回,“为什么……你不愿见到我?” “时间仓促,送不到出城那里便要聚满了拿去补给的粮仓,你一个小丫头,还是别去凑热闹……” “我……” 随行都是有品有阶的男人,她一个没有诰命加身的女子出现在那里,怎么都是惹人非议的,何况……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此,她慌慌道:“你要去多久?我去接你……” 沈栖迟玩笑一般,“灾情一日不止,便一日不得归,想那灾民每日倍增何止千万,也许……就回不来了吧……”原本只想吓吓她,却不想她听了这话会意外的哀怨难忍,还未待沈栖迟反应过来,面上已被她甩了一个耳光…… 他偏首,怔住后心更痛。 云舒的力道很轻,可扬在半空中的素手却颤抖难抑,“我……”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手,再想追寻男人的媚眼时已恍如隔世。 风过有一瞬的寂谧,她听到了他不以为意的淡笑。 “对不起……我不是……” 沈栖迟撇开鬓发,温润雅彦的面上不辨情绪,“这样也好,更无牵无挂些。” 铅华褪尽的背影比他以往傲娇描绘的攻势更具沉慑力,从前只是慌乱,此刻才真正开始惧怕…… 不……他不该这么从容走开的,他凭什么自说自话便决定自身的去留?她明明记得他承诺过的,会等她……永远等她…… “不要……”她伫立沈栖迟身后,目睹他渐行渐远。 这种复杂的感受不需多久就要容他掩去身姿,然后残忍剩她孤身一人? 她究竟是何处惹来的矜持,让她置身长久分离的那一刻,依旧淡然不惊? 风肆虐起来,奔跑时给予她脸颊的疼痛较“断袖”那夜更为猛烈,沈栖迟缓步,怅然轻叹,离去只为逃避,因为他坚信就算得不到也不会怎么样,墨玉……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那个丫头有她自己的归属,有她钟情的“暮白”与“沁之”。 真可笑,他这算是支持了妻子“红杏出墙”? 他始料不及的是,即便允了放手成全,仍要历经千辛万苦。 “不要……不要走……”一蹴而上的娇躯撞进他的背后,伴随形同痴缠的拥揽,喋喋不休:“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打你……求你……别这样……” 腰上一紧,垂眸见到了少女冻得发红的指尖,他合眸,不忍放任氤氲丛生。 “不要走……你可以不走的,沈栖迟……”小脸紧紧贴在他的背后,男性单薄的锦衣下骨感能觉,是异常熟悉的灼热与安心。 素手被包进掌心,她方要欣喜便迎来他陌生的推离,“我不怪你,但我不能不走。”掭开她的怀抱,沈栖迟心似利剑凌迟,“天冷,回去吧……” 从未体会过他的拒绝竟如此锥心,仿若被推进深渊巨口,不知等下要刺进自己心脏的,是崖底的乱状异石,还是前一个落难者的遗骨。 残忍? 不,他一定是走过了比她还要苦痛数倍的刑场,才敢说得这般不痛不痒。 第一次甩开云舒的手,嗓间涩涩发苦。 可他不能贪恋,不能留恋,他会心软。 她再度纠缠而上,沦为哭也哭不出的乞求:“今夜陪我……就当你走之前的最后一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7章:杳无音信 他没来。 沉沉睡去的少女连梦中都止不住流泪。 直到临行前两个时辰,云舒寝殿的窗子震了震,悄悄被人从外头拉开。 深夜的猫儿敏捷不减,白玉般清冷却雅致的身影从窗台而下,鞋底触地无声。 殿内炭火正旺,贵妃榻上一缕娇小的媚影入梦不可自抑,寡淡的眉儿微微蹙着,沉醉梦境中美好的憧憬未曾醒来,连烛火燃尽了也不能知晓。 她合衣而眠,究竟是等了他多久? 沈栖迟心不可控的紧窒,他未曾答应来陪她却也没有严词拒绝,可这笨丫头宁可等到入睡也不敢再派人去问一问他的心意,想必……是被白日那生疏的态度吓怕了吧。 凑近,浅浅的呼吸微翘的唇瓣,纤密的长睫随着她不踏实的梦境而频频发颤,忽然,小嘴翕合轻呓而出,“别走……” 沈栖迟无奈,俯身在她额上点下一吻,丝毫未觉。 炭火燃烧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趁夜色消融于天际前,他挥卷将又爱又痛的女人拓于纸上。 天终于亮了,晨曦笼罩下的相府与以往每一个清晨一样和煦静谧。 云舒掀开身上的锦被,知晓那人已走远。 一切都是寻常吧,他不曾赴约,她亦不会再有昨日那般热烈的情绪,同样,更不值悲伤。可她自以为是的各自安好,最后败给了案上那张水墨丹青。 从沈栖迟的视角刻画的,是她迷于梦魇,怡然自得的神态。 可是谁都知晓,昨夜的她并未入画。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云舒忽然痴了一般扬起那卷画轴,将潦草的题词念叨了一遍又一遍,没有署名,没有年月,甚至没能描清画中人的衣衫样貌,可只为这一句,她泪如雨下。 …… 沈安士病得糊里糊涂,完全上不了朝。 沈栖流自当接下府中重任,也许沈安士早就意识到自己心力不支,遂有意将一些朝事交托于他,远方有沈栖迟一力坐镇,一时间倒也没有乱套。 一日云舒侍奉完沈安士用药,恰逢沈栖流寻例探望,“弟妹,这些日子,是辛苦你了。” 她蹙眉摇头,“大哥言重,继母亲成日忙于娘家,夫君又受了皇命前往灾区,大哥也费心处理朝政实难分身,唯有舒儿赋闲,理应向父亲尽孝。” 沈栖流颔首没有反驳,而后寻常问候了沈安士,便要离去,云舒见他神行疲乏,想来刚刚接手那些政事,又要忙于朝臣交际也是忙的够呛。 “大哥……” 她追随沈栖流而出,弱弱试探似有难言之隐。 沈栖流的印象中,她从未主动唤过自己,于是不由眼眸除尘,“弟妹是有何事吗?” “大哥恕罪,舒儿见大哥乏的很,本不该再打扰的,只是……”她说着屈膝而下。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沈栖流去扶,云舒却不肯起来,“有何话但说无妨,我一定会帮你的。” 不该从他那儿获取的欢喜出现在云舒眼中,她有些不稳的握住沈栖流的手,“但愿舒儿不会给大哥带来烦恼……” 手背一阵寒凉,他的目光投向少女的领口。 “大哥近日……可有夫君大人递回来的消息,舒儿除了十日前逢了一只信鸽,便再没等到了……” 倦怠更甚,是由期望变成失望的过程。果然是为了他,果然都是为了他。 沈栖流不适咳了两声,“咳咳……他若不愿联络你,你这样盼着又是何必……” “不愿?这怎么会……”她怔怔松开他的手,攥到袖子里一阵难受。 虽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长久的杳无音信,沈栖迟对她的态度显而易见,但她不愿承认,还荒唐的将事情的症结归于来往书信的不便。 或许……长途跋涉,信鸽也会迷路啊…… “他若不愿联络我,也总该有书信回来报平安啊,大哥收到了对不对?你告诉我……他是怎么说的……” 娟秀的容颜丧了淡然,夹杂一些咄咄逼人在里头。 沈栖流眉心不舒,掩唇咳得有些厉害,“咳咳……他没有来信,也没有拖来往补给粮食的宦官带口信,但南方灾情控制较稳,他……应该是没事的……” “咳咳……” 云舒弱弱吸一口气,眸底即刻湿润,“我不信……大哥……他不会这么狠心……他知道我在等他的消息……” “你不要这样……”沈栖流想去拥住落泪的梨花,可更激烈的咳嗽袭来,发作时喘动微大。 云舒兀自擦掉眼泪,觉得沈栖流也不至于欺骗她。 她上前轻拂沈栖流的背,因身高的差异略显艰难,“大哥咳的辛苦,舒儿去请府医来瞧一瞧吧。”转身手被拽住,“府医无用……病总是好的慢一些,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要紧的……” “大哥别说任性的话……” 泪还未干透,她便已冷静了下来,不得不说她的情绪,无论喜怒哀乐都不会有太大的起伏。那现下这般,究竟是对沈栖迟灰心了,还是对他有了一些…… 手上力道放大,他微喘的薄唇过于红润,“任性的不是我,而是你……” “大哥不要……”她咬住了下唇,明显反感抽动的小手,那一派悲情无人诉说的模样当真惹他怜爱。 于是他更难耐,“你如此挂心他的安危,却被他置若罔闻,他甚至连一封家书也不屑投来,舒儿……你真的以为他这是在乎你吗……” “不会的,他……他一定是有事耽搁了,不会是你说的那样……他绝不会……” “你清醒一些好不好?”沈栖流将她揽到自己身前,盯着她重又蓄了咸涩的美眸痛心不已,“舒儿……不要怨我轻薄了你,我对你的情意天地可鉴,他亦知晓我对你是何等的渴望,可他仍自请离去,将你独自置于府中,难道不是为我提供了便利吗?” “你……”她难以置信去推他,“他是你亲弟弟,你怎能如此说他?他不是你,也不会有你这般下流的想法!” “我……下流?” 云舒反感愈烈,可沈栖流半梦半醒的征状有逐渐蛮横的趋势。 “你放开!不可如此……啊……”沈栖流桎梏她的小脸儿,迫其直视自己,“舒儿,你也会斥责我的吗?”与胞弟有三分相似的浅眸善意缺陷,“我怎记得那日,你我差些便要成为夫妻,你虽是不愿,却也不忍这般辱及我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8章:家书消失 下颌一疼,他的俊脸低俯,目光趋于贪婪直直略及少女的领口处,她扭动身子,“你既知是轻薄还敢造次?我一直敬你为大哥,不要将我对你最后一丝感激也磨灭……” 他轻嗤一声,反问:“敬重?感激?舒儿认为……这是大哥想要的东西吗?”手臂紧箍,男人的胸腹贴了上来,柔软的体感使他眸光虚妄,“坐拥朝思暮想的女子,若说全不动情,那我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的……” “你疯了吗,放手!放手啊!” “舒儿,我不舍对你用强,可是……若让你成了我的女人,不管是小迟还是父亲,除了让你委身于我,都不会有其他异议的。” 云舒不知他何来的疯狂想法,明明先前从沈栖迟口中听到的,是她身中情毒情难自控之时,沈栖流亦未趁人之危,还为了防止她咬伤自己,主动以手替之。云舒一度以为沈栖流已痛改前非,为何现在又…… 对……一定是那日兄弟二人争论“良禽择木而栖”的话题将他的思想再度归向罪恶。 如今他可以说是大权半握了,沈安士病弱,姚溪又被皇帝禁足学习礼数奈他不得,同时有额驸与亚相双重身份在手,他难免也骄傲自诩了吧! 可恶!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沈栖流这禽兽! 云舒用力去推他试图亲吻的脸,一边威胁:“你敢对我怎样?父亲就在里头!你若敢,我……我立刻让你颜面无存!” “怎么?舒儿想喊人是吗?” 她心虚的一愣,“是又怎样?父亲敬重我母家,绝不会放纵你毁我清白!我父亲还有哥哥都不会放过你!” “哈哈……” 沈栖流笑的些许狂乱,“云大人为着保荐官员之事已不太能站得住脚了,至于阿湛……”顿了顿,他将少女的身子紧按上自己情动的下方贴触摩挲,“他的心思甚至比我的更为龌龊呢,他若敢揭露我,我也不妨掀了他的老底,到时候……舒儿是想帮谁呢?” 随后爽利笑着,捎带病态的俊颜狰狞且罪恶。 “啪!” 云舒无法容忍他对自己猥亵般的举动,不假思索便甩了他一巴掌,“败类!” 沈栖流仅片刻冷静,面上的疼痛鼓动他暴怒在即,“舒儿,我如此好言相劝你不肯,难道真要我弄疼了你才甘心吗?”他捏住她的皓腕反剪于她身后,“不要!好疼……好疼……” 腕骨像是要折断了一般裂痛,他不是病了吗?为何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事实上并非他力气大,而是遇见她的所有男人都不舍对她用蛮力,眼前这个虚伪的兄长,俨然是被她这一巴掌惹火了! “只要你顺从一些,大哥会对你很好……绝不会如小迟一般,让你受这相思之苦的……”话尾他毫不留情擒住她的唇,妄想让这给他无尽渴望的女人彻底变为他身下的精灵。 “唔……不要……唔……” 清甜可口的味道构陷他罪孽翻滚,他迫不及待咬住那湿润的唇瓣,辗转吮吸…… “疼……不……”她疯狂躲避,可耳边除了他无耻的喘叹,只有那无情决绝的寒风啊…… 有谁……能来救救她…… 无助的泪水溢满眼眶,轻易沾湿了二人的唇线,沈栖流本是不在意的,然欺压下的人儿屈辱异常,狠狠抽泣起来…… 没来由的心烦,也是被搅乱了兴致,他悻悻松开她,却不想这丫头的性子如此刚烈不屈,转身便奔向不远处的梁柱一头撞去! “不要!” 她恨他的无耻,也恨沈栖迟的薄情!明知兄长是何等觊觎自己的妻子,他竟还能那样放心远行! 阻拦不及,云舒直直撞在柱上,就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舒儿!舒儿!你醒醒!”少女的额上血流不止,全然没了苏醒的迹象,沈栖流彻底慌了,抱起她向寝殿跑,“来人,传府医,快点传府医!” …… “怎么样!舒儿怎么样了!” 府医惧于沈栖流阴鸷的面孔,不敢胡言,“大少爷不必太过担忧,少夫人的脑部受损不大,额上的血也止住了,应是不久便会醒来的。” 他稍稍松了口气,“去开药方,要拿最好的药,舒儿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是,老朽告退……” “等一下!”他唤住起身离去的府医,那面上的阴狠神色是老头从未见识过的,“你若是敢动什么手脚,害了舒儿,应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吧……” “是是!”府医簌簌跪下,作礼道:“老朽明白!老朽明白!” “还有……府医老宅中的一对龙凤双子,很是机灵乖巧啊,听说……都已经会喊祖父了……” 府医大惊,“大少爷……” 他俯身下来絮絮,“您这把年岁丧子,仅留下那一对双生子延续香火,也真是可怜,所以凡事都要多为他们考虑些许,是不是?今日之事……都烂在肚子里吧……” “大少爷开恩,老朽什么都听您的,求您高抬贵手容孙儿们一条活路!” “日后该听命于谁,又该不着痕迹的敷衍于谁,心中都有数了吗?” “是!老朽定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栖流奸佞一笑,“很好,下去写药方吧,父亲的身子……你也继续那样调理着……” “调理”二字加重,府医老躯一震,缩了缩脖子仓惶而逃。 殿外,紫苏已在等了。 沈栖流长腿迈过门槛,又忍不住咳了一声,“紫苏,找我有什么事?” “大少爷,奴婢来送二少爷的家书……” 他凌厉一瞥,“小声些,这里不是自己的地方。” 紫苏惊惧垂眸道:“是……奴婢知错了。” “拿来。” 信封上头是沈栖迟行云流水的笔迹,“哼,吾妻舒儿亲启?” 他无比鄙夷的拆开信封,里头有长篇漫漫大约二十页纸,粗粗浏览,都是在叙述自己情境平安,让云舒不要记挂之类的话,待览到最后一页时, “红袖同行照顾起居很是周到,然她万千柔情皆及不上你惊鸿一瞥,无奈离恨天涯远,烛影摇红春宵短,盼早日与你共剪窗烛,依偎凭栏。” 如此煽情的字,倒不像是他那个弟弟敢写出来的,难道是因为迟迟收不到云舒的回信,是而将心思显露的越发露骨了吗? 沈栖流将信全部团成一团,阴沉道:“信使已不用担心,但先前那几只信鸽总飞不回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找人模仿舒儿的字迹敷衍一封带回去,怎么写,不用我多说了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9章:入梦祁州 “是,奴婢一定办好。” 紫苏不经意抬眸,发现沈栖流面上的指印还未消退,正目露疼惜的望着自己,“大少爷,您……怎么了?” “紫苏……”他伸手去拂她的鬓发,“你如今已是正经的主子了,还这样奴婢奴婢的自称,是太委屈了。” 紫苏不敢躲开,脸蛋儿随即泛红,“奴婢……不敢委屈……” “你是我的人了,要自称妾身……懂吗?” 温柔体己,这样的大少爷是最撩动她心弦的啊,她羞涩的点头,“是,奴……妾身明白……” 沈栖流则谦笑,“三日前姚瀛来探那贱人,你在一旁伺候,听到了什么吗?” 直奔主题,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紫苏不以为然,并不觉得沈栖流利用温情收买了她,又不择手段的利用她,她只觉能帮心上人做事,无论多么繁琐都是应当的。 微微一福,“公主气的很,与二殿下抱怨了小半日,妾身在旁伺候茶水,二殿下言语提及朝中对于立嫡为储的说法越来越推崇,皇后也暗中联络了朝臣为二殿下搭桥铺路,预备在早朝上一举赢得皇上的认可,二殿下还让公主静下心来,不日便可解除禁足。” “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 沈栖流拧眉,“有话就说。” “还有就是,二殿下警告公主不要再生事,尤其……尤其不能折损了二少夫人……” 墨色沉淀的眸底泛出寒光,他忍不住耻笑那人,“姚瀛……” “大少爷……” 紫苏见主子的面上有挑衅与鄙视共同依存,不禁为二殿下揪心,让沈栖流知晓了立嫡之计,姚瀛还能那么轻易的夺储成功吗? 果然,主子凑近她耳边,片刻便生了应对之法,“先前让姐姐做的功课……这会子,可以散出去了……” 紫苏心中迅速对接上他的话意,急忙点头,“是,妾身即刻就去!” “还有……枫林会馆那里人头多一些,多派些闲人过去。” “是。” 紫苏走后,他立在风口,面上是道不尽的嚣邪。 …… 千里之外,霜露延绵,炭火灼不热男人的心,灰烬蒙不全那份望眼欲穿。 祁州城,饥荒重地。 待夜幕弥散开来,沈栖迟转动发僵的脖颈,疲惫而返。 临时安置的行馆冬冷夏热,长久无人打理更是萧条的紧,好在沈栖迟一向随性倒也能适应,可习惯了相府锦衣玉食的沈为可就没那么痛快了。 替沈栖迟推门,不太好闻的尘土味儿便袭来,“这行馆饶是散了大半月的味儿了,也还是如此,二少爷您真是受苦了!” “行了不要抱怨了,你我来此又不为享受,忍耐些吧。” 沈为进屋将烛火点燃,房间是亮了,可黑烟袅袅煞是熏人,“如今咱们府里的耳房都不用这样的蜡烛了,这祁州地方官明知您大驾光临,却也不准备些个好东西,当真是无礼!” 沈栖迟坐下,“地方官也可怜,县衙里困难得连快牌匾也舍不得请人做,上回你没看到吗,衙役们穿的还都是多少年前的差服,若非如此,皇上也不会派父亲来此赈灾。” “说是这样说,可小的还是心疼您……” “罢了,”沈栖迟扬手指向那头的书案,“取信纸来,墨磨好了就去粥厂盯着些,仔细晚上那些人偷工减料,明日不够施了。” “是。” 屋中只剩他一人,廉价的竹笔粗糙的信纸,还有坑坑洼洼的老木头桌面,都敌不过笔下那些字令他惆怅万千,“舒儿,多久没有你的消息了……” 避开她,并未减轻对她的翘盼,本想着时间能冲淡一切,久而久之淡了,倦了,厌烦了,二人就不必再互相折磨了,可是…… “为何你一封也不回……飞去的信鸽忘记了回来的路……是否将你的情意也一并淹没了?” 可惜他自认为的锲而不舍,其实从来都没能递到云舒手上。 灰月绕过头顶,他患得患失间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被人推开,吱嘎吱嘎的动静不小,但沈栖迟因连日劳累睡得极沉,竟没有察觉。 来人掩鼻,对于房里的烟熏味很是反感。 昏黄的烛火映照在男人的侧颜,美玉般润泽的轮廓,高挺清秀的鼻梁,柔和娟秀的双眉,还有梦中絮絮唤着心上人的纤薄唇瓣…… 凑近,发现他眼下乌青,定是好几日没能好好安寝了。 来人探出指尖,轻柔抚动男人的长睫…… “嗯……”他轻哼,完全没有意识。 白皙细腻的肌肤因为连夜愁郁,显得气色不太好,烛影晃动,鬓发缓缓搭落在他唇上,俊秀中更添妩媚。 这幅美好的画卷,无疑能摧毁任何一个女人的自制力。 俯身,目光触及他对开的衣摆垂落在地,是一惯简洁雅秀的浅紫色。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伸手探向了男人的腰间…… “咔哒”一声,镶了白玉的绢带被取下,外衣一瞬敞开,来人顺势窥探劲腰下一席磅礴之地…… 睡梦中的沈栖迟隐约觉得有人在撩弄他,可眼皮太过沉重,朦胧中竟将那份奇异的感受与美梦佳人恍惚融合在了一道。 倏地,一阵微颤伴随他沉声,他惊醒。 奇异的感受仍在持续,且更清晰,沈栖迟禁不住脑子断线,急急喘吟一声:“舒儿……” 下方的动作凝滞,沈栖迟懵懂一般与之四目相对,二人都怔在了那儿…… 待他反应过来,便发现自己衣衫不整,里裤也…… “你……你在做什么!” 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慌忙起身拢好衣裤,“你怎么进来的!出去!滚出去!” “二少爷……”那人被呵退在地,委屈的咬唇。 胡乱扣好衣裳以后,见那人没有离去之意,他更恼火,“你是不是不走?要我撵你?” 衣摆被扯住,“不要……二少爷,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放手!” “不要拒绝奴婢,二少爷……”她哭了起来,“奴婢是真心喜欢二少爷,想伺候二少爷的,奴婢不要求名位,只求能时刻陪在二少爷身边……” 沈栖迟使劲儿拽动衣摆,“放开!这件事我早与你言明了,你若再敢纠缠,别逼我动手打你!” “那您打吧!若如此便能让奴婢留在您身边,奴婢甘愿受罚!” “不知廉耻!”沈栖迟一脚踹开她,“红袖,那日你故意让舒儿误会你我的事,我还未向你讨算,你竟还不安分?什么人指使你,什么人派你跟来祁州城,我都一清二楚,若杀一个奴婢能儆慑那幕后之人,我也不介意那样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0章:她的回信 “二少爷……”红袖跌倒在地,惶恐如即将被猎杀的小鹿。 沈栖迟知晓她多半也是被强迫的,可恨那个女人一点也不顾念往日情意,变着法的安插女人到他身边。 红袖察觉沈栖迟眼中似有怜悯之意,更被撩动,“二少爷孤身在外,难免寂寞,少夫人不便奔波跟随,不如……不如就让奴婢来……” “你闭嘴!” 红袖的扭捏羞涩令沈栖迟想起云舒被他宠爱时的撩人模样,不禁俊脸泛红,可眼前这个女子,虽身段妖娆眉目如画,却及不上云舒的十中之一,他又怎会应允? 不让红袖说完,他走过去将她拎起,然后冷道:“方才的事我且不与你计较,你把衣服穿好,马上出去!” 事先被她拨松的衣裳掩不住纤细的锁骨与若隐若现的沟壑,可沈栖迟始终避开目光,不屑一瞥。 禁欲的男人? 红袖从不认为自己的姿色不足以勾起男人的欲望,然今日栽到沈栖迟身上,无疑是对她自尊心的践踏,遂心中失衡,“求求您……二少爷……求您留奴婢在这里好吗,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您的……来此这么多日了,您……您难道不会想要吗……” 沈栖迟面更红,发窘似的啐道:“你还说!滚!你给我滚!” 将她撵到门槛处,红袖见实无转圜余地,立刻另行计策,“二少爷且慢!您听奴婢说完行吗,听奴婢……” “我不想听!出去!” “等一下……”她扒拉着门框说得急迫,“奴婢有二少夫人传来的书信!” 推搡止住,“你说什么?舒儿的信?” 一听云舒来信便失了魂? 红袖暗自切齿:“是晚膳前信鸽带回来的,奴婢见您正忙于指挥施粥,便没有即刻呈给您……” “糊涂的东西!”沈栖迟忽然比方才更恼了,攥起她的手腕警告道:“往后再有舒儿的信件必须第一时间交于我!信呢?拿出来!” “信……信在奴婢身上……” 他不及多虑,大手粗鲁探进她衣裳里头…… “二少爷……” 抬眸,见红袖有被触碰了敏感肤位的难喻表情,他一滞,避嫌那般将其推开,“你自己拿!” 红袖几乎觉得自己像是被用过丢弃的抹布一样惹他厌恶,然事实上他连“用”一下都不稀罕。 夺过那一卷叠得很整齐的纸卷,红袖才切切实实被关在了门外。 原以为那历经千里传来的信件,字里行间定是饱含了那丫头的惦念与牵挂,可是当他一字一句阅完后,红袖听到屋里头传出桌椅板凳哐当作响的声音…… “大哥常伴,勿念。” 仅这几个字,沈栖迟便疯了一般砸锅摔盆,难怪……难怪她不回信,竟是因为有了沈栖流的体贴,不屑理睬他了? 不是“暮白”,不是“沁之”,而是沈栖流。 近水楼台,云舒一个女人独自在府,他若总上去嘘寒问暖,难免就掳去了她的依赖,所以这封信是她的回信,也是她的回绝…… 翌日,驿站的信使被沈栖迟揪住衣领,咄咄追问。 “你说!我让你带回去的信,到底有没有交到舒儿手上!” “二少爷饶命啊……小的只是个送信的,您夫人从来大门不出,小的……小的怎么会知道……” “那你都是交给谁了?” “都是……都是一个圆圆面孔的小丫头,小的根本不认识她啊……您放了小的吧……” 沈栖迟目光流转,“是敏柔?” “小的不知道她叫什么……啊……疼疼……”沈栖迟擒住他的手臂压制到身后,“你现在是不是要回云城?” “是是……会途径……” “往返最快要几日?” 信使满面痛色,可还在艰难计算,“大……大约要五六日……小的收拖信件众多……中途停留的地儿也多……” “三百两去买匹千里马,最多两日,必须回来!” 信使双目圆睁,“什……什么?小的哪来……” “沈为,给他!” 沈为捧出一盘银锭递到信使面前,沈栖迟吩咐道:“你把这封信带回去,务必要交到舒儿手中,她若有回信,你再带过来,听懂没有?” “是是是!小的听懂了……听懂了!” 给完银两,祁州地方官已在外唤了:“搅扰二少爷,临时设的粥棚受人疯砸,饥民没分到粥正在那里起哄闹事呢,您快去看看吧!” “知道了!” 他眉一蹙,临走还不忘催促:“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去买马!” 信使点头如捣蒜,“马上去!马上去!” 驿站外,地方官杨盛正急得原地打转,见沈栖迟出来,立刻上前,“二少爷!您快去看看!府衙里头那几个人已经快顶不住了!” “怎么回事?是谁来闹的事?” “下官也搞不清楚,就看一大片饥民打扮的人来抢粥,施粥的见他们面生,怕不是祁州城里头的饥民,便没给他们,哪知他们一言不合便砸了粥棚,下官实在是无计可施啊……” 粥棚。 果如杨盛所言,偌大的城门口挤满了饥民,被砸翻在地的米粥混进了脏东西,但依旧阻止不了那些人穷凶极恶的跪地舔食。 除去疯抢的,还有饥民互相殴打争夺,区区几个衙役根本来不及制止,只能任由场面失控,城门口顿时一片呼天抢地,人声嘈杂…… “都给我住手!” 沈栖迟大呵,然无人理会他。 冷肃的面孔紧绷起来,衙役见沈栖迟到场,忙求救,“二少爷!这些人疯了一样!我们赶都赶不走!” 饥民中不知是谁听到沈栖迟的身份,高声道:“那穿碧色衣裳的就是他们的头儿!就是他不给我们粮食!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就是他!就是他!” 带头人一呼,众人围攻。 沈栖迟身陷饥民群中,被他们来回推拉,他目露锐利,即刻森冷下令:“都给我退下,谁再敢这样捣乱赈灾现场,立刻拖下去斩首!” 其中有人嗤道:“你说斩首便斩了吗!你敢滥用私刑?” “杨大人!拿刀来!” 杨盛从衙役那慌忙取过佩刀,扔过去,沈栖迟则稳稳接住,下一刻甩开刀鞘,冷光划过的刀锋架在了那嗤鄙之人的颈间,“我是云城丞相府沈家的二少爷沈栖迟,杀一个刁民算不得什么,你死了,正好多匀出一份仓粮给他们,反正此次赈灾拨的都是我府上的款项,我便是中饱私囊,你们也照样要活活饿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1章:解除混乱 那人一愣,也有些被颈间利器震慑到。然他似乎不信沈栖迟会真的动手,粗鲁道:“你敢!动手啊!有种你动手啊……” 沈栖迟冷笑微深,将刀锋直直嵌进那人的皮肉里,“你死了,我立刻收手回云,运来的粮仓也会尽数撤回!”他看向四周众人,“你们都听好了!并非相府不愿施粥了,是这刁民以命相逼,迫我束手,你们若有一日食不果腹饿死了,也都是这混账东西害的!” 那人握上沈栖迟的纤手,“你……你别危言耸听!有种的砍死我啊……” “都听到没有,这混账的话!你们愿意因为血染粥棚而连累一家老小都去给他陪葬吗!” 底下零星有人回应,“他死就死了,为何要断我们的粮!” “就是就是!我们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凭什么给他陪葬啊!” “别理他!别理他!把他扔出去!我们要粮食!我们只要粮食……” …… 而后众人起义将那野蛮人扔了出去。 刀口沾血的佩刀还握在沈栖迟手中,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又道:“还有谁敢闹事,也都会是死路一条!” 稍稍静下来的人群中有人抗议,“谁愿意闹事啊!若非你们不肯通融给我们一些粮食,我们也不会费这些力气来砸粥棚!” “说的对!” 沈栖迟问那人道:“不肯给?我已来此近二十日,日日都保证了施粥数量,何来不肯?兄台话中是否有隐情?” “你只施了祁州部分,我们清远也属祁州,却是半点粮也没分到!” “对啊对啊……哪有你们这么做事的……” …… 沈栖迟看向杨盛,“杨大人,这清远……是怎么回事?” 杨盛答道:“清远县前些日子已被划分给紧邻的定州城了,这些个刁民消息不灵通,怕还不知道吧……” “定州也是此次的赈灾点,难道没人负责施粮?” “有是有,只是那定州府尹刘智的手向来都不干净,这回您拨下的款数,大抵……大抵是被他吞了。” “岂有此理!”沈栖迟咒骂道。 而后他向衙役命道:“抓紧时间将这里收拾好,沈为,你再去粥厂多添一倍的粥送来这里,除了原有的民众,从清远过来的人也都一样布施!” 此话一出,饥民众呼,“好啊好啊……有粮吃了……有粮吃了……” “大伙都别挤在这里了,散开到一旁等待!” …… 沈栖迟三两下控制住了场面,这令杨盛一行人不得不暗暗赞叹。 那个被众人扔出去的男子,方想混进人群离去,便被沈栖迟逮住,“兄台饿着肚子,不乖乖等着施粥是要去哪儿啊?” 他凶色上脸,“与你何干!你没能砍死我是你无能,凭什么还要管我去何处!” “呵呵……”沈栖迟笑得轻浮,“刘智派你来怂恿众人捣乱闹事,你没能完成任务,便敢这么回去了?” “你……你怎么知道……”男子一脸不可置信,还有被揭穿后的心虚胆怯。 “我如何知晓你不需知道,你只要知道,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男子粗眉竖起,迎面啐骂:“呸!你敢威胁老子?老子偏不按你的话做!”说罢,猖狂迈步。 沈栖迟在后头兀自道来,“第一条路是你死,不管是被我砍死还是被刘智灭口……第二条路是带我去找刘智,我不仅会保你一命,还会买下你药铺中所有囤积的药材……” 男子步子顿止,再度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我是……你还知道什么!” 沈栖迟轻甩碧袖,豁然吟笑出声,“我还知道什么?就要看你选择第几条路了……” …… 前往定州的路上,杨盛也一道跟过来了。 “城中灾情才稳,杨大人也可稍稍松口气歇歇了,何必还要亲自跟过来呢?” 杨盛提及刘智便一肚子不痛快,“是下官与那刘智有一些私人恩怨,这次借着二少爷惩治他的由头,下官也好旁观过过干瘾。” “此话怎说?” “哼!那刘智家最小的胞妹与下官犬子本有婚约,起初刘智也未反驳,哪知天灾过后祁州城寸草不留,连温饱尚难解决,那刘智心知下官家道中落,竟毁坏婚约,私自扣了胞妹在家不让其出嫁了,还处处添油加醋毁我儿清誉,您说这是不是欺人太甚!” 沈栖迟颔首,“嗯,这的确非君子之举,那姑娘家是怎么个意思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妙芊姑娘想嫁,也拗不过兄长啊。” 正说着,那野蛮男子提醒,“二位,府尹府到了。” 沈栖迟抬头一瞧,这府尹府装潢的极为华贵大气,与一路来见到的灾民居所简直天差地别。 呵……中饱私囊的油水还不是一般的足。 “有劳兄台,您先回您铺子里,我处理好这头便去与您商议购置药材之事。” 男子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只粗粗拱了拱手,便离去了。 “二少爷好端端向他买什么药材,下官瞧他性子粗野至极,别还对您怀恨在心,预备回去报复您呢!” 沈栖迟敛去笑意,淡淡道:“不会,若事情够顺利的话,说不定他还能帮助祁州恢复往日繁荣……” 杨盛惊异着眼没有说话,仿佛真从沈栖迟深邃的眸中看到了点滴希望。 “下头是什么人?竟敢在府尹府外瞎逗留!” 二人循声望去,府门口一个官差打扮的喽啰正横眉怒斥,那派头别提多嚣张了! 杨盛先一步耐不住性子,扬手一指:“你个贱奴才好大胆子,睁大你的眼看清楚本官是谁!” 祁州府尹官拜四品,杨盛襟前一块两尺见方的红底补子,上头赫然绣着暗金花海云雁,乃是货真价实的四品文官云雁补服。 那奴才自是认出了官阶,面色巨变。 而后哈腰捧下来的模样令沈栖迟忍俊,“原来是府尹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了,还请包含……包含……” 目光略及沈栖迟,他又陪笑道:“呃……这位公子是……” “这位是奉皇命前来指挥赈灾的沈公子。” 沈栖迟礼貌性向其颔首。 “沈公子?难道是……”那奴才颜面更暗,勉强的笑容趋于僵硬。 杨盛些许鄙视道:“没错,沈公子便是临安丞相大人家的爱子,你快点去通报刘大人,我们要面见!” “是是!您二位先进府稍候,小的马上去请大人出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2章:怪异兄妹 刘智姗姗迟来是沈栖迟意料之中的。 杨盛等的不耐,将桌上装饰用的瓜果一个一个拧碎后终于爆发了,“这狗东西还给咱们摆官威?都半个时辰了还不露面!还有这……这些个什么?”他拿起假的水果向门口丢去,“全是假的摆在这儿给咱们吃吗!从头到尾就上了一杯茶,茶面上连片茶叶都没有,简直岂有此理……” 沈栖迟安静的喝着白水,摆手劝道:“好了杨大人…… 怒易伤身,还不如坐下来歇歇。那些原就是摆设用的,我瞧您这是故意在找茬啊?” “哼!”他气呼呼坐下,看了那些碎东西就心烦,“刘智那贪官,吞了那么多银子,只看这府邸修的这么气派也不至用这些来打发咱们,他这是知道我来,在给我脸色看呢!” “是吗?祁州受灾也有五六年了,他若是给你脸色看,莫不是她那宝贝妹子这么多年还没许给别人家吗?” 杨盛“切”了一声,满不在乎,“那也是他自作自受,他不愿做那悔婚的恶人,便到处歪曲事实说是我杨家退的婚,怎知适得其反,竟叫旁人以为妙芊姑娘德行不佳,这么多年硬是没嫁出去……” 沈栖迟缺乏善意的轻笑出声,“那可真是委屈姑娘了……” “可不是嘛……” 正说着,刘智从厅口处懒散而来。 沈栖迟头一个起身,杨盛才极不情愿的与之有礼,“刘大人贵人事忙,该不会是太累睡过了时辰吧。” “杨大人……别来无恙啊……” “托刘大人的福,本官虽是穷困潦倒,却也还算过得去。” 沈栖迟打量这刘智相貌平平,身材平平,倒也不像是个作恶多端的人,这时,他的目光正好放过来,“这位便是沈公子吧,下官来迟,失敬……” “刘大人不必客气,我向来直爽惯了,便直说今日来意了。” 刘智眼眸偏转,只点点头。 沈栖迟复杂瞥见他的不自然,故作无知道:“我奉皇命前来祁州赈灾,一直相安无事,直至今日定州的灾民忽然暴动而来我才知晓,原来定州城施粮的次数与数量竟较祁州少了不只一点,不知刘大人可知晓此事啊……” “下官,下官不知……” 杨盛怒了,“刘大人是定州地方官,赈灾事宜都要经你手操办,你如何会不知道?” “这……到底不是本官亲力而为之事,许是……许是下头的人疏忽了也不一定……” “人命关天,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杨盛耐不住火气要上前,沈栖迟立刻阻止,“杨大人稍安勿躁!” 他见眼前刘智胆气平庸,毫无为官者的霸气与魄力,唯唯诺诺的连话都说不利落,不知这样一位庸懦之人如何成为杨盛口中那类中饱私囊,处事宵小的昏官。 “刘大人不知情无所谓,但我会如实向父亲回禀,届时他老人家御前诉状,刘大人怎样都逃脱不了干系。” 刘智愣神中夹着慌乱,“下官惶恐,敢问丞相大人只手遮天,欲给下官加何等罪行……” “侵吞灾银,中饱私囊,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丞相大人大义凛然,定不会叫你这贪官逍遥法外!”杨盛对沈栖迟道,“二少爷,证据确凿不必再问了,咱们走!” “杨大人且慢!” 沈栖迟还未发言,厅口传出一高傲女声。 众人抬眸,只见一约摸二十,身着粉衣的高挑女子莲步轻移而来,乍看装束没什么出彩之处,唯鬓边一根蝴蝶点翠镂空钗夺人眼球,随她迈步,衬得她一颦一笑,风情万种。 沈栖迟望向杨盛,见他眼中陌生,似是没见过这女子。 而刘智则忙慌慌的跑过去,“妙芊,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 “哥哥受人诬陷,妹妹怎能坐视不理?”那女子甩开刘智的搀扶,继续走向二人。 沈栖迟趁机偏首小声询问杨盛,“您见过她吗?” “没见过。” “二位大人有礼,小女子刘妙芊,是府尹胞妹。”她微微颔首,却在抬眼之际怔了片刻。 沈栖迟亦盯着她私自揣度,暗想这丫头仿佛比刘智更有官样,女儿家家大庭广众的也不怯场。 杨盛看二人眸光相融频繁来去,忍不住轻咳提醒。 女子回神,依旧镇定,“杨大人好,小女子久闻杨大人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冠冕堂皇的客套话。 “妙芊姑娘不必多礼。” 沈栖迟切回正题道:“姑娘方才说我二人诬陷刘大人,不知此话怎解?” “侵吞灾银,中饱私囊我刘家万万不敢当,朝廷拨下来的钱款我们都悉数用于赈灾事宜,二位查也不查便给哥哥定罪,还说要一纸诉状告到御前……如此言论小女子实在不能苟同。” 沈栖迟没看错,确是个能说会道的女人。 “即便如此,定州灾情泛滥也是有目共睹的,若不是刘大人扣押钱粮,那些东西又会到哪里去呢?” 女子有些好笑,“沈公子能神通广大的找到我府上,那区区银粮的去处自然也难不倒您,不如……您自己去查了……” “你个小姑娘,说话怎如此放肆!”杨盛不满。 沈栖迟从她话中截取到的却非言语的放肆,而是另有所疑。 “杨大人往来我府尹府亦是横冲直撞,先前连拜贴也不曾投一张,您都这般放纵无矩了,小女子一向仰慕您,自然这一切放肆都是跟您学的啊……” 杨盛顿时气到胸口闷痛,“你……你这个……” “杨大人息怒。”沈栖迟倾身挡在杨盛前头,对这伶牙俐齿的女人频露柔情,“妙芊姑娘见谅,我二人来此是为解决事情,争吵又有何意义呢。” 刘妙芊也算见过美貌男子了,可眼前这个,无论从体态样貌,还是谈吐举止,举手投足之间都饱含诱惑力,她止不住在他面上停留,态度自然而然缓和的多。 “沈公子想要说什么?” “我们只是稍作询问这赈灾事宜,刘大人并未详说,若是妙芊姑娘方便,还请指点一二。” 她挑唇,俨然成竹在胸,“妙芊还是那句话,银钱都已投出,沈公子若不信,大可派人将这府邸里外翻查一遍,想必也是没有公子所期望的东西的。” 杨盛在后头发声,“外头灾民万千温饱难及,你们却能住的起这么好的宅子,这贫富差别会不会太大了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3章:被他逼的 “这宅子乃是哥哥任职时上头赐的住所,至于装潢,也是母亲留给妙芊的全部嫁妆,反正妙芊名声在外,这辈子也不指望能嫁得夫婿了……” “你……” “怎么?杨大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这是在含沙射影他杨家没能履行婚约而置她于这般孤独终老的境地吗? 僵持了一会儿,沈栖迟竟主张退去,“既然妙芊姑娘都说明了,我们也不好再强人所难,只是事情尚未解决,日后沈某若得了线索,少不得还要麻烦刘大人几趟,还望姑娘……不要厌烦才好。” 颇有深意的媚眼,里头盛着一个邀人同享的世界。 刘妙芊悻悻移开注视,福身送客,“协助调查是哥哥的义务,妙芊自没意见,不送。” 杨盛还想说什么,已经被沈栖迟拉了出去。 “二少爷您怎就相信了那丫头的鬼话?” 沈栖迟隐隐回味若有所思,“既是鬼话连篇,那说话之人便是鬼怪了,人鬼殊途,杨大人还指望用寻常法子来降服他吗?” “怎么?您已经想到法子了?” 他摇头,“没有,只是觉出许多疑点,也够你我查个几日了,咱们先去这城中的药材铺。” …… 那野蛮人挺守信,一直在铺子里等他们。 沈栖迟见他颈间缠绕一圈纱布,不由蹙眉,“兄台好好经营着药铺,作甚要为那糊涂府尹去当害人的刀子?好在天气冷,否则那伤口便该感染了。” 那人敷衍拱手,“多谢关心,害不害人早已身不由己,能活下来都是万幸了,谁还管别的。” “怎的?我来时瞧城中仅你一家药材商,可以说是垄断市场了,难道所赚利润还不足以兄台谋生吗?” 野蛮人嗤道,“原来是这样,后来就不是了。” “我懂。”沈栖迟径自过去拨弄他柜面上的药材,“鹿茸……山药……淫羊藿……”野蛮人目带惊讶的看他,不想他这纨绔子弟也能识得药材,“兄台一直为刘智做事,他也不分你点好处吗?” “我只帮他挑起灾民混乱,别的不曾帮他。” 沈栖迟不信,手中玩着一根幼鹿角,“沈某诚心想要与兄台合作,兄台却屡屡隐瞒,如此下去,我也不能保证这些东西都能卖出去了。” 说罢,他扔掉鹿角,“告辞。” “哎二少爷……”杨盛来不及追出去,更辨不明事态如何。 待长腿跨出,野蛮人有些急促了,“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沈栖迟仅身形暂顿,后又继续迈步。 “我是被他逼的!” 话一出,杨盛见到沈栖迟面上缓缓浮露胜算。 他堪堪止住步子,在光线充裕的铺口宛若救世主一般的耀目。 “我是被他逼的。”他又说了一遍,不过褪去情急,只有无奈,“他扣押了我的妻儿在手,我若不帮他为非作歹,他一定会……” “他不会。” “什么?”野蛮人见沈栖迟回转,答得满目肯定,不禁疑惑,“为……为什么……” “因为他还用得到你,不是吗?” 那个被扔掉的鹿角重新捻进了男人纤白的指间,“鹿茸价贵……便是大户也用不了这么多,兄台置办不为生意,而为单向供应给那糊涂府尹。” 野蛮人黑面,半晌才憋出一句,“是他透露给你的?” 杨盛也不懂,“那刘智未曾透露半分,您是……” “除了我方才说到的鹿茸这些,我瞧你身后枸杞,首乌,杜仲的屉子也较其他屉子磨损更多,想来是经常开启,这些药主治何疾,兄台应该比我更清楚。” “这都是……都是……” 沈栖迟笑意灼灼,没有一丝避讳,“都是补肾壮阳的佳品,兄台何不直言?不过那刘智方三十出头便要用到这些药,看来他对自己闺房里的表现很是不满啊。” “二少爷,您这都是听谁说的呀……”杨盛抬袖,老脸有些挂不住道。 沈栖迟却很自如,“不是听来的,你只看他眼下发青,步态轻飘,说话时中气稍欠便可知他是个纵欢过度的主儿了。” “呵……呵……”杨盛尴尬笑道,“您年纪轻轻,懂得东西还真不少啊……” 看着这小伙也才弱冠,倒是对男人的事儿知之甚详细啊。 野蛮人忍不住清嗓缓解尴尬的气氛,“你说的对,这些都是刘智要的,他用妻儿性命相要挟,我不得不听他的。” “那买药的银钱呢?” “起初还会按时付足,不过灾情蔓延过来后,他便称囊中羞涩一直拖欠至今,每月都只会付一些零头而已。” “二少爷,那刘智府中哪有女眷啊,下官可从未听他有娶妻纳妾,但若是通房的姨娘,哪用得着下这么大的血本?”杨盛看向他手中的鹿茸。 “谁说没有女眷了?”沈栖迟的唇角挑起隐晦的弧度,“杨大人不是才见过的?” 杨盛一愣,继而吃了苍蝇一般难以启齿,“难道……难道是妙……” “刘妙芊早就与刘智有了苟且。”野蛮人波澜不惊。 “荒唐!他们可是亲兄妹啊!” 沈栖迟轻嗅了下鹿角,边道:“他抓你的妻儿,也是因为你知道了他这丑闻。” “是。” “伤风败俗!那兄妹二人当真是伤风败俗!难怪刘智死活不肯让刘妙芊嫁给我儿,他二人如此不堪,方才竟还装得那般若无其事,现下再想真真令人作呕啊!” “作呕是不假,不过到底是叫令郎躲过了一劫,杨大人该高兴才是。” 杨盛还是不甘心,“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您方才没瞧见那二人趾高气昂的模样吗?就像是笃定了咱们查不出什么一样,想到便来气!” “明着……咱们肯定是查不出。” “那暗中……” 沈栖迟对上杨盛求解之眸,又痞气满满的游移至野蛮人面上,“这暗中……便要仰仗兄台的药者仁心了……” “我?” “兄台没能很好完成刘智交代的事,反惹我与杨大人去他那儿闹了一出,他定会将一切罪责都怪诸于你,我想现在药铺外头应该已布满了他的人,只待我们一走,便即刻进来捉拿。” 野蛮人面部一僵,目光不由自主瞄向外头。 杨盛素来胆就不肥,随即慌了,“那……那如何是好?咱们可不能让那昏官……” “先别慌,算算时辰……也应该差不多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4章:趁乱逃走 二人各怀顾虑的看着沈栖迟散漫的倒腾柜面上的鹿角,全看不出与之话中境遇相匹配的压迫感。 不多久,外头便传来人群骚乱之声。 杨盛自以为是敌方涌入,忙道:“二少爷,您料事如神连那昏官的爪牙何时现身都能预测准确,听这动静好像……人头还不少啊!咱们三人寡不敌众,怕是……怕是……只有坐以待毙的份儿……” 还是野蛮人警惕性高些,很快察觉异样,“不对,不是刘智的人……” 沈栖迟略欣赏道:“兄台真是耳聪目明。杨大人既心存疑惑,不妨探出去瞧瞧情况啊……” “啊?出去……” 野蛮人无视杨盛露怯,径自出去查探情况,“哎……你等等我……”杨盛紧随其后,二人将脑袋探出门外,却见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这……这些人……” “是清远的灾民。”野蛮人仿佛觉出四周混有不友好的窥视,立刻闪回来掩在门边,“沈二少,接下来该怎么做?” 余光瞥及,杨盛仍不知危机的向外东张西望,他一拧眉,将其一把拉回,“哎哟……拉我做什么……”杨盛小声嘀咕。 沈栖迟将桌上的药材分类包起,取过一个大麻袋装进去,“供应给刘智的药,除了这些,还有哪些?” “你要拿走?” 他看出野蛮人的顾虑,微微眯眸,“兄台若想成功营救妻儿,断刘智后路,这便是诱饵。” 虽不懂,但他还是过去帮沈栖迟将屉子里的药材也一并分装进麻袋。 全部收拾好后,沈栖迟道:“现在灾民尚少,咱们要做的是等人群密集后趁乱逃回祁州。” “那些灾民是您……” “是我来拜访刘智之前吩咐沈为叫来的。” “下官愚昧,所见那些灾民对您虽是敬重有加,然仅一面之缘,他们……怎就这么听您的话呢?” 沈栖迟轻嘲道:“他们怎么可能听我的,我只是吩咐沈为,将新添的粥棚设至此处,那头不够,他们自然要往这头来了。” “哈哈……”杨盛恍然笑道:“不愧是丞相大人的爱子,行为处事果然巧妙独到,下官佩服……” “杨大人言重,趁这个空档,我还有事要拜托杨大人去查一查。” “二少爷吩咐便是。” “大人方才说那刘智兄妹气焰嚣张,我自猜测有人在后为其撑腰,否则他们也不敢那般明目张胆,所以回去后还劳大人查一查刘智的身家背景,直系旁系的亲属有何高就都要一一告知我。” “下官明白。” “待会儿你背这药材,我与杨大人为你断后。”沈栖迟偏首看向野蛮人,却发现野蛮人正用难以描述的眼光剖析他,“兄台怎么了?” 顿了顿,他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杨盛轻蔑应他,“二少爷帮你自有他的道理,你乖乖配合就是了。” 野蛮人始终盯着沈栖迟讨要答案。 倏然,沈栖迟笑开,私心外露,“帮你……是因为往后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刘智贪污腐败众人皆知,一日不除他,定州便一日摆脱不了饥荒的处境,案底要查总得有切入的口子,正巧兄台……便是那个口子。” “原来如此,你救我一命是为指望我能知恩图报,倘若我忘恩负义,你又要怎样?” “怎样?”远山清泉般娟秀的面孔隐去笑容,拉近的距离不禁令野蛮人恍惚,“兄台要知道,我们可以救你,自然也可以杀了你……” “沈二少会甘愿自毁成果吗?” “这个问题似乎更适合兄台,本是该死的人了却意外重拾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若兄台最终还是难逃一死,那他们……” “你的意思我懂了!”野蛮人急着打断他,然后拱手显露出一丝江湖气息,“定州药商万子洵,交沈二少这个朋友。” 沈栖迟浅笑不离唇,圈手行揖礼:“云城子弟沈栖迟。” 二人正说着,杨盛提醒道:“哎你们回去再客套吧,快瞧外头的人是不是来的够多了?” 沈栖迟粗粗一刮,向万子洵摆手,“万兄,就是现在,快走!” 三人按照原定路线迅速撤离,前来行刺之人因不料灾民堆积,视野完全受阻,愣是叫目标轻易逃脱了。 本是不愿殃及沈栖迟与杨盛节外生枝,但带头行刺之人等了许久未见有人出药材铺,终于忍不住冲进去查看,结果便是人去楼空,连刘智吩咐扫荡回去的药材也全部见底。 “他妈的!让万子洵溜了!” “头儿!怎么办?追吗?还是……” “追你妈个追!外头那么多讨饭的聚在那里,你往哪儿追!” “那我们就这样回去……刘大人……” 带头的咬牙,“先回去!你们两个,一把火把这烧了,就禀万子洵畏罪潜逃下落不明!” …… 另一头,云城相府。 沈栖流坐在榻缘,见头缠纱布的云舒美目轻合,昏迷中的她面容憔悴,更显虚弱与单薄。 “不要走……” 昏睡中的呓语,沈栖流听了无数遍。 微蹙的眉心缠绕浓烈的不安,那种翘首以盼胞弟归来的渴求从她翕合不止的小嘴儿中断续吐出。 微翘的唇瓣毫无血色,可即便如此,那优美诱惑的唇线也时刻勾动着沈栖流的心。 柔软却干涸,惹男人压下面去,妄图卷它进口给予其无限润泽。 想的时候他便那么做了,娇唇微启竟在呓语间主动吮住了男人的薄唇。沈栖流顿起颤栗一缕,感觉下方的可人儿微弱的呼吸趋于急促。 “不要走……” 无意识的亲吻,可日思夜想的男人从来就不会是他。 即便如此,依旧上瘾。 沈栖流探出舌去回应她糊涂的邀请,这般恬静美好的吻比他强行掠夺来的……不知愉悦了多少倍。 遂一发不可收拾。 情动是可想而知的,“我的舒儿……”他失了心智一般喃喃自语。 可他却不知,云舒的苏醒并不可控。 缓缓睁开双眸,云舒首先感到气息受阻,继而才意识到那个男人陌生的亲吻方式。 “不!”她恐惧的移开面目,男人的吻划向耳畔。 沈栖流惊了些许,退开身躯,“舒儿……舒儿你终于醒了……” 凌辱的画面不期而至,云舒紧接着坐起身,对着沈栖流又骂又打,“败类!败类!你滚……” “舒儿,你冷静……” “啪!” 好言相劝的男人面上很快多了几道指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5章:办事得力 愧疚中掺杂不甘,沈栖流滞住话头,可他没想到刚被打偏的俊脸还未回转到位,就又挨了她一耳光! 然后他喘动转轻,逐渐失去气流交替的律动。 “你滚!” 到底要带给她多少屈辱,他才会退却? 沈栖流无法平复自己的心跳,歉意开始翻涌,“舒儿,对不起……我……我不该那样对你……你刚醒身子不好,还是……” “你没听到吗!我让你滚!” 沈栖流吞下她的决绝,有些隐忍:“那你好生养着,我……我晚上再来看……” “滚!”云舒抄起榻上的锦被,扔向沈栖流。 大动干戈后的空中漫起扬尘无数,沈栖流气道敏感,忍不住咳了出来。 但他也没再说什么,恨恨离去。 该死的丫头!他竟忍下了她给他的羞辱?他自诩这辈子除了沈安士,还无人敢有胆子打他! 先前思虑良久,眼瞧着二人就要水到渠成了,便不该在关键时刻被那两行女儿泪融了心房,往后再想近她的身只怕是难上加难。 回到自己寝殿,沈栖流恼怒照旧,一气之下将殿中摆设从前到后砸了个遍! 紫苏听到动静赶忙进来,恰逢茶具的瓷片飞溅而出,好死不死的划破了她的额角…… “啊……”很怯很压抑的一声痛呼,引沈栖流警惕:“谁?” 她顾不得额伤,急慌慌的跪下请安,“大……大少爷,是妾身……大少爷安好……” 沈栖流一见是她,黑面凝滞,“是你?你进来作甚?门也不敲!” “妾身该死!妾身该死!”她吓得胸口几乎要贴到地面,再不敢起身面对他。 安静了一会儿,沈栖流似是想到什么,强行忍下心中不快,呼吸也变得轻缓起来…… 这时辰回来,是有要事要禀吧…… “抬起头来回话。” 他就近坐下,向来正襟危坐的男子在无人之际竟也是懒散不拘的姿态。 表里不一,云舒还真是没看错他。 倚在茶桌上,方觉嗓间干痒不适,于是他轻咳出声。 紫苏见他对自己的语气缓和,也弱弱关怀道:“大少爷身子不适,妾身亲手摘了批把叶,炖了一盅冰糖枇杷,不若……这便命人端过来给您服用,也好让您舒坦些……” 沈栖流敷衍,“难为你的心思了,那个不急,先说正事。” “是,妾身此次前来带了官僚富绅的口信,说是众人齐齐仰慕您的文采,特邀您三日后未时于枫林公馆一聚,还望您一定要赏脸。” “大少爷……这是请帖。”紫苏跪着俯身而过,将东西递给他。 他接过随意一瞄,立刻嘲弄发笑,“哼,这些个酸腐宦官连求饶都能写得如此美其名曰,真想看看哪一日东窗事发了,会是什么难堪样儿……” 待他笑声止住,紫苏才问:“那大少爷会去吗?” “当然……我若不去,那群没头苍蝇该由谁抓呢?”沈栖流将请帖还给紫苏,“拿去烧掉,派出去散播消息的人也可以回笼了。” “是大少爷。” 紫苏塞好请帖,又闻沈栖流发问:“那贱人这两日可有异动?” “回大少爷,公主由管教嬷嬷看着,寸步难行,许是学礼学的辛苦,连夜半入睡也不忘梦话女德,妾身想公主是真心知错了……” 沈栖流冷冷一哼,“怎么?那贱人派姐姐来替她说情了?” “不是的……妾身……”对上沈栖流冷厉的浅眸,紫苏惊得立刻改口求饶,“是妾身多话!妾身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求大少爷饶恕妾身!” “知道就好,现如今除了教引嬷嬷便只有你能时常出入她那儿,紫苏……你可不要因此我稍稍重视了你,便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妾身此生都只会忠心于您一人,为您一人赴汤蹈火心甘情愿!” 又是一阵诡异的安静,沈栖流有些享受的观赏紫苏那匍匐发抖的身躯,心中不由痛快了些。 又默默了一会儿,沈栖流才阴沉道:“谅你也不敢变节,只要你尽心尽力为我做事,我也绝对信守诺言保你安全出府,嫁人生子。” “多谢大少爷……” 颜面低伏的紫苏多想说,她已不愿离去嫁人,方才见到沈栖流面上的指印,她更是不甘,为何她不能代替云舒去抚慰他全部的寂寞呢? 可她终究是没胆子说出来,从来只有沈栖流做主的,何时轮到她提意见了? “贱人受管教之余,可曾对你起什么疑心?” 紫苏摇头,“都没有,自从拿回大少爷给妾身的那两件贴身衣裤后,公主便信了妾身的忠心,无论何事皆不防备。” “很好……这些日子你替我奔波也是辛苦了,便下去歇着吧。”他轻咳着起身,迈步便踩到了地上的碎瓷片,清秀的眉随即拧起,“命人进来收拾干净,我先去看看父亲。” 不想紫苏忙不迭的跪行而至,伸手抚上沈栖流滑锦的鞋面,“还请大少爷高抬贵脚……” 沈栖流见她雪白的手背卖力探进自己的鞋底,将那片瓷片取了出来,自然……割破手也如割破她额角一般简便利落…… “奴婢愿用这鄙薄之躯消除大少爷的烦恼……” 注意到她自称的改变,这见血的卑微之举也让他的虚荣心大受满足,他奸佞挑唇,弯腰钳住了她的脸,“不是交代你了吗?在我跟前,要自称妾身……” 紫苏沉进男人危险的柔情中,心不受自主的荡漾起来,“是……妾身愿为大少爷做任何事……”扭捏吻上他的手指,掌心,手背……而后探进宽袖中,一边吻那光洁有力的手臂,一边抬手缓缓解开他的腰带…… “上次给祁州传的信,你做的很好……” 虚情假意的称赞,同样吸引紫苏趋之若鹜,“多谢大少爷夸奖……妾身绝不会让二少爷与少夫人有任何通信的可能……” 他满意的扬起下颌,缓缓扣住紫苏的后脑,“去年两广总督送给父亲的寿礼中有一枚蓝宝石鸳鸯流银簪……紫苏皮肤白皙……戴上必定更加光彩照人……等等我便命人送去你房里……” 紫苏咬唇娇羞,“妾身谢大少爷赏赐……”谢恩间她已倾过身子,脑袋乖巧的向沈栖流凑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6章:两情久长 沈安士病重,姚瀛意外夺储失利,赵氏大受打击,朝中局势顿时不再明朗,皇妃周氏仗有长子蠢蠢欲动,一时间嫡长之争从暗争逐渐演变成明斗。 得到消息时,云舒写信的手一颤,不知该喜该忧。 墨点在信纸上肆意晕染,将落款缓步侵吞。 云舒望着案上不知该寄至何处的信件,愁郁与烦乱交织犯上,竟鲜有胡闹的将竹笔一掷,丢出案去。 掷地有声隐约混入胜券在握的脚步声。 沾了墨的笔端碰到男人的衣摆,那点子墨色在靛蓝的朝服上几乎不觉,“舒儿?” 是沈栖流下朝了。 云舒听到人声立刻用书册将信纸的内容掩盖,沈栖流眼添深意,又装作无视,“怎么了……不开心?” 这几日他日日要来许多趟,每每来除了受她冷眼相对以外,还少不了再挨几记打,起初云舒还会失控发怒,但几次下来便也不屑动手了。 脸皮厚起来,也算是难得的本事。 她不打算应他,但那嵌了翠玉的官履便会即刻纳入她的眸底,“舒儿……让我看看你的伤……”说着抬手要去抚她的秀额,云舒反感作祟,立刻用力推他,“我说过不要碰我!你不准再碰我一根头发!” 她的推搡绵软无力,沈栖流如同铜铁浇筑的人像稳稳伫立,“二皇子没能得到皇上的认可立储,与之牵连你我的处境也不容乐观,舒儿……这时候我们不该再起争执……” “我不懂这些,你也用不着拿这些来约束我。”云舒起身,绕过他向门口走去。 居然将自己越轨行为所引发的她的不满当做是二人同一阵线下的内讧吗? 他为何能够如此厚颜无耻? 沈栖流破天荒的没有胡搅蛮缠的阻拦她,只是在她踏出房门那一刻,里头传出他的声音,“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云舒身子一僵,当即转身回行,“还给我!”她冲过去从他手中夺过信纸,想揉皱它却又频现不舍,最后只好愤愤指着门处,“出去!” 沈栖流轻轻一嗤,“舒儿是在紧张什么呢?这……只是很寻常的信不是吗?”他浅眸剜住那两张信纸,走向她,“你认为的两情久长,在他眼中,不过是用来敷衍你的词句,你却表现得这般如获至宝,呵……” 极富磁性的嘲讽,更令人绝望。 硕躯存了邪恶逼近她,将她囚在书案与自身之间,“未免你日日牵挂,多日前小迟传来了一封家书,舒儿……想看吗?” 她存满厌恶的美丽瞳孔中终于挤进一丝别的情绪,沈栖流不动神色,悠悠从袖中取出一张做工粗糙的信纸。 云舒将自己写的信放到案上,又扬手夺过他手中的,“为何连信封都没有?你已经看过了?” 他的胸腹距她只剩半寸,“当然……又不是写给你的。” “你……” 她竟无言以对,沈栖迟除去一封飞鸽传书报了平安后,便再没有给她寄过一封信,可是……为何沈栖流却有…… 是因为沈栖流比她云舒,更重要吗? 视线投放,信纸竟是呈烧毁状态,“家书你都烧?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人性有何要紧?你若不愿看,还给我就是了……”他扣住云舒的皓腕,另只手预备夺纸而回,“不要!我……我看……”她制止他,丝丝阻碍在他掌中简直不堪一击,沈栖流轻易臣服于那番控制下,不做挣扎。 “红袖同行照顾起居很是周到” 沈栖迟的字迹,清癯而娟秀,大火过后,能辨的完整的仅仅是这句话。 而后再有的“万千柔情”、“惊鸿一瞥”、“春宵短”,都在向云舒展示着那个被沈栖迟“临幸”过的红袖,有多么惹他宠爱。 沈栖流刻意烧毁关联字句,只留下这些模棱两可却能引发旁人理所当然猜想的词组,意欲何为昭然若揭。 但云舒偏偏看不透,“他……他居然……”唇被咬住,曾经痛过的地方已完好如初,曾经承诺的相守也似乎化作云烟退散了…… 残损的纸张落到地上,云舒垂眸在沈栖流跟前哭得像个孩子。 她信了。 他只略施小计,便能叫她心如死灰,多么便捷的手段啊……眼见她欲隐忍却全然止不住抽噎,最后干脆沦落成为泪涌的奴隶,起始或结束都由不得她做主了。 沈栖流只觉天地合拢压向他的心房,那种沉重的感受竟是半分痛快也未涉及。 这便是他想要的,云舒的反应? “舒儿……”他握着她的手收紧,贴上自己的脸,“对不起……我不该给你看这……” “这是他的真心话……” 半疑问半肯定,“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我是一早看到了,可是……” “没有可是……待他回来……我会求他给红袖一个名分的……”她流泪想要抽回手,沈栖流痛心道:“你以为这样就有用了吗?他不会因为你大度就爱上你的,你还要自欺欺人多久!” 她除了挣扎再不说话。 “舒儿……别哭了……”他轻柔将她抵在案边,温暖的指尖拂取泪珠儿吮进口中,苦涩难当,“不要哭……你会失去小迟……但我从不曾离开你身边……”甜言蜜语在她受了情伤之际,会较平日更容易淌进她心坎里,此类安抚仿佛能使她忘却那二人春宵苦短的刺痛,不顾对错与否,情愿如此陷溺下去。 见她不再反抗了,沈栖流更情深,“没有他……还有我会照顾疼爱你……舒儿……就算把我当做他的替代品……让我对你好吧……好吗……”他的唇吮去云舒面上每一滴眼泪,不断诉说那真挚却又被阴谋环绕的誓言。 吻尽了泪,便不再安于单纯的抚慰。 屈辱越不过几行字带来的疼痛,反倒越屈辱越能察觉自己活着……她似失了光彩的深闺妇人,最终敌不过男女伦常的归置。 沈栖流来到她耳畔,齿如瓠犀磨上一片小巧粉嫩的耳垂,不喜金银首饰的她从不会刻意佩戴头饰耳坠,然她越素净,他越欲罢不能。 闻及吞咽的声响,带领她的思绪飘回她与沈栖迟初次亲密的时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7章:利用栖流 他说:“小女儿面子这样薄,往后还碰得了你吗?” 没错,她是脸皮薄,动不动就红晕满面,可她只有在面对他时才会如此不知所措啊……他为何不明白,爱上一个人有多难?当她爱上一个人又试图要忘却,又有多难? 他不懂!他不懂的!他的爱情是翻滚于床笫间欢愉温存的享受,不是她这样什么都不懂却还异样矜持的无趣女人。 红袖在他怀中,他的急切她是亲眼目睹的,虽然没有刨根问底,但她想要知晓真相的心情较任何人都要迫切。 沈栖迟习惯用温情融化她傲娇的自尊心,令她没有颜面追着那日的事情不放,所以……她竟然连他解释的一面之词都没能得到。 她觉得可笑,然后荒唐的打断沈栖流的情欲,“大哥……我是不是很无趣……” 沈栖流如约一滞,接着吻她的耳畔柔声厮磨,“怎么……小迟这样说你的吗……” “……” 熟稔的调情之语紧随而来,“舒儿在我眼中是完美的……只要舒儿心中有我……别的我都可以不要……” 她何尝不知好听的话多半是假,沈栖迟就算为了骗取她的身子,也该这般深情款款的吐露两句,然在她的印象中,他从未说过。 “你可以什么都不要?为了我?” 不包含一丝情动的清冷,多多少少扫去了沈栖流的情致,他长臂揽过云舒的纤腰吻得更热烈,“没有什么能与你相比……我只要你……舒儿……我只想拥有你……” 冷感的女人,单向浴火高涨的男人,怎么都不会成事的。 泪水洗刷过后的脑袋,混沌骤歇,不愿记起对沈栖迟的爱恨交织,撇开情字便起了利用沈栖流的心思。 被情潮肆虐侵蚀的男人,意志力才最薄弱。 “大哥……”云舒将手探到身后,追寻沈栖流动情发汗的纤手,“大哥想要舒儿……可是……舒儿的伤口好疼……”十指相扣,沈栖流丧掉的兴致又复返。 他退开身躯,吻上她额上的纱布,边吻边说,“对不起舒儿……大哥那天不该那样对你……你……你别怪大哥……” “怪你……我也打了你……舒儿与大哥……从此两不相欠了……”她乖巧的投进男人的怀抱,将紧扣的手覆上自己的唇,“从前是舒儿不懂大哥的心,方才听大哥一番真情相付……自觉愧悔不已……” “舒儿,你……”沈栖流的声线有些颤动,已然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 “夫君身边的女子千千万,往后舒儿……不知该置于何地……所以也不敢奢望大哥不嫌弃……” “不……我永远不会嫌弃你,舒儿……你能这么想……你知道我有开心吗?”长臂上移,拢女子胸前的风景紧紧埋入他的胸膛,“我夜夜做梦都在盼的这一日,竟是到来了……从未想过你……你能这般接受我,舒儿……舒儿……”说着他似无法自控一般将她按到案边,再度深情不减的调弄。 云舒自然不会任他继续下去,转瞬轻咳起来。 沈栖流不得已情欲满溢的松开她,又极度殷勤的关怀道:“舒儿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衣裳穿得少,染了风寒……” “没有没有……是旧疾……不要紧的……”她装出胆怯的向他讨饶,“对不起大哥……舒儿让大哥扫兴了……” “什么旧疾,难道府医没能给你医好吗?我去找他!” “大哥不要……”拉住他,愈发显得柔弱,“是舒儿乱服药物伤了身子,不干府医的事儿……” “那些药……”他想起什么,兴师问罪的冲动被削弱许多,“都怪那贱人不能容你,也怨父亲不分情由,重刑之下才损了你的身子,说到底……总是委屈了你……” 云舒偏过身子,素色的衣裙永远都那么楚楚可怜,沈栖流要去揽她,被她耍性子的避开,“大哥既然明白舒儿委屈,舒儿便不算委屈,但若要舒儿背弃夫君与你相守,那也是困难重重的,舒儿……实在没有那个胆子……” 他暗暗咬牙,“你是怕那贱人再……” “大嫂记恨舒儿已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从前你我相敬如宾尚且要被其迫害至此,难以想象往后……” “舒儿你放心!”沈栖流贴近她,从一侧掰过她的小脸儿与之对视,浅眸里都是决绝,“有我在,她不会再有翻身之机,你若忌惮,我便让她一辈子都踏不出房门半步!” “真……真的?”他默认,她循序渐进道:“大哥如今大权半握,二皇子殿下夺储失利,大嫂亦是自身难保,确实能悄悄松口气了,可是……只要有皇后在一日,难保嫡皇子不会东山再起,万一被他知晓了你我的事,我们岂非要……” “那便在他东山再起之前,彻底粉碎他……” 一双温润的眸子寒光乍现,云舒初次踏进他野心满构的世界,着实被吓了一跳,原来……他的狠戾已在众人不知不觉中,萌芽成为一片茂林…… “大……大哥……” 发觉她有些害怕,沈栖流立刻敛去森冷,调回一派谦逊宠溺的嘴脸,“我吓到你了吗?别怕舒儿……”他压下去在她额上轻吻,“无论旁人如何,我对你都是一如既往的,在事情了结之前,我一定会保护你。” “咳咳……” “好了不说你害怕的事了,你不舒服就先去歇着,我还要去问候下父亲的身子。” 云舒适时缠上他的袖子,“夫君薄情,舒儿唯有你一人可以依靠,你……你定要保重身子……别太劳累了……” 沈栖流闪过一丝受宠若惊,被自己心爱的女人依靠,是一件多么骄傲的事情啊。 “放心……” 沈栖流合上房门的那一刻,她终于绷不住跌落在地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沈栖迟那副丹青之笔还在,可画中的人却没有办法继续等他回来制造彼此暖情的回忆了。 一个人在这府中好难…… 起初是为了他不受牵连,才处处加以隐瞒,可谎言堆积到最后,竟是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懂了,她想要的是除掉姚溪?除掉姚瀛?还是利用完了沈栖流也顺便将其一并除掉? “你一走了之,可知我有多苦?” 她拾起地上那张被烧毁的信纸,连哭都不敢出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8章:放慵旖旎 流连坊。 “五爷,姑娘们都在这儿了,您看看这姿色还成吗?”隐蔽雅居内,静得出奇,叫人难以置信这其实是云城城中最热闹繁华的地段。 五大三粗的汉子将女人一个一个从外头推进来,有的受不住野蛮的索性倒地不起了。 男人狡黠的凤眸微挑,浏览一圈过后眯起,“这么经不得蹂躏,想来卖出去也活不了几日,干脆现在便解决了,还干净利落些。” “啊……五爷饶命!五爷饶命啊!” 那汉子在一旁小声,“五爷,这可都是花了大价钱从异国渡来的啊……您这般……” “墨玉相姑娘的眼光挺不错,可在她下头当差的话却有些多,左右都是一刀,她们抹脖子,你……便割舌头如何?” 残忍不仁的主儿,话一出,地上的女人们更是惊惧…… 汉子忙跪求饶,“五爷恕罪!五爷恕罪!是小的话多讨嫌,小的再也不敢了!” 男子冷哼,再看一屋子庸脂俗粉已没了兴致,堪堪一挥袖,“带下去,都带下去!” “五爷,那小的……”那粗野汉子为着舌头去留不定,不敢轻举妄动。 “让你找的调教嬷嬷,能胜任否?” “都是从沐风楼聘来的小……小倌,经历的多,自然调教起来更得心应手!” “哼,那便让墨玉先安排着吧,至于你……”男子从座位上起身,晃至那些女人跟前,笑得邪魅伴随,“你的舌头系在她们身上,她们若是受不住先去了,你也懂了。” “是是!小的明白,小的一定好好监督!” “走吧。” 汉子又将那些惊恐万状的女人挨个推出去,恐慌的吸气声消失后,雅间内再度恢复静谧。 半晌,他向屏风后轻唤一声,“颜景泽……”音色褪去阴狠只剩疲惫。 瑶琴声起,零星的音阶让男子格外放松,“我瞧你累得很,趁这个空档先歇一会儿吧。” “不敢睡……” 屏风后的男人轻笑,似嗤鄙,似调侃,“怎么?一段时日不饮酒,安寝都成问题了?” 他不说话,只倚在座椅中,盯着半透的屏风间一枝一枝寒梅交相辉映,一朵朵一簇簇红得他刺眼…… 合眸,他喟叹着对男人道:“你走吧,这两日姚深的身子不太安康,你去看看。” “他不安康,是因为心属的子嗣没能得到众人的认可,你若能让其众议拜服,他自然也就好了。” 男子拧眉不满,“你说的什么瞎话?” “我只是提醒你,他的子嗣不止你一人,而且他也从未想过姚瀛败北之后便要轮到你,所以……你的谋划中不该存在善待他的成分。” “失败是暂时的,立储最后也要他来敲定,等风头一过,他还不是一切照旧?” “呵……”悠然的笑声混杂天籁琴音,令男子一阵心痒,“要风头过去你还得摆平一个人,不是光等便可。” 男子睁眼,“沈栖流。” “我早就说了他不好掌控,看似言听计从,背地里做的事情可多了。” “我知道,枫林公馆的事儿便是他一手策划,不过……便是他不做我也会做,如此倒是替我省事。” 琴音戛然而止,男人素白的菱纹布衫轻微摩擦,他已走出来,“你真以为是替你省事?” “你……” “替你省事的最终结果,便是取你代之,你难道不好奇,那些昏官的罪名错漏,他都是通过何种渠道获取的吗?” 男子一愣,这些日子光顾着打击相府与买卖艺妓,确实忽略了这一点,“难道他打算暗中做大,已经在自建情报网了?” 无奈的柳叶眸,里头有不忍苛责他的情愫,“你也还不算糊涂透顶,我已经替你打探过了,他买了一群仆人在别庄,看上去只是伺候洒扫的,实则是从各个官吏府中高价赎出的,枫林公馆事件期间,那群人来往活动的很频繁。” “阿流那个黑心鬼,有这么好的事情,也不与我同享,当真是白瞎了一同长大的情分……”男子慢慢坐直身体,妖异的眉尾融尽倦色,格外冷肃起来。 “你现在亡羊补牢还来得及,我猜想他应该还未察觉别庄泄露,你趁此时机全部灭口吧。” “知道了……”顿了顿,他忽然神色复杂的看向男人,“颜景泽……辅佐我这样一个眼不宽阔的皇子夺储,你会觉得心力交瘁吗……” 颜景泽颇为轻蔑的向他走去,他方要站起,却被白手套按下,“来日无论姚瀛还是姚汜继位,他们对我天御的威胁定会令我更心力交瘁,而你……”俯身贴近,男子白皙的面目不由得红染,“你已答应我与我天御永世言和,我也一直在等那纸合约……秦晋之好,永不开战……” “颜景泽……” 颜景泽任职临安形同质子,为了母国安分他不得不一直留在这头,而天御为了他的安危也从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颜景泽对于天御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我等你拿到皇印玉玺,刻在天御邦交的文书上,姚澈……你会让我失望吗……” 姚澈抿唇,抬手摸上自己终年青紫的脸,只片刻便优柔不在,“不为你,也是为我自己,还有我含冤而死的母妃,若不成功,这最后一记责打,便由你来。” 白手套撇下他的手握在掌心,玩忽毕露,“若当真功败垂成了,不只是脸,你整个人都要任我处置……” “就依你所言!” 他想抽出手,颜景泽却适时转移话题,“话说,墨玉拿了沈大人那么多银两,你就不怕她财迷心窍弃你于不顾吗?” “背弃我,她的下场便会与那些买来的女人一样。” “说实话我从方才便很好奇,小倌艺妓分庭抗礼,学得都是不同的招数,你指望那些男子教她们些什么呢?” 姚澈没好气的将他一推,“你打听那么多做什么?难不成……已经预备事败提前想好如何折磨我了吗?” “哈哈……”颜景泽笑得五内具痛,“咱们五殿下的想法还非一般人所能企及啊……你既说了是折磨人的勾当,那我便去瞧瞧了……” 他掩不住笑意,略带嚣张的转身离去。 姚澈自觉手背微烫,方才被白手套握过的地方隐隐波动,像是在对他传递一些暧昧不明的情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9章:阻断情意 当夜,别庄起火一夜未灭,庄内男女无一幸存,翌日消息传入相府,沈栖流暴怒。 “大少爷,是何人这么嚣张?咱们……咱们要不要彻查一下……”紫苏跪在案前,不敢抬头看主子黑沉阴郁的面孔。 “用不着彻查!” 他竖起,将案上书册纸笔全部扫到地上,“是谁做的我有数,可恨朝政吃紧,竟给了他钻空子的机会!”他重重呼吸片刻,无比烦躁道:“你去伺候父亲吃药吧,还是老样子,不许他有恙,更不许他好起来!” “是是,大少爷,可是……” “可是什么?” 紫苏被他凌厉的眼神震慑,结结巴巴道:“现在……少……少夫人正侍奉在相爷榻前,妾身……” “怎么?你怕舒儿发觉我下药?” 紫苏垂着脑袋不说话,先前云舒已经絮絮说为何沈安士病了这么久都不见好转,也问过府医详情,府医乱说一通将其打发显然是不能叫她信服的。 可是她不敢明说,因为在沈栖流眼中,云舒绝不是那种成日疑心暗鬼的女子,更不会怀疑到是他做的手脚。 沈栖流面无表情的冷哼,“就算发现了也有我顶着,你慌什么?端了药去换她就是!” “是!是妾身愚昧杞人忧天了,大少爷不要见怪!” “侍奉完了汤药暂且不要来找我了,别庄起火,你抓紧去清点下损失,晚膳前来报给我。” “晚膳前……”紫苏腹诽,已到午膳时分,以往都是她伺候沈栖流午睡的,今日他却要她去换了云舒,还要持续到晚膳前…… 难不成他要跟云舒…… “紫苏,你今天有些不在状态啊……”他大步走下来,衣袂翻飞卷起一阵寒风,“是不是觉得帮我作恶太多,心中开始不安了啊?” “妾身不敢!妾身不敢!妾身只是疑惑大少爷为何没召妾身侍寝,是否是……是……”只稍稍逼问她便一股脑的全说出来了?沈栖流面带怒意的握住她的脸,“是什么?认为我利用完你便一脚踢开了?还是说……你在吃舒儿的醋?” “不不……”她的脸在沈栖流手中艰难摇晃,“妾身不敢!妾身是真心为大少爷着想,府中人多眼杂!您……您不宜与少夫人过从亲密啊,否则……啊!” 还未说完,面上便挨了男人一耳光。 “贱人!是谁给你这胆子敢置喙我与舒儿的事?”紫苏捂着脸颊委屈落泪,微微向后退的身子抖落成暴雨中危楼,“妾身……知错……” “错在哪儿了?” “妾身……不该妄议主子的事儿……妾身罪该万死!” 沈栖流面色毫无缓和,用一种很鄙夷的语气问她,“你配妒忌舒儿吗?即便我要了她,对内对外,你敢透露出去半个字吗?” “妾身不敢……妾身……即刻去换少夫人前来……”才要仓惶逃离,脑后的头发又被男人扯住,她痛呼着摔回地面,“你想怎么顶着这张脸炫耀给舒儿看?” 炫耀? 他不过是怕云舒见到紫苏面上的伤,暗自将他定义为一个冷酷暴力的男人罢了,无论私底下多么不堪,在云舒面前,他始终是温柔体贴的表率。 多么可笑的自欺欺人,那日轻薄逼了云舒撞柱,早已将他丑恶难堪的嘴脸展现无余了。 而后他蛮横甩开紫苏,阴戾道:“直接去别庄吧,父亲那里我亲自去。” “是……妾身告退。” 她不配嫉妒云舒,不代表她心中不怨,妒意一旦点燃,便会具燎原之势将人吞噬毁灭,紫苏从来就悍妒,此番挨打自然全部怪责到了云舒身上。 人尽可夫的贱人! 一个沈栖迟还不够,不光与颜景泽暗自苟且企图瞒天过海,现又勾搭上了沈栖流? 难道……沈栖流都不会嫌弃她曾侍奉过别的男人,还将其当做心中至宝来呵护? 说白了就是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给了她这好福气! “大少爷,外头信使求见!” 他正躁郁不快时,府中一仆从来报。浅眸浮动几瞬,他牵动唇边的冷硬的弧度,“叫进来,掩人耳目。” …… 南方千里,祁州城。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他思慕的女子所居之地,可曾有他派遣的信鸽飞过流连的痕迹? 熟练盘旋出一圈弧线,只字未应。 两日已过,沈栖迟已从信使那得到的回信,只是一方碎裂成两截的白玉镇纸。 杯中添了一缕苦酒,坑洼的桌面上还安安稳稳摆着那两截镇纸,腊梅与寒鸟被裂缝生生隔开,我在这头,你在那头。梅枝扭曲成绝情的模样,寒鸟虽是依附在侧,依旧摇摇欲坠。 “舒儿……这便是你的心意?” 以物寄相思,像她的风格,她也认定了他一定会懂这所表之意。 荒芜之地,连杯好酒都无人供应,好不容易从杨盛那里讨来的苦酒,入喉丝毫不绵,只几杯便上了头。 他的手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在他醉意阑珊之际已将那狠心的女人镌上画卷。 “咚咚!” 沈栖迟将酒盏砸向门框处,外头那人一惊,继而沉声,“沈二少,我进来了!” 入眼便是男人伏在桌面,对着一张清冷的画卷喃喃自语。 万子洵踢开脚边碎片,走过去,“这味儿,一闻便知是劣酒,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去拉沈栖迟,却被他懒懒推拒,“别碰我……我……我不离开舒儿……不离开……” “舒儿?”万子洵是个粗人,抄起桌上的丹青一览,心下微恻,“如此倾城之姿的女子怎是寻常人能配拥有的?沈二少是凡人,只可拟画不可肆意亵玩啊……” 桌上的男人动了动,愠道:“舒儿是我发妻!我日日都能见到她!谁说不能玩!谁说的!” 万子洵轻笑,不想两日功夫那雷厉风行的沈二少便成一滩醉了的烂泥? 话说,发妻?若真是妻子,何以离别几日便要这般醉生梦死的以求解脱?“但我看到的只是一个醉汉,对着仕女图趁醉宣淫,何其下作。” “你……你滚!” “我不管你如何不快,饮酒总是同饮来得更痛快些,我已经来叫过你了,要不要跟我走,随你!”他将丹青扔在桌上,大步流星。 不多久,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多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道身影。 “要去哪?” “埋酒之处。” “什么酒?” “让你成仙入梦的美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0章:偷听奇事 祁州与定州交界之处有一座玉岐山,万子洵领沈栖迟来到半山腰,从树洞中挖出几坛子酒。 “你搞什么?将酒藏在这种地方?” “不是这种地方不要叫人发现吗?”万子洵力道大,一手拎起一坛扔给沈栖迟,“喂……”沈栖迟惊呼,差点没接稳,但醉意朦胧的他浑身酸痛,抱着坛子便摔在地上,“切……干瘦的读书人,这点气力都没有,难怪连老婆都看不住!” 沈栖迟嗤了一声,虽是生气却也勉强赞同。 “喝吧!” 他回头望去,万子洵已倚靠在树洞边装着酒坛大口喝起来!“喂……没有杯子,你就直接这样……”很显然习惯了小酌怡情的翩翩公子,根本不适应山野莽夫的饮酒方式。 万子洵一呛,然后向黑黑的树丛吐了口唾沫,“你他妈,半山腰哪里给你找杯子?就那么喝吧,醉得快醒得快,明日还有正经事要做的!” “干……”他弱弱咒骂一声,没法子,只好取下酒坛上的红布盖,仰头一饮,委屈的像个小媳妇。 “哈哈哈……” 万子洵笑他喝酒的模样扭捏娇羞,“就你这样,到明天也喝不完这坛子酒,你看我,一口灌下去不比你那样痛快吗?” 为了不甘示弱,他也不好说自己不敢,然而逞强的结局就是心痛快了,身子越发懒惰。 望着自己满身潮湿,寒风吹过微微发凉,倒另外有一种惬意之感,“万兄好酒量,我……我已经不行了……”他放下酒坛,横躺在静谧的星空下怅然若失,“为何身子越醉……头脑却越清醒……越想忘记……她徘徊的越深刻……好烦……” “舒儿是你发妻?你已经娶妻了?” “嗯……”他模糊的应下,而后用宽袖盖住脸。 “是什么了不得的姑娘啊?都嫁给你了还瞧不上你?”万子洵扔掉喝完的酒坛,在他身侧坐下。 沈栖迟不应,他又自说自话道:“我看你画的她挺美的,只不过看上去像个未出阁的丫头,青瓜蛋子没有风韵……” “本来就没出阁……” “什么?” “没什么……她的美不是画笔所能描绘出的……舒儿……是画不出来的……”掩在袖子下头的声线略显沉闷,然后就听他痴痴的笑出声来。 “切,还真是仙女了?” …… 正当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山另一头出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喂……醒醒……”万子洵推他。 “嗯……不要吵我……我困了……”他根本不理睬他,万子洵一个情急,便凑到他耳边小声,“舒儿来信了,哎这上头写的什么啊?呃……好像是……吾君沈栖迟亲启!” 沈栖迟半含激灵半含疑惑的竖起,“舒儿的信!” “醒了吧!那头来人了,咱们快躲起来!”万子洵拉着不明就里的他掩进树洞后头。 不近不远,刚好能听清来人的谈话声。 “你玩我,你……” “嘘……别说话!好像是刘智!” “什么?刘智……唔……”万子洵捂住沈栖迟的嘴,用眼神警示他来人已到附近,保持安静。 不一会儿,便听一男声传出,“咱们该怎么办?那臭小子烧了药材铺,劫了万子洵,一定是已经知道我侵吞灾银的事情了!” 万子洵身子一震,药材铺被烧了? 沈栖迟也忙捂上他的嘴,防止他耐不住性子发作。 没等二人反应,一个女声紧接着传出,“你看你那个六神无主的样子!沈栖迟就算没查到什么,见你如此,也要起疑!” 二人皆辨认出,那是刘智的妹妹刘妙芊。 “可是……前天他来了,他……他早就怀疑我了!” “那又怎样?他还不是没有证据!若是有,你现在已经被关进大牢了!” 刘智抖得不像话,“好妹妹!哥哥做那些伤天害理的勾当可都是为了你啊!现如今情势险峻,你可不能撇下哥哥独善其身啊!” “慌什么!”刘妙芊推了他一记,“我们上头有人罩着,定州又距云城千里之遥,天高皇帝远,没人能把我们怎么样的!” “可万一那小子往那上头查了,又或是回去禀明丞相大人,朝廷派下个有头有脸的人来翻查,只怕……只怕那些东西也瞒不住……” “放心吧,我们与上头从来都只有书信联络,不会叫人起疑的,况且通信线路何其隐蔽,就算派当地人来查也不一定能分得清,更别提在这定州,能有谁比你的官还大?” 听她这么一说,刘智才稍稍放心一些,“你说行就行吧……反正主意都是你拿,往后哥哥的一切,可都仰仗你了啊妙芊……” 接着二人又絮絮说了些有的没的,掩声离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1章:虏获妙芊 撤手,两男皆喘上了。 半晌沈栖迟笑出声,“看来万兄这次是立大功了。” 万子洵一知半解的看他,最后垂下头去,“那贼刘智竟然烧了我的家当,让我无家可归!为逼我现身,他一定会拿我妻儿做文章,该如何是好?” “万兄莫慌,现下敌在明我在暗,是而不能坐以待毙等着刘智拿你妻儿性命相要……” “那怎么办?难不成要杀进府尹府救人吗?” 沈栖迟笑意更深,若说今日之前还是束手无策,那么现在便是知己知彼了,“那怎么可能,力敌不宜唯能智取,刘智的弱点是什么,万兄方才也与我一同耳闻了……” 万子洵眼中开始闪光,“你是说……刘妙芊?” “不止……还有他为了讨好刘妙芊不得不向你要的东西……” “药?你让我背回来的那些药!” 明白之后,二人再度相视,在漆黑的山腰上笑得狡诈非常。 …… 翌日,府尹府收到请柬。 沈栖迟邀刘妙芊行馆一聚,为上回唐突闯府设宴赔罪。刘智目睹请柬,即刻将其撕个粉碎! “妙芊!你要去……你要去是不是!”他见刘妙芊已开始涂脂抹粉,挑择颜色衣裳,急得抱住了她。 “你要死啊!丫鬟都在外面,快点放手!” “不!哥哥不让你去!妙芊!你是我一个人的,你怎么能去见他?你怎么能丢下……” “闭嘴!” 刘妙芊听得厌烦不已,使劲挣脱他的束缚,刘智被药掏空了身子,一个不稳就摔在了地上。 见他痛心狼狈刘妙芊生出一丝愧疚,过去将他扶起,“好哥哥,妹妹这是过去替你周全啊,难得那沈二少信了妹妹肯松手彻查了,可不能因你耍小性子因小失大啊……” 刘智扁着嘴,被一句“好哥哥”勾了魂儿,瞬间缠上她的身子,从后将其按在梳妆台边,“妙芊……你告诉哥哥,你是不是见那小子生得英俊风流,便动了芳心?你是不是……已经不再爱哥哥了!“ 背后刘智满含哀愁,刘妙芊望着铜镜中自己俏丽秀气的小脸儿,根本不能想象,在见过沈栖迟的谪仙相貌后,还能继续与身后这人做恩爱夫妻。 本就是利用他,也任由他推了杨家的婚事,可如今沈栖迟似对她另眼相看,她有何理由不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 只半刻,刘妙芊妩媚的笑起,哄他,“好哥哥你说的什么话,妙芊与哥哥一母同胞,自小就在一块儿,哥哥对妙芊的好,妙芊怎能不明白呢?” “真的吗!真的吗?妙芊……你还是爱哥哥的……”刘智扯开她的里衣从背后吻她的背,“你爱哥哥就不要去见他……不去好不好……” ”啊……哥哥先不要……你听妙芊说完……”她侧过身子用媚眼蛊惑他,“妙芊是去做正事……不是去见他……哥哥想要以后都安安稳稳的与妙芊在一起吗?” 刘智吻上了她圆润的肩头,“当然……哥哥死都要与你死在一起……” 刘妙芊不由胆寒,而后又继续忽悠,“那就让妙芊去彻底断了他的疑心,待赈灾一结束他启程回云,就是咱们的好日子了……哥哥为了妙芊不能忍这一时吗?” 刘智抬眸,还是不甘,“可是……哥哥想要你……” 暗嗤他随时随地都能发情,还真是个种马! 她魅惑的挑了挑唇,伸手去解刘智的腰带,“为了你我共同安生……妙芊自然会好好服侍哥哥的……”衣衫褪尽,刘妙芊趴在妆台边,极不甘愿却又不得不接受那个男人的横冲直撞…… …… 她最后还是出来了,因为刘智纵欲过度精力不济,还没完事便昏了过去,她自是没尽兴,俯身对着那张枯槁的脸发泄般甩了两个耳光才肯作罢。 沈栖迟与万子洵一早便在行馆门口等了,见刘妙芊是独自前来,更放心。 他殷勤的迎上去,“恭迎妙芊姑娘光临寒舍,行馆简陋不堪,还望姑娘多加体谅。” “哪里,劳沈公子等候,是妙芊来晚了。”她转眼看见了万子洵,唏嘘道:“万掌柜也在啊。” “刘小姐别来无恙。” “哼……妙芊一家安生自然是无恙,比不得万掌柜这几日奔波忙碌的苦。” 万子洵一瞬黑面,却是忍住了,“那万某便托托刘小姐的福,也望一家子平静安生。” “切……”她不屑的啐一声,随沈栖迟进到里头。 坐下后,沈栖迟给她斟茶,“这桌子菜寒酸了些,不过也是托杨大人去外城买来的,此处饥荒,妙芊姑娘委屈了。” 刘妙芊格外喜欢沈栖迟那翩然温情的模样,一向挑剔的她竟也没有显露嫌弃之意,“怎么会呢,感谢沈公子盛情招待,妙芊不敢劳公子玉手,妙芊自己来……啊……” 她去争夺茶壶,沈栖迟却装作无心将茶水倾倒在她手背上,而后无比慌张的放下茶壶并执起她的手查看,“对不住!对不住姑娘!沈某大意,你怎么样?有没有烫到……” 霎时面红,刘妙芊垂眸羞涩不敢出声。 手在他掌中轻抚摩挲,不知要比刘智那急吼吼的架势有情调了多少倍!遂心猿意马,连此次前来的目的都抛诸脑后了。 “妙芊姑娘恕罪,沈某……唐突了……”他悻悻松开她,重新为她斟茶赔罪,“沈某知道不宜让姑娘家饮酒,便以茶代酒,向姑娘道歉赔罪……” 仰头喝茶的姿态都是那般尊贵非凡,如何是那昏庸刘智能比得上的! 刘妙芊又接过沈栖迟递过来的茶杯,“姑娘若原谅了沈某,还请饮尽此杯……” 深情款款的注视由不得她说拒绝,况且他刚才也喝了这壶茶,应该……不会有毒吧…… 沈栖迟看出她眼中的疑虑,却没有戳穿。 一饮而尽,沈栖迟崭露温润的笑魇,“妙芊姑娘果然爽利大度,先前是沈某唐突冒失,搅扰了令兄的清净,这一切……还要劳妙芊姑娘向刘大人稍稍说和说和……” “那是自然,沈公子也是心系灾民,那份体察民间疾苦之心,妙芊必当担待……” “姑娘当真深明大义,如此……就多谢姑娘了……” “沈公子不必……”正说着,刘妙芊忽感脑袋发晕,很快看向沈栖迟的视野也开始摇晃。 “姑娘怎么了?” “沈公子……我……我……” 刘妙芊直到昏过去都没意识到,此番邀请都是她敬爱有加的沈公子一手策划的骗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2章:府尹中计 “沈二少,你确定那信投进他府了吗?为何那贼刘智还没出现?” “别急,亲妈被掳他或会不来,但好妹妹被掳,他是一定会来的。”他拍拍万子洵的肩膀,问:“要你准备的药材带过来了吗?” “都带了,就那么一袋,已经是我全部家当了。” “好,等下便让那刘智将欠你的十倍奉还。” 万子洵还是很担忧,“万一他带来一大群人,你我寡不敌众……” 沈栖迟懒懒的晃了晃脑袋,提醒道,“你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 “玉岐山,那又如何?他……” 他奸诈笑起来,惹木讷的万子洵终于也开窍了,“你该不会是以刘妙芊的名义,约贼刘智……”见沈栖迟又很得意的点点头,他也一并笑出声来,“哈哈……沈二少妙计啊!只是我还有一点不明,那壶茶你两都喝了,你怎么没中迷药呢?” “谁说迷药一定是下在茶里了?” “那是……” “茶杯里。” “你……”万子洵再度另眼看他,“没想到沈二少年纪轻轻,腹中计策这般层出不穷,真是令万某刮目相看啊,哈哈……” 他摆手,“小意思,若不是被害过了,谁能想到这龌龊毒计……” 想当初沈安士中毒,不就是姚溪在他碗盏里下毒,还借此诬陷云舒吗? 可惜那时的云舒那般依赖他,现在却…… 想到云舒,整个人都黯淡了。 正当万子洵不知如何回应时,远处传来刘智的声音:“妙芊!妙芊你在哪?哥哥来了!哥哥来找你了!” “贼刘智来了,我去把刘妙芊押过来!” “好!” 刘妙芊晕倒在一旁,万子洵过去一把将其扛起,带到沈栖迟身侧,“现下这贱人怎么办?” 沈栖迟拿出一物在刘妙芊鼻下晃了两记,她便蹙着眉醒过来了,“啊……你们?你们……我怎么在这儿!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闭嘴!”万子洵大呵! 刘智似听到刘妙芊的声音,步子更急,“妙芊!你快出来啊!” “哥!哥!我在这儿!” 刘智闻声就要寻到三人,万子洵趁机又将刘妙芊打晕,然后递给沈栖迟,“我去把贼刘智制服!这贱人交给你了!” “等一下!” “又干嘛!” 只见沈栖迟尴尬着一张俊脸,“你……你先把她衣裳脱了!” “妈的!你自己没手,不能脱啊!”不远处刘智逼近,而沈栖迟始终扭捏不肯动手,万子洵无法,只得回去将刘妙芊的外衣扯落,“好了!这样便不算你背叛舒儿了!” 沈栖迟在心底偷笑,于是刘智过来纳入眼帘的便是刘妙芊衣衫不整的倒在沈栖迟怀中,他顿时大怒,“妙芊!你……你们竟然背着我……” 刘智身后跟着被缚了双臂的一母一子,可这时的他已然被妒火烧昏了头脑,竟将手中牵引的麻绳丢下,神行具癫的朝二人奔去! “你们这对狗男女!我杀了你们!”刘智冲过去,在接近二人时被万子洵制服,“贼刘智!想不到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这一日!”他回头看向妻儿,许久未见,不禁激动发颤,“夫……夫人,翎儿……” 母子俨然不料能见到万子洵,“夫君!”“爹!” 刘智自知中计,大声喊到:“你们敢用妙芊算计我!万子洵!你别得意的太早!我带的人就在山下,你们只要下山便是一死!” “你给我老实点!”万子洵擒住他的手臂,惹他痛呼不止,沈栖迟利用完刘妙芊就扔在一边,然后取出绳子丢给万子洵,“捆严实了!” “没问题!” 他们将刘智绑在大树上,还用布团堵住他的嘴。 随后才给母子松绑,“夫人!翎儿!你们受苦了!是我不好,到如今才来救你们!” “夫君……我和翎儿都要想死你了……你这段时日过的如何?没有我照顾你,我看你都瘦了好些了……”说着一家三口拥在一起,痛哭不止。 …… 沈栖迟趁这空档俯身问刘智,“刘大人真是疼爱令妹啊,她让你独自带万子洵的妻儿前来,你便真的带来了,让你把车驾停在山脚下,你应当也一一照做了吧……” “唔……唔……”刘智拼命挣扎,眼中喷火一般愤怒。 “不过很可惜,那信里的内容一字一句都是我写的,我模仿的令妹的笔迹,可还能以假乱真吗?” 他走向地上昏迷的刘妙芊,故意去抚摸她外露的胸口边缘,“你想救她?” 那扭曲剧烈的身躯已给了沈栖迟答案,“说出灾银的出处,我便放过这姿容姣好的妙芊姑娘,否则……”指尖再挑开一些衣物,已隐约能见其贴身的薄绸,从前这副香艳景象是何等迷惑他的心智,可如今竟要被旁人看去了? 不……妙芊是他一个人的…… “唔……唔……”他不要!不可以! 沈栖迟却很悠闲,“我想刘大人应当知晓令妹倾慕于我吧,同样是男子,刘大人怎能忍受可爱的妹妹被别人压在身下呢?” 调侃的语气露骨的言辞无疑扎进刘智心中,他反应越发失控,使劲儿晃动的脑袋引沈栖迟猖狂大笑,“哈哈……果然是好哥哥啊……想好了吗……要不要说?若想说了便点点头……我立刻放了这如花似玉的姑娘……” 刘智滞住,若说了……那他就真的完了啊! 那些东西绝不能被挖出来!绝不能!可是妙芊…… 犹豫促使沈栖迟撕掉刘妙芊的抹胸,他忍住恶心覆上她的前胸,“可怜的妙芊,难为你长这么美,可你那好哥哥却不管你了,不若跟着我回相府,我会大发慈悲赐你一个平妾位分的……”然后在刘智眼前痛快蹂躏一番。 天知晓他有多不爽!若非万子洵的妻儿在场,这恶心差事定是扔给他干了! 刘智想起与刘妙芊云雨的曾经,终是无法忍受她被旁人占有。 “唔唔……唔……” 沈栖迟十分嚣张的看到了刘智点头应允。 “好了万兄,过来帮忙!”万子洵领着妻儿过来,向其致谢,“今日多亏了沈二少神机妙算,万某妻儿才得以逃脱牢笼,快过来,向恩人叩谢救命之恩!” 母子二人才要跪下,沈栖迟忙上前制止,“大嫂不必多谢了,还是先做正事要紧!” 万子洵道:“他肯说了?” “嗯,先把刘妙芊绑在他旁边,我去拿地图来做标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3章:威逼利诱 取掉刘智口中的布团,他立刻高声大骂:“你们这群刁民,敢绑架四品宦官!我即刻奏疏一封进云!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 万子洵见他还敢跋扈,上去就是一耳光,“老实点儿!现在是你求我们!嘴巴给我客气点!” “万子洵!刁民!” “啪!”又是一耳光,“这耳光是替我妻儿所打,你抓他们要挟,逼迫我倾家荡产给你供应药材,手段真是太卑鄙了!” “你……你这不知死活的刁民……啪!” 刘智瞬间被打得宛若猪头,直到沈栖迟拿着地图前来制止,他才肯停手。 “好了,先缓一缓,还有要紧事要问。”沈栖迟蹲下,略略轻慢道,“刘大人的家底我已查得七七八八,你也别妄想用何等虚言来敷衍我,东西藏在哪儿,仔仔细细说出来,也免受皮肉之苦。” “哼!你们屈打成招,算什么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沈栖迟忽然咯咯笑了,“谁与你说我是英雄好汉了?我只是想拿你去皇上跟前换个官做做,为保仕途顺畅,我也不确保自己会做出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来,是不是啊……万兄?” 万子洵浮滑的附和,“自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也想立功得些赏银,往后一家子衣食无忧,至于一些奸淫掳掠的恶行,偷偷的做又有谁会知道呢?” “你……你们竟敢……” 刘智是个草包,从前一切事宜都是由刘妙芊出主意的,今日他“独当一面”,面对的又是沈栖迟这样不按常理行事的主儿,再加上万子洵那对他怀了满腔恨意的莽夫,他活生生成了瓮中之鳖了! “万兄,我说刘大人皮糙肉厚的打不坏,倒不如动一动这娇滴滴的妙芊姑娘,顺便也可一饱艳福啊……” “嗯……”万子洵阴险的点点头,“妙芊姑娘是很好,只是万某夫人在此,总不能明目张胆的……” “也是也是……那便去山那头寻两个山野柴夫来吧,给他们也过过瘾啊!” “哈哈……沈二少好心思!” 见万子洵似真要迈步离去,刘智急得大叫:“站住!不许你们碰妙芊!你们敢动她我绝饶不了你们!” 沈栖迟伸手揪住他的衣领,“那就快点说,东西藏在哪了!我们已经查到了,你受了上头指令将例年的灾银侵吞并私下购置了别的物件,你若肯说出来,我不仅不会动你的妙芊,还会向皇上求情许你兄妹二人将功折罪!” 刘智闻言眼眸圆睁,始料未及一般,“你们是怎么知道上头的事的!是妙芊说的吗!” “别屁话!就算你不说,我们也知道就在这座山附近,现在是给你二人一个机会,别逼我们将整座山翻过来!到时候你们兄妹便真只有死路一条了!”万子洵道。 “你们……你们还知道什么……” 竟然连这座山是据点都知道?刘智从未如此慌乱无主过,他知道不可能是妙芊说的,因为若是她,他们也不必多此一举来问他了! 怎么办? 那副心虚且极度恐慌的模样想必是猜对了大半,沈栖迟见他踌躇着还不肯吐口,便对万子洵道:“万兄的药材铺已被烧毁,想来刘大人也撑不了几日了,即便我们什么都不做,待妙芊姑娘醒来,知晓刘大人竟成了阴虚不举之人,你说……她还会再看他一眼吗?” “当然不会了!刘小姐那么钟情沈二少,从前也只是贪恋刘大人的床笫柔情,遂愿与之长相厮守,谁能想如今这般……哎,倒不如跟随您回去,做个平妾,至少身子不会辜负啊……哈哈……” “住口……住口……” 被同性耻笑自己阴虚不耐,刘智早已颜面无存,从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嘲笑中,他逐渐被窘迫与羞耻打击至面红耳赤…… 他视若珍宝的妙芊怎可屈尊去做别人的平妾?她只能是他的,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怎么样?还不肯说吗?只要你说了,万兄不光赠你足够的药材,还允诺你定期供应,轻而易举免你床笫间耐力不济之苦啊……” 一使眼色,“万兄,去把药拿来,让刘大人看看我们的诚意!” 很快,刘智眼前出现了足够他半年所用的补阳之药。 “如何?刘大人?” 身处偏远定州不便时常对外采买药材,一来运输不便,二来药性特殊惹人非议,而且那些药材要价昂贵,并非他能长久负担起的,所以眼前这袋子药……是他绑住刘妙芊的利器。 这一生唯一听到她说她爱哥哥,便只是在那相融之时,倘若能永远与她徜徉在那无边的情场中,付出一切又何妨…… 许久,刘智沉沉叹出一口气,眼蒙尘埃格外荒凉,“放了我……放了妙芊……保我二人平安避世,我愿在赈灾结束后随你回云,在不得已之时站出指认那人……” “刘大人所言当真?”沈栖迟不太相信,他转变的也太快了!“那赃物的藏匿点……” “地图拿过来,我会一一圈出。” 万子洵尤其不信,“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如若敢戏弄我们半点,我定会叫刘妙芊生不如死!” 刘智不屑,“知道的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 “呸?你这狗东西!还敢……” “好了万兄,先照他说的排查一下吧,这里我不熟,是而要劳烦你与大嫂带路了。” “没问题!我回行馆安顿好翎儿就……”说到一半,万子洵突然想起什么,道:“不对啊……贼刘智的走狗还在山脚,你我下山必被发觉,现在是怎么处理?” “那就先原封不动放刘大人下山,但为保大人诚意持久,还是要委屈妙芊姑娘跟我们一同回行馆。” 刘智即刻不依,“不!妙芊不能跟你们走!她是我的!她是我的……” “切!你以为我们真看得上她啊!只要你乖乖照我们的意思做,我们绝不会碰她一根头发!” “那……那这些……”刘智看向面前的麻袋。 “哼……先把地方标记出来!稍后便让你一并带走!” 于是刘智在威逼利诱下,切切实实出卖了刘妙芊,也出卖了上头人。 放他离去之前,刘智还不忘帮刘妙芊穿好衣裳,更是在她面上亲了又亲,才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下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4章:螳螂捕蝉 同一时刻的云城。 腊月将尽,云舒与沈栖流暗自暗通款曲的消息终是不胫而走,在府里掀起一阵狂议的热潮。 沈栖流照例下朝归府,刚进门便看到了下人三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景象,低低的交谈声中时不时传出“人尽可夫”、“不知羞耻”、“寂寞空虚”之类难听的词藻,这令沈栖流很是不爽。 他重重咳嗽一声,吓得众人齐齐跪倒在地,心虚的请安,“请大少爷安……” 沈栖流目光将其挨个扫射,杀意频现,“你们都不干活,聚在一起议论什么?” 没人回答。 “敢背后嚼闲话,我看你们是活得太厌了……”他吩咐身后随从,“月钱全部扣光,往后若再让我听到一个不顺耳的字,便轮流去刑堂等着拔舌头吧……”说完愤懑一甩官袖,向云舒寝殿走去。 “是是……奴才(奴婢)再也不敢了……” 自认倒霉后便是愈发压制不住的抗议,“这么急着堵我们的嘴,却又明目张胆的去她那儿,以为没人说这事儿就不存在了吗?” “是啊是啊……真是可怜了我们二少爷……” “行了别说了,我可不想做第一个被拔舌头的人!” “哎哎……都闭嘴干活吧!“ …… 寝殿里,云舒一派隐忍的神情被沈栖流尽收眼底。 他压下怒火掩门,过去拥住她,“对不起……对不起……因为我你受委屈了……” “你放开……”云舒几乎要哭出来,难得发脾气将他推开,“我不要你来,你走,你走……”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沈栖流纠缠,心如针扎,“我知道你不满,你若是生气我便将那些人都杀了……但求你别赶我走……舒儿……” “人言可畏我承受不起,你我便断了吧!我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更不想让你难堪……” 沈栖流将疼惜刻进浅眸深处,无法放任这朵沾了露水的梨花逃离身边,“我不要断!我不要断!我费尽千辛万苦才能拥有你,怎能在这时弃你于不顾?求你别说了断,别说……”他说着紧紧拥住她,那张温润的脸庞布满疼痛。 云舒却依旧抗拒,“不断?你让我如何?你能堵住万千悠悠之口吗?你能摆平一直想置我于死地的大嫂吗?还有你弟弟,你要怎么与他相争?” 一连串质问迫沈栖流十分为难,确实,这里面的每一件事,他都没有能力做到。 可是……放弃云舒,也绝做不到啊…… “舒儿,你给我一些时间,等我彻底取代了父亲,我一定会想法子让小迟与你和离,一定会真正给你名分的!” 撇过的小脸儿绝美却不够羞耻,与那携带浓烈哭腔的言辞完全不和谐,“够了!我不信你!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我不要这样……我受够了大嫂的凌辱,受够了皇后的刁难,算我求你……别再推我进火海了……”说完她贴在沈栖流胸前嘤嘤哭泣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沈栖流既心痛又无奈,他眉头紧锁,不断安慰云舒的同时,心中已在盘算些什么了。 为了云舒,他必须要除掉姚溪,要除姚溪,先除姚瀛,姚瀛一倒,赵氏也会跟着岌岌可危,没有了嫡皇子,她们两个女人便都会如漂浮的寄生虫一般失宿而亡! 云舒何其明白沈栖流底子里的阴狠,此番刻意泄露二人相好之事,再这般与之哭闹都是为了逼沈栖流在心底种下铲除姚瀛的种子,那样姚澈的大计……便要更容易些。 借刀杀人,便是要他们一个成为春蝉,一个成为螳螂…… 偷偷见他眸中划过杀机,她知道下一步便是迫其尽快动手。 “你这负心人……为何要了我却又不能保护我……我恨你……我恨你……”粉拳无力,捶上男人的胸膛,同时也重重击溃了男人的心。 如此境地,他何尝不知毁了云舒的清白,可恨他现在还不够强大,沈安士抱病卧床到底没死,如何禅位于他?况且他对于变幻莫测的朝野形势也还未掌握透彻,依旧需要他啊…… 她哭了许久,他也沉默了许久…… 满室的哀怨跟随沈栖流心怀愧悔的离去,逐渐消散。料定他无颜久留,更保证摧毁了他那份邪欲,如此她倒落得自在安心,就是名声不太好听了。 对着铜镜轻蔑的攫掉清泪,一声极为轻盈的嗤笑从她鼻间倾出,不知何时,逢场作戏已是她信手拈来的本事,魅惑男人,也成了她达到目的的唯一手段。 名声何所畏惧,加上在此之前便已被人编排上了颜景泽,个中虚虚实实,这次……也许便不那么在意了吧…… “敏柔,你进来。” 敏柔在外听了大半晌的戏,又见沈栖流郁郁寡欢的离开,心中打鼓,“小姐,大少爷看似被您哄住了,可他心思深沉,奴婢怕他终究会识破小姐……” “不会。” “您怎么那么确定呢?” 云舒弱弱勾了唇角,“敏柔,你听过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这……” 不等她垂首思考完毕,她又道:“替我更衣,等会儿我要出府。” “是小姐。”她过去打开衣柜,弯腰凑近边寻边道:“小姐素来的衣裳都太素了,上次二少爷拖奴婢给您裁了一匹梅色料子,拿去做了一身衣裳,您要不要试试?” 云舒宽衣的手一紧,“梅色?为什么是梅色?” “奴婢也不知道……” “是他的主意?” “是啊……当时二少爷命奴婢去裁料子,奴婢便问裁什么颜色,那时候二少爷瞅了瞅自己的袖口,又笑着扬起让奴婢看,他说……就裁那颜色……” 空落瞥上衣柜一角镂空的梅枝,脑中竟浮现出敏柔叙述的场景,温泽雅彦的男子媚眼若画,一身月锦绣上了梅色镶边,在他一颦一笑负手抬袖间,竟令她恍然不知过了多久…… 印象中那件月色长衫,还是她归宁那日他穿的。 可不知不觉,什么都变了。 “小姐,小姐……” 她有些迷蒙的压下铜镜,不愿见镜中开始失魂落魄的女子,也不愿见在他眼中易了地位的自己。 “小姐,这衣裳……您穿吗?” “拿……拿来试试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5章:送上门来 将如丝的绸发从衣裳中挑出,敏柔对着一身红装的云舒止不住赞悦,“二少爷的眼光果然独到,小姐穿这件衣裳远远比那些个素净颜色好看多了,奴婢再去多裁两件吧!” 她眼中看到的云舒被寒梅点缀,梅色为底的锦缎用银线绣出了梅枝,里头是月色交领的短襦,浅紫覆粉的腰封束了她纤腰盈手可握,同是月色的裙摆长可触地,衬得一张粉面娇似梅瓣艳似花心,真真是腊月里的嫣红清冷从容。 “那个先放一放,你去外头雇一辆马车,避开大门到侧门去等。” “好的。” 她坐下,从妆奁盒的暗格中取出一枚琉璃翡翠的玉佩,盯着上头二龙戏珠的图腾自言自语,“该是用到你的时候了……” 敏柔动作快,只一炷香的功夫,便进来唤她起身了。 “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 云舒撩开车厢的侧帘,目光稍显警惕,“到了便知道了,你雇车途中来回,有注意避人耳目吗?” “是,奴婢已反复确认,没有人留意到奴婢,奴婢也对府中人托辞去布庄采买衣料了,应当不会惹人怀疑的。” “那便好,等下你便在车里等我,我自己进去。” “是,小姐。” 熠王府。 “殿下,外头有人求见。” 一眉如远山的冷峻男子正在瞥览兵书,忽闻人打扰,远山秀丽的眉尾堪堪一沉,“什么习惯,多少日了还没改过来?” 奴才一怔,才意识到什么急慌慌的跪下,“是是!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奴才再也不会唤错了!” 他嗤了一瞬,然后放下书册,“是什么人求见?” “是……是一个女子……” “女子?”拧眉,乍想的又是母后替他安排交好的那些世家小姐,他厌烦的紧,下令一概不见的,“回了她,不见。” “可是……是一个极美的女子,王爷您不……”抬眸对上男子冷厉的眸光,又吓得立刻改口,“是是!奴才马上去打发她走!马上去!奴才告退!” “回来!”那人刚转身,男子又欲言又止道:“她……还是没去那里吗?” 那人战战兢兢的摇头,“府里的人一早便去等着了,不久前才来报,仍是没见那女子。” “知道了!滚!” 他忽然变得极其烦躁,那个黑心肠的女人,利用完了他便将他一脚踢开,自此充耳不闻,实在是太没良心了! 被回绝的云舒毫无失落之情,“是王爷不想见我,还是你没去通传?” “姑娘明鉴,奴才真真是王命不可违,并非存心不让您过府啊……” “那这样呢?”云舒将手中的琉璃翡翠暗自扣进那人的掌心,“能劳烦大哥再去通传一声吗,便说我来讨王爷欠我的东西。” “你……你说什么……”他暗暗看了一眼掌中之物,霎间便认出那是他家主子的东西,继而怔怔回投的视线莫测难辨,“还……还请姑娘等等!” 他扭头冲进府中,直奔男子处。 方才那姑娘给他玉佩的时候,一举一动牵扯出的动人风情怎是他这低俗之人所能耐受的?被迷惑心智是显而易见,同样,不敢侵吞这枚贵异的玉佩,也是可想而知的。 果然,当他晃颤颤的将玉佩呈给男子之时,男子的眸光骤变,下意识探上了自己腰间,待他冲动再起,那种类似惊喜的诧异感已被他很好的压制住。 一记阴险的笑容贯穿所视之物,他道:“备车!本王要亲自去迎!” 云舒怎么被掳上男子的车驾的,她也不太记得清了。 直到车马渐缓,男子阴郁不肯松懈的凝视依旧炙热,“王……王爷为何一直这样看着臣妻……”她将小脸撇向车帘处,不敢看他。 “王爷?”他始终盯着她打量,顿了顿,又逼问:“臣妻?” 一身红衣半世浮华,她穿这颜色的衣裳来见他是要告诉他,美人浮于江山之巅,最终的结局是死而非归属于任何一个男人? 她如吃了惊扰的兔儿,脑袋越来越低,“王爷……” 男子狠狠压下胸口的闷火,尽力保持冷静,“谁说我是王爷了?” 二皇子夺储失败后被姚深封王安抚,可看似是安抚,实则乃暗自认可,他这嫡子是姚深多年所爱,群臣反对提前立储,他偏要赏他爵位高枕无忧。 所以姚瀛懂姚深的心思,不曾奋起打击反对之人。 云舒料到了姚瀛得意背后,定在鄙斥她过河拆桥,遂愈发委屈巴巴道,“王爷是在怪臣妻,没能及时恭贺您大喜吗?” “哼,听你这话……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她回眸,惊慌毕露,“王爷……在说什么……” 装糊涂的功夫也是一流?姚瀛自处不及,倾身冲动钳上了她的纤腕,“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那日在昭和宫,你一早便认出了我,是不是?”凑近她,清甜的芳香与那日一样,流连婉转。 “不……臣妻不知……啊……” 腕上钝痛加深,自觉被戏耍的姚瀛很是不耐,“没有人可以玩弄我,也包括你。” “没有……臣妻没有……臣妻没有骗王爷……王爷饶命……” “没有?那为什么偷我的东西?” 云舒知道他指的是那块玉佩,眼中渐渐泛滥成河,“我怕……我怕王爷不要我……我……”不知是疼痛还是故作脆弱,仅厉声便惹了她伤心。 姚瀛恼她的眼泪,更恼为此收紧的心房,不忍卒读自己竟是那样给不出安全感的男人?甩开她的手,她又柔柔弱弱的撞上了车厢内壁,娇气得如同三月梨花,微雨可凋。 摒下怜香惜玉之情,他依旧冷冷,“云舒,你想用这东西威胁我,但你首先要有那个命活到那时。” 车驾停稳,外头响起车夫的声音,“主子,到了。” 一句话将她吓得缩在车角,他起身过去拎她,“起来,到外头去说!” “不要……不要……求王爷饶命……” 他冷哼出声,无比燥郁的揽起一汪娇躯,牢牢抱在手里,“求饶也到外头去求,弄污了车驾你拿什么来抵?” “我……我……” “闭嘴……再不听话便扔你下去。”而后似乎真要松手,云舒也真被吓到花容失色,想也不想便缠上男子的颈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6章:林间密谈 甘甜扑入颈间的肌理中,男人猝不及防的心动,在慌慌直起腰来时撞到了车顶…… 车内狭小的空间,容不下萌动的情愫,男人忍下脑后的疼痛,一刻也不曾放下她。 多么熟悉的场景,同是归宁那日,同是二人共乘一辆马车,沈栖迟碎嘴被她“轻薄”,窘迫之下也是这般撞到了脑袋…… 真折磨,哪里都是他。 车外,是另一个新世界。 清风徐来,竹影煦阳,感觉不过须臾,二人便从那喧嚣的城中转移到了一片山间竹林。 四周寂静空无一人,唯有鸟鸣溪涧叮咚左右,听着格外舒心。 垂眸,恐惧与委屈交错围绕的人儿,仍保持埋头颤栗的姿态不敢面对他,他竟笑出来,“有胆子自己来找我,就该知道有什么下场,你认为我会因为你生得貌美,便手下留情吗?” 不施粉黛的小脸儿在颈窝中摩挲,她摇头,唇瓣与他白皙的肌肤似有若无的轻擦…… 腹中沉下一口气,他狠心放下她,偏移身躯,“为什么没有穿我送过去的衣裳?” “衣……衣料太好了……臣妻不配……”她低着头小声嗫嚅。 “臣妻是不配,不仅不配司制房做的衣裳,更不配向本王讨任何东西。” “王爷……” 姚瀛没有看她,继续道,“本王亦不会饶恕任何忘恩负义之徒。” 顿了顿,云舒为难的咬住下唇,试探着走近他身后,“舒儿不敢做那忘恩负义之人,若受恩情必当相报……” 他似乎很满意她的乖巧识相,背对着她唇角已不自觉扬起,“还有呢……” 话落无音,方要转身倏觉腰上一紧,紧随而来的是他日夜回味了无数次的甜美嗓音,“沁之……” 赵氏所生的孩子远比姚澈结实多了,纤弱的双臂要去圈揽,总觉吃力。也或许是成了家的关系,举手投足分外成熟内敛,与她初见的沈栖流有异曲同工之似。 一声“沁之”,虽是讨好更带谄媚,但却哄化了一颗君王心,尊贵如他,转瞬再无冷硬的语气。 他想分开云舒的藕臂转身,她却不肯,“沁之果然是在责怪舒儿,这段时日不曾与你联络吗?” “难道你不是?” “舒儿……是不得已的……”她臂间紧了两分,又添娇媚,“夫君远走,舒儿小小女子日日置身在夫兄的淫威下,如何能轻易脱身……” 把责任推给沈栖流。 姚瀛果然不悦了,“你是说,沈栖流?” 背后明黄的锦缎微有悉索,姚瀛感觉到她在点头,“他敢软禁你?为何不遣人来告诉我,我差点就要怨恨你了,你知不知道……” 三言两语,骗过了一个睿智的嫡皇子。 美色诱惑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沈栖流也不算笨,只是姚瀛阴在其表,他狠在内里。 不过再如何,他们都逃脱不了自相残杀的局面。 男人回过来握住她的手,“我误会你,你可怨我?” 云舒自然善解人意的否认,“舒儿不敢。”腕间是他大手的抚触,他的声音越发柔和起来,“方才我生气你就该言明,没的白白受了疼……” “不敢劳御手,舒儿……已经不疼了……” 这种谨小慎微的神情令姚瀛觉得,她是珍惜自己的,不愿无理取闹来使他烦心,其实不然,府中姬妾成群,又有哪个不是这般模样呢? 他越接触她越心痒,萌动如同情窦初开的小伙儿,就那么环上她的腰,“随我回王府,别再回去了,我去回禀父皇向沈相要了你,你可愿意?” “不……不……不可……”她一惊,不想仅第二次见面,他已陷得这么深,情况……不太妙。 “你不愿意?舒……舒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她微翘的唇抿了抿,羞红了脸。 颊染红霞,清水芙蓉般的粉面没有半分俗脂,浅弱的呼吸声隐约传入他耳间,他生平第一次渲红了尔雅之面。 为什么?这样世间难得的女子,为什么父皇要将她指给沈栖迟那一无是处的公子? 温婉柔情的调侃下,姚瀛生冷全无,“舒儿是不是怪我行事唐突,遂才不肯?” “怎么会……只是沁之说的,根本不可能实现……” “你不相信我?” “不……不信你舒儿也不会冒险出府了,夫君远在祁州,父亲有恙卧床不起,夫兄独大会如何强势,沁之也能想象。” 姚瀛的眼中沉下一缕暗影,“他想取沈相而代之?” “不止,他……他还要……” “什么?” 云舒挣脱他的怀抱,偏过柳腰煞是委屈,这无疑一下点醒了姚瀛,“他也想要你?所以才会禁你外出……对不对……” 她不说话,然后难以言喻的冷冽与杀伐出现在姚瀛面上。 沉寂半晌,他拉过她,形同质问,“你二人日日同处一室,他是不是已经把你……” “你……” 云舒的喘息颤了颤,明显绝望,“舒儿早已是人妇,伺候侍奉过夫君无数次,你若现在才开始嫌弃,舒儿往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随后任性甩袖,负气迈步。 姚瀛无奈撤掉不满,去拉她,“好了好了,我不问你,我相信你,舒儿……” “你若真的信我,方才便不会有此一问了。” “你……”姚瀛从不知如何哄女子,这下可真急了,“那……那你想我如何?只要你不再怪我!” “你当真什么都愿意?” “我答应你,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她淡眉婉转轻扬,转身贴回他身侧,“我怀疑他故意拖延父亲的诊疗,致使其卧床难以朝事,但他缜密,由我一人之力定查不出什么来,所以,你去。” “什么?你的意思,沈相并非病重,乃是沈栖流蓄意毒害?” 她压低了声音摇头,“不至毒害,只是让父亲不能大好罢了,我想府里的府医已被他收买,你一定要帮帮父亲。” 姚瀛重新揽上她的肩,“舒儿善心可嘉,我明日便命太医往府里去。” “沁之是帮父亲,也是帮你自己,舒儿只求别让任何人知晓是舒儿从中通风报信的。” 话毕,柔若无骨的小手缠上了他的五指。 她娇小看不清上头男人愉悦近乎偏执的满足欲,“这点我会处理好,保得你周全。”紧紧回缠那只手,男人偏生另种心思,“既暂且不能随我回府,我允诺送你的东西,这便让你带回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7章:刁难影卫 “嗯?” 姚瀛强势将她的手拢上自己的腰身,尤为耐心,“走,我欠你的东西就在前面。” 再往林中去一些,只闻竹叶轻晃,连风声徐徐都异常谨慎的歇了下来。 “这……这什么都没有啊……”她下意识倚进男人臂弯内侧,虽目睹无物但异样的静谧还是给了云舒些许不和谐的感觉,这儿并不简单。 姚瀛难得宠眷的弯眸,“你看上头。” 还没等她仰头看清上头是何种竹叶纷绕的天空,便感几缕冷光划过颜面,继而煦日褪去温柔泛入眸心,一瞬便是白花花封住了视野。 云舒蹙眉,被面前一排冷兵器搅乱了从容。 “他们一个个好生粗鲁,舒儿害怕……”她依偎上姚瀛,表达自己对那冷刀冷剑的反感,姚瀛则轻覆她的美眸,再看向一群玄色衣衫的兵士时已眉眼结霜,“掩了这许久耐不住性子了?把兵器都收回去!” “好了吗?舒儿想看看沁之送的礼物。”满心欢悦掩饰不住,在那一群兵士跟前表露的越发矫揉。 兵士为首的是一蒙面男子,一身玄黑从头到脚唯有一双三尺冰寒的眼眸展露在外。 她说……沁之? 印象中从无人敢直呼主子的表字,更何况是这颇为做作的女子?只是……不可否认主子的眼光极好,这女子相比正妃,不知妩媚娇娆了多少倍。 他看到姚瀛不仅没有弃她矫情,反而无比殷勤的宠道,“就知道你一直惦记着呢,往后这十个奴才便归你了,有何生杀险恶之事派他们去做就行,他们也会时刻随侍护着你的。” 原来那日在昭和宫,云舒向姚瀛讨的“东西”,便是这一批用来出生入死的死士。 姚瀛惯例疑心她要这些人的用意,却是挨不住那红袖添香的引诱,也不知自己是抽了什么疯,竟将身边最精练的一批死士给了她。 她说要“自保”,他便信。 “多谢沁之……还是你最疼舒儿,最懂舒儿的心……”云舒很是满意死士们的阵容,回首奖励似的在姚瀛颌边点了一吻…… 姚瀛揽着她细腰的手一紧,这女人是故意要在人前表露自己“得宠”的事实吗?此事若换成旁的女子,他定会当即甩下一个耳光,并斥责她恃宠而骄不知检点,可眼前人儿是云舒,那便大不相同了。 为首的男子目光一凛,随后同身后众人一道别过面去。 非礼勿视,主子竟是没有动气呢。 只略略尴尬的咳了一声,他道:“愣着看什么?往后你们便是舒儿的人了,还不快过来拜见新主子?” “影卫拜见新主子!” 云舒察觉出那些人面上的不情愿,尤其是为首那人,露面最少,但眼底透射出来的不甘却是最浓烈,她浅浅挑唇,对姚瀛道:“舒儿是新主子,是不是无论舒儿对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不能反抗?” “当然,逆来顺受乃影卫尽忠的基本,否则……便是白唤了一声主子了。” “沁之可以让舒儿试试吗?” 扑闪的美睫颤动传情,姚瀛怎能不允? 云舒背向姚瀛向那为首之人走去,四目相接,顿起互为探测的斗争,直到她行至距他半尺时,那人终是不敌移开了视线,“旁人都坦诚以待,为何偏你要掩面?难不成……是不屑以真面目示于我吗?” 那人垂下脑袋,“主子恕罪,奴才生得粗陋,恐污了主子的贵眼。” 听嗓音像是个刚毅男子,说得合情合理本也无碍了,哪知云舒听后小脸儿紧绷,顿了顿更是暗黑了容颜,扬手甩了他一耳光! “啪!” 那人的脸偏到一边,“奴才该死。” “啪!” 又一耳光打在了他另一边脸颊上,“你该死什么?” “让主子不快。” “那你说……我为何不快?” 那人依旧眸光不惊,“因为奴才该死。” “你……”云舒微微喘得急了,一口气又连续扇了他好几个耳光,后头众人莫名其妙,连姚瀛也没看懂她这般发难的缘由。 最后那人的面巾被云舒扇下,顿时一张丰神明朗的侧脸示于她掌下,剑眉入鬓,鼻若刀削,一张绝情无爱的唇紧紧抿着。 她看得恼火,手上更用力的责打,“去死!你去死!” 没人敢去阻拦她,最后还是姚瀛抵不住困惑,上前制止,“好了舒儿,你这是怎么了,冷静点……” 云舒已趋于躁动,发脾气像要哭出来似的,“沁之你听到了吗?他竟对我说那样的话,他摆明了就是瞧不起我,觉得我不配做他主子!” “不会的不会的,他不敢的,舒儿若不喜欢他,我马上替你换了他。” 然后云舒扑进他怀中,不停撒娇,“沁之我手好疼……手好疼……你帮我揉一揉好不好……” 姚瀛没有法子,真的执起她的柔荑放到唇边轻轻吻着,然后无比疼惜的包进掌心。 影卫实难以置信眼前所见,尤其是为首那人,明明就是这女人无理取闹,姚瀛不惩罚她便罢了,竟还要为了她将自己换出队伍,天底下为何会有如此荒唐的事儿? 待她安静一些,姚瀛对为首之人道:“你惹主子伤心,知道该怎么做吧?” 那人始终面无表情,除了浓重的不甘蕴在眸底,面部不曾有过一丝牵动,“奴才明白,在此谢过主子救命之恩,来世再续还。” 说着抽出腰间薄薄的兵刃,抵上自己的颈项。 指间发力,正要自尽,云舒冲过去握住了他的剑柄,“我说你可以死了?” “主子……” 云舒又给了他一耳光,啐道:“到底谁是你的主子,你已是我的人,为何还要听沁之的话?” “因为奴才让主子不快,奴才该死。” “啪!” 这一耳光下来,那人将薄剑圈回腰间,匍匐在地,“听主子吩咐。” 云舒这才满意,不再理他。 “舒儿,还有何不满吗?” 她不知羞耻的伸手进他的衣领,“那块玉佩,舒儿没有还给沁之,沁之要送给我的。” 凉丝丝的小手隔着里衣依旧撩拨,姚瀛恐在奴才跟前失度,便急急制住她,“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不肯随我回府,却还敢如此……” 最后云舒是在他腰间找到那枚玉佩的,“我说过,送给我的东西就是我的,再不许你讨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8章:离家出走 “给你……都给你……” …… 姚瀛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分别,将会是长久的思念。 当日回府,云舒便偷偷摸摸收拾好了东西,与敏柔换上事先备好的男装,由影卫接应连夜从府中侧门逃离。 有沈栖流在府中一日,她便无法保全自己的清白,翌日沈栖流下朝回府时才发现她留书出走了,“舒儿不愿连累大哥名声受损,故先避开一阵子,待流言平息舒儿再回来向大哥请罪。” 信被沈栖流狠狠揉进掌中,他认为云舒的离去终究是因为流言蜚语的攻击,因太过惧怕姚氏一族的压迫了,所以姚瀛,姚溪,皇后,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可是紧接而来的是赵氏带着圣旨登门,说皇上有旨,姚溪闭门学礼已近两月,特赦她解禁,沈栖流咬牙自是没能算到姚深会有此旨意,然更为难的还在后头。 “公主府就快修好,皇上体谅沈相抱病需要静养,特命本宫前来知会一声,待公主府修缮妥当,你与溪儿便即刻迁居过去,也免得溪儿本性未移,再冲撞什么。” “母后,这……” “怎么?额驸对皇上的圣旨有何不满吗?” 他拼命忍住不甘,道:“儿臣不敢,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溪儿呢?怎么没有出来接旨?” “溪儿闭门期间食欲不振,闹了些小病,府医正在里头看着呢。” 赵氏眼存深意道,“府医年岁渐大也是该告老还乡了,本宫听闻沈相由他诊了许久仍不见起色,想来是医术平庸至极,所以皇上特赐太医院的赵太医来此,往后府中病痛都由他来吧!” “这……母后,这未免太突然了,府医在府中数年,这突然辞退他,怕……” “你放心,本宫会赏他黄金百两返乡养老的,也算体念他兢兢业业数十年。” 沈栖流恨不能顿足捶胸,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为何会如此?究竟是谁从中作梗,逼舒儿离去,折断他辛苦拉拢的触角,还要他与姚溪那贱人单独居住在公主府! 即便舒儿回来,他也再不能…… 他想破脑袋也不会猜到,这一切变化的始作俑者都是那令他魂牵梦萦的女人。 赵氏也差一点失了主动权,昨日姚瀛去找她,侃侃诉说沈栖流意图拖垮沈安士取而代之,还暗中培养势力之事,甚至怀疑到当初夺储失败也是他在背后做的手脚,想到此母子二人皆觉此人不可小觑,表里不一何其阴险。 若只是为了自身利益倒还简单,就怕他已与其他皇位继承人联手,要暗中击溃姚瀛。 为保皇嫡子的地位,姚瀛特地去请了姚深的圣旨,美其名曰让姚溪换个环境,增进夫妻感情,实则是切断姚溪刁难云舒的渠道,更让沈栖流孤掌难鸣。 送走皇后,沈栖流立刻恢复阴鸷莫测的面孔,对留下来的赵太医一字一句的关照,“赵太医可要好好医治父亲,若出了半点差错,您怕等不到拿了赏银告老还乡的那一日了……” “微臣自当遵从圣旨,不辜负皇后娘娘的嘱托。” 老头嚣张的很,沈栖流知晓他是皇后娘家的远亲,派他来此就是为了监视相府。 本是大权半握的沈栖流转眼碰了钉子,待沈安士病愈,他便又要恢复从前那般身不由己的日子了!天知晓他有多么不服! …… 出了云城,敏柔昏昏沉沉的倚在马车内,四肢无力,“敏柔,你身子不适先睡一会儿,等到了客栈我就去找大夫。” “奴婢……奴婢不敢睡……” 云舒由她的视线望去,才意识到一旁那个正襟危坐了一整夜,却一句话也没说的男人。 “你出去!” “是。” 他起身,高大的身躯在马车内行动不便,可他闪出的动作却丝毫不迟缓。 “好了敏柔,你先睡吧。” 敏柔无力的眨眨眼,“小姐,咱们真的要去祁州吗?那里穷山恶水的又闹饥荒,奴婢怕您的身子吃不消……” “都已经出城了,不能回头了。” “奴婢知道您思念二少爷,只是这么多天都等了,咱们……也不差这几日……” 腊月还有几日便结束了,辞旧迎新,沈栖迟多半会回云守岁,实在不必跋山涉水再去寻他。云舒也懂这个道理,却总隐隐生出担忧,万一……他不愿回来…… 此去艰险自是不必多言,她更怕到了那儿,见到的会是他与红袖你侬我侬,郎情妾意的场景。 想到此她叹出一口气,“就当是我自作多情吧。” 男人与车夫在外驾车,不多久云舒也窜出来了,车夫是男人雇来的,没有男人的命令不敢随意说话。 云舒见二人都当“哑巴”,也不尴尬,径自撑着男人的肩膀在他身旁坐下。 周遭景致极速倒退,寒风凛冽吹得云舒鼻尖通红,“咳咳……” 男人用余光偷偷瞄她,没有说话。 半晌,云舒忽然问他,“还不知道呢,你叫什么?” 男人已重新蒙起了面,只有一双冰冻的眼露在外,“影卫。” 她轻挑的摇了摇脑袋,“不是这个,是你自己的名字。” “奴才就叫影卫,没有名字。” “切……那他们呢?” 他知道云舒指得是除他以外的九个人,“也叫影卫。” “哼……”云舒无聊的扁扁嘴,“真没意思,一整日都说不了几个字,不知道你们长着嘴是做什么用的。” 你们? 马车里只有敏柔一个人,除去为首的男人,剩下九人皆以轻功紧随其后,大大保证了路途上的安全,这也是她为何在临走前向姚瀛要他们的原因。 可怜姚瀛到现在还不知她离去之事。 又是长久的沉寂,风刮得云舒脑袋发疼,小脸儿也刺痛刺痛的,她时不时要抬起小手去捂一捂双颊,“哎……从前在府里也不觉得冷,为何一到外头,便这么弱不禁风了……” 她抱怨,他在心底暗嗤,养尊处优的夫人,若是能适应荒山野风,那才奇怪呢。 不过她放着舒服的马车不睡,硬是跑外面来作甚? 见他不说话,云舒用手肘顶了顶他,“哎,你们能在那么高的地方飞来飞去,一定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环境,还能觉着冷吗?” 臂外轻轻一触令他回话时嗓间轻微发堵,“不冷。” 呼吸溶解在风声中,手握着一根缰绳牵制的不仅仅是迅疾而去的马儿,更有他厌恶不明的心绪,须臾间,心似隐隐扯紧误让马儿扬蹄嘶鸣。 “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9章:失约熠王 车驾霎时如碰了路障般颠簸动荡,云舒没有任何防备,眼瞧着就要从侧方摔下。 男人双目更寒,不想自己一时的心绪不宁竟引发这种低级错误,他熟练牵引缰绳控制住马儿,同时另只手臂向外一揽,圈回了那重心不稳的女子。 于男人而言,这是轻而易举便能摆平的小插曲,但于云舒而言,却如弄丢了魂儿似的惊恐万分。 撞上男人的侧身,疼痛而火热。 “请主子坐稳了。” 上方是千年寒潭中飘出来的声音,云舒自然将这次惊吓当做一个无法预估的“意外”。 待她稍稍褪去恐慌,男人才将手臂移开。 哪知香软才退开身边,又移到了指间,“我……我是不是也该抓着这儿……”粗砺昏黄的缰绳上赫然添了一双白皙纤美的手,男人瞥下眸子去打量,发现素手微颤正局促的攥紧他手边的缰绳。 那薄弱的桎梏甚至无法将那绳索握满,路途长久她这样逞强是何苦。 本是不欲理会她的,然只颠簸片刻她便小脸犯难,男人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千金小姐掌心娇贵,受不得这绳索来回磨损。 他默默放平视线,不辨情绪道:“外头风大,主子还是去里头坐着。” “敏柔病了正睡着,我在里头会吵着她……”呼啦风声吹散这份突兀的甜美,遂叫男人以为自己听了假话。 在姚瀛跟前都那般做作的女子,合该私底下更唯我独尊吧,怎的还稀罕替一抱病的婢女着想? 厌恶不明的心绪再次袭来,他连忙沉没揣测。影卫是不该探听有关主子的任何事情的,无论他跟随的是惩恶扬善的侠义之人,还是十恶不赦的无耻之徒,都只需做好主子吩咐下来的事。 遂他一心不乱,专注驾车。 云舒是娇贵不假,不过并非不得转圜之人,此行路途遥远,坎坷艰苦是一早想见的,她若没有那个毅力撑到终点,便还不如乖乖待在府中任由沈栖流凌辱。 “主子进去,奴才路赶快些便是。” 掺了风声的声线有些缥缈,云舒略凑过去,“你倒是不用飞,也不心疼后头跟着的弟兄们……” 男人下颌微紧,心怨不知好歹的女人,但嘴上还是说,“日夜兼程,习惯了。” “怎么?姚瀛总使唤你们来回奔赴吗?” 姚瀛? 厌恶又一次窜出,有求于人时是“沁之”,一转脸便这般不恭不敬了。 饶是如此,又与那些纠缠不休的女子天壤之别。 云舒猜他多半不屑回答,便也没再追问,不想隔了许久,他才忽然冒出一句,“在遇见主子之前,奴才们已在竹林中隐了近两月。” “什……什么?” 云舒一愣,粗粗推算时日便是从赏菊大会那时开始的,“你们在那……” “熠王爷命奴才们在林中等待新主子。” “等我?可他并不知道我……” 男人目视前方,将绳索拉近自己,云舒的手也跟着递到眼前。 她回忆在昭和宫初遇姚瀛,姚瀛虽是答应给她死士,却没说具体哪一日给她,难道他竟那么傻,让这些人从那时起便在林中守株待兔了吗? “他为何不告诉我,你们在那?还偏要等了我去找他才算?” 一甩绳索,马儿跑得更快,“王爷早已告知主子。” “不,我根本不知道……” “主子没有穿王爷送给主子的衣裳吗?” 她更紧得握住绳索,裙摆飞扬愈发肆虐。 男人嗤极了这样逢场作戏的女子,原来她根本不中意王爷,她不纠缠,只是因为王爷在她眼中,仅算一可利用之人,是她得到利益的踏脚石。 不自觉的,男人为姚瀛抱不平,兀自道:“奴才去送衣裳时,在其中一件衣裳的衣襟背面嵌了字条,若主子看到,便会在赏菊大会后三日前往竹林。” “所以……因为我没去,你们才……”顿了顿,丝缕愧疚涌上,但她压下,“那姚瀛去了吗?” “去了。” “然后呢?” “没等到主子,又唯恐主子迟看了字条,便又连赴了五日,后才只命人每日紧盯,汇报于他。” 竟是这样? 云舒怎知那一叠天水碧的衣裳竟隐了那至关重要的消息,所以昨日她去拜访,他才不肯见她?而后生气怨怼也并非只为她偷他玉佩,过河拆桥? 她……她竟失约了嫡皇子? 男人睨视女子复杂微恻的眼神,认为她多少该愧疚了吧,怎知她倏地转过来,斥道:“你……这是在为姚瀛不痛快吗?” 男人削去锐利,垂眸,“奴才不敢。” “你认为我薄情寡义,辜负了他,是吗?” “奴才不敢。” “你不敢?”她美眸微眯,毫不正经的笑起来,“你知道我昨日为何光打你一人?” “因为奴才让主子不快。” 她笑得更热烈,“你真认为我的不快,是你引起的?” “……” “不妨告诉你,我对姚瀛从没有一丝爱意,我打你……只是为了试探他是否真心待我,依附他,答应与他成就露水欢好之情,也都是骗他的……” “……” 男人握着绳索的手收紧,果然验证了心内揣测,这个女人,竟敢…… 云舒的掌心被摩擦泛红,下一刻覆上了男人的手背,“但是怎么办……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她默默贴近他,“怎么……想要去告诉他吗……” 他没有挥开她,但掌下跃跃跳动的脉络已表达了他的愤怒,“主子为何说给奴才听。” “说给你听,是让你明白自己的处境。” 面巾下无情无爱的薄唇抿紧,她敢说出实情,定也确信即便他去告状,姚瀛也不会信,反而泄露自己探听主子心意的大忌,那么……他还活得成吗? 正当他权衡利弊之时,云舒微微支起身子倚在他肩头,吟笑中阴险与讥诮并存,“去告诉他吧……反正听到这件事的人……都会死的……” 一旁的车夫脖子一缩,隐隐避开身躯,而杀气正划过男人的寒眸,森冷射向他,“小人……小人什么都……都没听到……” “啊啊……!”没等他说完,男人反手一掌将他劈下了马车。 同时云舒咯咯笑得厉害,“做善事,存善心,难得你手下留情……自己雇的人心术不正,也不知从这下去……死不死得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0章:愿意追随 小女子猖狂的笑声无疑揭了男人的错处,他杀气照旧,“主子何时觉察到的,奴才疏忽。” “坐过去点儿……”云舒一拍他的肩膀,将他推到方才车夫的位置,“昨夜一上车,我便看到他偷偷放了信鸽,我记得交代过你,你竟还是如此马虎敷衍,是不是当我这主子好糊弄呢?” “奴才该死。” “是该死,但并不止这一件事,停车。” 马儿又一嘶鸣,车驾停了下来,云舒径自跳下车,然后对男人道:“你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男人略有忐忑,行至云舒跟前,“主子……啪!” 一耳光上脸,他定定跪下,“奴才该死。” 已至城郊人烟稀疏,接近黄昏荒野草地格外寂寥,云舒揉着发痛的掌心,问他,“为什么该死?” “奴才没及时发现恶人,令主子行踪泄露。” “还有呢?” “奴才多话。” 她立在风中纤弱得仿佛风拂能倒,发丝有些凌乱扫过额头,刺痛,“你知道就好,我只问你,是否真心愿意跟随我,若你仍忘不了旧主,到前头镇上买个车夫,你们便走吧!” “主子……”他抬眸,女子秀气的小脸儿倔强异常。 “想好了再叫!” 被退回去的影卫? 影卫即死士,只有战死没有退缩,他们若这么回去了,是为办事不力,姚瀛还肯用他们吗?无用的人会有什么下场,他都明白。 可……他为何没有发现车夫的鬼祟?难道真是因为不乐意跟随云舒,是而心不在焉的应付了事吗? 这是他的耻辱,从未有过的败笔。 云舒转过身去,望着前头不知距她多远的层峦叠嶂,也不敢想何时才能抵达山那边的世界。 背后漂浮男人沉溺的喘息,混着风声一并袭来。 呼啸而过后男人道:“奴才愿跟随主子。” “我已给过你机会,今日不走,往后我便是一刀杀了你,你也不得有怨。” “奴才明白。” 转过身,男人的视线不在她身上,“你看着我。” 不甘逐渐隐退,已瞧不见昨日初见时的轻视与鄙夷,四目相对时不再心虚无底,霜雪填充的眸底终是遂了她一片澄澈的心愿。 这才是她要的死士,心无旁骛只专注于她的死士。 “你起来。” “奴才愧对主子,不敢起身。” 云舒大步过去又赏了他一耳光,“这记打你昨日对我不敬。” “是。” “啪!”“这记打你三心二意,帮着姚瀛不平。” “是。” “啪!”“这记打你办事不力,浪费我的时间。” “是。” 破损的掌心刮下男人的面巾,绝情绝爱的男性容貌显露,云舒盯着他看了几瞬,又咬牙赏下一记,“啪!”“最后打你蓄意欺瞒!” “主子……”他疑惑的对上她睫下瞳孔。 前面的他都认,可这最后一条…… “你看什么看?不怕自己生得粗陋,污了我的眼吗!” 说完,云舒扭头走回去上了车。 男人愣愣的拾起面巾,又闻不远处女子大唤,“还不过来驾车!” “是。”弱弱应了一句,他快步过去牵上了缰绳,“请主子坐稳。” 他单手驾马,另只手胡乱将面巾掩上自己的面,没想到还没系上,便被云舒夺了过去。 只见她动作生疏的将面巾缠于掌心,再去握缰绳。 “走吧!” 他又愣愣应了一声,马车再度飞驰而去。 …… 他们不确定车夫放的信鸽究竟是飞给谁的,所以刻意变换了路线,途中七绕八绕总算是在天黑前到了就近的镇上,也幸好在那之前,她并未透露最终目的地。 “你在外面守着,我去请大夫。”云舒安置好敏柔后,急慌慌要出客栈,男人拉住她,“主子留下,奴才去就行。” 僵了一瞬,男人意识到手触的地方不对,无比尴尬的收回,“主子饶恕。” 她并不在意,“人后主仆,对外亲友,为避人侧目你要叫我云兄。” 与暗中隐藏的九人不同,男人是贴身保护云舒的。 “云兄。”他生硬的喊了一遍。 “你呢?” “奴才……没有名字。” 她豁然嘲讽道,“影卫?影兄?你……觉得合适吗?” 男人面目偏移,竟浮出一绺绯色。 “你姓凌?” “主子……”指印尚未消退,那赧然后的红晕已被惊褪,云舒蹙眉看他,他才想到改口,“云兄怎么知道。” 她扬起缠绕在掌心外的玄黑面巾给他看,“上头一角绣的,是你妻子的针线?” 他心一沉,泛出几缕苦涩感,继而算作是默认了。 这倒令云舒好奇,本以为他生了这样一张寡情的面孔,这辈子都不会碰女人了呢,不过……娶了妻是真,他那不堪回首的神情也是真。 难得有了家室的人还肯出来出生入死,眼前沉默寡言的男人愈加像个没有口子的谜团。 “那便是凌兄,敏柔睡着由你护佑,让上头那几个人随行保护我便可。” 她暗指房顶上的九个人,不容男人再开口,她已走下楼梯去到一楼。 “小二,请问这里最近的医馆怎么走?” “出门向右,穿过一条街,在另一条街头便有。” “多谢。”云舒学着男子作揖,而后大步迈离。 小二无意瞥到云舒侧脸,一瞬手头的动作顿住,“这……这是男子?” …… 入夜医馆中已无什么人,云舒给了银子将大夫请到客栈途中,匆忙撞上一个人,“你找死啊敢撞老子!没长眼睛啊!” “对不住!对不住大哥,我急着救人,无意冒犯!” 那人恶狠狠的一副恶霸样儿,一见云舒细皮嫩肉,立刻眼眸泛光,“嘿……小兄弟长得挺漂亮啊……”他抬手就要去摸云舒的脸。 “你干什么!”云舒一把打掉他的手。 “撞了老子就想一走了之!没那么便宜的事儿吧!” “我已道过歉,你还要如何!” “道歉有个屁用啊!赔钱来!” “你!” 云舒愤愤,却不想与之废话耽误时辰,便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扔在那人身上,“够了吧!” “你……你给老子回来!”云舒领着大夫离去。 那人蹲下拾起银锭,再看向云舒离去的方向时,眼中浮动诡诈万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1章:客栈遇袭 夜深,敏柔吃完药后睡得更沉,云舒则拿了地图在榻边研究接下来要行的路线,不多久倦意袭来,她便弱弱倚在床栏边浅眠。 忽然一阵稀小的风从窗子缝中钻来,直直浇灭了桌上的烛火,而房内二人全没察觉。 紧接着楼下传出脚步声,在柜台后值夜的小二被惊醒,“客官,小店打烊……啊?你们是谁?你们怎么进来的!” 他睡意朦胧的,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家客栈的大门敞开,眼前冒出一群蒙面黑衣人,“闭嘴!再说话老子把你脑袋砍下来!” 一把把明晃晃的冷兵器,就着月色闪出寒光,小二吓回铺盖上,“别……别……大爷……有话好好说……”其中一人拎起他的领子,“老子问你,这里有没有住一个眉清目秀,穿得贵价的公子?” “大爷……指得是……” “别磨蹭,有是没有?!”黑衣人将刀架在他脖子上,小二即刻挥手求饶,“别别别……大爷……大爷说的那个公子……是不是身形娇小……穿……穿一袭碧色锦衣……发上还绾了一和田白玉的发冠?” 黑衣人眼中放光,“就是他!他住哪一间!” 找了四家客栈终于是找到那小子了! 小二簌簌指向楼上,“在……在二楼左转最……最后一间……啊!”话才说完,黑衣人已手起刀落,送小二归了西。 房顶上九人听到动静,立刻窜下与之打斗,因听到他们话中涉及云舒,遂下手更不留情。 黑衣人见有埋伏,大叫,“敌有防备!快撤!通知头儿!” 还有头儿? 九人相视已各自明了,忙追他们去客栈外!而这时房间内的男人早已惊醒,迅速去敲隔壁云舒的房门,“主子!主子!醒醒!” 云舒脑袋一晃,醒了,“怎么了!” “主子您没事吧?下头有贼人抢店,奴才来看看您和敏姑娘!” 她点燃烛火走过去开门,对上男人焦急的视线,“我们没事,你回去睡吧。” “那群人好像是冲着主子您来的!影九已带人去追了,您多加小心,奴才便在外头守着!” “好。” 影九带人追至两条街外,终于将其全部歼灭。 而与此同时,另一拨人又冲进客栈直奔二楼,顿时所有住客都被吵醒,纷纷出来看情况,然在看到一群凶神恶煞的黑衣人时,便又都被吓回了房间。 男人见来者大约有二十人,抽出腰间薄剑,“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偷袭我家公子的?” 为首的黑衣人二话不说,带人开打。 男人三两下便解决了冲在前头的小兵,为首的发令,“此人武功不弱,你们小心!” 虽是这么说,但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恋战之际,一个黑衣人趁乱溜进了房里。 云舒一惊,“你是谁!”来人不应,径直上前去砍床上的敏柔! 云舒情急之下将烛台扔向那人,结果反让自己的视线变弱,生来夜盲的她如何能纠缠得过来刺杀的刺客?于是她大叫,去推敏柔,“醒醒!醒醒!” 敏柔不知是病昏了还是什么,竟完全没醒来。 男人听到屋内声响,更心急,奋力解决手边的人便冲进去救云舒,而这时屋内全黑,黑衣人只顾去砍塌上之人,并不知晓男人已在身后。 他举刀用力劈向敏柔,云舒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扑过去,用手臂挡了下来! 本以为这样大的力道她的手臂肯定是没了,然而剧痛的同时生出的还有那黑衣人的惨叫! “主子!你没事吧!” 云舒倒在榻边地面,疼痛到无法呼吸! “目标是床边的女人!不是床上的!”外头不知哪个黑衣人唤了一声,所有人都冲向云舒,“主子躲远一点!”男人没有办法顾及她,起身再次与之恶斗起来。 云舒哪儿还能动啊,即便看不见,也能感觉自己的手臂在不断流血,不一会儿冷汗已发了一身。 男人困斗间暗自咒骂,影九追去的不过是个引子,是为调虎离山让他势单力孤好更顺利的刺杀云舒! 究竟是谁要云舒的命? 所幸影九回来的快,听二楼打斗声震天,立刻带人上前帮助男人,没一会儿,哀嚎声此起彼伏,许久才归于夜里初始的宁静。 烛火重燃起,一地死尸。 “把尸体全拖出去,看看身上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今夜四人上房顶,五人守房门!” “是。” 浓浓的血腥味儿在尸体被拖走后,依旧持久不散。 男人快步过去,“主子!您怎么样!” 云舒倒在地上发丝散乱,苍白的嘴唇颤抖不止,“疼……好疼……” 男人见她面色不对,捂着伤口的指间流出的血液呈暗红色,心中一震,“不好……兵器上淬了毒!主子……” 他轻缓移开云舒的手,靠近肩膀处的手臂外侧血流不止,撕开衣料发现伤口皮肉翻卷,四周雪白的肌肤已染了圈黑灰。 “疼……你别动那里……我好疼……”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眼眶中已盈盈泛出水漾。 “主子,您中毒了,奴才必须要脱掉您外头的衣裳以便查看伤口,请……请恕奴才得罪!”云舒没来得及开口阻止,见他大手探向自己的腰间,胡乱扯开腰带,又将染了嫣红的外衣褪下。 然后他撕开里衣替她简单包扎止血。 只剩下一件贴身的白绸,云舒咬着唇有气无力,“不要……我冷……你不要脱我的……衣服……” 眼神迷茫,似有昏厥之势。 “主子!主子!醒醒!您不能睡……” 怎么办? 这毒毒性迅猛,只一会儿便让人失了意识,若再不解毒,云舒恐怕活不过今晚,但那些黑衣人已全被解决,又该从何处得知解药的来源? “影九你进来!” “头儿?” 影九看到男人用褪下的衣物掩住云舒的身子,转过头来冷道:“尸首上可找到解药?” “解药?”影九想了想,摇头,“没有,身上除了兵器,什么都没有,他们是来取主子性命的,怎可能携带解药。” “也是,但若没有解药……” “头儿!主子她……”影九一唤,男人回头见云舒堪堪吐出一口鲜血。 “主子!主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2章:舍身解毒 男人扶住她,闻她恐慌的絮语,“我……我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怕主子!奴才不会让您死的!” “头儿,没有解药,就用老法子吧!此次是我顾此失彼令主子受伤!便由我来!” 男人的眸照进冷曦,“你站住!即便你肯,主子的身子也不能给你碰!你出去!” “不!头儿,我知道你是怕我也中毒!但我分析敌情不清,就当让我以死谢罪吧!” “我让你出去,没听见吗?” 影九不依不饶道:“主子就要毒发身亡了!头儿再犹豫,是预备因小失大吗!” “你!” …… 云舒迷迷糊糊听不懂他们在讨论什么,只觉耳畔嗡嗡,头脑里一片混沌,不多久便说起了胡话,“烛影摇红……春宵短……柔情……凭栏远眺……不知……归途……”边说边哭,一朵伤了枝叶的梨花又被霜打,再没有比她更可怜的了。 “你不懂……我的苦……我终究……恨你……” “主子在说什么?”影九在一旁不肯离去,望着男人渐生爱怨交织的鄙薄神色。 只一瞬,男人忽然记恨这两日被她掌掴了多少记,竟是数也数不清,她若就这么死了,那他那些打不就白受了吗? 她要他心甘情愿的叫她一声“主子”,难道临了了就这么草草收场了?她说故意欺骗姚瀛,利用姚瀛,一定是有什么大计要行吧,他怎能叫她在事成之前,便死在自己怀中? 不,他还没告诉她他的名字,她追问了不止一遍难道在知晓了一个姓氏后便甘心了? 那个她恨的人,不懂她的人,令她不知归途的人,还在那远方等着她吗?她与自己有同样的不甘心,更同样的偏执。 仅仅两日的时光,男人的心不再单纯。 影九似乎探得了什么,弱弱道:“头儿,你……你该不会……” “出去!” 那种决绝的语气令影九笃信,同时也更慌乱,“你不可如此啊!若你也中毒了,那我们……” “滚出去听到没有!” “我不能让你那么做!我去请大夫!我让他们去请……” 不等他说完,男人抽出腰间薄剑划上他的手,“最后说一遍,出去!否则也拿你来喂寂隐!” 寂隐便是男人手中的薄刃。 影九捂着手退缩,“滚!”黑渗渗的冷眸,黑渗渗的话音,令他无法违抗。 扔掉剑,云舒哭得更痛,“负心人……负心人……” “主子……奴才为救您,只能冒犯了。” 忽略云舒天南地北梦魇般的呓语,男人扯开她臂上的包扎,一张万世寡情的面孔毅然压下,对准暗红伤口没有温度的吮吸。 直至淌出的血液呈现鲜红,他抬袖拭去唇边血迹,抱她入怀。 …… 翌日煦阳普照,男人睁开眼,是影九的脸,“头儿!头儿醒了!” 他怔了怔,无力的眸眶随即凌厉,“主子!”他起身,发现四肢无力,却还要强撑着下塌。 影九按下他,“别急,主子没事,方才大夫已经看过,说毒已经去了,只要好好养着皮外伤就行。” 男人虚虚松了一口气,影九微斥:“这次是头儿幸运,我替头儿看过,那毒侵入心脉外三寸便被调兑,所以头儿只是寻常虚弱,调养能愈。” 男人别过面去,没有说话。 “是,大嫂……” “别说了!”他顿变敏感,起身去拿衣服穿,“我去看看主子!” “头儿……”影九在后头无奈,也是服了男人那古怪的脾气。 隔壁,敏柔正在塌边替云舒擦身子,男人不知敏柔病好的事儿,只以为她还在另一间房内休养,便绕过门口影卫,径自推门进入。 敏柔听到动静赶紧用被子将云舒的身子掩住,“你个登徒子!进来不会敲门的吗?” 男人刹那瞥见云舒一弯纤窄紧实的腰肢…… 随后便愣在门口,待敏柔气呼呼的走过来,他才木讷的转过身去,“奴才该死,先告退。” “你先别走!” 敏柔唤住他,“影九大哥说是你救了小姐?” 他看着外头不敢转身,对着一方空气回道,“是奴才保护主子不利,奴才有罪。” “影大哥命大,连毒都轻易能食,不过你看了小姐的身子,小姐也是绝不会饶你的。” “奴才没看。” “你说什么?你没看?”敏柔好笑道,“影九大哥说,小姐的衣裳是你脱的,你还撕了里衣替小姐包扎?” “是。” “那你不仅是看了,还碰了!” 男人沉默,半晌才问:“事发突然无可奈何,敏姑娘想奴才如何?” “哼,自然是自戳双目,自砍双手了!” “……” “好了敏柔,别戏弄他了……”塌上的人儿声线依旧羸弱,至少不再恐慌,“你先出去吧。” “是,小姐……” 敏柔轻轻一福,看笑话一般故意从男人身前经过,圆圆的脸上全是幸灾乐祸。 这鬼丫头!竟敢耍他? 不过,虽是听她玩笑一句,但他为保云舒清白,也许……当真会那么做也说不定。 男人心绪烦乱,在敏柔离去之际也想做了逃兵。 “你站住。”背影凝滞,云舒毒性才解,勉强能坐起来,“杵在门口做什么?挡风呢?” “奴才冒犯,先退下了。” “怎么?你过来不是看我的吗?还没看到就要走了?”那柔婉的言辞中满是清悦,有刻意忍下伤口疼痛的薄颤,与昨夜边哭边胡言的脆弱女子仿若两个人。 门一合,是主仆二人的世界。 “过来,坐这里。” 男人望着榻前一张春凳,可以容两人同时落座,他垂首,“奴才有罪,不敢坐。” 云舒也不勉强,“明知自己要死,为什么还要救我?” 是啊为什么? 当时他想的是太多不甘,可当他知晓自己与云舒都还活着,有的竟是异样的欢喜,只要还能见到她,他根本不在乎再被她多打两记耳光,况且,那种程度的伤害比之她长眠于怀的苦涩感,简直微不足道…… 他难得眼神飘忽,却还是冷冷道:“影卫保护不了主子,远比赴死更无能,得救是主子该得的。” 她淡淡嗤了一声,“便知你要这么说,怎样?你的毒……没事吧?” “奴才没事。” 两人又沉默片刻,云舒问他,“刺客是哪里的?能否查出些头绪来?” “方才影九禀,昨夜的两拨刺客并非一路,前一拨暂无隙可查,而伤了主子的那拨人……应该是皇族的。” “皇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3章:将计就计 男人平平对上她的小脸儿,褪下碧色外衣的佳人是四月茉莉洁白素雅,贴身的白绸垂感上佳,衬她不似杏花多情却较之更温婉柔和,视线的碰撞,花颜浅笑又是另一张风情万种的芙蓉面。 “嗯?” 花语轻吟,男人为自己冒失的注视感到脸红,不知为何那般移不开眼睛。 “主……主子,奴才原也随皇族的,所以……”一双冰冻的寒眸光亮闪烁,看向别处。 她恍然一笑,乍生碧阴阴的感觉,“果真是她……” “您已知道幕后主使?” “算是吧。” 男人不遏疑惑,“主子明智,敢问主子从何得知?” “还记得昨日被你扔下车的车夫吗?”男人点头,“你我怕是都低估了那人的本事,以为只要大幅变更路线便能甩退他,其实事实却是,无论你我如何改动路线,刺客都会准确无误的找到我们。” “主子的意思,车夫安插了眼睛在……” “嘘……”男人的话被云舒手指触唇的动作制止,继而她声音转低,“不是安插,而是他……就在门外。” “什……” 男人有些诧异的转面,一门之隔,难以想象他竟让敌方危险距云舒那么近,还整整一夜!“主子!”他走近她榻前,云舒示意他低身俯耳。 满腔芬芳从他耳边倾泻散开。 片刻,她唇齿轻擦,“听明白了吗?” 他不敢有迟疑,忍下眉心一片悸动,郑重的点了点头。 随后云舒生硬的清了清嗓子,大声斥责道:“糊涂的奴才!我被贼人所伤险些丧命,让你们去查了这么半天却只查到这些!皇族遍布我云城各处,难不成,你要我将整个云城翻过来吗!” 男人作势跪下,“主子恕罪!奴才剥光了刺客的衣裳,浑身上下就只寻到一处龙首的纹印,若是能再具体些,奴才……奴才或许可以辨认!” “辨认?你办事不力还有脸面狡辩?” “还请主子息怒!所谓辨认……奴才们从前跟随熠王爷,肩后的纹印乃金龙出云,再好比跟随汜主子的奴才,纹印便是二龙戏珠,还有贴身保护皇上的……” ”住口!” 云舒使劲儿一唤,牵动了臂上的伤口顿时疼得吸气,男人见状忙上前,要按她躺下,“主子……”浑厚的音色此刻轻若蚊吟。 她无声摇头,继续大声,“我不管你们什么标记,反正连夜给我继续查下去!明日到达雪豫岭前我就要知道那些混账东西的来路!” “是是,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男人拗不过云舒,满面担忧的出了房门,“影九!主子有吩咐,昨夜那些尸体都不许扔,你带所有人连夜从头到脚再仔细翻查,一定要查清幕后!” “啊?头儿你……”影九不解,不是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了吗? “愣着做什么!下去查!” “是,头儿……”他摸了摸脑袋,还是照吩咐做了。 待屋子外与房顶上的影卫尽数撤退后,二人才相视松了口气…… 入夜,男人去堆满尸体的房间。 话说也可笑,这客栈的老板见小二夜半被杀,换做常人早已吓得不敢开店做生意了,可他还要铤而走险,眼见店内客人就剩云舒一行,他进退两难。 好在云舒给了他足够的银两,也能挽回先前的损失。 开门的人是影九,“头儿,你这会子来,主子歇下了?” “主子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过问?线索查得怎样了?” 影九把头一低,“查来查去也就一个刺客有纹印,还不全,其余的……”紧随的是他无奈的摇头。 “明日主子要途径雪豫岭,要是再查不出,便都只有死路一条。” “头儿,我不明白……” “头儿!有发现!有发现!” 二人视线回转,男人抢先大步过去,“发现什么了?” 只见其中一影卫拱手道:“头儿,我发现这具尸体的肩头似有缝合过的痕迹!” “缝合?”男人蹲下,将那尸体翻过来,让背部裸露在众人面前,“是有道伤口,还很新,目测是这两日造成的,不过……我想只是昨夜打斗时留下的。” “可昨夜打斗,个个当场毙命,哪有时辰缝合啊?” 一句说到点儿上,男人看了一眼那人,唤道,“影七……你说的很有道理,接着说下去。” 那人忖了忖,对于那视线莫名震慑心中发虚,“我觉得应当挑开那缝线,检查伤口形状,便可知伤他的是什么兵器。” “提议不错,那便由你来挑。” “头儿……” “快点动手。” 影七也蹲下,拔出匕首三两下便挑断了缝线,待里头人骨的模样展露,影九霎时高声,“头儿!又是龙!是二龙戏珠!这么说,这群人竟是……” “闭嘴!”男人呵止他,对影七道:“将家主图腾纹在肩胛骨上,我做影卫十余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影七,你呢?” 结了霜的眸光叫他一顿,“我……我也是……” “是吗?影七做影卫也有五年了,一眼便能通过伤口看出利刃的薄厚,这种程度的伤,你认为是何种兵器造成的?” 伤口露骨,稍一扒拉便露出骨面图腾,若说是巧合无人敢信。 “应该是……是战镰。” 男人墨染的眉微沉,起身边向房门处行走,边应道:“战镰刃背宽,刃长,常配有子刃助战,前者破腐后者露骨,形成的伤口确是相像。”话毕,他拉开房门,颔首,“主子。” 云舒一眼冷寂的走进房间,“诸位兄弟为我查找线索,都辛苦了。” “主子命令不敢有违!” 满地尸体,云舒挨个从上头踏过,最后行至俯身的影七跟前,“二龙戏珠,哼……姚汜的人?” 影七没有说话,继而领口紧窒,整个人被一股力道弱弱拎起,“你叫影七?” “是。” “这次多亏你才能查出幕后之人,是立了大功。” “奴才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有没有功劳我心中有数,我瞧着你这衣裳有些年头了,为表我这主子赏罚分明,特地命人为你做了一件新衣裳。” 影七一怔,“主子……” “怎么?不想要吗?” “不不,是奴才风餐露宿惯了,实在配不上主子赏的衣裳。” 云舒只笑笑,伸手开始脱他玄黑外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4章:真假影七 “主子……”他后退,一脸窘迫。 男人不断紧盯云舒伸进他领口的纤指,雪肤如缎的指尖从镶边划过前襟,莲步跟随其行进,“我亲自替你更衣,来试试新衣裳合不合身……”冷清无度的侧脸,垂直切入的凝视始终锐利。 “不……奴才不敢……” 二人退至床栏处,影七眼中除了不安,毫无欣喜。 “是不敢,还是觉得我不配呢?”云舒缓缓揪起他的衣襟,迫他近身。 “奴才不敢,奴才……” “主子,影七与奴才一样是粗汉,从没受人服侍过,他……是太受宠若惊了吧。”影九辨不清云舒忽然对他咄咄相逼,究竟何故。 云舒衔起一汪假意的讪笑,“受宠若惊?难道从前熠主子没赏过你什么吗?” 影七一滞,“熠……熠主子……” “是啊……不过几日的功夫,就把旧主子忘干净了?” “那……那怎么会!奴才……”云舒抽掉他腰间束带,即刻招他大力推诿,“主子!您……您不能如此!奴才身份卑微……”当那只推拒的手触到云舒的,一旁降霜的视线彻底冰封。 “主子,他既不肯,还是让奴才代劳。” 影七的衣领再次被拎起,男人将他按到床栏上,“影七,前日夜间在王府,熠主子不是才赏过你一件暗花攒金的夜行服吗?怎的穿了两日又换回这件旧衣裳了?” 他眼神微恻,一派恍然大悟道:“还是旧衣裳穿了行动便利些,熠主子赏赐,行走间风吹日晒的难免要辜负了……” 男人很轻的偏首笑出声。 云舒则上前,用影七的腰带将他的双手捆在床栏上。 “主子,您这是……” “除恶务尽,清理门户。” 影七眉头立皱,用力挣扎起来,“你们……” “主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影九问道。 云舒与男人齐齐沉眸,森然的杀意破睑而出,“糊涂的东西,影七那么懒,你见他换过衣裳?” 影九惊时口微翕,“他不是影七!”同时手已覆上腰间佩剑。 “影七”事迹败露的恼怒浮于一屋子冷剑出鞘的慑魄感中,不相上下。 “扔掉他的剑。”云舒吩咐,适时退开了身影,男人抽出薄剑割断“影七”腰侧的剑挂,于落地之前将其踹到远处。 东窗事发,虽不知情由但不兴他奋起反抗,不过刹那,“影七”抬脚攻起男人下盘。 男人周旋轻易,不料他又挣断腰带,手脚并用二人顿时展开缠斗,“头儿!与昨夜刺客是一路功夫!”影九上前加入战斗,男人趁机挥剑削碎那人的上衣,然后与面部区别甚大的体肤暴露在众人眼前。 寡不敌众,很快上身赤裸的那人颈间便架上了两柄利刃。 “留他性命!”云舒在后促声,二人悻悻止住,“面目甚异,检验是否易容。” “是。” 男人从“影七”颈后发际线处熟练掭开一层人皮,后径直向上,直到将整个面目与发髻一并撕下,里头一张与影七全然不同的面孔奇异浮现。 云舒惊叹其神工易容之术,随即讯道:“是谁命你来行刺我的?” 那人冷面不应,渐渐紧缩发力的咀嚼肌惹影九高呼,“他想自尽!” 男人迅速钳上他的脸颊,稍一用力便让他两侧下颌骨脱臼,无力咬合,“齿间藏毒?倒像是一条道儿上的人,说!谁派你来的?真正的影七又在哪里!” 那人笑得艰难,继而口齿不清道:“要杀便杀……反正我什么都不会说……” 男人拧眉一脚踢在他裆部,“同样是做暗杀的勾当,如何逼问最为痛苦想必你很清楚,乖乖说出来,主子会给你个痛快。” 云舒听他呻吟含糊,那里吃痛的弓起身子,可面上的笑容却不间断,“这么想知道……你让你家主子过来……我只对她说……” “你……我让你笑!”影九是急脾气,闻得他死到临头还要提要求,扬手甩下一耳光。 男人冰冻照旧,一把掐住他的脖颈,“这里没人跟你讲条件,你若不说,我们也不会对你用刑……” “你……” “为影数载,听过沐风楼吗?” 那人眼睛瞬间放大,紧接泛出惊惶丝缕,“你……你敢……” 影九心领神会,上前扯住他的头发,“临安男风不压,兄台若不怕委屈,明日便送你前去体验体验。” “主子,您意下如何?” 云舒虽不太懂个中含义,但还是顺言而下,“好是好,不过俗语肥水不流外人田,即便要送去,也得先让我的人过过瘾。” 她仔细瞧了他的面孔,也并不太劣,于是笑得更欢,“你们中若有瞧得上他的,尽管拿去享用便是!” 此话一出,下头有两三人跃跃欲试。 “个子不高,好在体格消瘦……” “生得不柔,胜在肌肤白嫩……” “只是主子,他这下巴脱臼了,到底会少了些情趣……” “那有何难,取出齿间毒药再喂他一剂情药,还怕他不乖乖就范吗……” “哈哈哈……” …… 而后满室男子蠢动的笑声。 云舒听得面红,甩袖走离,“招了再来告诉我!” 眼见一屋子的男人,那人无力张着嘴,“站住……站住……你敢……” 男人随手点了他的穴道,收回薄剑,“打掉他的牙,免得等会儿弄疼了咱们!” “臭女人……站住……”“啊!”影九一拳打掉了他藏毒一侧的后槽牙,“辱骂主子罪加一等!影二你不是喜欢男人吗?过来把他裤子脱了!” “是的九哥。” 一口血从那人嘴角无力淌出,“畜生……有种……单打独斗……” 当影二将他剥干净,预备给自己宽衣解带时,他终于承受不住羞辱,“住手……住手……你回来……我招……” 云舒的手才碰到门框,便心中一快,回首给男人使了一记眼色,他便抬手将那人的下颌骨复位。 “可以说了?”云舒走回去,挥退围着他的一群人。 那人万般不甘,却是半分也动弹不得,亦无法自尽。 “让那些人出去。” “那些人?”云舒自动忽略男人与影九,对后头八人道,“你们把尸体拖去乱葬岗烧掉,不要留痕迹。” “是主子。” “好了,说吧。” 那人羞耻于裸露的下部,敌视云舒时拐带浓浓的不自在。 男人闪身挡在二人中间,“还请主子让奴才审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5章:南来北往 云舒从未见过男性袒露,再镇定也不可控制自己的脸愈发绯红。 “快说!谁派你来行刺的!” “哼,谁派我来不重要,重要的是明日你们不想走雪豫岭也得走!” 男人一怔,“你做了什么!”大手再度扼上那人的脖颈,很快他便涨红面目,“哈哈……当然是通风报信了,云主子能察觉一次,怎的……怎的这次却蒙住了眼……” “果然昨日的车夫也是你扮的!” “是我……又如何……你再不放手……你家云主子会恨你……一辈子……哈……” 男人薄唇抿紧,看似发力颤抖,实则已不敢用劲儿,“你……什么意思?” 那人嚣张看向男人,又把视线投放至他身后,呼吸艰难的吐出三个字…… …… 昱照城。 从玉岐山往北途径五座城池,便到此,而从云城往南过只需越过雪豫岭,便可在两日内抵达昱照。 马车内,男人捏紧宽袖的边缘,无欲的秀美相貌自两日前便没有再显露一丝笑意。 “沈兄,你两日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样下去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沈栖迟下颌微收,终于从面无表情转为担忧后的合眸,“是我过混了日子,连舒儿来找我,我都不知道,才让她……” “弟妹是否真的前来并不可知,那日递来的书信也是真伪难辨,你大可命人回云探了再做决定啊。” “路途艰险,舒儿等不了。” 万子洵叹口气,“别怪我说话难听,你这般前去,即便是见到了弟妹,也多半救不了她。” 沈栖迟泛上难喻苦涩,后是一笑,“救不了,他便不会给我递信,他要的是我这条命,我给他就是……” “沈兄不可作此愚见啊!若你有个闪失,弟妹她也定会……” “别说了……” 轻狂的少年仿佛一夜之间白了青丝,那种浇铸在眸间的纨绔之气,随着一方碎裂的白玉镇纸完完全全湮灭。 “舒儿来讨一个了断,我亦给她。” 万子洵不知夫妻二人为何弄成这般僵持的地步,既是了断,为何还要千里迢迢不辞辛苦的前来讨要?既是给她了断,为何还要为了一个不再能拥有的女子舍弃自身? 那个给他递信的人,又是谁? 要达昱照城,必经雪豫岭,先前只是随口一句扯谎,现下竟变成作茧自缚,还好及时识破早有防备,雪豫岭的敌情并未使她受到伤害,但从未见识过的惊心动魄令她至今仍心有余悸。 云舒盯着被绑在马车中的通风报信之人,暗暗怨得五内俱焚,姚溪这是要她的命啊! “云主子这样恨我却又杀不了我,心中很不爽吧。” 影九一耳光牵连起他利落的短发,“主子留你一命,是主子慈悲,晚些时候你若敢耍什么花招,我绝饶不了你!” “你凭什么饶不了我啊,主子若想杀我,昨夜便动手了!” “好你个混账玩意!以为主子没有你便不行吗!” 那人啐了一口血,“没有我,云主子存了一夜的期望岂非都成空想,有种的,你现在取我性命啊!” “嘿?你大爷的……” “别吵了。”云舒烦闷蹙眉,“影九,你去外头换凌岸进来吧。” “是的主子。” 外头是男人与敏柔,影九出来时,敏柔转眸被风吹起了裙摆,“九哥,你怎么出来了?” “主……主子让我来换头儿……” 男人侧目,见影九的目光直勾勾盯在敏柔裸露的脚踝处,细细纹理的罗纱裙衬得那丫头脚踝纤细,圆润可爱。 他冷笑一声,“影九,赶了一夜的路很累了,要不要合合眼?” “啊?头儿……” 敏柔大条不知所以,还在那劝,“是啊是啊影大哥说的对,九哥进去陪着小姐就好,那贼人狡猾的很,不看住了不行的!” 对上敏柔坦率的圆眼,影九变得扭捏,“主子……主子她嫌我话多……” 敏柔垂首一笑,更艳他意。 “凌岸?”车厢里传出云舒的声音。 影九木木坐下将男人挤走,“头儿快进去吧,主子唤你呢……”那一脸得逞的坏意,也不知他在庆幸些什么。 男人轻嗤躬身进了车厢。 “主子。” “把剑给我。” 男人覆上腰部,不解,“主子,您要……” “拿过来。” 他不敌云舒强势,圈在腰上的薄刃被她抽走,“你告诉我,哪里破皮流血最少,我就划他哪里。” “不管哪里,只要划的浅都血流即止,定死不了人的。”男人在那人身边坐下,又问,“昨日主子命人去买盐,原来是……” 主仆二人对视,那人有些虚,“以为这类浅显的刑罚便能折磨使我惧怕吗?有本事解开我穴道……啊!你……臭女人……”他尖叫一声看向自己裆部,似有丝丝痛感袭来,“你这臭女人……好卑鄙……” 竟然直接砍男人那儿…… “我当然不敢杀你,只要你如实说出昱照城埋伏地点,我保证它不会变成一条人皮拉花灯笼。” 男人道:“现在仅是一道,主子不似我手有轻重,指不定那一刀下重了,你便断子绝孙。” “疯子!你们这两个……” 在那人扭曲的痛吟下,云舒继续道:“不知道用盐腌制一下是否能拉得更长呢?” “主子错了,食物要具弹性得用醋洗,用盐是没有用的。” “原来如此,都怪我没做过饭,也不知这位兄弟是选择上头说话呢,还是下头用醋?” 士可杀不可辱! 那人暗啐云舒生得貌美心肠却如此狠毒,须臾间又挨了一剑,“啊!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那就快说!昱照城何处埋了伏兵!” 云舒把剑丢给男人,“凌岸,你记下来。” …… 待二人标记出准确地点后,男人便一掌将他打昏,用绳子绑到了车尾后头。 “地点都记住了吗?你们先去除了埋伏,若看到他来,万不可误伤他。” “主子,您……” “即刻飞鸽传书进云,务必将信送到颜府。” “可是主子一人在此……” “不用管我速去速回!” 男人眉心绕上忧虑,实在不放心她没有人保护,可见她态度如此坚决,明摆着不可违拗唯能妥协。 想起昨日从那人口中听到“沈栖迟”三个字后,她一贯的冷静与清醒便不复存在,连夜赶路竟是连臂伤都顾不上,何其拼命?所以那个“沈栖迟”便是他真正爱慕的男子? 毒发前夕,她流着泪绝望而不甘的神情,他再也不能忘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6章:要她送死 两日后,昱照城近在眼前。 外头驾车的影九没有跟随,马儿停蹄,顿时只闻风声鹤唳。天险一般的城池如沟壑易守难攻,难怪姚溪要选这么一个地方远调二人,只要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进入里头的埋伏范围,那外头那人便只有听她由命的份。 “主子,前头就是昱照城,头儿他……” 云舒撩开车帘,寒风冽起她额前的碎发,翻卷间刺痛能觉,“凌岸去了那么久,姚溪的人,也该除得差不多了。” “主子,奴才实在担心头儿,那混账的话您怎敢全信啊!” “我不信。” “什么?那小姐您还让影大哥去……” 影九有些不悦,似觉云舒将一行影卫的性命弃如草芥,随意喊他们去送死。 不过很快云舒的表情更清冷,“我要救人,更要害人,就看谁的步子更快,便能更早占领这昱照城。” 敏柔看着她轻盈下车,偏眸对上影九无奈窝火的眼神,“九哥……”“你别怕,头儿武功高强百毒不侵,定能带他们安全回来的!” 敏柔不知他这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唯恐他对云舒产生嫌隙,往后不太好看。 一身及地烟笼梅色鎏银边的缎面襦裙,紧紧贴合,从背后望去只觉风拂能融的女子已变得越发坚韧,站在昱照城城门口,陷进地势中的城池宛如一座死城。 不多久身后响起快马踏蹄之声,云舒眼角轻合,笑得无比牵强。 影九不辨来人,不由分说抽出佩剑,只见在一群快马后头还跟了一辆马车,纷纷停在了昱照城前。 为首是一蒙面男子,见影九敌意不轻,是而吝啬好脸,“喂!你停在这儿,有没有见一清秀男子或一妩媚女子的车驾经过!” 影九立即不快皱眉,“你算老几,爷爷凭什么告诉你啊!” “大言不惭!你找死?” “便是找死,你想以多欺少吗?是个男人便下马一决高下!” 蒙面男子双腿使力飞身而下,落到影九的马车上,“啊!”敏柔闪避惊呼,“快躲里面去!”影九挑开他的剑势,逼他转移至后方较量。 “大人!前头车里只有一个女子!” 男人整理白手套的手一滞,匆忙下车。 待见到车驾里的女子是敏柔时,“怎么是你?”男女二人同时发声。 “院判大人!你怎么在这儿!” “敏姑娘。” 颜景泽仅微微颔首示意,便放眼望向四周。 梅色一点宛若为君送行的红装,颜景泽只远远一瞥,便知那是自己甜蜜的负累,可再美好,再触手可及,那身红装也并非为他而穿。 素知她不爱艳色,却不知镀上如是妖娆以后能够那般光彩夺目。 快三个月没有见到她了吧? “大人来了。”脚步声临近,颜景泽被记忆中袅娜的铃音催败了矜持。 他到底是赌了什么气?一瞬忘到天外,再回神她已回眸淡淡注视着他。 “你……你怎么瘦了好多……” 她目光不移,似先前那些不愉快从未发生,“进去吧,昱照城的尸首……可以捡了。” “好。” …… 城中较山川更险峻难行,人烟稀少是这座城的错处,引外人忌讳城民惶恐,除去自然繁衍生息,经商通达便利,再没有人会在此落脚。 进城二十里,一片荒山,是那奸细标记出的第一位置。 从丘陵丛生的夹缝间,沿途有刀剑掉落,影九护在云舒前头,揣测道:“制敌先落刃,是头儿的习惯,看来……那混账没有瞎说!” 方才与影九打斗的蒙面人没占到上风,在颜景泽身后暗暗较劲儿,“既一早得了情报可一招制敌,还要我们大人连夜赶来帮你作甚!” “住口,带人把兵刃都收起来,待大理寺方曦来了交给他。”颜景泽命道。 “是大人。” 此次得了云舒飞鸽传书,知道姚溪欲在昱照城刺杀她与沈栖迟,大理寺卿方曦得了风声,对于皇族暗杀行动颇为重视,遂决定亲自前来。 自然,那风声便是云舒托颜景泽放出去的。 方曦能知,皇城内外便都能知。 呼颜景泽速来,一来是为姚澈提供一手情报,二来也可在凌岸寡不敌众之时施以援手。 不过最重要的是,让姚澈学会依样画葫芦,为皇嫡子一脉制造罪证。 “主子!是影二!” 云舒在影九的惊呼中,看到影二捂着手臂停滞不前。 听到声音的影二回首,“主子!沈公子被那群贼人骗去了峡谷之巅,头儿与那人僵持,因顾忌公子安危,不敢轻举妄动!” 云舒眺望几里外山峰陡然高耸,看不清山顶形式。 颜景泽命人上山,却遭她阻止,“你想从崖壁上行包抄他们吗?他们没那么傻!” “以多制胜,你的人来得早,想必他们的人也不多了。” “不可,如此死伤太多,没有活口的死士你捡回去也只是凭添数字!” 颜景泽上前,“你想如何?” “人不宜多,我一个人去。” “你疯了?”颜景泽斥时,敏柔也急忙握住她的手,“小姐您不能去!他们明着就是要您送死,你可千万不能着了他们的道儿啊!” “是啊主子!就让奴才去吧,奴才与头儿合力,定能将公子救出来!” “九哥……” 影二也捂着伤口跪下,“奴才愿随九哥一并前去解救公子!” “好了都别争了,我心意已决。” 颜景泽万不肯让她舍身而去,情急之下道:“你以为你去了他们就会放了那小子?姚溪的目的是将你二人一网打尽,他已不幸被捕,你再白白送掉这条命,岂非太过愚蠢?” “我是愚蠢,但颜景泽,倘若今日被捕上峡谷之巅的人是我,明知上头是死路一条,也要你前去送死,你去是不去!” 颜景泽清润的面目微绷,白手套在袖中攥紧。 他当然会去,只是他没有任何立场说出来。 云舒向他投去决绝一眼,知晓他的沉默便是对她此次行动的默认,“影九,你跟我走,其余人都在下头无令不得擅自行动。” “是主子!” 他二人迈步向山峰行进,颜景泽忽然追去,“小丫头。”云舒顿住步子,恍惚之间柔荑被白手套反握,“答应我,这一面,绝不会是最后一面。” 她弱弱回握,最后贴着那薄软布料体会浅淡的温度,直到素手成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7章:唾弃守护 山顶,凌岸与死士对峙。 那死士将佩剑架在沈栖迟颈间,料他这翩翩公子也怕了此架势,便一心与凌岸大言,“你们主子是缩头乌龟吗!等了这么许久也不现身,看来是不准备救这体面公子了?” “以人要挟算什么侠义之士,放了他,我来当你的人质。” “切!你算什么东西?你家主子看上的是他又不是你,你在那瞎起劲什么?”那人啐得凌岸一阵青面,不过好在有面巾蒙掩,没被看出窘态。 这话不错,在云舒眼中,他根本什么都不算吧。 望着沈栖迟唇红齿白的俊俏模样儿,那一双桃色纷繁的媚眼暗藏秋波,简直要将男子的心肠都融了去。难怪云舒对他日思夜想,不顾自身也要赶来救他,他们才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夫妻啊。 沈栖迟柔美的眉头堆叠起小山,又要挣扎,“兄台,你别搞不清事态,那女人从嫁给我至今对我从无爱意,我亦是如此,你想用我威胁她怕是不能如愿的。” “老实点儿!”那人剑往里一移,不过稍稍剐蹭便在沈栖迟白皙的颈间留下一道血印。 沈栖迟面无表情,而凌岸却急了,“你剑上有点儿数!” “怎样,你主子晚来一刻,我便划他一道,很公平吧!” “你敢伤我,我父亲绝不会放过你。” 那人又是一嗤,“那老东西自己都差点归西了,哪里还有空管你,我家主子尊贵非凡,岂会怕他那老不死的!” “你说什么?”沈栖迟本是刻意拖延时间,怎知这死士愚蠢,似乎透露了一些他不知情的消息。 “亏你还是做儿子的,你兄长毒害生父众人心照不宣你竟懵然不知,若非我家主子慈悲援手,你怕是再也见不到那老东西了!” 沈栖流,毒害父亲? “胡言乱语,我兄长最是敬重父亲,怎会……” “老东西死了,谁受益最大?你是读书读傻了还是去那穷乡僻壤赈灾反将自己饿昏头了?哈哈哈……”说罢那人猖狂爽笑。 沈栖迟藏起一脸探究,继续做那糊涂人。 “怎么了,被吓傻了?” “我才不信你所言,仔细我禀告父亲将你家主子治罪!” 凌岸趁二人交谈,倾身靠近,怎奈那人警惕性不低,不过几瞬便发现他跃动,又威胁似的在沈栖迟颈间轻划,“别过来!再过来我割断他的脖子!” “别……我不过去,你别伤他……” 沈栖迟收信没有署名,但字里行间都是沈栖流的口吻,称云舒不肯委身于他继而离家出走来寻他,而沈栖流觉得颜面受辱,无论如何不肯放过二人。 所以他选择让二人在此碰头,只是想在云舒面前除掉他吗? 明知前方是龙潭虎穴,依旧拗不过心底的疼痛,只要想到那丫头在沈栖流身下屈辱哀求的模样,他便无法克制自己踏入深渊的脚步。 无论信的真假,至少看到凌岸便能知晓,云舒确实逃离了相府。 沈栖流,那个禽兽,他再不会对他手软。 “头儿!” 后方是影九的声音,凌岸知道云舒来了。 由一抹嫣红窜入眼底,沈栖迟与死士周旋的话头再不肯开启。 “主子!主子不可……” 还没说完,四周忽然闪现十余死士,凌岸立刻发声,“主子小心!影九保护主子!” 没想到方才他歼灭了三十余人,竟还有一小部分藏于崖壁待命,当真是防不胜防! 云舒远远见沈栖迟颈间泛红,失了理智,“沈栖迟!沈栖迟……不要!放开他……你放开他……” 沈栖迟不知云舒何时成为了“主子”,也不知自己为何在面对那“狠心”了断的丫头时,心中有的不是怨恨责怪,而是无处掩埋的酸楚感。 从来石沉大海的信件,一方碎裂的梅花寒鸟镇纸,还有那句“大哥常伴,勿念”。 为何说了那样绝情的话,却还要奋不顾身来找他? 这丫头,他真的搞不懂了啊。 凌岸见云舒面上有毒发前那慌乱不甘的倔强情调,隐隐含泪的梨花霜打摧残,摒弃调派谋划时自如的媚态,那样的她只是一个盼望夫君垂爱的可怜女人。 云舒更不明自己的心,越想了断,越情难自禁。 影九立刻与死士缠斗起来,而凌岸贴身保护云舒,边抵抗边凑近沈栖迟,可他再度众寡悬殊,渐渐落了下风。 忽然凌岸向她一倾,紧接着血液自她颊边飞溅而过,云舒这才意识到他背后受了敌军一剑。 “凌!你退下,不要打了!”说话间死士从云舒另一侧夹攻,凌岸立刻拉她躲过,却不想又从上头攻下一人,他应对不及,只得在剑刃直直斩下的那一瞬,用自己的手臂替她挡下。 右臂几乎露骨,他吃痛掉落了自己的薄剑。 “不要……凌岸,你走吧!你别管我了!”凌岸丢了兵器更不力敌,只能将云舒护在怀里,用躯体承接下自外侵袭而来的每一次砍杀。 影九更是吃力,腿受了伤躲闪不便,霎时形成为人鱼肉的境况。 云舒见挟持沈栖迟的死士不参与斗争,猜测他们真正的目的只是除掉保护她的人,让她孤掌难鸣,而非即刻要了她的命。 于是她大声,“我自愿跟你们走!放了我的人!” 闻得此言那人袒露奸佞之笑,“都住手!” 众人停下,沈栖迟忽然斥道:“臭丫头你来作甚!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事情还有脸来见我吗?你给我滚!” “沈栖迟……” 凌岸与影九双双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不得动弹。 死士嘲讽一般眯眸,“看看……这小子还不算顶笨的,好像是知道了您与他兄长的事儿了呢……” “你放开他……我跟你走,我……你拿我换他!”云舒逐渐走近二人,沈栖迟情绪更激动,“别过来!我让你滚听到没有!你们这狼狈为奸的狗男女,真叫我恶心万分!” 诋毁的同时,心如针扎。 一身红衣的云舒矜贵娇娆,落在二人眸间,连同那死士也怔了一怔,“果然是个美人坯子!只可惜水性杨花,不要也罢!” 他刀锋偏转在他下颌划了一道,“夫人来的晚,这一刀是他该受的!” “住手……我已经来了……放了他……放了他……”云舒的声线稍许颤抖,话尾更趋于哽咽,“她要的是我的命……你来拿去……让他们都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8章:违心舍身 “算夫人有些自知之明,不过……你以为主子会这么痛快的了结你吗?” 要她的命? 沈栖迟心下谙乎,难道他们的主子当真不是沈栖流,那封信也只是仿了他的字迹,引他前来,也是诱云舒送命? 想到此,他恻隐道:“难为你家主子看得起她,如此兴师动众的,只为取她一命。” “你闭嘴!”刃留血痕,沈栖迟佯装怯懦,“别……你是要取那贱人的命,可千万别伤我……” “哈哈哈……方才不是还很嚣张要治我主子的罪,现在便求饶了?” “性命要紧,无端被这贱人牵连遭祸已是分外难堪,如此……还不许我替自己求个生路吗?” “沈栖迟,你……” “你住口!”沈栖迟扬手指向她,鄙夷中是无法漠视的疼惜,“你这贱人,勾引大哥,又与那么多男子不清不白,若非父亲忌惮你母家我早就逐你下堂了!你现在竟还有脸面来见我?哼!不若就此断了彻底,也免得我再受流言踩踏羞辱!” 泪意未褪,云舒对于沈栖迟突来的讨饶半分不信,那些刻意辱骂她的言辞亦生硬不过,存一张憔悴寡欢的容颜,稍忖便知人后的他是为谁神行消瘦…… 云舒由己度人,如何能不明白横在二人间的阻碍,只是一份难以袒露的真相。 溺入深不可探的眸底,即便盼来的相遇是如此互为囹圄的情形,她也不愿放手眼前,相思难抑,更不提彼此间不仅仅是路途太遥。 “是吗……”云舒定定凝望他,这一对视仿若天长地久,“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女子?” 眉眼盈盈起雾,沈栖迟倨傲的笑出来,“那是自然!我若不厌恶你,如何会去祁州那穷困之地受苦!两看生厌,流言难尽,倒不如离去!” “那你今日为何又会出现在……” “切!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专程来救你的吧!” 云舒已被热泪模糊视线,“你不是来……” “当然不是!我来此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当面与你了断!” “你……” 死士见云舒难以接纳的痛心模样,忍不住嘲笑她:“人在心不在,强求又有何用,更不提他早已厌极你避离,我若是你啊早就羞愧难当速速自我了结了,哈哈哈……” 沈栖迟竟也跟随,“你说的太对了!既然无颜赖活了,能否就将了结她的机会让给我?”他的手覆上死士的手,意图去拿剑,“我替你主子取她性命,用来换我一命,不为难吧……” “别动!” 沈栖迟被吓得纤手一窒,“好汉别冲动,我……我只是提个建议……” “沈栖迟!原来你竟是这般贪生怕死之辈!”云舒咬唇片刻,忽然怒骂。 那头二人皆微愣,随后沈栖迟不屑,“是又怎样?也好过你勾三搭四,不知廉耻!” “你……我真真是看错你了!” “我从来不屑红杏出墙之人的高看,你这样的恼羞成怒,莫不是听到我要处死你,心中惧怕了吧!” “我怕什么!情付错人余生皆毁,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有胆子,你便过来拿啊!”云舒向二人逼近,周遭死士也没有阻止,只是手握佩剑蓄势待发。 “瞧瞧……看似情比金坚,实则比纸做的还不如,能值几个钱啊,啧啧……”死士不住唏嘘,撤下沈栖迟颈间的剑,“本还打算用你去迫她自尽的,不过现下看来……用不着逼迫,她已然死意已决啊。” “那不是更好,省了你家主子费心了。” 死士愈发猖獗爽笑,“你说的不错,既如此……便遂了你的心愿,由你去送她上路!” 沈栖迟接过死士手中的剑,“多谢好汉成全,让我能手刃这辱我门风的贱人!” “沈栖迟……我恨你……”云舒合眼,两行清泪立刻迅疾蜿蜒,沈栖迟在众死士的注视下无法表露一丝不忍,只得继续扮演贪生狠心之人,走到她面前。 咫尺之遥,不亚于穷尽千山绵亘,耳边响起他颇有磁性的鸣音,“恨……不痛不痒,但你带给我的耻辱却一生难洗,你……便去黄泉路上忏悔吧。”薄唇微颤,吐出的那种违心之语,只会比真情更能碾压她的心。 薄泪被寒风覆上霜雪,空乏的媚眸中只剩焦急。 冷剑贴上了温热的颈侧,云舒的目光从未自男人润玉尔雅的眉梢移开,烟波起伏在他眼角,正用一种谁也看不懂的情愫传递着什么…… 下手之际,云舒骤被拉入他的怀,而男人持剑的手同时向一旁挥动,一瞬某个近侧的死士腹部多了一记重创! “该死!敢骗老子!”为首之人啐道,迅速发令,“杀了他!杀了他们!两个人一个也不许留!” 顿时激战重起,沈栖迟护着云舒躲开两剑,刀光剑影中恍恍惚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待相遇融化了迷蒙,云舒绯红银绣的锦缎上已承接下了男人淋漓不尽的鲜血…… 惊愕回眸,那腥热的来源竟是那只为她受过刀割的手。 “不要……放手……放手!”云舒大骇,眼见那死士被他赤手握住了剑刃,进退不得。 疼痛与绞紧交叠来袭,云舒在他怀中感受到切肤的颤栗,却没有能力掀开腰上的臂弯,“不要……你走吧……我不要你管……让他们杀了我吧……求你放手……”胡乱说着乞求意愿,没注意后方敌情正蔓延过来。 沈栖迟瞥目而见,倾身过去与那凌岸一般血肉相抵。 鲜血亦如开得妖冶的残花,浮现腥甜背后诡异的红。 “不!沈栖迟……沈栖迟……”云舒何等不争气的哭出来,“放开我……不要……求你放弃我……”沈栖迟被疼痛淬染病态的面容,回给她一个安抚,“别怕……我再也……不会放你离开……” 泪如山洪决堤,依旧与以往的每一次都相同,只要他不肯松手,二人一定会永远如此密不可分。 “对不起……舒儿……” 云舒宣不尽力道哭喊,更是在听到这句话后泣不成声,“我不要你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不值得你拼命……求你……求你……” 死士拼尽全力将剑从沈栖迟掌中抽出,又一剑削上他的肩侧,而这时的他已身中数剑,广阔的臂弯拥住她却再没了力气闪避,任由那副残躯倒地,直到将他心爱的女子完全掩在身下。 “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9章:性命垂危 云舒被迫接受沈栖迟的庇护,从未有一刻二人如此贴近,他却再无回应。 “不……沈栖迟你醒醒……不要这样……我求你醒过来……”她用力挣动身子,仍撼动不了那男人半分。耳边是他薄弱将熄的喘动,他用填满黏腻血腥的嗓音缓缓向她陈述,“值得……舒儿……就是我的命啊……”而后半声处于游离的轻笑,合去他一双媚眼。 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无心回舟,若是握不住她,那个风情瓢泼的男子失去的不仅是赋闲时的情致,还有余生残留的那一腔寒凉凄切,要与何人说? 云舒置身他的怀中炙热照旧,在读懂那句话的一刻,被扼住了呼吸…… 明知救不了她,他依然选择为她挡下万剑,明知来此是凶多吉少,他依然选择在收到信的第一时刻启身相赴,真假也好,是计谋是陷阱也罢,为她……踏碎世间一切困阻,都是心甘情愿。 死士见状持续紧逼,“拉开上头的人!主子有命,一定要杀掉那个女人!” 话音刚落,为首之人双膝一屈,倏地剧痛而跪,“头儿!”再垂眸一看,膝盖上已中了两支箭! 环顾四周,有人警觉大喊,“当心!有埋伏!” 紧接着就是从崖壁下连篇射来的箭雨,死士们应对不及,挥剑抵挡的同时身中数箭。 “是谁敢偷袭老子!出来!给老子出来!” “你若是老子,我就是你爷爷!”随着一句冷沉的应答,一个蒙面人从崖壁飞身而上,对准那叫嚣的头目便是一脚。 头目胸口作痛,倒在地上哀嚎,蒙面人又过去点了他穴道,“爷爷送你新岁大礼,你还不赶快收下!”然后一拳打掉了他口中的藏毒。 “头儿你怎么样!你是何人!敢来坏我们主子的大事!”死士只剩下三两竖起,蒙面人也一应过去将他们挨个踢翻,“去你的狗屁主子!死到临头了还敢猖狂!” “大人有令,这些人全部押回去!绝不许让他们有机自尽!” “是!” 随后从崖壁下飞上二十余人,对中箭倒地的死士一一做了断颌缚身处理,没了齿间毒药,双臂又被捆,当真是求死也不能了。 待敌军全部被捆绑押走后,颜景泽才艰难从崖壁下爬上来,“大人!您怎么样!” 他毫无功夫,纯粹是顺着手底下人布的绳索攀爬而至,峡谷峭壁,即便有人在旁保护也是喘得够呛,“不要……不要紧,你快去看那丫头如何了……” “是。” “头儿!这里发现重伤者三名!” “什么?”颜景泽还未喘匀气儿,闻言立刻冲过去,“是谁……是谁重伤……”撇眼便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栖迟,而湛蓝镶边的衣摆下隐隐透出梅调,“移开他!” 被沈栖迟牢牢抱在怀中的女子,早已木然,唯能跟随他身躯的移动缜密相依。 颜景泽欲用力分开沈栖迟的手臂,不想染了自己一手鲜血,遂急急慌中扣脉,“快分开他们!二少爷性命攸关!快送他下山去!” 云舒感到桎梏在抽离,那种炙热也随之陨灭,流着泪抱紧他,“不要走……我不要你离开我……” “少夫人!少夫人!”颜景泽的白手套擦去她面上的血迹,“快放开他!” “不……你们不能把他带走……要杀杀我……求你们杀了我……”她捧住沈栖迟没有表情的脸庞,不断凑上去亲吻他的眼角眉梢,“醒醒……你醒醒好不好……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活过来……” 声泪俱下的诉求,听者揪心。 颜景泽咬牙,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你再耽误时辰,他就真的没救了!” “放开我!我不要离开他!他不会死!你们是要我的命……放了他……饶他一命……我可以随便你们处置……” “你清醒点!看清楚我是谁!”白手套拢上她的后颈,她被迫看向颜景泽喘红的面容。 “颜……颜景泽……” “是我,危险已除,没事了丫头。” 衣襟被抓住,听云舒疯了一样哭求,“你救救他!他死了!他是为了救我!求求你救救他!” 蒙面人不忍看颜景泽被疯缠,欲上前阻止,却遭颜景泽眸光呵止,“找人铺平下山之路,把二少爷送下去。” 于是重伤的三人被抬走。 跳进失去的泥沼里辨不清是非对错,她不知自己如此声嘶力竭的妄求,是多么刺痛颜景泽的心房,里头为她留存的一席之地,似乎在见到沈栖迟牢不可破的护拥时,产生了丝绺裂缝。 被心魇催引,颜景泽面无表情的将那疯癫女人揽入怀中,针刺翳风,片刻即消停了。 “大人,让奴才送少夫人……” 他怀抱起昏睡的少女,浅眸中含锐利的警告之色,略过蒙面人,“殿下那里如何禀,你知道。” “是,奴才什么也没看见。” …… 再醒来,已离开昱照。 “你醒了。” 云舒听着沉闷的男声,感到手臂疼痛愈发剧烈,“疼……” “我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伤,但伤口裂开了。”颜景泽掀开她的被角,抚上她半裸在外的藕臂,“换药吧。” 惺忪怔愣后,云舒忽然想起什么,“沈栖迟,沈栖迟在哪!”然后甩开他的触摸,急忙起身。 他略微轻蔑投射视线,“他重伤,满身划的刀子数都数不清。” “你……” “高热垂危,若底子不好便要丧命。” 云舒一听更慌,“你让开!我要去看他!”结果患侧手腕被白手套掌控,“你去也没用,他病得糊里糊涂,连你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你说什么呢?”欲丢弃控制,然力道更紧,“有人照顾他,他也不会需要你。” 她身子一滞,难以置信这是颜景泽会说出的刻薄话,“他不需要我,我也要陪着他。” 责怪一般的推离他,随意拢了一件外衣便出了房。 她顾不上自己有伤在身,也无暇理会颜景泽那冷陌奇异的态度,甚至弄不清沈栖迟的具体情况,便被焦急撺掇着数临奔溃。 而屋内的颜景泽看不厌少女无情以对的背影,敛灭最后一丝期许,泛泛挑唇滋生嘲弄全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0章:各自筹划 另一头姚溪迟迟等不到死士回来复命,焦急日渐加剧,死士死士,若是回不来,必是死绝了才对。 可恨多半是让云舒那贱人逃了。 另外她还收到风声,说外头都在传大理寺卿方曦亲赴昱照城,明显是收到了什么人的告密,但具体何事不为众人所知。 一时间姚溪压不住流言扩散,终于都被姚瀛与赵氏知晓了。 昱照城距离祁州甚远,而云舒又足不出户,他们自然不会将方曦的亲赴与那二人扯上关系。 隐约的,不寻常必然有大事要发生。 府医告老还乡后,赵太医随侍不多日便让沈安士恢复康健,沈栖流好不容易抓握的实权俨然要被逐步架空,遂近日心绪燥郁,时常迁怒姚溪。 他明白暗中侵蚀自己爪牙的必是姚澈,明面上摆着互惠互利的差事,实际各怀心思,姚澈若要为君,是绝不会让沈栖流拥有任何可威胁他的势力的。 姚溪则因为搬去公主府的事情与之不对付,一对夫妻貌神皆离,而那始作俑者却远走天涯,令她满腔怒火不知该发泄到何人身上。 更糟糕的是,得到消息的姚瀛不日便登了她的门。 始终探不到那女人的动静,偏偏在这时候方曦又离云,不能不让他怀疑这两件事是有关联的。 “妹妹,你老实告诉皇兄,方曦乍然离云,是不是你做的好事?” 姚溪坐在姚瀛身侧,被他重重放置茶盏的动静吓得眼神不定,“皇兄……您怎么会这么问呢……” “哼,方曦专查刑狱要案,若非是顶要紧的案子他会亲自前去吗?我查过了,大理寺里的人嘴都紧得很,什么都不肯说。” “那……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还敢欺瞒我!”姚瀛拍案而起,指着她便斥,“是谁去别苑调了一批死士,又是谁在极力压制流言?你怕我知道,又等不到死士回来复命心急如焚吧……姚溪,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与母后都不知道吗?” “皇兄!皇兄恕罪!”姚溪一下便软了底气,倾身扯住姚瀛的袖子,“妹妹是没有办法,妹妹也不知道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在……现在是真的无法收场了皇兄……” “放开!”他野蛮抽开袖子,“大理寺为何守口如瓶,是因为案件已涉及了皇室体面,你到底让那批死士去做了什么?如实说来!” “皇兄息怒!我只是派他们去除掉一个人!哪里知道会……” “人?什么人?” 姚溪沉默,簌簌不敢看姚瀛的眼睛,便是嫌疑更大。 “是云舒……对不对?”他走近她,逼她发虚的身子缓步后仰,“皇兄……皇……啪!”一耳光上脸,姚溪怔了一下,随即捂着脸颊,满目怨恨,“皇兄……你打我……你竟为了那个贱人打我……” “我一早便警告过你,不许动她不许动她,你将我的话当什么?”他俯身,将姚溪逼退到座椅角落,“皇兄饶恕!我……我不也没害到她吗……那些人都没回来……他们……他们肯定是被那贱人灭干净了!” “你还在狡辩!” 死士没回来是万幸的,倘若回来了,不止是云舒丧命,还有那批送给她的影卫皆成亡魂。 所以那女人向他讨影卫,是早就猜到了姚溪要害她性命?还是说早就预备了逃离相府,逃离他可控的范围之内? 该死,此刻姚瀛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愤怒。 满口谎言的女人,偏偏又生了一张他爱不忍释的容颜与一副令他魂梦企及的娇躯。 若她敢再出现在他面前,他定要与她清算这笔账! “不……皇兄……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不要告诉母后,若让母后知晓,她……我就死定了……” “你还知道害怕?”他无比鄙夷的打量姚溪,心知有她存在,必定会如溃堤的蚁穴一般日久成祸,不光是为了争储能顺利进行,即便为了云舒,他该狠心的时候也照样不会手软。 姚溪惊慌攥住姚瀛的手,“妹妹知错了!妹妹真的知错了!求皇兄帮帮我,千万不能让那大理寺查到我头上啊!” “你放心……只要你按照我说的话做,我绝不会不顾念兄妹情分的。” “皇兄……您……” “方曦就快抵达昱照我们拦截不及,但我会派人在他回来的路上……”掩去后头的话,姚瀛邪佞毕露,而后他反握住姚溪的手俯身贴到她耳畔,“妹妹,至于你要做的……” 紫苏将耳朵贴在门棂上,却再也听不清他交代的事了。 姚瀛离开时,紫苏垂首站在门边,“恭送王爷。” 他止步,视线在她面上来回游离,后递给姚溪,“紫苏这个平妾很懂规矩,看来是皇妹你管教有方,不知……妹夫对你可好吗?” 紫苏跪下,“承蒙额驸大人不嫌弃,妾身才能在侧占据一席微薄之地,额驸大人……自然是对妾身极好的。” “口齿伶俐,是个能干之人。” “多谢王爷夸奖。” 他凤眸微垂,翩然离去。 …… 入夜,紫苏去了外衣在榻边等沈栖流从浴岩池返回,难得一次连夜侍寝的机会,她自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郑重以待。 很快门被推开,沈栖流挥退伺候的仆从,径直走向她,“紫苏,你来得很早。” “得您看重,妾身定会尽力侍奉您的。”她抬手就要去解沈栖流腰间的绢带,却被他按住,“别急,先把我要听的话说完了,再做……” “大少爷……” 从浴岩池回来的沈栖流掌心暖热,温润的面庞双颊浅红,微微凑近还能嗅到一丝甜酒清香,紫苏被她拉到怀里,一瞬迷了心神。 上头是一派虚伪宠幸的眼神,“你知道我要听什么。” “是……” 当她把白日偷听姚瀛与姚溪的谈话叙述完毕后,沈栖流的宠幸变成了阴郁,“要杀人灭口?竟然想的那么简单,紫苏……你说我该不该去阻止呢?” “妾身以为……方曦一死他调查的案子也就没了头绪,很可能会让公主寻到缝隙,逃过一劫……” “是啊……我们怎能让贱人逃过去呢?” “那……派……” 她刚想说派谁前去阻拦,便见沈栖流醉意的摇头,“你忘了……亲力亲为是会被人抓到把柄的……贱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紫苏心领神会,“大少爷想要借刀杀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1章:借刀杀人 “呵呵……借的刀不用还,还能达到目的,为何不借呢?”他揽着紫苏慢慢朝床榻迁移,“放消息到流连坊周围……记得做隐蔽一些……” 紫苏感到腰上收紧,而他温玉柔泽的五官已贴自己极近,她等不及慌张与思考,满口应下。 …… 翌日姚澈得了信儿,对着来报信的墨玉耐心匮乏,“那小子倒会独善其身,以为我会容他坐收渔翁之利么?” “五爷说的是,他单枪匹马也敢与您斗,简直就是自不量力。” “哼……自不量力是不假,不过乌合未必不存威胁,到了必要时候……就过河拆桥吧。”饱含妖魅的狭长眼尾对墨玉掷出暗示,她立刻便懂了,“是,昨日熠王来了府上,为了皇家暗杀的罪行善后,墨玉瞧他走时镇定自若,倒也无碍……” “姚溪与他血脉相连……她遭殃,他与赵氏又怎能不受牵连呢?他当然要竭尽全力去除掉方曦了。” 墨玉颔首,“那咱们……” “既然他那么卖力的给我递消息,我若不有所行动,便是辜负了他的好意。”他半掩在刺绣屏风后的身子前倾,纤纤玉指在那半透明的绣样上轻蔑抚触,“上次颜景泽烧了他的别庄,不是还留了几个宦官余孽么……” “五爷的意思是……” “呵呵……”姚澈轻颤着娇躯笑出声来,“他想借刀杀人……我为何不能如法炮制呢?省得咱们动了手,还要弄出一些手段瞒天过海,终究招人嫌疑……” 墨玉也跟随他得意的笑道:“五爷好妙的心思,量他再机关算尽,也不会料到害他的便是他自己的人。” “敢与我玩花样,便该知道有什么下场。你派去的时候交代清楚了,别殃及无辜……” “是,墨玉明白。” 随后屏风后传出别扭难听的琴音,“颜景泽不在,这件事便由你去办吧……还有……先前买回来的莺莺燕燕,你看调教的如何了?” “五爷放心,全部都已训练到位,待到年节时分,必定能尽数送进云城命官的府邸。” “那就好……再托人递信给颜景泽,便说我琴技有些生疏了,望他早些回来指点一二。” “是。” …… 颜景泽收到信,自己也不觉絮絮的吟喃道:“臭小子……我才走几日啊?”随后他将那信置于烛台上方,目视烛火轻虐,融化在他几不能测的笑意中。 “咚咚……” 木门响起,进来一粗糙男子,“颜大人。” “万兄舟车劳顿,连日来奔赴数趟,应该早些歇息才是。” “沈兄嘱托,我不敢怠慢,依照沈兄的布线,定州到云城的互通之路已敲定的差不多了。” 颜景泽的白手套扫去桌上灰烬,“玉岐山地势险峻,却从顶到脚都是宝,亏得万兄长年行走,方能将那些宝贝发挥出最大用途。” 万子洵朗笑,“哪里,土生土长,只是比旁人略懂了些药性,才能帮上沈兄与颜大人。” “如今通商道路已谈妥,不日便可运送那些药材进云,个中来往繁琐,万兄有无兴趣在云城落地生根呢?” “这……” “万兄的铺子已被刘府尹烧毁,再要修葺也非一朝一夕的事儿,不若随在下一同回云,万兄的家眷在下也会一并安顿妥善的。” 万子洵有些为难,“多谢颜大人好意,只是贼刘智一日不伏法,我便一日不得痛快,再如今沈兄重伤未醒,我若一走了之,未免不厚道。” “万兄重情义,既如此,便等赈灾结束随行二少爷回云吧。” 万子洵拱拱手,表示应允。 顿了片刻,颜景泽略有试探道:“这几日少夫人如何?不知在下留的伤药,是否按时更换……” “颜大人……何不亲自去问,弟妹的伤,原本也是大人经手治疗的。”万子洵疑惑这几日除了处理峡谷之巅的收尾工作,颜景泽似格外关心云舒,但云舒时刻陪在沈栖迟身边,他又不肯前去照面,想来是有意避开她。 颜景泽经不住万子洵直言,有些尴尬:“男女有别,在下没能医醒二少爷,恐惹了少夫人不高兴。” “大人别这么说,那日若非您带人及时赶到,沈兄夫妇早就没命了,沈兄如此,也是众人所不愿见到的,弟妹又怎会对您有责怪之意呢?” “在下明白,夜深了,万兄早些回去陪妻儿就寝吧。” “大人也是。” 万子洵走后,颜景泽扬起沾了灰烬的白手套,盯着看了许久,“你说……女子怎就那么难哄呢?”待外头更声响起,他才起身去往沈栖迟房间。 三更了,她也应该回去睡了吧。 怎知推门而入时,见云舒伏在床榻边缘浅浅睡了过去,走近一瞧,发现她臂上素色的衣料隐隐红染。 这丫头,根本没听他的吩咐按时换药,伤口又裂开了都不顾。 他方要过去强行叫醒她,那头二人十指交缠的景象倏然切进他的眼瞳。 “呵……”他在内心轻嗤,经历峡谷一战,他二人……再也不会怀疑彼此的情意了吧。 本该识趣的离开,却不想转身碰到了腿边的凳子,只是轻微的声响已然惊醒了病弱的人儿。 “沈栖迟……” 朦胧之间的轻唤令男人思绪烦抑,只想一走了之,然他的脚步终是被后头稀小的娇吟唤止。 “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 他装作漫不经心的回眸,“你也知道很晚了,不也还守在这。” “有话对我说吗?” 欲言又止的模样按压不住,他偏偏放不下心中芥蒂,“没有。”决然迈步让洁白的菱纹布衫也翩翩飞舞,云舒盯着那截翻动的衣角,总觉得那日之后的颜景泽变了许多。 不愿相见,连为沈栖迟诊脉也是趁夜半她回房入睡后施行,乍然的生疏究竟为何? “你站住。” 他顿了顿身形,白手套触上了门框。 “颜景泽。” 拗不过那丫头的霸道小性子,只因那一声娇唤与往昔并无不同,在他印象中,二人从未在深夜有过交集…… 仿若回到初识那日,一见如故,再见还能推心置腹,不知怎的竟生出一种极难表述的酸涩感,三月不见会有想念,可再见却怎么也寻不回所谓知己的体贴了。 “出去说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2章:他也会怕 他幽幽叹出一口气,秀气如柳条的双眉弱弱舒展开来。 掩上门,云舒欲去向客栈外,却被颜景泽言止,“二少爷需人看顾,就在这儿说吧。” 她也不反对,一张容纳了倦意的小脸儿过分消瘦,“你这几日一直躲着我,是还在因为那日的事不悦吗?” “少夫人指……” “何必与我装糊涂?”云舒有些不耐他沉宕的性子,并非拐弯抹角却也不尽直接爽利。 颜景泽想去哄诱她的孩子气,手近额前被她偏过,“怎么,许久不见越发抵触了?” “你在不满,那日我没听你的话任性登山,结果耽误了你回云。” 自动忽视他的调侃,她彰显半吊子的傲娇,“你不得已继续逗留在此,是因拂不得我的脸面。” 男人弯眸好笑道:“即便如此,你又何至动气呢?” “那你呢?你……难道不怪我?” “怪你……便不会接到你的信件日夜兼程,”他偏执似的揉乱她额前的发,喟叹不能亲触那处细腻,“在下从未忘记,与少夫人是知己好友,也不会忘记,少夫人所为之一切,都并不只是自身得利。” 云舒被他洁白无尘的袖口轻擦脸颊,如羽毛挠上一颗芳心,“别……别这么说……”暖热体温熨烫着浅淡的药味儿,染红秋月之韵。 粉面低垂,颜景泽只觉眼前的孩子羞涩如一朵委婉的春晓之花,何其能惑男性的清醒,于是,在她逃离掌心的一瞬,倾身将其禁在了一墙之外。 被搅乱了清醒,势必要有违常理。 不浓不淡的桃李更显芳香诱人,男人在她错愕抬眸时,揽住了花瓣全部的娇艳。 赫然被拥住,她第一刻想到的自然是挣扎,“你放开……” “先不动……听我说会儿话……”头顶洒下男人放慵倦怠的声音,而一片静谧的心湖始终不会泛起涟漪,“一别三月,寂夜变长,连吹来的风都寒冷一日胜过一日,我更夜夜不得安枕……” “……” “我时常忧虑为何你从不来找我……也想哪一日你若受了欺凌……我却还全然不知……” 云舒呼吸微紊,实不知颜景泽敢如此惦念她,可她懵然困顿,亦无法消受这份情意。 “你让我觉得好累……”双臂渐渐缠得冷情,云舒被他抵到一方冰冷的墙上。 他说他好累,她何尝不是。 在许多男人之间玩弄权术,她主观不愿利用的只有沈栖迟与颜景泽。 曾经的云舒认为云湛才是她心中最重,血脉相连合该是最亲密无间。直到那日赏菊大会被他荒唐亲昵后,她得知云湛只为利用她来刺激沈栖迟助益大计,虽最终目的是为了她好,可那样变质的怀抱,给她的绝不是温馨与安全。 怎么说,人非草木,颜景泽从枝叶末节表露的情意她并非不懂,可她对他除了感激,再无可能掺杂情爱在里面。 隐瞒自己所爱,与得不到回应的付出,都是累的,颜景泽不愿看她存活在欺骗沈栖迟的漩涡中痛苦,情愿是自己替她揽下那痛苦的根源。 “因为我在为你铺去路……你答应的好好的……转身又走上了更艰险的道路……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她自觉有愧,将面目埋在他一尘不染的衣料间,“我也揣测……你早晚都要知道的……” “那你便是明知故犯了?听我的……与那二人断了吧……他们每一个……都不是你能轻易操控的……”颜景泽暗有所指,也确信聪慧如她,必能明白来龙去脉。 可云舒不应,反道:“你替凌岸诊治,看到了他的……” “不止是凌岸,是我第一眼见到影九,稍辨了武功路数,便知他们是你向熠王讨的人。”他叹,白手套抚上了她的后脑,“我不知你如何哄骗他的,只是那样带有标记的人留在身边,晚时必要牵连你……” “我知道,我不会再让他们回去姚瀛身边,而且此次回到云城,姚溪也不会再有翻身之机。” 颜景泽的怀抱没有半点情欲,这令云舒错觉他也许只是为避隔墙有耳,才刻意摆的姿态。 刻意迷惑也好,真情流露也罢,至少这样的颜景泽要比只欲用强的男人顺目太多。 头顶发间穿插他薄若露水的责怪,“凡事不可想得绝对,她敢派人来此行刺,还在你不经意时替换掉你身边的人已令我十分不安,因为她太了解你的性子,加之昱照一战,我至今还会后怕……” “颜院判也会害怕吗?” “我为何不会害怕……你当然不能想象我赶来昱照……一路上有多么惶不可终……我怕你……” 她静静听着他的叙述,明显已将那种惶恐撇离了,随他几度轻叹,语气变得无奈,“罢了,你的心里只有他,何曾会在乎我的感受。” “对不起……” “我说过,你这话还是留着说给他听吧。” 云舒略略吸气,属于成熟男人的纯粹气息浸透她每一处肤隙孔间,惹她禁不住安稳合眸,“嗯……你纵是生我的气,也还是没有告诉他实情,大人终究是迁就我的……” “迁就……不如说是我欠你的。” “嗯?你欠我……”觉怀中娇小的人儿微动,颜景泽神思异动,有些急促的带偏话题,“你与沈栖流的事情已经闹得这么大了,待祁州的灾情一结束,你我所有的事……都恐要瞒不住。” “是……姚澈已到该动手的时候,皇族的丑闻一旦蔓延,姚瀛知道沈栖流与你们合谋,定会不顾一切处死他,而他为活命指不定要变节,到时候……我们……” “还不至于,我们只需下手够重,姚瀛便没有力气反咬一口了。” 云舒的淡眉蹙起,担忧道:“可若有万一……” 万一,颜景泽也想过万一没能一举歼灭,不仅是给敌人喘息之机,更让姚汜趁机占据了盈利地位,届时三局鼎立,不知还有多少更危峻的事情在等着他们,那般险恶的形式,他……能狠心告诉这丫头吗? 感到他沉默时喘息转轻,云舒竟止不下轻颤,“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她害怕,若颜景泽都没有把握的事情,通常姚澈也做不到完美。 可只片刻,他圈在娇躯的手臂,渐进游移到少女的腰际,“所以……凌岸不能跟你回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3章:我需要你 隔着衣料她仍是受了一波颤栗,他轻柔温和的触碰对于不偏爱强势的她乃一剂上瘾的良药,退潮的红霞又热烈翻滚于颊边,她竟不可抑制的喘起来。 本只想搂紧她,抚慰她满目恐惧,哪知得到的是那般生涩的闺阁景致,颜景泽趋于邪恶的挑唇,假装没察觉,“那个奸细,混进来刺杀你,又想将自己一伙的人伪装成姚汜的人……可惜了,碰到你这么个小骗子,你说,你与凌岸演了出什么好戏呢?” “我……我没有……” “没有?不是你,他会那么傻,在自己肩上纹错误的金龙出云,又给那尸首刻上二龙戏珠吗?” 二龙戏珠是属姚瀛的图腾,而金龙出云也绝非姚汜手笔,那奸细偷听了云舒与凌岸的对话,深信二龙戏珠才属姚汜,金龙出云是属姚瀛,妄想将刺杀之人栽赃给姚汜。 “说起来,那奸细真是不聪明……”宠幸俯下的俊颜,异常沉稳的磁性音阶徐徐吐出,“小丫头……你说是吗?” “不……” 不行,她明知他如此柔情的安抚形同轻薄,却还……不,她要拒绝,要拒绝…… “不过……他也不算顶没用的,至少我们从他那里,学会了一些易容之术。”话毕,云舒的喘息堪堪止了须臾,“是不是困了,便早些去睡吧……” 如他这般适可而止的男人,促她更存探究的欲望,原来不止是她擅长欲擒故纵,颜景泽更是。 云舒没来由一阵失落,虽没有情欲上涌,但小脸儿一直都是红的,“你准备何时回云?” “方曦明日启程,我倒不如随他一道……” “明日?你……” 云舒偏面生出不悦,这颜景泽的去留从来都是依着他自己的性子来吗? 想起之前他赴相府为她看诊,哪一次不是来去匆匆没个准信儿,有时更甚二人一言不合便避得愈发离谱,现在想起来他倒比女子还要任性啊。 所以……若方才她没有守在这儿,他是否便准备再一次不辞而别? 颜景泽猜出她的介怀,故意调侃道:“少夫人若想留在下在身边,在下去回了殿下便是。” “是姚澈催促你的?” “殿下来信说琴技生疏,盼在下能早日返回,在下……还没有回信。” 没有回信?不,现在的重点是大敌当前,姚澈还有那闲情逸致催颜景泽回去陪他抚琴? 话说不知从何时开始,姚澈对她的纠缠淡了许多,平日除了托颜景泽前来通信,竟没有只身前来拜访的?难道……他将目标转为…… “少夫人?” 云舒杏眼微恻,摆明在思忖什么,“你敢违抗姚澈的命令吗?” “命令?”颜景泽浅眸停步和煦,“在下与殿下也是知己,自然相处时没有那么多规矩的。” “罢了,他要你回去你便回去吧,他怕没了你什么事儿都办不成了。” 此话更像嫉妒一般,颜景泽忍不住吟笑,“少夫人仿佛在吃殿下的醋呢?” “那怎么可能!我……我才没有……”骤然错了节拍的呼吸支配她莲步疾疾,“那你走吧,我也……”如同期望实现时的明艳,男人缓慢贴近的身躯愈衬她娇小坦率,他实看不够她害羞的容颜,“只要你说让我留下……我便不走……” 她抬眸怔怔凝望他的煦目填满柔情,近距离观察下的脸部肌肤依旧白皙紧致,不具一丝瑕疵,可怜异性的欣赏欲在那一刻开启了匣子。 “颜……” 还未等她轻唤完全,少女再度成了他怀里的挚爱,“要不要我走……你说啊……” 颜面在烧,悸动埋进菱纹布衫中连带他的体温也被拉高,颜景泽从头至尾不愿动欲,只觉这丫头太过不易,不由想去陪伴。 这次是真的无法动弹了,并非他的桎梏,而是她醉入自己满腔热忱,难控他给的依偎的安全感。 然后过度赧然的启唇,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别走……” “为什么?” “我……我们需要你……” 颜景泽半嘲她冠冕堂皇,偏要依依不饶,“你们?还是……你?” “……”她咬唇凸显自己的委屈,跟要哭出来似的。 或许戏弄的有些过了,他等不及圈紧她,连连细语:“不走不走……只让他们送方曦回去……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他这一哄,云舒更觉下不来脸,索性就将整张脸都陷进他的胸膛,“嗯……”上方听到透过布料的声音,闷闷的,十足是个爱娇的小孩子。 颜景泽有节律的抚着她背后的绸丝,没多久便听到她浅浅沉淀的呼吸声…… 他如愿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安睡,心中却明白,此刻才是她真正暴风骤雨的开端。 …… 微熹的煦阳洒在少女粉嫩的脸蛋儿上,男人不变情绪的盯了一夜,这样恬淡柔顺的神情,往后怕是很难在她清醒时见到了吧。 他知道这孩子睡觉时总不安分,此刻调皮外露的纤臂被煦阳点缀的隐有柔光,克制情动上涌的邪欲,他拉过锦被掩住一袭美好。 到底还是个没出阁的孩子,凭什么要经受那么多波折呢。 不一会儿,万子洵来敲门,“颜大人,沈兄醒了,请您去瞧一瞧。” 万子洵没想到云舒会睡在他房里,所以当颜景泽毫不避讳的开门时,他惊了些许,“颜大人……失……失礼……” “无妨,少夫人昨夜太累便歇在了在下房里,稍后在下会亲自向二少爷回禀的。” 万子洵见他面无波澜,仿佛并不觉此事不可行,所以这件事儿,要不要告诉沈兄呢? 而后他只尴尬的拱拱手,离开了。 颜景泽回首望床榻上的少女睡得正熟,不忍唤醒她,不过该来的总要来,他不知如此对她是好还是不好,但若能亲手将她从泥潭中解救出来,他……也不介意成为众人眼中的恶人。 当云舒从旖旎的梦中醒来,张口便呢喃出沈栖迟的名字,可四周略微陌生的景象归入眼帘,她倏地清醒了,“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4章:得知真相 沈栖迟见到颜景泽,眼中复杂的情绪一刻也没有收敛,“院判大人日夜为我操劳,实让我过意不去。” “二少爷是奉皇命前去赈灾,若因途中受损,将是圣上之憾,还好……二少爷已经没事了。” 日渐消瘦的沈栖迟面目轮廓更冷峻,他微移两步,道:“是万幸……但若真捡不回来这条命,对大人而言,还会更好……” “二少爷,此话是何意啊。” “你我心知肚明,大人何必装听不懂?莫不是还贪心欲叫我做那坏人。” “呵呵……”颜景泽有些去负的轻笑,“坏人由谁来做,可非你我能决定的吧……” “你……” 沈栖迟冷目,紧随门被推开的声音,掉入数九寒天。 “沈栖迟……” 他望着一身素色衣裙的云舒,难以下咽胸口那种疼痛,“万兄还在下头等我,先行失陪。” 云舒隐隐泛来不安,他的反应太不正常,难道是知晓了她整夜都在颜景泽房里吗? 是颜景泽告诉他的?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发问,沈栖迟便绕过她,踉跄着一具负伤的躯体强行离开。 “喂……” 敞开的房门,还有颜景泽类似幸灾乐祸的微笑,云舒顿时明白了什么,止不住愠道:“是你,你对他说了什么?” “在下只字未提,是二少爷受伤太过,损了精神吧。” “你在开玩笑?”云舒不满的走过去,“是你告诉他了,我睡在你房里!” “没有,在下没说。” “那他为何突然……”她暗度了一会儿,仍旧无处安放心中郁闷,“罢了,你最好没说,不然我一定与你没完。” 说完顺着沈栖迟离去方向追出,颜景泽早知如此结果,却还是在她背影消失那一刻偏生失落,“你昨夜可不是这样的呢。” …… 万子洵见二人气氛不对,自然主动请辞。 剩下沈栖迟苍白了一张脸,看不出表情,云舒去碰他的衣袖,被他冷冷拂开,“我要去准备回祁州了。” 好不容易攒来此刻的四目相对,然二人皆各怀心思,沈栖迟不知她为难的神色所为何人,仿佛那日峡谷之巅的发生一切都是梦魇。 “我与你一起走。”她缠住他的手,忽略他掌心被剑刃深划的伤口,从未有过的急切。 沈栖迟忍住疼痛,“放开。” “我不,我不要放开,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 “你……”他做梦都盼望听到的话,这会儿子竟让他觉得无比不真实,眼前的女子早已不是那个负气买醉,又在他身下单纯羞涩的舒儿了,“你离家许久,父亲定要担心你了,早些回去吧。” “不……我不想回去……” 他忽然嘲弄一笑:“你是不想回去,还是只是不想回我家?” “我……” 她是不想回相府,因为那里有沈栖流,有姚溪,有各种她厌恶见到的人。 若没有沈栖迟,偌大的相府根本没有一处是值得她恋恋不忘的。 可她的反应似让沈栖迟笃定了什么,“你不用觉得无法面对我,我对你……自始至终都没存任何期望,从前是我眼中蒙尘,往后……再也不会了。” “放手。”缠绕绷带的手无情撇去女子的眷恋。 云舒根本难以接纳他突如其来的生疏,于是她不死心的追随过去拥住他,“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我求你……别这样对我……” 满是刀伤的身躯动一下都疼痛难忍,可沈栖迟受够了云舒的遮遮掩掩,昨夜在门内听到的一切,是他这辈子也难以想象的。 她最爱的女子,竟然从头到尾都在欺骗他! 而她似乎不知情,还在追问他如此之因,沈栖迟没有大的挣扎,仅是言语落到冰点,“我想是我终于看清了你的心。” 云舒被他拂到一边,哭也没有力气。 昨夜在颜景泽怀里温顺乖巧的女人,绝不是他所爱的舒儿,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侃侃而谈彼此的琐事,是那样推心置腹,宛如夫妻一般的寻常娴熟,信手拈来。 她……从未在他面前那般放松过,便是最最亲密的同榻而眠她也慌张如兔儿,入梦后更易惶惶不安,散碎的梦呓没有一夜间断过。 她终究没有从他那里得到安全感吧,她也从没打算依靠他! 他甚至想若没有那纸婚书,也许他们连今日也挨不到了…… “不要……”云舒即刻泪涌如泉。 这一刻还是来了,还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那么叫她措手不及。 那时颜景泽说的,用卑微乞求的姿态或许能换来他的原谅,可笑她那副姿态亦没有机会摆出来,沈栖迟便不愿见到她了。 良久,云舒都立在原地不敢移动。 他是那么爱她,为了她可以牺牲性命,可她的欺骗成了事实,爱再深刻却无法给予了,云舒不会怨恨沈栖迟,因为这一切都是她该受的。 “他已经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颜景泽无奈的声音浮现,云舒回过泪风干了的小脸儿,“他都知道了是不是……” 他点头,云舒立刻扬手给了他一耳光! “为什么要告诉他?”每一根发丝淬满了刺痛,她恨颜景泽言而无信。 她的力道不大,及不上柳条拂过水面温柔又怨怼,“我没有告诉他,是你亲口说出来的。” “昨夜……你是故意……你早就知道他醒了!” “没错,我去说他未必相信,还是要亲耳听到才作数。”他全不动气,万年不变澹泊与沉稳。 云舒难遏心中恼火,也没想到颜景泽会对她耍心思,昨夜的温情陪伴是他编排的一场戏,那些面红心动的景象是他眼中的一个笑话。 “你骗我,你骗我!”春雨一般酥润的捶击落在颜景泽身上,封住眸底的疼惜,白手套握住了她的素手,“冷静一点。”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看我痛苦你很舒心是不是?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是出尔反尔,但昨夜对你说的话都是……” “你住口!”云舒恼极了用力将他一推,也不知是太巧还是怎的,伟岸的男人就那么撞上了桌边的楼梯扶手。 他柳眉微蹙,再转身时云舒便看到他发际线下一处清晰的血痕。 “少夫人,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5章:喜欢无心 愧疚稍纵即逝,云舒控制自己上前关切的身子,语气仍旧不好,“事后将军有什么用,他不愿见我,更不愿听我的任何言语!” 颜景泽知晓她没有勇气去求得沈栖迟的原谅,然而原则上,云舒的欺骗也都是为了保全他,“所以少夫人便准备听他的,乖乖回云城去?” “……” 二人僵持了一会儿,云舒鼓着小脸儿略过他,“去通知下凌岸,收拾好就走。” 她走的心急,全部忽略身后男人轻抚血痕,复杂不明的视线。 一个赶一个追,坐在马车中的云舒再不安定。 男人旁观了许久,没忍住的一记轻咳唤回她的注意,“还是很疼是不是……”她过去替他微抚背部,换来男人躯体的僵硬,“对不起……你与影九都还没痊愈,我不该……” “主子不必在意,是奴才没有能力……全身而退。”想起峡谷之巅一战,沦为他毕生之辱,他与影九两个影卫竟救不下一个弱男子!可这种耻辱与眼前女子的安危相较,便可忽略不计。 只要主子没事,也不算辱了使命。 何况她的致歉,本身便让他惶恐,再瞧一双顾盼之间失去风采的眼眸,甚至要比那些冷硬的刀伤更划痛他的心。 与她相处多一日,就越庆幸那日能在毒发之前救下她,然每每想起当时不得已的肌肤相亲,脑中总还会挤入另一个人的面孔。 是两两痛恨,死生不复相见。 云舒不知是疼痛,还是自责使男人的冷眸浇灌决绝,她倾身过去,本该直言的话变得试探,“凌,往后可有打算?” 他按住腹部伤口艰难的咳嗽,“咳……奴才的打算……都在于主子。” 就像此刻她要追随沈栖迟的脚步,他亦陪护在侧。 “我是要害你家熠主子,若是回去了……” “奴才只有您一个主子而已。”从她甩下他蒙面的那一刻起,沉寂的心已不甘于安分。 “你愿意帮着我,去对付姚瀛吗?” 男人依旧蒙着面,不确定是否羞耻与她的坦诚相见,只眉目崭露,里头有不容扭转的忠诚,“奴才真心跟随主子,影九也好谁也好,都不会介怀曾经。” 云舒反挑起薄笑,捎带讽刺意味,“真心已无需质疑,只是这么一来,他的救命之恩,知遇之恩,你们真要留到死后再报了?” “如若不然,主子还想替奴才两全吗?” “你……”不着痕迹的凑近,男人漠然如冰的态度耐她寻味,“你真没良心,凌岸……” 寒意四起的眸底,少女的剪影晃了晃,又定住。 从她唇边飘出的他的名字,一向都是温婉煦暖的感觉,即便承接在狠心的判定后头,也同样能叫他神思微滞,然后在气势上落了下乘。 他没应她,因为无法忘怀自己奄奄一息时出现在眼前的姚瀛的脸。 不报便罢,如今还要害他,无疑是恩将仇报的卑劣之人。 待视线融汇至难舍难分,面巾下的薄唇霜雪犹存:“死士,本就没有心。” 她隐然一震,急急叹出一口气,竟是连笑也来不及,“我好像喜欢你这句话……”紧随是她身子笑意的轻颤,还有濡染在他面上芳香的暖流,“利用无心之人,会让我更安心些,原还觉得对不住姚瀛,现下……是不是算他自己倒霉了……” 少女笑的有些神行不清,大抵是为了自己彻底堕坠私欲的黑洞而欢呼吧。 私欲,也伤了私心里要救赎的对象,总让她有一种得不偿失的感觉。 男人观赏她笑出薄泪,心中隐惴:“主子,歇一会吧。” 笑着流泪比那样委屈的哭诉愈挫他的冷冽之气,咫尺天涯的人到了面前,她却生生放他离去,若不是真到了无法可解的地步,他知道她不会舍得。 肩被按住,男人眉心略动忍下疼痛,“主子若不快,可以出在奴才身上。” 她素手一攫眼角,气息极度不稳,“你?接着打你?” “奴才为主子……什么都能受。” “什么都能受……真好啊……”她笑出来的泪含在眼眶里,令一双眼眸不断逸彩,“倘若受不住的话,你可别怪我……”似絮絮私语,更似从温柔乡里向他伸出的罪恶的枝子。 “主子……”男人有些错愕迎上她的眸。 云舒已黯然贴了上去,那从未遇到过的沉默寡言的男人,“上次是否追随我,我让你选,这次是否下定决心助我迫害他,我同样也让你自己选。”讥笑消散,只剩眸中未干的晶莹是她曾失控的痕迹。 男人无法理解几瞬喜怒混乱的少女,心中究竟在忖什么,难道他至今所为,还不足以使她信任他对她的忠诚吗? “主子对奴才有顾虑。” 云舒轻启樱唇吹动他面上绢巾的一角,“顾虑……是不愿将凌岸想成铁石心肠之人,颜景泽劝我为自身计,与你了断,可我想了又想,终是不舍丢下你。” 男人瞬时迷离,几乎将这句话当做她的真情表露,“多谢主子垂爱。” “以你的性子,绝对是对主子倾尽所有,所以若不是灭口,放你回去姚瀛身边,你一定会如打击他一般打击我的。” 要么收为己用,要么杀人灭口。 云舒学不会男人的杀伐决断,却学得来统治者的拉拢人心,只是……她竟这般直白的说出来,凌岸才觉得参不透其中奥妙。 “忠诚是死士最重,即便你自称无心,这一点也不会改变。”她视觉享受冷铁催热后又投进凉水里时的快慰景致,在男人面上演绎的分毫不差,“不是垂爱……是我怕养虎为患。” 凌岸寂然的痛被她过分黑心的笑容越扯越大,原来什么感情也不存在,只因他知晓了她的计划,怕反受他害才不敢放他回去,可是…… “主子为何不选择杀了凌岸?” “你知道……我不会杀你。” “因为奴才救过主子。” 云舒再一次挑出轻浮的笑魇,“你都说了活命是我该得的,我又怎会仅因心存感激,便拿自己以后的活路做赌注呢?” 遇见她,时刻都在困惑。 凌岸无法扼制自己想去了解她的欲望,她越攻其不备,他的求知欲便增多一分,可恨!尺距而已,只要他轻轻出手,眼前少女便可死于无声无息…… “凌岸的眼中有了杀意,凌岸想杀了我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6章:报眼前恩 春花烂漫般的柔情微语,即使言说这你死我亡的杀戮,也是我见犹怜,美得惹人原谅,凌岸按住伤口的手用力,将腹上一处要伤碾出痛感。 呼吸沉住,云舒见到他一张寂寞的脸被眼睛夺去了全部光彩。 是她的无情给了他新的认知? 片刻,他透着闷哼的沉叹传出,“杀了主子,熠王爷也不会放过奴才。” 她浅笑,“是啊……你们都知道姚瀛错爱了,但他却不知我要害他,不然怎说……无知的人活不久,知道太多的人也死得很快呢。” “那奴才便是知道太多的。” “早晚而已……”云舒将尾音拖长,而后抬袖掖上他的额,“冷汗频频,凌岸是痛的呢,还是惧的……” 闺阁芬芳从花朵累及枝叶,再沁入赏花人的鼻间,丧生花丛亦甘愿,“痛与惧皆有尽头,奴才斗胆……向主子讨个痛快。”云舒的素手融于一张粗砺的包裹,手背微湿的触感溶解了她轻薄的笑。 “你在求我灭口?” 然后是男人冷硬的态度:“主子不是交给奴才选择吗?” “怎样?”她试图抽回手,但凌岸不让,“颜大人担忧的是带有标记的人,敢问主子,标记与凌岸……哪一个更具威胁?” 云舒暗虑半刻,潸然贴近他:“难道你要……” “不……”云舒推不开他的钳制,随他大手游移的力道逐渐来到他腰侧,“请主子给奴才一个新生,便如当年的熠主子……亲手为奴才刻上那标记。” 云舒的掌心硬塞进一把匕首,凌岸握着她的手缓缓抽出腰侧的冷兵器,“动手。” “不……你的伤还没……” “主子别担心,死士最不怕的……便是痛。”她欲甩开手中的匕首,而凌岸毅然铁打了心,掭开葱白的掌心,将那柄刀子置于其中握紧,“纹印在右肩下方,主子挑去衣物便能见到。” 也曾想过毁去那印记,只是如今是他亲自求来,与她料想的截然不同,本想至少……也要等他伤势痊愈啊…… “我没有想要亲自……” 凌岸的另只手握上她的,“奴才相信主子。” 半句不容分辨,一如那日毒发旦夕,他用寂隐震退影九一样。这受不住的刑罚,也是成全她与凌岸最利落的法子。 想到往后无止境的纠缠,云舒渐止抓握的颤抖,她又覆去更近他的身躯,二人宛如颜面相贴的拥抱一般,褪下他肩侧的衣裳,让一方精致的二龙戏珠图腾与空气接触。 由上至下阅及,与姚瀛那块琉璃翡翠玉一模一样。 “别怕,”她执起匕首,闻耳畔稳络的嗓音,喘动一慢,“外面驾车的是影九,主子所为……一定只有我们知道……” 这种时候,还在为她考虑? 云舒稍急呼出半截腔息,破皮前立生退却之欲,“我们……凌岸!我不能……” “不许说不!”欲退开的腰被他按住,“主子动作快些便会是一瞬的事!” “可是……” “难道主子所言的舍不下奴才,都是假话……” “我……”她认为行此举,受不住的一定会是他,事发至此才知,方才坦然的决裁者早便方寸大乱,“不是假的……不是假的!” 怎会是假的,彼此都知,她亦忆起他舍命救她的画面,从未流逝于眼前,任那些一簇簇如同烟火绽完仍留存下来的剪影,刺她眼……更血腥。 于是它们被云舒裁成白梅廉洁,红梅惹火,萼梅清怡,粉梅雍度,连同刀子一同被丢出了车窗外…… 兵器落地,隆隆前行的滚轮声吞掉它的声响。 “凌岸……凌岸!” 男人贴在她腰后的手只轻微颤抖,留了片刻便听音色更沉,“行了……主子!别怕……别怕……” 在惧中彷徨,她迷茫不知阴晴的淋漓半手鲜血,不敢看那处被她剜去陈年旧记的部位,婉然腿一发软,跌在了他脚边。 “主子,起来……” 她见他掩盖眼中痛意,臂上缠着绷带伸过来握住她的指端,“奴才死罪,给主子惊吓为难。” 喘不定的在他身侧坐下,指间黏腻温凉的感觉令她恍惚不敢松手,“血……血……”不一会儿又腾地竖起,“好多血……你要止血!” 她懵然要冲出去,“停车!停……唔……” 凌岸从身后揽过云舒,掩了她的口,“冷静,请主子冷静!”云舒顺势跌回他腿上。 紧附两具各自颤栗的躯体,在许久一段时间内同向无言。 男人眼前一片黑,不是疼痛,也不是主子赐给他的无情,而是消融他眼前冰封的,少女的青丝。 她用沾染他血液的双手,覆上面孔。 男人的手被拂下,她缓急喘出来,“怎么办……” “等下,让影九进来……” “为什么选择让我……” 背后是他从拥揽中觅到的理由,“这是……主子赏奴才的今生,除了您,奴才无能交付于旁人……” 血腥弥漫,从体表窜到车顶再回笼,须臾填满整座车厢。 “那么……姚瀛……” 今生来世,先来后到,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男人却道:“先报眼前恩。” 她不知泪水何时流淌,划过微凉的肌肤,落在决然缠扣的二人的手。 她第一次明白,“伤人”有多痛。 …… 方曦回云途中遭人伏击,由一蒙面女子领头由八方汇聚直抵方曦的车驾。 颜景泽布下的影卫群起对抗,势均力敌陷入缠斗,为首女子大呵:“留下大理寺方曦与昱照城死士,其余人可饶性命!” 蒙面人应:“你算老几啊爷爷要你饶!敢行刺三品命官,胆大包天!识相的速给爷爷滚离!” “不自量力!” 女子一跃而起向蒙面人洒出一阵白粉,片刻后众人乏力尽数瘫倒在地。 方曦从车驾中出来,稍探大惊掩口:“卑鄙,竟使软骨散!你究竟是何方妖女!” 女子上前一脚踹在方曦胸口,即刻坠地吐血:“阳间无路,你去阴曹地府问阎王爷吧!”说着抽出短刀便要刺向他。 电光火石,方曦抬袖临危,竟从后方涌入死士数名将女子尾带之人逐一解决,女子定睛,迅速辨认出,“龙首无尾!还是一群家贼?”而后略过方曦转向那群死士展开抵抗,“是主子派你们来封我口的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7章:顺便搭救 势单不及众攻,很快肩上便被击了一掌,“你也留着去阴曹地府问阎王吧!”眼看死士冷剑来袭,女子急中向其洒出软骨散,可蒙面死士竟毫无反应,反嗤她:“主子素知你藏毒三千,岂还会没有应付的法子!挣扎无用,拿命来吧!” 女子武功不高,只擅用毒,既然软骨散无用,那也别怪她不念旧情,“鸟尽弓藏!主子不仁,那便休怪我无义!”言罢再度洒开一阵白粉,粉落死士周身立即腐蚀了他们的皮肤衣物! “不好!是蚀骨香!大伙小心避开!”众人忙仓惶躲避粉尘,那女子肩部吃痛,扯出艰难畅笑:“算你有点见识!主子神机妙算你们便去向他讨解药吧!” 随后捂着肩头施展轻功,飞身落逃。 那群死士身沾毒粉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方曦过去一瞧,腐性极强片刻已无药医,那领头之人毒发身亡前向其掷出一个小瓷瓶,“你们是谁,为何来救本官!” “软骨散解药……”说罢气绝。 方曦将信将疑,予解药施众人,不多久体力恢复,继蒙面影卫啐:“该死竟然用毒!使这下三滥的招数实在太卑鄙了!” “软骨散只会令人丧失气力,不会有性命危险,暂且算不得毒。” “大人!听这两拨人的对话,像是起了内讧!” “前者要本官的命,后者显然是来施救的,定非表面所见的‘黄雀在后’那么简单。” 蒙面人检查被腐蚀的尸体,“大人!在后来的黑衣人身上搜到书信一封!” “呈上来!”信封亦有边角被蚀,方曦隔帕接过迅速览完,喜怒莫测的神情随即浮现。 …… 黄昏,沈栖迟与万子洵抵达衡阳城外。 万子洵第数次开口,“沈兄,随行来报弟妹在后头追的辛苦,你……” “无需再多言!” 他再度灰面,而后二人缄默时车驾骤然停顿,万子洵大声问车夫,“怎么回事!” “二位爷,前头好像有个人!” “绕开他继续走!” “是,可是……” 沈栖迟撩开车帘,“什么人?” “二少爷,他倒在地上看不大清,不过此处乃昱照与衡阳交界之处,中途惯来鲜有人烟,他这……” 沈栖迟轻拧秀眉,思虑道:“或许是碰了难处,你去瞧瞧,也要仔细偷袭。” 不多久车夫回来,竟将那人一并背了回来,“二少爷,小人粗探他鼻息微弱的很,可身上却没什么伤,想来是病倒的。” 万子洵过去将她面巾摘除,一张清秀柔嘉的面容显现,“沈兄!她是个女的!” 沈栖迟见她面无血色,昏迷的神情略微痛苦,倒有些可怜,便恻隐了,“抬进来吧。” 入夜,衡阳城客栈。 万子洵敛药为女子看诊,沈栖迟在一旁核对赈灾账目,“万兄,这姑娘如何了?” “男女有别诊不得太清,从脉象上见有内伤,这姑娘应是练武之人。” “能医否?” “能是能,只是……” 沈栖迟合上账本,偏首,“怎样?” 万子洵回过来脸面为难道:“内伤定是由外伤侵入,医治还要确定患处内服外敷,可她是个女的,咱们随行可没有姑娘家,如何给她确定伤处啊……” 他忖度半刻,“救人要紧,便暂且不要有那么多顾虑了。” “沈兄,你想让我……” “怎么?万兄怕对不起嫂嫂吗?”沈栖迟眉眼轻挑,一路上少有的调侃道:“哎……那只能等回到祁州,让嫂嫂给她宽衣检查了,如此……方能成全万兄正人之风啊……” “一路上没两句话,这会儿倒来玩笑我!” “呵呵……” 正说着,女子忽有了些动静,二人皆凑过去,不想她微微动弹后愣是没醒,反而无意识的吐出一口鲜血,万子洵急上脸,“看来这内伤还不轻!我得先去这镇上的药铺抓些药,她……她交给你了!” “哎!万兄……” 没等沈栖迟反应过来,万子洵已借机闪了出去,屋内唯剩孤男寡女二人。 轻叹一口,他委婉的眉尾缓降,对着那面带痛色的女子踌躇不决,同是有妇之夫,万子洵懂得避嫌,难道他便可随意窥探女子躯体吗? 可他只要想起昨夜,一门之隔,云舒在颜景泽怀中乖巧甜美的模样,便心生嫉妒无穷,虽非直视,但颜景泽那么爱慕云舒,光是想象他那种患得患失的姿态,便可知将她揽得有多紧…… 为何?因为那种心情,他最能感同身受。 她没有拒绝,终是在他怀中安然入睡了,在那危机四伏的昱照城,她第一个唤来陪在她身边的人只有颜景泽…… 对话间,她不仅早就与颜景泽熟络,还共同谋划了许多事,皇子夺权,死士暗杀,算计了不止沈栖流,更将帝王将相整个牵涉其中,甚至为了计谋得逞,不惜背着他与沈栖流,姚瀛暗自往来。 其实在峡谷之巅,那群死士唤她“主子”时,他便该发觉,云舒早已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与许多人有了关联,可最让他痛心的并非诸多隐瞒,而是她那句“我需要你”。 她让他别走,她说她需要他。 沈栖迟无力飘出一声轻笑,笑自己那么久都被蒙在鼓里,以为她迟迟不肯做了真正的夫妻,是因为心中担忧,害怕,唯恐她给了他后终得负心,殊不知在这场欺诈游戏中,领导者永远都不是他。 他给的爱护成了众人耻笑的把柄,俨然在每一件事上都得到充分体现。 满口谎言的女人,何其会做戏的女人,薄情狠心的女人,可他……已抹不掉对她的爱意……为何要在他习惯并且沉醉她的温柔后,再让他知晓如此不堪的真相! 塌上的女子隐有痛吟,震碎沈栖迟的冥想。 纤手紧握,他信步而至榻缘,对同样泛滥可怜滋味儿的女人难存丝毫柔情,“疯丫头……你让我变得何等绝情……”他恨这样身不由己的自己。 那女人疼痛的哼起,沈栖迟则冷曦密布的坐下,俯身,秀泽雅彦的俊脸不着情绪。 稍滞即止,抬手探向女人的衣领,敷衍褪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8章:她的不易 万子洵返回,粗鲁的推门声吓了沈栖迟一跳,“我说你这火急火燎的性子,何时能敛敛……”他放下账本,抚额吁出一口气,“如何?” 他有些恼的坐下,急道:“你猜我方才在药铺碰到谁了?” 沈栖迟没有抬眸,修长的手指在额上轻划,“瞧你吓的模样,八成是碰到鬼了吧。” “哎你说什么呐!” “呵呵……”沈栖迟有气无力笑了两声。 万子洵一把拍在桌上,“看来你一点儿也不关心,我见到的是弟妹贴身伺候的丫头!” 纤长指间半露男子瞬时冷峻的眸光,而后撤下遮掩,下颌显得紧绷异常,“她去药铺……” “是啊!去药铺!” “她认出你了?” “就是没有啊!那丫头急得很,根本没认出我,她走了我便向掌柜的打听,说是她买了大量止血一类的药材!” 沈栖迟沉默,目光移向别处,一张薄唇抿的紧紧的。 万子洵不擅长察言观色,以为毫无反应的沈栖迟是满不在乎的表现,便更恼了,“你都不关心,弟妹买这么多药,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哪知他反倒淡然置之,“有颜景泽在她身边,死人也能医活,何需我来白操心。” “颜大人是医术高超,且性子柔和不较真,天长地久的只怕你也不必再防弟妹追来,这般急着逃回祁州了!” “……” 话中之意他懂,近水楼台,谁与她走得近,绝无清心寡欲离开的可能。 而谁不知,颜景泽更是对她求而不得呢。 可他又以什么脸面去担忧她的吉凶,遂重新拿起账本,胡乱侃侃,“衣服我替她脱了,伤在左肩已外露,你不在的时候又吐了一次血。” 万子洵难以接受他这故作冷静的嘴脸,明明那么在意她,为何在该忧心的时候偏偏选择欲盖弥彰,反而显他更窘迫可笑。 他欲咽下窝火,却还是被他自如览账的德行惹怒,“你别看了!”他上前将他手中的账本夺过丢到了地上。 沈栖迟持握的手原样片刻,又不疾不徐的收进袖子里,“万兄想要我如何?”又一次叹气,这次更露无奈,“难道真要我去找她,再与她闹个天翻地覆,才算断了这份情吗……” “了断?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吧!” “她不需要我,我的关怀在她眼中,什么都不算。” 万子洵厌恶文人的扭捏,“你怎么知道弟妹不需要你?她若不需要你,又怎会不辞辛苦跟你来此,日夜追随呢!” “有些话,不说也能懂,她不过是想讨个明白了断,或许也因我救她一命,心有亏欠罢了。” “亏你生了一脸聪明相,却是白念了这么多书!” 沈栖迟无力起身,身上的刀口虽说基本愈合,但仍会随着动作产生疼痛。 行至榻前,他道:“先给姑娘医治吧,拖久了怕恶化。”然后便要走。 万子洵一把拉住他,见他手掌仍缠着厚厚的绷带,全然不知他人口中所道,为云舒受下万千刀刃时的决绝,都去了何处。 此刻所见,只是一个逃避无能,自欺欺人的胆小鬼! “你别走!”万子洵是个直性子,眼中揉不得一颗沙子,更见不得到了嘴边话,还要吞下去的,“你认为弟妹一个女儿家,千里迢迢来此,只是为了与你了却夫妻情意?” 沈栖迟倦了在此问题上纠缠,不断要抽回手,万子洵却不依,“昱照一战,死伤无数,并非只有你一人为保弟妹,身中数刀性命垂危,我见到的仅弟妹身边的蒙面男子,便不比你受的伤少,你所谓弟妹自觉亏欠你,凭什么只衣不解带的守在你一人榻前?” “万兄……别提这些了,我不想……” “颜大人告诉我,弟妹聪慧,早得知在雪豫岭有敌军埋伏,本就不打算从那走的,可她又从细作口中听到你要赴昱照,她明知是陷阱还要赶去那救你,往来的地图你都看过,要达昱照,雪豫岭是必经之路……” “……”是有人明摆着要请君入瓮,置舒儿于死地! 见他眸中漠意淡了些,疼痛散开,万子洵的语气也柔下来,“我不知你们之间发生了何事,反正前几日你病得恍恍惚惚,也不会知道弟妹其实刚出云城便遭到了行刺。” “行刺?那舒……她有没有受伤。” 早料寻他之路异常艰险,她作甚要义无反顾直抵南墙呢? 他丝丝睥睨的点头,“颜大人不肯说太多,不过他怕你误会,连日来的换药全是托我去打点的。” 沈栖迟不信,若真心避嫌,他又怎会夜半三更在他房外与云舒行那样的举动。 怕是装腔作势,欲擒故纵吧! 想到此,方才退散的寒雾重又封上眼睑,“非她亲口多说无益,咱们还是先救人吧。”说到底只要她的情意还掺进了任意一点他人的,他便忍不下那背上芒刺。 食古不化惹万子洵憋屈不已,他重重“哼”了一声,道:“你便一味装死吧!弟妹早晚会被人抢走,到时候你哭也无用了!” 沈栖迟甚是倨傲的将脑袋撇向一边,不准备再应他。 “喝的药已托店小二去煎了,马上送过来,我让药铺碾了些草药,在桌上,你帮她敷在伤处吧!”万子洵甩袖离去气愤无比,心怨有功夫在此照顾素不相识之人,却没勇气去探一探为他出生入死的妻子,当真是讽刺至极! 很大的关门声响起,沈栖迟憋着的一口硬气叹出,整个人在一瞬变得分外疲惫。 也许是这沉叹太染人,榻上之人有了动静,他收回怨怼,侧身过去道:“姑娘醒了。” 女子生了一张清秀不俗的脸蛋儿,因受伤气色不好,但那双杏眼却奇异的透亮。 她要起身,“是你们救了我,多谢。” “你们?”沈栖迟豁然笑开,齿如瓠犀,“姑娘听到了我与万兄的谈话。” “抱歉,并非有意,我也绝不会说出去。” “无妨,本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儿。”他走去桌子那儿取过草药,“姑娘躺好吧,我要替姑娘敷药,唐突得罪之处请见谅。” “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公子只当我是男子便可。”她半点不矫情,比起云舒动不动脸红,的确更偏男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9章:南风旧仇 沈栖迟右手负伤,唯能用左手生硬敷之。 半裸的香肩没能激起他一丁点热目与流连,正如女子所言,以男视之了吧,“冒昧问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 听她回答时神色略略犹豫,沈栖迟安抚道:“姑娘不必顾虑,行走江湖是该谨慎些,我也不强求,便说化名也不碍。” 肩上传来轻重不一定抚触,女子浅浅喘了两口,“司月……我叫司月。” “月姑娘好,鄙姓沈,方才去为姑娘买药的是沈某的好友,万兄。” “月姑娘……”抬眸,发现那女子喃喃,正盯着自己若有所思,沈栖迟依旧冷热不明,“月姑娘为何会孤身昏倒在昱照与衡阳的交界之地,若非我与万兄巧合经过,怕姑娘便要受苦了。” 她有些掉魂的移开视线,“我……我是躲避仇家,也没看路,一心只想逃了……”总不能说自己杀人不成,反被黑吃黑了吧。 “原来如此。”沈栖迟全信,稍稍按紧草药,便取过绷带要替她包扎,“沈某此行是为通商,如月姑娘所见,做的便是药材生意。” “噢……”她呆呆的应下,面对又凑近了许多的男性容貌,心思波动,肩膀的疼痛毫无防备袭来,“啊……”沈栖迟对上她疼痛的小脸,怜惜全无,只淡淡解释,“姑娘恕罪,不系紧一些恐药效不尽,好的终归慢一些。” “没……没关系……多谢……” 他替她拢好衣物,又掖好被子,才起身,“姑娘歇息吧,待药煎好了,我会让他们端进来的。” 女子见他要走了,又忙道:“多谢沈公子救命之恩。”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同是出门在外相互照应是应当的,我不打扰了。” 沈栖迟离去后,女子不自主抚上伤处,那里隐隐盈热,仿佛还留着那个淡漠男子的体温。 …… 夜深,衡阳另一处客栈已被颜景泽包下。 客栈后灶煎了大锅汤药,分盏均给姚瀛旧部的影卫们,为了进出便利,也为了避免行为大动而惹人侧目。 敏柔守在影九榻边,圆圆的小脸儿愁眉不展,影九原是坐在榻上的,但她一来,他便只站着了,“敏……敏姑娘……夜深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不走,亲眼见九哥流了那么多血,我睡着了都会吓醒呢。” 影九心房一激,十分为难,“对不住……都是因为我,你才……” “与九哥无关,都怪我自己胆子太小了……”敏柔低下脑袋,看着地面闷闷不安,影九伸手欲触她的发丝,又自觉无耻的紧握成拳头,“敏……敏……” “嗯?”少女懵懂的抬面,只见影九的手滞在半空中,四目相对时形成从未有过的尴尬局面,“啊那个……我……”他慌忙撤了手,藏到身后。 敏柔是坐着的,见他极为不自在,便站起来走近他,“九哥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啊是……是吗!我脸红……”他急切捂住自己的脸,不料牵动了右肩的伤口,顿时面容转痛,“九哥,你怎么样!” 敏柔去扶他,“快坐下吧……” 有了肢体触碰后,影九的神态愈发异常,她便道:“九哥若觉得我在这不方便,那我先走了……”说是要走,可那一脸担忧绊住了她的步子。 影九说不出口的挽留,令她莫名惆怅,“你……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哪知转身的一瞬,手被那耿直男人牵住,她丝丝错愕回眸,“九哥……” 从影九的角度看去,敏柔的手又软又小,躺在他掌心中像个俏丽玲珑的瓷娃娃,于是被心魇催引般,越握越紧。 “怎么了……” 双颊添了绯色,坚毅的男人比平日多了些水漾的柔情,“多谢你替我拿的药,回去……回去时候小心些……” “嗯,”少女不懂影九的心意,圆圆的脸儿绽开单纯笑容,“明日我要随小姐与院判大人去翡烟阁,九哥有伤在身便歇在客栈里,待我回来再……” “翡烟阁?” “怎么……九哥不知道吗?” 影九摇头,“主子还不曾吩咐踩点保护,这突然要去……唯恐再遇类似行刺之事。” “这……” “此事二位尽可放心。”二人相谈正好,骤的门被推开了,长腿迈来的男人嵌一双坚毅之眸,在纳入缠绕的两手时,改为深睿。 “头儿,你怎么……” 自说自话,进来也不叩门。 眸光停留数秒,才迁至影九脸上,“明日我会同主子一道去,你……和余下的人就留在客栈,抓紧养好肩后的伤。”开门见山直明来意。 敏柔不喜男人冷郁的面容,察觉他视线掠过,二人有些仓促的松开彼此。 “主子要歇息了,唤敏姑娘回去伺候。” “头儿……” 敏柔实在瞧不上男人那生疏的态度,便不悦起来,“有劳影大哥传话,也请影大哥早日痊愈,莫要让小姐日日夜夜为你操心!” “敏姑娘……”影九见她气鼓了小脸,却又不好为她与男人发作,一时间左右为难,“敏姑娘宽心,头儿的身底一向好,定会比我们都要快恢复的。” 敏柔只轻蔑一“哼”,扭头走了。 “哎敏……”影九没能叫住她,失落之色乍浮于面。 男人上前,不友好的打量他,“影九,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头儿,你什么意思啊……” 不敢对视,心虚姿貌表露无遗。 “什么意思?”男人凑近他,不着痕迹的按上肩后的伤,如愿见他吃痛钻心,“你我影卫,该习惯的是这种感觉,而不是你时常控制不住的……”缠上影九的手,示意他方才之事是何等荒唐,“你……懂我的意思。” “我……我懂。” 男人很少会有冷芒避离的时候,然而此刻他是出于好意,亦或推己及人,是警醒影九,更是警醒他自己。 “上回在客栈,妄图行刺主子的前一拨刺客,已经得知是那镇上南风馆的人。” “南风馆?主子如何与那起子人结仇?” “不是结仇,是见那日主子作男装打扮,心生觊觎。” 影九眉心拧起,吃惊,“头儿的意思……他们偷袭不为行刺,而是要……劫走主子收用!” 男人颔首,“你虽是没让他们活着回去,但折了羽翼,他们与主子的仇……才算是真的结上了。” “怎么说?这便是主子明日去翡烟阁的目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0章:醉里挑灯 “影二混进南风馆,递回来的消息称那行人预备在翡烟阁动手,明日翡烟阁小倌迎新,他们是算准了主子要去凑热闹的。” “那可万万不能……” “你忘了……偏向虎山行是主子一贯喜好……” 影九不知何时,男人将云舒的心性摸得如此清晰,不论她是否真要知难而进,先发制人前去翡烟阁布下制敌之策,会比等着仇人寻上门更具主动权,毕竟除恶须务尽,铲草要除根。 至于制敌之策…… “既如此,那岂有让头儿冲锋陷阵,我留下养伤的道理?明日我也要去!” 男人齐整的眉目透出些势在必得,“人多显眼,没准打草惊蛇了,主子已有应对之法,你只听命行事便是。” “可是你不是也……” 仅星眸斜过去瞧他,“若主子要拼的是武力,撇开区区肩伤不议,便是断手断脚了,也容不得你调养。” 影九蹙眉一叹,还想说什么,男人再度在他伤处一拍,“歇着吧,我去值夜了。” 痛色还未消除,玄色夜服抄起的冷风袭上影九的面。 脸寒心热的头儿,唯有在主子跟前才不那么尖冷。 而男人自觉轻便制出应敌之法的主子,绝不会在刺杀前夜,还能失意放纵。 主子的房门虚掩,一条缝中看人,总给人不真实的感觉。 然他宁可守在门边听门内的动静,也不敢进去探一探主子的心意。不多久屋内暗下,原以为是里头的人歇息了,却又意外闻及一记盏碎。 男人微惊,唤:“主子,出什么事了?” 无人应答,而后一声极弱的闷吟溢出缝隙,男人才觉不对劲,掀门挺入。 少女的闺阁之中竟填满烈酒之息。 “主子,主子您……”男人行至榻边,暗色中的捕猎,倚靠的是他一双剪断黑夜的幽瞳。 可惜的是,云舒并不在榻上。 “嗯……好疼啊……”声音是从妆台处传来的。 男人大步而过,少女正好到他脚边挣扎欲起,“何人……何人来会……”模糊不清的醉话,一阵酥麻之感戳得男人戾气发软,随即屈下劲腰,“主子快起来。” 云舒的呼吸毫无规律可寻,混合了烈酒的滋味极不平常,“主子?嗯……是……凌……”凭借称呼,她慢了许久的判定,依然敲上他的心尖,即便醉酒,主子也还是记得他的啊。 “是奴才,奴才扶您去榻上。” 留存浓浓黑暗中瞧不清少女的容颜,可是男人明白,无论何时,他的主子都是异常的美妙,仿若晚霞后的煦阳,朝露前的夕颜,惑人祈盼。 手臂上是她有气无力的抓握,然后她告诉他,“凌岸……我……我不敢睡……” “主子有烦心事。” “我怕……”深沉静夜,一粗一浅两人的呼吸互为交织,寄宿,融合,“主子怕什么。” 云舒被他扶到榻缘,却不肯躺下,牢牢攥着他的衣角,“怕黑……” “那奴才去将烛火引上。”他转身,衣角处传给他拉扯的感觉,他没怎么想便要拂去她的手,不曾想潇潇梨花,醉了是情丝泛滥的开端,没有防备时承受的拖拽消磨重心,不及应对时已欺身压下,与少女一并跌在了榻上。 酒味儿更炙,她难受的埋怨起:“不要……我不要睡……我怕……” “奴才死罪,主子恕罪……”男人从不知主子的身躯会如此柔软,本该迅速起身的他一瞬涣了心智,“主子……” 二人的距离仅半寸有余,那糅合了烈性酒气的娇息扑在他面上,灼热又恬香,“我怕保护不了你们……给不起你们今生……那么痛……会白受……凌岸……我一点把握……都没有……” 颠三倒四说着心中所忧,显得那么胆怯,与她平时利落决断的韧性迥然有别,凌岸好像能懂,又好像看不透彻,只能道:“奴才……相信主子。” 她弱弱翻身,去追寻男人凌厉的面部轮廓,“凌岸……我看不见你……你在哪……” 他起身,抿唇,“烛火熄了,奴才重新……主子!你……”循一缕磁石般的音源,云舒捧上去勾住了他的脖颈,“发现你了……”然后乖巧又狡黠的笑声扬起,活脱脱就是一个未出阁的黄毛丫头。 宛如闺房里才会有的情韵,此刻竟附着在两个不该有交集的人身上,凌岸理应抗拒,却不忍蛮力推离。 “主子酒醉,奴才去请颜大人……” “不要……他居然如此狡猾……他骗我……还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凌岸……你知道吗……”他云里雾里,木讷的点点头,“奴才知道。” 怎知云舒更委屈了,“你才不会知道……他以为他救过我……便可以耍我……都怪我愚蠢……受他恩惠这辈子都……怨不得他……” 凌岸壮着胆子问:“他是谁?” 云舒卖力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般,“就是那个碰不得脏东西的……老男人……” “老男人?” “呵呵呵呵……”耳边是她混乱不明的傻笑,凌岸十分无奈,轻叹一口气,攫住她的腰肢以便拉开她,“主子睡吧,明日还有事要处理,这样求醉又是何必。” 她太压不下心性了,可她是主子,对错都由不得他来评判。 “不睡不睡……”她拥他更紧,不肯松手,僵持时又挑去了男人蒙面的绢巾,这令他有些哭笑不得。 谁能知酒醉后的云舒,不仅调皮捣蛋,更是混淆了男女的界限。 罢了,就当哄小孩子,让她歇下才是正事。 “主子乖,把手松开可好。” “我怕……松开……松开你走吗?”雪肤炽热覆在他脸侧,向他展示说不尽的风情。 “奴才不走,今夜是轮到奴才值夜,会一直在外面。”听他这样说,云舒傻傻应下,而后又觉何处别扭一般,顿来较劲,“奴才奴才的……真真不好听……你是不是当我是姚瀛呢……” 凌岸撤去她的桎梏,同时应:“没有,主子随和,奴……凌岸心中感激。” “凌岸……我从没伤过人……我怕……”凌岸扶她躺下,帮她盖好被子,“别怕,何时何地,凌岸都会护主子周全。” “那好吧……可是……” “可是什么?” “我还是怕……” “……” 凌岸在黑暗中摸了摸她的额头,“主子快睡,睡醒了就不怕了。” “那好吧……可是……” “又可是什么?” 她委屈巴巴的吸了吸鼻子,“我睡不着呢……” “为什么?” “因为我怕……” ”……” 凌岸一句话憋在嗓子里,半晌不知吐什么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1章:两人一行 待他再耐下心来欲与她好生哄诱时,榻上已有了少女娇弱平稳的呼吸声。 郁闷?还是无可奈何? 凌岸无声席榻而坐,聆听她浅浅爱娇的喘息,难以想象这样温和的女子,是如何下定决心将他们彻底变为她的人。 用敌人的兵,原就险象环生,何况在行刺案件以后,死士对她性命的威胁便更到一种提及色变的地步。颜景泽劝说的对,将他留在身边,若害姚瀛不成,那就一定会害了她自己。 可是……想起要离开她,回到那个阴晴莫测的熠王麾下,他这些时日放纵的心便难以安稳,隐约的有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在他心中落定,他不知这是好事还是碍事,只想着能在她身边一日,枯燥无味,冷漠世故都能少一些…… 如若可以,谁愿去做那冷酷杀伐的兵器? 他们受的只是皮肉上的一刀,却让那每一刀轮流刺入她心房,去除那个印记,她要偿还他们每个人的不止是简单的归属感,更甚是一种心服之欲,然这类事对于一个女子来谈,太过困难。 所以……他要帮她。 短短片刻相处,已听了她数句惧怕,想来长夜漫漫,他逼迫她执刀伤人的画面见缝插针般挤进她梦中,以至无酒不安,不醉便情难入睡。 这是云舒的劫,也是凌岸的劫。 他静谧起身,常年偷袭暗杀的生活使他动作轻敏,举止动静都被压到了最小。 须臾之间屋内添了一盏微灯,略到主子醺粉的小脸,凌岸迈不开步子,主子的美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从初见她矫揉粘在姚瀛身上,而后在一段时间内使他鄙夷这美貌的女子,也许是表现太过明显,竟叫她质疑了他的忠诚,也对……用“卑鄙”手段获得的东西,又怎么能真正成为自己所有呢? 可她又说放他们走,荒无人烟的城郊风声疾疾,说到底她也没有什么能值得他追随的,然不经意瞥视她眺望雾里山峦的模样,分明是饱含寄寓的,她在期待,在迫自己受苦。 凌岸从前不曾在女子眼中看到过那种坚定,弱质女流,偏偏有一颗坚韧不拔的心,所以他舍不得弃她而去,不为主仆情分,只为她想做的事做成了,那日所见的惆怅便能先一步散去。 而后被神召唤一般,来到了今日。 如他所言,姚瀛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今生既属她了,那来世之约唯能来世再续遵。 掩门,凌岸立在门侧,一夜不眠。 晨曦拥雨,迎来的是个阴雨天,云舒在老时辰醒来,混沌的头脑,越深处的思绪越痛。 敏柔捧着洗漱物品过来伺候,又在门处与那凌岸狭路相逢,“影大哥守了一夜太倦,行动仿佛迟缓了。”她在暗讽他杵在正中,阻挡她路。 男人没说话,默默退让。 进入时云舒已经起身坐到妆台前了,“小姐您醒了,奴婢吩咐小二做了早膳,等会儿就可以吃了。” 云舒敲敲脑袋,“昨夜你何时走的,我好像……都没什么印象。” “您忘啦,您不胜酒力,奴婢才要伺候您休息就被您唤出,遂不敢再进来打扰了。” “是吗……”她一眼望到铜镜中的自己,宿醉后的容颜憔悴少许,更添一抹病态。 酒醉误事,还好没出突发事件,否则再来行刺她必没那么幸运躲过了。 收拾好出门,凌岸见到的是男装打扮的主子。 玉冠束发唇红齿白,粗览她一袭雅秀身姿温文绰约,裁剪得体的粉缎用鎏银暗花的织锦镶边,稳稳掩去个头娇小的劣势而更显矜贵非凡。 凌岸稍愣,垂面,“主子安好。” 然后云舒也是一愣,方才想起,“昨日不是免了你上夜吗?你怎的还是没回去休息?” “为防刺客,奴才不敢疏忽。” 她揉了揉酸涩的美眸,叹气,“身上有伤,今日又要随行制敌,夜以继日,你这是不要你的身子了?” “奴才不敢……” “罢了,去叫颜景泽,用完早膳便动身。”她有些烦郁的略过他,径自下楼。 凌岸探不明何处泛出失落感,用利剑刻画下来的面目愈发冷硬,不惧结霜。 客栈朝南,不过今日却是没有了朝向的优势,凌岸撑起一把绣着鸳鸯戏水纹样的红纸伞,遮在了云舒头顶,“主子,细雨伤身,您朝里走一些。” 她抬眸对上凌岸光裸坚毅的脸庞,莞尔道:“怎么今日舍得露脸了?” 然后他立时窘了,抿唇偏目没了回应。 他是想寻常蒙面来着,只是那蒙面巾还落在云舒房里,敏柔那么看不爽他,他实在是说不出口,托她帮他进去取一取。 主子,又是女子,闺阁岂是他这粗人能擅进的。 云舒不欲奚落他,反而柔柔调侃:“这样挺好,免得让旁人看出你的身份,首先要对你不利。”她听话得朝他靠了靠,一瞬犹如被他拥在怀里,“掩面太疏,往后都这样便好了。” 男人握伞的掌心收紧,暗暗融开一方欣喜。 “走吧,颜景泽与敏柔已经过去了,咱们跟上。” “是主子。”偏首,接上云舒提醒的视线,他又尴尬改了口,“公子……” 翡烟阁是衡阳鼎鼎有名的小倌馆,男风不压的临安,除了有流连坊那样的青楼,更有供怀龙阳之好男子交流赏玩的南风楼。 客栈距翡烟阁不远,为避免车驾暴露身份,她选择步行而去,至于为何是敏柔与颜景泽一行,不用问也明白她仍在不满颜景泽“耍手段”之事,可没个长得好的男子撑场子又不足以吸引敌人,遂才有了这两人一行。 谁能想衡阳男风盛行,饶是年节时分翡烟阁也一早人声鼎沸,热闹到一进入便听不清同行话音,放眼览去遍地男性,淫糜肆虐的光景令凌岸几欲作呕。 好不容易得了位置坐下,云舒才有功夫顾及颜景泽,没想到素来波澜不起的他竟与凌岸的反应也差不多,她忍不住发笑,“凌岸是直性子受不住便也罢了,颜公子可是见过大世面的,怎么也面色不好了?” 颜景泽用白手套扶住秀额,“这方面我的确不如云公子,若允,我想即刻离开。” “那怎么可能,这二楼的位子那么难订,是影二牺牲色相买通了领位才得来的,你说走就走,让我的人怎么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2章:风月平章 “敏柔,去向掌事的讨两把折扇,给颜公子与凌岸去去恶心。” “是公子。” 颜景泽愤懑不宁的看向她,不知她是故意报复,还是真无心,都知晓刺杀之人埋伏在此,她还有闲情逸致拿他开玩笑。 凌岸端起茶杯喝茶,又在甩开扇面时将茶水喷了出来。 颜景泽微怔,立刻也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继而黑面,“真该下一剂药封了你的口。”云舒戏谑不已,盯着扇面上的“春宵秘戏三十六式”,全不觉得面红。 “此物,还是交给公子吧。”凌岸将折扇递给云舒,在暗夜崭露的面庞不可抑制的泛红。 云舒接过,“好了,年节演出要开始了,你们别想那么多,专心看吧。” 颜景泽在心内无力虚叹,浅眸里头只存清心寡欲,移首望开,楼上景致当真要比坐井观天的底层别具一格,实为不经意一瞥,从对面楼台捋出一道敌我不辨的视线。 他也会来? 再看云舒似乎还没发现那人,于是他刻意咳嗽一声,引她侧目,“颜公子这是……身子不适啊。” “云公子如此熟稔秘戏图,也不知这潇洒之姿落到二少爷眼中,又是怎样的青出于蓝呢?”随他浮滑的眸光迁徙过去,直直送往对面一潭深不见底,马上不快了,“呵……颜公子挑拨离间过后,又紧来一招落井下石,真可谓是就地取材,能行四两拨千斤的大人物啊。” “承让,在下也没想到原来二少爷也好男风。” 凌岸见主子受屈,立刻出言,“来此一游便算好男风,那你我……也都是了?” “颜某自身不敢认同,不过看凌岸护着云兄之情,不得不让我如此揣测。”颜景泽也不知哪来的一腔恼火,逮到一个人就发作,“逢场作戏罢了,凌岸何需太过认真。” “你……” “颜公子的火气有点儿大啊,敏柔,还不快给他扇风,灭他一灭。”云舒甩开折扇,故作殷勤的在凌岸颊边轻晃,“我瞧你脸红的很,是不是还没适应?” “奴……我没事。” 余光切换到对楼,沈栖迟听小倌弹唱似乎很有兴致。 没一会儿万子洵也发现了颜景泽,“沈兄你看对面,是颜大人,还有……还有那个蒙面影卫!” 沈栖迟没什么反应,将腿挂到了桌面上,“听曲,别说没用的。” “怎么,咱要不要去打个招呼,毕竟有些交情。” “哼……那丫头尽跟着他胡乱鬼混,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他蹙眉,将手中酒水一饮而空,重重掷到桌上,“万兄,再去要两壶酒,陈年女儿红配茶具可不对,让他们拿夜光琉璃盏来!” “沈兄,你……你在说谁啊?” “快去!” 万子洵郁闷他忽然变坏的脾气,想到一旁司月还在场,不免有些难堪,不过他还是去了。 “公子如此,怕万先生要不高兴。”司月也作了男装打扮,一身黑衣用姹紫暗花祥云图腾点缀,格外显她影卫的英气不迫,反观沈栖迟向来素净,月色梅边的缎子雅彦中穿插妩媚,俨然是这翡烟阁中容颜为上的佼佼。 他不屑回眸,只道:“他不是较真的人。” 楼下正由清丽的小倌抚琴弹唱“花营锦阵”如梦令,沈栖迟听着撩骚一般的曲调,啐了出来,“桃园云雨,主人情重,说到底不过是华胥一梦,有什么可唱的。” 司月不懂,静静听他饮酒不满,然待她转瞬望向对面,便霎时面色巨变,天昏地暗。 与之对接的,自然是对楼云舒一桌上的某某。 司月抄起桌上佩剑,一竖而起,沈栖迟问:“你干什么去?” “处理一些私事!” 这头凌岸亦倏地起身,“各位先兴,凌岸去去就回!” “喂凌岸……”云舒不及唤住他,莫名其妙见他向楼道围廊走去。 一男一女隐在梁柱后头,立刻发起刀剑相向,“你还敢抛头露面?你这叛徒!” “那你又为何出现,难道熠王派你来顺应男风!” 二人兵器较劲,司月道:“满嘴骚话,看来你离开我,变得越发没有底线了!” “我的底线,早已在你离开我时推到了最低!” “贼凌岸!我真后悔,没能早早毒死你!”司月一个用劲儿摒了对方剑力,剑走偏锋刺向凌岸的颈部,怎知凌岸迅捷躲开,继用剑挑去她的武器,“我也后悔,为何那日在影卫营,不一剑杀了你!” “时过境迁,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司月不擅长用兵器,转眼两手空空,然她没有停顿,从袖中朝他射出暗器两枚。“臭女人!还是这般惯使旁门左道,蛇蝎心肠歹毒无比!” “我歹毒?你让我这辈子都无法养成毒蛊,你毁了我在毒教的名声!我杀了你!” 暗器被凌岸避开,订在了梁柱上。 楼下小倌弹唱的带劲儿,如梦令毕,掌声一片。 然后掌事宣布小倌抛出主题,再由各个雅座自行吟诗赋词对接,若能得小倌青睐便可获免费作陪。 “下面第一个主题是,风月平章。” 云舒观得兴起,那画有春宵秘戏图的扇面扇得幅度愈加大起来,乍闻此题乐起,“颜景泽,这题抛得太简单了,你定能对得上,去试试如何。” 颜景泽见她男装加身,似将女儿家的羞耻也一并换掉了,遂分外不解,“你怎不去试?” “我小小女子,不懂你们男子的……” “住口,”颜景泽语塞,唯恐被人当做异类,片刻后见无人注意他,才敢道,“何为你们男子?我又不喜欢男子,为何又要对男风之词有所触及?你既说它简单,想必你早就应对自如了。” “那是自然。”她恬不知耻道。 “你……” 只听一旁远处座上有人应,“眼花卧柳情如许,一着坦荡,不觉金莲举!” “哈哈哈……”云舒拍桌子笑出声,“答得好。”一边拿起桌上的瓜果胡乱吃起来。 颜景泽一脸嫌茫,不知该说她点什么。 小倌颔首示意他答得不错,然不够委婉。 沈栖迟幽深的眸子半眯起,妖魅的色泽在酒气熏染下变得迷蒙,“疯丫头,毫不知耻,竟还笑得那么欢。” 玩的来劲儿了怕是连他也顾不上了吧! 于是他不快,拍案高声接道:“墨鬓渐偏娇欲语,嘱郎莫便从容往!” 此语一出,小倌循声看去,对着沈栖迟怔顿了身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3章:箫剑江湖 一眼模糊了性别的谪仙皮囊岂是寻常人能够得观流连的,小倌见他双目蕴火,必是个血气方刚的主儿,不由心生寄恋羞羞垂下娇容。 “公子答得很好,还请听下一主题。” 沈栖迟随手闷下一盏甜醉,朗声问道:“是否我对了合你心意,你便上来陪我饮酒啊?” “是,小奴作陪,分文不收。” 紧接沈栖迟略带邪性的媚笑,扬到诸多人耳畔,当然也包括云舒。 她也学着野蛮男子一般,将腿挂在凳子上,“切……他这算是给我脸子瞧吗?” 颜景泽摇头轻叹,“他若真要给你脸看,何必用到小倌,方才在他身旁坐着的,可是个绝色女子呢。” “请公子听主题,万花探春。” 沈栖迟放下琉璃盏起身,伟岸之躯倚到了围栏处,“探春?春是你的名字?” “正是,小奴是翡烟阁的清倌,单名春。” 云舒抬面,“女子?我怎没看见?” “能让你看见,还要凌岸做什么。”颜景泽向围廊处轻睨,“他好像比你更敌视她,两人已经在那边打了一会儿了。” “明目张胆打我的人?我要去看看。”她扔下扇子预备离去,颜景泽却扣住她的手,“像是私人恩怨,你去了算什么?” 沈栖迟的烈瞳锁住颜景泽的手半分不动,转瞬更气愤的斥应,“座上香盈果满车,谁家年少润无暇,为探蔷薇颜色媚,赚来试折后径花!” “艳诗艳诗!” 底下轰然起哄了,都在叹沈栖迟看上去翩翩公子,可对于男风喜好探究的程度已如此之深,“春官如何?我可否探得你背后颜色!” 小倌面更红,如女子一般福身,“春是清倌,不……不卖身……” “再作再作!” “不卖身便对到他卖为止,大伙说是不是啊!” “是啊!翡烟可没交代,你不卖身啊!” …… 众人起哄令小倌窘起,云舒看他不过沈栖迟欺人太甚,夺过颜景泽手中折扇对案一拍,“我来对!”她大步迈到围栏处,轻盈的身子席栏坐下。 然后只见一青涩少年眉目生姿,凝脂般的肌肤如月皓然,此刻正居高临下坐在围栏上头,任由纤细的腿凭空垂下。 此番掺了女子姿色的媚态,观之心神荡漾。 而后她似觉不尽兴,又径自将里裤从鞋袜中扯出,让众人目睹她白皙修长的小腿与脚踝,施咒一般,冷冷空气挨个浇灌一颗颗乏善可陈的心沦为炙热。 下头顿时炸开了,无法阻挡那妖娆风情在众多填满邪欲之眸的渲染下无限扩大。 沈栖迟目斥森冷,恨不能即刻上前,狠狠教训那个没规矩的丫头! 半晌,底下有人催她作对了。 云舒唇角一挑秀丽的弧度,道:“半似含羞半推托,不比寻常浪风月。回头低唤欲速然,叮咛休与他人说!” “还是艳诗!还是艳诗!” 颜景泽擦了一把额前的汗,敢情这夫妻两闺房中探讨的不是男女之乐,而是这种不入流的东西? “艳诗又如何?春喜欢便好!” 小倌又一福,“二位公子都对得相得益彰,小奴判不出个胜负来,不若……再来一局。” “来就来,就怕某人别输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又想拿银子来买春!” 沈栖迟一拍围栏,彻底恼了,“愿赌服输!我才没那么无品!不若谁输了便脱去外衣在这翡烟阁走上一圈!你敢不敢赌!” “好啊好啊!” …… 有如此烈性的彩头,大伙跟疯了一样群起呼之。 云舒紧紧咬着下唇黑沉了小脸儿,“当然敢赌,因为我压根不会输!颜景泽,你来帮我!” “不许帮忙!单打独斗你不敢吗?” “我并非让他帮我作对,你难道不知,吟诗作曲必要有感而发才算上作,我只向他讨个身临其境,不行吗?” 沈栖迟捏紧栏杆暗自切齿,自幽深媚瞳中窜出来自地狱噬人的流火,“行,大庭广众只要你敢……” 二人隔着偌大的翡烟阁遥相喊话,寒风徘徊在空气中扭曲成阵阵阴鸷的戾气。 再后来,起哄声从未有过的巨大。 小倌也很无奈啊,这两个公子正如春花秋月各有千秋,他拂了谁都不好吧。 胆怯的叹了一声,他出题:“请二位公子听好,下一个主题是,萧剑江湖。” 在一旁梁柱后头的一男一女仍在打斗纠缠,不过胜负已逐渐浮出水面。 凌岸将司月压在梁柱上,辱道:“臭女人你打不过我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的武功还是一点也没进步!” “呸!若非你无耻下流,我又怎会失去修习毒蛊的机会!我若成功埋下毒蛊,加以修炼,便是十个贼凌岸也休想制服我!” 凌岸用袖子擦面,“大言不惭,还敢骂我无耻?那亲手扼杀自己孩儿的你,又是什么东西?” “你闭嘴!有种的杀了我!别再废话!” “哼,你想死?我偏偏不让你如愿!”他撕下梁柱旁装饰用的纱帘,将司月牢牢绑在上头,“不管你什么目的潜伏在沈栖迟身边,但若你敢伤害他半分,我一定马上追去解决你!” 说罢点了她的哑穴,扬长而去。 二人打斗的位置颇为隐蔽,加上此刻众人目光都集中在二美博弈上,谁也没发现梁柱后头还绑了个人。 对抗进入白热化,沈栖迟首先答:“花满雕栏,春坐玉院,乐奏九成将倦。口品洞箫,手撩花钹,不数风笙龙管!” 仔细品这词,颜景泽差点没从座位上跌下。 什么污秽言辞也能这般清雅搬上抬面,还赢得叫好声一片? 云舒面色黯然稍冷,合上折扇粗鲁敲在身旁的梁柱上,“哎哎哎!这么吵还让不让本公子对了?” “自然让,只怕你对不出更好的!” “嘿?你这是瞧不上本公子的才学?” 不知人群中的谁豁然大笑,“哈哈哈……小公子看着年纪不大,腹中媚诗层出不穷,若是谁得了你,该是何等的妙趣横生哪!” 云舒用力咳嗽两声,“今日拼的是春官,作甚来计较我的归去,难道兄台也青眼我了吗?” 那人全没避讳,“小公子姿貌倾城,若隐若现的双腿分外魅惑人心,我想这里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你的投怀送抱吧!” “多谢兄台的夸奖,不过可惜浮世三千,我只愿取身旁之人一瓢饮,想来要叫诸位兄台失望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4章:她的知己 沈栖迟遥见云舒再度甩开折扇,回身揽过一袭素白身影,二人顿时紧紧相贴,刻意用扇面作为遮掩,让春宫秘戏图背后种种撩人的风景,无缘一观。 亲昵网罗,卷起一片哗然经久不息。 然而这头面容相凑的二人,讨论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刺客是春官后头替补的那个人,模样姣好,身材匀称,我猜他会主动请侍来我们这儿,你等下小心些。” 颜景泽几乎趴在座椅上,方才应她荒唐之举,他还没来得及站起,便被她勾了去。 这可奇了,从前都是他负责调情弄爱,然后坏笑满满的去赏她一笼娇羞潋滟,极尽的魅惑,怎的一别三月,她倒从旁人那里学了个娴熟,还能拿来蒙骗过这许多的眼睛,如此不免叫他被动了。 抬眸,不着痕迹的挑唇,“你怎么知道。” 藏在折扇后的女子肌肤吹弹可破,发际线处稀小柔软的绒毛就要触上他的下颌,颜景泽沉沉喘动,如约获得一阵甜美的酥痒。 可她并不自知,还在庆幸颜景泽没有横生枝节,不予配合给她难堪,“因为他没看我。” 他一怔,随后笑得极轻,“原来你……” 是故意外露双腿,给那些好男风的痞子看的。 前来刺杀之人多半不是一路人,云舒能用此法挨个盘查,也算是在不惊动众人的情况下锁定了目标。 “哎……”颜景泽明白后忽然一叹,惹云舒偏首,“作甚?你认为我当真那般没有廉耻吗?”他却摇头,“并没有,我只是替二少爷不值,本是家中妖娆,偏偏给这么多人看去了,他铁定气疯了。” 云舒轻蔑发笑,“才分别几日他身边便得了绝色女子,怎还有空闲为我……” 白手套贴上她的唇,止道:“不吉利的话不要说,目前首要顾虑的是……左右座上都是看热闹的人,你准备这样……便可糊弄过去了?”他意指二人现在无比怪异的姿势。 “那你以为如何?” 他垂眸,“你手放开,让我起来,我……快撑不住了。” 她这才发现他单膝跪在座椅上,而身躯前倾重心早该不稳了,于是松开,折扇也随之移掉。 “亲这么久也够了吧,是时候作对了!” “是啊……耳鬓厮磨许久,该不会是腹中羞涩,如此故意拖延时间的吧!” 云舒坐直身子,刻意将粉锦的下摆撩开,“绝无此事,我的知己何等才情洋溢,我亦不会有江郎才尽之时!” 那小倌等的心急,柔声催促道:“还请公子快些作答,否则小奴便判那位公子胜了。” 她将折扇抵在自己精致的下巴处,身子微有后仰稳稳贴上颜景泽的怀,“细细吹,轻轻点,各风情无限。情无限,欢有尽,遂雨偏云半。秋千上求欢好愿,怎疗两人饥馋渴恋?” “你懂的真多……”背后是他半夸赞半揶揄的磁声。 沈栖迟听她称颜景泽为知己,心内那缕噬人之火又添妒意万分! 那个男人算什么知己?年岁比他大,长得也没他英俊,更甚临安,天御,从来就不能算同根生!云舒看上他什么?就因为他医术超群? 下一刻他愤愤坐下,掠过桌上酒盏仰面饮个不止,可兑了挑衅黑渗的美眸一刻也没能从紧贴的二人身上撤销,他不能输,不能让颜景泽看他褪衣而行的笑话! 万子洵不明所以,也觉云舒之举确实太过了些。 然而小倌却心房一颤,脑中描绘尽是那庭院秋千,鸟语花香的欢愉时光。 显然是云舒所作更含蓄委婉,诗情画意些。 “如何啊!该是春官定输赢的时候了!”下头有人道。 沈栖迟融了三分醉意,性子更加暴戾恣睢,一眼射向小倌已将他震慑,遂脖子一缩改了主意,“小公子回答超时,且有与同行通气之嫌,小奴不才,判这位月锦的公子胜出。” 胜负已定,云舒却不买账,“春官不公,说好谁作得出色算谁赢,那位兄台所作无一不是露骨秽语,难道你偏爱成为他口中洞箫,掌下花钹吗?” “这……这是小奴的自由,小公子无权干涉……” “哼,才说好的不卖身啊,现怎如此急色?罢了吧,我瞧你这清倌也没必要当了。” 下头有人附议,也有人起哄让云舒愿赌服输,快些脱衣,颜景泽徐徐压下俊脸,“如何?现下骑虎难下了,你是认还是不认呢?” “认不认都只是脱衣裳罢了,他若要看,我脱给他看就是!” “嘴硬吧……我说你向他服个软有那么难吗?” 云舒嗤之以鼻,干脆整个人都陷进颜景泽怀里,“我腿酸了,你抱我下来。” 他轻叹,白手套拂过柔软细腰,另一只穿过光裸细腻的腿弯,那具羽毛般轻薄的娇躯被他揽到胸口,紧紧拥住。 到底是孩子,还不懂他一片心意。 “左右都是刺客,埋伏比我想的多,快点去叫凌岸过来。” 颜景泽浅笑不离唇,“放心,他早回来了,我让他去阁内的熏香里加了些东西,不需半刻,这些人就都没法用内力了。” 云舒蹙眉,在看向他时撩起媚笑:“老奸巨猾……这笔账我先记着,你可别以为我便原谅你了。”细细看还能看出他额上浅浅的伤痕,那日盛怒之下推搡,他也并未记恨她分毫,还这样竭尽全力的帮助她…… “不敢,在你们恢复如初前,我都是戴罪之身。”颜景泽将她放到座位上,正逢凌岸铩羽而归。 怎么说,隐约感觉他身上怨气加重,震得云舒脖子一缩。 “小公子愿赌服输,还请您褪去外衣,在这楼间走上一遭。” 云舒丢掉折扇站起,“褪衣无妨,但我有个请求,不知获胜的兄台能否应允?” 沈栖迟倚在案边没有起身,“说来听听。” “我要你亲自替我脱,你可愿意?” 探究之欲划过狭长的眼,他按上太阳穴,“我若说不愿意呢?” “不愿意……那便择一位青眼我的兄台,让他过过手瘾了。” 楼下再度爆发跃跃欲试后的骚乱,沈栖迟一并剜向云舒与颜景泽,凛锐的气势横冲难挡。 僵持半晌,他懒懒放下案上的腿,似妥协般道:“我允了,你过来便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5章:不见为净 “主……公子,您不能……” 粉锦点擦,凌岸忍不住隔衣扣住她的手腕:“您不能去,旁人不知您的身份,难道……难道他也不知吗?” 云舒拍拍他的手背,“别担心,我相信他不会。” 别担心? 这话原该由他来说,是而从云舒口中听到,有莫名的不踏实,他便更不肯了:“不可,还是让我陪公子一起去!” 凌岸怨气不减,才被那恶毒女人惹了恼火,现下还要目睹主子被众多嚣邪之辈羞辱嘲笑吗? 颜景泽看出他的不冷静,道:“别忘了今日来此的目的,仔细因小失大后患无穷。” 他侧目而视,“可是……” 颈间一热,云舒凑近他耳语:“若我猜得不错,刺客会在我过去后前来伺候,留神茶水,提防左右,必要时……” 垂面,云舒眼中一闪而过的湛黑,令他蓦然一震。 “走了……”摆摆手,而后又以一派风轻云淡的放荡姿态姗姗而去。 “颜大人,公子她……”敏柔焦道。 “无妨,都坐下等吧。”颜景泽整了整宽袖,径自坐下。 其实他何尝愿意放她过去,只是也正如她所言,相信沈栖迟不会因区区游戏便辱了云舒的清白,始作俑者,仅不责怪已是她对他最大的宽限,他若真犯浑拦了二人相遇,那才是真的自不量力。 云舒绕过围廊,莲步轻移翩翩到访,起哄之声从没间断,一张张面孔尽是看好戏的腔调。 间距十尺也,沈栖迟佻薄沉令,“春是不是也该过来陪我了?” 她步一顿,看向那跟随他命令亦步亦趋的春官。 万子洵在一旁慌慌提醒,“你发什么神经,弟妹她都……”他抬手摒意,“万兄若实在不忍直视,便替我将这围帘都撤下,得个眼不见为净……” “你……你就折腾吧,迟早伤透弟妹的心,届时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万子洵很快窜上一股子火,暗啐这小子并未听进他的劝诫,反还变本加厉了。 清粉绸制的幕帘相继散下,转眼在座位四面形成层层隔断,完全将沈栖迟独辟开来。 春官捧得勤快,先前那副清倌人的皮囊维持不住,急色满满的略过云舒碎步上前,以求与谪仙会面,互赏云雨的一机。 云舒也不恼,在这侧看客嘲弄的视线中撩开围帘。 不过才露缝隙,便见一双粉桃松鹤的绣履躺在眼前,云舒颜面不惊的朝沈栖迟道:“千挑万选选了一记打,春官无辜,下手之人更是无情。” 透过帘缝,沈栖迟轻佻谐然:“无情也是被那多情伤的,云公子处处留情,又怎会懂我心中苦痛。” 一笑置之的淡漠,扎进云舒的心,“你可愿意听我解释?” “就差亲眼所见了,我不认为你还能说出什么使我信服的解释。”他随手丢开打晕春官的酒壶,泛泛坐下。 没有答允,也没有拒绝。 “我对他,我……只当他是亲属兄长。”沈栖迟自然知道她所指何人,想起方才二人扇后亲吻的绝艳风景,他实难按捺,“亲属,兄长?在公子眼中,这些人与赐婚择配之人有何不同?” “自然有,前者助也,后者……后者才是宿命所归!” 随后男子广袤的笑声传遍阁内,“助也?你想让他助你什么?助你欺骗我这宿命所归,还是干脆把你我能做的事也一并同他做了?” “你……”云舒羞愤具存,有些野蛮的甩下围帘。 言语沉默了片刻,沈栖迟听帘外无声,心下微恻,是不是话说的太重了?这丫头一向面皮薄,他如此说来与耻笑有何两样? 可他转念,青楼欢场都来去自如,还存在什么面皮薄?她跟随颜景泽学到的都是庸俗气息,自得了寡廉鲜耻之德,今时不同往日,她也不再需要他的疼惜了! 他取过酒盏烦躁饮着。 不料随起的周遭渐旺的欢呼怂恿,沈栖迟瞳眸一冷,立即起身撩翻围帘,只见云舒脸颊红染,美眸清恬,正低着头咬唇不语。 想来世间难求一回这魂梦倾付的景致,必引群起垂涎,心神迷离。 腰肢纤细以云丝粉缎紧紧束起,而此刻她脚边地面上的,正是那环腰带。 危险感逼近,沈栖迟美眉轻拧,“你做什么?” “愿赌服输,这是你说的……” “疯丫头……”他薄唇翕合吐出冷语,见她动作不止又要褪去外层粉锦,忽生一阵拥堵填埋嗓间,他也不知是何情绪,伸出长臂桎上她的衣襟,“商讨时说好,这衣裳由我来脱。” 随后腕上用力,娇小的人儿被抓进牢笼。 可是他也说好了,自己不会轻易失度,轻易被她楚楚可怜的外表所迷惑,即便不为自己愚蠢承受他二人的玩弄,也要稍稍赚回一些尊严。 然方才那股急切,十分巧妙的打了自己的脸。 云舒的衣襟攥在他手心,迫她因身高劣势不停踮脚逢迎,“放下我……” 沈栖迟将一切失常归结于微醺惹得祸。 明眸皓齿,用我见犹怜之貌对着他轻颦低语,他开始无法平复心跳,越克制越欲烈,悄悄陷进少女澄明如水的婉目中,渲红如画侧颜。 被他看得心痒,云舒首先调转视线,他却道:“峡谷之巅没能了断的,这次……你给我个明白。” 了断?他要了断? “不……不要了断,我从未想过……” “不想断也可,离开他,往后再不要与他有任何交集,我便原谅你……” 云舒未施粉黛的面上浮现为难,“这……这是不可能的,但沈栖迟……你相信我,我没有背叛你,我与他只是……” “够了别说了。”他松开她,任她不稳踉跄也不愿驻目,“你看不到自己的眼睛,所以一直自欺欺人,可我从里面看到的,是你对他的爱意。” “不是……” “我时常在想,不该怨恨你,也不该强求你对我专一不移,所以你的事情我尽力不去过问,但这并不表示我没有疑心,我是在等哪一日你自愿来告诉我,因为……因为我不舍得逼你……” 眼眶乏力,又有些干涩,他转过身去合眸轻叹,仿佛要将一直以来的委屈言退,云舒何尝不知他这份心,只是现在她说了实话,他却不肯信了。 “罢了,多说何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6章:浓情刺杀 云舒稍显混乱,不知该从何开始剖白,“你听我解释……我瞒着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得已的,我……我与颜景泽接触是为了帮姚澈,还有……我装病也是无计可施了,才……” 沈栖迟醉意暂缓,实不敢信,“装病?你……”十分不安的感觉上涌,而他转眸思虑顷刻间笑中含泪,“你居然是装病……”他终于什么都知道了。 “是……所谓心症惊惧,疯癫无状都是我装出来迷惑府中人的。” 他脑中有些空白,不敢想因为她病情无好转自己寝食难安的可笑模样,颜景泽一句“天御的忘忧香能助解此症”,他便到处去求药方调配,直到颜景泽给他药方的那一刻,他才觉得自己的喘息是有温度的。 可是她现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骗他的? 原来从那时开始,他便栖身在她为他编织的美好梦境中醉意阑珊的活着了? “为什么……” “为了引你们去请颜景泽,我便能通过他与姚澈互传消息,从而真正打通助他夺储的消息链。”云舒说得轻描淡写,连一丝愧疚的情绪都没有。 即使再愧疚,他也注定不会原谅她了。 沈栖迟藏在袖中的手攥到泛白,感到掌心被剑刃划伤的疤痕,如今摸起来好清晰,为她两次手覆利刃,为她流血不止,为她不知疼痛的滋味,甚至为她去求那个禽兽不如的沈栖流,为她丢尊弃严,甘做兄长胯下之人。 层层谎言被揭开,不经意时已踏上了迷雾笼罩的阶梯,可沈栖迟不恨她,只恨自己太容易相信旁人,沈栖流要他跪他便跪,云舒要骗他,他也乖乖当了那个局中人。 二人的神情皆变得复杂难解。 忽而,腰上一紧,云舒从后头圈住了他,“对不起……求你相信我……我是有苦衷的……我比谁都不愿……伤害你……” 此刻的紧贴没有吸引,只有渐渐泛滥的生厌。 他一直知道她有事欺瞒,却不明白那些事情桩桩件件都刺在他心底,一并袭来时终究招架不住。 说白了,用情太深总会被绝情相负,是他太过认真太过天真,不明白陪伴换不来坦诚,宽纵也换不来真心。 “我相信你,但恕我无法原谅你。”紧缠的小手被迫分开,沈栖迟跌入失望与怨恨的最深层,难以救赎,“你走吧,我会告诉众人你我赌约作废,带着你的人消失在我眼前。” “不……我不要走,别推开我,别推开我……”纠缠不休宛若一个执拗的孩子,“我明白是我负了你一片真心,也不求你原谅,但……但我只想陪在你身边,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她粘在他怀里怎么也不肯松开,沈栖迟仰面媚眸中似闪烁氤氲之息,“不要这样,舒儿不是这类穷追不舍之人,至少……也会给自己留点体面……” “放手,我该走了。” 云舒慌乱拢他更紧,随后失去理智一般,荒唐的去解沈栖迟的衣裳,领口才松便遭他制止,“你要做什么!”她屈辱无源,只遵从心内所想,这一刻无法拥有便要彻底失去,所以她怕极了,“我……你一定是在怪我……怪我对你有所保留……对不对……” 泪珠儿划过下颌,每一次被他拒绝都是那么痛。 见她流泪总是会犯恻隐,从前能给予的安抚宠爱,如今都令他觉得无比可笑,他做不来,他做不来! “不要发疯了,你看看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我不在乎这些……我只要与你在一起……我求你别拒绝我……别离开我……”推搡之间玉簪滑出发间,和田玉的发冠随之落地震碎,像极了此刻的二人,覆水难收…… 黑绸般质感细腻的青丝垂下,铺散在少女的两颊,胸前,后背,使之女色立显,细观她娥眉缱绻,稚齿婑媠的姿态与他心目中乖巧的舒儿,一模一样。 “你看我一眼……我知道你也放不下我的……留我陪在你身边,我们还与从前一样……” 他不情愿的移开面目,“如此纠缠没有意义,光天化日,你真是越来越没有体统了!” “什么体统,我不管体统,我下定决心来找你时便不顾及那些了!”说话间粉锦落地,沈栖迟瞥见少女外层轻便单薄的里衣,还有从深处透出来的贴肤绸缎,“我从未让人碰过,只有你……只有你……” 她动情缠上男人的脖颈,“我的心中只有你一人……你也是……你也是的对不对……”娇唇微翕,艳若桃李的风情艰难捕捉他企图抗拒的薄唇。 祈盼了许久的炽情拥吻,浅尝后加深,沈栖迟难压冲动来袭,双双融进快意的恩赐中看不清自己本来的面目。 与此同时的对面,替补的小倌自请上来伺候酒水,果如云舒所料,那人在端茶倒水时偷偷摸摸将袖中毒药洒于酒水之中,而颜景泽与凌岸相视,没有一人戳穿。 邻座之人假意闲谈,暗中关注云舒进入了沈栖迟隔间内便再没有出来。 “小奴敬二位爷一杯。” 颜景泽方要饮,凌岸又装模作样道:“今日颜公子身子不适,不宜饮酒,你既说仰慕公子风姿,不如这杯酒,便由你替他喝了吧。” 那人扭捏道:“这……用公子的杯盏难免不敬,小奴无意推脱,若小奴有幸,还请公子将酒倒入小奴的杯中……” “哼……”凌岸嗤了一声,“颜公子贵手,怎么可能亲自倒给你。” “无妨,小倌人便用在下的杯盏,在下绝不怪罪。”白手套探过去,一杯掺有毒药的酒水赫然置于眼前,“公子……” “怎么?嫌这杯盏饮过,心中到底不愿吗?” 面对凌岸冷嘲热讽,那人自觉进展不顺,面色不太好了,“小奴不敢。” “那便快点喝,莫要白费了你这一腔倾慕,让我们颜公子心内不安。” 凛睿的冷眸剜向他,他被迫接过颜景泽的杯盏,眼瞧着就要饮下,怎料邻座的人先他坐不住了,也不知是何人指尖一弹,让暗器准确击破酒盏,顿时酒水淌了一地,在地毯上冒出丝丝白沫。 “好啊你!敢给我们下毒!”凌岸是坐在桌子上的,见状立刻抬脚将那人踹离雅座。 事情败露,周遭埋伏之人干脆也不掩饰了,齐齐拔刀攻向凌岸。 霎时翡烟阁中惊呼一片,小倌看客全部抱头鼠窜,唯恐被殃及般起身逃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7章:断绝来往 凌岸挡在颜景泽与敏柔身前,调出腰间寂隐缠上带头人的刀刃,那人使劲儿挣脱却无用,“一帮乌合之众,目标还未出现便耐不住性子动手了,有违行规啊!”说着手腕一转便卸了那人的兵刃。 “少废话!既是一条道上的,那先前几个弟兄必是被你杀害的!” “我才不稀与愚蠢之辈做道友!听你所言,你是承认了密谋劫持主子的罪行了?” 这时侧边窜出敌手,凌岸横向调转薄剑,以剑柄轻易将那人击昏。 “是又如何?你家主子男生女相,不卖入沐风楼作小倌简直就是浪费!” “你爷爷!不知死活的东西! 羞辱云舒之人罪不可赦!凌岸执剑挑起桌上一盘瓜果,准确无误的打在那人脑门上,敏柔吓得缩在梁柱边,见颜景泽仍在慢条斯理吃着桌上的瓜子点心,“啧啧……打便打了,非要浪费粮食。” 凌岸上前与之缠斗,边应:“别吃了,躲远点儿!” 话音未落,便有刺客朝颜景泽挥剑,“颜大人小心!”敏柔惊呼,他反丝毫不惧,不着痕迹的皱皱眉,从指间向其洒出烟粉丝缕。 说也奇怪,很快就见那人自落刀剑,颇为痛苦的蜷缩在地上,那模样似有人扼住他脖颈般喘息困难,片刻未到,已停止挣扎没了动静。 “离……离叹?你是毒教的人!” 刺客中有人识得那烟粉,脱口而出。凌岸回眸,只听毒教二字便不可置信的用视线锁住颜景泽。 打斗还在继续,不过那行人开始觉出内力流失,招式纷纷迟缓下来,凌岸燥郁,仅以拳脚将其全部击倒在地,然后斥道:“主子的意思,交代出幕后主使,可以饶你们一命!” “供出幕后?休想!”为首那人捂着胸口啐骂:“竟然勾结异国邪教偷袭中伤,此等卑劣手段便是你主子的行规吗!” 话不中听?凌岸二话没说又赏了他一脚,“你若再敢口中不干不净,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说!谁派你来刺杀的?” 颜景泽倚在梁柱上分析,“他方才提到要将丫头卖入沐风楼,想必是与沐风楼做买卖生意的小倌馆吧。” “你说什么?丫头?” 凌岸一拳打在那人面上,“是啊!连我家主子是男是女都没分清便敢来行刺,不知道你家主子的眼睛长在哪儿了!” “呸!竟女扮男装抛头露面!真是不知廉耻!” “你找死!”凌岸扬起寂隐刺进那人腹部又拔出,兵刃嗜血陡闪冷光拂过剑尖,少顷嫣红无踪。 他痛苦哀嚎一声,讶异颤道:“陨铁……陨铁铸剑,你……你是皇族影卫!” “知道的太晚了!”又是一阵剑影迅疾,为首之人颈间多了一条极细的血痕,一瞬断气。 “头儿!头儿!”其余人零星唤起。 颜景泽眯起浅眸,惋惜道:“凌岸违了主子的意思,不冷静了啊……” 云舒曾交代他,只要问出幕后便放他们生路,奈何凌岸听到污秽言语攻击云舒,便轻易失了控。 也罢,反正就算放他们回去,没完成任务的死士也只有死路一条。 遂避过话题,问:“剩下来的人如何处理?” “继续盘问吧,在下有秘制的逼问良药,即便他们的口是铁打的,也都要吐出实话来。” 偏首,凌岸正用一种亦正亦邪的眼光剖析他,颜景泽舒然一笑,“怎么,对在下用这狠毒的手段有何意见吗?” “没意见,只是好奇……大人究竟是……什么人?” …… 对面纱帘隔断的四方空间内,“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舒儿……你究竟要我怎么办……”融化在齿间的质问,虽羸弱却颇能蹂躏云舒的心。云舒念极了他的味道,别离倥偬,她甚至没有机会向他讨一记相拥留下稍作回忆,他任性远走带给她的是危机四伏,担惊受怕的每一刻。 所以她也怨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熬过没有你的夜晚……你何其狠心……一走了之……我……我该怎么办……” 沈栖迟将她放在桌案边,痴痴欣赏她因缺氧而酡红的小脸儿,羞怯似醉,迷他忘了归时,“舒儿……” 云舒不肯松开缠在他颈间的藕臂,“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你只能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的……” 他禁不住沉叹,大手轻抚梦寐以求的憧憬,“春兴将阑……芳情欲倦……美人滋味深长……” 云舒娇呼薄斥,“伤风化……你……你从何处……学来的……” 沈栖迟的宠爱流连在她耳畔颈间,一言一语配合指尖赐予的恩惠,无不透出极致的魅惑力…… “难道你不是?应变自如……还让那么多男子看了你的……”说着大手寻到光裸的腿间惩罚似的一捏,“答应我……别再与他见面了……你可知……看到别的男子碰你……我有多嫉妒……” 云舒迷离水漾的美目娇俏欺人,在读懂耳边低语时逐渐褪去情望的色彩。 要她彻底截断与颜景泽的往来? 她多么明白,这在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计划已进行到至关重要的一部分了,冒然掉链,害得不仅是姚澈与颜景泽,更是她与沈栖迟自己。 何况她视颜景泽为好友兄长,难道为了沈栖迟便要阻碍一切对外的交际吗,未免太无理了。 她深知自己做不到,至少不能马上做到。 然他没觉异样,反更急促圈住她的柳腰,不止追问:“好不好……我再不愿见他与你联系……答应我……答应我舒儿……” 沉默终使他的期望落空,他为何指望能在情爱的泥沼中得到她一方有力的承诺呢? “为什么……他到底能给你什么……”面目埋进云舒的青丝中,亲吻跟随,只是再没了咄咄之势。 “对不起……至少在害死姚瀛前……我无法答允你的条件。” “害死他……”沈栖迟掰过她的小脸儿,紧锁她杏目的幽瞳情潮减半,“如今取人性命的事,舒儿也习以为常了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8章:都是陌路 “对不起……这是我不得不完成的事情。” 或许也有些歉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自己的枕边人看不懂她了,沈栖迟也相信这绝非互为同榻之人该有状态,但她说得那样真挚不浮夸,尝过情网后的眼眸透明若见底。 他多想斥责她一两句,终归狠不下那个心。 云舒讨好一般扣上他修长的纤指,带领其游移至唇边密密吻着,“我保证……做完那些事,便随你天涯海角……你在何处我就跟去何处……” 心下生出苦乐莫测的感受,他辨不明所谓跟随于二人来说,是否太过勉强,云舒启唇吮上指尖,被男人虚妄撤离…… 是下意识的反应? “沈栖迟……” 带着醉意的男人情褪不尽,可得不到心仪的回应,他也越不过心中芥蒂,如果就那样糊里糊涂的……他不是在对她负责,他是在情诱言惑。 云舒慌乱的蹙起了眉,一切出尘清幽在他跟前统统掉落凡俗,“不要拒绝我……”如此害怕失去,情急想要证明自己在他眼中并非刻意忽略便可挥霍的,柔软的身子一拥而上,沈栖迟被迫抱住了她。 “你……你下来……”他吞下碍事的邪念,墨染的瞳孔无处流转,却更甚女子酝酿的烟波。 云舒览之心神炙荡,娇弱的口息再度沉溺,“忘掉这件事……我们还与从前一样……你计较……从前无法企及的……现在都能做到……好吗……”倏然一震,沈栖迟不及推诿,又被她封住了残余的气息。 顾盼生姿,千般妖娆万般甜香,难得的强势带着摄人心魄的妩媚,却难以惑他迎合。 “你在做什么……拿自己……交换我的谅解吗……” 从她的话中,他只能听出这层含义,“在你眼中,我是头脑发热便可容忍一切的?” “我……” “云舒……你真的懂我想要什么?是你的身子?还是你现下如此卑微的行径?” 他压下满躯冲撞的欲流,搂上一截窄腰,转而横抱起怀中精灵。 云舒咬着唇难堪至极,在不甘与愧悔的浪潮中煎熬不得求生,她也明白自己的“无耻”,妄图通过欲念支配的光景去交易一个本就罪恶的妥协,可是为什么……她无法操控,一颗心因为他的抗拒,再难冷静。 沈栖迟说的对,如此痴举不仅是无视他的底线,更是将她自己的底线摔在地上引人践踏。 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无奈抓紧他的衣襟,小脸儿的红光层出叠见,终于羞愧难当,深深埋进他的衣衫泣不成声。 沈栖迟仿若一日憔悴数年,饮尽女儿红,饮不下女儿泪,“别这样,你知道我见不得你哭……”稍稍给予的安慰,惹出她心底酸楚百倍滋长,“对不起……对不起……你恨极了我……厌极了我……是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样荒唐……” “别哭了,我说过不会恨你,只是……从前你我是人前夫妻人后陌路,但我希望往后,人前人后……都是陌路……” …… 再来到对面楼层,被迫服下“逼问良药”的刺客们纷纷扛不住万蚁噬心之苦,没两下全部招供了。 “一直以为大人妙手回春,乃济世仁心的医者,怎的随身带的都是这种东西。” 颜景泽等得心焦,修长的指尖轮流闷敲在桌面上,心不在焉,“医毒不分家……能医人自然更能害人了。” “那可真是失敬了。”凌岸没好气的一嗤,又道:“这些人嚷嚷看着就烦,拿解药来,我把他们扔出去了。” 颜景泽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瓷瓶,隔空抛给他。 那丫头过去那么久,帷幕飘飘,拢着内里何种引人入胜的情事,他也能明白。 从来不曾这般浮躁过,拥过她像鱼儿一般灵敏顺滑的娇躯,心似牵引,以至于只是想一想她与别人亲密婉转,便会酸苦兼存。 心底波澜壮阔,面上自若照旧。 这才是颜景泽悲喜不形于色的性子。 处理完那些乌合之众,凌岸才无聊絮叨:“主子去了许久不返,要不要我去看看?” 敏柔从梁柱后探出脑袋,“影大哥可别自作多情,小姐与二少爷久不相见,要说的话自然多一些,你去指不定会被骂回来吧。” 凌岸锁眉,“敏姑娘的意思是,只有你能去了?” “切……我才不当那碍事之人呢。” 颜景泽莫名烦乱上涌,颜面似有些紧绷。 这时,从远处转角传出响动,不一会儿几枚暗器划破空气,直直朝着凌岸迅疾而来! “影大哥小心后面!”敏柔脖子一缩,慌忙避开。 而凌岸闻得她惊呼,厉眸微沉,电光火石间轻易闪身躲过! 回首再看那暗器,已排列整齐钉在了他身后的梁柱上。 “臭女人!”凌岸低声咒骂,下一刻踩上桌案飞身向前,不等他势头收住,司月从暗处窜出,利剑刺去毫不留情,“贼凌岸,拿命来吧!” 凌岸指间制住她的剑锋,任她拼命挣脱也无济于事,“臭女人竟然能冲破穴道,不过比我预计的时辰要长多了!”随后指背轻弹,将她的剑击离身侧。 司月自知武功不如他,只三两攻击便退开,“你千算万算,算不算得到等下就要跪下来求我啊!” “求你?痴心妄想!”他从腰间抽出寂隐,预备刺向司月的肩,哪知才要发力便气息受阻,立刻觉出异常,“臭女人你给我下毒了?” 他垂眸看向自己指间,果然呈现黑灰色。 “哈哈哈……贼凌岸!你终于也有今日,识相的速速下跪求饶,我便把解药给你!” “贱人……我这次一定……杀了你……”明知提气不畅,然他硬要运功,不一会儿便支撑不住连退数步,吐出一口鲜血。 “影大哥!”敏柔扯上颜景泽的袖子,“颜大人,影大哥他吐血了!” 司月循声看向敏柔,鄙夷揣测道:“怎么,背叛熠王以后,连女色也不戒了?心有旁骛,会中我的毒也不奇怪!” “少废话,你给我……下的什么毒……” “什么毒无所谓,只要是能要你命的便可!杀了你,我便可回毒教给众教徒一个交代了!你去死吧!”说罢提剑冲去,无比痛恨的刺进凌岸的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9章:互为不舍 凌岸没有躲避,清晰感受剑刺入肉体的痛楚,司月一怔,厉声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不躲了!” 哪知凌岸忍痛夺过她的剑,咬牙从体内拔出,“贱人……我就算准了……你要不了我的命……” “你……”倏地,凌岸从身后桎梏住她,并用剑抵在她颈间,司月意识到上当,“贼凌岸你真卑鄙!” “呵呵呵……”男人差点笑岔气,“我再如何卑鄙也及不上你,实话告诉你,你的毒……对我没有任何影响,要怪……就怪你自己心慈手软,不配做影卫!” “等一下!”剑方要划动,司月徒手握住了剑刃。 “死到临头,你还想说什么?” 她用掌心的伤口使自己清醒,“取我性命之前,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想拖延时间?” 她摇头,“我记得上次这样被你拥着,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你一直怨恨我扼杀亲儿,我也一直怨恨你毁我名声,临死前,我只想问你,若我当时生下那个孩子,你……你会不会为我离开影卫营?” 凌岸执剑的手握紧,片刻后抵得更近,“一入影营终难还,一日是影卫,就没有离开的可能!” “不不……我说我们逃!一起逃出去!” “可你没有!你的心中只有毒教,只有武功,只有阴谋诡计!”提起往事,俨然是凌岸心中最痛,他扔下剑,大手掐住了司月的脖子,“你现在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你后悔了?我真是愚蠢,差点就被你蒙骗过去!一个连自己亲生孩儿都杀的人,怎么可能会后悔!” “你到地府去向那孩子忏悔吧! 大手用力,司月喘息艰难,流血的手缠住他的,多年以后的亲密接触,竟是这种你死我活的局面。 明明如此恨她,明明做梦都恨不得杀了她,为何到了此刻,大好时机握在手中了,他却生出无数犹豫…… 那个孩子是司月的,也是他的啊……他要为孩子报仇,报这恶毒女人薄情寡义,抛夫杀子的仇! “影大哥……影大哥好像很痛苦?” 颜景泽用指节敲敲脑门,应敏柔道:“痛苦……是因为下不了手。” “你怎么知道?” “此二人武功相差悬殊,他若真心想杀她,方才在刺客涌入前那女子已经没命了,何以只是点了她的穴道将她绑起呢?” 敏柔欣喜道:“影大哥还会怜香惜玉了?该不会看上那姑娘了吧!” ”你啊……”颜景泽浅眸半眯,放慵道:“长着眼睛却看不透,他们早就是夫妻了,你影大哥怎会做那杀妻之人。” 然后剩敏柔一张圆脸满是诧异。 “动手啊……为何……为何还要犹豫……”司月被扼住呼吸时想起二人从前恩怨纠缠的剪影,一幕一幕成画浮现,“杀了我……我们的孩子……也不会……啊……” 听到她说“我们的孩子”,凌岸骤生酸楚与痛惜复杂缠绕,指间更用力,“你也知道是我的孩子!可他的去留你从未征求过我的意见!为人母你为何能如此狠心?难道拥有毒蛊对你而言便那么重要吗!” 司月的小脸因窒息而青红交替,可她仍艰难说着:“重要……我生是……毒教的人……便是为埋植毒蛊而存活……我也没想到……会有孩子……” “你……你这个贱人!” “我是贱人……呵呵……”她以无比痛苦的笑容道:“正因为我贱……才会妄图违背教规……与你相守……” “你……” “你凌岸答应过我……在我养成毒蛊前……不会碰我……说到底……还是你……强迫的我!” 凌岸耳闻她虚弱难抑的呻吟,知道不消片刻便能得到她的一具尸体,可她死了,他随之消逝的绝不仅仅是一腔仇恨,这个女人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也是他唯一深深爱过的,正因如此,才长久无法释怀。 她的手正一点一点松开,凌岸凉薄无情的唇抿紧,终是狠不下心亲手了结她! 他在刹那间甩开她,犹如在鬼门关前行了一圈的女人恍惚不知所措,待她反应过来,已追随不自主的呛咳跌在地上边哭边笑。 “哈哈哈……贼凌岸,你终究舍不得杀我,你承认吧你一直没能忘记我!” 凌岸捡起她的佩剑扎进她脚边地面,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去。 “影大哥的背影好可怜。” “他再可怜也没你家小姐可怜。”颜景泽起身,拽过还在看戏的敏柔,“走……咱们过去瞧瞧,我方才看到二少爷独自离去了,你家小姐却是还没出来。” “啊?这怎么可能……” 许久不见的夫妻二人更该如胶似漆才对,岂有其中一人独自先行的道理? 被他拉着将信将疑的走,路过跌倒的司月时,颜景泽忽然止住,淡淡道:“毒蛊的养成并非唯有寄住自身宿体之法,你已种下原蛊,只要在破你身之人体内埋入引介,同样可修炼成功,你为何不继续做下去?” 司月惊讶抬面,对上颜景泽的浅眸,“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 他不应,反瞥了一眼梁柱,“流星镖含毒却毒不死人,‘落尘’毒发散功亦不致命,姑娘是有意放过凌岸的吗?” “与你何干,你对我毒教事物如此聊熟,难道也是同教中人吗?” “不敢,只是偶有了解,看姑娘为情所困却不得良人理解,感到惋惜。” 司月冷哼不屑,然后将佩剑收回腰间,“多谢公子好意,与这样的叛徒为伍,迟早会遭他出卖,还望公子好自为之!” 言罢离去。 敏柔听二人的对话不明所以,问:“什么毒蛊?毒教是什么教?颜大人是毒教的人吗?” 天真无邪,不知这几个问题若被懂的人听到,便是惊世骇俗的大事,不过现下……不必谈起。 他径自向对楼走去。 “哎……大人等等我……” 沈栖迟再一次撇下她离去,一而再,再而三,令云舒倍受锥心之痛,因为想要付出真心,被退回时才会尤为难堪,她不信,仅仅因为这不得已的欺瞒,便断了二人合心相守之约。 敏柔不经意撩开围帘,看到衣不蔽体的云舒颓然跌在地上,褪去温度的面孔除了两汪淌无竭尽的泪流,没有一丝表情,她愣了一阵,忙大唤出声。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0章:悲极生情 颜景泽慢步而来,闻得她不太冷静的呼声,忙同她一并冲了进去。 眼前所见叫他惊异与懊悔…… “小姐,您快起来!”敏柔拾起地面衣物胡乱盖在她身上,“您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您……您说话呀!”她见云舒恍惚不语,着实吓坏了。 伸手去推搡她的手臂,也不见她有何反应,除了无声落泪,连眼眸都不曾看向周围一下。 “颜大人……小姐她……” 回眸欲向颜景泽讨救,不料他盯着云舒也是同样怪异的神情,“颜大人!颜大人!” 她转瞬如此颓唐,定是拜沈栖迟所赐,颜景泽悔了自己狂妄的判定,便不该放心让她独自过来的,至少……他也不该阻止凌岸对她的好言相劝! 凌岸说得没有错,旁人不知她的女儿身,沈栖迟怎会不知?可他糊涂以为二人是夫妻,再如何也不会拿妻子的名节做赌注,遂还自以为是的觉得给他二人创造了推心置腹的机会! 他错的彻底!眼前的云舒,难道不是被他恶语相向,又为履行什么劳什子赌约而糟践至此的吗? 那个禽兽…… 颜景泽难述心中的苦涩感受,复杂的愁绪盘踞在眉间,迫其一尘不染的素履渐渐走向她。 “敏姑娘,少夫人的衣裳不能穿了,你回住处取一套新的。” “是,可是小姐这样……” “不要紧,有我在。”颜景泽挥退她,短暂空荡的翡烟阁只剩他与云舒寡言相对。 云舒的呼吸很轻很缓,颜面上的泪痕却不断在刷新,视线定格,目睹唯有一件薄锦掩在胸前,令赤裸的她满身冰凉,随着虚弱的啜泣频频颤抖。 她这可怜的模样,与那日在相府刑堂时的,同样狼狈。 他难以想象在他没有驻足的时候,又会有多少摧残他心的情况发生,上天究竟给了她一轮怎样的命运,要如此费尽心机簇拥她饱尝人情寒凉。 美貌惹出的是是非非,大到国运生死,小到风沙尘埃,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可惜沈栖迟无法拥有沈栖流那样无视一切的占有欲,他更在乎的是彼此之间的尊严享受。 红颜落泪,唤不回凉透的心。 颜景泽俯身,将娇小的人儿整个嵌进怀中,“对不起……” 一副没有温度的躯体,纵然媚态入骨,此刻在他眼中也只是个包揽了情伤的载体。 良久,颜景泽想抱她起身,她却不肯,“乖,地上冷,先起来……” 菱纹素布的袖口被她攥住,云舒才第一眼迎向他,“颜景泽……” “是……”他仿佛有些不敢应她。 可他没想到对视之后会是更揪心的画面,少女化不开眸底的疼痛,一边哭一边说,“我完了……我好像……不再有明天了……” 他寂然无声,柳叶般轻柔秀丽的双眉随着她一字一句自怨自艾的控诉,缓缓蹙紧。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期盼成灰,连最后乞求他原谅的希望也湮灭,那种随处可见的惶惑宛如一个巨大的沙漠,再怎样挣扎,所得都是一片荒芜。 她问他怎么办,自问见过世间繁华漂浮又落尽,不曾遇到这般棘手的求问,当欣赏演变成喜爱,不知不觉太过了解她了,才会愈发应对无门。 一双凄婉的美眸盯着他,含着泪水带有迷茫,迷途不知如何返,一如求他解救似的,生死亦能托付。 他回忆起与她分离的痛,却也没有她这般心死。 “对不起,我……” “不要说对不起……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沈栖迟玉石俱焚般的了断,无疑是两败俱伤,他为何能够面不改色的提出,云舒始终无法接受,她凑近颜景泽怨怼,“你说过……只要我求他……他就会原谅我……为什么他不是你……他没有原谅我……他恨我……” 二人皎洁暖意的回忆历历在目,颜景泽更愧悔,“我不是他,他的心意我也只能揣测辨认,但我不认为他会恨你……” “他恨我……他一定恨我……” 颜景泽轻叹一声,“别哭了,我抱你回去。”白手套触上她的眼角,在素白的指尖化开一圈圈淡淡的水晕,云舒啜泣不止,有些迷乱的扣住他的手腕,“他也是这样……像你一样……说见不得我哭……可是他不是你……不是你……” 没有挣开,只微有握紧,“你清醒些,他已经走了,你对我说这些是没用的。” “有用的……有用的……你说过他会原谅我……他不会怪我……”泪成倍汹涌,而后故意为难自己一样,迫自己缠住颜景泽的手指,柔柔的扣上,难舍难分。 “不要如此,不要把我当成他。”他开始逃脱,云舒倔强的性子作祟,偏偏不让他如愿,“你也恨我……你也不要我……厌极了我吗……” “没有,我没有不要你。” “那为什么拒绝……连你也要推开我……”由悲转为淡淡的情迷,是失去心智后奇异的表现,她俯面,娇唇颤抖趋奉上他的纤指与手背,“我告诉他……我把自己给他……他却不要……为什么……为什么……” 颜景泽另只手轻扣她的下颌,抬起被泪水淋湿的容颜,“为什么?难道你认为,身体的坦诚一定就是心内的坦诚吗?” “是你自己不肯撤手当前之事,这在沈栖迟看来,与继续隐瞒他有何分别?” 她惶惶不清的也不知听进几分,仅见腕间素手更越常矩,悄然之间领他滑入香艳粉帐,男人眼泛惊骇,可怎知光景深处是还未被任何人探知的领域。 由淡渐浓,绯调的小脸儿挥染春意,不及待他拨开云雾,便欺身过去将这满腹春心衔入他唇间。 过眼烟云总是不得长久,何况他更非瘾中君子,可人滋味稍纵辄止,他一把推离那强行动欲之人,恨不能一耳光打醒她。 “你疯了不成?” 她不顾风光乍泄如月无暇,笑得些许无耻,“你也是骗我的……那些奋不顾身都是谎言……我终于明白了……是我愚蠢……都是我自作自受……” “我什么都不是……可是我自己的选择必须完成……”她单薄的身线抑制不了哭泣引发的扭曲,让情思绕上发梢,那才是全身上下最不觉疼痛的地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1章:不许任性 那一下推得她倾倒,她跌在地上让见惯了柔弱宫嫔的颜景泽心生不忍,她该是伤透了吧,可为何一声也不肯哭出来,就算是扑进他怀中大哭一场,也好过方才那般,强迫自己在他身上寻找被爱护的感觉。 脆弱不假,但脆弱不肯丢弃倔强更是真。 颜景泽想去抚她的眉眼,告诉她,她并不是孤身只影,然纤手方触,便被那要强的少女扯过,颜景泽重心不稳,意外倾了下去。 得偿而来的颜面相贴,欣快渐起,“他说……要我离开你……不再与你相见……他就会原谅我……” 白手套支在地面,没能将她彻底碾压。 不敢想沈栖迟如此敌视自己,可颜景泽并不恼,眸中隐含柔光,不到寸距,以润泽细腻的音律道:“你没答应他。” 清泪敛去,仍剩起伏不定的哭息。 “何苦?我可无能许给你破镜重圆的法子。”白手套拂去薄泪,隔着布缎的指腹依旧能体会到她面上的凉意。 “你能的……就如我数度遇险……你总会出现一样……” 他安然的笑中透着苦情,“医得了身子医不了心,你要我毫无保留助你挽回他的心,着实是高看我了。” “颜景泽……”她清无杂质的杏眸满带期许,妄想从他那儿讨得救赎之法。 “别这样看我。”面上的触感逝去,他说话间欲退离,“能医则医理应不留余力,不过……倘若那人送来便没得救,你再费心求我,也同样是没得救。” “还请少夫人……恕罪。” 称谓的更改,令云舒衍生莫名的疏离感,她抬手钳住他退开的手,片刻间六神无主,“别说这样的话……我只有你了……你知道我除了他……只能信任你……你不要……” “谢少夫人器重,在下怕自身难保,反而拖累您。”他转动手腕挣扎,而她偏执照旧,“不要……不要置身事外……不要……” “放手。” “求你答应我……帮帮我……” 颜景泽闻言心中并不舒坦,可她不懂,越鄙薄的讨好,越令他尊严残缺,“是不是还没清醒?”他用力脱开她的桎梏,反手握得她生疼,“既然那么不情愿,何不答应他,那要比你现在再来求我方便利落的多,我有时真不懂……你的聪慧仅限于算计上吗?” “我也不懂……为何能轻易两全的事情在你们眼中……就是非死即生……我更不懂……他的眼中……便那么容不下你吗!” “你……” 世事难料,他所疑惑的愚蠢与不值,竟是她对他这段情谊太过重视? 骇然过后,一袭冲动浇灭他的镇定。 云舒不屑反抗腕上星点疼痛,微露春光的胸前无律起伏,“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 锁住他的眸色处于炽热的初始阶段,那种深切,是云舒绝没在他眼中看到过的,所以她本能的发怯,半有不满的向后退缩。 “为什么?”他的音色暗沉了,紧跟她的后退,哑然发问,“你想知道为什么?” 是她言辞太过犀利? 万年不易的眼波柔缓,此刻微微跌宕,“因为他早就发觉,我待你不同寻常……” 身躯觉察到一缕压抑感,从那温柔男人的角度散发出来,只赠予她一人的。 于是她的退缩变得明显,逢人能觉。 “别动,听我说。”掌心牢牢捏着少女的皓腕,他也会不满在他表露情意时,她却三心二意,“因为他明白,我无法自控总要匀出心思来想你,因为你所受的每一分疼痛我都无法忽视,因为我从来不信自己会想保护一个女人,所以沈栖迟他嫉妒我,懂吗?” 温如涧溪的轮廓,与之不符的直白言语,“他厌恶你时常与我为伍,担心我的情意比他的更热烈,你就会像爱慕他一样爱慕我,我说的够明白了?” “我……” “难以置信了是不是?我藏得太深,没趁早告诉你是不是?” 那形同问罪的语气令她犯怵,她开始节节后退,一双莹玉皓然的纤腿在他眼前晃动,还不知危机迭起,“不是……不是的……” 他的视线中蕴含她不敢触碰也不敢深究的东西,“怕什么,我对没长大的孩子没有兴趣。” 纵是孩子,到底也算女子,此言不知称不称得上违心,他自己也辨不清的冷峻发笑。 带有寒意的笑容更慑人,云舒的手臂下意识掩上胸口,“我没有怕,但你别这样……看我……” “知道羞耻便是清醒了。”半含嘲讽的挑唇,故作不以为然。 “起来,我抱你回去。” “我自己走……我自己走……”她退得更大幅,一直禁在他掌心的手腕有了波动,“你放手,别……” “怎样?有胆子破我的规矩,以为露怯便能躲过了?” 云舒知道他所指方才她糊涂吻了他的行径,顿时羞愧难当,“太……太突然了……我也不知道……你让我缓缓……”是伤心过度了?主动引诱心仪自己的男子,这才最最愚蠢。 颜景泽徐徐松开她,澹泊自抑的性子令他永远不会执着与穷追不舍,“不明就里,偏偏还要任性妄为,我若不责罚你,便是纵了你这妖孽之举。” “对不起……我并非有意……” “是吗?” 阻挡了光线的围帘里,她从悲郁沦为错愕,又从错愕沦为慌乱,不管如何,至少颜景泽的话语总有一种吸引力,能叫她暂且忘却伤痛,沉浸春潮带雨的闲适中逃避现实。 “他肯提条件是最好,说实话,与我而言,自此不再见你也不会怎样,你担心那些没做完的事,我都会帮你继续做完。” 她困惑抬眸,见他不留恋的起身,“去找他吧,没有人会愿意等你一辈子,这次……不许你任性。” “颜景泽……” …… 再一次劝她撤手,竟是以这样姿态? 云舒对于不必纠缠在尔虞我诈的横流中不免心动,若能一直陪着沈栖迟天南地北,她也乐得痛快,可与之相对的是让颜景泽替她收拾烂摊子,真的合适吗? 还有云城所有牵绊的人真能容她潇洒放手吗? 沈栖流的阴狠,姚瀛的暴戾,姚溪的妒恨,还有已然蠢蠢欲动的姚汜…… 颜景泽都摆得平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2章:追随解惑 与其说云舒任性,不如说是颜景泽自己任性。 晨起见空空如也的房间,仅留了一封离别信,“连夜替你探过了,他走的是合沭祺水方向,方曦回云途中遭人行刺,我要在他上报之前弄清缘由,故请恕我不辞而别。” 云舒有些空落的坐下,又面不改色的将信烧尽。 “恕你不辞而别?”沉默良久,她忽然不屑笑道:“又有哪一次的分别,是当面辞行的呢?” 况且这场分别,实际是永别啊…… 凌岸来叫她,进门前捕捉到主子孤寂落寞的侧颜,便止步噤了声。 云舒叹得身心俱疲,素手撑着额角一言不发。 半晌,她道:“凌岸你进来吧。” 原来主子早就发现他了? 他不掩尴尬的走过去,“主子,车驾都准备好了,您……您可以启程了。” “嗯,告诉影九走合沭祺水方向,沿途让弟兄们轮换驾车。” “主子,奴才与影九互换足矣。” 她撤下手,可并没有看他,“大伙的伤都还没好全,你昨日也受了伤,不要逞强。” 凌岸不禁无地自容,为影十余载,竟还会被那臭女人设计暗算,当真太难堪了。 “凌岸……” “是。” “昨日颜景泽说,在翡烟阁,你见到了你的妻子。” 想什么云舒便提了什么,硕躯穆然一震,他语气念旧却不友好,“奴才没有妻子。” “她在沈栖迟身边不知所谋为何,你能告诉我,她现今忠于何人?” “是……熠王。” 云舒森然嗤笑道:“姚瀛派人来杀我夫君?”她抬眸,迎上仅有一双寒眸在外的男人,“你觉得这合理吗?” 主子的神色没有波动,渐渐与那颜景泽相似起来。 凌岸撇过坚毅面孔,也不愿承认那臭女人竟站在与自己敌对的方向,“奴才不敢揣测。” “没什么不敢,你分析便是。” “是。”他道:“熠王想得到主子,主子却是有夫之妇,所以他想除掉主子夫君,让您跟随他无后顾之忧。” “分析的很合理,也像是姚瀛的作风。” “主子……” “不过很可惜,你妻子的出现并非为取沈栖迟性命,所以晚时再与她相遇,你万不要冒然与她起冲突。” 凌岸不着痕迹的蹙眉,“主子,您怎么知道?” “你怕是不知沈栖迟是何许人也,他在姚瀛眼中根本算不得威胁,要动用女卫来除他,无疑浪费。” “那么,那臭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臭女人?”云舒有些诧异,“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这样说她,是有些过了。” 男人半合眼睛不屑置辩。 “衡阳距昱照不远,颜景泽信中提到,方曦回云途中遭遇行刺,在时间上也相差无几,我猜想……姚瀛派你妻子前来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刺杀方曦。” “什么?那方曦死了?” 她弱弱的摇头,“当然没有,若是死了,她任务完成早就回去复命了,怎还会跟来衡阳。” 起身,凌岸规矩的向后退两步,身躯微俯,显得过分拘谨。 “没有完成任务的影卫该当如何,你最清楚。” 不是回去受死,便是当场服毒自尽,断没有逍遥在外的道理。 凌岸一下明白了什么,面巾下头渲染些许担忧之色。 云舒轻柔寡欲的行至他身侧,提议道:“同样都是回不去的人,她一个女子逃亡不易,你若愿意,可把她接到身边来。” “奴才不愿意,臭女人也不愿意,怕要辜负主子一番好意了。”摒除担忧,又恢复了初始的冷厉。 “嘴硬吧……” 不再说什么,略过凌岸径自向外头走去。 客栈前,影九已在车驾上等候,而他身旁坐着的,是正在帮他抚平衣领的敏柔。 “九哥,你是不是晨起得太急,这衣裳穿得皱。” 影九瞬时面红耳赤,用力扯了扯褶皱的衣摆,用心虚的笑容胡乱回应着。 云舒驻足想看一会儿,不料凌岸从后头越过她,走上前去不留情面的戳穿:“敏姑娘错了,影九睡觉从来都是合衣而眠,为了方便。” “啊?九哥……” “头儿!”影九发窘,对着敏柔恨不能寻缝钻入。 影卫为了保证随时战斗,夜里就寝也不脱外衣,按规矩即便合眼也要保持坐位,而影九通常不太拘泥于这些细节,一睡下来便满榻翻滚。 “那是从前,往后跟随我,不需要如此严苛。”云舒颇有深意的看向互动频繁的二人,终是没说什么进了车厢。 凌岸没来由的燥郁,因为主子过于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那话分明就是说给他听的,是斥责他苛待影九吗? 还是只是因为看到了敏柔为他悉心整理衣衫的情景? 几人相视愣了片刻,影九心虚更甚,“头……头儿,主子好像……不大痛快啊?” “我怎么知道!”凌岸倏地厉声,紧随其后进了马车。 剩下敏柔与他面面相觑,“九哥,合衣而眠容易受凉,往后不要这样了,晚些时候把这皱衣裳脱下来,我帮你洗洗……” 影九盯着敏柔圆润的小脸儿看出了神,眼睛一眨也不眨。 “九哥你看什么呢!”敏柔发觉他灼热的眸光游离在面,遂脸皮薄,转过身去分外羞怯。 “我……我……”他一脸懊悔暗忖自己这粗鲁姿态定唐突了佳人,“对不起……我……我太吃惊了,从来没有姑娘家说要为我洗衣裳,我……” “磨蹭什么!还不走!”里头传来凌岸冷硬的声线,阴沉沉的,没有善意。 “马上走马上走!” 无法,他只得压下情肠,甩起缰绳引领车驾疾驰而去。 黄昏时分到了合沭城中。 一路无言的云舒,在进入落脚的客栈时,正逢万子洵要出来,他见到云舒挺吃惊,“弟妹,这么巧你也来了这儿?” “是万先生,万先生好。” 他即刻想起昨日沈栖迟从翡烟阁回去时的阴鸷表情,便忍不住多嘴,“弟妹,你和沈兄……” “没什么,他若不愿意见我,我会注意避开的。” 万子洵叹,“你们这又是何苦,沈兄身在祁州时,夜夜酒醉口中唤的都是你,纵有矛盾,弟妹再生气,也不该那样去伤他的心啊……” 身在祁州时,他应当还没知晓被欺瞒之事,又是伤的哪门子的心? “我伤他的心?万先生,我……” 她布满疑团的面容,引万子洵藏不住事情,便那么一股脑全部交代了个遍。 听完后,她几乎可以肯定,是谁在从中作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3章:情付错人 口上说要避开,遵从他形同陌路的意愿,可入夜,她还是宿在同一家客栈了。 夜风从纸窗缝隙中刮进来,丝丝缕缕袭上额间,云舒禁不住寒颤叠起,昨日在翡烟阁,举棋不定,优柔寡断之间,叫那带有恶意的凛风伤了身,加上连日奔波劳苦,有恙是可想而知的。 落花曾有意,流水太无情,逐水飘零到最后难免沦为败柳残花,所以云舒怨不得旁人。 她无力探了探额,有些沮丧,“敏柔……敏柔……”她唤了两声,不闻敏柔的回应。 然后很轻的叩门声,伴随低沉的嗓音,“主子,有何吩咐吗?” “敏柔呢……” “敏姑娘在下头与影九商量明日早膳的菜谱,要不要奴才去叫她过来?” “不……不用了……”主子的声音轻飘飘的,说完这句话又紧闻一声闷响,凌岸下意识皱眉,“主子?主子您没事吧?” 再听不到回应。 蓦然一急,他径自推门而入,见到的却是已经晕倒在地的云舒。 “主子!”他急忙上前去将她扶起,才触到她的手臂,心中便不住惊骇,好烫! 尽管隔着冬日的衣物,他依旧能感受到云舒高热异常的体温,“主子!主子您醒醒!”凌岸轻微的晃动刺激她虚弱的睁开眼,周身滚烫的症状摧折她的神智近乎缥缈,竟将眼前的人错认成了心中挚爱。 “沈栖迟……” 凌岸微滞,后愁绪翻滚道:“主子,我是凌岸。” 高烧烧得她糊里糊涂的,听不清他的分辨,凌岸吞下满腹不甘,道:“奴才去找大夫来。” 然后将她抱到床上,便要离去,“别走……别走……”云舒不知哪来的力气扯住了他,“求求你……别丢下我……” 男人心一横,用力甩开她的桎梏。 长腿迈过门槛,后头传来她嘤嘤的哭泣声,“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知错了……知错了……” 凌岸不懂主子究竟做错了什么,让沈栖迟对她这般绝情?他虽不过问,但也明白,即便是天大的错,连日的风沙艰险受过来,也能换他释怀了,为何他就是不肯原谅她? 她脆弱,受伤中毒也好,今日高热缠身也罢,口中心心念念的男人无一例外都是他。 不知哪来的胆子怂恿他,脚步回转,扯去面巾,然后紧紧掩上了门。 女子在他怀中,羸弱单薄的如同一张白纸,仿佛轻轻一碰便会破碎消失,凌岸抚上她带有病色的脸颊,焦灼又无奈的情愫渗透进他无情的冷眸。 “沈栖迟……” “……”他没有做声,只是主动将手填进她需索的掌心,烫热的触感融了他眸底的冰封,又沉到很深很深的地方。 “我知道你舍不下我……从前是我任性……一次又一次……欺瞒你……求你原谅我……” 凌岸的薄唇微翕,淡淡“嗯”了一声。 随后她很迷幻的笑起来,连脸上的泪也不顾了,“欺瞒你……我每时每刻都很痛苦……可是……我没办法……我怕姚澈伤害你……帮他……他才会放我们活路……我不敢对任何人说……你知不知道……” 从她神志不清的话中,凌岸好像听懂什么,愈发无法摒弃从心底萌生的,对她的疼惜之情。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她抓着他的手吃力的晃着,“你说呀……说你理解我……原谅我……”病容残损了她的光彩,敛去了风情万种,只剩不断渴求着一个回应。 他握紧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我理解你,原谅你。” “颜景泽说……身体的坦诚……并不是心内的坦诚……可是……除了身体……我不知该如何……留住你……” 高热使她的眼角不停溢出生理性的泪水,微有浮肿的眼睑透着粉盈盈的光泽,却衬她娇弱可爱,也许在这双偶尔看不透彻的眼中,失去此生最爱,往后所见之人便都是那个人的模样。 云舒喘息滚烫,脸蛋如反复扫了胭脂般嫣红,凝眸注目那番异样的妩媚,心牵动着他柔情满溢。 哪知云舒喘得更急了,像是不满:“可是你不要……你不要我……难道我……比不上红袖吗……不要让她侍寝……不要……” 凌岸继续沉着抚慰着,“我不要红袖,只要你。” 云舒听了,不知是欣喜还是感动,恍恍惚惚间又不可抑制的落泪,“真的……真的……” “真的。” “那你……那你抱抱我……”大手受到催引,云舒在他怀中不安分的扭动,凌岸无法,只得生硬的揽住她贴上自己的身躯。 灼热的气息濡染在他颈畔,又粗又沉,他压下一绺急窜的火焰,凛锐的寒瞳蒙上层层迷茫的暗涌。 而云舒丧失了基本思考的能力,柔荑蠢蠢欲动去解凌岸的腰带。 他拦她不住,脱口道:“不可……” 拒绝没说完,云舒霸道的浅吻又紧迎了上去,惊愕划过眉心,凌岸偏首仓惶躲开。 他在做什么? 无耻之举只有沈栖迟一人行足矣,他难道要借着那个薄情男人的身份,来侵犯自己的主子吗? 怀中佳人负气他的婉拒,娇怯又委屈的哭诉:“你骗我……你还是骗我……为什么……为什么……”软绵绵的捶打袭上他的胸膛。 他寂然无声,亦不敢再应一字,眼见久久安抚不了她,最后只得封其睡穴,褪一室梨花带雨的娇嗔。 心有余悸的逃出后,他倚在门上重重的呼吸,主子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他趁她病弱行此举已是毁了她的清白,更俨与禽兽无异,可是……他为何这般把持不住自己。 远处敏柔看到他面色怪异的立在小姐房外,立刻上去质问,“影大哥在这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凌岸心漏一拍,迫自身立刻恢复镇静,“主子烧得厉害,我正要去请大夫。” “什么?小姐病了!”敏柔不由分说推开他,夺门而入。 本以为事情便到此结束了,不料他匆匆行至楼梯转角时,与下头一个莹月色的身影巧妙擦肩。 那人要上楼,他要下楼,寻常的际遇令凌岸有种不期而至的感觉,身影看似无恙,翩然略过他时,他冷冷吐语:“站住。” 万年寡情又带着些许命令的意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4章:告知真相 那人历来不服管教,一下探出话中敌意明显,仅身影微顿,便又继续迈步。 凌岸极想发作,善意或缺的唤:“沈栖迟。” 擦身而过,沈栖迟也认出了凌岸,但对于他的印象仅限于峡谷之巅,他舍命保护了云舒。 他明白这个男人便是万子洵口中的蒙面男子。 也是因为这个男人,他翻出无数困惑,他何时跟随了云舒,将云舒当做了效忠对象? 长腿停滞,沈栖迟背对他微微侧面,“有何指教。” 凌岸十分厌恶他事不关己的轻浮嘴脸,毫不委婉的开门见山,“我看过主子的身子。” 突如其来一句,重磅又骇俗。 沈栖迟淡漠的幽眸骤然锐利,沉出一片暗影,“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告诉你,我会对主子负责。” 清秀的淡眉蹙紧,他转过身对上同样挑衅的星目,“负责?沈某之妻何时轮到外人负责?” “你的妻子?” 凌岸发出的笑声嘲弄且自大,“我可从不知道主子有你这么个夫君,真要说来,最多也就是有名无实,算不得真正的夫妻。” “你算什么东西?”沈栖迟看笑话似的走近他,“我与舒儿的私事需要你来评判吗?” 那丫头竟将二人的隐私透露给这男人知晓? 他嗤之以鼻,“原来主子的闺名是……舒儿。” “人如其名,恬淡舒缓,悠然从容,像你这样无情无义的男人,怎配拥有她。” “配不配与你何干?你若只是要对我说这些,恕我不相陪。”他面色不悦的转身。 凌岸也不动怒,在后头继续道:“不仅我看过主子的身子,颜大人也同样看过。” 修长匀称的手负在身前,不可抑制的捏紧。 “你想知道为什么?主子怎就那样没有羞耻?” “你闭嘴……” “那是因为主子从云城来寻你,夜遇行刺被淬了毒的兵器所伤,毒发垂危,我不得已除了主子的衣物替她处理伤口,若非如此,你便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万子洵说过,云舒遭刺客袭击受了伤,昨日在翡烟阁也曾在她的臂间见到还未愈合的伤口。 可事实竟是如此凶险万分? 沈栖迟立在原地,喘动开始不稳,却依旧不应。 凌岸深寒的眸光闪了闪,“你不说话,是不相信还是太愧疚。” “……” “你这种负心之人,我实在不明白为何主子在生死之际,还要不停唤你的名字,她哭着说你不懂她的苦,她非常恨你。” 沈栖迟自觉下颌发紧,难以想象若真如他所言,云舒在寻他途中遇刺身亡了,他岂非要后悔一辈子? 然同是男子,与生俱来的竞争欲令他无法在凌岸面前显露弱势,“即便如此,舒儿也是我的发妻,不必你前来说三道四。” “为人夫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配做男人吗?” “你……” “我告诉你,我是熠王秘密培植的暗部影卫,之所以会跟随主子,是主子向熠王讨的我们。” 熠王?沈栖迟略诧,忙道:“舒儿如何会与熠王有瓜葛?” 按理说,这二人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啊。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凌岸以无比鄙夷的神情走向他,欲要他仰他鼻息,“你认为你丢下她一走了之,云城偌大,便没有人会觊觎她吗?” “熠王格外厚待主子,曾向主子说起,欲向沈相……也就是你父亲,讨要她,却被主子婉拒了,因为主子接近熠王,不为攀附权贵,只是为了求他平你父亲贪污之罪。” “你说什么?” “否则你以为,相府能够那么轻易平安无事,仅用三千万两银子便蒙混过去吗?是熠王钟情主子,在背后封了朝臣的口。” 沈栖迟从来没有想过,云舒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他,为相府做了这么多,可是她为何不对他言明,要自己默默扛起…… 凌岸睥睨戳穿:“是不是在想她为何不向你坦白?” 他撇开视线,敌意密布的俊美面孔上逐渐化霜。 “她若告诉你,你多半也是怨怼她以色侍人,可会有半分心疼?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明明自己没本事,却还要女人替你保全尊严,你觉得主子为何非要跋山涉水来找你?” “避开熠王。” “你还不算太傻,主子继续留在云城,没有夫君在身边的女人被强权夺去,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呵……抱歉,我差点忘了,如你一般的夫君,有与没有并无区别。” 随后便是凌岸冷酷凌厉的嘲笑声。 一地不甘,沈栖迟几瞬得知事情真相,除了沉默还是沉默,虽不快凌岸直截了当的奚落,但更痛恨自己两耳不闻,太安乐。 他说的对,他不配拥有云舒。 “舒儿……睡了吗?” 半晌,他深邃不可探的眼瞳中愧悔毕露,凌岸有些痛快,但更多的是不满足。 他不满足就此放弃打击他的机会,“怎么?现在想去忏悔了?即便如此,你也要听我把话说完。” “你若真爱重主子,便不该计较她不得已的欺瞒,你知道欺瞒自己所爱,她本身并不比你舒坦,至于颜大人……我不说你也能懂,没有颜大人,主子与你早已死了几百回了!” 又是愧于对视的沉寂,沈栖迟仿若一夜惨淡,转了性子,脑中不断翻篇,构筑,再交织,那些过往尽数在这漫漫长夜中,演变成刺骨寒霜。 凌岸瞧他一张俊美清萧的面孔,愈发滋生不屑,说到底生得漂亮的男人都是薄情郎,他也不知自己此番话能不能警醒他,但若来日混账照旧,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云舒放弃他。 “主子在那边最后一个房间,她病了,我去请大夫。” 沈栖迟怔,“舒儿病了?她……为何不直接让颜景泽替她瞧?” “切!你的嫉妒心容许吗?” “我……” “颜大人早就走了,真不知道你哪里好,除了英俊一无是处……”凌岸愤懑下了楼,口中还在不停讥讽,“主子随便喜欢谁都比喜欢你强……竟还有脸面抛弃她……真是鬼给了你自信……” 沈栖迟抿着嘴被他贬斥得一文不值,转头进入云舒房间时,敏柔还在里头,“二……二少爷,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舒儿……” “小姐病了需要休息,二少爷请回吧!”敏柔显然也不满沈栖迟,想起昨日在翡烟阁,小姐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便愈发痛恨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5章:配不上她 她刚要驱赶他出门,榻上的云舒呢喃发声:“别走……” 二人一顿,沈栖迟急道:“舒儿在叫我,让我进去!” “二少爷自重!”敏柔难得厉声呵斥,“你害得小姐还不够吗!小姐为了你不肯委身大少爷与熠王爷,可又敌不过他们手段强势,被迫忍辱负重假意讨好他们!你……你却丢下小姐一走了之,现在又来做什么?请你出去!”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舒儿,让我见她一面,我只想看看她!” “小姐不需要负心之人的探望!” 那丫头想起云舒百般委屈,眼眶发酸,竟哭了起来,“你怨恨小姐欺骗你,与五殿下合谋,可你怎知……小姐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你!” “舒儿她……保护我……” 敏柔扬手,不管不顾打在他身上,“是啊是啊!五殿下看上了小姐,绑架小姐威胁她不能与你相好,是我亲眼所见!小姐知道五殿下夺储成功后一定会除掉相府,她不想让你死啊!你知道她瞒着你想方设法保住身边的人有多难吗!她若不主动引颜大人过府,谋划表示诚意,你们就都要死了!” 一口气放了诸多狠话,还越说越恼火,她有些崩溃的打在沈栖迟身上,“为什么小姐要喜欢你!你就是个败类!败类!你滚!你滚!” 事实竟是这样? 她所言不得不完成的事,内情竟是这般曲折? 沈栖迟立在屋内岿然不动,任敏柔如何责打也不反驳一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啊!潇洒不拘说走就走!小姐每晚哭着入睡哭着醒来,你知道她有多痛苦吗!我再也不要看到你!滚!” 然后沈栖迟就被敏柔赶了出去。 不远房间里的影九听到争执声,立刻冲了过来,“主子!”结果在门口见到了沈栖迟,“你谁啊?在主子房外做什么?” 里头还有敏柔未退潮的哭声,影九叩门:“敏姑娘……敏姑娘……” 敏柔开门,发现沈栖迟还没走,又怒骂:“你还不走?是不是要所有人过来一起赶你啊!” “敏姑娘,你怎么哭了?这小子是谁啊?” “九哥,这混蛋是来行刺主子的从犯,快把他扔出去!” “什么!你敢行刺!”影九立时横眉冷对,揪起沈栖迟的衣领。 “不是,我没有……” “我打死你!”话还没说完呢,沈栖迟白皙的面上就挨了影九一拳。 被打倒在地,沈栖迟唇角渗出一缕鲜血,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敏柔见到他受伤妄动恻隐,极为愤懑的催促:“别打了别打了!扔出去!” “让我见一见舒儿!见完我自己会走……” “不知死活的臭小子!你找死……” “影九你要做什么!”楼梯口传来凌岸的怒呵,影九拎起沈栖迟扔到他面前,“这臭小子胆敢行刺主子,被我打了居然还不死心!” 沈栖迟站不稳撞在凌岸身上,凌岸见他面有血迹忙扶住他,“你疯了?敢伤他?” “头儿……”影九气势一阻,顿时分不清状况。 “是我让九哥打的,怎么样!” 沈栖迟回身还要进房里,又迎面吃了敏柔一耳光,“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说小姐不想见你!你给我走!” “我不走,不让我见舒儿我就不走!” “无耻之徒!” “都别吵了!”凌岸走过去盯着敏柔,“主子想不想见他,敏姑娘心中有数,大夫马上就来,你先去把药煎了。” “你凭什么命令我?我不去!” “影九!把敏姑娘请走。” “头儿……”影九面露难色,不知该听谁的。 敏柔则气得够呛,“你敢!” “影九,你方才打的是主子的夫君,若主子病愈知道是你动的手,你觉得你会怎样?” “什么?头儿……这小子是……我不知道啊!”他从凌岸手中接过药,又扯过敏柔,“敏姑娘,咱们还是先去煎药吧,主子的病耽误不得……” “放开我,我不走,我不去!” “走吧……主子这儿有头儿就行了……” 敏柔被他推着离开,“我不去……九哥你别推我啊……” 二人远去,凌岸才冷冷道:“进去吧。” 沈栖迟眼烁微光的看向他,同样冰冷的凝视呼啸相接,那些桀骜不服管教的野性早已凋谢,片刻后,他启唇阴晴莫定道:“多谢。” 仅一日未见,怎再见芙蓉面,沧桑堆叠。 默守香闺,阁中少女高热虚浮,连日奔波使她比从前更消瘦,没有几两肉的纤窄身躯轻轻颤着,苍白席卷,紧紧合着的眼帘与因难受而时不时啃咬的唇瓣,星点泛白。 凑近,满额粉汗黏腻湿润,偶有几绺发丝贴上面颊,似沾了露水的梨花飘摇无归处,悄然落在这雨季,叫沈栖迟怜意大起。 “别走……别丢下我……” 她的脑袋无意识的轻晃,委屈的絮叨:“对不起……我真的知错了……” 沈栖迟无法形容她人见犹怜的病态,伸手握住她发烫的小手,“舒儿……错的是我……不是你……”他取过榻旁放着的绢帕,替她掖了掖额。 外头好像又开始下起雨来,滴滴答答敲打在窗户上,竟给了沈栖迟一丝恐慌的感觉,他叹,迟来的疼惜永远及不上长久的陪伴,他任性妄为,匆匆而别,全不顾及这丫头究竟要怎么熬过那段时日。 “舒儿,我不值得你为我做那么多……” “他们说的对,你爱上谁也比爱上我好,怨我没有能力给你安定的生活……” “与我婚配是耽误了你,事到如今我已没有颜面继续把你留在身边了,所以你放心,我……这就放你自由……” 凌岸守在门口,耳闻他不疾不徐的叙说,不由质疑他为何能将情绪掩藏的这样好,读不出悲欢,读不出懊悔,更读不出该有的万般不舍。 可是将一颗心撕拆成两半,焉能不痛。 他的心在她身上,他的离去是掏空了彼此的残躯,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泛黄,最后枯萎。 再一次擦身而过,沈栖迟纵然断肠也不敢言痛,“劝她……不要再为不值得的人而念念不忘,别告诉她我来过,也别告诉她……我去了何处。” 凌岸拉住他,“你要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6章:各处追随 他不语,他更恼火:“一句不值得便罢了?你认为主子离开你,她还能活吗?” “她追随我,还会遇到更多未知之险……” “所以呢?你就当缩头乌龟,再次一走了之,将她一人独自扔在这?” 凌岸抽出腰间寂隐,抵在他颈间:“如此没有担当的男人,不若杀了免得日后贻害无穷。” 沈栖迟眼眸如清溪流淌,点点涟漪不惊,“我明白你的意思,待舒儿病愈,一起回祁州吧。” “你……” 犹犹豫豫反反复复,想保护她又怕持续伤害,处在激烈争端的沈栖迟,只能如履薄冰般簇拥心爱的女子,连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优柔寡断难成大事,我又发现你一个缺点。” 沈栖迟抬手撇开颈间的剑,“心无邪念又重情重义,乃可堪重用之人,难怪舒儿会留下你。”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看到大夫过来了,给他让个道儿吧。”他不咸不淡的挑挑唇,投向凌岸的目光颇含深意。 云舒高烧烧了两日两夜,直到第三日凌晨,才迷迷糊糊苏醒。 自主牵扯给予的酸痛,还有脑袋的混沌,迷惑她睁眼也如沉睡,只半刻,她确定听到的是落雨敲打窗子的声响,才明白眼前的黑暗源于烛火阴熄。 一向夜盲的她闷闷叹气,略有艰难的支起身子,忽而感觉手在不经意间触到了什么,一惊,“凌……凌岸?” 沈栖迟被动静惊醒,惺忪抬面,意外听到的却是那个男人的名字,便没有说话。 冷漠相近的气息,被外头吵闹不休的雨点儿濡染得不易辨识,云舒自认为是凌岸低伏,语气变得生硬,“你怎么进来了,屋里太黑了,你去把烛火点上……” 沈栖迟叹,起身去引烛心。 还未行至桌边,云舒又在后头问他,“你肩上的伤好些了吗?” 睡梦中隐约见到了那个男子的面容,能够将自己经受的屈辱与疲惫毫无保留的说给他听,他温柔又和煦的抚慰她,搂在怀中呵护备至。 可睁开眼仍是满室黑暗,一股浓郁的烦忧搔上心头,她倚在床栏上发起脾气来,“别弄了,出去。” 沈栖迟顿住,折回榻前。 “让你出去没听到吗?你……”脸颊迎来男人温婉的抚触,她忙呼吸不稳的避开,“放肆!凌岸你敢……唔……”小脸儿被他一双大手捧起,被迫献上自己稍乏血色的唇。 云舒懵然不及,只觉黑暗中,那个男人的力道并不很大,却尤为急切,荒唐持续约有须臾,她才扬手要去甩他的脸,然被其轻易制住。 “唔嗯……不行……” 吻笼在唇间密不透风,迫切不肯给她一丝躲避的契机,勾缠需索,吮吸无度,在肆虐掠夺她空气的同时又缓缓捎进自己的冷息,很快云舒便脸蛋红染,倾入男人的怀中频喘难止,可双手仍不停止抗拒。 深吻渐熄,云舒在气恼推搡他之际掉落床榻。 沈栖迟的长臂深情不掩,揽过一方纤莹堪握的腰肢,再度牢牢卷到自己怀里。 “凌岸,你在做什么!放开我!” 沉淀下来的黑夜,柔柔划过男子狡黠邪魅的笑声,很轻,很软,媚入芳心。 “你……你……”云舒顿止挣扎,怔了怔,单凭这声翩翩公子的坏笑,已叫她欣悦似狂,她探出手从颈下起始,缓步摩挲游移至他美月般温文尔雅的脸部轮廓…… 是他,是他的感觉没错。 贴近的呼吸混合在一块儿,她不争气的窜出了哭腔,“是你……我……” “舒儿……” 失而复得的宠溺爱称,令云舒恍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 沈栖迟搂紧她恨不能揉进骨中,“是我……是我……” 红颜咫尺相近,所谓的自私无情在她看来,及不上这一刻被相拥勾兑。 她恨他,她怨他,她无时无刻不在自我折磨,然而这样仅彼此初心间的交付,她盼望了一日又一日。 漆黑空间如墨色的黑绸,包裹紧邻的二人,让云舒感觉这个男子更似寂夜中的魅影,撤手即逝,那么不真实。 颈间染上胭脂香,铺洒不均,沈栖迟抚问:“舒儿……怎么了?别这样……” “我怕这是梦……我好怕醒来……醒来……你又像那日一样撇下我……沈栖迟……沈栖迟……” “对不起,舒儿……从前是我混账,自私又无情,负了你的情意……别怕……我再也不会撇下你,无论前途平坦亦或坎坷,我都要定你了……” 他将呼吸埋进她的发丝,双臂让他的拥抱变得疼痛。 云舒感受腰肢臂侧是切切实实的桎梏,会疼,会颤,会升温,只属于她的碾怀柔情。 “不是梦……你不是梦……” 她几乎是趴在他耳边重复念叨这些,一遍又一遍,沈栖迟爱怜之心犹坠炼狱,疼惜的吻上她的眼角,“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眼部薄嫩的肌肤能清晰感受到他口唇的温度,毫无规律的倾吐,带给她久违的湿热缱绻是他表达亏欠的另一种方式。 …… “舒儿……晚了,你早些休息……”沈栖迟起身,欲离。 塌上的人儿攀上他的衣袖,“别走……我不让你走……” “你身子还没好全,我在这会扰……” “不……不……”她用力拉扯,沈栖迟俯身跌回了床榻,“不走好不好……陪……陪我睡……”黑灯瞎火的,沈栖迟对于这黏人的甘露,无法拒绝。 闻他浅浅的笑声,调侃中添了丝丝甜味,然后滑锦贴了上来,拥她入梦。 “舒儿……” 额上有他炽情的轻唤,在淅淅沥沥的雨夜,过分珍贵。 下方糯糯的“嗯”了一声。 “对不起……我让你受苦了……” “若那些苦是用来交换你我的此时此刻,我愿再受十……” “不要说……”沈栖迟掩上她的唇,“舒儿……别原谅我……好吗……不要就这样原谅我……” “唔你怎么了?” “我……我都听敏柔说了,那些事……” 云舒静了片刻,向他怀里缩了缩,“是我一直瞒着你,原就是我错了……” “其实你知道,你所做的这一切,本该是由我来做的,可我如此无能,不仅免不去你的担忧,还要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事……对你耿耿于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7章:罚跪婢女 “那些事,也并非全是莫须有……” 感到轻微的动静,沈栖迟偏下面去,“无论如何,我明白你都是为了我……” “我与他们……有交集,确是真的,大哥要谋害父亲,我不得已才向熠王……” ”我知道我知道……”沈栖迟已不忍听她讲述那些难熬的过往,“舒儿……是我的错,我不该走的,不该丢下你的,我明知沈栖流对你……” “对不起……这是我毕生不可饶恕的错误……” 云舒却格外平静,“还好……我逃了出来,避开他们也好,让他们互相压制起内讧,至少暂时不会有心思注意我了……” 沈栖迟听着,迫不及待含住她的耳缘,“不要这样……断了吧……我只要想到有那么多男人觊觎你,我便愈发痛恨自己,舒儿……你有不得不做完的事情,都让我替你去做吧,我不要再把你推到那么危险的位置……你想做什么,你告诉我,就是别再为了我……牺牲你自己……” “沈栖迟……” “也许我还不够出色,但我承诺,终有一日会带你脱离相府……真正成为你的男人……” 耳畔濡湿,氤氲着咸涩的水汽,慢慢蜿蜒到了颈后,云舒寂然惊惶,迅速捕捉到他的眉眼,“你……你怎么了,我……” “真的……别原谅我,哪怕给我一句责怪都好,舒儿……我好怕……好怕若我没有这样幸运,便要失去你……求你别再离开我身边一步……求你……” 云舒亦难忍泪眼婆娑,纠缠在情肠里的忏悔,来得并不晚,她娇中带羞的吸了吸鼻子,“今日过后,你便是赶我我也不走了,来日平庸我愿陪你粗淡一生,末日艰险我便随你负芒披苇,荣辱贵贱,生死不计,我跟定你了……” “舒儿……” 黏腻的呼吸仅有短暂的停留,而后他们似约定好了一般迫不及待吮上彼此的唇…… …… 翌日晨,敏柔端着早膳进入房间,沈栖迟已经起身了,正坐在榻缘替云舒擦汗,转眸,二人对视即刻有了冲突。 “你为何会在这?请你出去!” “敏……”沈栖迟没来得及解释,敏柔已放下膳盘,上前撵他,“听不懂吗?出去!” “冷静些,不要如此……敏……啪!” 面上挨了一耳光,沈栖迟虽是不甘愿,却也怪不得她,毕竟她在为谁鸣不平,他心知肚明。 不过这一幕被云舒收进眼中,她的情绪开始不稳,“敏柔!你……你放肆……”她急着站起来,不想脑袋晕的厉害,便又跌回了床榻。 “小姐,您怎么了……”敏柔去扶,被她一把挥开,“你居然这般没有规矩,学会以下犯上,欺侮你主子了吗!” “舒儿,你身子还没好,不要这样……”沈栖迟上前,又被敏柔以难听言语讥讽,“二少爷现在才想到要来关心小姐,太晚了吧!你滚!小姐才不需要你这般假情假意的夫君!” “你给我住口!住口……” 云舒忽然眼前黑蒙,话还没说完便发虚倚在沈栖迟身上,“舒儿,你不能动怒,别说了……别说了……” “奴婢就是不满!小姐为这负心人受尽委屈,他却执意不肯原谅您,自从那日他狠心将您丢在翡烟阁,奴婢便下定决心,再也不认他这个主子了!” “你还敢胡言!”云舒颤抖着抬手指向门处,“你出去,出去!跪在门口,好好想想你有没有错!” “小姐!” “出去!” “好了舒儿,敏柔说的没有错,她也是心疼你,算了算了……” 云舒却抓着沈栖迟的袖子愠色大动,“不能算……你是我云舒的男人,谁也不能指责你的不是,不能……不能……” “咳咳……” “小姐,奴婢没有错!奴婢不服!”敏柔不依不饶,继续去驱赶沈栖迟,“你还不走!小姐一见到你身子就不爽!你有何脸面继续赖在这!滚!马上滚!” 临了还不解恨,抄起早膳的碗盏,连菜带汤全部砸到他身上! 顷刻,茶具碗盏乒乒乓乓落地而碎,沈栖迟身前的月色滑锦上印染出靑褐不一的油腻污渍,大片大片赫然显眼,可他始终隐忍不语。 云舒的怒火燃上眉梢,“你这混账丫头……你竟敢……”继而对着门处激动高唤,“凌岸!凌岸!” 隔壁凌岸听到动静闯了进来,“主子!” “这丫头……这丫头反了……带出去!马上把她带出去!” “主子!敏姑娘她……” “小姐奴婢不走!该走的是这个负心人!您忘了吗,他从前是怎样与继夫人不清不楚的,又是怎样丢下您与红袖去祁州翻云覆雨的!您为保清白,如何被大少爷逼着撞墙自尽的,这些……您都忘了吗!” “住口!别说了!” “小姐!” 沈栖迟与凌岸皆怔住。 “没听到我说的吗!把她带走!罚跪一日不许吃饭!” “是……是。”凌岸无法,只得过去,“敏姑娘,主子在气头上,先出去吧。” “我不走!小姐您不能原谅他,不能啊……”“沈栖迟……你这无用之辈……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凌岸强行将她带离,可门外对沈栖迟的辱骂依旧遥遥可闻,云舒咽不下怒火攻心,没一会儿竟咳出一汪鲜血…… “舒儿!舒儿!你怎么了!”沈栖迟顾不得身上的油渍,忙用袖子替她拭去血液。 她无力的哭泣起来,也不知为何会这般酸楚苦痛,压得她几近崩溃。 用脸贴上沈栖迟的手,抽泣连连:“沈栖迟……沈栖迟……我好难过……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胡乱扯掉脏衣服,急急搂紧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你不要怪敏柔,要怪就怪我,对不起……不要哭不要哭……” 心如万剑凌迟不足表痛,沈栖流那禽兽不如之徒,他发誓绝对饶不了他! 敏柔被凌岸带到楼层的拐角处跪着,稍显隐蔽,“主子罚你跪一日,我晚上再过来。” “你站住!” “敏姑娘还有何意见?” “小姐被那负心人巧言迷惑,难辨是非,你便这么干看着吗!” 他回过来,看到敏柔的圆脸上都是泪痕,显然是真的为云舒痛心不值,“所以敏姑娘认为我应当如何?” “带小姐走!永远不要回云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8章:看不清你 凌岸面上明晃晃的讥诮,“你开什么玩笑。” “是我开玩笑吗?你喜欢小姐,难道我会看不出来?” 这丫头才多大,懂什么喜欢不喜欢,“胡言乱语,你平日看不爽我也罢了,但事关主子便是不容你发疯。” 他转身,敏柔又在后头鄙道:“你若不喜欢小姐,怎会趁小姐酒醉碰小姐的床榻?” 背对着她眼眸骤暗,“我没有。” “你就别狡辩了,翡烟阁那日,你那么难得的露了一次面,是偶然吗?还是巧合?你怎么解释?” 凌岸自知定是被这丫头发现了,那晚在云舒榻上,被云舒酒醉无心扯掉的面巾。 “即便日日掩着面孔,你看小姐的眼神都是不同的,那种眼神,与你看你妻子时的眼神,相差无几!” “我没有妻子,也不曾对主子有任何非分情意,敏姑娘这样胡说,是逼我留下来监督你吗。” “主子赐罚,奴婢该受,只是若是为了袒护那负心人,我便不服!” 凌岸走回去,俯下身:“你不服有什么用,主子喜欢他,你非要厌恶他,便是做了最愚蠢的奴才。” “影大哥,说心里话,难道你就不厌恶他吗?”敏柔鼓着脸,仍旧越不过心中那坎。 “厌恶,但我更希望主子舒心。” “你……” “晚点让影九给你拿点吃的,女儿家不能受饿。” 凌岸嗤下一声迈步,敏柔满目不平的唤:“喂影大哥……” “我姓凌,什么时候成的影大哥。” “……” 凌岸捋顺了堵在胸口的气,一入影营身家性命都要抛弃,从此无名无姓,无亲无故,可是云舒偏偏要做那第一个问起他姓名的人,又良善非常,准他接那臭女人过来,可惜他没有福分接受这好意,更不配照敏柔所言,带她远离权谋纷争,静待避世。 …… 云舒这一动怒,伤的不止是身子。 起初以为头脑发晕是连日未进食所致,哪知吐血过后大夫来瞧,诊断为高热侵体引发的病症,同时不排除还有引发其他隐性症迹的可能。 就在当晚,云舒眼前黑蒙的症状加重,视物开始不清,沈栖迟连夜敲了三四家医馆的门,才请到肯寒夜往返的大夫。 “大夫,舒儿的情况如何?” 那老头子探脉,诊了又诊,反反复复不敢断症,这更令沈栖迟焦虑,“病情如何您实话说便是,莫不是……不太乐观,还是……” “请恕老朽医术不精,令夫人的情况颇为复杂,似有中过毒的迹象,但又不能确定是否便是影响夫人视界的病因,加上夫人高热方退,身子虚弱,就目前来看,怕是眼盲的症状会越来越严重,情况……情况实在不得明朗啊……” 沈栖迟即刻不安:“大夫!什么叫不明朗?这便不能诊了吗!您再看看,开些药方也好啊……” 老头连连摇头,已收拾起药箱,“请公子体谅,老朽实在不济,诊不出令夫人的病,也给不出救治之法,老朽告退……老朽告退……” 他敷衍的拱了拱手,向门外走去,沈栖迟急急拉住他,“您不能走啊,无论如何请求您再想想办法!” “话已说明,还请公子放老朽归去……” “不……” “沈栖迟,让大夫走吧。”帐帷里传出云舒淡淡的声音。 “告辞!告辞……” 沈栖迟无法阻止老头离去,对着老头离去的背影又忧又恼。 片刻,他掩上门,云舒撩开帐帷,坐在了榻缘,“你从前从不会强人所难,这难以驯服的性子也不会轻易求了谁,今日为了我,算是做全了。” “舒儿……我太无用,让你在此连求医问药都做不到……” 云舒站起来,视野较寻常暗了许多,视物重影极重,二人相距不过数尺,她竟连沈栖迟的面容都几乎瞧不清晰。 她有些胆怯的移步,随即被他制止,“你别动,大夫说你身子弱,不能下榻受凉的。” “我……我想多看看你。”两只小手抚上男人的面容,在眉眼鼻唇上反复触碰,可看他的眼神凝滞,毫无神采。 沈栖迟心头一酸,泪意肆起,“你这是做什么,瞧不清不过是暂时的,我们明日便启程回云城,找最好的大夫替你诊,你一定很快就能痊愈的……” “不……我自己的眼睛自己清楚,早在高热那日我便觉出异常了,想必还是姚溪派来的刺客所用之毒导致的,凌岸虽救了我的命,但毒性残留并不可控。” “别说了,我去知会万兄一声明日回云,这合沭城偏僻,找的尽是庸医残手!” 云舒摇头,“我不回去,你在祁州的事情还没了结,怎可折返?其实你也知道,合沭较云城并不偏僻贫瘠到哪儿去,这头无用,那头……也多半相同。” “不回去试试怎么知道,你等我,我去收拾东西!” “不要去……” 沈栖迟将她的桎梏甩开,而她眩晕不敌,就那么跌在了地上。 “舒儿!对不起对不起!”沈栖迟不知该如何,才能排解心中的惊慌与惴惴,那种后怕混合了焦虑不安的感觉,与先前得知云舒患了“心症”药石无医时,如出一辙。 苍天不公,为何要让一个弱女子承受这么多挫折,他还没来得及好好补偿她,就又要夺走她的眼睛吗? 那双妩媚柔和的杏眼,顾盼流转间能对他释放多少动人的情丝,春花明耀,秋月恬韵,一颦一笑都在眸中啊,他不敢想象,往后没有了这样一双眼睛,她要如何存活下去…… 她的眼中看不到他了,又该要多么害怕…… 沈栖迟痛心她如一个布偶,只能任凭他摆布,“我心意已决,你若当我是夫君,便不要反对……” 云舒踮脚圈上他的脖颈,在尚能辨清轮廓前,轻颦耳语,“以为我不知你心中打算吗?我并未到万不得已之时,你也不必如此情急的去仰他人鼻息。” “舒儿……他,他能救你,他一定有法子医好你的眼睛!” “衡阳一别已是永别,我不愿再见他……” “舒儿……” “别说了!”云舒略略高声,“祁州之事半途而废,皇上必定追究你渎职之罪,更不论你早已擅离了多日,往下该怎么做有益大局,你心中有数……” “我不管什么大局,我只要你……” “目光短浅,畏首畏尾!” 云舒有些愤恨的将他推离,“我云舒追随的男人如此不堪,俨然是我的甄错了人,既如此,这双眼睛,不医也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9章:两情相悦 负气不益于病情,云舒又是在被敏柔气过以后症状加重的,沈栖迟实在不敢再忤逆她的心意。 唯有面从腹诽,暂且哄了她,“好了好了……我听你的就是,那我们明日便动身赶回祁州,争取早日处理完灾情,好不好……” 云舒没有应他,但已不抗拒他的拥揽。 …… 景昭二十九年正月下旬,祁州城饥荒得到大幅度控制,临安丞相沈安士之次子多次压下灾民暴动,领导施粥布粮,并顺利打通了邻城定州至云城的通商道路,恢复经贸往来,且更甚,持续了六年的“严冬埋尸”恶象宣告结束。 至此,赈灾事宜告一段落,还剩下些扫尾工作交于祁州府尹杨盛处理。 关于定州府尹刘智之贪污弊案,沈栖迟遵守承诺,押其回云,又与杨盛依照地图所标之处,挖地三尺缴获了刀剑兵器,战弓军箭,甲胄戎盔数百箱! 更令二人惊奇的是,这些东西被挖出时,无论箱内箱外皆紧紧裹了数层油布纸,竟是利用玉岐山拥流而建的地理优势,将这些见不得人的赃物全部藏匿到了河流底部。 此番隐蔽之法,任你疑心的人将整座玉岐山翻过来盘查,也休想寻到半点蛛丝马迹。 铁遇水生锈,谁能想那幕后指使偏偏反其道行之,取水遮掩胆大心细,也绝非寻常人所能企及。 “这样一来,是对姚瀛的一记重击。”行馆里,云舒听凌岸说起缴赃事宜,这么说道。 “主子已经知道这批东西的幕后买主了?” “十有八九是他吧,否则沈栖迟没日没夜领人去掘出来,便没有意义了。” 凌岸已不避讳凝视云舒的眸光,随着时日推移,云舒的病情不断恶化,先前视物不清还能勉强辨认身侧之人,而如今…… “主子,二少爷吩咐了明日便要回云,您不宜晚睡,奴才去唤敏姑娘进来伺候您休息吧。” 云舒伸出手的向前摸索,然后拽住了他的衣角,“不用了,那丫头不知闹的什么脾气,近日愈发不愿意见我,算了……等一下他就回来了,没事的……” “敏姑娘是自责,觉得您现下如此,都是她那日给您气受了,也难怪她无颜面对您。” “与她何干,你若肯便替我劝劝她,那丫头是一根筋,难免钻了牛角尖。” 凌岸点头,“是,不过敏姑娘不喜欢奴才,奴才还是让影九去吧。” 然后她和煦的笑起,“她好像挺喜欢影九的。” “影九他也……” 他忽然截了话锋,抿了抿嘴唇不再说下去。 云舒也知道他刻意忌讳什么,却故意不点破,“影九也如何?” “主子,奴才会记得教训他的,绝不会让他……” “教训?”云舒扶着桌子站起来,十分生硬的转向凌岸,然后又不确定般稍稍仰了仰面。 凌岸……差不多是这么高吧。 芙蓉花畔笑娇娆,“他做错什么了?” “他……” “你想说他犯了你们影卫的规矩,私自对女子有了情愫,是不是?” “主子……” 他视线擒获的眼眸依旧清澈透亮,里头倒映出了自己渗黑冷肃的模样,可是她根本看不见,连最最简单的行走都难以完成。 抬手,想抚去她眉角那份强颜欢笑。 可临了触及,她却笑得更为澄明,“影九早已不是影卫,他有追求心中所爱的权利,同样……凌岸也有。” 他惊了惊,不着痕迹的撤下手,“主子宽容,可是即便如此,影九也是配不上敏姑娘的。” “两情相悦才是最重要,我并不觉得影九有何处配不上敏柔,反而是敏柔咋咋呼呼,总爱较真,没个女子的温顺样。” “敏姑娘年岁尚小,待大一些就会好的。” 云舒随意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去够桌上的茶具。 “主子要什么,奴才帮您拿。” 她一边探寻一边婉拒,“不碍事,我就想看看茶水还热不热,怕等会儿他回来又拿凉水饮。” 心内复杂的苦涩感蔓延,口中说得这般平淡无奇,其实谁都了解她的痛楚,她不习惯,她举步维艰,她害怕自己会成为众人的拖累,所以即使在他这奴才跟前,也从未有绝望失控的时候。 她说得对,在她眼中,他与影九,与所有人,都不是影卫,除去那个纹印真正成为效忠她的人,实现的不仅仅是荣获新生,还有从前从不敢想的妄求。 可他多想说,他不需要她这般自制,这般小心翼翼,他宁愿她将气恼尽数发泄在他身上,亦或是,能够代替她受了这眼盲之痛。 人走茶凉,云舒早知指尖的温度不如想象中来得烫热了。 外头响起脚步声,定是沈栖迟回来了,云舒立刻掩去失落神色,怯怯迈向门处。 凌岸叹,上前扶她,“主子您慢点……” 屋内二人都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迎上沈栖迟的并非翘首期盼的云舒,而是…… “二少爷,您终于回来了,今日有菜商来镇上叫卖,奴婢便买了些您爱吃的,这不做好了,专程送来请您尝尝……” 沈栖迟自我排净耳边那如鸟鸣叽喳嘈杂的女声,不耐道:“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哎二少爷……”红袖闪身挡了他的路,“您先别走啊,奴婢费心做了一下午,您就赏脸尝尝,好吗……” “多谢你费心,菜给我你可以走了。” 他伸手去拿膳盒,又被她移开,脸更暗:“你到底想干嘛?” “奴婢奉继夫人之命前来伺候您,自然是要竭尽全力让您舒坦啊……您辛苦了一日身子一定乏了,不如让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吧。” 沈栖迟好看的眉堆砌成小山,冷冷道:“怎么?侍宴不成又改侍寝了?红袖,别以为有墨玉给你撑腰,你便能威胁我,实话与你说明了,我……绝不可能纳你收房,你也休想再使什么阴谋诡计离间我与舒儿!” “让开!” 红袖被他无情拨开,膳食碗盏洒了一地,她难堪无比,心一横便厉声,“二少爷!奴婢对您是真心的!即便您不纳奴婢,奴婢也愿意伺候您!” “……”他不应,头也不回。 该死的沈栖迟,自从带着那个瞎了眼的云舒回来以后,他便再也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而且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差!以往是姿色稍逊于她,她也认了!可如今,她还比不过一个生活难以自理的瞎子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0章:她是废人 “二少爷!少夫人已经是个废人了!您再如此对她专一又有何意义!” 立在门口浅听他们对话的云舒,瞬时受了打击般,身子微微退了一步…… “主子……”凌岸横臂揽住了她。 始终平静如水的主子,竟在方才那一刻,眼中难抑倾泻出了一丝无助。 废人…… 红袖说她是废人…… 真可笑,瞎子可不就是残废之人吗,她在不甘心什么? 她现在连探一探茶水的温凉都做得那么畏畏缩缩,因为她害怕再不慎撞上那些桌椅板凳的棱角,她害怕不知何时何地又会出现默默议论她的男女,可她更怕因为她,连带沈栖迟也要遭受他人的耻笑…… 娶了一个废人,还说为她放弃外头的芳草萋萋,世界上何来这样的道理? 沈栖迟闻言,面色巨变。 “贱人,你说的什么?有胆子就再说一遍……”他折回去一把拎起她的衣领。 红袖脖子一缩,即刻没了嚣张气势。 “我让你再说一遍……”缓缓黯然的眼眸,侵了毒一般的阴沉慑人,红袖难违那眸光似要将她刺穿,张口颤颤巍巍重复着,“少夫人……少夫人已经是……是个废人……” “啪!” 沈栖迟扬手赏她一记耳光,又拽着领口将她扔出去,“下次再让我听到,我会拔了你的舌头。” 红袖跌在地上,捂着脸又愤又窘,“滚。”还没缓过惊吓,沈栖迟扔给她一字,甩袖走远。 云舒听到脚步声将近,无比慌乱的攥住凌岸,“凌岸……凌岸……我要去睡了,你让他走吧……” “主子,您……”满心欢喜盼来的人,她要多伤心,才舍得推他离开? 可是云舒不管不顾,已经跌跌撞撞疾步向内室走去,凌岸来不及阻止她的任性,便见她撞上了桌旁的椅子,重重摔在地上。 “主子!”他急忙过去扶她,却被她异常反感的挥开,“别碰我!别碰我!我不要你帮我!你走……你们都不要管我……” 话说不尽,泪不可遏制的流淌,屈辱与恨意交织划出,再难装作若无其事。 她不愿这双眼睛能睁能合,能流泪能感光,就是一丝景象都看不见。 凌岸的心仿佛被扼住,忘了呼吸。 这才是她该有的模样不是吗?红袖那二字深深刺进她的心里,让她明白这样无用的她,才是配不上沈栖迟的。 沈栖迟进门时,见到的是云舒摔倒对凌岸百般推拒的模样。 “怎么回事!” 凌岸回过来,“主子听到你与那贱人的对话了。” 眸温再度骤降,冰冻自己一颗怜悯而知冷暖的心。 他俯身下去拥住她,仿佛已心痛到麻木,“对不起舒儿!是我没有教训好那贱人,你冷静下来,别这么激动……” 云舒知道是他反抗更烈,“放开我……你走你走……” “冷静些……” “我没法冷静!我现在什么都做不好了……不会走路……拿不动笔……穿不整衣裳……也赏不了丹青……你知不知道……我讨厌这样的自己……”说着用力捶上沈栖迟的后背。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们明天就回云城,我一定会想法子医好你的!” “医不好了……医不好了……我不要再回去拖累你……你走吧……求求你别再管我了……” 沈栖迟偏首,鲜有厉声道:“别胡说!你怎会是拖累!我又怎么可以不管你!你是我的女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女人!” “可是我看不到你了……我该怎么办……我连为你学着做顿膳……补一件衣裳都是妄想……我配不上你了……红袖没说错……我就是个残废……什么都给不了你……” 她狼狈的抬手去寻他的脸,迷乱无主的凑上去密吻浅薄,“怎么办……怎么办……” 那张泪痕斑驳的小脸,在两个男人眼中宛若骄阳般刺目。 凌岸菲薄的唇,被面巾掩得轻忽难测,不忍隔岸观火,却也什么都帮不上。 沈栖迟轻柔吻去她的泪,怎奈汹涌难喻,心不能喘息的沉落,“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不要再想那贱人的话了……你不是说过负芒披苇都要追随我的……怎么现在要食言呢……” “沈栖迟……” 扑进他的柔情满溢,那个说她就是他性命的男人,分毫不曾放纵的抱紧了她。 …… 这一夜云舒睡在沈栖迟身边,被梦魇缠身,整夜不得安宁,沈栖迟秉了一枝烛火轻抚慰藉,多盼望明日醒来她便恢复了光明,不必再为莫须有的罪名自责。 在行馆的屋檐上,凌岸抬头,自觉离得近,便更能将那弯迷茫的月色看得清晰。 像蒙了一层轻纱,他不屑一声,腹诽连这被世人赞誉成皎洁无暇的明月,也同样是不开眼。 他曾想,若那日能早一些为云舒吸出毒素,她便不会受今日之祸,至少也不会到这般严重的地步。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是他的失职。 “她没死,你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忽然从身后传来人声,带着嘲弄,凌岸习惯抽出寂隐架在那人脖子上,“你是来找死的?” “哼,不爱听我说的话,便要杀了我?” 剑刃进了半寸,女子白皙的颈间渗出血丝,“如果来的是你那云主子,你是不是就不舍得在她身上留疤了?” “那天你就该死了,我给你留了条命。” “哈哈哈……”很轻,但很嚣张的笑声,“刻意逃避,便是在乎,贼凌岸,你终是放下了我,爱上了别人。” 女子大胆移开脖子上的剑,他也没反对。 “你有事吗。” “当然……我来告诉你,‘仙蛰’无解,这世上中了‘仙蛰’还能活下来的,唯有你云主子一人,你就别痴心妄想怎么去医她的眼睛了。” 男人瞥视她,“毒妇,说的话都是那么难听。” 她在他身旁坐下,凌岸侧身,二人又发生手间的过招,“臭女人,还想趁我不备给我下毒吗!” “我若真要杀你,不会等到今天!” 凌岸总是在拳脚功夫上胜过她,瞬息之间,大手已擒住了一截纤细脖颈,胁她不敢轻举妄动,“罢了,我其实是来告诉你,我要回毒教了。” 服软? 指间微动,裸露在外的双目堪比月周星辰,“知道回云难逃一死,索性就滚回自己老窝,臭女人……你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1章:她不得已 “你……”她僵着脖子,扯出一抹生硬的笑容,“我听沈公子说了,是熠王将你送给了她,呵……贼凌岸,怎么说你也在王爷身边呆了十余年,这说送就送……王爷还真是慷慨啊。” “是啊,我也没想到,不过我更没想到的是……毒教的圣女也会有任务失败的时候。” 女子脸色突变,斜过美目不与他对视。 于是凌岸更肆意讽刺道:“区区方曦,半分武功不会,你居然还能失手,哎……我不禁很好奇啊。” “凌岸!” “怎样!”他手上一用力,女子立刻难受得呼吸困难,“别以为逃回毒教躲着,熠王便拿你没有法子了,既然你已跟了他,怎么没求他给你一个名分啊!” “你胡说什么!” “沈公子沈公子不是你叫的吗?原来目中无人的圣女喜欢的是那种类型!” 女子不忍他用言语侮辱,扬手朝凌岸的面劈去,“一张口就是骚话!你真是一点也没变!”凌岸稳稳制住她的手,“我从来都没有变,变得是你,臭女人!” “放开我……” 她面容痛苦的愤愤冷笑:“喜欢上自己的主子……你……你还有脸面说自己没变……” “臭女人……你该死……” 女子被他掐住脖子,又一次面临生死,但她相信,上一次在翡烟阁他下不了手,这一次也一样。 果然,见到她涨红后发青的面色,他如约甩离她,“贱人,是你负我在先,所以我要喜欢谁都轮不到你来多言!别让我再看到你,不然我一定杀了你!” “咳咳……贼凌岸!” 凌岸准备下屋顶,女子又向他掷出两枚流星镖,“我负你……也是因为你毁了我的清白!我便是死在你手上,我也不会原谅你!” 偏身躲过,仅是被飞镖划破了衣裳。 闻言清白,凌岸似乎格外介怀,于是他又黑沉了面目折回,“用清白喂毒蛊?你倒是洒脱的很啊!那我算什么?你我的夫妻之情算什么?我的孩子呢?他又算什么!” “那又怎样!你可怎知,我也是不得已的!” 闻他咄咄逼问,她的心如经鞭刑,那个孩子也是从她身上掉下的,她焉会不痛! 当初之事,如今再来辩论是非对错已没有意义,可凌岸一味责怪她,却太过苛刻。 “你不得已?”属于猎禽者的眼神出现在他面上,女子在他眼中,不光狠毒,更擅狡辩! “难道是我逼你嫁给我的吗?还是我强行辱你清白了?那剂红花,也是我亲手灌进你腹中的吗!” “你闭嘴!你不会懂的!你不会懂的!” “那事实究竟是怎样,你说啊!”凌岸欺身,蛮横无理的将她压在屋檐的青瓦上。 “不要……不要逼我……你放开我!” “你当年便是这样,闭口不谈!我在你眼中,连相识月余的‘沈公子’都比不上,是不是!” 女子的手被钳制,便想用腿破除困势,可惜凌岸早早察觉,长腿一跨便困住了她的双腿,“我不许你对他存有非分之想!” 他不知自己此番话在女子听来是何等怪异,也许……他还是在乎自己的,不是吗?看到她日日伴在别的男子身侧,他面上不明,心中多少也会嫉妒的,不是吗? 加上现在二人你上我下的姿势,女子感受到他星点的占有欲,眸中泛开涟漪:“凌岸……” 秋阴欲雨天,凛风拂人面。 月色围拢下的女子轻唤他名,愁绪催人相思泪,凌岸见她毫无征兆的掉泪,心有余念。 崭露在外的三尺冰寒,对她传去恻隐情怀。 她伸出手去除他的面巾,被他踌躇着躲开。 可她不死心,哭得像个被负了情惘的少女,“为什么……我们会这样……” 凌岸难以理解,素来要强不肯示弱的人,会因为自己一句斥责,流泪满面。 她说她是不得已的,他却想不出有何理由能解释她亲手扼杀腹中孩儿的残忍事实。 “你应该问你自己。” “我是毒教的圣女……我的身体我的命都不属于我自己,活着……只是为了续植毒蛊,我从没告诉过你……我的母亲是毒教上一任圣女,她与我的父亲毫无感情……我甚至都不知父亲姓甚名谁,母亲与他一夜良宵仅是为了得到一个继承人。” 她合眸又睁开,泪更绵绵:“我……我不想我的女儿,重复我母亲的悲哀,因为她不能拥有像你待我一样真心待她的男人,我也不能让她知道,她的父亲母亲是真心相爱的……” “司月,你……” “你还不知道吧……我亲手送走的孩子,一定是个丫头,是你一直盼望的丫头……” 凌岸听她絮絮自己散碎的过往,心思细腻如他,即刻明白了她口中的不得已…… 诧异过后,是瞳色憔悴的斥责,“你……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为什么当时不……”他松开她,她依旧躺在屋檐上没有起身,“清白的身子是续毒蛊的必要条件,当年我已种下原蛊,还未种下引蛊前,便在执行任务时遇见了你,可笑我如此忠于毒教,竟会毫不犹豫的违反教规,与你成亲……” “月儿……”男人的声音溶去了冰冷,有一丝和婉。 “其实没了清白也无妨,仍是可以养成毒蛊的,只是那只引蛊便改为种到你体内,待我修炼完成,你也会被引蛊吞噬殆尽,自然了,孩子也是活不成的……既结局如此,我便索性抛夫杀子,让毒教的人以为我只是不慎失身,至少……他们怪不得你……” 凌岸忡忡向后一跌,捕猎者的锁视趋于混浊,“你离开我,是为了不让他们查到,是我把你……” 凌辱圣女,千刀万剐犹嫌不足。 “罢了……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也不会怀疑你了。” “你该告诉我,月儿……我若早知,一定会带你逃离毒教,你实在太……” 司月起身,再度去褪他的面巾,“好怀念你这样叫我……可惜风流云散是你我注定的结局,我这一生……注定是不能与任何男人相守的……” “不!”凌岸握住她探过来的手,“你是我的女人!你只能与我相守!难道你此次回毒教,是准备与你母亲一样,随意寻个男人欢好一夜,再让引蛊把那人毁灭吗!” 她漠漠摇头,“我再也养不成毒蛊了,除了破我身子的男人,任何人都无法种植引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2章:设法营救 “那你回去是……”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如果当年我没有混进影卫营,如果不曾遇见你,或者……我能在种完引蛊后遇见你……就都不会有今日局面。” 凌岸听她似有自弃之意,焦灼的火焰引上眉心,“回去就是送死,我不让你回去!” “天下之大已无我容身之地,从前为了躲避毒教,尚能将计就计留在影卫营,可如今……” “别说了!我带你走,月儿!你是我的妻子,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他用力揽过她抱在怀里。 司月许久不闻此番煽情言语,许久没有倚靠男人的胸怀,不禁被凛风扫红了脸颊。 其实也算不上煽情,他也一直都是不会表达情感的男子,只是这简单直白的承诺,她盼等了好多年。 命运如此,她不后悔,可无奈却让他恨了她,每一次的“仇人相见”,她都忍不住抢先挑起打斗,只乞求在强装痛恨的同时,能够稍稍凝视他的眉眼。 或许,死在心爱男人手中,会比回毒教领死来得幸福些吧。 “凌岸……” 男人还未拥够这为他赔上一生的女子,忽感颈后一记刺痛,“月儿!”他惊诧的拉开她,意识已在缓步抽离,无法阻碍心在那一刻坠落,几乎停跳…… “月……月……” 拼命想触及她的手,可是身子无力动弹了。 司月隐忍不舍的推开他,“对不起……我们逃不过命运……” 失去知觉的前一刻,风吹月堕,幽梦倒映一汪女儿泪,澄净闪烁。 …… “主子!请主子赐死奴才!” 临近动身,凌岸跪到了云舒腿边。 云舒方用完早膳,听到凌岸如此决绝之语气,微惊,“凌岸?你……你这是……” “奴才死罪,不能护主子回云周全,还请主子赐死!” “你先起来,有话慢慢说。”云舒摸索着过去扶他。 “贱内昨夜不辞而别,此别必定性命不保,所以奴才请求主子容奴才前去搭救,过后必定回来领罪受死!” “是月姑娘?” “是,奴才有负月儿,月儿是为保奴才性命才……还请主子开恩!” 云舒拉不动他,只好作罢,“无妨,月姑娘待你情深义重,你去救她是应该的,我担忧的是,既然月姑娘要以死保你,想来她所回之处必是龙潭虎穴,你可有把握救出她?” “救不了……奴才也要去!” 然后是一声女子嗔笑:“匹夫之勇,有勇无谋,不过也是送死,我不会放你走。” “主子!” “觉得我不近人情了,是吗?” 凌岸别过面去,“奴才不敢。” 僵持了一会儿,云舒弱弱叹出一口气,眼中波澜未起,“你把手给我。” “主子……” “给我。” 他不明所以的伸过手去,看到云舒从腰间摸索出一枚玉佩,寻到他的掌心放了进去,“你拿着这个先回云城,找姚瀛援手。” 垂眸,掌中是一枚和田白玉,形状玲珑有致,中央镂空雕了一个“云”字。 凌岸方要发问,她又道:“我不知月姑娘身陷何处,但她从前忠于姚瀛,这些年能相安无事,可见他们是忌惮姚瀛的,给你的是我云家女儿的佩饰,你拿给姚瀛,谎称是我被虏,请他派人随你前去解救。” “主子!奴才……奴才觉得不妥!” “有何不妥,你怕他不信你吗?” “不是,万一他发现您在背后害他,那……” 沈栖迟长腿跨过门槛,看到凌岸跪在云舒身前,二人掌心相扣,神色不寻常。 听了两句,他忍不住脱口,“他不会发现。” “二少爷……” 他走过去拿过玉佩,面无表情道:“方曦已将昱照之战与他被刺之事上报,现在的云城,有了一些变化。” 云舒要站起来,沈栖迟顺势揽过她在某人面前宣示主权,“姚瀛没能杀掉方曦,姚溪行刺你我之事暴露,现在应在全力辩解当中。” “所以他没有精力顾及你的生死了,舒儿,你这法子……有些冒险。” “我认为赵氏与他辩解之余,多半会牺牲姚溪以求撇清干系,本身的实力并不曾削弱。” 沈栖迟有些奸佞的挑唇,“那也仅限通常情况下。” “你什么意思?” “好舒儿,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姚溪有了身孕,皇上特下旨意保她母子平安。” 云舒初醒般生出些迷茫,“如此……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她眼中无光,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忙问:“慢着……你是如何知晓的?” “院判大人的飞鸽传书。” “什么?颜……你们……” 瞬息不知说什么好,她不曾想他颇为敌视颜景泽,竟还会与其私下通信。 沈栖迟看出她的疑虑,没有明说,反而转向凌岸道:“月姑娘曾向我提起过,院判大人熟知毒教相关事宜,所以怀疑他也是毒教中人。” 凌岸想起那日翡烟阁,被他用“离叹”毒杀的死士也曾这么说过。 若不是毒教中人,怎会随身携带毒教的毒物? 不过他只移开视线,愁郁不减。 云舒问:“毒教?和颜景泽有何关联吗?” “我留意查了一下,毒教是天御皇室的分枝,准确来说是皇室外戚在外培养的异教,现在的教主叫颜暖,与颜景泽同枝。” “不错,毒教教会就在天御,月儿也是天御人!” 云舒不免惊骇,“难道颜景泽真的是……” “他不是,不过也能肯定,找他救月姑娘是最直接的法子。” 云舒有些急切的覆上他的手,“那你快给他传信,让他如何也好,请他们放月姑娘一命。” …… 最后陪云舒回云的影卫只剩下影九。 云舒说,飞鸽传书太慢还不隐蔽,便索性让凌岸带信先回颜府,再拿了颜景泽的手信赶去天御营救司月。 “你说实话,你与颜景泽暗中通信,是在谋划什么呢?” 马车里,云舒稍显倦色,懒懒躺在沈栖迟腿上,合眸轻问。 他也知道瞒不住她的心思缜密,也就没隐瞒:“自然是求他医你的眼睛了……” 她睁眼,要起身:“你……” “别起来,昨夜睡得不好,路上休息一会儿吧。” “沈栖迟……”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放下姿态去求曾经的“情敌”?沈栖迟一向桀骜强势,如何说得出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3章:回云受胁 然后的大手轻柔覆上她的双目,朦胧的光感在他掌心剩下一片黑暗。 离家两个多月,原本柔嫩的指腹已起了些许薄茧,这样在她美目上方摩挲,微生出痒感。 她五指纠缠进他的指间,与自己的贴合,抚触。移到唇边轻嗅浅吻,忍不住凄恻。 被利刃深深划过的痕迹,仿佛在对她释放着一些热度。 她也知道,不仅是手,他身上有许多处都是如此,“就这样也挺好,我只要有你在我身边。” 沈栖迟顺滑的动作滞后,“你说什么呢……” 明明咫尺相依,彼此却都那么寂寞,寒冬就要过去,谱出来的新景变得吝啬,不肯施舍给她一眼。 昨夜过后,她再也不会失度。 尽管事实不断压垮她每一分痛觉,但只要想起他在身边,能如此缠去他的拥揽与抚慰也是足够。 她倾吐上他的指尖:“你不要骗我,他医不好我的,我早就知道。” “舒儿……” 你为什么要这么聪明,继续装糊涂不好吗? 是潇潇细雨绕过指尖的凉意,他心一横,擒住她的手不让她放肆,“未到最终,我都不会放弃,没有他,我也要替你寻遍云城每位名医。” 她不应,翻过身子来,仰卧的方向,光感会强一些,不过也是一样的黑蒙。 感觉沈栖迟凑下来,气息濡染近乎己出,云舒却微微偏向他的身躯,躲过,“你说……春日与清溪,哪个更长久一些呢……” 春天是四季轮回年年都来,清溪是江河湖海源远流长,要说哪一个更长久,沈栖迟也说不清。 俊脸止住,堪堪作罢。 她又将眼睛睁大了些许,祈盼会从某处裂开一道缝隙,他的轮廓便能缓缓流淌进来。 马车外头有了鸟儿酣甜的歌声,沈栖迟压抑到细微的叹息声,被她稳稳糅合进耳。 “春日会更长久一些吧。”秀丽的唇角划过弧度,显露贝齿,“因为她的挽留是冬日的期望,她的别离是夏日的不舍,我也是……就算再也看不到你,你我之间的情意也从未消失……” 喃喃说话时,沈栖迟目光流连到她的青丝,根根柔亮,乖巧垂在他的腿侧。 她这么美好,不该变成这样的。 薄唇吻上她的额角,猝不及防使她闷闷一吟,像是抗拒,又像是心动,稀疏不匀的鼻息贪恋她细嫩的肌肤,越停留越颤悠。 其实颜景泽并未完全否认此症可医,他在不满他没有照料好云舒,所以故意言有止尽,那接下去该如何做,他也大抵有数。 无论如何,他也需要颜景泽帮他。 “我明白……所以为了你……再难的事情我也要去尝试……” “你要……” 询问被融进了他口中,带着一丝急切,便似不敢听她揭露他的心思一般。 仅仅怜惜的吻,让云舒心鼻头一酸,风情袅娜的身子受了蛊惑似的,逐渐向他靠拢迎合。 …… 云城的天气真的变了。 推开相府大门,便见府里来了稀客。 沈安士虽知他要回来,却不知回来的这么快,子息渐熟,温泽里透着些魄力。 “父亲……” “回来了,此去两月一切都好吗?” 沈栖迟拉着云舒跪安,“儿子不孝,父亲抱病未能尽孝榻前,有违忠孝礼节,请父亲责罚。” “儿媳任性离家,也请父亲责罚。” 沈安士叹,身子始终没有好全,转眼又咳嗽起来。 “父亲……” “沈相的身子怎么还不见好,是这太医无用啊……”从沈安士后头飘出紧厉的声线,他转身忙要下跪。 “罢了罢了,沈相身子不好不必拘礼了。” 云舒认出是姚深的声音,沈栖迟已执起她的手再次俯身,“臣子携妻请皇上金安。” “自家家里不必多礼,二少爷此次替朕平了灾乱,破除灾情,是我临安的大功臣啊。” “皇上言重了,臣子举手之劳,能为皇上分忧已是荣幸之至。” 姚深的厉眸划向云舒,总觉她清瘦了不少,可嘴上依旧调侃,“你该荣幸的不是为朕分忧,而是得了少夫人此等情深义重的妻子。” 云舒知道姚深的目光流连自身,然无法准确辨别他的位置,便只循声定了视线,“皇上的夸奖,舒儿愧不敢当。” “这是……怎么了?” 眼神无力,眸光无采,与那日在昭和宫所见,亦缺少了那种烟波婉转的灵动之感,这令她整个人看上去没有生机。 “舒儿任性离家,追随臣子,在途中遭刺客袭击中毒,不幸盲了双目。” 沈安士惊道:“你说什么?” 姚深仅是薄诧,面色不曾严肃半分:“那可当真是遗憾了,可曾找大夫瞧过了吗?” “已经看过,暂不得医治法门。” “如此……便先让府上赵太医瞧着,若是无用,明日你二人再进宫,太医院那么多太医,总能研究出医治的法子。” “多谢皇上隆恩。” 临上銮驾,姚深又回首,温煦的眉眼微眯:“朕今日说的话,沈相听过就算了,这人年岁大了啊,难免力不从心,能倚靠的也便是儿女之福了,自然,朕与沈相……都是。” 沈安士跪地恭送,垂首那一瞬又染白了几根发丝。 云舒从他的话中听出淡淡的威胁,莫不是因为姚溪刺杀一事,他特地过来封沈安士的嘴,企图掩盖皇室丑闻的? 说到姚溪,云舒自进门便没见到了。 听沈安士说起才知,沈栖流与姚溪早已搬入公主府居住,因为姚溪有了身孕,所以姚深希望沈安士于刺杀一事能够息事宁人,自然,他也不会白让相府受委屈。 即刻圣旨便传进了府中,沈安士次子沈栖迟赈灾有功,先前又得翰林学士院掌院韩旭的举荐,特赏其尚书左丞官衔,官列四品,职佐尚书令总领纲纪。 接完旨,沈栖迟的容色变得愈发难看。 “你怎么了?” 云舒看不到他蹙眉顿首,只是不闻他的回应心中发慌,“不高兴吗?” “没有,皇上这是……在给我与父亲台阶下。” 她淡然一笑犹沐凉风,“我懂,说到底也是为了大嫂腹中之子,再不济,也是皇室血脉。” “我也懂,可是舒儿……”他将圣旨扔在地上,过去握她的手,“这个台阶,我不想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4章:俯首低眉 云舒粉黛落愁,“你说什么呢?你不要命了吗!” “不止是我,舒儿,你应该能察觉到父亲也是不愿的,皇上临走时对父亲说的话,你都听……” “你不要胡言乱语……” “迟儿没有说错。”沈安士跨进门内,脚边便是一卷明黄的圣旨。 “父亲……” 沈栖迟没有松开云舒,只颔首迎了迎,“一别两月,相府发生巨变,父亲……您若再不有所行动,便真要受他们摆布了。” 沈安士疲累的坐下,如同酒后黄昏,不存动力,“为父明了皇上话中所指,方曦朝堂秉公奏报,并押解死士十数名,指证昱照行刺之事千真万确是姚氏在幕后指使,皇上当即愤慨,然在得知姚氏有孕后便开始有意压下这件事。” “大嫂的身孕来得可真是时候啊,父亲有没有过疑心?” 沈安士点头,“只怕是熠王爷出的主意,就在孕前不久,熠王爷过府探过她,在那之后她跋扈的性子便大有收敛。” “那大哥对此怎么看?” 提起沈栖流,沈安士面色便偏冷,“那畜生,恨不得我早日西去,好成全了他只手遮天的野心!” 对于沈栖流毒害父亲,沈栖迟仅是耳闻,“父亲息怒,是儿子说错话了。” 云舒却道:“夫君没有说错,舒儿不得已离家,也是惧了大哥的强威,父亲可曾知道,大哥趁您抱恙对舒儿心怀不轨,舒儿以死相逼仍拗不过他,这才逃离!” 然后她跪下,“舒儿请求父亲一定要保重身子,庇护夫君与舒儿!” “快起来,舒儿所言为父也从下人口中听过闲话,迟儿奉旨远去,是委屈你这孩子了。” “舒儿不算委屈,只是大哥串通府医谋害您,恶毒心思昭然若揭,父亲万不可再让他得势,得想法子压制他啊。” 沈安士咳了两声,“畜生所为天理不容,不过现下苦于没有证据震慑,为父得知府医已在告老还乡途中被人秘密杀害。” “一定是大哥!”沈栖迟脱口,也一并跪下,“父亲!大哥毒害生父,欺侮弟妹大逆不道!还请父亲让儿子彻查这件事!” 沈安士沉默。 云舒如何不知他还顾念着父子之情,纵是谋害到底也没有要了他的命。 片刻,云舒道:“大嫂有孕,皇上看重这个孩子,更是沈家的血脉,所以大嫂一定会护着大哥的,如此……只要大哥能下定决心痛改前非,今后不在一个屋檐下,也不会对您有过大的威胁。” 沉沉叹气,沈安士仿若在极速老去,“罢了……此事往后再议,姚氏有孕,你们回来也不能不去贺一贺,明日便带些东西去一趟公主府吧。” “是。” …… 沈安士显然对很多事看在眼中却不反击,这般逆来顺受,难道真是怕了姚深的打压,决定下这个台阶? 沈栖迟完全不服,不仅对沈栖流,更对姚瀛。 晚膳后,沈栖迟谎称去韩府找韩睿央商议科举之事,早早哄云舒上榻后便出了府。 即便云舒看不到他的焦急神色,掌心相触滋生的薄汗也告诉她,沈栖迟一定是在骗她。 “敏柔,敏柔!”她摸着床榻起身,敏柔赶忙过来扶她,“小姐,小姐您要什么?” “去,去叫影九,叫他跟着沈栖迟。” “小姐怎么了?二少爷不是说去韩府……” “他绝不是去韩府,我担心他头脑发热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你去,快去啊……” “好……” 她这样一个步履维艰的女人,连跟随他侍奉都是拖累,她不确定自己这份从容自若,还能维持多久。 颜府。 沈栖迟上前叩门,府人启门,见到他并不意外。 “劳烦通传,在下有事求见院判大人。” 府人见他作揖作得诚恳,眉眼处确有几分急色,便问道:“贵客可是姓沈?” “是,沈某求见院判大人,还望大人一定要赏脸见一见。” “大人应诊去了不在府中,贵客请回吧!”说完“砰”一声砸上了门。 被拒之门外是一早料到的,可他却不信颜景泽不在里头。 因为他也一早料到,沈栖迟要来求他。 凉风盈满宽袖,沈栖迟重复喘着面前稀薄的空气,缓缓将一颗懒散不受诫的心,推进胸腔内最偏僻的角落。 颜景泽要看到的,不过是他的诚意。 抬眸,远处黑黑的天遮了一方皎月,仔细看像一个巨大的窟窿,能吸人似的,越往深处越肮脏,探得越近越危险。 明日……一定又是一个阴天。 杳然没有征兆的下一刻,沈栖迟掀开烟青色的衣摆跪于颜府门前,双膝触地再次承受他未承受过之重。 那一日险些跪了自己的兄长,这一次又是对被云舒视作知己的男子俯首低眉,侧脸隐入带着噪声的风中,接连吹起额旁鬓发,怎是一词难以捉摸可以拟定。 府中,颜景泽对着桌案上满摆的香炉,淡郁萦上柳目细眉。 “大人,这已经是第两百列了,您……歇一会儿吧。” 旁观不语,一语便扰,颜景泽蹙眉,鲜有烦乱的甩袖挥落一鼎香炉,“你看便看,多话对你没有好处。” “是,小人多嘴,小人多嘴……” 被断了心情,他抚额轻叹,“二少爷来了吗?” “来了,小人已照吩咐打发他了,不过……” “他必是不肯走的。” 府人应道:“是,方才偷偷瞧了下,他正跪在门口,看样子是非见到您不可啊……” 颜景泽站起来,对稍稍麻木的嗅觉有些恼,“把这些都撤走,不对……全都不对,都没法用!” “大人息怒!” 那人忙挥进来几个人,三两下把满桌的香炉搬出去了。 只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平静下来,“再去添五十种药拿过来。” “是……大人。”口上应着,步子却是迟缓。 待他走出门外,颜景泽又唤,“既然有些人不肯走,那就想法子将他赶走,他若走了,我今夜便停试一夜。” 府人一顿,满心欢喜的跑去了。 而后府门再开启,沈栖迟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迎头浇了一盆凉水…… 这损人的动作一气呵成不带拖沓,少顷已不见作乱之人,他默默拂去面上的水,并未如常发作。 影九在暗处看得揪心,这从来不服管教的二少爷,也会为了主子来受这些羞辱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5章:以命明目 “走了吗?” “还……还没有,小人再去想办法!” 片时府门又开启,府人略带狂妄的走出来,“大人让我问贵客几句话,起风降雨,夜雨最是伤身,你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沈栖迟满身滴水,发丝有一绺没一绺的贴在面上,看上去狼狈不堪,可他作礼的姿态丝毫不敷衍,“沈某诚心求见大人一面,不论雨雪我都要等下去。” “嘿?你个不知好歹的小子……” “求大人务必见一见我,只要能求得一诊,大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人却道:“即便见了又如何,大人也不一定愿意救人,趁雨还没下下来,赶紧回去吧!” 沈栖迟俯身叩地,“沈某心意已决,一日见不到大人,我便一日不走。” 他一噎,口中不屑的嗤了一声进了府。 冬末的雨刺骨不输腊月,转瞬已淋漓而至,影九躲到树下避雨,无奈看着沈栖迟接受寒雨侵袭,淋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身躯外,乍看虽不如头儿那般孔武有力,也不算是个孱弱的瘪三杂碎。 毕竟是读书人,过于粗犷也不合适。 哎……慢着!他这是在想什么呢! 抹了把面,看沈栖迟正紧盯颜府门口的两盏灯笼,风雨交加,几乎要被吹灭了,可那青色的屋檐砖瓦,还如手绘出来似的,岿然不动。 雨过无痕,冲刷的仅是层面的尘埃。 “大人,那小子好像疯了……” 颜景泽闻着熏香,不慎呛到,“咳咳……你撵不走他是你无能,作甚怪他疯癫。” “雨下了半个时辰了,天还冷着,这么下去怕……” “放心,他还没那么娇贵。” “大人……” “你过来。”颜景泽从案边锦盒中取出一颗丹药,然后放到府人手上,“融于酒中,称有剧毒且无解,他若是饮下了,你就带他来见我。” “大人还是肯给他机会。” “我是要看看,昔日如此忌惮我的二少爷,会不会为了她,甘愿就此一败涂地……快点去。” “是是。” 府外,影九已觉周身泛寒,不得不催发内力维持体温。 可想而知,沈栖迟那纨绔公子如何能承受得住。 不过从背影看去,跪姿并不颓软,想来暂时无碍。 府人启门,撑着一把油纸伞掩上沈栖迟的头顶,“一根筋的东西,你不要命,这世上还有很多人想要。” “只要大人肯见我……” “便是让你死,你也愿意?”府人接话,静待他的反应。 用坚韧织就一双媚态的眼眸,略过那人,几不能觉的颔首。 “你知道大人向来是不喜欢你的,你既一心求死换你妻子一双明目,大人又怎会不成全你呢?” 沈栖迟将唇间的雨水抿进口中。 府人从一旁人手中取过酒盏递给他,“这杯酒是大人让我给你的,剧毒无比,你若肯饮下,便可有一炷香的时辰进去求大人。” 颜景泽厌恶他是真,钟情云舒想占有她也是真,他若毒发身亡,颜景泽会轻而易举接纳云舒改嫁给他,一双明目换他一条命,值得。 云舒跟随他,前路便再没有坎坷。 她说,只要他在她身边,看不见也无妨,其实他明白,她不过是安慰他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自责罢了。 正当府人以为他惧了,预备嘲讽一番时,沈栖迟夺过酒盏面无波澜的饮尽。 隔得太远,影九听不清二人的对话,遂也不知那是“毒酒”。 不料他有如此心气,府人略略另眼,“胆子倒大,罢了……随我进去吧。” 起身,步伐不怯,仅体态不稳。 屋内颜景泽倚在宽椅背上,面前的香炉挨个冒着轻烟,让整个室内雾蒙蒙的。 沈栖迟方进入,便呛,“咳咳……” “这点子味都忍不了,你可知我们大人已经闻了几日几夜了……” “住口,全都下去!” 颜景泽睁开眼,看到沈栖迟已跪在案前,“可怜二少爷模样如此低微,少夫人却是看不到呢。” “既难堪就不必让舒儿知道了,沈某求大人援手舒儿,不要让她就此存活在黑暗中。” 挺拔的身形周围落满了雨水,尔雅柔和的俊美相貌被水汽蒸得就要透明,长睫纤密,眉眼若描,烟青色的衣衫沾了水后更近桃色般碧。 盯着一汪水注从颊边划向下巴,颜景泽才开口:“二少爷也见到了,在下并没有十足的法子,‘仙蛰’无解,被‘仙蛰’累及的双目同样无解。” “我相信大人,只是时辰早晚。” “多谢二少爷抬举,若少夫人能时时刻刻伴在下左右,多试几日或许会有转机。” 视线越过颜景泽,投向桌案,“不得已,请……请好好待她……” 颜景泽笑得晴朗,“那是自然,在下对令夫人的情意,并不比你少。” “那大人是答应我了?” “在下从未说过见死不救,刻意拖延只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将你除去。” “你……” 白手套抚了抚额发,是得逞的快意笑容,“就算卖你玉岐的面子,在下也不置袖手旁观,倘若一举歼灭熠王爷的同时,还能得一缕梦中娇影,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沈栖迟有被算计后的愠怒,“你居然……”居然如此阴险狡诈! “在下就是看不爽你,从见你第一眼开始。” “说的不错,我也……从来没有看爽过你。” 颜景泽奚落之意愈甚,“怎么,知道自己要死了,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吗?”顿了顿,他豁然袒露瓷白的齿,“没有关系……为着令夫人能顺利臣服,在下是不会与二少爷较口舌之长短的。” “但愿你能信守承诺。” “当然……可惜遗憾的是,二少爷等不到令夫人恢复光明的一日了。” 案前跪立的身形纹丝不动。 嘲音落下,外头的雨仿佛更大了,敲打着房顶“哒哒”作响,颜景泽十分随意的瞥向房梁,心不在焉的絮絮:“这场雨,算不算是老天爷体念二少爷一片痴心,特地下来为您送行的呢……” 沈栖迟不盼骤雨初歇,愠颜缓和似有叙意,竟胡言道:“那丫头很挑食,许多菜都不爱吃,所以夜里经常瞧不清东西,你若要陪她同眠,万不可让烛火尽熄……” 秀眉懒懒蹙起,颜景泽好笑:“你这是……” 交代后事了? 这混小子,以为只有他才了解云舒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6章:值得你爱 沈栖迟从那袅袅浮起的烟熏中,看到了一些如梦如幻的画面,“她不喜容妆,即便应场也从来不爱描眉,所以家里不需要准备黛,只需半贴花钿,足以媲美。” “她于人前总是克己复礼,委屈也不会言说,你若见她咬唇蹙眉,多半是不悦了。 “不过你也不是我,没有我这样急躁的脾气去惹她伤心,想来想去……你也是最重视她的……” “遇到宫中当值无法分身,定要提前一日告知她,那丫头接受失落的时间格外久,若匆匆忙忙的知道,必定一整夜都歇不好……” “说来也是奇怪,都是嫁了人的丫头了,夜里睡觉还是不安分,你要留意替她掖被……” “将来可以的话,请在院中移植几株红梅,她说冬日落雪,想摘了梅花融雪煮酒,丫头她……最喜欢梅花……” “还有……” “别说了,有功夫交代我,不如快想想还有什么话要我带给沈大人的。” 袖中纤手已泛寒,他捏紧,却轻摇头,“没有,只要除掉沈栖流,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这个你在信中已经说了,我也允了你给了凌岸手信,如此……只牺牲你一人便可成全众位,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颜景泽起身,在听完那番话以后竟难掩妒意,轻易过去恃强扬威,“你所言,我便是不听,也绝不会让她像跟随你一般受尽折磨,她落到今日困境,都是因为你的无能,那柱香就快到底,你可以准备去死了!” “大人!大人!” “什么事!” 府人忽然急急忙忙跑进来,颜景泽妒恨难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恶劣。 只见那人急吼吼的,“闯……闯进来了……” 还未等他发话,外头便传来云舒的呼声,掺在雨声中忽明忽暗。 “沈栖迟……沈栖迟……” 颜景泽下颌微有紧绷,倒也不意外。 云舒由敏柔搀扶跌跌撞撞冲进来,“沈栖迟你不可以!” 敏柔眼见沈栖迟满身湿透的跪在颜景泽跟前,惊了惊,“小姐!九哥没说错,二少爷是来求颜大人医治您的!奴婢见他跪着呢!” 影九通风报信? 难道他一直跟着自己? 沈栖迟始料未及,忙起身,“这么大雨你来做什么,给我回去!”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欺骗我!” 虽撑了伞,但裙摆发梢还是沾染了水汽。 情潮涌动中,云舒带着愧疚与极度不舍的责怪,那双明艳瞳眸因此冰凝失魇,口中吐的是叱责,但从毫无定焦的眼中流淌的却是炽情的泪水。 这样失度的她落入颜景泽眼帘,懵然打醒他那虚妄的痴心。 不过是一场凌辱的游戏,他几乎要在方才的妒池中面目全非,中了自己的局? 失控失控,是曲解了自己的意向。 内心翻涌,面不惊风。 可那人儿撞了上来,“你居然如此狡猾,以为除去他,我还会接受你的救治吗!你别想得逞,你休想!” 云舒,从没有如此刻一眨不眨盯着自己,而眸光却无法交集,她真的……已经看不到他了。 沈栖迟过去揽她,“别冲动,你不可以激动的……” “你别碰我!”云舒气恼的推开他,“早知你来送死,我情愿死在那场行刺中,我不要这双眼睛!我恨这样自以为是的你!沈栖迟!你不懂我,你根本就不懂我!” “我知道……你先不要这样,这样对你的病情没有帮助……” “你放开!”云舒极想狠狠扇他两个耳光,可惜看不见,所以也难以捉摸他忽而的决定! 心绪骤乱,她在喘动难抑间又吐出一口鲜血。 “小姐!小姐……” 沈栖迟心已碎得看不清原本的模样,狠狠搂紧她,彼此都因湿冷的体感颤栗不止。 “为什么……你为什么总是一意孤行……你可知你死了……我该怎么活下去……我不要嫁给别人……我也受不了为你以外的任何男人……生儿育女……你好自私……沈栖迟我恨你……” 沈栖迟湿润的纤手拭去她唇边的血迹,俊美的容颜就在那一刻凋零。 敏柔亦揪心万分,忙跪求:“求大人救救二少爷吧,小姐不能没有二少爷啊,奴婢求您了,奴婢求您了……” 一直沉默的颜景泽顿感昼夜难辨,有无数指责裹着倒刺压进他的心房。 有没有一瞬感觉恍如隔世呢? 颜景泽问自己,这一切都是他无用的嫉妒心驱使,可纵然是为了惩罚沈栖迟,影九在屋顶上偷听他也心知肚明,为何还要继续演下去? 他想让云舒看清这个男人的无能吗? 事实上,他再如何不堪一击,在云舒眼中也胜过他无数倍,他输了,身披傲人的优势却彻彻底底输给这个男人。 作罢,他笑起来,让在场所有人惊悸。 “你有何脸面笑,想笑我二人愚蠢吗?” 他嗤:“自愿服毒……难道还谈得上聪明?” “始作俑者,今日便算生死天定,我不会怪你,但你永远都不会懂,什么样的人才值得去爱,因为你不配懂……” “舒儿,别说了……” “说的好啊……”颜景泽睨视的余晖打量二人,敛去闲笑,“不过也很可悲,后头那柱香已经烧完了,值得少夫人爱的人应该……” 沈栖迟应着他的尾音也窜出一口鲜血。 “二少爷!小姐!小姐……二少爷他吐血了……” “不……沈栖迟……”她拼命的拥住他,“不要死,不要死……我不让你死,求你……求你别这样丢下我……” 预想钻心的腹痛并未袭来,只觉涌血而过,体态更觉轻盈。 难道这穿肠毒药…… “颜景泽……”沈栖迟爱恨莫测的唤他,片时已察觉他眸中的异色。 “你怎么了……你说话呀……”云舒半分未觉,空洞的一双美目清泪娟秀。 “舒儿,我没事……院判大人宽容仁慈,没那么狠心要我的命的。” “不不,我不相信!你骗我……让我摸摸你,让我摸一下……” 他执起云舒的手覆到脸颊,她又顺着轮廓游移至眉眼处,“夫君……”她娇弱的哭着,寒津津贴上去吻他的眼角,“富贵贫贱……生死不计……我都不要与你分开……黄泉万里不问归期……我只求能落在你怀里……” 一声“夫君”唤得他心动,也唤得颜景泽愧色赊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7章:给脸色看 看来她并不相信颜景泽会手下留情。 二人唇边都是血液,混合在一起,沈栖迟抵挡不了深情的卷潮,如倚危墙似的不敢粗鲁懈怠,更无力去阻止她送来的清濛胭脂香。 就当他的面如此情动难遏了? 颜景泽避过身子去,道:“医治之法有三,一是寻‘仙蛰’的解药敷于双目,连用七日,便能复明。” 沈栖迟微微撇开云舒,喘:“你不是……不是说了‘仙蛰’没解,那这……冷静些……舒儿,你……”云舒不欲让他与颜景泽多话,覆吻贪婪不足,如影随形。 “在我庶姐成为教主前,是有解的,不过她那时一个心情不好,便将解药全部扔进了岩池,所以……现在就没有了。” 废话。 沈栖迟暗暗想着,偶有回应云舒的邀请,可从她的眼中拣不出从前娇羞婉约的媚色。 颜景泽时不时瞥上一眼,而敏柔早已羞涩的跑出了房间。 “二是……取活人的双目毫发无损的挖出,再在短时间内安到少夫人眼中,此过程艰险异常,施行之人若存半点杂念必然不成,自然……少夫人原有的患目也都要挖走。” 二人一听此法,难免毛骨悚然。 这种法子听都没听过,颜景泽还说出来,难道就确信他们不敢尝试吗? 云舒仅一顿,松开他的,那些混合了水汽的血痕淡化蕴粉,在旁观者眼中没有避讳的欢渡。 “不行……此法……此法不可行……要我伤害舒儿……断不可……够了,给我停下……”他微赧的斥着,不忍言辞拒她,湿冷的身躯在外人注视下不免僵硬。 可云舒却不,仿佛就仗了自己眼盲为净,不抑失礼,在这颜景泽创造的游戏牢笼中少有恣情的对峙开去。 颜景泽亲眼观赏他心中所爱,盛着一身香冽锲而不舍的枕上沈栖迟。 当她罕游上行,颜景泽清嗓扫他们的兴:“生挖活人的目是残忍了些,倘若二少爷自愿奉献,那便另当别论了……” 云舒被沈栖迟捧住了脸,“别……先听他说……” “损人利己,你愿做我也不愿配合,你知道的……就这样……就这样我便无求了……” “唔……” 泪水,雨水,血水瓢泼辗转的小脸,出现了颜景泽熟悉的倔强,他的心凛凛颤动,又极度不愿的将她与旁人亲密的画面引入眼底。 眸闪寒芒,看沈栖迟生涩应付的模样,倒有些像被他贴近耳语的姚澈。 “最后一个方法……等我姐夫前来临安朝贡,其中有一味贡品是治疗重中之重,皇上若肯将其赏赐于你,下面的就都有把握了。” 沈栖迟染红了两颜,想言却无口,云舒似寄生在他体表,如欲强行剥离,她痛他更痛。 齿间切咬,她即刻微嗔一声,粉拳轻敲在他肩头,“坏……” 还没落下第二记,手被包进了掌心,同时面颊触上一只大手,为其宠溺拭去湿冷的露雨,“你乖……不要胡闹,我有话要说……” “我不……” 抗议未能溜出口,巧额被他极轻的点吻,像是补偿,也像是给她乖巧听话的奖励品。 可是她不死心,不满薄弱的赏赐,倾身滑去,跌入他怀里整个人矫情起来。 沈栖迟撩开飘在她唇边的青丝,拢上一截纤颈,“你所谓的姐夫……” 颜景泽翩翩身躯回案后漫不经意的坐下,然英俊的柳叶眸锁住二人,轮流辟过,“姐夫便是姐夫,有何异议?” “是妄毁解药的……” 他鄙笑,“那个是我庶姐,并不曾婚配,我说的姐夫是我长姐的夫君。” “左聿?”他有些惊异。 颜景泽赞他不知轻重,“天高皇帝远,再忆方觉许久没有归家,二少爷不提醒,我都快忘了姐夫的名讳。” “言重,天御国君万人之上,是我僭越了。” 怀里犹如满洒潇湘雨,清甜幽香直绕顶梁,沈栖迟将手拨进云舒的青丝,好将那芬芳抖落更郁,“据我所知,天御向临安的朝贡并不频繁,不知此法要待到何时才能……” “开春科举会试期间他就会来,不过朝贡是假,实为应我长姐所求,过来探望我的。” 云舒似乎不悦他的三心二意,但被他夹扣又无能脱身,转眼添了许多假意讨饶的表情。 沈栖迟看着不忍,沉叹降弱那格调,她才坏坏表态:“看来贡品清单已送到姚深手中……私取无望……我们何不直接向他讨来……” “不可鲁莽……皇上心思不浅,主动向他讨要,会叫他生出猜疑的。” “舒儿是怕皇上大度……不明就里,随意就将那东西赏给别人了……” “别怕,不会的。” 人前做作的丫头,慈悲放过沈栖迟一条命,她不仅没有感恩,还故意这般与之恩爱给谁看啊? 颜景泽的劲腰又瘫下几分,腹诽道。 沈栖迟用沾湿的袖口简单拭掉她面上的血污,“与院判大人私交再密,往来国事也需要避忌,舒儿可不能害了大人担那泄露邦交国情之罪啊……” “疑心病。” “君王多疑,宁枉勿纵。” 两男视线交错,沈栖迟道:“依大人之见,该如何名正言顺的求来。” “我本来是有一个法子的,虽是不太妙,却也能避嫌,不过……二少爷既已得了皇上厚爱,便没有了御前讨赏的机会。” 云舒轻佻衔下他的衣袖,软语吹进袖中:“夫君没有……不表示旁人都没有……” “是吗夫君……” “该死你……”臂弯流过一阵麻痒,斥那丫头得寸进尺需索不穷。 抽回手,他薄愠:“舒儿!” 于是扁扁嘴,委屈巴巴的消停了。 言归正传,其实云舒所言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颜景泽也点头,憎意潜伏,“历年科举会试,三甲都要经圣上殿前亲测,夺得状元者自然大有封赏。” “届时稍稍提及,想必皇上也不会不给。” “确实,此法不会遭人疑心,就是成本大了些,我已经递信给姐夫,让他专择那一日来访,所以在那之前东西都会在。” “真是辛苦大人暗中为我与舒儿周全了,欲要名正言顺得赏,那天子门生就必得是我们的人。” “你还算清醒。”他不温不火的揶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8章:不负相思 婑媠傍身,绯颜腻理,能浣清形势不太易。 其实颜景泽并非不能私下向左聿讨,所费功夫也不会比此法多,不过他更想看,一向放慵不拘的公子,会不会为了云舒主动束身官场。 哪里想一朝沐皇恩,便得了平民一辈子也攒不到的荣耀。 也好,早晚而已。 日后避无可避要在朝臣间游走周旋,有些事……不能不防患于未然。 “未雨绸缪……多一个道友,便少一个政敌,院判大人为官多年,这个道理很基本。” “是吗……谁知道呢。” 从香薰缭绕的缝隙中透出他凄然的托辞,搪塞一般。 云舒出了这口气,整个人劲头渐失,虚掷在沈栖迟怀中,“多谢大人……若这是迄今唯一的法子……夫君定会尽力而为的……”她眸中耐心增停,转面又去拖他的袖子,“好夫君……我们回去吧……我累了……” 沈栖迟半噎,“舒儿不能没规矩,大人一心帮衬,你不可……” “我已经谢过他了……走啦……走啦……” 她扯着步子莽撞无方,沈栖迟被她强行带离,“大人恕罪,我们……我们便先告辞……哎你慢点……”云舒差些跌撞,他来不及说完,作礼疾疾,“大人保重,具体事宜改日再详议……” “别说了……快走呀……” “好了好了……走了……” …… 颜景泽的面目随二人离开,染上重郁。 他一定是在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衡阳一别,曾说希望他留下的女子,并没有追逐而来。 他想,只要她能放弃跟随沈栖迟,选择让他来保护,即便二人永远止于知己好友,也是无憾了。 无奈事实就是残忍,偏要知难而进,真没有比那丫头更傻的了,千辛万苦去保全一个男人,为了他甚至毁损了双目,可事态并未就此转良。 很多时候他选择维持风度,实则平静的海面下,艳羡甚至是妒恨,在此消彼长。 因为男子一旦妒忌起来,会比女子更汹涌。 “丫头,你的确该死。” 颜景泽脑中都是她与沈栖迟唇齿翻滚的画面,无法沉落的怒意在湿润的空气中,渐渐扭曲成阴鸷恣睢的戾气。 那丫头根本就是故意演给他看的! 想示威?还是想警告他,为了沈栖迟她可以撇弃所有,包括尊严、理性、礼义、廉耻?倘若他继续存有铲除他的心思,她什么事都做的出? 这一次,是否真的将她逼急了? 侧目,案前地面血迹暖暖,麻木的嗅觉到此刻依旧无法清晰辨出水汽中的血腥味。 罢了,他不是会做无用功的人。 恨只恨自己没有先沈栖迟一步遇见她,给她的温柔无谓多少,在他后来者,即便居上,也占不得半点便宜。 沉默半晌,他唤:“来人。” “大人,有何吩咐吗?” 扫了一眼案上排列整齐的炉鼎,神色回归自若:“你去告诉殿下,明日我去他那切磋琴技。” 府人忽笑:“这份儿巧的,殿下不久前才派人来府里头传过话,说是备了您喜欢的梨花醉,邀您过去指点一二呢。” “哼……看来他倒真是很闲。” 眸光如露水稀薄,颜景泽显露出连日来最无杂念的笑容,“那便改一改我的话,便说二人对饮难免淡场,可请礼部的人择几位乐师,一同斟技。” “是。” 相府。 云舒恢复冷淡,由敏柔扶着回了寝殿。 “舒儿,今日是我混账,你不要生气了好吗……”沈栖迟挥退敏柔,去握她的手,却被她负气甩开,“我要睡了,你走吧。” “别……你若还在生我的气,夜里如何好睡?” “不劳沈大人费心,贱妻命硬,无论跟了谁都能安枕,断断死不了的。” “你……”沈栖迟褪去湿透的外衣,过去拥住她,“我知道你怪我……但你不可如此贬损自己……” 面上的泪痕还未断,又涌出新的,“有何不可,夫君已决意将我赠予旁人了,如物如件,还分文不要,敢问世间还有比我更卑贱的女子吗?” “舒儿……”他从背后圈绕,攫到满手的泪。 “你别这样叫我!” 她像是彻底恼了,急斥带了些哭腔,可又因为盲视,无法准确逃离他的桎梏。 “那好吧。”低顺的妥协,令云舒困惑。 可他岂是轻易作罢之人,转瞬耳畔兀自沉叹。 莫不是伤他心了? 她怪他,可又何尝不知他都是为了她。 不露痕迹的抬袖拭泪,犹如刻意,触上他的纤指。 然后婉然一声气哼,厌移。 步调也跟着无方向的躲避,于是她隐隐期待的拥护,如期而至。 “你放开……” 属于他的皓莹有致,在他的声声哄慰中化为惯醉的美酒。 …… 沈栖迟看不厌她翕张无率的樱口,还有两颊由淡渐深的绯红。 迷惘的双眸轻合,柔若无骨已然支撑不了自己。 “好舒儿……” 总在情愫转烈时这般柔唤,云舒匆匆睁眼,依稀的光感拉回她一些理智,“不行……” 上方的男性被推脱,又换来一声唇边湿滑的吟笑。 “抱歉,我还是做不好,我……我看不见……” 沈栖迟不在意,自作主张抱起她:“别怕,在医好你的眼睛之前,我便是你的眼睛……” 云舒最是听不得煽情言语,不容置疑这些话从任何人口中说出,都不如他说来得撩动芳心。 明明片时之前还在赌气,现下已矜持全无的服了软,他愈发温柔厚密,她则愈发思绪浅薄…… “若是医不好,我也再不许你……” “一定能医好,为了你……我不许自己有错漏……” 雨声訇然,她溺情堪止,怅怅道:“你知道的,从前我所做一切,不乏断你仕途之意,我想让你明白,官场险恶,任何事物都不及你的性命重要……” “我明白,舒儿……”他妥帖的拥她上榻,“但你也要明白,我娶的是妻子而非尊长,你要做的不该是护佑之事,而是……” 菲薄的唇落下,她颊上一热,他戏谑:“这样……” “你想让我怎么看待你呢。” 她羞退了容颜,钻进被中。 “不要躲,说话……” “我说我说……”四方圈禁,她揉着生疼肤位,暗啐他野蛮不仁。 一对红烛燃到天明,沈栖迟将二人的情意挼进梦里,回想那一字一句,坦然澄澈。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9章:假意道贺 愁云淡淡雨潇潇,暮暮复朝朝。 头顶一把绘了寒梅的油纸伞,身侧是为她撑伞的人。 “昨夜雨下了一夜,滴滴答答落得我心烦的很。”云舒朝他那侧偎去,让细雨绵绵香消,“听这动静,还有得下吧。” 沈栖迟执着伞的手微攥,声音却柔:“那咱们早去早回,我再陪你睡一会。” “嗯。” 她隐有惆色,默默附上他的手,上了车驾。 公主府。 “稀客稀客,小迟与弟妹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命人准备酒席,为你们接风洗尘啊。” 入耳是沈栖流虚伪的寒暄。 沈栖迟见到兄长,柔情尽失,话中处处带着刺,“不劳大哥费心安排了,我与舒儿仅是奉父亲之命来恭贺大嫂有孕之喜,贺完便走。” 许久没有争锋相对,沈栖流一时溶不开面。 他偷偷扫了一眼云舒,道:“溪儿有了身子,精神一直很倦怠,现在还在里头睡着,我谴人去叫她。” 在一旁伺候的是紫苏。 “紫苏,去叫公主。” “是额驸大人。” 云舒乍听称呼,颜面微侧。 沈栖迟亦是如此,随即讽道:“看来大哥搬入公主府后,对大嫂的态度是好了些,从前一口一个贱人的确不太好听,早该改改了。” 沈栖流下颌略收,伪笑渐失:“小迟究竟是来恭贺,还是来教训哥哥我的。” “大哥息怒。” 云舒触了触沈栖迟,示意他揽过自己的身子面对沈栖流,“大哥在这边。” “是……” 转过神采憔悴却依旧艳逸的双眸,轻盈的身子一福:“大哥息怒,夫君是心直口快,并无恶意。” “舒……弟妹,你的眼睛真的……” “只是小恙,大哥不必挂心。”她听出他语气中的疼痛,也许还在为了二人“无疾而终”暗自扼腕叹息。 “都怨我,若那日我拦了不让你离家,你也不至于……” “你住口。” 沈栖迟已有些不冷静,“舒儿是我的妻子,她变成如此怎能怪在大哥头上,合该是怪我这做夫君的不称职,轻易便将她留在禽兽身边……” “你……” “夫君说什么呢。”云舒弱不禁风的笑起:“好好的来恭贺大嫂有喜,皇嗣忌讳,言语上不可太粗俗。” 他悻悻撇唇,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除掉他的。 沈栖流至今不认为云舒的离去,是为了逃避他的宠幸,反坚信如她所言,只为待流言平息。 而实际上,种种情形无不在提示他,云舒所爱一直都是沈栖迟,与自己言好不过是假意欺骗。 自然,他更想不到她的初始目的,是利用他挑起姚瀛的妒火。 “听父亲说,皇上十分重视大嫂的胎,一日三趟的派太医来此请脉,就连那刚直不阿的方曦弹劾大嫂行刺,他也一字不信。” 沈栖流眉心假意舒展,敷衍道:”人非圣贤,刚直不阿也难保不会断错案,好在皇上明鉴,还了溪儿清白。” “清白不清白的……弟弟无能辨别,不过弟弟还听说,方曦回云途中被人行刺未遂,而派人营救他的,正是大哥……”沈栖迟余光瞥见姚溪正向这头来,话锋骤转。 “这怎可能,我与那方曦素不相识,又怎会知晓他要遭行刺呢。” “说得也是……”沈栖迟眼含深意的看他,“若非早得消息,是不会那么凑巧的,罢了……只希望皇上能早日查清行刺之人,还我与舒儿一个公道。” 沈栖流心惊沉放,险中获胜的笑开:“放心吧,父皇深明大义,绝不会让你与弟妹白受委屈。” “夫君这话很对,只要是父皇想做的事,绝没有做不到的。” “溪儿……” 姚溪由紫苏搀扶而来,一月多点的身孕还未显怀,可她却已刻意放慢了步调,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行至二人面前,云舒福道:“见过大嫂,许久未碰面,不知大嫂还好吗?” 她犹如看好戏般,盯着云舒空乏凝滞的双眼,有些不信的打量。 片刻,她又扬手在她眼前稍作挥舞,不见她眨眼,终是耐不住嘲讽,“本宫一切安好,不过本宫看弟妹的样子,却是不大好啊……” “姚溪你……”沈栖迟立时不快,冲动上前。 云舒觉出异样,倾身制住了他,“大嫂搬进新居,又怀有身孕,可谓是双喜临门,舒儿恭喜大嫂。” 姚溪白了一眼沈栖迟,鄙道:“客套话就免了,虚情假意的倒不如不说,待本宫产下嫡子,还怕没有你道贺的时候吗!” “弟妹好意恭贺,你这么不近人情做什么?”沈栖流蹙眉,对于姚溪的言辞举动很是恼火。 今时不同往日,姚溪听了不顺耳,立刻发起脾气:“怎么了?本宫才说了她两句,你就迫不及待帮她不平了?沈栖流……你想造反吗!” “你……”他吞下怒火,“罢了,你有着身子我不与你计较,紫苏,带公主下去休息吧!” “本宫不走!” “姚溪……别得寸进尺……”沈栖流逼近她。 “本宫就是要得寸进尺,你又能怎么样!”她无比嚣张的剜住云舒一双盲眼,藏不住耻笑:“没想到昔日如花似玉,美目盼兮的弟妹竟成了残废,不知某些人看了,心里是不是很痛啊!” “你说什么你!” 沈栖迟再难忍她,上前要去理论,却被同样愤懑的沈栖流拦住,“别冲动,让我来。” 他抓起姚溪的手臂,并不厉色:“太医就快来了,看到你如此大动肝火,是不是不太好……” “那又如何!” “不如何……就怕他回去如实一禀,父皇母后会怪责你无理取闹。” “笑话!本宫见到贱人心情便不好,见到专门勾引男人的贱人心情更不好!” “呵……你所谓的贱人,是指何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姚溪想甩开沈栖流的手,“放开我!云舒!你这贱人当真不知廉耻,勾引夫兄不算,还处心积虑勾引我皇兄,现在如何!瞎了眼的滋味生不如死吧!贱人!这就是你犯贱的报应!” “啪!” 姚溪正狂怒的骂着,突然被一记耳光打蒙了脸。 待她捂着脸转过来,襟领被人拎起,“你刚才说的什么,在我面前再说一遍。” 眼前是余怒未消的沈栖迟,还有另个男人阴郁狠戾的脸。 “皇……皇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0章:情敌相见 臂上的力道消失,身旁的紫苏也应势跪下,这令姚溪相信,眼前揪起自己衣领的姚瀛不是幻象。 云舒感受一轮压抑的气息拢上四周,一定是那个男人的视线渡了上来。 “额驸好言相劝,皇妹怎么能不听呢。” “皇……皇兄……”姚溪似是丢了三魂,方才凶神恶煞的跋扈姿态已无法在她面上寻到痕迹。 沈栖迟攥起发疼的手掌,揽过云舒跪下,“舒儿,熠王爷来了。” “臣(臣妻)请王爷金安。” 姚瀛瞥目,发现云舒行礼的神色过于局促,倚在沈栖迟怀中不肯生隙。 到底是老情人与正夫相遇啊。 不过他不认为这种场面能使她惧怕。 “免礼吧。”他淡淡一声,回面便斥:“难为额驸好性子,然如你这般狂妄的女子,若是换做本王,必定即刻除之而后快……” 姚溪恐慌的神情僵住,“皇兄……妹妹……妹妹知错了……” “我让你把那些话对着我再说一遍,听到没有……” “不不……皇兄……”她摆明了最惧姚瀛,已无法兼顾自己被他制服的窘态,“皇兄恕罪……妹妹只是和弟妹……和弟妹开个玩笑……不是存心……啊!” “皇兄……” 脖子被掐住,姚瀛面不改色道:“那皇妹的意思,便是本王与沈卿开不起玩笑了?” “不是……不是的……皇兄……放开我……” 沈栖流见姚溪呼吸困难,声音也变了调,急急道:“皇兄手下留情!溪儿……溪儿她还有着身孕……” “瞧本王这记性……幸亏额驸提醒,本王差点忘了,你这腹中还有本王的小外甥呢。”说着大手一松,姚溪飘然向地面倒去。 紫苏与沈栖流忙接住她,才没叫她坠地。 姚瀛自仆从手中接过绢帕,嫌恶的擦净自己的手。 “咳咳……”涨红了脸咳个不止,片时又觉小腹隐隐生疼,“疼……疼……沈栖流……好疼……” “你怎么了!” “我肚子好疼……孩子……” 看那样子不太像装的,沈栖流便请旨:“溪儿有错理当受罚,但请皇兄顾念腹中孩儿无辜,让太医前来医治!” 难得见沈栖流为姚溪说话,不过也只是为着她的肚子。 “刘太医。” 后头跟随姚瀛而来的太医得命,姚溪由沈栖流抱着向后殿腾挪。 厅中顿只剩下两男一女。 沉寂叫云舒露怯,沈栖迟看出她的惧色,顺应道:“大嫂受诊臣理应回避,还请王爷容臣与舒儿先行告退。” 哪知姚瀛的笑中讽意十足,“沈卿莫急,本王不常见你……与夫人,正好趁此机会,稍稍聊过啊。” 刻意加重“夫人”二字,云舒已知先行一步的愿望定要落空了。 于是她道:“臣妻身子有些不适……恐怕不能陪王爷谈说了。” “无妨,沈卿在此便可,夫人可自行回府歇息。” 他走近沈栖迟,伟岸之躯与之不相上下,而无形中给她的感觉却迥然有异,“沈卿方进入官场,一定有很多事宜还不了解,今日本王得空,倒可与你多说几句。” “譬如……得人庇佑,当如何回报,受人愚弄,又该如何反击……” 沈栖迟感到怀中人儿焦灼一颤,同时小脸偏得更过。 他知道她在害怕,也知道姚瀛这句话其实是说给她听的。 不论立场如何,姚瀛并不曾害过相府,害过云舒,反而利落允了她的请求,帮助相府脱困,更有甚者,云舒南下一路,还都仰仗他赠的影卫,屡屡化险为夷。 所以本质上,沈栖迟不该敌视他。 然如姚瀛所言,单独留沈栖迟在此,那他定会将对她的不满全部嫁接到沈栖迟身上。 “多谢王爷提点,臣只怕雨天路滑,舒儿独行不太安全,还是……一并告辞了。” 姚瀛面上不恼,却将手中的绢帕略重的丢回仆从手中,“方才所言都不算,这为官的第一要点,是要学会察言观色,换句话说……是要争为识时务者,通常不识好歹之人……都没有太好的下场……” “臣……明白。” 云舒被无措夺了冷静,开口便无礼:“王爷何必急着恐吓夫君,况且朝中也并非都是咄咄相逼之人,识时务者在臣妻眼中,多半为贪生怕死之辈!” “舒儿!不得放肆!” 沈栖迟将她揽到身后,“王爷恕罪,舒儿……舒儿她是伤了双目心绪不佳,并非有意冲撞王爷……” “本王知道,”打断他,目光全落在他身后,“夫人确是口齿伶俐远胜沈卿,又这般的姿容倾城,难怪能得沈卿百般疼爱,不惜以下犯上来保全她的颜面。” “臣该死,方才一时冲动伤了大嫂,实在是臣有罪!” “沈栖迟……”云舒眼前光感微晃,再去触碰已没了沈栖迟的影子。 “其实本王也有所耳闻,说沈家二少爷随性无拘,与额驸是两路性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卿请起吧……”姚瀛奢贵的锦袖轻挥,阴柔的眸渴望在云舒身上寻到交融之刻。 可惜她的眉间落满愁绪,根本看不到他。 沈栖迟没有起来,因为云舒摸索着跪到了他身侧,“求王爷饶恕夫君情急之举,臣妻愿代夫君受罚,连同冲撞王爷之罪,一并受下。” “不舒儿,这不关你的事……” “好一对儿患难与共的壁人哪,郎才女貌当真瞧得本王眼中刺痛,本王……也只有羡慕的份儿了。”姚瀛沉沉叹。 “王爷……言重。” “退下,都退下,别在本王眼前瞎晃了。” 地上二人呼吸一凛,顿了顿,沈栖迟才道:“多谢王爷宽宥,臣与舒儿铭感于心。”他扶起云舒,“臣告退。” 姚瀛不懂自己怎就这么轻易放过了那女人。 临了她跨出厅外,身后又道:“沈卿……” “王爷。” “明日……早朝见。” 沈栖迟媚眼半眯:“是。” 二人走远,侧边的仆从试探道:“王爷,那女子不就是……” 他幽冷斜视,震慑他止住了下头的话。 不过半刻,他又自己说了下去,“没错……本王想要的女人是他人之妇,你很不敢相信吧。” 仆从却不屑道:“奴才瞧那沈大人行为无状,想来不难对付,王爷若真喜欢沈夫人,尽管将她夺来便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1章:谅你不敢 本是奉承,反惹姚瀛瞪他:“本王想要的东西,至于夺吗?” “是是,奴才该死,奴才失言了!” “可是王爷……”仆从眼有波澜,不欲将此事翻篇。 姚瀛佻薄的挑唇:“你是不是想问,舒儿都盲了眼睛,为何本王还对她念念不忘?” “奴才……不敢……” “哼……”欣然冷笑,并未赏出原因。 寂然许久,他忽然问道:“听闻今日五皇弟邀了池未品茶听琴,颜景泽也去了。” “是,尚书大人还择了好几位琴师,早早便进了宫。” “怎么……五皇弟这个年纪才想起来学琴?” “许是心血来潮吧,您也知道五殿下的,除了寻花问柳便是醉酒闯祸,能做成什么事儿呀。” 姚瀛轻蔑的点点头,“这一点是不假,不过有个颜景泽在他身边,本王始终不放心。” “王爷,您是担心……” “科举开考在即,他这个时候私会池未,目的定不单纯,派人留意他。” “是。” “还有,就是司月那个臭丫头……”想起刺杀方曦失败,他便有愤怒无穷,若非沈栖流从中作梗,姚深也不会从方曦处抓住姚溪的错处,虽已用一个孩子压下了事态,但他与赵氏多少受了牵连。 更可恶的是派去刺杀的司月,竟然失败逃跑! “王爷息怒,奴才一定会找到她,然后灭口以保无虞。” 姚瀛邪佞挑眉:“敢与本王作对的人,都会是死路一条,沈栖流屡次阻挠本王,本王便让他永世翻不了身!” 矜贵冷肃的凤眸中尽是狷傲。 …… 近郊,皇宫。 当雕镂齐整的窗棂透进雨后斜阳,池未起身跪安。 “池大人慢走,我就不相送了。” “殿下留步,微臣告退。” 姚澈转动微僵的脖颈,伏在瑶琴上:“我猜他出宫不到百步,又会被姚瀛请去喝茶。” “知道便好,何必说出来。” 他见颜景泽闷闷不乐,似有心事,“这么冷淡,真令人伤心呢。” 白手套抚上额头,从指缝掠见到姚澈那张熠熠生辉的美颜,不禁怆然。 的确不该这般焦躁,今日可是他有求于他。 于是很薄的歉意溜出口:“我昨夜没歇好,辗转一夜乏的很。” “你一向浅眠,下雨天闻那么多药香更易扰神,今日回去不要制了。” 他不应,兀自道:“我只闻过一次‘仙蛰’的解药,该死的庶姐任意妄为,溶了成品还要溶了药方,让我现下不得不一种一种的来试。” “行了吧,闻过一次便要调配的确是为难了,反正那丫头又不急,先拿到了碧落草再说。” 他萧索轻叹:“碧落草是一定能拿到的,即便我们不讨,姚瀛也会去讨。” “你也发觉外面偷听的人了?” 姚澈从瑶琴上支起身躯,愈发倾向他:“看来这宫里还不如流连坊,到处都是敌人的眼睛。” 颜景泽微微探手,便能拨到琴弦。 白手套轻挑,琴音沉闷不透:”还不是你行事太过张扬,池未是什么人,来往你宫殿怎会不被姚瀛发现?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耳畔琴音骤起,他惊乱了心跳。 于是语气不快道:“知道了,你愿去鱼龙混杂的妓院便去吧,反正此处形同虚设,我也不见得会在此呆得太久。” 扯了扯领口,他起身要走。 “慢着,你去哪?”颜景泽不知他发哪门子的火,伸手扯住了他。 “我去替院判大人拜访天子门生,让他们在殿试中一举争得碧落草。” “你……” 怎的现在还说不得他了? 姚澈见他语塞,更愠拂去臂上的手:“谁让大人操心太过,偏偏喜欢把别人的差事揽到自己身上。” “站住。” 暗紫色的流锦下摆轻晃,顿在了原地。 颜景泽玩味缭绕:“听殿下这话,是替我不平啊。” “……” “这些事原是可以交给沈栖迟的,不过算我卖他个面子吧,能将刘智交给方曦,他功不可没。” “你答应帮那丫头医治已经是还他人情了,刘智交不交给方曦,对于我们来说都没有太大区别。” “怎会没有区别?”琴音倏而清脆起来,姚澈回眸,见他正用竹茶匙拨动琴弦,“殿下别忘记了,沈栖迟不一定非要帮我们的。” “别弹了。” 他走回去夺过茶匙,丢在茶具当中,“有你帮我就行了,其他人都不重要。” “……” “你该不会是见姚深赏了他个官做,便忌惮了吧。” “四品而已,也大不过你去。” 姚澈勉强信了颜景泽的说辞,转瞬忘了自己说过的话,“走吧,上次你说要看小倌调教出来的艺妓表演,这会子整好得空。” 颜景泽忍俊:“果然是殿下最爱风流,天子门生亦不如歌舞娱情来得有吸引力。” “废话少说,你看是不看。” “自然要看了,只是我好像记得墨玉说过,那些姑娘在年节时分便都会被卖……” “我们去姚汜宫里。” 姚汜乃姚深长子,母周氏贵妃,多年来一直被赵氏打压一头,连同儿子也要屈居嫡子淫威之下,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姚澈与姚汜,算不上远道不同。 颜景泽眸中闪烁的兴奋薄如轻纱,微妙,却足够吸引他驻目,“没想到大皇子也喜好那一口……” “年岁渐长……身边的人渐渐都会看腻,外出寻点新鲜刺激的不足为奇。”他不以为然道。 说是长子,也并没有比姚瀛年长,一嫡一长同年而生,不过因周氏提前临盆,才让赵氏育有嫡长子的梦想幻灭。 赵氏针对周氏,不知是否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如此说来,再过两年我也要往那方向靠拢了?” 姚澈秋棠般秀丽的眉毛拧紧,“是吗?原来你已经看腻本皇子了?” “当然没有。” “再过两年?” “再过两年也没有。” 他斜挑狭长的美目,似信不信:“真的?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这……” “是不敢吗?” 颜景泽翕口,又轻合,总是辩不过他。 对于他的退步,姚澈一向是不吝接下的,仿佛在相遇相识,相知相惠间,他就该让着他。 “谅你也不敢。” 狡狯的笑中带着些沾沾自喜,引颜景泽跟随牵动唇角。 瞳中倒映的是能模糊性别界限的妩媚容颜,矫揉,偏偏清爽利落如三月草长,纷杂,又潋滟婉然惹他艳羡非常。 “走了,真拿你没办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2章:暗摆一道 最是秋风管闲事,红他枫叶白人头。 “如何,溪儿的身孕……无碍吧。” “回父皇,皇妹怀胎才一月有余,胎象不稳是常事,儿臣已命太医值守公主府,您不必太过忧心。” 姚瀛听太医院回禀,因晨起姚溪便动了胎气,匆匆忙忙饮了安胎药也不见好转,眼见要入夜,故又派了好几拨太医轮流去照看。 “没事便好,这是朕的第一个外孙,你定要照顾好他们母子。” “是,儿臣替妹妹多谢父皇疼爱。” 姚深疲乏的揉揉脑袋,下一刻轻挥龙袖:“朕乏了,你退下吧。” “是……”他低声应道,却无离去之意。 “怎么?还有事?”姚深在嫡子面上见到少有的踌躇不定。 “父皇,儿臣……儿臣有一事相求。” 天子蹙眉,垂首露出精练的眉尾,“说来听听。” 如此言辞恳切,倒似遇到了大事。 一反常态的背后大抵都有不能与人说道之处。 姚瀛自知强求,于理不合,却仍要勉强:“父皇恕罪,儿臣斗胆,想向父皇求一样东西。” “你我父子,怎谈得上‘求’呢?” “父皇……” 姚深鬓边已添了白发,时不时的拨弄,更像是要刻意将其掩盖。 丝缕白染延伸到鎏金的龙形发冠内,被颇为有序的绾起,“瀛儿与朕……生疏了呢。” “儿臣不敢。” “知子莫若父……你这孩子从不做无把握的事,今日种种欲言又止,想来也知道朕不会允你的请求。” 姚瀛忡忡抬眸,对上天子琉璃般的淡澈:“父皇英明,儿臣……也只是想尽力一试。” “直说便罢吧,朕也想听听瀛儿求之不得的……东西。” 若说是东西,不若说是人。 天命的注视令姚瀛无法回以寒峭之色,为何他总有一种姚深已知晓全部底细的感觉? 不安游倚上心,他避开压抑的片区,看向龙案:“是……儿臣听闻春来天御会向临安添一次朝贡,个中贡品包括一味稀世珍药碧落草,儿臣冒失,可否求父皇将那碧落草……赐予儿臣。”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姚深不变沉敛,意外解释起来:“上天入地所寻不得,九天阴间都难觅,更何况是朕与你这种凡人……” “父皇……” “碧落草确是划进了朝贡清单,天御国君为示诚意,特将此奉于我临安。” 他面目一缓,颜景泽果然没有胡言,真有这东西。 派去监视之人回报,闻二人谈话间提及,医治云舒的眼疾唯缺一味药引碧落草,若能向姚深求得此物,还怕云舒不乖乖来求他吗? 因为他不想放过那个黑心的丫头,他一定要让她为自己胆大包天的愚弄,付出代价。 可姚深并未从他眼中攫尝到怨恨的味道,不像是报复,倒像来受辱的。 既如此,他岂能不成全他,“难得你开口求朕,朕若不肯赏你,未免太不近人情……” “多谢父……” “先别急着谢恩……”姚瀛悦容暂滞,听他继续道:“自你语涉碧落草,朕便疑惑,朕也就是前两日才见到呈上来的清单,你……又是从何知晓。”根本没有疑惑,清阴阴的颇似质问。 失策,他该如何解姚深之“惑”? 姚瀛棉絮般软了双膝,俯身而跪:“儿臣是……从颜大人口中得知的。” “颜大人……颜院判……”姚深抚眉叨咕,“天御国君是他母家的表哥,娶了他嫡姐后又成了他姐夫,这亲上加亲……能知道也不稀罕。” 字面理解已信了他的胡诌。 “不过……此等国情语出同享,想必你二人私下交情不疏吧。” “是……是,儿臣与大人是有些私交,因听大人提过研制药方需用到碧落草,儿臣才想帮他求您一求,可如果……” “朕明白。”姚深面上寻不到猜忌踪迹,但那无意敲打在龙案上的指端,难掩真实心境:“是朕多疑多思了,你不必如此紧张,起来吧。” “是儿臣没有及时向您禀明,是儿臣的疏忽。” 姚瀛心结不散,不确定姚深是否真的消除疑心,遂不敢遵命起身。 满载调笑的语气轻责:“太较真可不成……” “既是颜卿索要,合该由他自己来求朕,少做一回好人,朕想颜卿不会怨你的。” 姚深给出一个台阶,姚瀛是不会不下的。 求不到,反让帝王的疑心加重,得不偿失。 “谢父皇。”于是他暗藏惆怅的起身,指望能让姚深察觉出他这份不安,是因为助人不成而善意的自责。 他的嫡子,绝对有一颗“仁心”。 敛进眼底只字未应,将话题岔开:“这些日子你母后身子欠安,时常念叨你,整好你今日入宫,不如去问个安。” “多谢父皇关怀备至,母后忙于筹备布置千秋节,想让父皇高兴,儿臣已对母后提议,将宫宴琐事交于儿臣去办。” 姚深欣欣然笑开:“你能如此懂事朕心甚慰,左不过是生辰年年都过,稍作打点便可,不要太过铺张。” “父皇的生辰是大事,必要好好去操办,届时儿臣让渃儿前来为您祝寿。” “渃儿已经会开口了?” 姚渃是姚瀛嫡子,王妃嫡出,不到周岁已会连词成句,确要较一般孩儿聪明伶俐些。 “是的父皇。” “哈哈哈……好啊……渃儿这小子可比你小时候强多了,朕记得你满了三岁还不会说话,那时候当真急坏了你母后……” “父皇取笑了……” …… 退出殿外,男人与父亲谈说家常的欢喜神色随即退散。 意兴阑珊,也稀释不了被猜忌的兢惧感,人前君臣人后未必当得成父子,他明白帝王眼中存不住情爱,不论亲情还是爱情。 姚深如此,姚深诸子亦如此。 还好,他提起至少是缓和了先前窘境,伫立片刻,让二月的夜风吹醒他发热的头脑。 “颜景泽,本王真是小看了你……” 如今在姚深看来,他可是与颜景泽交情匪浅了啊。 小小一棵碧落草,能使帝王疑心,暗通异国,培蓄靠山,又能叫颜景泽多重自保,总不见得才在皇帝跟前表了心,没两日又“大义灭亲”了吧。 如今储位空悬,颜景泽暗摆他的这一道,无疑是不小的冲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3章:再见姚澈 东风不为吹愁去,春日偏能惹恨长。 三月初九,皇帝生辰千秋节。 阖宫宴饮,百官齐聚,姚深坐镇金銮殿御收众官朝贺与其贡献的节礼。 放眼望去一如他登基那日,满朝绛靛,文武分明。 千秋节这一日必要大赦刑狱,轻者释放,重者减刑,全城禁止屠宰七日。 城中主干街道都要绘制翻新,沿街百姓设置香案,倾巢跪拜,同向皇宫方位行礼祝寿。 王以下官员连着朝服七日,绢袍,补褂缺一不可,皇城内外各处修建道场做法事为帝王诵经祈福。 入夜席设兴庆殿。 歌舞升平,笙竹齐鸣,姚深御座而上,身侧是皇后赵氏与贵妃周氏。 席下皇室子孙,王公贵戚处前排,而后文武臣僚依照各自品阶相继排开。 吉时到,举杯作礼,喧嚣骤起: “恭祝吾皇千秋大喜,万寿无疆!” 姚深扫过众人,金黄的袖子一挥:“千秋万岁,朝野同乐,朕心甚欢。” 兴兴说着,无人注意从铺了金线镶绣龙纹台布的桌腿处溜出一小人儿。 只见那小儿跌跌撞撞,还不太会走路,一身杏色织锦的围衣精致小巧,裁剪的十分合身,垂在身前的长命锁随他干戈微动,不断发出清脆好听的铃音。 本也是没人在意,因为铃铛声响混入丝竹,弱不可闻。 待那孩儿止住脚步,圆溜的大眼落到了云舒面上。 云舒似也听到铃声,却不知是从这孩子身上发出来的,倏然手背有了抚触,她自然以为是沈栖迟所有。 困惑间,奶声奶气的童音入耳:“母……母妃……要抱……” 她心一惊,手背接连被他碰了三五下。 “沈栖迟……”她向左侧轻唤,却未得到回应。 沈栖迟正随沈安士与四周朝臣寒暄祝酒,一时间不得分身。 “敏柔……敏柔……” “小姐?”敏柔正埋头为他二人布菜,闻得吩咐回眸,自然而然见到了那小儿,“小姐,这孩子是……” 云舒轻轻摇头:“可能走丢地方了吧,也不知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 小儿见云舒不搭理,即刻扁了嘴要哭:“呜呜……母妃……母妃坏……呜呜……” “哎这……”云舒微慌,摸索着握住那孩子的小手,“好孩子……乖……别怕别怕……” “小姐,让奴婢抱去交给掌殿嬷嬷吧。” “也……也好,那你小心些抱。” 虽是瞧不到孩儿的模样,但柔柔探抚到他的脸蛋儿,大约可知素手下方,是个可爱灵动的公子。 本以为这事儿到此结束了,不想敏柔刚抱过去,孩子便更大声的哭闹起来,“坏……坏……走……”两只小手也不安分,似十分抗拒敏柔触拥,不悦挥舞。 “乖……公子乖啊……” 她尽力柔声哄着,却是半分作用也没有。 “怎么了……” “小姐,小公子哭闹不止,奴婢……奴婢无法……” 云舒徐徐起身,翩去摸寻到小儿,即刻被攥住了葱指,“也罢……咱们先到外头去,莫要在这扰了诸位大人……” 于是二人边哄着小儿,边退到殿外。 “呜呜……要母妃……母妃抱……要抱……” 敏柔见小儿在怀里哭得伤心,小小的身子不断向云舒倾去,“小公子好像将小姐认成他娘亲了,哭得这样厉害,不如……还是小姐您来抱吧……” 她试着将小儿递给云舒,小心翼翼的抱起,果真如她预想哭闹渐止。 “还是小姐抱得舒坦,这便安静了。” 云舒搂着小儿轻轻哄摇,手有节律的在他背后拍着:“你先去向掌殿嬷嬷禀告下此事,以免稍后哪位夫人发现公子不见,找寻无门。” “那小姐您一个人……” “我不要紧,你快去快回,我在此侯着便是。” “是……” 小儿仍存浅浅的抽噎,言辞模糊,不停唤道:“母妃抱……渃儿……喜欢母妃……” 软糯的小手臂习惯缠上云舒的纤颈。 隐隐析明话中意思,即便知晓是错认了母亲,也惹得她小脸儿绯染,“渃儿……”莞尔含笑,仿若鸿毛拂过心尖,酥酥痒痒藏着甜蜜滋味。 这鬼精灵,嘴儿倒甜,才这么点大便会讨他母亲欢心了。 “渃儿……像女孩儿的名字,你究竟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 她轻抚和煦,姣颜稍稍贴近孩子,哄逗中道不尽怜爱与慈柔。 小儿喜爱她春花乍放般的明艳微笑,仿佛如她这般美貌的女子便都是他的母妃,“母妃笨……渃儿……是男孩子……” “呵呵……抱歉呢我这么笨……”她疼惜的美眸中光影嬉戏闪烁,小儿不懂,也不知这深切的感触,有多复杂,“我也不想这样……能抱渃儿在怀里……却连渃儿的长相都看不见呢……” 不单是他,世间万物,浮于眼前皆成光影,若无法拥在身边,就都是假象。 她爱的,她恨的,越深刻越无处释放。 期望站在远处静静愁览她的男子,被月下一串美人泪,搅乱冷硬的下颌线条。 “沈夫人兴致不错,皇宫夜宴还有空替他人看顾公子。” 身侧陡然涌现调讽之语,丝丝熟稔却太过突兀,云舒来不及抹去泪水,怔在了原地。 “我在夫人的右手边。” 云舒听从,面向右问:“尊驾是……” 月染男子嫣然一笑,菲薄的唇弯起比女子更灵秀:“姚澈。” “你……”谈不上私情,长久未见让她几乎要忘了他实际的存在,“殿下有何事吗?” “没什么,偶见夫人对月落泪,遂想来关怀一二。 还是一样无矩放荡,云舒蹙起眉不屑显露厌恶之色。 可惜了,这丫头盲了双眼看不到他的容貌,否则此刻久违的相遇,定该掀起一阵轩然大波才是。 现下如此,算是天意? 相较初见更端庄的举止,烟波愁枉的眉眼间风情照旧,妩媚中不失青涩,甜诱中不乏可爱。 姚澈伸出玉指,指腹覆上了她的唇峰:“我记得你这张嘴最是能言善辩,怎的到了我这儿,便言辞悭吝了呢。” 她怀抱小儿后退:“殿下请自重!” 怎么说,她还是恨他的,她所认为这一切身不由己的发展都是从遇见他开始,即便到了如今箭搭上弦,无路可退,也从没一日停止过对他的怨念。 这种念不是惦,是卧薪尝胆的屈辱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4章:江山美人 微微厉声惊了小儿,“呜呜……母妃凶凶……” 姚澈方才见这孩子便觉眼熟,近瞧了他精致的衣裳规制不凡,方意识到乃皇家子嗣。 本也没什么,只是这“母妃”…… 奶娃娃的哭声简直把云舒的心揪紧了,纤臂揽过,贴到唇边亲吻安抚:“好了渃儿……不怕不怕……” “渃儿……” 他重复,然后在心内轻嗤,这丫头怕是不知这孩子的身份,竟还如此母爱滥生吗? “夫人很喜欢孩子呢。” 云舒回给他陌生敷衍的笑:“难道殿下不喜欢吗?依照殿下的年纪,也总该有个一子半女了才是。” “大概要让夫人失望了……” “怎么?” “我志不在此,娶妻生子只会使我分心,又于诸事无益,不若孑然一身,至少凡事……只需考虑自己便可。” 云舒松了松心弦,不欲当面讽他自私,便含沙射影道:“这么说……殿下是先平天下后齐家,不免与古语相悖,逆流而上……还望殿下能保重自身,莫要牵连旁人才是。” 是变了,从前虽是心思细腻却还时常冲动,如今,应对自如不说,更懂不经意间拈来引喻,他不知云舒此态,是在颜景泽的熏陶下耳濡目染了,还是那个不中用的二少爷,已不再是他印象中的愚蠢性急。 没有理由的,袭来急迫感。 片顿,他沉下细色的眉尾,多了些正经:“同处逆流,我与夫人自然是同心同德,既荣辱一体,万不得已之时,还望夫人……见谅。” “你这么说,便是我非助你不可了?” “其实夫人明白的,即便没有我的干预,以夫人倾城之貌,也绝不可能置身事外。” 她霜露灵透的眼瞳开始发虚:“殿下此话怎说?” “江山如画,美人多娇,夺江山的是男子,宠美人的也是男子……除非夫人终生掩面,否则容人窥之,一些祸事便避无可避要寻上门来的。” “所以当初你会那样对我,也是……”这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鲜有痛快的承认:“算是吧,毕竟美人滋味妙不可言,岂能辜负呢……可奈何温柔缭娇,消磨的不仅仅是年岁,更有杀伐决断的野心,这于君王者……并非是一件好事。” “那我还要多谢殿下对我留情放过啊。” “不至如此,相反,是我该感谢夫人。” 云舒手中忽然被他塞进一浅温之物,怀抱孩儿的她腾不出手拒绝,只能生硬的扣下:“殿下给了我什么?” “这本就是夫人的东西,我想……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姚澈不遗爱怨,从未有一刻看得如此透晰。 如他这般万事可抛的男子,早在备夺储位的那一刻起便没有了容纳情爱的权利。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相遇轻易相守难,他在错的时间遇见天命所向,没有道理还能强求下去,更不提这丫头对他只有恨,只有怨,只有深恶痛绝,亦如她说过的,今生太多无奈不可逆,若得来生,思恨悠悠,都不会这样艰苦了。 便让那一夜破晓,掩去彼此的罪恶,相信不止是他,她更希望那一夜从未存在过。 云舒没有多问,只觉他幽然喋喋的话语,剔除阴险后,像极了脑海中一个遥不可触的男子。 不过一闪而过,没有理由支持她深究。 姚澈欤叹,“无论最终结局如何,我都有法子让夫人明哲保身,这也算是我亏欠夫人的。” 眼前光感转弱,她知道是他近身,“不必……我相信殿下早已成竹在胸……” “是这样么……若真得偿所愿,我定不会忘怀沈大人的……举手之劳。” 小儿对于逐渐逼近的阴柔气息十分反感,更向云舒怀中靠拢,她下意识闪避,蓦然感到腰后一紧,“夫人……当心后面有台阶。” 明明是奸诈万重的语气,可她偏偏掠取到一丝寂寥,淡凉如水,是对世间万物兴趣全无的厌倦感。 若只谈音色,受这月色点缀,仿佛就能模糊贵贱之分。 忡忡撞上他的身躯,臂弯软弱不含任何强迫,她微微撇开小儿,神思游弋的唤:“暮白……” 姚澈的神色产生了微妙之变,不否认也不承认,“沈大人可以为夫人抛却逍遥洒脱,投身官场,我却无法为夫人撤去对权势名利的贪欲,我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正如云舒曾说的,有太多不得不去完成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夫人觉得呢?”臂上收紧,他们听到了小儿的哭声,“夫人以为,这片秀丽山河与你,该如何取舍?” “我……我无法衡量取舍,但我知……若为兼得两者竞折腰,这样的男子未免愚蠢。” “哈哈哈……”姚澈清清绝艳的媚笑,“夫人说得好啊……痴心比不过贪心,真心又抵不过野心……说到底就是唯恐两头皆空,所以世人总叹君王薄情,永远不会是一人之君……” “哇”一声,云舒本携恻隐的心彻底乱了。 小儿哭得愈发厉害,强行替这诡异气氛添入燥郁。 云舒在他跟前生涩哄摇,夹杂惚忖:“渃儿乖……不哭不哭了……”然而腰间的力道不移不消,光感持续暗弱,竟辨不清姚澈的情绪。 “殿下,人言可畏……” 踌躇了半晌,她只说出这以求自保的言语。 他自然知晓众目睽睽,这已是她给足了他脸面的万全之策。 片刻,他肃然笑起,如雾里寻梦般虚惘,“喜欢不如自己生一个,这孩子……真是一点儿也不像你。” 月光银灰,洒落眼睑许久,她才反应过来他的离去。 “呜呜……渃儿怕……母妃抱……抱……” 朝日暮月,一不经意已与朝暮同向,云舒对异常温和的姚澈极度惶恐,她为何能感受到他无穷的善意? 这种善意不像是笑里藏刀的表象,是独上高楼,望尽天涯,已容不下一条为他与她铺的情路。 所以……不得不成全彼此。 小儿哭着哭着便“咯咯”笑了,小手覆到云舒面上:“母妃……好看……母妃笑……” “好孩子……” 她不知自己难得一见的慈母情肠,不只是被姚澈目睹。 当敏柔知道那孩子是熠王府世子时,熠王妃已发觉爱子丢失,忙告退出来找寻。 兴庆殿偏门外,那背影袅娜的女子怀中抱着的,不是她的渃儿又是谁? “渃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5章:疑她身份 云舒盲目转身,不知声源具体在何方位。 而熠王妃远远见到云舒,月色如醉,叫那月下之人倩影婆娑,曼妙又过于纤弱,惹人怜爱。 澄碧色的早春烟陇轻纱紧附薄锦之外,透过月光将一双柔美紧致的藕臂略略勾勒,随着裙摆微荡,素腰一束更显她轻盈身线优美滑腻。 苏氏不比她秋月之韵,明显逊色了去。 不过……瞧她的装束也只是普通宦官家的女眷,并无诰命加身,所以即便有如此美貌也比不过她万人之上尊贵非凡。 于是她拂掉焦急,妆容精致的面目放松下来。 得体而过,云舒眼前的光感再度转暗,不闻那人言语,她唯能试探性的福身。 苏氏似乎看出云舒眼不明亮,却故意道:“大胆妇人,见到本王妃为何不行大礼?” 一听是王妃,云舒心中一沉,连忙抱着小儿屈膝跪拜:“王妃万福,臣妻患有眼疾没能识出王妃尊驾,是臣妻的罪过,还请王妃恕罪。” 还真是瞎子? “你是谁?竟敢私自拐带熠王世子,你有何企图!” 若是瞎子便没什么好膈应的了,脸蛋身材生得再美,连起居都无法自理又有什么用? 天妒红颜,人无完人,到底还是有些道理的。 她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姿态愈加嚣鄙。 云舒并不因问罪而惊慌,只不过这孩子是姚瀛之子确实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垂眸颔首:“王妃息怒,臣妻云氏,从夫左丞沈栖迟,方才宴饮席间碰巧遇到世子走失,因不明世子身份,故先带离了大殿,臣妻已命侍女前去告知掌殿嬷嬷了。” “是吗,那可是叨扰沈夫人了。” “臣妻不敢。” 苏氏侧首命道:“乳母,去将世子抱回来。” 乳母俯身去抱,小儿立刻扯嗓哭闹:“坏……坏……母妃抱……渃儿……要母妃……” “王妃,世子他……” 苏氏听小儿口中唤她,然身子却害怕依偎在云舒怀中,决计不肯让乳母碰他一碰。 云舒不免疑心,哪儿有孩子不要自己母亲的?除非……这女人根本不是他母亲? 想到此,云舒也不敢轻易把孩子给她了,毕竟她也从未见过真正的熠王妃啊。 “磨蹭什么?你没看好渃儿,看护不周,现下……竟连哄都不会了吗!” 乳母吓得跪下:“王妃恕罪!王妃恕罪……您知道的,世子一向……一向是不喜欢您的……” “大胆!” “王妃息怒啊……” 苏氏也深知自己平时严厉惯了,对孩儿要求极为严苛,所以当寻常孩子刚会行走时,她的渃儿已经能较为连贯的说整话了。 若不如此,姚瀛又怎会看重这孩子?皇上又怎会对这嫡孙格外厚爱呢? 云舒听明白了什么,道:“还请王妃稍安勿躁,世子现在受了惊吓,偶有抗拒也是情理之中,不如等他冷静下来,您再将他接过去……” “混账!渃儿是本宫的孩子,岂有让你这外人代为看护的道理!” “臣妻眼盲,辨不出王妃真容,但若世子这般不愿随您归去,臣妻便不得不对您的真实身份揣测一二。” 乳母大惊厉声斥道:“你好大胆子,竟敢质疑王妃!世子是王妃十月怀胎所生,还能有假?!” “嬷嬷见谅,是非真假尚不明了,冒然放了这孩子,臣妻恐于心不安。” “好你个刁妇……” 苏氏抬手屏退她,轻狂一笑,践踏之欲溢满眼眶:“沈夫人心善……也算个有胆量的女子,那么敢问夫人,如何证明本宫身份才能使你信服呢?” 云舒淡淡弯唇,自若抬起的小脸儿将双眸的黯然隐去:“臣妻的婢女已去知会掌殿嬷嬷,乳母可去将她二人寻来,明眼一观,即刻清清楚楚。” “这倒是个简便法子,不过……”尾音渐长,语气也趋于凌厉,“若证实结果是夫人有眼不识泰山,又当如何?” “臣妻愿当面向王妃斟茶赔罪。” 苏氏一使眼色,乳母便睨道:“如此冒犯王妃,仅斟茶赔罪便能搪塞了事吗!夫人未免太过想当然了!” “那嬷嬷以为如何?” “哼……冲撞王妃妄掳世子,虽是无心之过也不能轻饶,怎么也得掌嘴二十!” 好个心狠手辣的熠王妃,欲加之罪,黑白不分,难怪这孩儿宁愿认她做母亲,也不愿与之亲近。 也罢,既是应了渃儿这声“母妃”,她也绝不会将他置于任何一分危险之中。 掌嘴二十,比起杖责也留情了不少。 于是她搂紧怀中小儿,俯道:“臣妻敬听嬷嬷所言!” …… 敏柔领着掌殿嬷嬷匆匆而至,见到苏氏便跪安:“奴婢给王妃请安,王妃金安。” “小姐……” 不用看,云舒也知道此刻苏氏是何等狂妄,“臣妻冒犯王妃罪不可赦,愿遵守承诺,接受刑罚。” “小姐您在说什么?” “难得沈夫人言而有信,奴婢奉王妃之命施行责罚,得罪之处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云舒将孩儿抱高,递向她:“能保世子周全,臣妻绝无怨言。” 像是知晓要离云舒而去,小儿更是不肯,“呜呜呜……母妃……渃儿……要母妃……” “世子乖……快回去您母妃身边……” 乳母夺过小儿,不顾其剧烈哭闹交给同行的婢女,并准备亲自行刑。 “王妃有令,掌嘴二十!” “什么?掌嘴……”敏柔慌了,“王妃明鉴,我家小姐并非故意带离世子,实在是因为不知世子身份才……” “无需多言!个中情由沈夫人已详细说明,这刑罚也是夫人自愿求来的,王妃可没有逼迫她!” “王妃开恩!王妃开恩!”敏柔不停给苏氏磕头,云舒听着不忍,欲将她打发:“好了,有错当罚天经地义,敏柔你退下,回去万不要惊动殿中众人。” “可是小姐……” “听我的,退下!” “小姐……”敏柔担忧难抑,只得转身向殿中跑去。 如今能制住苏氏的莫属姚瀛,可姚瀛对小姐从来就心存歹意,今日越得他援手,来日必越身不由己受他摆布,到底该如何是好? 意外的是还未开口向谁求救,已被人捂住了口鼻。 这头苏氏与乳母仗着云舒眼盲,相视而汇的奸诈笑容毫不遮挡的示于人前。 想让婢女去殿内搬救兵?没那么便宜的事! 云舒完全不疑有他,只等痛击落下。 “眼都盲了,再留着这漂亮脸蛋儿也是无用,左右自己也瞧不见,多浪费啊……” “王妃说的极是,奴婢斗胆……借王妃的护甲一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6章:混淆血脉 这主仆二人想要做什么? 云舒埋着头微慌,揣测这苏氏心思狠毒,对待亲儿尚且无情,何况是她这屡屡犯上之人? 若持护甲掌掴颜面,必定容颜尽毁。 她说掌嘴,却没保证徒手而行,她现在再露怯向其求饶为时已晚,既是自己惹得祸端便该由她自己来解决。 苏氏优雅取下护甲,蔑视低伏的云舒痛快淋漓。 不为别的,只为能毁掉一个比自己美貌且伶俐的女子是一件十分值得欢快的事。 她在上,云舒在下,君臣之分,她要她死,她不敢苟活。 乳母接过护甲戴进自己的手指,本是僭越之举在此痛快美事跟前,苏氏可破例不予计较。 “乳母手上轻重可要得宜,沈夫人花容月貌,若碰坏了就太可惜了。” “王妃放心,奴婢为护王妃威严不被置疑,定会好好惩罚口出狂言的恶人。” 云舒叠在腰前的手默默绞紧,仍不卑不亢:“臣妻得罪王妃自愿领罚,只是臣妻身怀有孕,还望嬷嬷行刑时能顾念,手下留情……” “有孩子了啊……”苏氏嘲谑如初,眼神鄙夷更甚。 自己有孩子,还这样去逗玩她的渃儿作甚? 可恨渃儿竟那般亲近她,难道也是因为她即将为人母,身上所散发的母性光辉吸引了渃儿趋之若鹜? 如此说来,便是更不可原谅。 “有孕在身还如此不安分,糊涂拐带世子满宫乱逛,沈夫人便是这么为人妇,为人母的吗? “王妃教训的是……其实,臣妻也只觉世子十分亲切,遂才想去关怀一二,若一早知晓是王妃所出,臣妻再情切也不敢与之接触半分,毕竟……毕竟……” 清怡的小脸缓露委屈,难言之隐撒向苏氏。 乳母观色不耐,立刻替她训道:“毕竟什么?说话吞吞吐吐,又想蓄意欺瞒不成!” 谁知这一训斥“吓”得云舒红唇紧咬,弱弱偏过面去,宛如被逼供一般吐口:“毕竟……毕竟嫡庶有别……尊卑更时常敲打在臣妻心头……臣妻……臣妻不敢……” “慢着,你说什么?”苏氏面色有异,打断她。 “王妃恕罪……王妃恕罪……” “大胆刁妇,王妃问你话呢!快把话说清楚!” 云舒佯装垂面啜泣:“臣妻卑微……不敢与王妃相争……只求能平安将孩儿诞下……也请王妃放心……孩儿绝无与世子争夺宠爱之心……但求王妃宽恕我们……” 话间,苏氏崭显可憎之色。 由狂妄自大陡变冷峭,与乳母视线互换时,阴郁侵染。 惴惴等了半晌,头顶上方传来她过度压抑的声音:“本宫竟不知,沈夫人原来有这么大的胆子?” “王妃娘娘……” “哼,你话中有话,是在提醒本宫,你与这孩子命为一体,本宫伤不得你?” “臣妻不敢,臣妻不敢,臣妻自知死罪,还请王妃不要宣扬出去!” “满口胡言!随意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儿竟也敢捧到本宫面前冒充皇脉?沈夫人这颗项上脑袋要是不要了?”苏氏口中说不相信,但已暗暗示意乳母屏退左右。 云舒料她不肯尽信,循声倾去缠住了她的裙摆:“臣妻没有胡说!您一定要相信臣妻,臣妻有罪死不足惜,但求王妃娘娘高抬贵手放过腹中孩儿一命!求您了!求王妃娘娘开恩!” “不知廉耻的刁妇!”乳母过去一脚踹离了她。 翩然如羽的身子跌倒在地,云舒趁机丢出藏在袖中的一方绢帕。 原是再寻常不过的绢帕,偏偏叫苏氏瞥见,妒火中烧。 冰凉如雪的地面,绢帕一角绣着龙腾云海的花样,落在乳母眼中亦是如临大敌般惊诧。 “王妃!这不是……” “住口!”苏氏顾不上欣赏云舒跌地的狼狈模样,急忙将其拾起,执在手中细细翻看。 云舒无辜依旧,不辨事态的继续哭求:“王妃娘娘如何惩罚臣妻不要紧,恳请念在孩儿与世子同脉相连,无论如何不要将他赶尽杀绝……” “放肆!你还不快闭嘴!” “嬷嬷……嬷嬷您也是看着世子出生成长的,您怎能狠下心来扼杀他的幼弟呢!您替臣妻求求王妃吧!臣妻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乳母封不住她的口,只得仰苏氏定夺:“王妃您看,这贱妇该如何处置!” 苏氏已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手中绢帕是她亲手所制,亲手佩在王爷身上的,她绝不会认错,可王爷……竟将此般贴身之物赠予了这贱人? 若非二人关系非比寻常,是断不会有赠帕之事发生的,如此看来云舒腹中孩子多半便是王爷的,倘若容她生下孩子,她的渃儿岂不是又多了一重威胁? 更何况,渃儿是那般的亲近她…… 不,她的正妃之位绝不可被这贱人一朝相夺,王爷的宠爱,渃儿的尊荣地位,都不由她横生插足! 将那绢帕攥进袖中,苏氏冷冷道:“胡言乱语,肆意攀污王爷,又企图以腹中子混淆皇室血脉,条条都是死罪,乳母……给本宫拖下去乱棍打死!” “王妃……” “怎么了!是不是本宫没说清楚?” “不是,奴婢……”乳母环顾四周,不见闲散,才贴上苏氏的耳边:“奴婢觉得……这贱妇说的有几分可信,您忘了,上次内务司向您要了新的身量尺寸,却没有送任何衣裳过来……” 苏氏偏面:“你是说……给她做了?” 乳母点头:“也是从那日开始,王爷逐渐冷落了您,有几次您不是还见到王爷偷画丹青吗,虽只是一张背影,但如今想来,不觉得……” “别说了……” 苏氏冷眼打量地上楚楚可怜的女人,不施脂粉却芳华绝代,明眸娇唇,姿容缱绻,即便毁了一双眼,也不妨碍她魅若桃李,光彩流转。 与那丹青上的背影稍一比对,竟有七八分相似。 难道……王爷真的与她…… 嫉恨一触即发,片刻失了冷静,“不知者不罪,本宫仅是处死一个信口雌黄的疯妇,就算王爷知道了,也不能拿本宫如何!” “王妃,可她肚子里的孩子……” “王爷已有渃儿这嫡子,区区庶出折损一二,想来也不碍事!” “可是王爷……” “啰嗦什么!还不快把她拖下去!” 乳母无法,只得走向云舒意图拖拽,云舒则更不避讳的扬言:“请王妃三思!王妃不为自身计也要为世子计,容下臣妻无伤大雅,可若执意除去,惹怒了王爷你们一个别想免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7章:逮到算账 乳母又顿下脚步,必然心里头也是发虚的。 尽管此刻殿外无人,也难保隔墙有耳已将这皇室丑闻听了去。 熠王爷与相府少夫人私通,落到皇上耳中怪罪下来,遭殃的绝不仅仅是她一人。 权当保姚瀛不受她牵连,苏氏也不敢冒险。 “王妃,一尸两命未免造孽了,再怎么说……这贱妇夫家与母家的家世摆在那,咱们……” “难道……便留着她继续勾引王爷吗!” “当然不是……”乳母凑回去,压低声音道:“她到底没害到咱们,若就此责罚未免落人口实了,王妃是忌惮这个孩子,叫她自行解决便可,何必要咱们亲自动手呢?” “她会肯?” “现在自然不肯,倘若被沈大人知晓了实情,依照他那冲动的个性……” 苏氏眉心一展,随即有了底气:“还是你想的周到,沈栖迟的性子急躁决绝,一旦发现孩子不是他的,定会迫不及待除掉孽障,省去本宫动手的同时又不敢对王爷如何,可谓一箭双雕……” “是啊……所以咱们何需现在与她较劲,机会多着呢!” 二人碰头窃窃了一会儿,苏氏清了清嗓子,道:“今日你冲撞本宫,本宫念在你身怀有孕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往后若再敢如此没有分寸,定不会轻饶了你!” “是是……多谢王妃娘娘宽宏大量,臣妻铭记在心,没齿不忘!” “哼,回席!” “臣妻恭送王妃娘娘。” 然后苏氏由乳母搀扶着,扬长而去。 殿外空地独剩她一人,她轻合眼眸心绪纷杂,暗叹总算是应付过去了,苏氏城府不深,伺候在姚瀛身侧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利用她挑拨他们的夫妻之情,叫姚瀛后院起火并不明智,看来……还得另想法子。 只是苦了渃儿那孩子,看似尊贵无比,实则只是替父母讨来赞誉与颜面的工具啊。 她隐约记得殿门的方向,加之殿内灯火辉煌,眼前光感最强烈之处必定就是入口,所以她步步试探摸索前行。 姚瀛在暗处,完整观看了这丫头凭空捏造出来的一场好戏。 见她遭苏氏刁难,也曾几度欲现身帮扶,怎知这丫头心思敏捷,不过转瞬竟能想出那般咋舌的托辞,当真是惊喜万分。 他……岂能白白叫她编排了去,必定是要讨回来的。 盲了两个多月,她已学会在黑暗中找寻光源,也明白光源的消失,除了掐断源头,便是有人在她身前驻足停留。 “尊……尊驾是……啊……” 光感骤灭,与初春极度不符的冷硬气息迎面扑来,她才要开口询问,身子已被一双长臂揽起。 紧接着,她被掳到一僻静之处,行走时耳畔风声无痕,只觉兴庆殿中祝酒喧嚣之声离她越来越远,“你是谁啊……放下我……放下我!” 姚瀛觉得自己应该动怒,这女人不知天高地厚编造与他莫须有的丑闻,还那般淡然自若的与渃儿亲近接触,怎么,她以为他这熠王的威严何在? “来人……救命……救唔唔……” 口被捂住,掌心寒凉,肌肤顺滑,一定是个养尊处优的男子。 “唔唔唔……” “闭嘴,再出声就扔你进荷花池。” 是姚瀛!云舒惊异上脸,一股懊恼无穷的暗潮涌进她脑中,这次玩的太大,绝对没那么容易再蒙混过去。 她要怎么解释…… 姚瀛不愚蠢,相信经过先前诸事后,他心中早已确信了她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他,玩弄他的事实。 最近一次在公主府的碰面,因碍于沈栖迟,亦或对于所处场地的避嫌,他还不曾对她发作,这一次……若还能饶过她便是晴空作雷,六月飘雪。 罢了,让她闭嘴,她乖乖闭嘴就是。 行至四下无人,姚瀛才将她重重扔到地上。 眼前彻底暗了,睁眼合眼全然一个样,她摔倒在地痛得娇呼频频。 “许久没见,沈夫人别来无恙啊。”他愤愤注视她因痛微曲的小脸儿,恨不能上去赏她两耳光。 如是贱人,为何就偏偏难以割舍。 云舒非常识相,也不敢起身,径直跪在了他腿边:“多谢……多谢王爷关询,臣妻一切安好……” 然后他凉薄如雪的笑声凝结:“本王想也是,夫人如此厉害,颠倒黑白,乱言一通的本领天下无双,连本王都要甘拜下风。” “王爷……” “别叫我!” 女子带有羞愧颜色的面目低伏,清秀通透的肌肤在人烟稀疏的灌木后,依旧如雨前初见的花蕊,娇嫩柔婉,不经人事。 可惜他看错了这份纯情,他被一份极尽的魅丽蛊惑至迷乱无主,不辨是非去护着她,可她呢,人前曲尽谄媚,人后忘恩负义,更三番五次欺骗愚弄他。 姚瀛亲王之尊,计到深处免不了更在意得失,若他当真无法拥有,便是毁掉也不会容旁人染指。 灌木无声,偶闻夜鹭拂空击碎静谧的气氛,她小心藏好自己的呼吸,不叫他能听出星点轻视。 长腿掩在层叠明黄色五爪金龙绣纹的衣摆后,才迈一步,佩绶碰撞,便惹墙角边的女子身影微颤,面愈低垂,“知道怕了?” 碧色烟纱在指尖轻绞,她弱却有理:“王爷威重……臣妻……臣妻不敢不怕……” “惧于本王威严,本王怎就没见沈夫人有臣服之意。” “不……” 瞧她粉桃似的脸面无措,姚瀛大步而上,将她从地上揪起,“你知道本王的性子,你以为自身比之本王皇妹,孰轻孰重。” “别……”她素指欲扯开钳制,不及思考纠缠上去,乱中抓伤了他,“臣妻不敢与公主相较……臣妻只是卑贱之躯,不配劳王爷亲手裁决……” 姚瀛眉头拧起,忽视手背的疼痛。 单薄的身子在他掌中抖成落叶,姚瀛嗤鄙极了,不留情面的拆穿:“是啊,在本王跟前是卑贱之躯,转头见了王妃便有胆相逼了,能告诉本王,你这贱人究竟有哪一句话是真的吗!” “咳咳……我是……不得已的……” “不得已什么?本王亲眼所见,你还要怎么解释?” “放开我……” 怨恨难平时,姚瀛不抑狠戾毕露,大手从紧攥的衣襟缓缓移上纤柔的颈间…… “你简直该死……” “不是……不是我要害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8章:自此了断 空气渐渐被抽走的濒危感受,她也曾在姚澈指间体会过,他们都曾向她传递分外难求的爱意,可有了那重身份做靠山,他们的情爱也被镌上遥不可及的烙印。 容不下背叛,不屑于尊重,更一味要求服从,这样的情意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相信阴狠如他早已猜透她的目的,她若再要遮掩佯装眷恋,才是真正愚蠢透顶。 既坦然,便索性坦然到底,云舒喘着稀薄的凉息,迷茫染上释然的轻笑:“只怪你我……立场不同……姚深有……那么多儿子……偏你……要这么出色……没有我……也会有无数贱人……呵……呵……你除不掉……每一个我的……” 姚瀛听她断续直言,更恼火不耐:“你果然……一直在骗我……” “若非那日在昭和宫……你对我步步紧逼……我也……我也没想过要……” “你住口……”指间再展一分力,粉桃容颜渡上奇异的绯红。 所有的事情都是骗局,姚瀛的疑心得到证实,有几瞬都无法言表心中刺痛。 他不敢听她无情的话语,因为太过怀念她在自己怀中乖巧顺从的模样,如果不曾是谎言,如果还能有得到她的机会,如果她愿意继续乞求他的宽恕,结果就都不会是如此。 流窜在他体内骄傲的遗传物质催引他要结束这女人的性命,须臾间,她急促的喘息将熄,眸中有一份寂寞萧条随着长睫翕动,越掩越弱,直到完全看不见。 违心的缠附从他手背滑落,姚瀛好似在猝不及防间衰了龙颜。 只是因为她没有求他放手? 不,他并不想要她的性命,他只想要一个解释。 甚至不在乎她帮助谁与他作对,他多么迫切的希望她种种诓骗皆属身不由己啊。 可是,她已说了不得已,他还…… 指端发软,惹他心驰神往的女人被他惶惑拥住,动也不动。 “没有人可以无视我的感情……你也一样……” 当他立在夜风中,揽她依旧温暖的娇躯,却没了半分挣扎,他开始思绪紊乱。 感受不到她调皮的触碰,没有了她娇俏欺人的霸道,那份柔中含韧的小性子,在他夜不能寐时总窜到他眼前,他可以宠她的任性,只求她属于他一人所有。 “贱人……以为自愿受死便可勾销罪孽吗?我偏偏不让你如愿……” “恩将仇报,藐视皇威,还出言挑衅我的王妃,此等恶劣的行径怎是你一条命能抵的……” 双臂缠紧,隐觉女子颈间产生微弱的搏动,他不知喜悲,炽情吻上她耳畔絮语:“睁着眼说瞎话很心虚是不是……若真能腹中得子……往后拿去胁迫她才更得心应手……” 烟陇碧纱在他的撕扯下碎成残片,云舒嗓间噎着一口气没能缓过来,意识涣散。 待一阵形同啃咬的强吻洒落下来,她被丝缕痛楚勾回神智,随后胸腔倏然发痛,缓慢呛咳出声。 “咳咳……咳咳咳……” 姚瀛抚上她的脸颊,“亏欠我到如此地步,我绝不会让你这么痛快的死去……” 云舒握住他的手,咳得难受,难以言语。 可脑中已预料到了他丧心病狂的占有欲,她无力逃离,下一刻,她如春水糅并的身子被放低,而那硕躯紧随而下半压住她,在轻纱凌乱的地面形成拮抗无路的危险处境。 “咳咳……不要……” 她看不见姚瀛又深又沉的眸色,从冷峻的眸底攒簇忌恨的火光,燃烧他视线骤暗,“这是你自己所求,由不得你要与不要。” 她张口刚要呼叫,频乱起伏的胸腔便被一同堵住。 从凤眸中折射到来的灼热注视,能烫人似的,锁住她曾对他笑语嫣然的容貌岿然不移。 吐露的信子尊贵而寡情,顺势而上的唇愤然辗转,将她万般求救之语化作一截不甘的低吟。 需索太急,强求之下钳疼了她的皓腕。 她齿间无度,不管不顾,狠狠咬破他的下唇,疼痛迫使姚瀛恼怒松口,扬手便要甩她一个耳光。 只是在那下手之际,女子眼角滑下了一滴晶莹,匆匆掠过肌肤,钻进发间无影无踪。 然后她哭也不敢出声。 御手便那么停留在半空,有半晌都不曾收回。 他居然犹豫该不该教训这心肠歹毒的女人,尊卑有别,他若要打她自然必须承受,本以为如她这般会肆意勾引旁人的女人,被他强行宠幸,是不会有委屈的。 然事实是,她不仅委屈,还蕴了一股受人凌辱的怨念在其中,她就那么厌恶与他亲近吗? 于是手握成拳,将责打作罢:“哭……对我无用,我再也不会被你迷惑。” 口中还有他血液矜贵的滋味,进一步受他禁脔,她薄泪滴滴如雨:“王爷想要……我没有能力拒绝……只求在那之后可赐我一死……” “跟随我有何不好,你就那么想死?” “如果王爷也想成为沈栖流那样的人……那我无话可说……” “你……” 难道,沈栖流也曾这样…… 她说过,沈栖流对她图谋不轨,那日在竹林,碍于情面他没追问到底,可若沈栖流得逞过,她早该自尽了。 所以,沈栖流能忍,他为何就不能?不见得他比沈栖流更卑劣? 卑劣? 原来他也知道强占芳泽是一件可耻的事? 云舒有些厌倦的合眸,强权倾轧下的身子紧绷消散,颇具逆来顺受的意味。 原则上总是她对不住他,若非要她拿身子来抵消愧疚,她也确实无话可说。 “起来。”姚瀛退开身躯,又将她拖起来。 她没有站稳,难堪的撞在他身侧:“你又要做什么?” “如你所言当初是我步步相逼,你为自保才佯装委身,也好,左右我也给了你想要的,你我算是两不相欠了……你既敢说得如此明白,我亦不屑穷追你不放,你我的情意,自此便彻底了断。” 直言了断,紧扣她的大手却不舍松开。 云舒愁容未释,并不相信他的话:“你已经知道我要对付你,你还肯放过我……” 他嘲道:“此刻再为本王担忧,是否多余了?本王不是沈栖迟,你得空还是多为他的性命考虑吧……” “跟我走。” “你要带我去哪?” 他不应,只拽她自僻径离去。 放任这般渴望拥有的情意无疾而终了,自负若他,往后处事必会更狠辣无情,云舒惴惴,也暗诽这便是姚瀛与沈栖流的不同之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9章:殿前行刺 相对而坐,云舒看不见他唇上鲜嫩的血口,他却能避过众人,将目光投放到她颈间。 深深浅浅他在恼怒不可遏止时印上她白皙肌肤的吻痕,片片嫣红点点绛紫,掩在交领的缎织外裳内,呼之欲出。 沈栖迟向来酒量嫌窄,还未尽兴身子便开始乏了。 不过这不是顶要紧,他微醺的俊颜偏向她,有些不悦的覆上她的手:“你方才去哪了……” “我……世子走失哭得厉害,我便将他抱出去了,敏柔不是都……”向你回禀了吗? 他稍许难耐的摇头,“之后……之后你又去哪儿了?” 说起敏柔战战兢兢立在一旁,看样子是被沈栖迟训过了。 后来被姚瀛所掳的事情她确实不知,所以沈栖迟才会耐不住性子直接来问她。 要说实话吗? “舒儿……” 本以为他要发作,结果听到的是他无奈的喟叹:“罢了……一个人去偏殿更衣不安全,往后记得……叫我陪你一道……” 他悉心替她整了整衣领,意图将那些污秽的痕迹藏得愈深一些。 刺目,从对面席间飘来的凝视,是赤裸裸的示威。 云舒的身子隐然一震,认为沈栖迟定是猜到了全部。 她去更了衣这谁都看得出来,可她为何要更衣,便无人问津,沈栖迟心知她与那男人前番种种的纠葛,怪不得她无力抵抗,只怪自己权势太弱,还不足以震慑他投鼠忌器。 更何况她颈间的痕迹,绝非是自愿亲近残留的。 衔着醉意朦胧的媚眼撇向对过,逢姚瀛斜挑凤眸,也以同样饱含深意的利芒承接,四目相对,姚瀛剥离出那番迷醉里头,些许暗哑的警告。 不过,他根本不屑一顾。 只是因为还不曾受到他的什么威胁。 姚深已饮酒过量,对着众臣的恭维显得迷惘而不暇,堂下无声的争锋相对,由左至右,移落到最不起眼的姚澈面上。 沈栖迟攫过酒盏向口中倒酒,狭长的眼中桃色微烁,姚澈则半眯相视,片时诡诈凝聚,而后似与他对饮一般,举起了面前杯盏。 就在这时,从大殿的屋顶上骤然窜下几名蒙面黑衣人! 连同彩瓦梁木的碎片一同落下,不由分说,直直袭向堂上龙椅内的天子! “啊……有刺客啊……” 众人惊骇,群起躲避,一瞬兢惧的哗然声在殿中蔓延开来,尤以女眷们的惊呼,更将骚乱无限扩大。 姚深面目凛然,还算镇定,御前伺候的太监总管闪身护了过去,尖利了细嗓高声:“有刺客!有刺客!护驾!御前侍卫护驾!” 云舒闻有刺客,也是一惊,方要开口沈栖迟已揽过她避到了后头,“舒儿,有人要刺杀皇上,你乖乖呆在这别乱跑!” “喂……你要干什么去!” 没能拉住他,她慌张的立刻摸索跟去,“弟妹,别去,前头危险!” 沈栖流撇下身怀有孕的姚溪,越过沈安士将云舒拽了回来,“你眼睛看不见,不要乱走!” “大哥,这……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沈栖迟……他干什么去了!” “他去帮阿湛了,还有云大人和云夫人……” “什么?他……他又不会武功……”云舒急了,唯恐他酒醉犯糊涂,“大哥!你去叫他回来,快点叫他回来……” 侍卫与刺客打斗之声愈发剧烈,已砸坏了多张宴席上的餐桌,碗盏瓢盆碎满一地。 没等沈栖流应她,一个蒙面人被云湛踹离,径直飞至二人跟前! “舒儿小心!” 云舒被他拉到怀里,蒙面人的尸首在其脚边两寸处毙了命。 眼见二人亲昵接触,还有大庭广众下不拘亲疏的爱称,姚溪立时火冒三丈,“沈栖流!” “快放开我大哥……” “沈栖流你好大胆子!” 沈栖流稳稳扶她站好,碍于沈安士及众臣的眼睛,不敢对姚溪过分苛责。 可他的沉默换来的是姚溪更跋扈的质问:“你刚才在做什么!”她拨开避聚一处的群臣,旁若无人上前撒泼。 沈栖流难堪至极,唯有暂软:“你先别动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那样,那是哪样?我亲眼见你抱那瞎子的!” “溪儿!你不能这样说弟妹!” “凭什么不能!她本来就是瞎子!你是不是还对她念念不忘?你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我跟孩子!” 沈安士拂去额上的冷汗,如此不分场合的争论,也只有姚溪这疯妇才能做出,奈何沈栖流也不知避嫌,过分关怀云舒,是还嫌姚溪对她的妒恨不够深吗?” 置身群臣当中,共睹家丑,沈安士的脸也算是丢尽了。 “你……你又发什么疯!” “我发疯?你敢说我发疯!”姚溪开始去纠缠沈栖流,“我怀了你的孩子,你不护着我,却急着去护着那贱人!你是要打我的脸吗!” “够了!这是在宫里,你生出这种毫无礼数的模样,又何曾将我相府放入眼中!”沈栖流制住她责打的手,任凭她如何用劲都挣脱不开。 黑衣人还在穷击不舍,围堵姚深叫他无路撤退,沈栖迟佯装去帮云湛,慌不择路迈步踩到黑衣人的尸首绊了一跤,“大哥,小心后面……” 跌倒在黑衣人身上,好一会儿都起不来。 “二少爷,没事吧!”云湛解决面前的黑衣人,要去扶他,“别管我,去保护皇上!” 黑衣人趁云湛分心,一路铲除充数般的御前侍卫,直奔姚深,太监总管被明晃晃的兵器吓尿了裤子,腿一软跌下台阶。 “皇上!” “父皇小心!”姚瀛见状大声提醒,尚在斟酌是否要动用贴身影卫护驾,那黑衣人已扬起利剑刺向姚深,“护驾!快护驾!” 天子有令,敌不过黑衣人武功高强,配合默契,一时间侍卫吃紧,“快!快去调御林军过来护驾啊!”太监总管趴在地上,朝殿外厉声求救。 剑锋所指寒光闪现,姚深躲避不及,眼看就要成为剑下亡魂,“父皇小心!”紧闻一记羸弱的声线,姚深面前赫然闯出一人将他扑倒,而那剑刃毅然刺进血肉之躯,“父……父皇……” 瞬息即逝间,姚深才看清护在自己身前的孩子,“澈儿……澈儿!” “父皇……” 一口鲜血从姚澈口中涌出,沿着他秀丽的下颚极速蜿蜒,滴落在天子九龙纹样的龙衮上,拦不住的妖冶晕开。 黑衣人拔出兵刃,欲再刺姚深,不早不迟,云湛提剑远远掷向他,命中项背,当场毙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0章:剥皮拆骨 很快,殿外整齐的脚步声逼近,是御林军到赴。 统领道:“尔等还不速速投降,缴械不杀!” 姚深惊白几缕墨发,龙颜大怒:“谁说不杀的!谁说的!拿下!统统给朕拿下!” 姚澈昏倒在姚深怀中,失去意识。 “澈儿!澈儿……传太医!” …… 姚澈被移回了自己宫里。 刺客被剿,骚乱平息。 打斗过后一片狼藉的兴庆殿,整齐排了两列黑衣人的尸体。 姚深震怒,扣留百官及其家眷在殿,不查出幕后主使之人誓不罢休! “给朕查!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在朕生辰这日派人行刺于朕!”龙椅上的姚深重拍扶手,横眉竖眼。 御林军统领道:“禀皇上,这群黑衣人训练有素,被捕后全部咬破齿间藏毒,自尽身亡,半点审讯的机会也没有!” “岂有此理……知道朕在此设宴之人都在殿内,主使必定就藏匿其中!一日查不出,一日不准踏离这兴庆殿!” “皇上息怒……”百官皆跪。 云湛禀:“启禀皇上,臣有一提议,不知当不当说。” “云卿……”姚深见云湛刚毅眉间残存血迹,方意识到:“云卿护驾有功,有话直说便是。” “是。臣身为上将军,平日操练士兵与皇城禁军时曾听闻过,此类蒙面人无名无姓,常被秘密培养,执行任务时目标准确,迅速果决,事成身退,事败便服毒自尽,想要从他们口中问出幕后难上青天,但正因这些人不惧生死,幕后为防他们叛变都会在他们身体某处烙上印记,皇上不妨褪尽这些尸首的衣裳,仔细翻查再作推论。” “便依云卿提议,来人……” “只是皇上,殿中女眷众多,行此举会不会……” 姚深扫视堂下诸多命妇女眷,有的已开始侧目掩面,想来硬做恐伤大雅。 “诸位妃嫔夫人先行离宫!” 一听要走,云舒覆上沈栖迟的袖口,低低央求:“我不要走……” “舒儿乖……这里很快就会结束的……在家等我……” “我不……” 姚深威眸凛凛,被二人稀碎私语引兴:“沈卿是怎么回事?” 二人顿止:“没事,皇上……” “臣妇求皇上开恩,允准臣妇在此陪伴夫君……”云舒一个任性,辟开众人下跪请旨。 不为别的,只因觉今日之事颇为蹊跷,总与沈栖迟有脱不开的干系。 无缘无故怎肯罢休避谈“更衣”隐情?他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还有姚澈…… 一切都太不寻常了。 姚深沉沉唤道:“是舒儿?” 沈栖迟以及在场众官皆是一怔。 云舒自个儿也惊着了,没想到天子龙威,竟在百官面前口舌失度,难道要置她于风口浪尖之上吗? 许是饮了些酒,又许是遭到行刺受惊不小。 她尴尬一顿,硬着头皮俯面:“是。” 后头姚溪已然黑面,矫情甩开婢女的搀扶,嗤鄙不已,父皇对她也太不一般了! 自从那次在昭和宫遇见云舒,姚深便知她非浅薄矫揉的人妇,温顺的外表下是坚韧不拔的个性。 他倒很想看看,受她另眼钟情的男子,究竟有何独到之处。 “起来说话。” “臣妇不敢,臣妇无意耽误皇上调查。” “旁人都急着置身事外,你倒胆大。” 沈栖迟也出列并跪:“臣夫人是心系臣与父亲大人,不过为免夫人受惊,还请皇上不要答允她。” 姚深被这一插曲缓了怒意,微有调侃道:“出嫁从夫,朕理应成全沈卿这份爱妻之心。” “多谢皇上。”他转面细语:“听到没有舒儿,先回家,这儿不是你凑热闹的地方。” “我不走……” 她身子低伏在地,继续求道:“臣妇敢问皇上,屏退众女眷目的为何?” “舒儿,你……” “臣妇双目已盲,不必避讳,皇上也无需顾及臣妇,专心彻查行刺案件便可。” 沈栖迟愧色隐掠,何尝不知这丫头倔强不屈,只盼姚深别纵了她的胡闹才好。 不可避免的,底下人群中开始有了议声,左不过是在说云舒不知好歹,瞎凑热闹一类,也有在说自不量力,太过高估自己的分量。 闻得这种评论,沈栖迟自然不悦,“诸位夫人若不避讳也大可留下,皇上慈心是不忍女流为难,不是让你们在这瞎议论的。” “切……你凭什么教训我们呀……” “就是……你算什么东西啊……” …… “住口!” 殿上龙颜有愠,惊得女眷们仓惶请罪:“皇上息怒……” “朕允舒儿所求,你们谁还有异议?” “臣妇不敢……” 云舒道:“多谢皇上隆恩。” 众女眷退离后,云湛命人将死士的衣裳全部褪下,乍看光裸一身,没什么异样,“并无云卿所言印记,想来主使之人熟悉调查方向,遂反其道行之。” “皇上英明。” 沈栖迟适时出言:“皇上,云将军所言不虚,但血肉之躯也极可能被新伤掩盖旧疤,臣看这些人身上处处都是刀伤,是否会……” “用伤……欲盖弥彰?”云湛揣测。 姚深拂上鬓角,龙袍上还沾有姚澈的血迹,“划开这些叛贼身上的伤口,给朕一道一道查仔细了!” “皇上……” “皇上,御前刑罚恐有忌讳,太过血腥的场面您不宜过目啊……”御林军统领劝道。 姚深的手没有放下,更阴郁:“你带领御林军护驾来迟,叫朕险些被贼人刺杀,还有胆子在朕面前说这些?如此玩忽……你这统领的脑袋还要不要!”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臣该死!” “还不快动手!” “是是,臣遵旨!”统领命人按照姚深的旨意,将那些尸体剥皮拆骨般捯饬,当削到其中一人脚踝处时,统领似发现异样,忙道:“皇上,臣见这人踝骨处甚异,好像……好像是一图腾!” 姚深冷眸骤厉,亲自起身下殿。 云舒想起赴祁州途中,姚溪派插进影卫间的奸细曾故意在死士肩胛骨上雕刻纹印,意图迷惑她的判定,难道今日行刺之人,所携纹印便是附骨而生的? 她凑近沈栖迟,轻问:“上面刻的什么?” “飞龙浴血,首尾交缠。” 她蓦然一震,脑中浮现妆奁里那枚二龙戏珠的琉璃翡翠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1章:填补储位 殿中尸横遍野,血肉模糊的血腥味叫许多文官频犯恶心,当众凌迟,是他们从未见识过的。 姚深虽也不适,但行刺天子的怒火撺掇他仅微微蹙眉,势要弄清真相。 目光落到被千刀万剐的尸体上头,脚踝处皮肤较薄,稍用刀刃刮开便可见白骨,被血液浸染的骨面略不平整,这更令姚深笃定此处必有古怪。 除尽四周血肉,里头用青色线条勾勒雕刻的图案正是“二龙戏珠”。 姚深锋芒更暗,紧随抬面打量一家子皇室子孙。 王爷?皇子? “好一个龙形图腾……”他话中埋了疑虑,扫射众位皇亲,忽而十分冷静的发问:“皇族里竟出了叛上作乱之人,诸位以为朕该如何……” 姚溪并未听旨离去,闻言双腿发软。 “公主……”婢女去扶,成功将姚深的目光引来,暗有所指的试探,叫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公主身子不适,去请太医。” 婢女应声而去。 姚溪向来兜不住心虚,就算不是她所为,也绝对清白不了。 姚汜心中自然窃喜,生怕姚深辨不清似的,要站出来提醒:“父皇,这二龙戏珠的图案儿臣瞧得眼熟的很,像是熠王府惯有的佩饰纹样。” “父皇,您莫听皇兄揣测,儿臣绝没有行刺您。” 沈栖迟也道:“仅凭一人也不能证明什么,皇上不妨再探余下贼人,兴许……只是巧合呢。” 看似帮衬,实则是要将姚瀛贬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云舒不敢妄言,但能肯定的是,姚瀛不至做此举,诸多皇子中唯有他被封王,姚深对他的看重显而易见,若为篡位,不如等姚深百年之后传位于他。 那……便是有人蓄意陷害了? 正想着,腰上覆紧,沈栖迟的臂不着痕迹的圈了上来。 什么都没说,但也猜到了他用她向姚瀛表示着什么。 明知沈栖迟不是乐于显摆之人,她却偏执的僵硬了身子,从细微之处向其表露不满。 姚深一眼望去,有预示般黯灭希冀,将两列死士的纹印逐一纳入眼帘。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从没做过大逆不道的事!” “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吗?”姚汜不知是天助他也,还是姚瀛自己阴沟翻船,总之事情正向他乐见的方向发展,“父皇,二皇弟密谋行刺形同谋逆,还请父皇秉公降罪!” “此纹印人人可造,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儿臣的!父皇,儿臣绝无谋逆之心,请您明鉴!” 姚瀛暗瞥姚溪与沈栖流,果然见姚溪开口:“父皇,皇兄所言有理,但凡与皇兄有过接触之人都能知道那图腾模样,随便仿造一二轻而易举,是不能当做谋逆罪证的!” 沈栖迟道:“依照大嫂的推论,是谁要陷害熠王呢?” “哼!皇兄获罪,储位空悬,最有可能填位之人也是最有可能策划这场刺杀之人!” 沈栖流抛话引道:“溪儿是指大殿下吗?” “自然!大皇兄一直嫉妒皇兄才能和他的嫡出身份,只要除掉皇兄,那储位毫无疑问便是他囊中之物了!” 当真是没有比姚溪更蠢的女人了。 姚深从来多疑,转瞬道:“可若今日朕被贼人所害,又该谁第一个来填储位!” “父皇,这……儿臣……儿臣也只是揣测……” 姚瀛懊恼看向姚溪,真还不如不让她求情。 不过他更恼沈栖流,已经如此明目张胆的与他作对了。 姚汜不慌不忙,“皇妹满脑子都是储位之争,二皇弟与皇妹一母所生,想必心思也是同气连枝的……” “你!” “父皇,儿臣根本不知您心中储位所向,又有何理由先下手为强?您也说过,儿臣从不会做无把握的事,这件事摆明就是有人要陷害儿臣!” 姚深刚要说什么,殿外慌张冲进一太监:“不好了不好了!万宝殿失窃!万宝殿失窃!” 顿时姚深面上烽烟四起:“你说什么!” “皇上!万宝殿失窃!前年藩王进贡的碧云朱雀琉璃盒被人偷了!” “混账!是什么时候的事!” “万宝殿值守侍卫一个时辰巡一次,酉时还未发觉琉璃盒被盗,戌时就……” 戌时,不正是行刺前不久吗? 龙颜拢上了化不开的寒雾,随着太监噤声彻底结冰。 不过是一个贡品被盗,姚深何至于如此动怒? “有无抓到偷盗之人?” “让……让他跑了……” 阴郁涨潮,他没有过怒,只吩咐那太监:“玩忽职守,让巡值的侍卫到刑司领罚。” “是,皇上。” 再度扫视满殿的尸体,生出莫名的疲乏:“将这些叛贼抬出去,曝尸三日,碎尸万段……” 御林军统领一颤,不敢耽误,忙命人去抬,没成想还未全部移除出去,其中一尸首的发髻忽然散开,接着冠发的发笄滚落在地,断成两截。 统领去拾,意外发现木质发笄内有中空,似藏了什么物件在里头。 “何物?” “回皇上,这贼人发笄中空,颇为怪异!” 姚深已坐回龙椅,“拿过来。” 太监总管取来递给他,仅轻按截面,竟从中空处飞射出来一枚银针,姚深预料不及,瞬间将手指刺伤。 “皇上!皇上您流血了……”太监总管惊呼:“太医!传太医!” “等等!”他抬手摒止,从银针出射之处剥离一卷卷得很密的纸条。 打开一瞧,竟是张无字天书! “皇上,此物极有可能是某种暗器,为保您龙体安康,请速速丢弃它!” 姚深并不惧怕,“哼……既然有人这么想要朕的性命,朕也想看看,为达目的,他还能使出什么招数来……”然后将纸条递给太监总管:“交给方曦,三日内查出上头内容。” ”皇……皇上,这上头……” “藏得如此隐蔽,定不会只字不写。” 云湛道:“皇上龙体受损,还请先传太医,暂缓调查行刺一事!” “皇上保重……”众官附议。 姚深那叫人不敢深究下去的视线,慑得众人皆是躯体一颤,而姚汜不甘缓兵,冒险紧逼道:“父皇,此事是何人所为昭然若揭,您若就此放过,怕日后后患无穷!” “父皇!儿臣请求将此事交于儿臣去查,儿臣定会寻出证据,自证清白!” “二皇弟当咱们都是傻子吗?你要接手此案,究竟是为自证清白,还是为了……毁灭证据?” 姚瀛不应,俯身叩首:“儿臣问心无愧,一切全凭父皇定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2章:他是幕后 云舒知道姚瀛已没有力气据理力争,按姚深多疑之性,绝无可能将此事交给他查,也正如姚汜说的,姚瀛做事向来十拿九稳,让案子到他手中,不日便可脱罪。 他不会让他有毁灭证据的机会。 姚深气力贫薄,倚在龙椅内,指尖还在不断淌血,“折腾这许久,孰是孰非朕心中有数,此案未明了前暂交大理寺审查,至于熠王……身沾嫌疑,即日起禁足府邸,免去早朝等一切议政事宜。” “父皇……” “回宫。”姚深示意太监总管搀扶,半点不容姚瀛分辨。 姚深走后,众臣也相继离殿,唯剩姚瀛巍然不动跪伫在殿中。 姚汜千载难逢此讥讽时机,忙不迭上前:“皇弟还不离去吗?” “皇兄计谋得逞,果然比旁人更在乎本王的感受。” “呵呵……皇弟错怪了,今日之事当真与我无关。” 姚瀛一眼也不屑赏他:“有无关系不是主要,重要的是让本王受到重创就足够了。” “这是哪里话,皇弟以为装出此副虔诚模样,便能让父皇信了你的清白吗?” “清者自清,本王一定会证明。” 姚汜仰面吟笑:“哈哈哈……证据确凿,你还想怎么证明啊……不如趁今夜多瞧瞧宫内景致,明日……可就要被困在府邸寸步难行了。” 姚瀛咽下万千不爽,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片刻,他起身,阴戾之眸剜上姚汜:“但愿皇兄能一直这样得意下去。” “借皇弟吉言,皇兄也不妨提醒你,回府好好想想酉时一刻你离席后去了何处,又做了什么……毕竟父皇太过在意那碧玉青雀锦盒,定是有什么不为你我知晓的情由……” 姚瀛斜视他无端张扬的嘴脸,毫不留情的鄙夷道:“真是多谢皇兄好意了,不过皇兄还是先弄清碧云朱雀琉璃盒是什么东西以后,再来多嘴提醒吧……” “你……” “本王先告辞。” 姚瀛甩袖离去,留姚汜仇视他的背影懑意难平。 …… 相府。 姚瀛受到重创,沈安士也会后继无力。 与沈安士的焦虑烦郁截然不同,沈栖迟并不因此夜不能寝。 “你很镇定,连父亲都被你瞒过了。” 沈栖迟褪去朝服正准备就寝,云舒席榻而坐,冷不丁冒出这句话。 他宽衣的手微滞,轻笑如常:“舒儿在说什么?” “你骗不了我,谋划兴庆殿一事,从头到尾你都参与其中,为什么不告诉我?” 温热触近,她感觉他坐到她身侧:“不要胡思乱想,早些睡吧。”然后他想将她带至榻上,被她反感推开:“你别碰我……” 轻而沉溺的叹息拂过耳畔,他情不自禁去吻她的鬓发,“舒儿……你这样思虑太过……对眼睛无益……乖一点睡了……” 云舒偏移面目,不知为何对他的亲近存有芥蒂。 就算是他故意陷害姚瀛,也是在帮她啊,她又有什么可不欢喜的? 一双柔美盈热的媚眼情愫交织,越抗拒越叫他难耐,“怎么了……” “我……我不太舒服,闻到酒味便睡不着……” 沈栖迟听出驱赶之意,略躁起来:“对不起……我下回尽量不饮酒,今日是父亲他……” “我知道,你醉了……今夜就不要陪我了……” 怜意漫开,生涩的躲避最似欲拒还迎,即便他知晓她不懂矫情,也挡不住那种潸然的表象诱他半施强迫。 他近一步她退半步,僵硬的腰肢发酸,榻缘的追逐被她不解风情的喊停:“你不想知道……酉时一刻我究竟去了哪儿……” “要听实话吗……” 光感熄暗,宫廷宴饮就连烈酒的滋味儿也柔和,半分不冲,簌簌飘零,嗅入鼻间渺远流长,“不想知道……” 他覆身而上,她被围进硕躯与床栏之间。 酒味更绸,他声线低迷的重复,强调:“我……不想知道。” 云舒想象他注视自己,面色却黯淡,便生愧疚。 拥下这份歉意,薄吻缓缓降落在姚瀛制造的那些痕迹上,而她咬唇,小心翼翼的呼吸着,对于他给的一切宠爱显得那般谨小慎微。 上方只能见她长睫乱抖,如同强要她承受一般。 菲薄的唇翕启,吐露陈年酒香:“想说什么就说,我没有要迫你的意思……” 难道他会看不出来一脸愧色的她完全进入不了状态吗? 她紧张一喘,唇上是她自己的齿痕:“你不追究……是因为你早就知道……” “知道?我知道什么?” “你是故意饮酒过量,也并非没有留意到我中途离席,你选择放任我自由来去,是因为你先我一步知道姚……” “我不知道……” 沈栖迟退开了一些距离,“不要再提你和他的事,这种时候你该想的是我……” 话锋被截,足以见他心虚,云舒便更确定他心中盘算:“为什么万宝殿是在酉时过后被盗,为什么皇上听到这个消息反应会那么奇怪,区区贡品丢失,怎配他撇开行刺,恼怒更甚?” “沈栖迟……你能解释一下吗……” 他沉默仅须臾,柔情往返:“好舒儿,皇上已将此事移交大理寺,无需你我费心……” “让我来告诉你……” “舒儿……”她移开空乏的眸,无视他,竟让他有些害怕。 “因为碧云朱雀琉璃盒是你找人去偷的,你要嫁祸给姚瀛,可是你又没把握掐算姚瀛离席的时辰,所以你就需要有人拖住他,为你盗得琉璃盒争取时间,那个人……就是我……” 烛火一晃,光感也随之缥缈。 “不是,舒儿,你……”沈栖迟明白她聪慧异常,其实也准备好了托辞,但话到嘴边却没脸辩出来。 她太会戳人的软肋了。 可她并不为此得到成就感,“你是不是想说,稚子年幼,怎么就认准了我这眼盲妇人呢?” “……” “你知道那叠天水碧的衣裳是姚瀛送来的,姚瀛钟情天水碧,熠王妃必定投其所好日日以碧衣见人,世子不过周岁,日日见碧,久而久之便会认为,穿碧色的便是他母妃……” “你好厉害呢……早就谋划好了一切,我还道你赞我碧色兮婉转,丹秀兮芬蒀,远胜过姹紫嫣红,欣喜不已,原来……” 沈栖迟几度欲言又止,执过她的手道:“舒儿,你相信我……我不是存心利用你……” “利用?这么说……你是承认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3章:问心无愧 “我……没有办法,是一定要除掉他的……” 他与他并无直接利害相关,说谋划未免难听了些,左不过助她摆脱他的纠缠,也不至僵持不下。 感觉指间涌进她的回缠,沈栖迟失了平静:“我不愿迫你,你知道我比你更盼望能早日结束这种纷争,相信我……舒儿……很快就要结束了……” 他欺压娇弱,欲将她全部的芬芳据入己怀,她任凭摆布,兴致缺缺:“我自然信你……可是你不该如此,伤敌之时更伤己,连皇上也……” “那都是他自己的人,只怪他座下太过愚蠢,仅手书一封便全信主子要谋逆。” “死士无辜,即便知晓谋逆死罪,也唯有听命。” 她将面贴上他的里衣:“你弄出一张无字天书,有把握叫方曦揭出木笄中空的秘密吗?” “目前来说……没有。” “什么?”云舒抬面,惑问:“那岂非要给姚瀛翻身之机?” “若我能知个中玄机,皇上发觉纸笺时我就会提示他,事实上除去我在内,只有一个人清楚。” “姚澈。” 沈栖迟已不惊奇她的敏锐,“整个计划是我布置,但在其中提供消息,并且善后的人是他,我猜测……他是不想事情进展太快,反显刻意。” 云舒一早见识过姚澈城府之深,通常这样沉醉算计的男子,会较常人更惜命。 想到此,她娇嗤一声:“一举两得是姚澈欢喜见到的,姚瀛被击溃,同时引姚汜暴露了野心,皇上定会在储位上再度摇摆,这已非常利于他了,他还要上演一出舍命救父,实在有点多此一举。” “苦肉计罢了,与其对嫡长产生戒心后便要怀疑到他,还不如主动出击,如此皇上才会觉得他在这场行刺中并未落到半分渔翁之利。” “哎……” “怎么了……”他抚上她的头顶,青丝顺软,不由俯面吻下。 “我只怜悯幼子无助,不忍看姚瀛败北后连累他们受株连之祸。” “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舒儿过于伤怀会累及自身,还是不要想了。” 头顶有了他愈发灼热的口息,可那份芥蒂依旧未灭,亲近一分,她便僵硬半分,“难道……你还在怪我,欺瞒并且利用你吗?” 她摇头:“我懂……你有你的不得已,便如当初的我一样,毕竟想要在谋算中匀出一份两全其美,太难了……” 尤其让素来直接爽利的沈栖迟工于心计,更是难上加难。 她会不痛快,并不因他将她定位成一颗棋子,而是无法接受,心目中他的样子,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俗尘之气。 前途一眼望不到边,想起要如此争斗难以预料何时才能停止,便倦得不愿睁开眼睛,沈栖迟温情备至,嗓间溢出凄迷的叹息,“我只要保你周全……别人都不重要……哪怕有一日要我为了你变得与姚澈一样无情,我也心甘情愿……” 姚澈可是杀兄弑父的冷血之人啊。 沈栖迟若变成那样,她对他的情意,还能如初吗? “不要……你不可以……”竟是想都没想便否决了,没考虑到世态诸多无奈之处,听起来是那么任性,“答应我……不要为了我殃及无辜……再难……总还有别的法子的……” 他见她敏感又执拗,何尝愿意昧着良心行事。 “沈栖迟……你说话啊……”素手探上他的美玉无瑕的下颌线条,也有些瞧不上自己强人所难,奈何她主观不肯做那诱人犯罪的恶人,“答应我,你答应我……” 脑海中一张薄情的唇,触及分毫没有启开的势头,她更忧惘,倏然贴附,顺着自己葱白的指尖,准确无误的勾吮到位。 迫切的甜腻,实则彰显的是她浓烈的惶然。 是怕自己成为红颜祸水,搅乱一国安宁,让每一个舍不下她的人逐渐丢失本性。 双手浸入血肉浇融的池沼中,再想脱身犹如登天。 从齿隙中轻拂而过的舌尖,仿佛也透着醉意,面对往日娇娆满是迟钝与生疏,她一个脾性不婉,寻到他的纤手,固执绕上自己。 “等……等等……”他无可奈何的允下:“我答应……答应你……” 不求做那大仁大义之人,至少求得事事无愧。 他贪啄怀中粉颜,这般承诺。 …… 景昭二十九年三月十五,熠王姚瀛行刺罪名敲定。 大理寺卿方曦译出木笄中空之谜,银炭灼烧将纸笺置于其上烘烤,半刻显现熠王亲笔手书。 “万宝殿碧云朱雀琉璃盒中存定储密旨,盗之。” 移除热源,字迹隐退。 姚深览毕龙颜震怒,深信不疑行刺之人便是盗取琉璃盒之人。 密旨示定皇次子姚瀛为皇太子,百年后丞相与御史大夫辅之,助继皇位。 诛求无已,贪心不足,既已知晓了密旨内容却还等不及要取而代之,这令姚深十分寒心。 谋逆之罪罪无可恕,但念皇室血脉不忍诛之,仅革去亲王爵位贬回皇子,密旨作废,永不纳其入储君候选之列。 赵氏得知消息大受刺激,一病不起。 “娘娘,您不能不喝药啊……二殿下受人陷害,失了君心,朝臣骤然撇离如落叶知秋,如今能仰仗的……只有您一个人了啊……” 方嬷嬷端着药,榻上是病容残损,心火郁结的国母。 她半倚侧卧,烦闷的咳嗽:“咳咳……本宫……本宫知道瀛儿是被人陷害的,可恨溪儿愚蠢,沈安士又病弱,都无法替瀛儿调查洗雪,本宫……本宫这么多年的……心血……咳咳……” “娘娘……眼下最重要的是皇上受人蛊惑,若能有证据证明这场行刺的幕后另有其人,皇上定会重新重用二殿下的。” 方嬷嬷放下碗,提议道:“不如……娘娘再去求求皇上吧,说不准……” “没用的……皇上生辰那日,本宫在寝殿外苦苦哀求了一整夜,皇上都不愿见一见本宫……”赵氏垂眸,隐有酸楚的轻笑,“他对本宫的宠爱……早已不如当年了……” “娘娘您别这么说,您是皇后,是一国之母,皇上若不宠爱您,何以会让您统辖六宫这么多年呢……” “是啊……本宫……只是他的皇后,皇上……也只是皇上,从来就不是本宫心中的良人……” “娘娘……” 方嬷嬷见赵氏精神不佳,病的越久,这心里头的胡想也越多,这种情无所寄,胆大妄为的言语,已许久没听她任性吐露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4章:请君入瓮 她忽而自己回神,笑更凄婉:“嬷嬷,你是同本宫一起过来的人……你的眼中……皇上可曾对本宫有过一点真心……” 为难笼上方嬷嬷脸,她回:“国事为重,皇上是天子,所怀情意自然不能表露的太明显,其实……其实皇上对娘娘,已经是极好的了……” “是啊……原是极好的……本宫十五岁便进了宫……皇上说本宫性子冷淡不爱搭理人……与那些逢迎谄媚的女子不同……所以……才偏偏宠爱本宫……可是后来……贤嫔那个贱人进了宫……得了专房之宠……皇上便再也没有……咳咳咳……” “娘娘……娘娘……您别说了,事过境迁,再提也只会更伤情,您还是喝药吧……”方嬷嬷替赵氏顺背,又将药端到她面前。 “本宫不想喝……”她掩口推离碗盏,“本宫……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只是凭本宫现在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根本帮不了瀛儿……纵然瀛儿遭贬……皇上也没有让他住回宫里来……可见……皇上对本宫也起了疑心……才不让我们母子互通……” “娘娘……您觉得是大殿下做的吗?” “姚汜比溪儿更愚蠢怯懦……他不敢……也布不出这么天衣无缝的圈套……” “那……那便是五殿下了?” 姚深成年的皇子唯有三人,赵氏自然而然会怀疑到他,见她点头,方嬷嬷接问:“可五殿下素来风流不堪,是极不受皇上喜爱的啊……他怎么可能……” “哼……他怎么没可能?越是不起眼,敌人才越不会有防备,便越容易给出致命一击,我们此番措手不及……不正是他喜闻乐见的吗?” “娘娘的意思是……五殿下那些风流成性,游手好闲……都是装出来的?” 赵氏勉强能坐起身子,靠在床板上病容诡秘:“不无可能……” “不对啊娘娘,他不是才替皇上挡了一刀差点连命都保不住吗,奴婢向太医院打听说是还要好一段时间才能下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孽种必定早就摸清了皇上多疑,不如此……如何能骗过皇上?况且……他到底是没死,反而得到皇上怜惜,时常探望……” 方嬷嬷急了:“那依娘娘所言,皇上心中感动,就此厚待他了,岂非让他成为二殿下的又一个威胁?” “所以……本宫不能让皇上受那孽种的蒙蔽……”赵氏挥过方嬷嬷近身,避人耳语道:“传瀛儿入昭和宫,另外你再传本宫懿旨……” …… 一雨池塘水面平,淡磨明镜照檐楹。 再入昭和宫,有昔日温凉的景象,莲池青碧平整如铜镜倾轧,池边假山的中央不知何时裂了道口子,深深嵌入磐石间,越里越狭窄。 “沈夫人,前头便是皇后娘娘的寝殿了,奴才止步此处,先行告退。” 云舒缓了一步回神,闻着拂过池面的煦风,自行刻画印象中的故地。 “沈夫人?沈夫人?” 她轻应,转过来融开唇边的笑意:“有劳公公带路……” “夫……夫人客气。” 怕是个刚入宫的小太监,六根不净,红尘未却,见春晓嫩蕊绽露笑颜,眼中还存垂涎之欲,不过一早知晓了她眼不能明,惋惜也会冲淡某种向往。 方嬷嬷在殿门口见到云舒,不含尊卑的过去发话:“沈夫人来了,娘娘已在里头等你许久了,快随奴婢进去吧。” 她福道:“有劳娘娘等候,是臣妇之过。” 偏下垂落的侧颜明艳如初,若非亲眼见她移步艰难,还不敢相信她已是个睁眼瞎子。 敏柔早在昭和宫外便被拦住不允入内,急急忙忙传进相府的懿旨,请君入瓮之意明显无疑,赶巧沈栖迟朝事未退,根本不知晓此事。 云舒自然也不愿奉旨入宫,姚瀛才出了事儿,赵氏便宣她入宫侍疾,怎么看都有种兴师问罪的味道。 侍疾侍疾,倒不如说讯她这疾从何而来。 迈进门槛时,云舒不辨方向,方嬷嬷回过来身躯一摒,将她撞偏:“沈夫人这边请。” “多谢嬷嬷提醒。” 赵氏闺阁气味幽微,不似脂粉呛鼻,不若花草章乱,是一股子淡而不俗的女人香。 觉到香味儿袭来之时,云舒俯身行礼:“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恭祝娘娘凤体安康,万福金安。” 果然赵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沈夫人身子不方便,快免礼吧。” “多谢皇后娘娘。” “嬷嬷也是……沈夫人行走如此不便,你也不好生扶着。” 方嬷嬷口中顺道,面上却是与她主子相同的嘲讽,“娘娘教训的是,是奴婢一时疏忽,忘了夫人今时不同往日了,还请夫人恕罪。” “无妨,臣妇只是小恙怎敢劳娘娘身边的人辛苦,盲了这么多日……也习惯了。” 然后很轻的一声嗤笑从赵氏鼻间冒出,“你们都下去吧,本宫要单独与沈夫人家常。” 众仆退殿,云舒低着头在榻前不远处的空地上,没有着落的立着。 寂静片刻,赵氏叹:“沈夫人随夫外出数月,本宫也是许久没有见你了。” “臣妇卑微,劳娘娘挂心了。” “何必妄自菲薄呢?如今朝中,谁人不知夫人颇受皇上厚待,就连本宫……都艳羡非常呢。” 云舒容色不惊,只徐徐而跪:“娘娘言重了,叫臣妇如何敢当?娘娘是六宫之主,享国母之尊,合该是最受皇上疼爱敬重的。” “沈夫人当真一张巧嘴,什么难说的话从你口中说出便能叫人心里舒坦,难怪沈大人那么喜欢你。”赵氏陡间提及沈栖迟,云舒心中微紧。 当然赵氏也不认为她的从容千真万确,吐出不以为意的哼笑,又此地无银道:“呵呵……夫人别见怪,本宫病得糊涂,在许多事情上有心无力,话难免讲得不中听……”说罢还假意咳嗽两记,虚张声势。 “臣妇不敢,娘娘既明旨命臣妇前来侍疾,臣妇理应尽心侍奉娘娘,不知……娘娘需要臣妇做些什么?” “夫人爽利……本宫也不欲拐弯抹角,本宫现下疾病缠身,相信夫人聪慧过人,定然详熟了缘由,若是能……咳咳咳……” 云舒循声方向抬面,视线没有定格:“娘娘保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5章:拉拢趋奉 赵氏用一张绢帕掩了口,虚假的咳声接续不断,而外露一双尊贵美眸厉色浮动,显然是没有她那般抱病的弱势的。 观之,倒更像是求人又脸面上下不来的举措。 二人正面交锋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云舒心知,于赵氏敌对的自己可谓完全没有婉拒之权。 话说回来,如此强求过分,不正是赵氏的一贯作风吗? 她看不爽她,如今形势乃谁为尊上,余下之人就得听从,她的嫡子遭人算计暂翻不了身,可姚深并未因此牵连她降位,地位稳固可见一斑。 中宫之权难胁朝政,却能轻易左右临安每个女子的去从,云舒亦在此列。 想明白,便也不觉奇怪了:“娘娘的意思,臣妇明白,臣妇有幸得娘娘器重,自然感恩戴德,只是……臣妇一介女流无才无德,怕帮不了娘娘什么。” 咳喘渐止,赵氏道:“话怎能这么说,沈夫人才貌双全,皇上仅见过你一面,便难以忘怀了,想必由夫人面圣,定能求得旁人求不到的恩典……” “娘娘……” 云舒还想分辨,赵氏却紧接道:“其实论容貌,夫人颇像已故的贤贵妃。” “已故的贤贵妃?那是……” “她是皇上的宠妃,五皇子的生母。”赵氏弱不可闻的叹道,言语自然而然陷入回忆:“贤贵妃生前位分不高,即便生下皇子,太后也只肯允皇上晋她为嫔,她容色倾城格外得皇上宠爱,可因出身低微,宫里的女人都不喜欢她,她本人又胆小懦弱,成日忧思终是郁郁而亡了,皇上对于她的离世很是痛惜,不顾朝臣反对破例追封她为贤贵妃,谥号端惠。” “娘娘说这些……是为臣妇解释,皇上难忘臣妇的缘由吗?” “算是吧……” 云舒仍拘着礼没有起身,“熠王事败,娘娘还能坐镇这昭和宫,执掌凤印凤仪依旧,只要娘娘稍稍向皇上求情几句,王爷必能安然无恙。” 赵氏听出话中的风凉意味,腹诽这好言相求总是无用吗? 推脱是不敢,却难保她尽力而为。 遂她略急了:“瀛儿已不是王爷了,贤贵妃早逝,五皇子思母心切,遇见夫人难道不曾有过一些过分的举动吗?夫人是否为此烦心不已?” “多谢娘娘关怀,五殿下谨遵本分,并没有任何逾越。” “你……”赵氏气结,话说得那么绝对,竟是一点余地也不给她留。 身子微挪,她沉住怒气:“刺杀皇上一事,有多少可能是五皇子所为,夫人也该有数,若由得他除去了瀛儿,做成太子,来日继位掌握天下大权,沈大人小小文官岂能抗得他过?” 云舒沉默,她又道:“夫人不为夫家考虑,也要多为自身想想,你愿做那轮侍二夫的女子吗?” 利害谈及此种程度,云舒也没什么好端着的了,左不过皇后就是想利用她到姚深跟前为姚瀛求情,且不论姚深是否听她胡言,便是侥幸躲过这次陷害,难道姚澈便会就此停手了吗? 退一万步,忽略姚澈从中作梗,大理寺那边儿…… 方曦以铁面无私立足朝堂,沈栖迟从玉岐山缴获的那些兵器甲胄,千里迢迢押回来的刘智兄妹,人证物证俱在,这谋逆之罪,是躲不过去了。 可云舒又转念一想,赵氏说的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姚澈狠毒无比高深难测,虽然当初在流连坊曾答应过她会保全相府与母家的荣耀,但若说行兔死狗烹的伎俩,也不是没有可能,她……可丝毫没有抓住姚澈的把柄啊。 “夫人若肯,本宫与瀛儿定不会亏待了你,希望夫人能够细细考虑两日。” 赵氏见云舒无言,然那面上是担忧与薄愁,想来还在斟酌其中益害,心中有顾虑而不敢坦言。 倏而,云舒自行免了礼,起身稳稳道:“以利相聚,说穿了帮助娘娘与王爷实在无需藏掖,大嫂是我沈家人,臣妇就当帮助大嫂,也不会拂了娘娘与王爷的颜面。” “夫人果真……” “不过在这之前,娘娘是否要许给臣妇一些薄利,否则臣妇如何相信位高权重的中宫之主,不会在事毕之后……免除后患呢?” 兔死狗烹,姚澈会,赵氏更会。 赵氏喜怒无明显的界限,在庆幸云舒识时务的同时,又有些忌惮如此心思缜密,睿智巧辩的女子与自己为伍,会成为她怎样的威胁。 等了半晌,赵氏不咸不淡笑道:“早就说沈大人好福气,若非你与瀛儿都各自婚配,本宫一定请求皇上,由你来坐这太子妃的位子。” 太子妃,也得姚瀛首先成为皇太子。 云舒仅回以春暖浅笑:“多谢娘娘抬举,凡事总计较太多‘如果’,便容易患得患失,所以娘娘还是好好想想,要以何利拉拢臣妇驱奉为宜呢。” 赵氏比她笑得更明朗,转瞬吐出四字:“丞相夫人。” …… 云舒走时较来时更为从容,而那方嬷嬷也从落井下石骤变成哈腰恭送,可见赵氏对于云舒的助力,尤为重视。 “瀛儿,你有何想法?” 姚瀛从帐帷后头走出,对着云舒离去的方向衰落凝望。 边说,身子还不舍回转:“母后许她的代价太大,枉费了儿臣先前的一番打算。” 赵氏却很冷静:“溪儿着实愚蠢,沈栖流异心昭然若揭,是本宫思虑不周,也许……早该除掉他们了。” “母后,您够狠心……” 沈栖流不算,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 “本宫早就与你说过,帝王枕畔不容心软宿存,要做得君王,便要有足够的狠心,溪儿屡次三番弄巧成拙连累你我,又蠢钝异常的想要无声无息的了结云氏,闹出皇室丑闻,若再不除掉她……” “母后别说了。”姚瀛回眸,打量病色缠绕的赵氏,泛起一些恍惚,“儿臣只有这一个妹妹,母后为大计设想,不一定只有灭口一个法子……” “如今方曦盯着我们母子不放,本宫也已允准你给溪儿下催孕之方,有了子嗣暂保地位,而后她存活的每一日都已经是多余的恩赐了,难不成……你还要想出什么权宜之计吗?” 姚瀛没再辩解,只屈膝跪下:“请母后再给儿臣一些时间,纵然母后已承诺舒儿……沈夫人,儿臣也有把握向她讨些转圜的法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6章:上代恩怨 母子各异,赵氏首次在嫡子面上攫到局促神色,那声极为亲昵的称呼,无意识袒露了二人早有交集,可叫人失望的是一切不过是他自作多情。 其实赵氏早了然,只是碍于这孩子性子冷硬没有问及戳他痛处,现下就她对云舒的了解,此次姚瀛挫败多半也有她从中撺掇之嫌。 姚瀛难得向她诚恳行大礼,赵氏不妨放他一搏,也好叫他认清现实,彻底死心,“也罢,你是本宫所生,本宫知道你的脾气,你不是会沉醉儿女私情的孩子,你要去找她便去吧……” “多谢母后。” “不过本宫还是多嘴提醒一句,她与孽种已有勾结,孽种与她过从亲密也是你亲眼所见,这般千钧一发之际,万不可再为一女子,断送母后为你铺平的路。” 姚瀛面落得更低,有几瞬的停顿,才回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去吧,皇上不让你住回宫里,大约也是不许你在本宫宫里逗留的,早些回王府吧。” “那母后您保重身子,儿臣告退。” 赵氏淡淡点头,看姚瀛不存留恋的走了。 哎,她卧在榻上叹,与姚深的孩子,终究没有她想象中那种浓烈的牵绊,规行矩步,冷漠薄情,一切一切都与姚深那么相像。 她春闺梦中的母子情深,不是与姚深共有,也绝不会出现在这深宫中,奈何命运已定,除了不择手段增加自己的利益,那点子不堪一击的情意,没了就没了吧。 …… 姚澈宫里。 “姚深才走,你又要来问东问西个没完。”姚澈趴在床榻上,以一种十分违和的睡姿斜视颜景泽。 颜景泽尘埃不染的素履在榻前站定,再迈一小步,伟岸之躯也跟着俯下:“言语中气不弱,思绪不混,看来不用诊脉,也知道殿下这条小命是捡回来了。” “是啊,多亏院判大人妙手回春,又夜以继日的随榻侍奉,本皇子才得以重生。” “这话……我听着不情愿的很啊。”他见偌大的床榻,姚澈安安稳稳卧在中央,锦被一直拉到盖住脑袋,外露一双无辜媚眼半合不合。 掀开锦被,“我猜定是殿下在皇上跟前做戏做累了,这会子说的才那么不中听。”姚澈眉间一蹙,修长的手覆上他的白手套,“别……我觉得冷。” 颜景泽眸光落下,盯着他的手指瞧,然后不慌不忙的松开被沿,“腹中空空自然体寒,我让人备的膳为何不肯用?” 觉出他撤手时微有粗鲁,兴许不满了。 “伤口疼,一阵一阵惹得我心烦,吃些便想吐……”说话间,他意识到什么,眯眸反问:“大人现在很厉害啊?能让我宫里的人对你知无不言。” 随后一旁待命的婢女仆从皆是一震。 颜景泽目光览遍一行人,并无收敛:“殿下需要静养,外头麻雀成群吵闹,你们出去赶一赶。” “是大人。” 殿中下人避殃般鱼贯退下,再偏首,榻上男子容颜愈发暗沉。 “好了,都是为殿下的身子着想……”他略向榻里倾身,顺着男子不痛快的视线,捧上安慰:“殿下也不想稍后痛到哼哼的模样……被他们看见吧。” “你……” 白手套在脑后轻拍,“换药了。”来不及发作,他已起身去拿药箱。 片刻后,姚澈难以压抑而急促的痛呼绕上顶梁。 皓月映柳腰,轻纱蒙巧肩。 颜景泽掌下是男子被凝脂匀过的顺滑肌肤,白皙若透明,透明若温玉,极嫩的肤质泛着粉光,窜入颜景泽眼中,涟漪微荡。 纤背右侧一道骇人的伤口,不宽却深,白手套拂过引下头身躯僵直:“你要死了吧……疼啊……”姚澈咒骂出声,手攥着被角美目紧闭。 半刻待缓过痛劲儿,他才敢呼出颤息。 “自作自受,让你听我的循序渐进,你非不肯,这一刀算是你白挨的。” 姚澈痛得气息不顺,却还要辩驳:“我……已经等得太久了……这步早晚都要走……” “是要走,但我不想你这么走。” “那又如何……我若不让恐惧骗过自己……又如何能骗过他……” 颜景泽知道劝说无用,只好任他“胡闹”。 二人沉默短暂,只剩白手套在背后悉索动作,姚澈不禁霞光晕颊,不知是安抚还是示好,叨叨说:“下手的人有数……不会伤及我性命……可是你猜怎么着……那日兵刃刺入……疼痛欲绝之际……我竟然看到了我母妃……” 包扎的手一顿,嗓间生出少许拥堵之感,颜景泽抿唇,艰难吞下一口湿润。 喉结在颈前滑动的声响被他捕捉,他含着水脉的柔美瞳眸轻撇,见到同样深切注视他的颜景泽,“贤贵妃是已死之人,你说看到她这种话,是存心要让我不安吗?” 对视一瞬便躲避,“当然不是,正因我见到母妃的脸,才更确定她要我完成的事……我并不只为自己活着……我是带着母妃对他的怨恨……所以颜景泽,我绝不能失败……” “仅凭贤贵妃临终前的几句呓语,便断定她深怨皇上,未免武断,其实在你谋划大计之前,他对你并非不疼爱,你又何必……” “是他负了母妃!”姚澈闷头疾驳:“母妃本来一个人自由自在,他佯装深情玩弄她的情意,如果不是意外有了我,他又怎会勉为其难接她入宫?” 颜景泽复叹:“宫中流言大多添油加醋,不可尽信,皇上如何寡情谁都不可知,至少现在……他对你很上心。” “切……若没如此,你我岂能稍加高枕,暂免担忧呢。” 姚澈的不屑在颜景泽看来,是对那君王不满,为自己生母抱屈,只是上一代的恩怨,遗留到现在,已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了。 跳过话题,他少有用力按上敷药处:“啊……” “我来的时候让膳房炖了药膳,等一下就能吃了。” 姚澈扭曲了秀气容貌,埋在枕间痛到大气不敢喘,”本皇子……本皇子一定……” 怒咒还未说全,颜景泽恢复议事语态:“池未早朝后去了太医院,告诉我,大殿下朋扇群臣弹劾二殿下,朝中渐有废嫡立长的趋势,你……预备怎么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7章:顺带除掉 “不怎么办……姚汜这时候行此举是意料之中。” “怎么?听你这意思,是想误导皇上,大殿下才是这场行刺的幕后策划之人?” 姚澈狭长如墨绸细腻的眼中,阴险闪烁:“姚深虽废了他爵位,但昭和宫与公主府一直相安无事,你认为此象正常吗?” “你的意思是皇上仍在观望?” “老奸巨猾,不会不信亦不会全信,谁在姚瀛削爵后动静最大,谁就最容易被他怀疑。” 颜景泽豁然吟笑出来:“难怪你对于玉岐一事始终保留,原来是想趁这个空荡,先将碍事的大殿下除去……” “姚汜性子急躁经不得半点怂恿,他母妃周氏又与那姚溪是一路货色,愚笨无能,顺便足矣,实在是不值得我单独布局去解决他们的。” “别高兴的太早……”颜景泽将绷带系紧,一边替他更回里衣,“你要防的不只是大殿下,此番布局精妙绝伦,一路下来水到渠成,某些人的功劳可不容小觑。” 姚澈勉强支起上半身,方想说些什么,却没想牵拉到伤口,痛吟不止,颜景泽疼惜难掩,自身后稳稳扶住他,“起来做什么,你现在还不能大动。” 腹上一条长臂揽得松紧有致,跟随上榻的身躯白绫贴覆,叫姚澈背上一阵温热,恍然之间噤了痛色。 随后他鲜少规矩的趴回床榻,声线低了许多:“沈栖迟是难掌控,但索性云舒是我们的人,也不怕他翻出什么花样来。” “真是这样吗?我上回已同你讲过,那丫头能耐不小,皇上似乎也对她……” “也?” 姚澈凤眸斜挑,锁住他:“颜景泽,这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泛着点儿酸味啊……” 颜景泽只瞬忡,后继邪谑的笑容化开:“这酸不酸的……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听殿下这句话……仿佛醋味更为明显。” “你喜欢她,以为我不知道吗?” “那你喜欢我,也以为我不知道吗?” “……” 复杂对视,姚澈愤愤扭头,实是没想到这男人直截了当到此种地步,半晌,他吐出丝丝气音:“疯子……” “什么?” 身躯刚凑近榻便见姚澈负气一般一扯锦被,将脑袋整个盖住。 他唇角半挑嘲弄道:“这是怎么了?开个玩笑,殿下怎还当真呢?” “本皇子疲乏,大人走吧!” “深情总被无情负,我倾尽全力挽回殿下一条命,可怎知殿下与他父皇同样薄情,这便将我打发了……”颜景泽大声哀叹,见被中微动,更悲戚:“当真叫医者寒心啊……” 等了许久,姚澈都不再有动静,颜景泽不恼不切,徐徐起身:“往来不留恋,微臣先行告退……” “站住!” 内室隔断处有浅色围帘,薄纱珠饰,触之晃荡有零音。颜景泽挪身掩入,“殿下还有何吩咐……” 不远处榻上飘来幽弱,又掺杂偏执的声音:“我……我还要多久才能不这样?” “哪样?” “趴着!” “呵呵呵……”倚在圆柱上放慵旖旎,“少则五日,多则十天半月,这还要看殿下是否积极配合微臣诊疗,如若都似方才那样……殿下便少不得要将这床榻躺穿了……” “危言耸听……你过来,商讨继续。” “就在这儿说罢了,免得再一个不稳,惹怒殿下,到时候避无可避,又要脱不开嫌疑。” 只听姚澈冷冷一嗤:“你如此言辞胆大还会怕惹恼我吗?本皇子命你过来,莫非你敢抗旨?” “不敢不敢……”他掀开珠帘踱过去,边道:“皇后今日召那丫头侍疾,二殿下也在同一时辰入宫,我以为这其中定有蹊跷。” “自然,赵氏比姚瀛还要不肯服输,挫败寻因,怕是意识到了云舒的关键之处,急着拉拢吧。” “那么殿下觉得,皇后娘娘能成功否?” “我才无谓她成败,你可以去告诉云舒,不必欺上瞒下,尽力一帮就是。” 拂烟眉降,颜景泽倒不明白了,“这是如何?” “有恩必要报,姚瀛帮过云舒,云舒知恩图报大抵是允了赵氏,反正姚深已经中计,届时我们只需抖出玉岐之事,姚瀛照样不得翻身,现下……就不让那丫头为难了吧……”姚澈絮絮说着,执拗的要尝试起身。 “你别动,伤口要裂开。”“殿下举措是想融了那丫头的愧疚之心,倒也无不妥……省的她总觉得是自己害了二殿下,终日难安。” 姚澈拂开他前来阻碍的手,眸划炬茫,“本皇子宽容……可并非为她。” “那你……” 粉缎似的唇角衔了深意,一览妖魅的容色微妙重叠,少时偏移,仿佛这话他从没说过,颜景泽也从没听过。 …… 三月十七,朝议晓谕。 行刺一案破朔迷离,有待彻查,二皇子姚瀛不无被冤之可能,姚深下旨复其储位继承权。 仅一夜,天翻地覆。 姚汜在宫里得知此事,一怒之下将手边物件全部扫到地上,“该死的贱人!” 宫里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何况是没有刻意扣押消息呢,赵氏如此,是想让众人知晓,云舒现属她方,震慑四周的同时,谁若不知死活要去找她麻烦,那无论结局如何,都是对她有益无害的。 至此,云舒深受皇帝宠爱云城皆知。 侍妾进房,见姚汜情绪暴戾,不敢上前行礼,不过须臾,他从案后起身大步而下。 然后在门边见到了那侍妾:”你站在那做什么?” “殿……殿下……妾身……” 慌慌张张连话都说不利索,姚汜本就不痛快,见她唯唯诺诺更心烦,“宽衣!” “是,是……” 腰间绢带撤下,姚汜问她:“正妃病况如何?” “妾身才……才侍奉的汤药……姐姐状况,已不是很好……” “如何不好?” “姐姐……晨起便心气燥郁,不住咯血,太医来诊断道病灶已入肺,怕是……” 姚汜不耐睨视:“ 说下去!” 那侍妾即刻低伏在地:“姐姐……姐姐怕是不成了……” 闻得发妻病危,姚汜并无丝缕痛心:“有说还剩几日吗?” “粗略……也就小半月了。” 然后无妄成双,再成倍染上脸面:“命内务司备下寿材吧,明日我去见她……最后一面。” 侍妾不知姚汜眼中何来的愉悦颜色,难道皇妃的离世能给他带来什么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8章:他的优势 可笑不过五日时光,大皇子正妃便病逝。 遗体入棺,沈安士带领沈栖迟前来吊唁,本是体谅云舒眼盲,不准备唤她一道的,可她顾及礼数不可费,再如何,现下的沈栖迟也有一官半职在身,总不能叫他背后受人议论。 宫宇挂丧,处处白绢,望上去一片寂寥。 按顺序吊唁完毕,沈栖迟迎面撞上了姚汜,“大殿下保重。” 姚汜身着素锦衣衫,卸去天之骄子的狂妄,一派失意人见不忍,只不过皆为虚假也就是了。 他目光划过沈栖迟的身侧,不吝打量:“沈夫人还是没有起色吗?” “只是小恙,劳殿下挂心了。” 云舒仅循声向其微微一福,只字不应。 姚汜扫了一眼四下,话语里隐含迷雾:“灵前谈说不吉利,人多口杂,对夫人病体亦是冲撞,不若……借一步说话……” 沈栖迟揽过云舒微护在怀,“那便让舒儿先行退下,臣跟随殿下移步敬听直言便是。” “话可不是这么说……”他轻颦低语的摇了摇头:“本殿所言也事关夫人,还是一同商议为妙吧。” “殿下……” 云舒暗暗寻到他的衣袖,不露痕迹的游移到指间,紧握:“无妨,殿下盛情怎可辜负,舒儿也很想听一听,皇妃方殁,殿下能赐你我何种指教。” 话里行间带着纤刺,戳不伤他却叫他怎么都不得痛快。 果然不能小看这女子。 原以为姚汜要动怒,结果眼底暗影烁烁即逝,反崭露更谦卑的姿态。 顺着他素锦衣衫的袖口,二人被“请”这个动作,隔离至宫殿另处僻静之地。 蔷薇艳,四面桃花开,春色在姚汜宫中总能展现的更极致一些,云舒隐约嗅到花香,想起初遇姚瀛那日,他也曾将她比作蔷薇好颜色。 可如今,她看不见这满宫的花花绿绿,他也不再有当初春风得意之姿。 “请恕本殿冒昧,实在是隔墙有耳,不得已才借正妃的丧礼,与二位谈说一二。” 沈栖迟见他作揖隆重,骇然过去将他摒起:“殿下有话不妨直说,如此,是折煞我与舒儿了。” “失礼,沈大人通情达理,本殿便直言了。”他稍偏身躯,受那煦阳普照,背光面阴影渐生,“本殿也听闻了沈夫人双目受损一事,颜院判杏林圣手亦不能使其复原,想必是在等一味至关重要的药引吧。” “殿下……如何得知。”沈栖迟问出了云舒心中同疑。 姚汜没有避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本殿今日抱着怎样的目的私会二位,自然要做足准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二皇弟能知晓的,本殿……也能知晓。” 云舒忽道:“二殿下?” 他明朗笑起,使那剪影的边缘不断牵扯,“沈夫人或许还不知,二皇弟得知那味药引能医夫人双目,便即刻按捺不住向父皇讨了……” “什么?” 姚汜闻二人异口同声,底气大增。 顿了顿,云舒才惑道:“二殿下为何要如此?”她记得颜景泽提出碧落草之法是在御前行刺之前,所以那时他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当,去蹚外通异国的浑水做什么? “夫人不必疑虑良多,皇弟为何去求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他并未如愿,反惹了父皇疑心。” 沈栖迟沉沉说:“殿下刻意提及此事,意在显露自身优势,二殿下无能,向其靠拢无利,殿下何不妨将这优势……明说了吧。” “哈哈哈……” 姚汜笑声颇瘆,仿佛被直击背后,对沈栖迟生出些爱恨不明,“沈大人果真心思不凡,沈夫人又姿容胜雪,本殿有意帮二位夺得碧落草,不知二位可乐意接受啊。” “多谢殿下好意,既说是至关重要,又岂有轻易夺到的道理?殿下……” “沈大人不必心急,本殿早知碧落草乃天御贡品,天御就要朝贡,听闻届时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天御国君的皇妹,长公主。” 云舒隐然揣度:“想必长公主定是年华二八,正值婚嫁好时候……” “夫人眼盲,看得却很透,长公主此次随行多半有在临安择婿的意愿,父皇的众多子嗣中,唯有五皇弟不曾成婚,但五皇弟风流成性,自是得不到公主青眼的。” “但这时,殿下您的正妃又刚好病逝……” 沈栖迟一言,将事态完全挑明。 姚汜窘况浅薄,言语不应,暗处欲结盟友之心却愈加明显。 沈栖迟面目和缓道:“殿下……就一定能赢得公主芳心,助臣得到碧落草吗?” “两国联姻,芳心在何人身上并不要紧,即便公主看不上本殿,天御国君也会替她安排好一切,只要有公主相助,求得碧落草便会名正言顺……” 说起来也算一个法子,也的确要比颜景泽的夺法简便些,不过很可惜,姚汜想拉拢沈栖迟与云舒,无非就是忌惮他们在背后协助姚瀛,可他怎知,这次为姚瀛面圣求情,不过是在报昔日之恩罢了。 所以云舒不屑与姚汜为伍,沈栖迟亦是。 然正当她要出言婉拒时,沈栖迟先她一步:“殿下这般为舒儿策划周全,不会单单只同情为之吧……臣不才,只怕是允了殿下的提议,也没能力真正起到什么作用。” “呵呵,有无作用本殿心中有数,若大人肯给本殿这个面子,本殿也可保二皇弟销声匿迹的同时,沈大人与夫人……都不会受到牵连。” “殿下,臣妇以为此事……” “难为殿下为臣与舒儿如此费心,臣……又怎能不领这个情呢?” 沈栖迟执过云舒的手包进掌心,无形中给予安抚。 无论怎么说,这件事都没有答应的必要,云舒是不愿与这素没往来的人打交道,但沈栖迟却不得不留个心眼。 姚汜自然知晓云舒不情愿,宫中相传她为姚瀛面圣求情,让置于谷底的姚瀛得了一线翻身之机,姚深对她的疼爱程度已超出寻常,他不得不及时止损。 所有的王牌,都应该掌握在他手中不是吗? 还好,沈栖迟能制住她,她也算识趣,不曾无理取闹将脸面耗尽。 离宫上了马车,云舒才敢问他:“你为何答应帮他,咱们原可以……” “舒儿别急……我何曾说要帮他了?” “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9章:当真妖孽 虽看不见他的神色,但从稳当的语气中也能听出他的盘算,“是他先向咱们示好,有多一条路得到碧落草,我为何不一试呢。” “你可知,那姚汜是怎样的人?你便这样想也不想与他有了关联……” “舒儿怎知……我没有想过呢。” 云舒朝他靠了靠,“难道你早就知道他要走这一步了?” “大殿下与大嫂一样,嫉妒心强性子又急,他知道你帮二殿下求情,怎可能无动于衷呢?”他身躯微挪,让云舒倚得更舒适些,“左右也不确定天御公主的归宿,他若不幸没能求到碧落草,那这场利聚最多也就是不了了之,对我们没有坏处。” 云舒在他怀中点头:“你说的对,是他先抛出利诱,不让我得偿所愿,岂还有脸面再抓着你不放。” 然后沈栖迟退开身躯,轻盈的笑声仿若透明。 感受到他宠溺的因子翻涌过来,她弱弱一缩脖,竟有些不好意思,“你……你怎么了?” 他没出声,只大手探上粉颜柔情相抚,指尖暖热,光滑的甲缘划过唇角,温柔浅显,“沈栖迟……” 手被她握住,他神思难控的俯面,在她唇边轻擦一吻。 “舒儿,我一定要医好你的眼睛,再没人可以用这件事来胁迫你,我也不许再有人,说你不爱听的话。” 云舒的手又被反握,腕间一紧,迎来他炽热的胸怀,“你可知你这温顺乖巧的模样,是多少人眼中的渴望……若你性子烈些也能叫我喘口气,可你偏要百般求全到底,我真怕……”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为人妻温婉柔和最要紧,然到了沈栖迟眼中竟是另类的缺陷? 云舒扇子样密的长睫扑闪,钻进他领口使坏:“夫君何时这般胆小……如此一来……舒儿足不出户是最好了呢……” “没错……只你要肯,天御朝贡那日,你便称病回了宫宴……” 双唇菲薄似水,被密游而上的葱指噤住,“我才不肯,夫君想禁我的足吗……” 长睫倒影在沈栖迟颈间,随着车马微颠,溢出灵动的魅影,片时不及,她便娇柔贴覆,惹他衣襟掠敞,风流不掩。 行至情穷,沈栖迟佯装恼了:“坏丫头,等你眼睛好了,我可不许你再如此……” 引火上身,待要灭尽之时,总是他不能痛快。 她浅溪迷离的眸里娇羞延伸,连染红的小脸儿也不顾了,“难道只有夫君一人难受吗……” “舒儿,”他情起不知如何终了,一个不耐便欺身将她压到座上,粗浅不定的喘斥:“你当真是妖孽了……你想要了我的命吗……” 目光灼灼锁住一张妩媚红颜,举动却是不敢再行进半分。 一撇烫人的视线堵截,云舒环到他隐忍难抑的腰际,并不打算推拒,仿佛已蕴含了某种暗示。 不过只是由上而下的拥揽,将这满身的邪念溶进万千青丝。 云舒略有愕然,勾勾他的脖颈娇询:“你怎么了……” 他重重叹了两记,强行沉淀的声音自发间传近耳畔:“没什么……一切都等你好了再说……” “你……你不要再自责了……” “我没有……好舒儿,不要想那么多,”他指间簇拥柔软的发丝,禁不住攫过来薄嗅,“舒儿还不懂事……随便就这样交于我……是太草率了……我们现在理应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也不知懂不懂,云舒弱不能觉的点了点头。 只不过听他一言,令她想起颜景泽的一句话:“我对没长大的孩子没兴趣。” 原来在沈栖迟眼中,到底也只是把她当孩子吗? 从未担忧领略不到他的疼爱,但她也迫切希望这种疼爱是丈夫对待妻子的,而非颜景泽那般……如父如兄。 只是现下……不提也罢。 鸿雁不堪愁里听,云山况是客中过。 行至半途的车驾被那怀愁之人拦截,沈栖迟抱着云舒的手骤紧,眉目渡上不满:“怎么回事!” 车夫回身撩开车帘道:“大人……是,是二皇子的府里的人,他们……” 姚瀛? 云舒拉开二人距离:“姚瀛敌友不明,这会子拦下我们是要做什么……” “别怕,我先出去看看。” 车外,四周已然被围,不过瞧众人架势恶意并不明显,沈栖迟处变不惊的下了车,“敢问何故阻拦我的车驾。” 一同出宫的沈安士似乎没有发觉异样,径自而去。 看来是专程来等他的? “沈大人安好,殿下冒昧想请二位府中一叙,失礼之处还请大人与夫人恕罪。” “殿下好排场,如今请人连面都不带露的,何苦?” 那人面无情绪:“殿下是想避人耳目,保险起见,也请大人不要将此事宣扬。” 沈栖迟欣长的身躯倚在车驾边,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殿下请的不巧,臣与夫人还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先去一步,还请殿下……放行。” “大人可以走,夫人却是要留下。” 他面色猛的一变:“殿下是什么意思?沈某之妻岂容他随意召唤,这般不避嫌是想怎样?” “沈大人恕罪,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 “你……” “二殿下虽被削爵,但还存有皇子位分,传召区区四品官吏还是不违规矩的。” “算他合规矩,那我要执意不从呢?” 沈栖迟正要发作,云舒从车帘中探出侧颜:“见就见吧,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他走过去不依不饶:“他摆明了是在打你的主意,我怎能让他……” “他不会,我相信他不至如此。” “舒儿……” “好了啦,允他便是,你过来扶我下去。”云舒甩下侧帘,对外隐去眼中几缕情窦未抿的波纹。 熠王府。 姚瀛负手立在厅中,闻脚步声临近,唇边漾开弧度。 “臣与夫人请殿下安。” 极度敷衍的问安显露沈栖迟满腔不快之欲。相比之下云舒倒极为平静。 说实话,毕竟是他二人陷害姚瀛,此刻再见,纵是姚瀛没有当面戳穿他们,也不代表他心底没数。 片刻,姚瀛淡然回转,毫不焦躁道:“二位请起,方才不得已强行拦截,叫二位受惊了。” “既知有惊吓,殿下为何还要执意施予呢?” 抬眸接上沈栖迟纨绔的注视,同一瞬间,沈栖迟见到了他鬓边一绺斑白的发丝。 随即便感叹,亦如讽喻:“殿下近日操心太过,人也憔悴了不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0章:以退为进 漠然绕上姚瀛的眉,他不以为意:“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况且本殿也不再年少了。” 他的目光止不住要越过沈栖迟,归向云舒,奈何云舒已盲,不曾给他半点回应。 是啊,行刺前夕,他不就下定决心要放手了吗? 可今日再见,从容婉约的人儿依旧如初见那般催人欲起,频频自我慰藉之时,想起曾经掌心扣住的细腰,怀中轻贴娇俏的软语,还有青丝滚动在烟纱上,洋溢着的香甜清幽的芬芳。 染就一江秋水的碧色,自那之后便再没有女子能穿出她的潋滟动人来。 姚瀛出了神,幻想那日若没有遇见她,他也不会到如今这般田地。 沈栖迟装不经意的闪身叠至云舒跟前:“殿下此番召见,不会只是为了与臣感慨光阴荏苒,岁月匆匆吧。” 他恃强十足,是对云舒,更是对他自己,“自然不是,不过是见夫人如此年轻貌美,越发觉得留不住什么。” “多愁善感并非良兆,殿下得改改。” “或许吧……”他见轻薄的言语不曾激怒沈栖迟,也没能惹云舒半分不悦,便越发失意:“沈大人爱妻心切,不知本殿能否从中拣得片刻,与夫人单独闲话?” 沈栖迟对于此种私心,早有预料。 没到无路可退,他决计没有拱手相让的可能,然而现下,却非由他说了算数。 姚瀛巡了一圈沈栖迟温泽雅致的面部轮廓,上头寒芒不露,妒意深藏,“殿下这个要求,怎么说都强人所难,难道您有何话是不能让臣聆听的吗?” “非也,左右是与沈夫人有关,一个旧相识的闲话,沈大人愿听便听吧。” 以退为进,显得沈栖迟不通情理,小肚鸡肠? 云舒偏首侧目,脑中刻画他万千不愿的模样,柔声道:“夫君先回车驾,舒儿会与殿下长话短说的……” “舒儿,我不让你……”如同拥有情结的毛头小伙,怎么都不肯放她。 “夫君是不听我的了吗?”她娇翘的唇扁扁,似要发脾气的委屈巴巴:“夫君大人步步高升,想如今……也是没有舒儿说话的情份了。” “不是的,舒儿……”他急切贴过去,连连讨好:“你怎么这般说话,我心中重你如何,你都不懂的吗……” 云舒刻作矫揉,“罢了罢了……眼见是色衰爱弛,更不提舒儿双目难医,何求夫君宠幸如初?夫君想干预也不足为奇。” 姚瀛凤眸细翕,仅屑留一条缝赏视二人。 这令沈栖迟不禁燥郁翻倍,余光外的姚瀛似看好戏般热络,云舒又是这样,对内对外同等倔强,他秀美的眉头稍拧,无疑败阵。 扬手随性揉乱她额前的秀发,想责怪也不忍,无奈妥协道:“有事叫我。” 素服卷起的煦风铺开,云舒怔愣半刻,又唤他:“等我一起回家……” 男性挺拔尔雅的身姿顿驻,而后吐出微妙单字:“好。” 磁石般的嗓音配上丝丝柔情,姚瀛目睹,体内深处的潇洒有了瑕疵。 云舒还未平复那种恍梦里的心跳,几乎要辨不清姚瀛的位置。 “殿……殿下。”她无措的眼眸红粉如兔儿。 姚瀛吝啬那些低俗礼数,对她给予满溢的赏阅:“我在这。”他圈过去覆上她的藕臂,烟陇细纱下仅着一件纸薄的锦绸:“你无需惧怕,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 她容貌低下,不肯轻易承认自己的失常。 掌心下柔软紧致的肤质触感极佳,姚瀛却将心横起,泛泛松开,“舒儿……你不要怕……” 另一个男人的柔情促她颈后一凛,慌不择路的退去:“殿下自重。” “自重?”他寂然发笑:“那日在昭和宫,你也曾说过这句话。” “往事不可追,请殿下忘记吧。” “忘记……谈何容易?你叫我如何忘记……让我处在这囹圄中,还要看你对别的男子形神倾付?” 仅仅是贴近,光感微弱的变化,云舒也灵敏不已,倒退半步,她撞上了手边的茶桌。 “舒儿……” 姚瀛想去扶她,不想被她极为反感的躲开:“殿下说过不会再对我如何,请您遵守承诺!” “小题大做。” 回以极其无谓的态度,云舒闻得乍然无力,又意外愠恼。 “夫人惯用柔情媚态蛊惑男子的心肠,以退为进,三言两语便哄退了沈卿,实在是十分巧妙的招数。” 所愿不偿,便来讥讽?“以退为进,紧要还是看中招之人的心意,若他不愿,退不得又如何进?” 姚瀛瞳影浮动:“你是在说我吗?” “就事论事而已,殿下那么聪明,应当知道大局已定,再做什么工夫都是徒劳。” “夫人错了,今日冒昧,并非为公,与夫人独处也只为感谢夫人相助的恩情。” 云舒从头到脚都是狐疑,“若只如此,殿下尽可在沈栖迟面前说的。” “我想说来着,是沈卿对我有戒心,不放心我。” “欲盖弥彰,换做你,必是更要发作迅速。” 凤眸微眯,余晖仍悸:“伶牙俐齿,当日如何花言巧语擒获的我,现在是否也如法炮制对他呢?” “你……” “父皇被行刺那夜,渃儿整整哭闹了一夜,不知是在哭我,还是在哭他自己。” 她迷茫的眼神隐隐闪烁,不乏心虚。 而后,想起稚子无辜受牵连,歉疚更甚:“只要你肯示弱,保全一府性命是轻而易举的。” “示弱?” 像听戏言那般无稽:“临安只有战死的兵,没有跪生的民,布衣如此,皇嗣苟活,会比死去更叫我痛苦。” 孑然一身的人言此是坦荡胸怀,可他不然。 不知云舒面上的愁容是否为他而生,空荡荡的眸中惋惜无穷,“那你忍心见世子同你……你们一道获罪吗?” 他澹然道:“做得皇家子嗣,非生即死,渃儿一早就该做好这样的准备,入主东宫,否则……粉身碎骨。” “粉身碎骨?君临天下对你来说,便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拿身边人的性命去博?” “哪能啊,若你也在我身边,我或许会为了保全你,选择忍辱偷生呢……”他揉开眉心的皱褶,忽而自驳:“说笑罢了,这是胡话……” 她听不出话中刺痛的所在,一向狂妄不逊姚溪的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灰心丧气的话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1章:劝说降服 站在她这立场,于情于理都没道理指责他的无情。 一切不都是由她引起的吗?云舒合眸,将那些仅有的光亮阻蔽,复睁开,用一种复杂而怪异的情绪道:“若哪日改变了主意,臣妇定为殿下略尽绵力,封地为王,乐得自在,远离云城种种纷扰,并不会较谋权屈辱,何况对于世子来说……也是个好去处。” 然他认为退而求其次,已是最大的羞辱。 自然是不认可的:“夫人此刻便定输赢,为时尚早了吧,本殿并不一定就败给五皇弟。” 能知背后黑手,相信他也知晓了云舒在其中落得的重要位置,尽管同是棋子一枚,扼杀与放过,结果到底是不一样。 “殿下还想如何?夺储不成,是否就干脆逼宫了?” 姚瀛的视线陡然冷峭,本就是如此打算,可被她揣测出来竟沦得一丝慌张。 幸好盲目一双没将他异样的神色猎取。 但游走于厅内忽明忽暗的气氛,已给她明确提示:“被戳中心思,殿下在不安?” 不露慌措,淡如清溪的语态问道:“夫人何以这样编排本殿啊。” “不敢,臣妇虽眼盲,但殿下不经意间增添的小动作,惹得您缠绢配带的佩绶相互碰撞,所发之声稀小却频繁,正是殿下心虚的证明,也是臣妇从未在殿下平静时听到过的。” “夫人说什么实话?想迫本殿将你灭口吗?” 云舒笑魇堪比桐花烂漫,丝毫不惧:“殿下不是来向臣妇致谢的吗?怎的转眼……便翻脸了?” “聪颖援手自是该谢,似夫人这般既聪颖又漂亮的,留下来除了祸国殃民没有别的用处,当然就该杀了……” 光感猛然变暗,云舒被那冷峻的气场压迫,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仅到他下颌处的女子,顾盼之间晕开娇艳的芙蓉面,有一处灰色的剪影自他眼底沉下,缓缓袭扰她的娇躯。 扬手在颈间简单一拧,她必然呼救不及必死无疑。 只是谁都知道,他若舍得那样做,不必等到现在,“我真后悔……” 这一喟叹,将二人紧张万分的呼吸糅合。 “我真后悔……云舒,我真后悔认识你……你这没心肝的丫头……” 她也是释重般喘叹,“木已成舟,再行大逆不道之举结局一定会比今日更惨烈,为了正妃,为了幼子,还请殿下三思。” 等了良久,姚瀛都不肯再应她半句。 她知道姚瀛的性子,自认为十拿九稳的胜仗,其实早已被沈栖迟掀败,暗中谋划隐蔽到了一定程度,会连幕后本身都极难察觉,云舒不知他究竟有多久没与定州通信了。 她踌躇,是否应该和盘托出他的潦倒境况? 姚瀛只以为她咬唇蹙眉,是在为他的冷血而腹诽,成败前还能见一见她的小脸儿,已是抚慰。 可惜他等不到她眼睛复明的那一日了,那种四目相接仿若构筑了前世今生的孽缘,不知会在哪个轮回中再度续还…… 云舒藏在袖中的手越扯越紧,然后听到他分外疏离的声音时,被指甲划破了手心,“我让人带你出去,恕我不相送了。” “殿下……” “来人,礼送沈夫人出府。” 然后云舒周围出现了两个柔面婢女,“沈夫人,请。” “慢着,殿下你为何不能再思虑一下我的话,你真的不能那么做……” 婢女“扶”过她的手,迫她朝门迈步。 “等一下,你们别……啊,”她不慎绊到婢女的裙子,一个趔趄,心慌更烈:“殿下!千秋节那夜是我理亏,也是因为姚溪百般害我性命,她欠了我一双眼睛,我做不到以德报怨!但我从没那么直接的想要害你,你听我一句,万不可逼宫谋反!” 涉及行刺陷害,姚瀛不可遏制的怒起!她既亲口承认是她所为,又要来“好心”提醒他安分守己作甚! 于是方坐下的他即刻拍案而起,震碎一盏青花瓷:“请出去!给本殿请出去!” “殿下!” “请沈夫人出府吧,莫要扰了殿下休息!”此处的“请”已不再是字面上的意思,云舒被她们推搡着,目不能视,无比被动。 此举一行,与他关联的所有人都要连坐。 她不能看他如此执惘,行必殆的勾当,“姚瀛!犯上作乱沾即株连!你没有胜算!你一定会后悔……姚瀛……你得逞不了的……不要……” 云舒被“请”出了府。 沈栖迟本是斜倚焦等,忽见她们如此粗鲁对待云舒,立刻蹿火,长腿迈去赏了两耳光:“不知死活的臭丫头!我……” “沈栖迟!不要动粗!” 婢女捂着脸没有反抗,转身进府重重合上了府门!果然是姚瀛养的下人,皆与他一样的目中无人,狂妄自满! “舒儿!那姚瀛竟然如此待你……” “别说这么多了!姚瀛要谋反!他要谋反!”重磅讯息压身,沈栖迟并不很惊讶,“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一日的!姚瀛也好,姚澈也好……” 云舒俨然如临大敌:“你什么意思!姚瀛也罢了,姚澈他……” “其实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姚澈早已与云将军勾结起来,皇上生辰那夜姗姗来迟的御林军,也都是姚澈的党羽。” “你说什么?” 沈栖迟妄揽她近身,“舒儿,那个计划……云将军也有份参与,他二人商定,若来日皇上没有传位给姚澈,云将军便会义无反顾的协助姚澈做与姚瀛一样的事……” “怎么会这样……”云舒一直以为云湛帮助姚澈,只是在敌方私兵的探底方面给予一些方便,却怎知,他不仅要击溃敌军,更要壮哉己方士气。 若那些御林军尽归姚澈调遣,再加上云湛执掌皇城兵卫与边境屯兵,岂非临安大半精锐都已投他麾下? 难怪……难怪他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执行刺杀计划,原来就算事败,他也可临时起意取了姚深性命,而后让云湛调兵迅速占领整座皇城…… 真是天衣无缝的计划。 云舒身子一沉,就要站不稳:“你早就知道了,那个计划远没有我看到的那么简单。” “舒儿,我不告诉你,也是怕你整日忧忡,其实……其实姚澈也没有非要走那一步,只要借机除掉姚瀛,那继位便是名正言顺了……” 她暗暗思忖,那不愿矮人一等的兄长,已逐渐偏离她心目中的位置。 “我们回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2章:柔情变坏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今时今日的尚书令府,已不是云艺在做主。 方踏进家门,迎面一股压迫感无形却尤为浓重,叫她顿然止步,她细闻四周声响,竟是寂静得连鸟鸣都无。迷雾笼罩因为她的到来撕开了一个口子,同时又存入更多扑朔。 “大哥……”沈栖迟微微颔首,出来迎他二人的并非二老。 “二少爷好。”云湛没想云舒会回来,寻常问候到了嘴边,愧怍翻涌。 云舒听到是云湛的声音,更警觉:“为何是你?父亲母亲呢?” “小丫头,长久的不回家连性子也变了,哥哥有些不习惯呢。” 一回来竟将称呼都省略了,难道她已知晓…… 再看沈栖迟那隐约不安的面目,大抵也能探知一二,“罢了,先进去吧,我去让膳房再多准备几个菜,你们这突然到访……父亲母亲都没有心理准备……” “失礼,正巧路过便回来看看,也……许久没有见岳父岳母了。” “也好吧,我遣人去叫他们。” 沈栖迟无比忐忑,云舒眼不见心还乱,听着二人若无其事的对话更是躁动不休,“不用了,我们回来不是用膳的。”她毫不留面的驳掉他的盛情,驻在原地:“云湛……我有话跟你说。” 云湛假笑微滞,呼吸也随之缓降。 印象中她从没有连名带姓的唤过他,即便动气时也没有,不……他的舒儿不会与他动气,因为他做任何事都是为了她好啊…… 沈栖迟面色不好看,插足调和:“呃……那个,大哥,舒儿自从眼睛受损后便性情不定,如此无礼……实是无心的……” “我知道,是叫这丫头受苦了,都怪哥哥没有用……” “大哥别这么说……” 云舒不耐重复,语气更冲:“云湛,我说我有话跟你说。” “舒儿,不可对大哥……” “你别管我!”她愤愤挣脱沈栖迟的搀扶,面向云湛的方向斥:“妹妹难得回家一趟,莫不是叫话也说不上吧!” “舒儿你好好说话,怎能……” 云湛抬手屏退沈栖迟,知晓接下来是场硬仗,无论接不接招,她都要打来。 “如今二少爷官佐父亲,琐事繁多,不若去书房向他老人家讨教一二,我先带舒儿去膳房,看看有什么是她爱吃的。” 沈栖迟素来不冷静,还想启唇说些什么,又迎云湛向他摇头示意,二人眼神融汇,处处洒满了无奈。 “那好吧,我先去岳父大人那。” 云湛领她来到院中,身侧相邻的几簇绿梅开得不艳,零零落落的飘了一地浅黄,春来冬尽,便是春梅也不持久了。 云舒闻到寥落的香味,唇边攀上惆怅的笑:“舒儿不在家,这红梅都不开了。” 云湛身形伟岸,替她挡去风卷残花的飘拂,“舒儿……已经是春天了。” “是啊……去年父亲母亲送舒儿走的时候,也是春天……” 他忘不了大婚那日他来不及赶回来送妹妹出门,让那么依赖他的妹妹孤身出嫁,总是遗憾又心疼,可只要想到她是嫁去何处,去做谁的女人,他又不甘剧增。 抛却血浓于水的关联,他才是妹妹最亲密的男人。 当相府被扣上贪污罪名,连累他云家,他辗转奔波却仍束手无策时,他真正明白,权利是何等重要。 要有权,才能保全自己在乎的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待风声平息,谁都以为是圣心有变,不欲追究,只有他明白,被拦在昭和宫外的自己,与不顾一切跳进皇后陷阱里的妹妹,已渐渐被强权阻隔。 事态回转的诡异,叫他难以忽视昭和宫内发展的一切。 皇后或是姚瀛,都无妨,他没有一刻会比那一刻想要拥有权利,因为他无法接受帮助妹妹脱困的是外人而非他这亲哥哥。 所以他接受了姚澈的提议,只为他首当其冲要除掉的便是姚瀛。 直到得到妹妹双目失明回云的消息,那种杀伐之欲终于升腾到了顶点。 千秋节是他的机会,可以一举歼灭姚瀛的优势。 云舒几乎猜得到他腹中深沉的思索与展望,藏不住末节的戾气扑向她,失望堆叠:“一年而已,什么都变了。” 他很想说他没有变,他爱她的心从未改变。 妄想上前的趋势被她偏眸扼止,“你能告诉我,父亲母亲为何没有出来迎接我吗?” “刚下朝,父亲还在书房处理一些朝事,母亲她……” “母亲在她寝殿不得出,对不对?” “舒儿!……”云湛防备不全,硬生生语塞。 “眼见你真是出息了,竟敢软禁双亲?”云舒一进家门便觉异常,云艺是守规矩也罢,母陈氏是最疼她的,绝不会不露面,“二老不赞同你惊天谋逆之举,你便想到了这个法子?” 他辩道:“舒儿你误会哥哥了,母亲她只是有些不适,才没有……” “事到如今你再隐瞒还有什么意思,我全都知道了,你还意图让沈栖迟保密?却不知除了他,有的是人想抖出你这无耻的行径!” “什么?是谁?是谁在背后乱传谣言!” “自然是你身边的人了!”她故布疑阵,“说起来也是你不谨慎,你以为利欲熏心的女子有何忠心可言?” 云湛蓦地警惕向四周略扫,并未见到什么,心虚之下也信了她八分,“那贱人还对你说了什么?” 贱人? 看来她是掐对了一半,只是没想到云湛对那女子如此蛮横,“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妹妹不懂的是,既有了大嫂,为何你事前一声都不吭呢?” “贱婢玩物,怎配做你大嫂,如今舌头又那么长!” “怎么?你算是承认了什么吗?” “我……”云湛知道妹妹聪慧,然这份聪慧也有他无法操控的一日,“舒儿,哥哥这是无奈之举,你相信哥哥并未亏待父亲母亲,反而静待事成,我云家将会是朝中当之无愧的忠臣。” 云舒简直不能想象此刻无耻自诩壮志凌云的云湛,是那个曾经温柔广阔的兄长,他能将谋逆做到台面上,违背孝道圈禁父母,甚至从不沾染女色的他,宛若一夜转性,有了令云舒所不耻的私生活。 娶妻纳妾无可厚非,可他如此满身胭脂俗香的示于人前,对外还孑然照旧,当真是不堪,何况那女子不见得多受他宠爱。 “你是为了云家,还是为了你自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3章:空城一座 春风陌路,美眷断肠,云湛不能不意识到疏离正不期而至,也许他早该预料了。 他似要挽回什么,转而急切:“舒儿,你怎么会这样想哥哥,哥哥做的一切也是为了你,相府一门依附皇后是没有好下场的,哥哥只是助你除去她,有何不妥吗?” 自无不妥,但却不是他那种除法。 “你现下从姚澈手里分来的羹已够你享用一生了,你自然可以将什么事情都推到他身上,参与行刺一事,故意拖延御林军抵达的时间,好让姚瀛死士中的细作刺伤姚澈,于调查上,可说是全部按照你们的计划进行,他休养这段时间,你也算得意够了。” “事情至此,没有回头的余地,即便你不认同我的做法,我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舒儿……”他踩过满地凉花,孔武有力的双臂如牢笼捆紧云舒的身子,“你是我妹妹,是我最重要的人,既然大势所趋这般难以更改了,那只要是能维护你的,哥哥都愿意为你去做……” “你放开……” “舒儿,跟随二少爷并非明智之选,哥哥不想让你再受灾难,阿澈已经答应我在事成之后,便会说服沈安士,让你二人和离,到时候……” “你说什么?”云舒用力推他,“我何曾说要离开他?姚澈凭什么做我的主啊?” “你先别激动,我们并没有要伤他性命,只是让他放你离开……” “一派胡言!我绝不会与他和离!姚澈若真这么许诺你,我与沈栖迟也可不再协助他!” 然后云湛显然情深不忍斥:“舒儿……你说这话……便是要与哥哥作对了?” “是为兄长咄咄相逼,强拆妹妹的好姻缘!” “好姻缘?”凄迷中翻出嘲色,“你二人算何良好姻缘?难道不是皇命难违才嫁于他的吗?跟随他,你受了多少风波周折,身上留下多少伤痕,你数的清吗?仅仅你这双眼睛……又是拜谁所赐?” “别说了!这不是他的错……” “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你,没能阻你出嫁已是我毕生之憾!舒儿,在这世上除了哥哥,没有男人会真心实意的待你的,你听哥哥的不要任性……” 云舒明白,她劝不回执念中的兄长,云湛如此偏执且一意孤行,所表的不择手段实则早已丧失了清醒,总有一日,他会被自己逼进绝路,沉坠万劫不复。 枕在他衣襟上,仿佛看到了来日作茧自缚的萧条景色。 这一刻,她竟觉得他与姚瀛那么相似。 知难而进颂扬的是坚韧而非忽略事件本质好坏,盲目拼从,他们都可笑的认为自己没有选择,没有退路,事实上他们只是羞于尝试。 怀里异样安分,再睹芳容微瑕,没有神采的美眸逊色不少,无备唤起他变质的疼惜:“哥哥一定为你医好眼睛,从此你的眼中,便只能有哥哥一人……” “哥哥,当真……非如此不可吗?”截断他的痴想全不恻隐,云湛听到她娇唤,星目裁出光彩,“只要你陪着哥哥,总有一日会体谅哥哥的难处,乱世之中人人都是身不由己,你我如此,父亲母亲亦是如此。” 他到此时还在狡辩?“所以你禁足他们,也是身不由己的?” “这……” “早知有今日,我情愿你没有回来,那时舒儿与哥哥一个月只能通一次书信,可舒儿对你的牵挂,从未间断……边境风沙鹤唳,哥哥的情爱与心思,也没有精力酝酿的如此复杂……” 她怀念那时,相安无事,岁月静好。 好似在梦中,让一种苦涩击败了淡然,“哥哥……你这样让舒儿好怕,就当……就当舒儿求你,放了父亲母亲,交还兵权回边境去吧,好不好……” 纯粹的倚靠,叫云湛心下微恻,言辞稍软,“舒儿知道哥哥在做什么,自该知道此时离开,你我想要的皆成空想……半途而废犹如从未开始,将好不容易到手的大权拱手奉回,你叫哥哥怎么甘心?” “可是……可是……” 云湛隐隐听到她带有哭腔的声线,俯下面去,“舒儿,你不要哭……哥哥懂得分寸也懂如何保全自己,唯一不放心的就只有你啊……” 他这一哄,她泪更断线,“为什么他要将这么危险的事推给你……你执迷下去只会做出更多背离忠孝的事情……你懂不懂?从前的哥哥……是绝不敢忤逆父亲半分的……” “好了好了……如此对待父亲母亲,我也十分为难,若舒儿认同哥哥,能劝服他们默许此事,我立刻就让人解禁。” “那……那能让我见见母亲吗?” …… 云湛欣然答应仿若被妹妹的一汪眼泪揉散了心肠。 他搀扶云舒进入寝殿,而迎面一股闺阁之气,叫云舒偏首问道:“这是……这是母亲的房间吗?” “怎么了?离家这些日子连母亲的房间都生疏了?”正是因为没有生疏,她才疑惑,“母亲呢?为何门口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 “母亲喜静,早将众人遣散了……好了舒儿快进去,母亲……一定很想你。” 感觉云湛在身后小力推她,她疑心暴涨,怎么也不肯迈步,“你先前说差人来叫他们的,怎么又让沈栖迟去书房拜会父亲?还有……这不是母亲的房间……” “舒儿……在哥哥面前……是不必这么聪明的,知道吗?”云湛的声音已透出诡诈。 云舒即刻转身,“我要见沈栖迟,沈栖迟在哪!” “妹夫不是在书房吗,这是舒儿自己说的啊……” “你……”云舒避离他的搀扶,跌撞想离开。 虽不知他究竟打什么主意,但回府后便处处掖着古怪,时至此刻不安愈浓。 可是才迈了两步,手臂便被制住,“舒儿这是要去哪儿?”云湛的力道大了些,于她已有些吃不消。 “放开我!你究竟做了什么?你把父亲母亲弄到哪里去了!” “呵呵呵……” 是云湛佻薄浮滑的笑声,轻盈而爽快,“哥哥就道舒儿机敏过人,这种程度的计策根本骗不过你,阿澈还非不信……” “你们!你们两个竟然……”云舒拼命挣脱,而他指间紧扣,痛感更烈,“放手……好疼……” “对不住呢舒儿……这府里除了我,完完全全是空城一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4章:没有人性 另一头沈栖迟方到书房门外,轻叩了两下门,“岳父大人,迟儿求见。”还没等里头给他回应,脑后便迎来一记重击,他立觉剧痛袭来,短时没了意识。 再醒来,已不能动弹! 慌张垂眸,他见自己被结结实实绑住,口中也被塞了布团,不能言说。 “唔唔唔……” 这是一个陷阱,舒儿!舒儿还跟云湛在一起!她双目失明毫无抵抗能力,一定也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没多久门被推开,进来一个曼妙女子,莲步徐徐翩然生姿。 干脆的是,她一进来便扯去他口中的布团:“舒儿!你们把舒儿怎么了!” 背着光,女子的面目暗沉不明,但他清晰见到女子探过来的指尖,薄茧丛生,而手掌与手背却光滑细腻,一定是个时常抚琴的女子。 她不为所动,丢掉手中的布团,“沈公子嗓门有点大,哥哥吩咐奴家,若是吵闹便给你喂一剂哑药。” “哥哥?你叫云湛?你是谁?” “呵呵呵……公子真是健忘,别了不过数月,便将奴家忘却了。” 她稍稍侧过身去,又屈膝俯下,如同低等动物般自他腿边蜉蝣,沈栖迟周身寒颤,却是看清了那女子的模样,“你是流连坊,流连坊的那个……” “奴家落樱。” 原来是落樱,只是她为何会在云舒母家? 沈栖迟自知是旧相识,情绪稳了些:“落樱姑娘在此做什么?又为何绑我?” 她面朝他衣摆处贴去:“落樱是奉哥哥的命令,来服侍公子的。”说着撩开碍事的衣摆,欲行不轨。 “慢着!”沈栖迟骇然,轻易避开,“姑娘便如此没有廉耻吗,你……你这样与青楼女子有何分别!” 哪知落樱一个低伏,笑容更为炙热,又带着些许疯癫:“呵……落樱本就是青楼女子啊,公子光顾流连坊那么多回,怎会不清楚?至于廉耻……公子是要与青楼女子谈廉耻吗……呵呵呵……” 闻香下马,抹黑上榻,何来廉耻能留? “胡言乱语!清倌何时也卖身了?姑娘可别玷污了自己一身冰清玉洁!” 冰清玉洁四字,赫然敲打在落樱心尖,曾经姚澈也这般称赞过她,她也那么乖巧听话的侍奉在他左右,可如今…… 触动痛楚的她顿感游离在比油还要令人窒息的浑水中,痛却无处言说,惹眼泪滴滴如雨。 可她不再停手,沈栖迟迎来更急迫的牵扯。 “喂……不可!” 他用劲向后退缩也躲不开落樱对自己投怀送抱,情急之下难控动粗,一脚便将她踹离:“姑娘请自重!” 掀倒坠地,她吃痛的表情竟比他想象的要热烈,沈栖迟不禁困惑,方要试探询问又听她止不住抽泣起来,“贱命一条,还要如何自重?奴家已是残花败柳……不值得公子用这种理由……来婉拒……” 她妆容精致的粉面,一双黛眉似乎淡得极不和谐,沈栖迟没多想,道:“即便如此,也不该丢弃尊严,别人如何轻贱凌辱你有何要紧,你岂能自我舍弃?” “尊严……哈哈尊严啊……”哭中又窜出几缕怨笑,在沈栖迟看来森冷异常,“姑娘作何发笑!“ “奴家笑自己……痴心妄想……” “你说什么?” 落樱用指尖撇去泪水,酸楚退潮那举止不乏优雅自若,然她接下来所为却更叫人瞠目。 沈栖迟眼见她除尽外衣,外露本该光滑无暇的肌肤上,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那些青紫不匀的淤伤又纵横交错,很明显是被什么人鞭打所致,他脑中猛然指向一人,立刻脱口:“是云湛打的?” 他盯着残躯看了有半刻,才从惊骇中抽离,忙撇开视线看向别处。 落樱毫不觉羞,涟漪不显道:“五爷将我送给了云湛,云湛表面装得很喜欢我,其实狼狈为奸的二人心思从来都相仿,觉得我不配伺候他们,只不过五爷不屑碰我,而云湛他……” 沈栖迟听她再度哽咽,一张刻意妆点过的小脸儿仇怨斑驳,只是没有力道反抗罢了。 “他纵是不喜欢你,也不必……” “公子不会懂的,一个男人始终得不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会变成什么模样……” 云湛心爱的人是云舒无疑,可血脉亲情……他得不到她是注定啊,何苦将这怨气出在别人身上? “那你喊他哥哥,也是他强行让你……” 落樱缓慢的点点头,沈栖迟想象匮乏,实在不可描述云湛对着落樱需索时,还要她学着云舒那样唤他“哥哥”,以此来慰藉自己求之不得的占有欲。 可假的始终是假的啊,也许正因幻想的与手中握着的相差过大,他才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对落樱施以虐刑。 若云舒落在这样可怕的男人手中…… “快!快给我解开!舒儿有危险!” 相比他的急迫,落樱平静如清溪,“没用的,除了五爷,谁也休想挟制云湛,他……已经没有人性了……” “你在那说还不来给我松绑!舒儿是他的亲妹妹,若是被他凌辱了,舒儿绝不会苟活的!” “是吗……可惜对于某些人来说……求死都不能……” 沈栖迟明白,她在说她自己。 …… 这一头云舒辨清了兄长的真面目,自然是拼死抵抗,奈何敌我悬殊,云湛三两下便擒住了妹妹,一把将其摔在床榻上。 她痛呼一声,心中陡然犯怵,忖这次回府乃送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逃……绝没有希望,她该怎么办。 “好舒儿,猜得出这是哪儿吗?” 其实方进门便嗅到的闺阁之气,俨然与自己身上的相差无几,她自然能知这便是她未出嫁前的闺房。 她咬着唇不说话,预备顽抗到底,她要看看云湛究竟会对她做出何等禽兽不如的事来。 “你知道你离府后,哥哥每每想到你,要如何度过那些漫长时光吗?” 云湛的大手凑了上来,修长匀称几乎能拢下她整张脸,轻微抚触,掌心与指腹的粗茧将她弄痛,“说话啊……哥哥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这种凉薄优柔的性子,是最叫人来火的,是不是?” 她移开面目依旧不语,疼痛也不肯言说。 云湛并不强求,单手圈上她的后颈将她掳过来,“舒儿在想什么?是在懊悔临时起意回家吗?还是……一开始便不选择相信哥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5章:计中生计 他腕上使劲,云舒被迫抬面朝向他。 可即便是对着他,他最喜爱的一双皓眸也无法向他传递什么情意,一个恼怒,力道越大,无意被撕扯的发丝向她传递痛感,于是她终于蹙起眉,粉泽熏染的眸中溢出些泪光。 这种惹人疼惜的表情,叫云湛如梦初醒,心底最难忘的牵绊使他徘徊不定。 曾经的他是绝不忍心这样对她的啊。 松开她,愤懑被压得很弱:“你从小是最听哥哥的话的,是非不计,你都知道哥哥是为你思虑,可今日这般争锋相对……准确来说,你自嫁给他后便开始处处不容哥哥了。” “他是他,哥哥是哥哥,本质不同又怎可相提并论。” “为什么?为什么舒儿宁愿钟情一个生人,也不愿让哥哥照顾你一生一世呢?你可知,哥哥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云舒很想笑他愚蠢,“为了我?说得情真意切……你暗中向姚澈进谗言,不惜忤逆父母,不就是想利用他达到自己卑劣不堪的目的吗?你根本就不是为我,也不是为云家!” “舒儿,你一定要说得这么难听,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认同哥哥了?” “你断行不忠不义之事,有何脸面博人认同?你不要脸,我还要!” “你……”云湛压下的怒火又到访,早知妹妹的性子刚烈不屈,否则也不会强掳她到底,只柔情蜜语劝说就是了。 他冲动钳住她的脖颈:“你还是一贯的伶牙俐齿……就算哥哥不大爱听,真生气也不会弃你不顾,但是哥哥有没有告诉过你,哥哥生你气的时候会怎么做?” 小脸儿撞在榻上,她才意识到整个人都被他拎起,调转身子又被狠狠揿回原处,“你要做什么!”见云湛要动粗,云舒大叫:“放开我!放开我……云湛你疯了……” 他困住她的双手,力量悬殊,不消片刻,她便只有口能动了。 “你敢对我做什么!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父亲母亲也不会原谅你的!” “没有你,哥哥做的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你恨我也好怨我也无所谓,只要让你成为我的妻子,父亲母亲再如何,也都不能不成全我。” 说着硕躯压下,将她禁锢,“舒儿,你就依了哥哥吧,哥哥发誓会比他对你更好……” “不要!不可以的……你走开……” “不……云湛!我恨你……我恨你……”他口中含糊不清的应:“恨我吧恨我吧……总比你对我无知无觉……抛诸脑后要好……” 无比陌生的气息,她无力抗拒,恐惧变成绝望的轻泣:“沈栖迟……” 云湛倏然星目半眯,宠爱的表情骤时变得有些狰狞,“不要喊他……舒儿……过了今日你便会彻底对他死心了,他永远不会只爱你一人,你忘了他吧……”嫉妒使他丑陋,而对于这份感情的珍视,又叫他不安彷徨。 身处这铜墙铁壁的府中,她几乎要认命…… 蓦地,感觉身后的云湛一僵,欺侮顿止,紧接着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消失,还没反应过来,便闻一声倒地的闷响与男人浸透霜雪的声音:“主子。” 她惊魂未定的起身,跌跌撞撞逃离床榻,面上还挂着泪:“凌……凌岸……” “是奴才。”他沉稳非常的嗓音总能给她一种安全感。 “你回……回来了……”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更似不信凌岸会出现在此,跟做梦一样,“为什么你……” “此处不宜久留,奴才先带主子离开。”凌岸牵起云舒的手向外走,她仅离数米便回神,“不……沈栖迟……凌岸,我不能走!” 凌岸问道:“主子可知二少爷在何处?” “书……书房!他肯定在书房!” …… 于是在沈栖迟与落樱对峙时,书房的门被凌岸一脚踢开! 入眼是落樱狼狈,沈栖迟被捆绑的情形。 “沈栖迟……”云舒从凌岸身后出现,凌岸见落樱衣不蔽体,立时曲解,厉声呵斥:“你们在做什么?” “舒儿!” “主子,咱们来的不是时候!二少爷寻欢未果,还是不要打搅他了!” “什么?”云舒一愣,沈栖迟即刻辩解:“不是,舒儿!是云湛设计我们!落樱姑娘是被逼迫的,我们什么也没做!” 落樱? 云舒转念忆起来那花名的主人,不正是她在流连坊见到的,那个怀拥一把断了弦的琵琶,轻吟歌唱的女子吗。 她现身此处更添古怪。 然她还没开口质问,落樱径自念起旧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云公子。” 乍闻此言是确认了她的身份,只是更为难的事情还在后头。 一声“云公子”叫得云舒莲步泛软,落樱也是至此才知晓,那个她一眼倾慕,为她一掷千金的云公子,竟从头到脚都是女儿身! 更可恨的她竟还是那个凌虐羞辱她的云湛的亲妹妹! 云湛就是日日念她不得,才转而将无数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 这一身伤都是拜她所赐! 世间竟有如此狡猾的女子? 不仅女扮男装骗取她的惦念,还迷得自己亲兄长邪念从生,以侵犯别人聊取慰藉,更有甚者,五爷也是被她迷惑时常阴晴不定的! 祸国殃民,不可饶恕,“云公子数度沉醉流连坊,留下了多少旖旎艳迹,怎的如今倒不肯来了?” “落樱姑娘……”云舒回应的声音有点抖。 “公子百花丛中过,惹坊里的姑娘为您魂牵梦萦,尤其是暮白,十日有九日都在念叨您呢。” “暮白……” 云舒与沈栖迟同感空气在慢慢抽离。 凌岸见二人面上崭露微妙的变化,一定是落樱的言语隐含挑拨,为护云舒,他厉声打断道:“衣衫不整,还如此不以为意,不知廉耻!究竟是谁派你来勾引二少爷的!” 立场突变,在场都听出凌岸护主的意味。 “不知廉耻的是我,还是云公子,呵……我唤错了……应该是云小姐……或者沈夫人才对。” “你……”凌岸欲发作,云舒却在背后扯住了他的手臂。 无论如何也是她任性贪玩惹出的孽债啊,“姑娘恕罪,此前种种欺瞒皆属无心,辜负姑娘情意实不是我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6章:东窗事发 落樱讥诮:“如此……便了结了吗?你可知暮白等不到你,茶饭不思,日渐消瘦,夫人仅一句无心,便可掩盖你的无情吗?” “暮白他……” “他不好!”落樱像是笃定了云舒还不知暮白的真实身份,便可劲胡编乱造,夸大其词:“他思你成疾,逐渐病入膏肓,现在连笔都提不动了,想必夫人知道,靠写词谱曲谋生的人,这样是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死路一条,她没有勇气回答她。 “生死有命,痴情太过伤身也是他自己想不开,说到底还不是他咎由自取?与主子有何关系!”凌岸最见不得云舒为难,沈栖迟可以保持沉默,但他绝不会让旁人污损云舒的名声。 “是吗?难道夫人便对暮白一丝情爱也无吗!” “贱人!你休要诋毁主子!”他抽出剑欲上前,“凌岸不要!”云舒呵止的同时,沈栖迟发声:“都闭嘴!” 凌岸手上动作止住,二女身形微顿。 沉寂半刻,他道:“姑娘再口不择言,别怪我不念相识旧情。” 落樱不信他不为所动,继续添油加醋:“落樱绝没有胡言,那夜夫人与暮白同榻而眠,彻夜欢好,直至黎明才离去!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 “你住口!” “凌岸你退下!”她冷声命道,话里有不容他违抗的厉势,凌岸只得敛去薄刃,听从退到云舒身后。 沈栖迟看向云舒的视线莫测难解,以为他要责问或训斥她,然只定定看了几秒,又装作若无其事道:“给我解开。” 凌岸一剑划开绳索,沈栖迟起身,走向落樱:“姑娘那么不想我念旧情,执意寻死,是何故?” “公子……” “你说是五爷把你送给云湛的,你自己不愿意?” 她簌簌抖落的点头。 “五爷是谁我暂且不问,不过你没有按照云湛的意思成功伺候我,他等一下绝不会轻饶你。” 扑通一声,落樱跪在了沈栖迟面前:“求公子救救落樱,落樱不想再留在他身边,他一定会打死我的!求公子带我离开!” 沈栖迟面上看不出表情,也不允她:“舒儿是我的妻子,任何人都不能污蔑她,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是是,落樱明白!”她调转满身青紫的身躯,低伏又跪到云舒跟前:“方才是落樱一时鬼迷心窍,才……落樱再也不敢胡说了!求夫人恕罪!求夫人饶恕落樱!” 凌岸倾身提示:“主子,她跪下了。” 原是只要避开争端,息事宁人便可,云舒非要实话实说:“落樱姑娘说的没有错,那一夜我是与暮白同榻而眠,直至黎明才离去,你何罪之有。” “夫人!您……” 落樱竟以为云舒欲擒故纵,刻意自辱来借沈栖迟的手置她于死地,“落樱从前也受过您的恩惠,这次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主子,这里不安全,有什么事……都回去再说。” 两男目光相接,各怀异念。 沈栖迟显得些许烦乱了:“把衣裳穿好,随我回府!” 愣了两秒,落樱才确信自己得救了,连连叩首,“多谢公子!多谢夫人!” 沈栖迟偏身笼住云舒,扼住她欲逃离的冲动,“舒儿,回家吧。” 凌岸有些看不懂这男人,明明眼中都是妒火,可说出来的话还是淡若寻常,他究竟是在乎,还是不在乎? 云舒摇头:“云湛软禁了父亲母亲,不知囚在何处,沈栖迟……你要救救他们……” 他抚上云舒的头顶:“放心,此事还需回去从长计议,他们到底是云湛的亲生父母,暂且不会有危险。” “嗯。” 撇开流连坊,他们还是相扶相持的夫妻。 但凌岸分明看见主子的眸色,更加黯淡了。 …… 云湛醒来,人去楼空,连落樱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他虽气愤,但自知掳来云舒与沈栖迟理亏,根本无处泄愤,只好任由此事翻篇。 入夜,凌岸带着影九潜入尚书令府,在云舒闺房寻到机关,进入地下室见到了被云湛无耻囚禁的云艺与陈氏。 “大人!夫人!快走!” 陈氏惊,云艺护在她身前:“来者何人?” “云湛谋逆,主子命奴才来救其双亲脱离苦海!” 陈氏道:“是舒儿,老爷……你们是舒儿的人?” “正是,云湛警觉很快就要发现我们,二位快随奴才走吧!” “不,我们一走,湛儿定会迁怒舒儿,你们回去告诉舒儿,我与夫人都没事,湛儿没有亏待我们,让她不要费心营救!” “是啊,湛儿他……” 凌岸张口欲言,外头传来府卫呼声:“抓刺客!抓刺客!” “遭了!云湛发现我们了,头儿……” 云艺道:“多谢二位相救,请恕我与夫人不能跟二位走,趁湛儿还未发觉此处,二位快走吧!” “大人!……” “头儿!云湛诡计多端,咱们先走再说!” 凌岸咬牙从云艺腰间扯下一块佩饰,“若云湛有何异动,大人可在早朝时与沈二少言说,奴才先告退!”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凭凌岸与影九脱身的功夫,云湛自是抓不住他们的。 不过这也让云湛明白,白日从他手中救走云舒的多半也是他们。 地下室,陈氏掩在云艺怀中惊魂未定,没一会儿,云湛着素衣到来,“搅扰父亲母亲安睡,方才有刺客闯府,湛儿来看看您二老有无受伤。” 陈氏脱口:“他们没有伤害我们!你……” “为父与你母亲都没事!你退吧!”云艺打断陈氏,只是叫她这样一说,云湛也能知晓个中曲折,“仿佛母亲受惊不小,湛儿这便命人去准备安神药,母亲饮了也好睡得安稳些。” 云艺见儿子装模作样的嘴脸,无比愤然:“你将亲生父母软禁地牢,还有何脸面叫他们安睡?” 云湛轻笑:“父亲这是哪里的话,湛儿这也是为了保护你们啊,湛儿大业未成,若叫不轨之人知晓二老竟坚决反对,岂非给您带来性命之忧啊。” “拥兵造反算什么大业!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父亲母亲恕罪,湛儿心不由己,但湛儿向你们保证,定会扫除障碍,荣耀我云家名声!” 陈氏听到这样的话心痛不已,连连掉泪:“够了湛儿……谋权得来的荣耀如何长久……听母亲的话,收手吧……为了云家满门……也为了舒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7章:临时夜赴 云湛哀道:“母亲,你不知道……舒儿已不再需要我了,我最疼爱的妹妹……竟然爱上了别人……母亲,你能懂湛儿的心情吗?” “别说了!”云艺斥,“你在自家无拘便罢,若捅出去毁了舒儿的清白,为父断断不会容你!” “湛儿……舒儿是你的亲妹妹啊……你怎么可以……” 瞧这两个老的也偏帮云舒,云湛更是寒心:“是啊父亲母亲……湛儿也是你们的孩子,为何你们只考虑妹妹的情意归宿,却将我的……鄙如敝履呢……” “对亲生妹妹存有非分之想,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为父真是替你感到羞耻!” “父亲!”云湛显现恼怒情绪,“这不是我的错!这一切……我所做的离经叛道,欺上瞒下的事情,都是因为姚深那个昏君!是他不明情由……又趁我戍边,随便将舒儿指给沈栖迟,我是要夺回自己的妹妹,我有什么错……所有都是他逼我的……” “畜生!你当真无药可救了!” 陈氏止不住流泪,不明为何从前温柔善良的湛儿会变成这种极端可怖,几欲疯癫的模样,当真是心死也不过如此了。 而他言语中涉及皇帝,能听出个中怨恨滋味,姚深才是促使他性子大变的原因。 云湛被责骂,毫无反应,静静合眸唇边竟划过奸佞的弧度:“不过不要紧,且让他再多活些时日,至少也要等拿到碧落草,医好了妹妹的眼睛才是……” “你……你见过舒儿了……” “是呀母亲,我们舒儿十分聪颖,这么快就发现了我所做的一切,可是她也太任性了……竟然敢袭击我,从我手中逃脱,连你们都不顾了……” 陈氏拿着绢帕的手一滞:“你……对你妹妹做了什么!”若非他逾越,舒儿性子柔顺是绝不会不顾兄妹情分,出手伤人的。 云湛叹,幽中带着无法得逞的扼腕:“湛儿明白,父亲母亲是不认同我娶舒儿为妻的,也罢……既不能得夫妻之名,便退求一个夫妻之实,母亲……我也算受委屈了吧。” 云艺一听怒火冲上胸口,颤抖着手指向他:“你这……你这个畜生!舒儿已经是迟儿的妻子,你的亲妹妹啊!你竟敢无耻染指……我怎生出你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我……咳咳……”话到中途,他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老爷!老爷你怎么样啊……” “父亲怒火攻心,无益于身体安泰,还是息怒的好……湛儿纵有天大的不是,也是得您与母亲宽容良善的传承,还望您保重身子,莫要在早朝上显露异样,叫昏君察觉……” “畜生……畜生……咳咳咳……” 陈氏抚道:“别说了……老爷您的身子不能动气的啊……” 云湛在一旁静睨片刻,温文拱手离去,“父亲母亲安歇吧……湛儿告退……” 门锁上,地牢中的夫妻相视渐露绝望。 …… 相府,沈栖迟见到凌岸手中的佩饰,认得是云艺所有,“这么说,岳父岳母当真被云湛囚禁在地牢?” “是,云湛警惕性极强,布兵严密,奴才与影九二人没有把握成功营救他们脱险。” “那怎么办!”云舒耐不住起身,“如今云湛疯魔,父亲母亲多在他身边一日,便多一日的危险,沈栖迟,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乖舒儿,你先别急,云湛虽囚禁他们,却不敢不让岳父大人朝议,显然他也是忌惮皇威的,为今之计,只有将二老接到你我身边,才便于保护。” “你的意思是……接他们来相府吗?” 随沈栖迟轻应,云舒立拒:“不妥!这太荒谬了,父亲母亲也不会同意的!” “舒儿,这只是权宜之计,目前紧要是同云湛周旋,时间紧迫,我们没有……” “我明白,只是父亲母亲心性不低,叫他们寄人篱下是绝没有可能的,既然云湛是为姚澈做事,我便去找姚澈讨个解释。” “舒儿别去!” 拦她不及,云舒任性拖着凌岸,连夜出了府。 “主子,这样丢下二少爷独自前来,会不会……”马车微微颠簸,凌岸不敢逾越的贴云舒而坐,脑中都是影九点了沈栖迟大穴,迫他昏睡的影像。 云舒也是无计可施,“这次是为云家,实在没必要叫他跟来。” “可是您夜半出入那处,五殿下也不见得就在……” “临时决定,来不及打探,不过我见到墨玉在晚膳后出府,一定是去流连坊见姚澈了。” 说起这个墨玉,回“娘家”勤得很,尤其是年后,白日在府中基本看不到她的影子,沈安士力不从心,只当女子贪玩管她不住,也便任她去了,沈栖迟不明,但云舒猜得到,墨玉必定也是姚澈的党羽。 从被姚澈绑架至流连坊开始,她便知晓那偌大的流连坊背后一定是姚澈在掌舵。 一个流连坊,能够孕育这么多阴谋产生,而外界却还是歌舞升平,全然不知的模样,足可见姚澈掩人耳目的功夫精细非常。 凌岸对墨玉的了解仅停留在名讳上,合沭城中曾听敏柔话中带到过她一次,沈栖迟疑似与继夫人不清不楚,所以二人皆愧对云舒。 简单的,由此便可厌恶一个人。 他寒眸毫不遮掩的打量云舒,辨出她光洁的小脸儿染上了一丝倦意,“主子,您累了……” 她眼瞳锁定前方不知名的地界,只面少有偏过:“我不累,倒是你,才从天御回来我便要你做这做那的,是劳烦了。” “主子言重,奴才从不觉劳烦。” “既说到这儿,月姑娘随你回来了,一直住在客栈也不是办法,你还是早些将她接到府里来。” 凌岸移开视线,“多谢主子好意,奴才与月儿都漂泊惯了,无法适应宅居,便不打扰主子了。” 她淡眉舒展,潇潇笑起:“凌岸惯了拒人千里,我却怕外人道你跟随我,连栖身之所都不得呢……” “主子……” “除了沈栖迟,相府便只剩父亲独居,你若能带影九他们同住,也是护了父亲的安全,其实自从知晓被沈栖流毒害后,父亲便有了这类心思。” “为主子,奴才自然愿意护沈大人安全,可是这……” “再可是,我可算你抗命不遵了……” 熔开一瓣浅笑,车厢里的主子像极了屏画中浮影的仕女,光线不允许他探清她的纤丽淑婉,那种飘然的瘦骨清像,偏偏又强势叫他难以抗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8章:流连问罪 “咚咚!” 围着粉帐珠帘的阁门被敲响,桌上的烛火应声晃动了两记,牡丹引凤的刺绣屏风后,一双浅眸正留恋臂弯中的妖冶容颜,静静睹烛影在那上头游移,将长睫描绘的更密长。 欲起身应门,眸光易收却难收回臂弯,便索性按捺住了,略抬嗓音:“什么事,直接说。” 足以叫门外之人听清又不至惊醒他。 “外头有一位姓云的姑娘求见五爷,小的道五爷已闭客,她却不信硬是不肯走,随后一个言语不和便伤了人……” 男人身形微动,即刻有些不悦:“是谁传的五爷闭客?” “是……墨玉姑娘。” “自作主张……拉去安静地方掌嘴五十,你亲自去请那丫头过来,五爷答应见她。” “是大人。” 门外之人离去,男人整了整口息,余光瞥见臂弯中的男子美睫轻颤,“我吵醒你了。” 男子嗓间含有惺忪的低吟:“没有,就是这样……有点疼。” 他知道他伏于瑶琴,躬身浅眠不利背部剑伤的恢复,可看他好睡又不忍搅扰,也是为难了,“嗯,衣裳解了,换药吧。”他将男子的绸发从自己臂下挑出,才扶其坐起,“先脱,我去拿药箱。” 他乖巧的点点头。 剑刃入五寸,险些要命,他至今心有余悸:“那丫头来找你,为的肯定是与云湛所言同一件事,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屏风后,他痛色上脸,“有什么可解释的,他要变成那样,也不是我逼的,我能说什么?” “她介意的并非云湛的改变,而是你节节隐瞒,每每总擅自行动……当然还有云大人的事。”他有福欣赏了许多回的优美背影,罩在烛火的昏黄中,烟圈都似有光晕:“伤口恢复的尚可,接下来的日子还要继续忌口,那酒更是碰也不能碰。” 敷料更换到位,他扯了扯胸前的绷带,表达不满,“每每都系这么紧,我勒得慌……” 然后男人打掉他“作乱”的手:“别乱碰!” “我本是不许你下榻的,然你总要逆我心意,如此……也只是叫你安分些。” 以绷带紧绕尽量限制他动作的幅度,喘息是有些受阻,不过也是没法子中的法子。 颜景泽替他掩好衣裳,叩门声又起,“该来的总会来,等一下就听我帮你圆说辞,你光应便是。”素白的菱文布衫从身侧而过,他美目随之倾过,蕴了无数执拗却不言说。 启门见到的是凌岸,“颜大人,您怎会在此?” “原来是凌岸。”颜景泽的浅瞳越过他,落在他身后的女子身上,“凌岸这么快就回来云城了,看来营救过程挺顺利的。” “是,多亏大人手信相助,贱内才能平安无事,凌岸多谢大人。” “举手之劳,莫要挂怀。” 凌岸退开身躯,搀云舒上前:“主子,颜大人也在。” 她只向其敷衍一福,不欲与他多话便进了屋。 “姚澈,姚澈你出来。” 一进来便是这急吼吼的架势,颜景泽规劝:“少夫人这是怎的,心神燥郁五内关火,看着不太妙啊。” 姚澈仍伏在瑶琴上,乱拨琴音,随意应之。 像宣示自己眼中揉沙那般,云舒闻声辨向,撺着凌岸走过去。 “姚澈,你当初答应我的,如今为何出尔反尔了?难道想过河拆桥吗?” 凌岸是第一次见姚澈,见其掩在半透明的刺绣屏风后体态如水,清癯纤弱,再仔细瞧弹拨的一双手修长匀称,琴弦冷调,反衬他肤色更莹,如月清透。 只是那副放空之姿,俨然是散漫惯了,没有正经。 坐立不修德行,厌恶感一下便上来,“主子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姚澈并不停下手中,偏首:“出尔反尔的是我,还是少夫人。” 眉眼生花,展娇娆妩媚,凌岸被那能祸世间男女的娇艳相貌离散了呼吸…… 云舒感搀扶一滞,默默收回自己的手,“当日在‘品淡’,你承诺我会护住我身边的人,这件事至今日之前我都认为你做得不错,可是你竟然如此奸诈,明知我父母深受云湛囚禁之苦,你还……” 她说到难耐处顿止,呼吸调转了频率:“或者这囚禁之法根本就是你提出来的,是不是?” 姚澈以指尖抚匀琴弦的共鸣,迫那些音阶在短时间内消去声响:“少夫人特来此兴师问罪,气势如虹呢,即便真是我做,这会儿也要吓得不敢吭声了吧。” “你……” 她欲对男子那不知过的嘴脸进行抨击,没曾想比琴音更加别扭的是身侧男人乖乖倒地的闷响。 诧的转身,药香浮动:“隔墙有耳……这回仅是弄晕他,下回少夫人再要串信儿,还请独自前来。”颜景泽的素履绕过被他迷晕的凌岸,代他扶过云舒的细腕。 云舒抗拒这种变质的客套,被他触犯那一刻便要退开,颜景泽掌间热络,隔着一方薄布对她这焦虑传递抚慰。 “躲什么,在下不会伤害少夫人。” 她介意并非为此,挥离他时显得谨慎决绝:“凌岸是我的人,他也不会背叛我。” 果然是不快他伤了凌岸? “毕竟是敌人的兵,还是多留个心眼好。” “放开……”她强行甩开挟扣,惯性却引她撞到了姚澈的瑶琴,腰间一痛,微屈起了身子。 姚澈不慌不忙的起开,稍稍动身疼痛甚烈,转瞬也与跟前的女子一般,柔眉轻蹙,容色隐约白染。 颜景泽叹,不确定是顾忌谁的想法,竟一个都没上前问切。 他顿道:“何必如此,依凌岸对你的重视,强请他回避他定是不肯的,我用药有分寸,没有半个时辰便能醒来。” “一个影子罢了,没有因为二皇兄即刻除去他,已是格外给少夫人面子了。”姚澈余痛未消,说话还弱弱吸气。 云舒不甘人后,咽下难堪道:“他现在是我的人,不止是他……你若敢动他们一下,我保证你的夺储之路立止于此……” 危险拂过男子眸底,涟漪暗起:“看来……少夫人并没有将兴庆殿前一番深劝……听进去。” “便算殿下多嘴提醒,我与殿下不是一路人,我自始至终都知道,现下报团取暖,只因我信殿下最初之诺,不愿做那抢先撕破脸面的人,可是谁会知晓,殿下这便不在乎我父母的安危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9章:同情政敌 那日兴庆殿前再会,将唯一寄恋的浅紫碧玉钗物归原主,想表达的并不只是二人最终有缘无分的事实,还有舍去感情因素,含了淡淡的警告与威胁,二人荣辱一体,同心同德,意在震慑她别妄想胆大叛变,谁知她偏偏生了踏那条路的心思? 遂姚澈立时变了语气:“本皇子不遵守承诺?那少夫人便坦坦荡荡,始终与本皇子站在同一阵营么?” 她好笑:“殿下这是在疑我的归顺心吗?” “本皇子不能疑么?”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殿下成日疑心暗鬼,还有谁敢放心为你尽忠?” 姚澈搭在瑶琴上的手指嵌进了相邻两根琴弦之内,微微扣紧,“忠心尽不尽得完全另当别论,至少仍是忠字当头,少夫人呢?少夫人又是如何?” “你” 云舒极想腹赞他言辞伶俐,然忆起昔日情谊,虽每每掩面相对,神秘莫测的感受从未间断,但这种趋于剑拔弩张的气氛,还是初次体会。 也许他说对了,终究放不下贪欲与权欲,不能如她口中描述,为兼得两者竞折腰而变成愚蠢之人,因此以利相聚,利尽而散是对他们都好的结局。 冷肃异常令她语塞,颜景泽不忍见,不控道:“罢了,说便说吧,何需如此疾言厉色……” 男子听其大有维护之意,更不耐:“怎样?如今本皇子对同情政敌之人,斥两句都不配了?” “同情政敌?” “此事往后再议,殿下你乏了吧。”颜景泽打断云舒不知所谓的寻底,大步过去“扶”姚澈,“我与宫门口的守卫打了招呼,此刻往回赶还不算迟,走吧!” 他却不依:“少夫人的问罪还没结束,就这么走了好么?” “姚澈……方才我与你说什么来着的……”凑近男子耳畔轻语,淡掺怒意。 “颜景泽,你敢……” 臂上附加拉扯力,吃定他伤口痛烈,更想以此来迫他作罢,殊不知颜景泽此举,落入那比女子还要柔媚的男子眼中,即刻歪解。 颜景泽刷了一眼情绪不佳的云舒,侧过面:“我先让人送殿下回宫,余下还需‘问罪’事宜,我会代殿下一一问完的……” “本皇子不走,放……”妒意催得姚澈失态,疼痛挣扎的同时,满目怨怼的鄙向云舒,颜景泽自觉用强不妥,亦不容他二人误解加剧,下一刻揽过他纤细相宜的腰身,拉至贴腹。 趁他怔愣,紧接耳语:“你若再不听我的……我便将你的那些事……都告诉她……姚暮白。” 后头三字,低低窃窃,着实只有姚澈一人能闻。 男子青烟淡抹的眉僵住。 要挟般,请他至阁外,颜景泽才松开他:“车驾已在老地方等候,我明日再去找你。” 话尾他听出一缕极轻薄的歉意。 挥过仆从,姚澈改由他们扶着了,可临了离去,姚澈都不愿应他,也不愿如常回眸,简单作别。 明眼都明白,此乃负气之兆。 素白的手套向宽袖里收了收,颜景泽禁不住哀叹,太了解那小子心之所向,却不得应对方法,当真难受。 这里本是落樱的闺阁,自落樱被送走后,便完完全全成了他与姚澈秘密详谈之地,有时商议完正事,姚澈疲乏懒得回宫,也会就地歇下。 所以出去了再进来,里头都是那小子惯爱的香料气味。 “孤男寡女,不宜共处一室,在下便直言了。” 云舒素手轻附腰间,言语疏离偏自如:“既然姚澈愿听大人的做缩头乌龟,想来大人对于我所言,也一早心中有数,如此也好,我本不欲与大人耽搁太久。” “那好吧,其实少夫人在意云大人受困一事,确非姚澈主观所为,少夫人已见过令兄,他与云大人日夜同处,此番事情自然他做最是方便。” “白日事发,大人入夜已获消息,不知是对云湛探得勤,还是对我?” 颜景泽坐回案后,抚上姚澈练熟了的琴弦:“少夫人要明白,苦苦等待的那最后一击非生即死,若在前头任何一处出了岔子,都是十分可惜的。” “大人肯晦认,倒是解了我一直以来的疑惑,然正因如此,你们才更不可原谅。” 指尖轻拨,有单一的音节婉转,听起来闷闷的:“云大人不赞同令兄靠拢姚澈,认为那是谋权篡位,全与忠孝仁义背道而驰,不过令兄爱慕少夫人情切,自愿不顾为官正道堪称寻常,若真要计较也不能怪姚澈。” 一丘之貉,他自然是帮着姚澈的。 她以为他是个看透了一切不言破,又无欲无求的男人,不觉何时也学会为了某个人,这般明显的倾斜心中公平? 云舒不屑,失望之至:“别说这些无用的,情由可杜撰,但我今日来只想讨个解决之法。” “解决……”颜景泽读出她眼眸中,一种隔世,两处空洞,“少夫人怕是怨了在下的袖手旁观吧,其实不然,这件事的症结是在少夫人身上。” “我?”她念及片刻前,姚澈怒斥她同情政敌,险些发作,紧问:“同情政敌是什么意思?” “少夫人方才也说,白日事发,入夜已知,在下做的是情报的差事,您白日去了何处与何人说些什么,都会被探过来。” 云舒暂思,朝向颜景泽神色微有异样:“你们在熠王府也有线人……” 他沉沉一笑,没有明言揭穿:“当然……知己知彼方能多得些胜算,也不止是在熠王府,宫中……相府……公主府……甚至不确定的此时此刻,门外路过的那些人中,又有哪个在做姚澈的耳朵。” “你……”她寒战骤起,莲步不稳,“我是不忍姚瀛无辜败北,连坐一门……可我不会因此就碍姚澈行计,孰敌孰友我还分得清。” “怎么?少夫人以为这还算不得什么吗?” “若能劝得姚瀛俯首,从此再不与他为敌,他也执意不肯留他一命吗?” “呵呵呵……”颜景泽推离瑶琴,身躯后倚过去斜视她,“您这份好意,叫在下如何评测呢?放虎归山,仅是拖延羊入虎口的时日罢了,您该不会忘了,昔日对您大嫂的种种忍让,得到的是何结果……” “我没忘,是她……是她毁了我的眼睛,我……” “岂止是眼睛?姚瀛较她狠毒数倍,少夫人还预备为您这颗善心,付出什么代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0章:重色轻友 理智告诉她,姚溪千刀万剐不足解恨,所以与她通气的亲兄也定不是善类,可他自诩对她情深义重,竭尽全力,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姚汜说他曾冒险向姚深求讨碧落草,不知是否当真遭君疑心,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出此可谓“极不明智”的举措,归根究底都是为了她。 如若无法更改姚澈那颗杀伐的心,便只能给予处在混沌弱势中的姚瀛,一些自保的能力。 千秋那夜,不知名的僻静之处,夜鹭与凉风拂过的漆黑天空,他说她亏欠他。 她坦然,姚澈无义,她也不妨无情。 颜景泽审度云舒缄默,长睫轻颤如凤蝶振翅,实在是美得惑人心神,置身愈发昏沉的阁内,停掉指间琴弦的鸣音,便只剩彼此各执己见的呼吸。 想到此,他嗓间渐紧,开始产生商谈以外的心思。 云舒俨然是个睁眼瞎子了,双目能辨的只有面前光感的强弱,自昏暗中又渗入墨色,她再度后退,一手自卫似的扣上了屏风边缘。 “少夫人眼盲以后,听觉见长。” 趁那团墨染一拥而上的颜景泽,以如此作壁上观的语气调侃她。 云舒冷眼相待:“是大人身上的药味太重,熏得人不大习惯。” “在下还以为,少夫人是在为在下的直言快语而心不欢喜呢。” 她听懂颜景泽字字轻嗤的本意,却不生气,“怎会,我不欢喜的从来就只有姚澈,大人屡次援手,我自然懂得话里好坏。” “如此便是最好,在下与殿下都盼望少夫人能浣清局势,不要被无用的同情心贻害了自己。” “多谢大人,只要殿下能兑现我眼前利益,我是不会叫大人难做的。”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双亲困囚之事,颜景泽已然解释原因,她却不肯在云湛身上下口舌,反来给阴狠莫测的姚澈施压,偏偏姚澈又是吃软不吃硬…… 一根筋的丫头,这样固执对她全没好处。 “好吧好吧!这不让我难做的事,终究还是要我难做,我会尽力照拂你父母,总之且让云湛禁不得他们就是了。” 他还是肯帮她。 云舒闻言微仰小脸,试探记忆中颜景泽的高度,面上不禁稀悦难盖,“你有何法子对付他?” “姚瀛豢养私兵无数,先前云湛只是大概探定了练兵地点,具体数量与阵容都不明了,接下来我会让他去确认这些,至于支开他以后你要做什么,应该不用我多说了。” 云湛一去,说服二老的工作自是交给云舒,可是她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我知道,先放他们出来,后面的事我会想法子。” 一抿春风吹脸面,距他几尺,她轻蹙远山喜中带虑,惹他见之犹怜。 忽而摒下呼吸,浅眸落来生出暖热的色泽。 视野中央的女子像是察觉了某份危险,尽管慢热也足够强烈,避之尴尬,走为上计。 “夜深不便,我就先走了……” 她并不如言辞寻常那般移步转身,反是露怯不住后退,这显然刺了男人的眼,随着刺绣附着的屏风响动再起,云舒体会到更杂热的视线…… “颜景泽……”,单调的字节是质问,也是她应对慌乱的惯性。 见她败退,他燥郁迭起,索性推倒身侧碍事的屏风,用訇然之声慑其止步,她一下懦道:“你又要做什么!凌岸!凌岸……” “别乱走,这儿才伤过的,不疼吗?”轻盈的身躯传来紧触,他倨傲的装糊涂:“药性仅过大半,你急什么。” 嘲谑使她难堪,促拥使她发窘,可她还要佯装镇定:“我不急,我……你先走吧……我在这等他醒就行……” “用完便逐,我可还没失去利用价值呢。”不悲不喜,只有类似眷恋的热度缓缓通透,云舒面对他难得的执着,兼顾不得,“孤男寡女,大人不知道避嫌的吗!” “你都说是孤男寡女了,又有谁会知道啊。” 竟如此直接? 她双手腾出去推抗,“你敢……” “我敢不敢?”男性满盈戏弄,故意把话说得明了:“这论断就不是敢与不敢,是你手无寸铁,而我……” “呵呵呵……” 话语不尽的轻笑叫云舒更慌,基本认定颜景泽“趁人之危”,会对她做些什么难看事情。 厌恶与愁郁同时出现在她面上,无名的妒意升段,他俯凑下去,让互索的空气都带着他的体温。 无奈她早有防患,想也不想的偏过脑袋。 颜景泽的逾越便停在原处,柳叶眸微眯着半含秋水,略有气恼之兆。 “大人!大人!不好了……” 又急又重的叩门声响起,颜景泽被打断,并没有显露心中不甘,但语气明显较往常肃厉:“说,什么事。” “大人,殿下他……殿下他出事了!” 阁门被不留余力的甩开又合上,来回几次,最后虚掩在那儿。 有些不能置信,颜景泽重视姚澈的程度,已超出她想象无数。 所以这一次的困境,竟是姚澈间接助她化解的,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 颜府。 颜景泽火急火燎赶回府,见到榻上昏迷未醒的姚澈,冷冷质责:“给我说仔细了,殿下是如何遭人行刺的……” “大人,殿下回宫途中遇到一老乞丐拦路乞讨,正要命人给他一些银子时,那老头突发旧疾倒地不起,我们的人见状上前查看,不料被他挨个暗算,殿下有伤在身躲避不及,也受了一些伤……” “刺客何处?” “刺客……刺客骤然行刺,我们对付不来,幸好殿下贴身的影卫及时赶来护主,才没有……但那刺客眼见事败,已然咬舌自尽了……” “一帮无用之辈……” “奴才该死,大人恕罪!” 颜景泽眼中温和褪尽,逐渐怒增:“警惕性如此之差,养着你们当真是碍眼……” “大人……” 那人已有不佳的预感。 “护主不利,今夜车驾随行,全部赐死……” “大人饶命……殿下饶命啊……” 半点不给机会求饶辩解,那人被强行拖走。 颜景泽心如明镜,所以神色更阴,仆从道:“大人是否已知那贼人幕后?” “是我疏忽了……我知道姚瀛早晚都要动手,就不该迫他回宫……” “大人您……” “咬舌自尽怎够泄愤,将那刺客鞭尸七天七夜,剁碎了扔进熠王府的莲池里……”他看着姚澈无意识呢喃,那恍惚不止的呓语,仿佛是他对他“重色轻友”最沉痛的抗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1章:按兵不动 三月二十三,云湛请缨彻查千秋节行刺黑手,皇帝允,许他免朝,直至揪出并端掉相干影卫营。 云湛离云,云艺夫妇自然解禁,朝毕沈栖迟与云艺同道回府,思来想去决定不再择日,就此言说:“岳父大人,请恕迟儿直言,云将军暂时离云,您与岳母大人方可获一席自由之身,可天长地久,他谋乱心意已决,恐怕您二老还要受他荼毒。” 云艺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湛儿意图谋逆不可饶恕,我与夫人屡次规劝无用,就怕他越走越黑,自断后路啊……” “其实……您与舒儿一样,都不愿将此事张扬出去,用君威予以镇压,不过他先是限制您的自由,后更无耻欺辱舒儿,气焰嚣张至极,若不设法震慑……” “迟儿是好意,湛儿却是我亲生骨肉,除了规劝,又有什么法子能叫他迷途知返……” 云湛手握兵权,得势不止一方,云艺不忍撕破脸叫云家蒙羞,叫云湛身首异处,沈栖迟全懂,便道:“岳父大人的心意亦是我与舒儿的心意,骨肉亲情,族誉门楣,无一不是为难,所以为今之计,唯有顺应而为。” “什么?顺他?” “是,顺他,准确说是顺云将军心向,而并非顺他谋逆叛乱的做法。” 云艺多少知晓云湛暗中效忠,他这些时日与谁走得近,又与谁共谋,总有蛛丝马迹可寻:“虽说如今储位空悬,但皇上看重二殿下是众人皆知的事啊。” 先前独独给他封王不说,尤其是在行刺过后,姚深还能赦免其嫌疑,恢复他储位继承的权利。 “是,二殿下沉稳睿智,论才智与能力都是皇子中的佼佼,迟儿敢问岳父大人,云家本质上是忠于皇上,还是忠于皇后与皇嫡子?” 云艺似乎很诧异他所问,因此涉及大不敬之言,他忙拉过沈栖迟,向僻静处掩了掩:“迟儿心直口快,这话分量不轻,是而你我都不便明说,你……只精简论述就是。” 沈栖迟却没有忌讳,笑道:“岳父大人如此谨慎,想来也是如迟儿所想,那迟儿不妨更直白,二殿下与母皇后,勾结谋反,已然做了许多储备工作,若那些……被皇上察觉……” “住口,你说这话是不想要脑袋了?” “迟儿不敢,岳父大人宅心仁厚,难免对一些事情爱憎偏颇,二殿下既是要拉拢沈家与云家,自然不会……” 云艺断其妄辩:“得君青眼,何至谋反!” “以防万一,有备无患!” “……” 他一言震云艺辞穷,面色不良。 事实上沈栖迟也说,沈云两家同心同德,无论立场还是私交,有何理由污蔑? 但姚瀛欲负谋反之罪,实在叫他难以信服,半晌,沈栖迟躬身行礼,决定先不激化二人的分歧,“是迟儿放肆,岳父大人不要动怒……” 云艺思虑,道:“可有证据?” 随着沈栖迟微微颔首,寒心“旧主”不堪,自然要牵引出所谓“新主”。 云艺从没留意过姚澈,光凭亲眼目睹行刺那夜,他“奋不顾身”为姚深挡下一剑,那印象也不算坏。 可这不能成为他背弃“旧主”,改拥他上位的情由。 “岳父大人的疑虑迟儿亦有,来日之事一眼难望,而您眼前棘手的是,云将军正是因此走入迷途,监禁二位,就为稳定目前的局势而言,您不得不先向云将军表示同道之意。” “若真有良木,而原木又腐朽不可雕,云家自然知晓该择何木而栖。” 云艺松口,沈栖迟不禁雀跃:“岳父大人英明,不过迟儿以为,在事态尚未明了前,您且不必表态,还是以缄默为宜。” “操之过急会打草惊蛇,你与舒儿也要留心。” “是,多谢岳父大人关怀。” …… 三月三十夜,熠王府潜入暗影。 四月初一晨,姚瀛祭神,后府传来婢女惊叫,莲池红染,打捞出大量零碎尸块,姚瀛一气之下掀翻祭祀供桌,在场所有妃妾侍婢大骇,噤若寒蝉,初一十五是大日子,全府上下都要禁荤食素,颜景泽这样做,实乃大大的冲撞,更甚形同诅咒。 苏氏最是谄媚,依仗宠爱上前道:“殿下息怒,这定是那起子惧于您威严的小人所为之宵小,您圣体为重,不值得生气……” 姚瀛不理,撇开她,“五皇弟现下如何。”他冷声问仆从。 “回殿下,咱们虽是失手了,不过五殿下也没落到好处,胸口中了一剑,加之先前背伤,没个三五日是清醒不了的。” “失手便是失手,还敢多言遮羞……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活该被剁成肉酱……” 仆从一抖,“殿下恕罪!五殿下诡计多端,仿佛早知会被行刺一般备了影卫贴身,我们的人本打算连续埋伏紧追,却不料颜大人……” “颜景泽……” 他暗自切齿,转身见苏氏还凑在跟前,不耐呵退:“杵在这作甚,渃儿的功课都检查过了吗?” 苏氏垂下头应:“殿下……渃儿今日有些不适,妾身就……” “稚子不教,你身为母妃不知督促反而纵其懒怠,要你何用?是不是想让本殿为渃儿换一位更勤厉的养母啊!” “不不!殿下恕罪!妾身知罪,妾身……这便去好好管教!好好管教……” 当真没有一件能令他舒心的事儿! “今夜是颜景泽当值,也是本殿给你们的最后一个机会,再要失手,便不必劳他剁碎你们,本殿亲自动手……” 仆从跪下:“奴才明白!奴才这回一定不负殿下期望!” “滚。” 斥退祭祀诸人,姚瀛眼中都是一池空荡的赤水,莲叶一片片荡漾漂浮,像极了同处在血雨腥风中的他与她。 “舒儿,你可知,我已没有退路……铸就今日这局面,究竟是你逼我,还是我亏欠你的……” “殿下……殿下!” 身后传来仆从呼声,回眸见他手捧一封书信,举过头顶急急跑来,“殿下!方才奴才发现咱们府门边的梁柱上被人用匕首钉了一封信!” “哼……来历不明,念!” “殿下……这信封后头赤字醒目,非要……非要您亲启不可,这……” “给我。” 姚瀛忍了这故弄玄虚的招数,却忍不了信中内容,字字锥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2章:天御朝贡 当夜混入颜府中的刺客全部被歼。 姚瀛等了一夜,终是在黎明之际败给了命运,抄起手边朱笔手书的信件,怒火以燎原之速蔓延到了全身,“何来认命,何来认命!” 他撕碎薄薄一张信纸,气急败坏的丢在地上。 “玉岐事发,方曦暂压,逼人太甚,自断后路,报人涌泉,助保当下,大局已定,万求认命。” “舒” 短短几行字,清癯娟秀的字迹在看到第一眼时已猜出书信之人,那日她没有说尽的话,不忍道明的缘由,此刻都水落石出。 “舒儿……舒儿……”他丢掉碎屑,扬起自己的手定定看着,手背一条细小的伤痕,轻抚似能感受到她指尖渡上的寡情,同时也叫心里那道伤痕越渐凉薄。 云舒隐瞒众人给他通风报信,是不愿见他一条错路走到底,可惜她这番苦心,姚瀛未必担待。 因为她命所归,唯有胜者可居。 四月初五,三年一度的科举会试宣告结束,从乡试便脱颖的一甲三人稳当获取殿试资格,其具体分别为,翰林学士院掌院韩旭之子韩睿央,中书监游建同之子游文轩,以及……薛宸。 这个薛宸可是个老面孔,六年前便取得秀才功名,只因连连乡试失利,没能获得面圣之机。 说起来,今年会试数他最不可控,礼部尚书池未任职会试主考官,授某某暗意早已内定一甲,不料薛宸文笔出众答题如流,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池未无法,只得勉强刷去内定之一,改他填缺。 至于薛宸的来历,不过是偏远地方一个穷苦的读书人。 四月初六,天御朝贡,也是会试三甲受君王殿试的日子。 姚深下旨大摆宴席,要将这两件喜事并到一块。 天子座下,右侧是王公贵戚,首辅大臣,左侧是天御国君左聿,以及他同母而生的王妹,左馨。 “国君远道而来朝贡示诚,朕心大悦,朕先敬国君与长公主一杯,略表恭迎。” 姚深坐在纯金浇筑的龙椅上,豁然举杯。 左聿起身,稍稍躬身有敬畏之意:“多谢皇上,本王与王妹不胜欣喜。” 沈栖迟在对面,见他仰头先干为敬,神色不疾不缓,很是镇定自若,待他饮尽杯中侧身与之相对时,沈栖迟看清了他的面目。 然后欣赏中生出薄赞。 左聿为一国之君,合该怀有应对自如的才能,不过这才能与他一张浓淡合度的容貌比起来,自要逊色不少。 沈栖迟不敢自诩风流倜傥,唯有洒脱一点能拿出来略说,而左聿却是与之全然不同的类型。 一身深蓝色华锦长衫,衣襟与袖口处用极细致的金线绣着淡淡的龙纹图案,腰间一条镂空金缕宽腰带,垂部饰以通体碧绿竹节佩,稳稳的身躯匀称,体态健硕。 打量之人隐含考究,恰迎上左聿一双温雅溢彩的眼睛,四目相对,左聿并不介意外来目光,礼节性的抿唇,轻轻颔首。 一头墨锦似的黑发冠得一丝不苟,几缕鬓发随他动作滑过眼角,发冠横插一只和田紫玉钗,露出他宽阔光洁的额头,下面是一双斜飞的浓眉,大有鹰击长空的霸气与尊贵,而细长的眼眸顺着眉上挑,又透出几分儒雅之气。 沈栖迟速怔,视线闪了闪,也很快颔首回礼。 “国君请坐。”左聿落座,身侧的左馨竟还立原处,他面不褪笑,只是颌有僵硬,“馨儿。” 左馨感到左聿轻扯她的衣裙,回神:“王兄……”当她反应过来已成为众目所聚之时,陡然窘迫,赶忙落座掩到左聿后头。 “呵呵呵,长公主初次来我临安,怕是不习惯吧,若有何不便尽可直言。” “皇上客气,王妹只是有些紧张,不碍事的。” “原来如此,那便先上些歌舞,让长公主缓缓精神。” “多谢皇上关怀。” 太监总管尖利命下:“上歌舞——” 丝竹之声响起,左聿慢慢阴下面孔,朝左馨道:“如此重要场合,王妹不注意仪态,可不仅仅丢了皇家的脸面。” 左馨心虚的垂眸:“是……王兄,是妹妹大意了,妹妹会克己复礼,不敢叫天御蒙羞……” 他透过舞姿缭绕的莺莺燕燕,向沈栖迟那头略瞧,一并移过他身侧的云舒,又若无其事的敛去视线,专注欣赏歌舞。 “艳福不浅……” 左馨拘谨的很,心有所思之间听到他沾酒絮叨,不明就里:“王兄,你嘟囔什么呢?” 他有意无意企图在红绿飘扬的披帛中,寻到缝隙,窥探属于他人的春园红杏。 “舒儿,这殿中较为闷热,你方才又饮了些酒,身子还吃得消吗?”沈栖迟倾身侧边,俯面轻问。 管弦清脆,将他的声线压得忽明忽暗,于是她更要贴近,“我没事,今日是有要事待平,只恐不易,你专心应对便是,不要担忧我。” “有你在我身边,我哪里还能专心呢。” 云舒垂下娇羞容颜,让一身碧纱衬双颊嫣粉,惑人不已,“若再这般没有轻重,便不要找我说话了……”这动气的言语,听她软软吐出,娇而不媚。 沈栖迟调弄的笑埋进乐声里,案下被他偷偷裹住的小手,再难逃脱。 他们几番来去,经红男绿女的岔扰,投入左聿眼中就变了味道。 这样人前恩爱的夫妻,平日难得一见,也别提是在这权能改天的阶级官场中,薄弱情爱能换几时欢? “是你太痴情,还是你专色侍?”左聿抿了两口梨花醉,左馨问:“你在跟谁说话?” “没什么……”左聿不答,细腻的眼眸存有深意。 一曲歌舞毕,舞姬零落退场,姚深豁朗的笑声再起。 左聿鼓掌称赞:“舞得好……都说临安出美人,今日有幸一观,名不虚传。” “国君看得上便好,朕有意为国君挑选了几名姿色上乘的舞姬随归天御,不知国君意下如何啊?” “皇上赏赐,本王自欢喜接受,然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遂本王此次前来,也带了一件珍奇宝物要献给皇上。” “哦?国君当真是有心了……” “先前已有文书清单传递,此物作为朝贡物品之一,还请皇上一定要笑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3章:揽下十诫 左聿起身作礼,并命身后随从:“将东西呈给皇上一观。” “是。”随从双手捧物,碎步而至殿中,“禀临安圣上,此乃我天御稀世珍宝碧落草,上穷碧落千年回载也就得此一株,用其入药可得他药所不能及之疗效,在此献给临安,愿临安圣上福寿齐天,大临国泰民安!” “说得好!”姚深龙心大悦,挥过太监总管敬受贡品,“我临安定与天御永世交好,不再开战。” “本王亦是如此。” 沈栖迟目不转睛盯着随从手中的碧落草,见其通体呈现雪青色,倒有些奇异,细细长长的根茎略有几片柳形叶片,望去轻如鸿毛,当真就有那么神奇,可以使舒儿的眼睛完愈如初吗? 相比,姚深只是粗粗览过碧落草,便移目,“今日设宴是为国君与长公主接风洗尘,也是为我天子门生小开殿试,国君若不嫌弃,可否与朕同作监考官,来试一试我临安学子的腹中文墨呢?” “那是当然的,本王荣幸之至。” 于是姚深口谕:“简设考桌,宣一甲三人上殿。” 太监总管一边挥人迅速准备殿试要用的书案,文房四宝等,边传口谕:“宣——会试一甲上殿!” 传至殿外,便见三人并列行来,齐齐下跪。 “草民拜见皇上,恭祝吾皇万福永寿,圣体金安!” “平身,赐座!” 桌案一字排开正对堂上龙椅,从沈栖迟的角度看去,顺序分别是薛宸,游文轩与韩睿央。 本是会试三甲都要面圣临考的,不过碍于左聿到访,除去一甲三人,二甲三甲加起来少说也有几百人,真要全部进殿也太失礼,故姚深下旨只见一甲,其余仍由礼部尚书池未殿外主考。 “咳咳咳……” 大伙正旁观三人相继落座,提袖研墨,堂下忽然传来几阵轻微的咳嗽声。 姚深与左聿的目光被引过去,“额驸身子不适吗?” “父皇……”沈栖流强忍嗓间不适,请罪道:“父皇恕罪……儿臣近日咳疾缠身……不想……不想扰了您的兴致……确是……咳咳咳……”话还没说完,已掩不住病势。 “好了好了,既然身子不安,便早些回府歇着吧,溪儿有孕这些日子,你难免照料累了自身,还要好生保重才是。” “是……多谢……咳咳……多谢父皇关怀……儿臣便先告退了。” 他依次向座上姚深,对过的左聿以及同行的沈安士致礼后退出殿外。 沈栖迟斜过脑袋瞧了瞧他离去时少有虚晃的背影,神思定定,面上也没大的表态。 “叫国君见笑了,本是生儿育女的高兴事儿,没得惹来了病痛……” 左聿笑得十分合礼:“怎会,人食五谷杂粮总会抱恙,悉心调理好了便是,再者公主有孕是天大的喜事,说来还是本王未来得及恭贺呢。” “国君当真谦和可亲,若非朕已无适婚年龄的公主,定要择一位结亲天御,侍奉在国君左右啊……” 左聿只应声轻笑,没有作答。 太监总管拂尘一甩,一如既往的尖细嗓音道:“殿试开始,一甲阅卷——” 韩睿央一拿到面前试题,便能清晰辨出,是乃姚深狡猾多端的命题作风。 不过令他诧异的是,往年殿试考题精简,侧重一甲三人临场发挥,应变之才能,而现下手中之题,却洋洋洒洒有几百字之长! 池未虽作为主考官,也不能提前知晓殿试内容,只能说应了姚澈所托,保三人进士及第而已。 半柱香过去,阅卷结束,“今年殿试略有改动,为免天御国君远道而来长待无趣,一甲学子阐述指定部分的考题即可,下面由皇上钦指!” 三人放下考题,姚深惯例从左到右一指,太监总管立即对照名册宣:“一甲韩睿央上前!” 只见韩睿央起身跪到案前,“草民在。” 姚深问:“考题冗长,你可通解了?” “皇上才华横溢,所出考题博大精深,草民仔仔细细看过,只略略读懂一二。” “你所读懂之处朕是不知,就题中历代君主独具一德,偏偏治国各有相左,彼所谓兼三者,治阙六戒,陈年九弊,秉承六事中的六戒稍作阐述。” “是。”韩睿央并未思虑太久,便抬面直视姚深,“草民以为,六戒位重,乃治国理政最后之底线,虽并非条条严遵便能除腐败,铲贪污,但草民愚见,历代君王既都是人中之龙,六戒稍嫌不足。” 姚深有被弹劾的感觉,但他并不阴面。 “韩生认为几戒为宜?” 韩睿央适时放低视线:“回皇上,人中龙凤,聪慧者戒卖弄,刚毅者戒强暴,势厚者戒欺压,深虑者戒暗谋,进取者戒争利,缜密者戒多疑,温良者戒过纵,决断者戒妄枉,感性者戒多情,涵容者戒无则。七情六欲,人之常情,六戒不足,十戒方宜。” 沈栖迟心下微恻,韩睿央公然指出各路君王的不足,不知姚深会给自己对号入座到哪一条? 果然,他问:“那在你眼中,朕最适用于哪一戒?” 身旁云舒暗惊,皇帝岂能有不足之处?担忧韩睿央会用这戒律砸了自己的脚。 沈栖迟紧了紧掌心,拂去她手背上的薄汗。 韩睿央不慌不忙,逆众人之兢惧,清晰答道:“草民敬求吾皇能揽下以上十戒。” “你大胆!”太监总管忍不住怒斥:“你……大胆刁民!竟敢对皇上不敬!来人!拖下去……” “且慢……” 姚深以手势摒除他气势,眸光锁住韩睿央十分深沉的打量了许久。 殿内变得鸦雀无声,直到他再开口:“韩生胆大,朕很想听听你的理由。” “草民先谢过皇上宽恕,皇上是明君,自然知晓以史明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历代君王不足之处各有千秋,不外乎以上十戒,皇上若能尽数借鉴,以其照己,必能更好发扬优势,避免劣忌的威胁。” 听完此言,深沉被冲淡。 沈栖迟也觉掌中的柔荑渐渐松缓,想来大伙都听明白了韩睿央此番言论有多受皇帝认同。 可堪重用之人,必定要有力挽狂澜,变逆为顺的能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4章:成功得宝 “哈哈哈……临安学子不仅文采出众,处变不惊,还大有主事之风,实叫本王大开眼界啊。” 是左聿的赞声。 得异国称许,姚深难免自诩泱泱临安人才济济,更不会为难韩睿央了,“借得国君的吉言,韩生这题答得也算实至名归,赐座。” “谢皇上,谢国君。” 然后姚深依照次序,亲试游文轩,“十戒而下,陈年九弊如何详解?” 游文轩道:“所谓九弊者,上有其六而下有其三,好胜心,耻闻过,骋辨给,眩聪明,厉威严,自强愎,此六者,君上之弊也,谄谀,顾望,过畏,此三者,臣下之弊也。” 轮到薛宸,他似乎信心满满,对于上六事者,妥帖的对答如流,“君王六事,慈,俭,勤,慎,诚,明。谓慈,好生恶杀,不喜刑罚,谓俭,德之共也,不伤民财,谓勤,躬亲庶政,不沉声色,谓慎,畏天法祖,不轻人言,谓诚,开诚布公,推心待下,谓明,专信君子,不容小人。” 姚深听完,接问:“君亦凡人,人性利己,善恶共存,朕治天下,如何克己?” “皇上英明神武,善为天下黎民,恶为外来公敌,若谈克己,不若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薛宸一介草民,不敢妄议朝政,更没有君王之断。” 姚深神色淡淡,薛宸话头拿捏到位,基本没有犯上之嫌。 不过姚深要的,偏偏就是敢于“犯上”之人。 片刻,座位上的韩睿央插话:“禀皇上,草民有话,不知可补充否?” “韩生是……?” “草民贱名韩睿央。” 姚深对其印象颇好,爽利允他:“今日是殿试,许畅所欲言,若有得罪朕绝不怪罪。” 韩睿央受赏也不自满,在座位上道:“方才草民已道,七情六欲,人之常情,皇上亦是如此,否则毫无情爱岂非只是治国利器,又怎能真正急百姓所急?” “人性复杂,善恶两面其实是相对存在,形势不同,趋利避害的方式也不固定,以人性克己太过片面。” “皇上身处高位,眼界最为宽阔,所见来源大多为朝臣上禀,因此皇上更希望的是臣下克己,才能让民愿传递至圣耳时曲解到最小。” “哈哈哈……”姚深心中甚慰,由己及人,这韩睿央真真是很好诠释了他的心里话。 “说得好啊,朕已许久没有听到这样犯颜直谏的言论了,不过光浣清形势还远远不足,你可能为朕整理出克己之法啊?” 韩睿央却摇头,“草民愚钝,无法制出统一的法子归置所有朝臣,因善大无界限,恶小却处处可及,克己克己,草民能做的只是克自身恶念,全心为临安谋利。” 进退得宜,张弛有度,姚深想挑他的刺也不容易。 薛宸觉他只是巧言善辩,并无真才实学,便道:“韩生所言偏离主题,并未真正解答试题,反有议论天子之嫌。” “议论又如何?薛生看过考题,想必也读懂题干便是对圣上治国进行详析,你一言不论,只有奉承,等于将题又丢回给皇上,那今日殿试还有何开展的必要?” “你” “请两位学子肃静!”太监总管提醒。 姚深连连点头认同,“殿试在于集思广益,言无错论,各有利弊,才是朕之所愿。” “皇上英明……” 太监总管命人将试题回收,并启出御笔朱批,请姚深分别在卷面上提下“一甲一等”,“一甲二等”,“一甲三等”字样,代表此次科举的“状元”,“榜眼”,“探花”,而后由太监总管高声宣读结果。 依照姚深对韩睿央的满意程度,榜首花落谁家已不用质疑。 “皇上钦点——今科状元韩睿央,赐官五品翰林学士,佐掌院韩旭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等;榜眼薛宸,赐官六品翰林院修撰;探花游文轩,赐官七品翰林院编修,谢恩——” “臣谢皇上隆恩!” 姚深看重翰林院,将天子门生全部塞进去,目的是为培养更多人才,韩睿央能得此殊荣,大抵也有父韩旭的功劳。 得了官职,自然也少不了金银钱财的赏赐,“赐状元府邸一座,黄金百两,绸缎云锦合二十匹!” “多谢皇上,只是……” 韩睿央欲言又止,姚深惑:“韩卿荣耀高中,还有何不如意之处吗?” “回皇上,臣现与父同住,父亲一直教导臣要勤俭节约,故想将皇上所赐尽数折现,兴办粥厂,让偏远饥民得以果腹。” 姚深眼中是止不住的欣赏,“韩旭教子有方,朕果然没有看错人,朕依你所愿,折现赈灾!” “多谢皇上!” “韩卿分文赏赐不要,倒叫朕过意不去,倘若来日韩卿有何索求,朕定会满足。” 韩睿央仿佛就在等这句话,随即道:“请皇上恕臣冒失,臣已然有想要之物。” “哦?看来韩卿是早有准备,不知是何东西?” “臣之所向,便是方才天御国君进贡之物,皇上若肯割爱,臣定感激不尽。” 姚深反应过来后一愣,“韩卿想求碧落草?” “正是,臣在殿外听使节说起碧落草有奇特疗效,可治寻常药物所不能治之症,臣的母亲常年夜不安枕,寻遍名医都不得根治,臣想为母求一求皇上的恩典,还请皇上赏赐!” 言辞恳切叫姚深想起先前姚瀛同求的情形,不免疑心上来,他寻向堂下的韩旭,问道:“韩掌院,此事当真吗?” “是,臣的夫人失眠成疾,去年入夏诞下麟儿后症状更重,睿央是孝心可嘉,所言句句属实。” “皇上,臣的夫人与韩夫人是挚友,臣也听她提过此事。”云艺附议。 姚深虽疑心不减,但君无戏言,方才已承诺韩睿央,这会子若再不肯,岂不是叫左聿看了笑话吗? 然后他装作爽朗一笑,不在意的模样,“既然如此,朕也不得不成全韩卿的孝心了,来人……将碧落草赐给韩卿,免他母亲病扰。” “臣替母亲多谢皇上隆恩!” 薛宸算是看出来了,这韩睿央根本就是宦官之后,这状元荣誉,能没有他父亲的一份帮衬吗? 如此,对他十年寒窗是何其不公啊! 何况一甲三人尽数编进翰林院,那更是其父的地盘啊,往后有他挡道,自己的仕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5章:洗脱嫌疑 沈栖迟心中一直空悬,见碧落草终归韩睿央所有了,才肯落下,怎知那薛宸又暗讽道:“原来韩大人是掌院大人的公子,微臣方才言语冒犯了,韩大人不要见怪啊。” 韩睿央怎会不明他话中敌意,故意说:“怎会,天子门生只论姓名,不论家世,薛宸兄只是就事论事,又何必如此介怀呢?” 如此则说他小心眼? 他立刻不快了,“是啊,微臣家境贫寒,父母辛苦劳作多年供我读书赶考,已然熬坏了身子,也是没有韩夫人那样好的福气,能得皇上亲赐的碧落草补养身子。” 这时,一直旁观没有说话的姚汜开口了:“父皇,薛大人对父母的孝心不较韩大人薄,儿臣以为寒门上榜已是不易,不如就将那珍宝转赐给薛大人,以慰寒门学子之心。” 沈栖迟恐碧落草的归处会有变故,骤然言重:“皇上已将此物赐给韩大人,此刻易主,大殿下要皇上的颜面往何处放呢?” “不过是个贡品的去留,何至牵扯父皇的颜面啊?” “贡品事小,君诺事大,难道大殿下想让旁人觉得皇上是个出尔反尔的尊上吗?” “沈栖迟!你……” 左聿见沈栖迟那么紧张碧落草,似是来了兴致,柔柔笑出,“看来这碧落草还真是个宝贝,大殿下与这位大人都如此重视,本王忽觉有些惭愧呢。” “国君何出此言啊?”姚深问。 “若非这宝贝世间难求成双,也不会造成二位的矛盾了,本王闻此争论,心中难免惴惴不安啊。”他故作愧疚表情,姚深忙抚:“诶?这怎能怪国君呢?都是朕太纵他们了。” “皇上恕罪……”沈栖迟垂首,姚汜也闭了嘴。 二人熄火,左聿试探道:“既然二位对碧落草的归处有异议,还是要皇上来定夺才是。” 姚深还没开口,姚瀛身边的苏氏忽然出言:“父皇……儿媳对那碧落草的效用也很好奇,不知……若用在孕妇身上,是否会对胎儿造成损害?” 姚瀛瞬时识破她的意图,厉声斥她:“邦交宴饮上,何时轮到你这女流之辈插嘴说话了!真是没有规矩!” “殿下……” “皇上,这位夫人是……” 姚深面色已不是很好,“苏氏,国君问起,还不赶紧据实相告。” “是是……”苏氏显得战兢,不过为达目的,也是拼了:“劳国君垂询,妾身乃二皇子正妃苏氏,方才唐突出言还望国君海涵。” “无妨,不知正妃为何有此一问?” “妾身只是好奇,碧落草如此神奇,想来也能医好沈夫人的眼疾,只是沈夫人已怀孕三月,贸用此物……” 此话一出,沈安士十分诧异的看向沈栖迟与云舒。 有孕竟没有告知他? 沈栖迟则眉头一蹙,桀纣上脸:“正妃是不是搞错什么了,臣夫人并无身孕。” 苏氏眼睛一转,难道沈栖迟已发现云舒的“身孕”不是他的,背着众人偷偷做掉了? 她神情滞住,见殿中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她更慌了,“怎么会?千秋节那夜,沈夫人亲口与本宫坦言的,莫不是……沈夫人诓骗于我?” 云舒从容起身,礼应她:“或许正妃真的是记错了,夫君体念妾身身子孱弱,暂无让妾身生儿育女的打算。” “你胡说!那夜你明明就……” “住口!给我坐下!”姚瀛重重放下酒盏,欲发作而不能。 苏氏也来了怨气,贱人竟然敢戏弄她?为了躲避一场刑罚,不惜编排自己与皇子私通,连自己的名节都可以舍弃,当真不知廉耻! “殿下,那夜沈夫人拐带渃儿,质疑妾身身份对妾身不敬,妾身本想略施小惩以示告诫,哪知她以腹中有子为由逼迫妾身作罢,如此情节,实在是荒唐!” 沈栖迟不知原来云舒是这样脱险的? 姚瀛阴沉着声音道:“本殿让你住口,你听是没听到……” “殿下!真的是她……” “正妃误会了,那夜妾身是暂时照看过走失的小皇孙,不过很快二殿下寻子而来,妾身与殿下交谈了两句便一同回席了,却并未遇见您啊。” 苏氏满目不可置信,眉渐竖起:“你……你睁着眼睛说瞎话!你拐带本宫的孩子,还敢胡言让殿下为你作证!云舒……你满口谎言!你……” “本殿可以为沈夫人作证,那夜事情确如她所言,你自己看不好孩子,本殿不曾怪罪,你还要这般放肆到何时?是不是嫌丢人丢的不够啊!” “殿下!” “闭嘴!再狡辩本殿不会再轻饶你!” “哼!”苏氏无比不甘的坐下,本想利用这个机会控告云舒私通有孕的,没想到竟被她暗摆一道,惹了姚瀛恼怒。 不过看姚瀛的态度,那么急要帮着云舒澄清,更能证实他与她的私情不假! “父皇恕罪,儿臣没有管教好妻室,连累沈夫人受屈,还请父皇降罪。” 姚深听得是另一个角度,避重就轻般问:“千秋节百官齐聚,你与沈夫人何时碰面可还有印象?” “这……” “回皇上,臣妇与殿下大约是在酉时前后碰面,那时殿外传官刚报过时辰,所以臣妇记得请。” 而后沈栖迟眼中急汇利芒刺向姚瀛,舒儿这是在帮他! 酉时碰面,便无法分身去偷盗并藏匿碧云朱雀琉璃盒了。 不过若一早交代了死士盗取,也不无可能,毕竟酉时到戌时有一个时辰,很难掐住时辰来洗脱嫌疑。 所以这便要看姚深如何想了。 “既是如此,老二回去要好好管教正妃,别再让她说出这样污人清白的话。” “是,儿臣一定严加管教,下不为例!” 云舒坐下后,强烈感到身侧寒凉穿插的目光游移上身,知情行刺之人都明了了,云舒摆明偏帮姚瀛,尤以姚汜最不痛快,终于明白正妃丧礼那日二人默认与自己结盟,都是糊弄他的把戏! 知晓底细后,姚汜也不再力争碧落草不放,只要不落到那对狡猾的夫妻手中便好。 于是碧落草照旧还是赐给了韩睿央。 左聿静观这一大家子,君臣,父子,夫妻,心中早就有了自己的盘算,想想也是可惜啊,这么貌美诱人的沈夫人,竟然是个瞎子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6章:联姻封王 云舒自知违拗沈栖迟心意,将脑袋垂得低低的,姚瀛见状也不舒心,这丫头先是给他通风报信,免了他一怒之下拥兵造反的祸端,今日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替他洗脱嫌疑,他不禁心泛情漪,如此自相矛盾,究竟是要害他,还是要帮他? 沈栖迟无形中已责备了她无数次,对敌人仁慈,反仇为恩,愚蠢到被无用的同情心牵着鼻子走! 晾了她半晌,那个犯了错的孩子不言不语不深疚,不过见她唇上有了浅显的齿印,又生出些许心疼。 恼人又可怜的丫头,权当是在报姚瀛滴水之恩,他也狠不下心冷落她太久。 缩在碧纱里的小手被他牵住,她显露朦胧的欣喜。 左聿徐徐扫去脑中醉意,眼前却蒙上烟雾,转过去云卷晴空的脸,对姚深打趣:“临安男儿气魄不凡,方能管得住身后的女子,不似我天御,过度重视谦逊有礼,女子都快赶上男儿烈性了。” 姚深听不出话中讽赞,只知姚瀛方才三言两语训斥苏氏很合规矩。 不论天御如何,临安男儿必要撑得过场面。 “国君十分温文可亲,也不失另一种男儿气度。” “哪里,平易近人极易失去威严,便说本王这王妹,刁蛮任性,每每都要欺负到本王头上呢。” “王兄……”左馨脸面不过,无胆发作。 “哈哈哈……”姚深适时抛出话引:“长公主乃国君亲妹,自然不可受寻常女子相同的归置,国君若肯放长公主小住临安,耳濡目染,性子也会变得柔些……” “皇上此想法甚好,不过王妹从小没了规矩,叫她只身小住,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事来呢。” 然后他看向左馨,温眸余光暗有所瞥,又刻意沉沉问她:“馨儿,你说是吗?” 左馨难堪,勉强拘着笑容,却是藏不住心虚:“王兄……说的是……” “国君过虑了,长公主待字闺中,无人依靠自然难过,女大当婚,国君这个兄长也不能护她一辈子啊。” 左聿不容她在两国邦交的关键时刻,还心有旁骛。 屡屡吸引她驻目的是何人,他大抵有数。 现下要避夜长梦多,左聿比预想中更快提议:“皇上正说中了本王的心事,为着王妹性子跋扈,本王这做兄长的真是操碎了心。” “朕有意解一解国君的心事,不知国君可愿接受?” “临安男儿爱妻闻名,馨儿若能得夫如此,也算是成全了本王,不知皇上心之所向,要落在哪一位大人身上?” 左馨不时轻瞄对过俊逸,众目之下,他亦满怀柔情,爱怜难抑,可饶是万般宠爱,却是倾付给一个瞎子? 云舒姿容倾城,然一双盲眼折损了不止一点半点的风采。 左馨不屑,方才亲耳闻他顾念其体弱,许她暂放生儿育女之职责,便更心绕鄙夷。 姚深拣出话中重点,寻思天御要求不高,只要有名有位足矣,他自乐道:“长公主金枝玉叶,即使择配的夫婿身家再高也仅是臣下之妻,又怎及嫁入皇家来得门当户对呢?” “哈哈哈……”左聿畅笑起来,“皇上好心思,王妹能攀得此殊荣,便是她最大的福气了。” 两国君王相视吟笑,一拍即合。 左馨早有被左聿指婚的准备,只是这人选…… “朕的大皇子府中正妃之位空缺,倘若长公主肯下嫁,朕有意赐长子亲王爵位,让长公主享王妃之尊,国君觉得如何?” 左聿怎敢挑剔不肯,欣然允道:“大皇子一表人才,身份尊贵,实乃择配的最佳人选,想来王妹也心中欢喜。” 随后姚汜便是满面的志在必得,“多谢父皇,国君成全,本殿一定会敬爱公主,不让她受一丝委屈。” “你能这样想朕便放心了,你是朕的皇长子,也早该封王了,如今得长公主下嫁,朕便赐你睿王爵位,也算凑个双喜临门。” 姚汜眼中匆匆闪过精光,喜颜谢恩:“多谢父皇隆恩!” 继姚瀛后获亲王爵位,姚汜顿起自负之心,看向姚瀛的目光也透尽挑衅,直向目中无人迸进。 姚瀛是阴狠性子硬脾气,明目承接这份挑衅,他哪有不愠怒的道理?不过……姚汜并未如愿见到他恼羞低迷。 待他谢恩落座,姚瀛竟鲜言贺词:“恭贺皇兄大喜,今日五皇弟身子欠佳没有出席,无法一睹皇兄之风采,真是遗憾了……” “来日方长,日后总有相见之时,皇弟不必太在意。” “是,本殿……也静待来时相见之日。” 云舒感到薄烟纱的袖子微紧,身侧淡而危秘的气息与自己忧患的预感,惶惶相似。 姚瀛埋于寻衅下的野心,会让姚汜在这份狂妄中安逸覆没。 散席,众人恭送姚深先行离去,而后左聿才携左馨走向姚汜,左聿受其礼,浅笑合宜:“大殿下无需多礼,两国联姻不易,今后还要仰仗殿下多多照拂小国。” “国君言重了,本殿迎娶公主后便是一家人了,自然会竭尽全力维护两国利益,还请国君放心。” 左聿点头,“本王还惦记着薛大人没讨到碧落草,怕是伤心了,正好天御随行还携带了些旁的灵丹妙草,不若赏给薛大人稍稍宽慰。” “国君慈心,本殿替薛大人多谢国君赏赐。” 他笑意渐浓,转眸见众官相继离席,也道出去意,“婚期定在下月初一,期间王妹会随本王住在行宫,殿下若得空可常来常往,先告辞了。” 殿外,沈栖迟正与韩睿央低声话议,云舒则由敏柔搀扶候在不远处。 见左聿路过,敏柔耳语提醒。 “恭送国君。” 她略不在意的福身,本觉不会与她交集的男人,偏偏拖缓了步伐。 “小姐,国君还没走……” 小脸一凝,她尴尬敛去随性,又恢复颔首恭送的模样。 左聿暗暗忍俊,看了她的笑话,“是沈夫人。” “是。” “夫人……受苦了。” 此话从何说起?云舒听他言辞哀哉,恶意揣度,莫不是来讥笑她的不方便? 于是她抿唇没有回答。 左聿不知她敏感多心,还一味绕着话题说:“本王原是有心想医一医夫人的眼睛,不过方才席间,看到沈大人不吝争取,也无需本王费心了。” 云舒不由露怯:“国君想说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7章:以二对一 他反怔怔的干笑两声,否认:“没什么……” 看她如此紧张,是他的话吓到她了吗? 然后不太友善的神情被他纳入,更可认准唐突了,“是本王话多了,夫人……保重。” 左馨旁观兄长有些奇异的言行,追不上长腿迈离,便又闻他转身轻唤:“馨儿还不快走……” “噢,来了……”她不死心的多瞥了云舒两眼,这个女人……是在对王兄表露不满吗? 辨不出王兄话中好意,未免太不知好歹了。 “小姐,小姐……”敏柔唤她出神,小心翼翼的提醒:“小姐……他已经走了。” “我知道……” “小姐,您……怎么了?” 心有余悸的呼出一口气,她小脸儿凝重不稀:“你去与沈栖迟说一声,我们退去宫门口等他了。” “好的。” 姚瀛对于苏氏席间失言,种种行径分外不爽,如此丢他脸面的女人,竟还敢随行他侧,腆着脸招摇? “殿下……”苏氏被姚瀛以冷言相责,愚蠢还觉委屈,乳母抱着姚渃站在身后,小儿不知父母起了冲突,依旧满面稚笑的唤着“母妃母妃”。 “你先回府,本殿还要去母后宫里。” “殿下,妾身也想一同去向母后问安,您……” 姚瀛眼中锋芒更利,“一样的话,本殿不想再说第二遍……” 苏氏面容一僵,矫情顿收,连话也不敢回了。 乳母怀抱姚渃随其灰头土脸的退离,怎奈冤家路窄,偏偏又在半道儿上碰见了云舒。 “沈夫人。” 一听是苏氏的声音,敏柔震了震,云舒则沉下性子止步,持显恭敬:“正妃吉祥。” 才害她被姚瀛训斥,在亲贵大臣跟前颜面扫地,这会子相遇,竟一丝歉疚也看不见了? 她绝不肯轻易放其过去,“沈夫人满口颠倒是非,给本宫难堪,难道不会心有不安吗?” “正妃说笑了,您是皇妃何等尊贵,臣妇只不过是一个连诰命都没有的女流,若没有皇上隆恩,怕是连这邦交宴的宴桌都上不了,又何来胆量妄做此举呢?” “你……”,说得振振有词,以为三言两语便能置身事外吗?“伶牙俐齿,今日之事便算本宫奈何不得你,但千秋节那夜,你攀污殿下欺瞒本宫,蓄意躲避刑罚却是事实,这你又如何解释!” 云舒服透了她的愚昧,不免泄露轻视:“正妃的记性是不是不大好啊?殿下已替臣妇证明了,那夜之事纯属您个人臆想,您作何还要用那莫须有的事来为难臣妇呢?” “云舒,你这个阴险无良的女人!是你暗中狐媚殿下,殿下受你蒙蔽才遂了你的心意,本宫却是没那么好糊弄!” “乳母!”她命乳母将姚渃抱给婢女,怒道:“这个贱妇搬弄是非,存心欺骗本宫与殿下,快给本宫掌嘴!” “你敢!”云舒淡落的眉轻蹙,声线抬高:“无缘无故,怎凭你一面之词便乱施刑罚?” “怎么?本宫是皇子妃,惩罚一个贱妇还需理由吗!” “是吗?原来位高权重便可随心所欲?”云舒偷偷用手臂顶了顶敏柔,面有暗示般,而敏柔也很机灵,转瞬明白过来,对着周遭便是一通大喊大叫:“来人呐!来人呐!二皇子妃仗势欺人,欲加罪名要凌辱相府少夫人啊!” “喂!你瞎叫唤什么!还不快给本宫闭嘴!” “快来人啊!皇子妃恼羞成怒,威胁婢女要杀人灭口啊……” “你个贱婢……” 乳母见四周已有宫女太监被呼声吸引,慢慢议论着朝这边聚拢,便急了:“娘娘……” “怕什么!本宫不信还惩罚不了一个小小臣妇,快动手!” “可是娘娘,这……这惹人侧目,万一落到殿下耳朵里……” “没错!正妃若真要明目张胆给臣妇羞辱,事后臣妇定会如实禀告殿下的!” “贱人……贱人!你竟敢威胁本宫?本宫偏偏不怕你!”说着狂怒上前,推开百般阻挠她的敏柔,扬手便落!“本宫今日就是要亲自打花你这张狐狸精的面孔!” “小姐!” 千钧一发,苏氏臂上使劲却意外感到一阵阻力,回眸一瞧,自己手腕上多了一只男子的手,紧紧握着,而余光瞥见乳母诧异跳开,大有畏惧之意! “放肆!沈栖迟,你好大胆子!”她挣扎起来,沈栖迟却握得更紧,“无知妇人,还配做二皇子正室,当真是丢尽了皇家颜面。” 说罢,将她狠狠一甩,险些摔在地上。 乳母去扶,她顾不得狼狈,立时大发雷霆:“反了!你们都反了!来人!来人……” “二皇子已在来的路上,你再要胡作非为,也不得不改个日子了。” 他匆匆过去搂住云舒,“怎么样舒儿,你有没有受伤?都怪我说话时辰久了,让你受委屈了。” 云舒轻轻摇头:“我没事,她没有伤到我。” “好你个沈栖迟!如此不敬本宫,你信不信本宫立刻回了皇后,将你全府治罪!” 沈栖迟不以为然:“你去就是,皇后若肯听了你的,不用她治罪,我亲自去刑司领罚就是。” “你……你简直太嚣张了!” “不敢,比起二皇子妃,我与舒儿算是小巫见大巫。” 周围已凑了一些看热闹的宫人,临时辨不清事态,说什么的都有。 云舒不理会,静静依上沈栖迟,轻声细语:“别与正妃争长短了,是非对错殿下回去自有分寸,倒是我……等你都等困了呢。” 沈栖迟宠抚她的头顶,连连赔罪:“是是……让舒儿这样辛苦是我的不对,那我抱你出去好不好……” “娘娘,殿下他……” “你们……你们两个……”苏氏被无视,脸直直染绿,发作愈烈,连乳母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眼中只见云舒那矫情的姿态,还有沈栖迟宠她肆意妄为的模样。 姚瀛也是被她如此,一步一步迷惑的! “云舒!你这个人尽可夫的狐狸精!以为殿下不说便没人知情了吗!沈栖迟,你还不知道吧!这个你宠爱有加的妻子其实早就与殿下有了私情!她给你戴了绿帽子了!” 哗然响起,宫人们看云舒的眼神变得复杂。 沈栖迟朝她眸色骤暗,“是啊,那能怎样?是要怪我没约束好妻子,还是怪你人老珠黄,已提不起殿下半分兴趣呢?” “沈栖迟……我要你不得好死!” 围观人群不知苏氏能这般伤大雅,被怒火冲昏头脑,只身上前便要与沈栖迟纠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8章:主动认输 这脸面被拉下,什么尊贵身份都抛诸脑后了。 只是她势如破竹的上前,仅被沈栖迟一只手便甩开。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苏氏跌倒在地,痛色蔓延上整张脸。 可那姚渃钻在婢女怀里,此情此景亦没能引起他的共鸣,仿佛被推倒的不是自己的生母。 “沈栖迟!你胆敢对娘娘动粗,你就不怕殿下知道饶不了你吗!” “如此疯妇,便是杀了也不足为虑。” “啊?殿……殿下……” 这本是沈栖迟心中所想,此刻被姚瀛徐徐道出,竟有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殿下!殿下您总算来了!”苏氏起身连衣裳磨破了都不顾,急急捧到姚瀛面前,“殿下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他们欺凌羞辱妾身,妾身真是……” “本殿命你回府,你还胡乱逗留在此想做什么?” “殿下……”苏氏难以置信,她被沈栖迟所辱是他亲眼所见,他竟然完全不动气吗? “怎么了?你是听不懂本殿的话?” “您为何会偏帮外人,妾身是您的妻子啊……您怎么能……” 姚瀛根本不理会她的哭诉,对乳母道:“正妃神志不清,带她回府宣太医照看,在病情稳定以前,本殿不希望再看到她。” 永远搞不清状况,还无时无刻不在自以为是,这叫姚瀛想起另一个愚蠢轻狂的女子。 “殿下!妾身没病!妾身没病啊……”说她有病她倒是明白了,可惜姚瀛早已容不下她,乳母强行扶着她离去,生生剥夺她辩解的机会。 “母……母妃……抱……” 姚瀛阴沉沉的回眸,姚渃似不肯随苏氏离去,就要哭闹,“母妃……渃儿要抱……” 沈栖迟也颇诧异,虽说今日云舒也着了碧色的衣衫,但他生母尤在,两个全然不同的女子,这孩子也不至于辨不清吧。 可笑事实便是这般捉弄人。 姚瀛早就见识过姚渃依赖云舒的情景,宽袖一挥,便叫那婢女将孩子抱给云舒哄慰。 沈栖迟欲阻:“殿下!” “沈大人不会连渃儿的醋都要吃吧。” 他悻悻灭势,算是妥协,姚瀛又道:“趁沈夫人哄孩子的空档,本殿能否与沈大人借一步说话?” 昔日的情敌开口,他若不应,岂非在士气上低他一头? 同样冷肃不惊的眉眼,姚瀛冷硬,沈栖迟则凭添几分柔和,更显被娇娆所系的情愫涌动。 云舒抱过姚渃,知晓姚瀛此举实是在图她一个安心,亲子相付,他亦不会对她夫过分为难。 “殿下有什么话说?” 沈栖迟走近他,四下还可见围观,便听姚瀛寒意令道:“热闹凑完了,还在等本殿向你们讨一二赏钱吗?” “奴才(奴婢)不敢……” 残留的好奇心被惊扼,宫人们自然见好就收,免惹祸上身。 只因姚瀛素来满身城府,处处可见之深沉,叫人惧于威严也是寻常,然今日却没有给沈栖迟那种压迫感,“大皇兄被封王,沈大人与夫人心中的重石也可稍稍放下了。” 沈栖迟与他相视一眼,又避开:“殿下此话……臣有些听不明白。” “本来也是母后强求,本殿从一开始便没有与你们共赢的打算。” 他是在指赵氏拉拢云舒的事? “臣与舒儿身份低微,怎配与殿下合作呢。” 模糊敌友之界限,姚瀛也断开己见:“大皇兄故意散布二位与他密切往来的消息,意在羞辱本殿,起初本殿也深信,不过当沈夫人暗递书信后,事情又起了些变化。” “这个事情我知情,舒儿始终狠不下心,对于殿下雪中送炭的情谊无法忘怀。” “雪中送炭……少夫人慈悲了。”想起欺凌过往,云舒还能评此一词给他,不禁心头暖热,“本殿十二岁开始秘密培养私兵,迄今为止二十年。云城外三十里有一片竹林,竹林以北地势渐低,而后见平行两处山岭,互为天险,其正中便是本殿私兵驻扎区域,你可以去告诉五皇弟,若他有意纳为己用,本殿会将调兵符节双手奉上。” “你说什么?” “你不用诧异,本殿从不是惧怕你,或者五皇弟,纵然方曦握有本殿大罪铁证,本殿同样也有办法全身而退。”姚瀛向其掷出凉薄的笑,“你可知,大皇子妃病逝那日,本殿已下定决心拥兵造反,那一刻,生死于我已没有具体的意义,因为我终究明白,要么唾手可得,否则便是在争夺中殒命……” 沈栖迟狭长的媚眼积攒到一些光影,是不远处柔哄小儿的女子的模样,“你是为了舒儿。” 面前不可一世的男人,功败垂成也挫不灭他的冷硬,可却在一个女子的话音里完完全全颠覆,沈栖迟吝啬奚落,丝毫不为他难堪。 江山美人何以兼得?可叹姚瀛什么都没得到。 他也想启齿光明正大的唤她一声“舒儿”,但他清醒无比,云舒从来没有属于过他。 有光影描绘出她碧染秋水的容颜,他只能沉醉想象,连放眼望一望都不敢,“我不愿她难安,也算是帮她最后一次。” 沈栖迟从他眼中尝到痴情的味道,与他人单纯想要占有的感觉,迥然不同。 直觉叫他相信,姚瀛已甘心认输,不是输给对手,是输给迟来觉醒的情爱。 “你准备如何善后,已有罪行总要师出有名。” 几瞬之后,姚瀛已不再疼痛:“自然是推卸了。” “谁……” “谁最碍眼,便是谁,你放心吧我有把握。” 沈栖迟装糊涂:“现在最碍眼的不就是你房里的……” “她?”轻嗤一声,他贬道:“她没那么大用处,不过是擅长口舌生是非,且叫她说不出话来便算了。” “小惩大诫,难得殿下也有宽宥的一面。” 姚瀛半眯着星目不屑道:“违心的夸赞就免了,今夜大理寺的门锁不牢,怕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本殿便先回去养养精神。” 沈栖迟不言,看他走向云舒,“姚渃,该回家了。” 小儿辨出如此冷肃的声音,也认得姚瀛,转眼憋起小嘴,“渃儿……要母妃……”说着身子黏着云舒更紧,不愿离去。 “你如此,是想罚站还是背诗……” 然后小儿圆眼含泪,委屈巴巴的哭:“渃儿会乖……渃儿不敢了……” 云舒听姚瀛与小儿极为怪异的交谈方式,话语里没有半分父亲的宠爱,只有苛责与惩罚,小儿怎会不怕他? “知道就好,下不为例。”他冷冷挥过婢女,去抱小儿过来,哪知云舒忽然道:“殿下吓到渃儿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9章:血浓于水 姚瀛当即又将婢女屏退,道:“那又如何?” “臣妇敢问殿下,从渃儿出生至今,您有无抱过他一次?” 他十分爽利的答:“府中乳母保姆成堆,何需本殿来费心。” 也猜到是这个答案,所以她更不痛快:“正妃看上去也不是会日夜将渃儿搂在怀中疼爱的女子,臣妇不禁疑惑,这孩子究竟是不是您亲生。” “夫人是在明知故问吗?” “当然不是,臣妇只是不明白,哪有父母这样严厉对待亲子的?” 姚瀛略带讽意的笑:“本殿已说过,做得皇家子孙便与寻常婴孩再无不同,渃儿做了我姚瀛的儿子,这便是他的宿命。” “从前入主东宫,是宿命,如今又怎么说?” “怎的,夫人也知道……”云舒的粉颜如暮,上头是对他不满,何尝不是另一种在意,这令他感到莫名的欢意。 “舒儿,凡事不宜强求,殿下教子自有分寸,你莫要扰了他的心思。”沈栖迟随上揽住云舒,连同小儿一并收进了怀。 许是见沈栖迟生得英俊,眉眼娇艳胜似女子,小儿意外面生依眷,小手去攥他的朝服,身子也笨笨倾去,“渃儿……抱……” 沈栖迟顿拙,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姚瀛不明赞许与否,话音凉凉的:“这孩子不仅喜欢沈夫人,也很喜欢你啊。” 敢情这孩子是个以貌取人的主? 小儿的腿开始不安分,在云舒怀里攒动,“哎……渃儿……”沈栖迟心泛悸动,从未品过如此欣欣之感,“小皇子是殿下的孩子,理应是最喜欢您的。” “渃儿……” 云舒顺应小儿意愿,叫沈栖迟将他稳稳抱过。 再看姚瀛,并未因亲他疏己而不悦妒恨,相比苏氏那狭隘的心胸,便是天大的异处。 “小皇子……”沈栖迟用宠云舒那般磁性柔情的嗓音轻唤,生涩而稳当的怀抱,是姚瀛没能在自己身上看到的。 而云舒面上的愉慰笑容,是为人妻的幸福与为人母的慈爱交织比拟而得的。 如斯景致,像极了最平凡的一家三口,可这却是云舒最追求向往的日子啊。 至此,他才明白他逊色沈栖迟的地方,从来不是容貌年岁,身份地位,而是一份乱世中的安定。 小儿咯咯笑开,对着沈栖迟如画的侧颜,亲个不止,“渃儿……要抱……” 姚瀛虽不恼,沈栖迟也不敢太过,略抱抱便将小儿还给婢女,“小皇子十分聪颖可爱,殿下好福气。” “这样的福气,人人都能有,可沈大人的好福气……却是任何人都求不来的。” “……” “告辞。”姚瀛扫过夫妻二人蕴涵羞赧的面容,负手离去。 沈栖迟作揖恭送,转而又想到什么,在其背后道:“殿下,万望保重!” 他在前头止步,仅偏面少许,看不出情绪:“当然,大皇兄纳妃那日,本殿再抱渃儿来。” “是。” 走出二人视线,姚瀛忽然停下脚步。 “殿下?” 他回身,姚渃在婢女怀中还算安静,他宽袖微抬,双手凑过去,“把渃儿给我。” 婢女即刻惊诧,“殿下您……” “给我。”他依旧不别喜怒,只是手上的动作带上了他一贯的强势。 小儿扁着嘴,被生父怀抱竟还没有在沈栖迟手中来得坦然活泼。 “渃儿,不喜欢父王抱吗。” 一张冷曦惯洗的俊朗容貌,在小儿胖胖的小手怯怯触到时,明显怔了怔。 他也仅是揣测,姚渃不与他亲近,也许还跟他这张天性硬朗不欢的脸面有关系。 偏于雅秀的弧度淡淡划过他的嘴角,婢女见到自家殿下万年难得一见的笑容。 这笑似有感染力,小儿得见也随之轻轻笑呼:“渃儿……饿了……渃儿要抱……” 姚瀛将小儿抱得更紧,转眸又对婢女沉沉:“看什么,还不快走。” “是是……” 血脉相连的感觉,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体会。 …… 当夜大理寺不太平了。 方曦被刑部叫去赴宴装聋作哑,姚瀛则顺利找到被关押刘智兄妹,通了口供。 玉岐一事,至此已与他没有大的联系。 出了囚牢数米,便遇颜景泽。 “颜大人。” 在此遇见他并不奇怪,如果不是他,那便该是他那风流成性的五皇弟了。 “王爷晚上好。”颜景泽只身前来,身后并无一人跟随。 “王爷?” “极少能与王爷私下会面,然这一见便是带着喜的,甚好。” “颜大人在与本殿玩笑吗?有话不妨直说。”姚瀛挥退身后仆从,让他们去外头等候。 仆从略过颜景泽,微含敌意仿佛是在警告他别妄想对姚瀛不利。 颜景泽同以浅笑回之。 “在下这样称呼您,是有缘由的,五殿下听闻王爷受招,心中愉悦,特命在下将这份喜悦回敬给您。”他从素白的袖中取出一卷明黄布诏,“殿下卧榻亲手书的诏书,还请王爷笑纳。” 姚瀛眉头堆叠,“五皇弟是何意?”皇子何来书诏之权利? 僭越,赤果果的僭越逼宫。 所以他并没有接下:“大人也任他病中胡闹不成?” “王爷误会了,殿下并无嘲讽之意,具体情由您打开诏书一阅便知。”说着又将其向他凑了凑。 姚瀛将信将疑,还是拿了,不想打开览毕,面色巨变。 不是震怒,而是…… “五皇弟不怕本殿狮子大开口么?”姚瀛捏紧诏书的卷轴,素色的布绢上只字没有,唯有一方宝玺拓下的朱印。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字是皇权最高的标记,无论前头书写什么,都能被轻易兑现。 姚澈授意如此,已然表示了巨大的诚意。 颜景泽闻言显露轻慢:“王爷会吗?” “退位让贤,唯我独尊,这难道不是五皇弟最忌惮的?” 没等颜景泽开口,他又径自否决己言:“难为五皇弟一片真诚,本殿既已允他一枚调兵符节,又岂还会在这玩意上做文章。” 顿了一下,他又道:“姚汜如何?” “王爷放心,如他那般没有头脑的皇嗣,无需磨掉天子重视,他自己便会送他自己上路的……” “以防万一,必要的应对措施可有准备?” “那是自然的,王爷既已集了多桩罪行在她身了,也不差再多一条,在下只可怜幼子无辜,怕是一出生便……” “本殿自有打算。” 颜景泽见他面色转阴,改口:“殿下的意思是……临安封地无数,王爷若想要,便是尽数划予您都无碍。” “太贪心的人五皇弟又怎会放心信任呢?何为适可而止,本王还懂。” 听他自称也变了,颜景泽知道此行目的已然达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0章:做替罪羊 景昭二十九年四月初十,翰林院修撰薛宸上疏参奏公主府私藏违禁,请旨京兆尹调兵里外翻查。 姚深怒而不发,同一时刻,额驸沈栖流咳疾恶化,病势蔓延,自此卧榻难支。 四月十五,姚溪胎动不安,姚瀛派遣随侍的太医上报她因神思忧虑,惶然难眠所致,与此朝议白热,睿王姚汜伙同朝堂立长之人联名参奏,迫姚深下旨由京兆尹领兵搜查公主府。 姚瀛名曰内不避亲,因而附议,实则乃撇清干系,独善其身。 姚深点头,准奏在不惊动姚溪胎气的前提下小心搜查,但务必查无遗漏,丝迹不放。 京兆尹掂得轻重,仅领亲信二十入府。 沈栖流难挡病势来袭自顾不暇,唯有姚溪担着四个月的身孕,孤身出来接驾。 “大人这样大的阵仗来本宫府里,没的叫旁人以为本宫做何伤天害理之事了。” “公主息怒,臣是奉皇命行事,得罪之处也实非臣所愿。” 姚溪的肚子已显怀,走一步都迟缓,“本宫知道,有些小人见皇兄一时失势,便都敢欺负到他头上去,忘记当初是如何在本宫跟前假意讨好的了!” 京兆尹何尝听不出她暗有所指,然他怎会承认? 此番得罪也并非他主观唆使,只是连姚瀛都附议了,姚溪再要阻挠也是枉然。 “还请公主让臣带人搜一搜,臣保证绝不会惊动任何人,过后公主若还存异议,可直接向皇上提出。” “来人,给我搜。” “你敢!”姚溪如临大敌,不怕死拦在巡卫身前,“本宫看谁敢,要搜便先从本宫身上踏过去!”她不信姚瀛如传言说的,附议搜查。 京兆尹不理,径自道:“你们,把公主请开,若是公主有半点损伤,你们是知道结果的。” “喂……你们好大胆子!放开本宫,放手!” 两人轻易将姚溪制住,搜查一触即发。 然后结果便是,数十箱外封油纸的木箱子被陆续搬到姚溪面前。 “什么!这……这些是什么!本宫府里……”她竟不知自己府里何时藏匿了这么数量庞大的箱子。 “公主不知此为何物吗?” “废话!本宫若是知晓,还用得着问你吗?放开本宫!放开……” “放开她……” 厅口传来姚瀛冷峻的嗓音,京兆尹一瞧,忙示意侍卫松开姚溪,并请安:“臣给二殿下请安,殿下吉祥。” “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开门见山,也没什么惊讶表情上脸,视线来回透着些麻木无感。 京兆尹先是不解,回道:“回殿下,这些都是从公主殿下的府中搜出来的,臣还没来得及打开查看里头是什么。” “本殿也很好奇,皇妹藏得这么秘密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皇兄!”姚溪几乎是质问的口气,不明白他话里行间为何没有一丝维护她的意思,然对上姚瀛凌厉不容的视线后,又怂的住了口。 “打开来。” “是。” 挑破油纸密封,数十箱兵器甲胄赫然入眼,京兆尹太过震惊,话也结巴了:”殿下……殿下……这……” “本殿看见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皇妹……你也敢做吗?” “皇兄!你说什么呢!你……” “私藏兵器冷铁形同谋逆,立法不容,皇妹,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他波澜不惊的吐口,无视姚溪百般冤屈的模样,转目京兆尹,“天子犯法与庶人同罪,即便是父皇亲女,本殿亲妹也不能例外,京兆尹……“ “是。” 他看着姚溪拼命想辩解,喊冤,却愚蠢到不知该从何说起,惊吓是肯定的,但更多是亲兄对她乱扣罪名,弃之不顾的双重打击。 霜落眉心,姚瀛薄唇慢启,将本就薄弱的兄妹情分彻底打碎,“请公主回大理寺,查证一切如实禀报父皇。” “不!皇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是有人害我的!皇兄我不要去大理寺!我不要啊……” 侍卫重新将她架起,力道并不敢比方才重,强行带她从姚瀛跟前经过时,姚瀛暗藏怜悯的一眼递给她,“别怪皇兄……” 稍纵便逝,叫姚溪以为那歉意满溢的眼神只是自己的错觉。 挣扎仅微滞便又强烈起来,她拼命想挣脱侍卫的扣押,拖行般渐渐被带离,“皇兄你救救我!我不要去!父皇……我要见父皇!你们不能抓我……放开我……放开我……皇兄救我啊……” 直至听不见她的呼救,姚瀛才叹出颤抖的余息,合眸,再睁开,已瞧不见任何情绪的波动了。 “再派人仔细翻查,看还有无遗漏的,本殿乏得很,晚些再去面见父皇。” 京兆尹躬身:“是,那额驸大人……”他很想说沈栖流与姚溪同住一府,定不会不知情。 可事实却是,偏偏除了沈栖流与姚溪二人,相关人都知情。 他也不知自己是真累还是假乏,只觉胸口堵的厉害,“妹夫连日病重,想来是没有精力参与其中的,一切例行询问,都等他病愈了再说。” “臣遵旨。” 替罪羊进大理寺,还能一身干净的出来吗? 姚深对于公主府搜出违禁兵器大为震惊,同时也更在意姚汜探知情报的能力。 姚汜与姚溪素没往来,他怎能那么确定公主府里有他希望见到的东西,从而屡屡上奏,要求揭露。 如此,若说他半分野心没有,根本没人信。 且不论公主府的罪证是否属姚溪所为,但若姚汜真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也绝对不会比姚溪简单到哪儿去。 纵观全局,实在不宜叫他一人得势,得找个人在势力上压制他才是。 午膳后,姚深拟旨,感姚澈拼死护驾,特册他为惠王加以抚慰。 姚深此举,无疑是忌姚汜保姚瀛,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若再一味在嫡出身上做文章,恐更惹姚汜穷追不舍,倒不如给默默无闻的姚澈一个爵位,既能震慑那些蠢蠢欲动之人又能转移观望之人的注意力。 表面上看,姚深难免落得厚此薄彼,其实他无法预料,最不受他注意的皇五子才是最想要他身后龙椅的那个人。 “沈栖迟,云湛回来了,我真正害怕的时候……终于是要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1章:求一生路 殿内仅有一根烛火长明,燃到后半夜,云舒忽然惊醒,对着身侧浅眠的沈栖迟絮絮说着。 原是没指望他听见的,这种悲而惶然的情绪,催人意衰,本质上也不愿他来同享。 她吐露极轻的叹息声,不想下一刻,覆于腰上的手臂将她柔柔一揽,她没有防备的被人掳了去。 撞进他的怀,她略惊:“你没睡着……” 昏暗的榻里绕上他微倦的磁声:“又醒了……” “是我吵醒你了。” “嗯啊……那你要怎么赔我。” “.……” 四月的天暖得人心荡漾,然夜晚还是凉意不减,沈栖迟掖好她身后的锦被,臂上收紧,“好了不逗你……你的眼睛用了药之后刚有些起色,颜大人也说不让你晚睡,先别想那么多了。” 碧落草到手后,医治盲目之事便不宜拖,除去颜景泽例行辨嗅药香选用的几味药材内服之外,还要将碧落草一分为二,其一随药饮之,其二碾磨成敷料敷于眼外,七日再诊。 所以这几日云舒眼周都覆了一条素纱。 “别怕,云湛回来暂不会对岳父岳母有胁迫,我问过颜景泽,云湛已端掉二殿下的影卫营,然面圣禀报却是没有提及他,舒儿大可安心。” 虽是如此,云舒还是后怕,“影卫营续存多年,他能那么轻易捣毁,不乏姚瀛给的方便,我只怕姚瀛是安分了,云湛反更强。” “强也强不过主,姚澈现在的意思是力保姚瀛,云湛不敢不从,否则……” “他是用我给云湛悬赏,也是压制……我不明白他这样允他,到功成那日,是否真要把我……” “我不给……” 沈栖迟气息骤厉,突然有些气急败坏,“谁敢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我就杀谁……” 然后臂弯越缠越紧,云舒感到了拥揽的疼痛,“审时度势太久了,也为依你尽量淡化官场,但若会伤害到你,我便不会轻放任何人……” “舒儿,我不惧云湛,更不惧姚澈,我是为你才……” “别说!”她不敢承认,沈栖迟目前还算安静的原因只是因为她。 她几乎弱到人人可欺,可能稍不留神便要失去镇压之作用,“别说是为了我,我好怕……”她在他怀里动也不敢动,每每谈到这种事,从他言辞与眉眼间倾出的狠戾与杀意便叫她无比惧怕。 他不知道这与她从姚澈,姚瀛身上体会过的感觉极为相似。 难道他也要…… 不,他到底还是不同的,因为他在听到云舒怯意满满的诉求时,心瞬时柔软,“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舒儿你不要怕,我什么都听你的……一定什么都依你……好不好……” 可是云舒僵硬的身躯没有半分回暖,“都依我……那你为何擅自给大哥下毒?也是我让你做的吗?” 沈栖迟寂了片刻,呼吸滞缓。 “你为什么不说话……” “舒儿想听什么,我照什么说就是……” 他说的便是这样依她吗?云舒薄怒:“我算你默认了吧……他会死吗?” “不会,至多病榻一世,难以人道。” “难以人道?” “天理报应不爽,这是他伤害你的代价。”他试去摩挲她的后背,或许她也介怀那时受沈栖流凌辱,被迫自尽,并没有过多反感这种讨好,“舒儿……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呢……我恨他啊……我恨自己……”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她受过的委屈,也从没能逃离自责的魔爪。 “难道我容过他……你便能求得宁日了吗……” 难道放过伤害自己的人,那些人便会记得你的恩情,从此改邪归正了吗? 他不会,便如姚溪,屡屡纵过依旧本性难移,不是每个人都是姚瀛,会被她一次又一次的以德报怨消磨掉野心与邪恶的,如若不然,何来恩将仇报一说呢? 难以言喻的苦涩感漫开,云舒嗓间闷闷的,不满、怨怼、痛快、迟疑,一个一个起承转合,五味杂陈。 “舒儿你原谅我,给我一条生路……” 仇怨不消何以过活,沈栖迟近似哀求的私语,融进同样混乱寡欢的吻中。 她起先还隐发抗拒,但很快溺毙其中,对错都便由他了…… …… 四月十六,姚溪私藏,买卖战甲兵器罪行盖棺,蓄谋造反罪名成立,姚深念其怀有皇嗣,不忍囚禁大理寺死牢,特恩准禁足府邸,待产下皇嗣再行处置。 一时间舆论铺天盖地,都在议论姚溪谋逆,姚瀛与赵氏不可能毫不知情。 姚瀛知晓这都是姚汜在背后煽动,不论他是否真的参与其中,他都想要借此连坐斩草除根。 这时候姚瀛母子的言辞便显得格外重要,是非不过姚深一念之间,而姚瀛自然将错处一股脑全推到他那个妹妹身上了。 赵氏脱簪待罪跪在勤政殿外,殿内则是姚深与姚瀛单独谈说的种种。 “皇妹做出此等事情,儿臣……儿臣实在……” “朕要你谈谈对待此事的看法,你支支吾吾的一反常态,叫朕如何不信谣言?” “父皇……”姚瀛跪下地上,身躯俯得更低,“父皇明鉴,儿臣对于此事丝毫不知,母后也是,这些年儿臣在您眼中是何模样,您难道不清楚吗……” “你这是在责怪朕不明事理?” “儿臣不敢!儿臣着实冤屈,口不择言了,父皇恕罪!” 方曦受胁,并未将谋逆藏物是从玉岐带回的事情禀明,姚深只以为数量庞大的物证运进公主府匪夷所思,要知道那公主府可是他下旨建造的,先前并未听到一丝一毫的风声。 自然了,赈灾一同押送回来的赃物,混同了遣返的粮草,并未惹人注目。 所以姚深竟难探赃物来由,只能见何处起出,便是谁蓄意为之? 他道:“溪儿是朕的女儿,也是你亲妹,你与她并非没有来往,她做些什么你怎会没有察觉?” “儿臣该死,只知皇妹素来跋扈,时常与家中女眷作对,闹得相府鸡犬不宁,却不知这些不成器的样子,都是她作出来蒙蔽儿臣与母后的假象啊……” “这么说,你与皇后便是无辜受牵连的了?” “儿臣不敢推脱,皇妹犯下大错,做兄长的理应有教导不善的罪责,儿臣愿受责罚,只是儿臣请求父皇开恩,不要再迁怒母后,她……真的什么都不知情……” 俊颜伏地,身家性命都在这一臣服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2章:再度行刺 姚深断不了他虔诚的虚伪,但赵氏的病始终未愈,这会儿又赶上公主府的事,听太医院的太医禀她郁疾更重,整日汤药不断。 如斯场景,令他想起许多年前,贤嫔也是如此,因为一些流言蜚语便郁疾缠身,虽饮汤药不离口,可奈那病还是越来越重,终是香消玉殒。 说起来也是他对不住贤嫔,对不住他们的孩子。 龙颜恻隐,这事儿便能有转圜,只闻姚深重重叹息,极力想掩饰心中寂寥,却还是在口舌上露了破绽,“皇后身子欠佳,派人送她回去吧,朕晚上得空再去昭和宫看她。” 太监总管应下,退出殿去。 姚瀛则叩谢:“多谢父皇宽容,儿臣替母后多谢父皇恩情。” “纵然不与皇后相关,流言纷纷的,朕也不敢尽信你们,”他的言语敛去厉色,不知是不是被贤嫔扰乱了君心,“瀛儿……朕一直看重你,你也一直成熟稳重很让朕放心,所以有时朕也不懂……这接二连三的祸事都冲着你来,究竟为何……” 为何?树大招风,名高引谤啊。 可姚瀛如何能说,这风这谤都是他甘愿承受的了,他听出姚深话中的惋惜,兴许在他内心深处,还存着那么一点儿偏心的。 是因为云舒殿前作证,叫姚深又重新信任他了,不过是因为公主府的丑闻,终究会左右为难。 想到此,姚瀛又莫名的不甘。 可以名正言顺得到的东西,为何要拱手送给那用阴谋诡计妄图抢夺的姚澈呢? “父皇……是儿臣辜负您的期望,儿臣惭愧。” 姚深倚进龙椅中,看上去和善了不少,“瀛儿,此刻殿中只有朕与你两人,你给朕一句实话……” 姚瀛暗颤,预感不良。 “父皇……” “千秋节行刺一事,公主府谋赃一事,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儿臣绝不敢行刺您,也绝不会妄为谋逆。” 姚瀛答得很干脆,半真半假的事实倒给了他一些底气,行刺本是受人陷害,赃物被扒出便算是他的报应吧,怨不得旁人。 姚深不露声色:“如今谗言不尽,朕有心要相信你也无力,在你能自证清白前,朕不得不暂时冷落你。” “儿臣明白,儿臣不会叫父皇为难的。” “那就好,朕昨夜连夜去了大理寺看了溪儿,她满面无辜冤屈异常,仿佛对这件事也不知情。” 他想说姚溪不是祸首,又在含沙射影谁呢? 姚瀛随即道:“也许皇妹不忍身首异处,让腹中孩儿也就此殒命,故而想求一求您的宽恕吧。” “所以你也认为是溪儿做的吗?” “这……”他眸倏黯,踏触姚深陷阱的边缘,心中无底,“虽然儿臣也不愿相信皇妹是那作乱之人,但众多物证在眼前,儿臣也不得不信,其实……儿臣亲手将妹妹送进那地牢,焉能无动于衷啊……” “是啊,溪儿是你的亲妹,她腹中是你的亲外甥,血脉相连你还能不避附议,的确很难得了。” 听不出姚深褒贬与否,只觉得惋惜过后,便是更重的疑心。 哄得君王安枕,当真难于上青天。 这步步试探,说到底还是不信他的清白,那他唯有…… “父皇言重,儿臣也不怕与父皇坦言,千秋节行刺也好,皇妹匿赃也罢,都不无被贼人陷害之可能,儿臣心有余力不足,只能为人鱼肉,如此弱认罢了……” 深究拂过龙鬓,华发亦崭锐色,“如此弱认?言意便是非你甘愿,瀛儿已有怀疑的人选了吗?” “儿臣也只是揣测,并没有真凭实据,怕说出来会惹您……” “无妨,朕便当听你闲话,绝不降罪。” “是……”姚瀛俯身伏地,“儿臣怀疑那栽赃之人便是……” 方要说出那人的身份,突然殿内各处窗棂被风吹得齐震不止。 电光火石间,从姚瀛身后斜侧方的窗格中赫然射出一支利箭! 利箭刺破窗户纸,直直向姚瀛的方向射去,而姚瀛作揖的手还未落下,便感一阵剧痛袭上手背,他根本没来得及起身,又被箭势带去,整个人跌向一旁地面。 他吃痛的闷哼,龙椅内的姚深听见才敢相信堂下姚瀛是被人偷袭了! “瀛儿……来人!有刺客!”姚深惊唤,殿外待命的御前侍卫破门而入,围在了他四周。 侍卫首领道:”皇上,您没事吧!” 太监总管闻动静跟随进入,叫声尖利:“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姚深愤愤起身,拨过护驾之人下了台阶:“朕没事!刺客,刺客呢!”他环视四周,除了那层破掉的窗户纸,一切都与原来没有不同。 “皇上,刺客身手敏捷,奴才已派人去追了,宫墙内天罗地网,定能将他抓获归案!” 垂眸,姚瀛已经捂着手起身,“父皇,这刺客……是要儿臣的命……” 自然是要他的命,方才若非他一瞬作揖俯身,那支箭现在就该射在他的脑袋上了! 姚深也辨得清,索性姚瀛性命无碍,只是受了皮肉伤。 “瀛儿,你手如何?” “儿臣没事……”他抬起被箭射穿的右手,一个手指粗细的伤口,四周不断向外冒着鲜血,没多久便将他衣袖浸染。 “二皇子受伤,传太医到勤政殿来。” 很快太医便进殿,替姚瀛简单包扎了下,不过透过层层绷带,还是不断有嫣红渗出刺人眼睛。 这时派去追捕刺客的御前侍卫拖了一具尸体回来,“皇上,刺客被捕已服毒自尽。” 服毒自尽,这不是死士一贯作风吗? 姚深的面色变得更暗:“看来又是一个没完成任务,白白送命的小卒。” “父皇,此次他的目标是儿臣,而非您。” “是啊……怕是有人不想你对朕说出他主子的身份,杀人灭口再自杀,多干净利落。” 姚深疲乏道:“除尽衣物,一刀一刀的给朕划清楚了,朕要看看,这贼人的主子会将印记刻在他身上何处。” “父皇!血染勤政殿对您有所冲撞,还是将贼人拖去刑司处理为宜。” “哼……临安开国以来,历代君王都坐过这勤政殿,所见的血还会少吗?谁人江山不是用血肉白骨堆砌而成,小小逆贼之血有何可畏,动手就是!” “是!”侍卫得令麻利动刀。 姚瀛早已料到姚深是这态度,自然也料到他在见到骨面纹印时,会是何反应。 “岂有此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3章:怀疑佐证 佩刀划过贼人肘部,逐渐显露纹印模样。 飞龙浴血,首尾交缠。 又是二龙戏珠!姚深止不住阴下面孔,不能抑制怒火袭脑,厉言破口:”当真是岂有此理,是谁?究竟是谁!几次三番做这暗杀的勾当!” 姚瀛见状,摆出惊恐难压的架势,跪地:“父皇明鉴!这绝非儿臣指使,儿臣也不知这纹印为何屡屡落入他人之手,父皇……” 姚深合眸,烦躁的摆摆龙袖:“朕知道,你起来吧!” “多谢父皇。” 初步探姚深的心思,仿佛对此行刺事件十分恼火,但却没有像千秋节那夜,那般自然而然怀疑到他身上。 这便是姚深的疑心,误导了自身的判断。 命人将尸首抬出去后,殿中再次只剩下父子二人,姚深受惊之余,对先前种种更加难以定论。 “瀛儿,今日若非你幸运,此刻朕便见不到你了。” “儿臣是托天子福泽,有父皇的庇佑,儿臣才能大难不死,儿臣感念父皇隆恩。” 姚深黑染的面目没有边,“以你的聪慧,必然对那数次挑衅朕的贼人有了论断,朕要你如实说来!” 被射穿的手疼痛愈烈,伴随阵阵敲击心房的心跳之声,叫姚瀛有些发晕。 他顶着一张血色渐失的坚毅面孔,似怨恨更甚,一字一句道:“儿臣受父皇多年疼爱重视,自然会有人心生妒恨,而这个人在除掉儿臣之后,便能夺去父皇对儿臣的宠爱,入主东宫指日可待!” “父皇,儿臣不得已将矛头指向大皇兄,只因他素来看儿臣不爽,周贵妃娘娘又与母后不睦已久,为己为母,除了他,儿臣再没有理由怀疑任何人。” 这与姚深所想不谋而合。 其实早在姚瀛被他削爵后,他见姚汜动作频繁,处处奔走,联络朝臣想要彻底击溃姚瀛时,他便已有了疑心,嫡长之争向来避无可避,姚汜的确最有除掉姚瀛的动机。 倘若姚瀛真是被他陷害,那这孩子受的委屈可太大了。 然而归根到底,没有证据,都是空想。 “你的怀疑确实有你的依据,朕心中也有了判断,今日你也受惊不小,便早些出宫回王府吧。” “是,儿臣斗胆还想请求父皇,若您晚上得空召见母后,还请不要将方才之事相告,儿臣不想让母后担忧,以免加重病情。” 姚深的黑面略有缓和,也不吝多关切两句:“难为你一片孝心了,既是如此,这几日便好好养着伤,朕会尽量多去陪陪皇后。” “多谢父皇,儿臣告退。” 姚瀛走后,姚深立刻传太监总管进来:“传云湛进勤政殿。” 云湛忽被传召,连朝服也没来得及换,常服而至。 姚深命太监总管将箭矢递过去,“云卿操兵征战多年,见识的兵器也不少,不知可识得这只箭?” 云湛免礼,取过箭矢在手,看到箭端还残留一些血迹,“回皇上,这箭矢的箭身与寻常军箭无异,但臣驻守征战所用箭矢都为白羽箭,箭矢尾端造有白羽,为的是更准确射箭轨道,增加目标命中率,而这支箭……” 姚深自然也发现了,这支箭尾端空空,箭身更较短,像是被人刻意掐去一截似的。 他问:“折去箭羽,有何利弊?” “没有箭羽,箭的飞行速度会更快些,但命中率会大打折扣。” “若是近身射击该当如何?” 近身,便是暗杀?云湛星眸微转,如实道:“近身,命中率低的劣势便不明显了,加之速度快,可在一瞬取目标性命。” 姚深验证心中猜测,又问太监总管,“有箭无弓不合常理,追捕可曾发现暗藏长弓?” “皇上,侍卫禀的是并未发现……” “皇上……”云湛插话:“能射箭的武器并非只有长弓,臣见此箭较寻常短了许多,而尾部横面有一整齐线槽,似刻意改制过,所以推测发射这支箭的武器,应当是连弩一类。” “连弩?” “是,连弩体型较小,便于随身携带,易藏匿或丢弃,更可齐发数箭,保证制敌。” 姚深点头,“云卿果然见多识广,轻易便解了朕之疑惑,再者,行刺一事你捣毁死士营地,功不可没,朕寻思着总要赏你些什么。” “臣分内之事,不敢向皇上讨赏。” “朕知晓你弱冠多年尚未娶妻,难免寂寞,正巧天御国进贡了数名美女舞姬,朕已挑了几个姿貌上乘的送去你府邸了,你早有官爵加身,总与父母同住也不像话,是该有自己的住处了。” 皇上这是要他搬离尚书令府,还要强塞给他女人吗? 云湛立刻面露难色,“皇上……皇上的好意臣十分感激,只是臣……臣一心为国,暂不想谈儿女私情,若要移居别处,臣父母无人照拂,在银钱上也太破费了,故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姚深只当他害羞推脱,笑道:“云卿说笑了,君无戏言,朕说出去的话岂有收回之理啊?莫不是云卿嫌朕的赏赐寒酸,这才推辞?” “臣万万不敢!臣……臣谢皇上赏赐……” 被硬性赏赐,云湛有苦难言,只得装作欢喜谢恩领受。 话说自从落樱叛变沈栖迟后,府中确实没有女子了,奈何他向姚澈提起,姚澈也只是说再挑择容貌更好的给他,并不曾迁怒沈栖迟。 难道沈栖迟在他眼中的分量,已然与自己旗鼓相当,故不肯撕破脸吗? 出了勤政殿,云湛见到了同样受召而来的沈栖迟,“妹夫,你怎么也在此?” 正想着他的不是,他便出现了,云湛自然面色不佳。 “云将军好,臣是奉旨前来,不想皇上也召见了您。” “妹夫何故如此生分。” “宫内不比在自家,君前说话更要有分寸,云将军觉得呢。” 话有所指,云湛听出里头微妙的警告,“妹夫说的是,然此刻只有你我,你还要毕恭毕敬,莫非是做了何暗创我的事,心虚所致吗。” 沈栖迟浅浅笑开:“这怎么会,臣上敬父母,下宠妻室,何来单单针对将军的道理呢?” “是吗?妹夫既如此忠孝仁义,得空也该多前去看看亲兄长才是,我可听说阿流抱病不起,很是辛苦呢。” “那是应该的,多谢云将军提点。” 云湛冷冷一哼,甩袖离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4章:散布谣言 互相讽刺一通,这暗梁也算结下了,云湛大胆揣测正中沈栖迟作为,而沈栖迟故谈忠孝,也是在给云湛难堪。 门口太监提醒:“沈大人,您可以进去了。” 回过身来,春风和煦的笑颜已没了踪影,只漠漠向其一点头,大步进入勤政殿。 “朕召沈卿来,其实是为睿王与天御公主大婚一事,有些事要交代沈卿。” “是,臣敬听皇命。” “婚宴的安排布置本该是由池未监督完成的,然经过千秋节行刺,朕深感礼部无能,也怕再横生枝节,破坏婚宴,在小邦面前无脸,所以朕想将此次婚宴事宜,交给你去办。” 沈栖迟顿有疑窦无数,道:“臣无才无能,官位低微,配不上担此重任,何况行刺一事过在安保,却不在尚书大人……” “沈卿不必急着推脱,朕委你重任并非只因如此,实在是有些事情,端不上台面,朕有意交给你父亲来做,他也实在年老,而额驸又……” “皇上,有话不妨直说,臣定竭尽所能为您解忧。” 姚深的难言之隐苦于常人,更说不出口,然说不出也要说,“溪儿谋逆之事已经沸沸扬扬,朕听得流言真真假假烦乱不已,说到底也想试探下众皇子皇女的心意,沈卿可愿助朕安排?” 原来如此,姚深这老狐狸想用计照一照诸个子嗣的忠诚,难怪要找上他。 可说白了沈安士与沈栖流才算姚深的家臣,可他思虑沈安士愚忠不会转圜,沈栖流又与姚溪至亲夫妻,不过是因病重才暂撇同党嫌疑,家丑不可外扬,这样一来,沈栖迟的确是不二人选。 “不知皇上想如何安排?” …… 出宫,云城城中药铺。 沈栖迟抬面望向显眼的金字招牌,再瞧里头正在埋头拨弄算盘的男子,唇边挑笑。 长腿迈入,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还没看清,口中已道:”贵客想挑些什么,里边儿请……”待认出沈栖迟的模样后,才愣愣跑过去,规矩作揖:“是沈公子!翎儿见过沈公子!” “有些日子没见小公子了,小公子个头高了不少啊……”他抬手摸了摸万翎的头顶。 柜台后的男人一听,亦愣,而后满面欣喜溢出:“沈兄!” “万兄别来无恙?” “哈哈哈……”万子洵一如既往的爽朗,笑得痛快:“贵客贵客,沈兄回云后,咱们这还是第一次见呢,快里面请!”他走出柜台,转头对着内堂唤:“夫人!速速沏壶好茶,再去多买些好酒好菜来!” “哎不用不用……万兄不要客气,不要麻烦嫂夫人了。” “沈兄知遇相助之恩,万某一家不敢忘怀,若没有你,我何以能在这云城立足生根呢!” 沈栖迟被他请到内堂,万子洵的妻子正在分拣药材,“嫂夫人近来可好?” “托沈公子洪福,妾身一切安好,妾身这便去沏茶,沈公子快坐!” “不用了嫂夫人……” 拗不过万子洵的盛情,吃了茶水酒菜不说,他还特地关了店门,预备与其一醉方休。 酒到一半,沈栖迟才道:“万兄盛情,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过来是有事想请万兄相助。” “你太见外了!你我之间不必客气,有事直说,我必倾力相助!”万子洵已有些喝高,话音也大起来。 沈栖迟凑过去坐到他身侧:“万兄小声些,这是秘密事,别让别人听见了。” 他捂住自己的嘴,“是官场上的事?” “是,准确来说,是皇上的事。” “什么……”他因吃惊又拔高了嗓门儿,接着手捂得更严实,“皇上的事……皇上能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啊……” 他无奈不可透露过多,只简单向其阐述:“其余你不需知晓,只要配我一些麻黄,人参,川穹等药材,如若事后有人问起,便说给我的是明目之方。” “沈兄这般谨慎,我也定不会有疏忽,我自当全力助你。” “多谢万兄了。” 万子洵放下手,“听你说起明目……弟妹的眼睛可有起色了吗?” “颜大人医术高明,舒儿已有好转,想来再过小半月便能彻底复明了。” “那真要恭喜弟妹了,不知随行而归的贼刘智如何?” 沈栖迟微狡一笑:“他……罢官囚禁,已然生不如死,待他失去最后的利用价值,便将他兄妹发配边境居住,再也难回。” “恶有恶报,也是他咎由自取,这回他终于能一辈子与他那妹子在一起了,也算成全了他。” “自然,能留得性命已是恩赐了。” 沈栖迟掖药而去后,果然不久便有人来打听,万子洵一顿无辜敷衍还算得当。 只是出他意料的是,来询问的远不止一波人。 这都要“归功”背后散播谣言的沈栖迟,他奉旨谣传皇帝突发胸痹心痛之症,有人欲买通皇帝身边伺候的宫人,暗中偷换太医院开的药材,并加大剂量,更有骇人消息,那人还预备在邦交婚宴上偷换酒水,以药性相克之法置皇帝于死地。 如此谣传在短时间相继传进各宫各府,自然,那罪魁祸首的身份是因人而异,每个人听到的版本都是不同的。 姚深并不担心子女聚首通气,因为他们都没胆子敢声张此事。 不论真假,得知消息的皇子皇女们也要查证一二,沈栖迟出宫便进药铺无疑怪异,而他们纷纷探得太医院所用药材的进出量并没有异常,姚深也确实在偷偷服药,所以“那个人”究竟会不会行谣传之举呢? 谣言散布到位,首先是姚瀛这头不冷静了,当日夜间,他以思母心切为由,意图入宫。 苏氏惦记他的手伤,阻拦道:“殿下您不能进宫,这会子宫门都已经下钥了,您这样怕会惊动圣驾的……” 他何尝不知此理?不过他想要的便是圣驾被惊。 “让开,本殿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插嘴。” “殿下……”今夜本是由她侍寝的,姚瀛这若一走,肯定不会回来了,那她…… “不若您明日再去吧,今夜妾身都已经……” 轻纱避体,曼妙难掩,精心妆点过的面容明艳轻薄,是费了一番心思。 但姚瀛仅十分不耐的斜她一眼:“女人太急色会自掉身价,本殿还留着你的正妃之位,只是看了姚渃的面子,否则天御朝贡那日你的所作所为,足以叫本殿逐你下堂了,听懂了吗……” “殿下……”她即刻低下头要哭。 姚瀛执意要走,才到殿门口,便听外头仆从禀:“殿下,外头有人求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5章:通风报信 隔着门,姚瀛蹙眉:“不见,去备轿,本殿要进宫。” “回殿下,那人说知道殿下要进宫,所以只讨您一炷香的时辰。” 居然预先知晓自己的心意?姚瀛不免更燥郁:“半柱香也不给,打发他走!” 然后他习惯性用右手去开门,不想碰到了伤口叫他痛色一沉,“该死……”压下声音咒骂,走出去发现那仆从还站在原地,“本殿的话你没听到吗?” “殿下,那人还说……说您若执意不肯见她,便让奴才将这东西归还于您,从此不会再来叨扰。” 说着双手将东西捧到姚瀛面前。 姚瀛一见,紧绷的眉眼立刻柔散,连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竟敢如此挑衅本殿,把她叫进来。” 苏氏从未见姚瀛用如此语气对待过自己,那种柔情与急切融合在一起还带着点点期许,也只有在反复描绘某个背影时,才有略微的相似。 那张丹青的内容她至今都记得,像极了兴庆殿外怀抱姚渃的云舒。 色染女真黄,露凝天水碧。 姚瀛知道,她从未变过。 云舒乘着黑绸似的魅夜,款款走入他的视线,然侧目,发现跟随在她身侧的却是那个男人? “殿下万安。” “沈夫人同安,还有你……” 姚瀛的目光带着刺一般扫在凌岸面上,黑绢蒙面仅有一双寒眸显露,“奴才见过殿下。” “如今已是殿下了,见不见都一样。”他这不知是讽凌岸,还是讽云舒。 云舒用一宽极薄的镂空织纱覆在眼外,素色的系带翩翩轻柔勾着精细的花边,首尾两端穿青丝而过系在了脑后。 天水碧的烟陇纱裙缀以月白色的花钿,墨染的夜里更显脱俗。 “殿下何时学会伤感了,可不像您的性子。” 姚瀛碍于凌岸的存在,言辞不得不生硬:“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沈夫人是预备在外站上一炷香,都不进来的吗?” “当然不是,臣妇是恐冲撞了正妃,又要闹得您府无宁日。” “怕她作甚!”姚瀛转身进了去,然后冷峻到极致的声音传出,“今夜免了侍寝,回你自己房里去,记住……闭紧你的嘴。” 合着姚瀛是为她把自己老婆赶走了? 苏氏不敢不从,出来时从头到脚都是不甘。 “恭送正妃。”云舒轻轻福,凌岸还不屑的很,目视前方就当没有看到她。 这一主一仆的嚣张模样叫她敢怒不敢言,只狠狠剜了二人一眼,便咬牙切齿的离开。 随后仆从道:“殿下请夫人移步殿内。” 云舒颔首,方迈一步,又听他道:“殿下只传了夫人一人,还请凌护卫在殿外等候。” “主子,奴才不能让您独自……” “不要紧,你就在外面等我吧,有什么事我会叫你的。” 凌岸藏在面巾后头的薄唇微有抿紧,“那主子自己小心。” “沈夫人请往这边行,仔细脚下门槛……”仆从领仍旧视线不明的云舒进殿,比起先前仅能感应光亮,现下已能辨清障碍物了。 所以云舒已基本不用佣人搀扶。 挥退仆从,殿门紧闭,姚瀛才卸下防备,真正袒露潇潇一笑:“你知道我要进宫,你是来阻止我的?” 难得他开门见山,与沈栖迟同样的直来直去:“是,臣妇私心,并不想让您进宫面圣。” “臣妇……”他回忆翻涌,不禁怆然:“舒儿一定要与我这样生疏吗?” “尊卑有别,臣妇……不敢不守规矩。” “从前在我座下,你不守规矩之处还少吗?本殿命你不必拘礼,现在是做不到了?” 从前之事太荒唐,云舒早就想忘记了,可是姚瀛却将那仅有的一些回忆,润色了一遍又一遍,翻出尝鲜,已没有丝毫怨念。 因为她,因为有她所以都是美好的。 云舒存在眼角眉梢里的怯色让她羞畏,尤其是面对这时常牵引她愧怍的男人,“我听你的就是了。” 姚瀛不能察觉自己柔情犯乱的侧颜,有多迷人,一心想要将全部的思绪都灌注给她。 “舒儿,你的眼睛……” “我漏夜而来是为通风报信,你白日听到的那些其实是皇上布的一个局,目的是要在婚宴上,观察你们的反应,你要早做准备。” 她切断他自作多情,又阑珊的回忆,言简意赅。 姚瀛被驳回,难免受伤,“你便这么厌恶与我多说一两句话。” “没有厌恶,是瓜田李下要避嫌。” “什么避嫌……”他听她的话宛如将他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可他是那么在乎她,“若我能够年轻一些,而你又可再添个几岁,或许母后说的,是极有可能成为现实的,舒儿,你知道我一直都不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 就算不甘心,他所言也不会变成事实。 赵氏曾向她表露,若她与姚瀛都各自未配,那姚瀛的正妃便不会是苏氏了。 由此亦可知,那日昭和宫“侍疾”,姚瀛一早就在殿内,“你既听到了我与皇后的话,难道她不曾教诲你,要离我这祸水远一些吗?” 他听她自损竟比她更心寒:“母后不懂我,你也不懂吗?舒儿……为了你我甘愿放弃一切,我可以不逼宫,可以连那皇位都不要……你想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饶是如此……你也还是对我这么吝啬……” 姚瀛表达爱意,从来就是付出,然而他怎甘心这样大的牺牲得不到一丝回报? 他走近他,用高大的身躯拦截她的退路:“舒儿,你连夜来告诉我父皇的计划,是怕我中计吧,你怕我失去父皇的信任……” 云舒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对他的步步紧逼察觉深切,却没有半分回应。 姚瀛溺身在臆想的情潮中,言辞更添柔腻:“所以……你也是有一些爱慕我的,是不是……” “殿下失言了。”她移过面去,不敢直视他深情眷念的瞳眸。 因为心软,因为一时的亏欠,因为一种难消的愧疚,让她没有勇气对他置之不理。 “我所言皆属真心,舒儿……你难道真的有你想象的那般不愿与我亲近吗……” 他腰间绢带已贴上了云舒合握在身前的手,上头温玉触之,指节微暖,她错愕的垂开双手,撵在裙侧掌心渐渐汗湿,然莲步驻定依旧不肯败退半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6章:认清放手 她若露怯,他必更势涨,其实早在来时她便知姚瀛会情深难抑,也唯有亲手击碎他这幻想,才够管用。 眼眸被掩,缺了一些姿容上的完美皎洁,美中不足却更引姚瀛心潮叠起,有了缺憾的舒儿同样是他心中挚爱,不管她形貌如何,他都已心如匪石,再难更改。 此刻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啊,娇娆的身段触手可及,面对他的亲近,竟是默认一般接纳。 于是他听见了自己年少时葱茏的心跳声:“舒儿……你我没有尊卑,没有规矩,没有礼数,只要你肯真心的对我笑……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的……”说着抬起那只嫣红浸染手,指尖轻轻撇去她鬓边儿的碎发,“从小到大,我都从未如此牵挂过一个女子……舒儿,你让我觉得我的生命不再是追名逐利,你让我发现……原来我也会有不能洒脱的时候……” “……”她的脸被他半含强迫的掰回,指尖拂过她眼上镂空织花的绢纱,清晰感受到藏在下方温暖又局促的颤动,“即使你再也不能复明,我对你的情意依旧如初……” “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也……” “我没有,”她答得冷陌凛然,毫不羞怯:”我从没有过一丝对你的爱慕之心,我的人我的心,永远都只属于他一人,而不会是你。” “你胡说……”他的柔情被截断,生出无数歪理:“你若对我无情,为何每每给我通风报信?你今夜来我府里,也是没有避嫌……” “你误会了,我很想继续书信给你,但睿王已对你展开监视,有他的眼睛在,书信必定还未到你手上便被他截走,其实也不拘哪一日来告知你,但沈栖迟早知你会耐不住性子连夜入宫,所以我也是无可奈何。” “你……那你堂而皇之夜半过府,就不会被他监视了吗?” 云舒无视他,平平笑应:“我只是一介臣妇,来往王府最多被扣个与你私通的罪名,却总好过互相勾结,涉及谋逆来得强吧。” “强词夺理,以为我会信吗?你若真想避嫌,让沈栖迟来就是了,或者外面那个奴才,应该也不介意替你跑个腿!” “殿下现在不冷静,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的,但我要告诉你,试探皇嗣的点子就是皇上交给沈栖迟去办的,你们听到的谣言也都是他传的,若不是我来,只怕这番话也会被你一并归于谣言了吧。” 心有创伤,的确要比平时不冷静,看事情也更偏执不全面,不过听完她这一言,姚瀛终是沉默了。 立在身前咫尺之遥的女子,叫他认清了自己的一往情深,与这情字背后的短板。 垂下手,用紧紧攥取的疼痛迫使自己清醒。 眼前是假象,他认定的所谓情意只是她摆脱愧疚的一个出口,可笑他竟然没有力气退开身躯。 “殿下有妻子,有自己的孩子,不值得为我白费心思,千秋节那夜决定饶过我,那今夜,我便希望这是殿下最后一次对我……” “殿下……” 话音未落,姚瀛倾身拥住了她。 不及反应,紧闻他哀求:“舒儿,我会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冒犯你,可是你突然这样……就让我死心……我怕自己走不出你的世界啊……” 她早已言明,只是他始终逃避。 真爱没有贵贱,也从不会叫人觉得不值,纵使姚瀛是多么虚伪阴险,云舒相信这一刻的他是真实的。 单纯没有逾越的拥抱,姚瀛把脸埋进她柔软的发间,不能阻断回忆涨潮……恍惚之间,他闻嗅到的淡淡发香,仿佛还与初次相遇的时候一样…… 云舒耳畔有他淬染疼痛的呼吸,她不忍推开他,由他拥紧宠辱不惊。 可能过了许久,她才叹说:“对不起……” 这时姚瀛用同样沉淀的情词回应:“果然……我还是只适合做一个洒脱的人……”明知拥不尽,他还是撇去不舍放开手,她看不清他转身相对,毅然决然,“千秋节,我曾有亲手毁掉你的冲动,既无法据为己有,旁人也休想与你快活下去……直到我见到他……你对他……” 他明了,却不愿将另一个男子的长处宣之于口。 沈栖迟最大的优势不是较他情意更多,而是有云舒心甘情愿的跟随。 即便如赵氏所愿,她坐上了苏氏的位置,也不见得就与他同心同德,若有异心,他们难免还是会走到今日这局面,如今她敢全力协助姚澈,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夜深了,殿下歇息吧。” 他背对着她,没有立场阻止她离去,“睿王现在十分得意,你们可是首先要除他?” 她停下来也没转身:“那便要看他是否中他父皇的计了。” “他愚蠢无比,自然中计,不知他耳中听到欲弑父的人是谁?” “是谁有什么区别吗?” 姚汜孤军奋战,无论谁谋害姚深,对他都是渔利,他现在可是众人眼中最清白的皇子啊。 “也没区别,但事情既是沈大人做的,那谣言的主角……十有八九便是我。” 云舒轻笑:“彼此彼此了,殿下所听之谣言,不也是他吗?” “无论如何,还是感谢你来告诉我这一切,往下该如何处理……我自会有分寸。” 计谋也好,情爱也罢,皆会是如此。 “是。”她泛泛应道,向外头唤:“凌岸,可以走了……”凌岸推门进来,看到姚瀛背对殿门,云舒神色自若,似也没出什么事,便戒心稍放,过来搀扶,“主子,奴才察觉王府外有眼线出没,要不要奴才去除了他们?” “不用,随他们去,我们回家吧。” 姚瀛听她对凌岸说出“回家”二字,无处安放自己的悲戚,原来就连一个影卫也能被她视作家人,而他什么都算不上。 临了走到殿门处,云舒忽然想起什么,侧首淡淡:“殿下手上有伤,还请早些歇息,我无意搅扰正妃的侍奉,唐突之处,万望殿下将我之歉意代为转告……告退。” 门被合上,姚瀛攥着几近麻木的右手,任由鲜血浸湿厚厚的绷带,身形也是岿然不动。 他在回忆,就着室内残留的少女馨香,无尽无休的回忆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7章:去好地方 这头云舒去通风报信,沈栖迟这边也没有闲着,二人才走到厅后,便听灌木后人声明暗,断断续续小声交谈着什么。 凌岸最是警觉,立止:“主子,是二少爷。” 云舒不如他那么敏锐,却也听到了掺杂在其中的细腻女声,沈栖迟是在与女子说话吗? 没来由的她便要想歪,挥过凌岸小声道:“别出声,带我凑近些。” 二人避在两层六角的亭内,听沈栖迟温泽不留痕迹,“你说的那些事我早就知道了,往后不许你再提。” 沈栖迟是背对着他们的,而凌岸在暗夜中窥视毫无阻力,轻易便瞧清了与之谈说之人,“主子,是从您娘家跟二少爷回来的贱人。” 这里距灌木从有些距离,藏得隐蔽也不会被轻易发现,但凌岸生怕云舒被蒙在鼓里辨不清什么,故意凑近她说的清晰明了。 听他说的,已然很厌恶落樱了。 云舒只点点头,继续听落樱回:“二少爷,少夫人如此对您,您都无动于衷的吗?” “她怎么对我?我已承诺她绝口不提从前之事,你现在再来透露给我,已经没用,我要回去了。”说罢转身,而落樱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您纵然逃避得了一时,最终能逃得过自己的心吗?少夫人与暮白有染,是我亲眼所见,那夜他们就在我的阁里,我在吟唱,他们就在那半掩的屏风后头……” “够了!”沈栖迟突然一声斥,吓得落樱住嘴,“你再说……我就把你的舌头拔出来,听到没有!” 他一甩袖子,落樱摔在地上,“您会动气证明您也信了落樱的话是不是……落樱得您恩情,也不敢妄想能服侍您左右,只盼望您别被痴情扰了清醒啊!少夫人对您不忠,她心中有暮白啊……” 沈栖迟竟然沉默了,凌岸微探云舒的神色,隐约觉有一种凉薄与疲惫爬上她的小脸。 于是他贴过去更近:“主子,我去杀了她。” 早在云府见到她衣不蔽体的时候,他便想了结她了,可沈栖迟到底是薄情,被她那么一哀求,便心软收留她了。 云舒能想象凌岸忍不可耐的模样,抬手掖住他覆在腰间的手,“别冲动,听下去。” “她心中有暮白,我心中还有你墨玉姐姐,这算扯平了?”他也意外自己失控恼怒,落樱不过是与红袖一样,想方设法要挑拨他与舒儿,他怎能上当? 他回迈一步,居高临下盯着落樱:“你是不是等下就要把我的话去告诉舒儿?” “落樱……落樱不敢……” “随便你敢不敢,我便与你明说吧,这世上……所有见不得我与舒儿好的人,不管男人……女人……都会被我接连除掉。” 落樱脑袋一缩:“二少爷……”他用如此雅彦的姿态说出这种话,实在叫她胆寒。 “与你同住一院的红袖,你有多久没见到她了……” “什么……” 云舒亦是一惊,那个红袖自从祁州回来后,在府中见过两回,近段时间确实没再见了,难道…… “二少爷,您把她……”落樱的声音更虚了。 “是呀,我把她送去了一个好地方……省的她日日冒在我跟前,也与你一般总有嚼不完的闲话。” 那个好地方是哪儿,谁都懂。 凌岸敏锐,轻易能辨主子情绪的波动,虽然云舒也恨透了红袖,但真到除去她时,她又百感惊惧。 说穿了也是不愿见到杀人吧。 “主子,您累了吧……”凌岸倾身挡住亭外的夜风,有带她离去之意,云舒静静的摇头,惯会的掩饰情绪:“你去查一查红袖……落脚的地方,枉死之人不肯散,怕会惊扰到父亲。” “那奴才明日就去。” “不……你现在就去,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那怎么可以!他们两个那样……” “去吧……我没事的。” 这下落樱乖了,转脸求情起来,“二少爷,是落樱鬼迷心窍……落樱是太在乎您了,怕您……您不要再生落樱的气好吗……” 这便装可怜了,沈栖迟本质不愿为难女子,毕竟她落得如此,除了那个所谓“五爷”的功劳,就是云湛。 事关云舒,他冷意拂过:“管住你的嘴,不要让我听到你在背后生事,否则你知道……” “落樱知道!落樱知道!落樱会尽心尽力伺候您与少夫人,不敢忘恩!” “退下。”他扔下一句,看落樱惊慌而去,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好像谁也没发现云舒的存在,其实她何尝不想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呢? 沈栖迟回到寝殿,见里头黑漆漆一片,云舒竟然还没有回来吗? 他急了,云舒与凌岸去熠王府他是知道的,于是忙去敲影九的房门:“二少爷?” “舒儿还没回来!凌岸,凌岸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主子还没回来!都已经这么晚了,头儿早该回来了啊,怎么会……喂,二少爷!” 没听他讲完,沈栖迟又窜走,正想直奔熠王府了,却发现楼阁亭榭,六面无墙,佳人阑珊,孤身立在那围栏中,抬面望向远处,也不知在寻找些什么。 他近身,她便察觉,可她没有回神。 “舒儿,这么大风,你怎么站在这……” 他感到奇异的静谧,走进她这伤情的圈子,外头什么也都忽略了。 过去抱她,她也没有挣扎,只感呼吸变得微妙:“不开心吗?是不是二殿下对你说了什么?” 或者是做了什么? 可是有凌岸同行,姚瀛是不会得逞的,然而凌岸为何没有回来? 有不好的怀疑生根,沈栖迟转到她面前:“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借着月色,与朗星同衬,他眼中的舒儿便是这世间最美,连无声流泪之时……亦是。 “你怎么了?为什么哭,舒儿……”他拉过她,已不能冷静,“是姚瀛对你做了什么?我去找他!” “不是……别去……”她一开口被自己轻咽的声音惊到发窘,她张不了口,坦白她只因为那一点点小事,便伤心流泪,如同无理取闹。 “一定是,你休想骗我!” “真的不是……别走……别去……”她从身后圈住他的腰,轻盈的抽泣:“是我错了……我无颜承认自己的错处……是我……是我对不起你的……” 沈栖迟愁容浮现:“你听到落樱的话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8章:情景再现 她不语,沈栖迟愁中更生一种懊恼。 最怕她听了落樱的闲话,可这世事往往怕什么来什么,叫她听去,必是多心了。 “她说的什么,舒儿听过便算了,怎么还当真……”沈栖迟有些愠色,不过并非对云舒,想挣开她的软怀,她却执拗不肯放,“是你当真了……你生气了对不对……你在生我的气吧?” “我没有,舒儿……往事不可追……你何苦还要为难自己啊。” 小脸贴上他背,一方宽阔,能纳百川,“对不起,但我心中不好受……想起他……” “他的境遇并非你一手造成,人间疾苦从来繁多,舒儿如此自苦……是伤了自己,”他分开腰前一双柔荑,转身握在手中,“乖好不好,你的眼睛不能流泪的,别再哭了好吗?” 她乖巧的点点头,然眼泪还是不住。 一宽镂空织花的绢纱,被晕开淡淡的水漾,“我很任性是不是……夫君会……厌恶我吗?” 他探去指端轻抚,却忘却怎么也拂不去那织缎上的泪痕。 轻轻叹了一声,手绕过她的发,将系带扯松:“别睁眼睛。” 微有凉风拥上双目,她刚想睁开便被他斥。 沈栖迟丢掉泪湿的绢纱,又扯下自己的发带缠了上去,云舒不知他这细小动作满含了疼惜,还在郁郁他没有说出口的那份宠眷。 “你厌恶我了,是吗?”漫开一脸纯真,惹沈栖迟无奈沉叹,“是啊,往后便都这样,满脑子都想着我才好。” “我哪有不想着你的……” “你怎么没有?那个暮白是什么,怎么值得你为他伤心掉泪。” “你不要这样……”云舒的脑袋垂得低低,似被指了错处,又舍不下小性子,“不要厌恶我……暮白他……他只是萍水相逢,我只想他因我困顿,心有不安,却没有想别的……” “真是这样?” “嗯……” “舒儿对每个爱慕你的男子……都是这样吗?”他愠色未退,钳住她的下颌操控在指间,“姚瀛如此,我便忍你了,我还让你自己去见他了,现在又……你不许哭……”他听出她气息哽咽,略略加重语气,“舒儿明着偏心暮白,处事不公,不该受到责备吗?” “我没有……” 他腕间用力,云舒被迫贴近他,“疼……” “你对我敷衍,你陪那个暮白潇洒了一整夜,回来却只字不提,你觉得我不在意是吗?现在还要怎样?还想我怎么帮他从困境中脱身……” 类似质问的口气,云舒竟听出了妒意,她一瞬泪意顿消,故作矫揉的喃喃:“那你……那你总是凶我,我会怕啊……” “我凶……”沈栖迟气结,指间一张单纯无辜的小脸,叫他发不出火来,“我凶什么了?你觉得我……我这样……”他撤开钳制,面上的无奈加剧,“我这样叫凶你?你会害怕?我……” 几欲张口辩白,又怕控制不住自己的烈火性子,越辩越来火,便也不说了。 合着现在她是碰也碰不得,说也说不得,愈发的矫情难伺候? “罢了……是我不该,算我欠了你行不行,你想我怎样就怎样,行不行?” 哪知这妥协没能获取云舒的松口,反叫她“委屈”倍增,“你不情愿,你还是怪我的……相信我好不好,我与暮白真的没有那样……我只是……” “没有哪样?你只是什么?” “我……” 他尽力压下脑中胡想的冲动,想起落樱的话,他虽愤怒她的挑拨离间,但更在意云舒为何在暮白这件事上,这般小心翼翼,这般对他闭口不谈? 更甚那两行清泪,是否也掺杂了一些相思其中。 他变得有些毛躁:“你什么?说出来我听听啊,你们有过些什么,你和那个要死不活的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完他又恼自己话说重了,在心内连连不爽。 他不忍见她惧于自己的暴脾气,更不痛快竟如此直白的吼出了醋意。 云舒自然是咬着唇不说话,浅浅蹙在一起的淡眉,不哀不怒,这便是沈栖迟最拿她没辙的模样。 如此僵持半晌,也听了半晌的风声虫鸣,沈栖迟才肯承认自己败阵。 他过去揽她,明显还不痛快,可嘴上已经服软:“对不起,我不愿这样对你的,但我只要一想起你们……对不起舒儿,真的……我认错好不好,我们一起忘掉他吧,别再提这件事了,行吗舒儿?求你……” 其实云舒已打算道出实情,彻底铲除二人间的秘密,然他这忽然而至的讨哄,叫她愣了愣,半刻组织不了言语。 沈栖迟似要被这件事弄疯了,摆不平自己的嫉妒心,又舍不得对她放狠话,“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啊……我无法忍受你在我身边,还去想别人,可是……我又明白不该做个心胸狭窄的男人,那样你就会厌恶我……怎么办,我是不是越来越庸俗了……” 本该是他问罪的主场,却演变成向她百般哀求的戏码,这一前一后别如云泥,究竟是什么在其中发生着作用? 云舒倚在他怀中,听他慌不择言,又磨不掉洒脱,矛盾透着可爱,心一下便融了。 她继续用做作语调道:“是呀……你自然是庸俗狭隘的,舒儿可不原谅你了……” 他脑子更乱,“舒儿!” “你想知道舒儿……与暮白做的那些事吗?”他媚眼闪过薄诧,立刻追着道:“告诉我……告诉我……舒儿说过什么都不瞒我的!” 还拿她的允诺来堵她吗? 云舒撇开脑袋,踮起脚在他颊边轻柔却仔细的闻嗅,沈栖迟凭生一股赧然,鲜有退离。 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颊边惹来了一枚调皮盈盈的浅吻。 她小脸儿鼓鼓,不怀好意的边道:“就像这样……暮白也是这样的……” 一双环在女子背后的手臂一僵,一念幻想起无数旁人垂怜怀中人儿的光景。 他居然这样对她? 沈栖迟猛的一收臂,云舒不稳落了脚尖:“那这样呢?他还有没有这样?” “喂……”紧窒的疼痛绕腰一圈,她戏弄退去,有苦难言:“他才没有……他没……” “你还想他有?”大手拂裙半刻,出气般给了那娇臀一记重击。 云舒当即红云染面,因吃惊而斥:“你敢……” 蒙眼的发带上还残留着一些欢欣的因子,而面前妒怨不清的男人启唇发笑,让气息流动晕染在她小巧的鼻梁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9章:不安落实 没等气势涨上来,她抢先羞下了脸面。 沈栖迟撂手,放她调转身姿,垂眸泪意漫漫的弱嗔:“他才没有像你这样……我也没想他……” “还有什么?要一并说尽才算你完……”他改为从身后拥护,委屈缩在一旁的人儿在他臂弯中更看娇小,“没有了……我们就只有这样……” 他显然不信,暗忖谁面对这娇花般的妙人时,能够只浅尝便作罢?“只有?居然还记那么清楚……“蛮横一拢,二人呼吸密织,云舒脸更红了,仿佛全身的热气都集中到了面部,轻触炽热:“我允了你,忘记这件事,还……还不成吗?” “当然可以……可是他竟令我庸俗狭隘,失了舒儿的欢心,我又要怎么饶过他呢?”云舒被他围在胸膛与亭内的框柱之间,背后柔情魅惑的言语催她落败,神思迟缓,大展任他宰割的策略。 沈栖迟不欲轻纵,毫不客气覆身而去。 此刻府门已经闩上,凌岸打探归来自然惯走屋檐,然不经意垂眼看去,透过一排杏花疏影,六面无阻的亭内春色更艳,尽管处处昏暗,也掩饰不了那旖旎景貌入眼乍现。 从他的视角理解,难免偏离了事实。 只知二人如斯姿态,如斯身处,怎么看都像是沈栖迟在强辱主子! 这个讯息蹦进大脑,凌岸一个沉眸,从屋檐飞身而下,从沈栖迟侧方攻进,抬脚便将他踹离在地。 “胆敢轻薄主子,我杀了你!” 瞬息,云舒听到寂隐出鞘的寒声,来不及拢好衣物,惊道:“凌岸不可以!” 凌岸厉色一瞥:“主子莫要再维护他!他三心二意辜负您,方才还……他早该死了!” “不是的你误会了!” 沈栖迟也是衣衫不整,没有防备左肩触地,重力的因素下,疼痛明显,不过他还是踉跄着起身:“瞎了你的眼竟敢打我……”说话闷闷痛吟了两记。 “你说什么!臭小子……” “住口!给我住口!”云舒循声去扶沈栖迟,二人花好月圆之事被生生阻断,不得畅快。 “你怎么样疼不疼……” “我没事……” …… 什么状况? 凌岸摸不清事态,听二人言语热络,隐生毁人美事的后怕感觉,再瞧云舒那红霞未消的娇羞面孔,再蠢也该懂了什么。 半瞬不及,凌岸已消融在了夜色中。 这回可闯出大祸了,而后为着此事,二人有数日不曾在府中见到凌岸。 先前云舒命他调查红袖的埋尸地点,他也尽数交给影九回禀了,如此一来,他倒像是个一言不合便耍小性子玩失踪的女儿家。 “什么?红袖在……” 影九一脸慎重的凑过来,提醒云舒弱声,隔墙有耳。 其实也只是怕沈栖迟知晓,红袖的“落脚点”已被她探知。 本意上,她不愿挑明此事让彼此生出嫌隙。 “主子,二少爷为何要……” “这不是他的错,他是在为我出气,可是我也没想到他会……” “红袖姑娘没有死,头儿他……”影九止住,试探望向云舒,绢纱覆眸的她面浮担忧:“凌岸还是没有回来,连月姑娘也找不到他。” “主子,头儿只是自责太过了,您知道他一向敬重您胜过大嫂的,怕觉无颜面对您,便一味躲懒去了。” 云舒抿抿唇,又添上几分忧愁:“你还是要再找找他,除了月姑娘他便是与你最亲近了。” 影九很想说以头儿的本事,他若存心躲起来,天王老子也别想寻到他,但见云舒这般为他神伤,便也暂且应下了。 没忍住打了个呵欠,双目储了些泪,由绢纱覆着倒有些痒,她上手揉了揉,听影九道:“主子为头儿操心,夜里定是没睡好,不如去榻上歇一会儿吧。” 她虚掖了下额,感觉脑袋也不清醒,“不要紧,沈栖迟快回来了,我还有事与他说,你去让敏柔备些醒神的茶水就行了。” “是。”影九点头退下。 不知是因为红袖的事心绪不宁,还是因为凌岸忽然不辞而别,云舒从晨起便身子倦怠心神惴惴,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儿要发生。 饮完半盏茶,还不见沈栖迟回来,云舒便有些不定心了,“影九……影九……你快去外头看看,都这个时辰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主子您别急,是这天转阴了,看着天色有些不对,二少爷差不多就是这个时辰回来的……” “轰隆隆——” 云舒感到一阵明亮刺目的闪光从眼前划过,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的雷鸣,她一惊,抖落了手中的茶盏。 “主子,您还好吧!” 她心跳猛的加速,整个人都绷紧了,“下雨了,影九……要下雨了……” “是……是啊,看这模样怕还是场大雨,奴才去将殿门合上吧。”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略略叹道。 “沈栖迟……”她喃喃,自心底的不安更加浓烈,那种提心吊胆之感,与这要下不下的大雨一般,就快将她严密笼罩。 骤雨倾盆,持续敲打在门棂上,让云舒觉得一腔喘息正逐渐被抽离。 “主子,您别急啊,雨天路不好走,二少爷难免在路上耽搁了……” 她启唇重重呼吸,下一刻便坐不住了,“我要过去看一下,你快去备车……” 影九制止的话还没劝出口,殿外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乱,“二少爷……” “二少爷您怎么了……” “快……快去请赵太医啊……” “少夫人……少夫人……” 听那骚乱之声越来越近,影九忙去启门,将云舒护在身侧,卷雨袭来的血腥气味猛烈冲进二人鼻腔,影九警觉非常,顿知事态不妙。 “怎么回事!” “少夫人……”下人冒雨连伞都来不及打,“少夫人,二少爷他……” 下人退开身躯,竟见后头沈栖迟满身是血的倒在仆从身上! “二少爷!”影九箭步上前将沈栖迟扶进屋,“二少爷!二少爷醒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栖迟早已意识模糊,朝服从里到外都湿透了,与一头黏腻散乱的墨发一同向外滴着血水,“舒儿……舒儿……初一……初一他要……” 断断续续的话还没说完,便昏死过去。 “二少爷!你醒醒啊!二少爷!主子!二少爷他……” 而这时的云舒听到疾呼,俨然是吓傻了,终被落实心中惶然,一个腿软栽倒在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0章:怀疑凌岸 “少夫人……” 一阵眩晕袭来,云舒的意识竟要跟随沈栖迟一同而去,影九侧重他最后说的那些话,径自揣测:“主子,二少爷是被人害的!” 下人忙接:“一定是!二少爷独自逃回,不住流血,一定是受了不轻的伤!” 云舒吓得话音颤抖:“人呢……一起跟着去的人呢!” “少夫人……他们都没回来,连车驾也不见踪影……” “什么……” “主子别慌!奴才先替二少爷更衣检查伤口,这应该是回府路上出了事儿!奴才马上就让影二去查!” …… 沈安士因身子不适,没有早朝,沈栖迟独自入宫,却在回府途中遭遇行刺,随行仆从全部身亡,刺客似有意留他一命,只是将他刺成重伤。 影二也是浑身淋湿了回来报信,“主子,雨太大将许多线索都冲刷掉了,奴才只探得这个刺客身手了得,佩以薄剑,孤身作战,整个行刺过程仅在几息之间。” 影九看了看榻上面无血色的沈栖迟,道:“影二说的不错,二少爷身上的伤口极细且深,乃薄剑所伤,刺客下手分寸十足,每一道都避开要害,既能让二少爷承受巨大痛苦,又不至叫他死去,可谓残忍非常……” 云舒坐在榻缘,在他如玉润泽的面上抚了又抚,心痛至极,“是谁……究竟是谁对他有如此深仇大恨……这般不肯放过……究竟是为什么!” 说着,眼泪不争气的滴滴如雨。 影二见主子落泪,堵不住心中疑惑,“九哥……你说会不会是……” 影九向他射去警告一瞥:“闭嘴,不该你说的不许说!” 云舒松开沈栖迟,挂着泪质问:“说什么!你们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了?” “主子……” “主子!这件事太过蹊跷暂时还需调查,您……二少爷说您的眼睛不能劳累的,您还是去歇一会儿吧……”影九的欲盖弥彰她怎会看不出,一瞬反应更剧:“你们在对我隐瞒什么?影二,你在怀疑谁?” 她起身,概辨影二的位置上前追问:“你说啊,我命令你告诉我!” 影二簌簌不敢看云舒,余光又见影九面带要掐死他的表情,支支吾吾道:“主子……其实也不一定就是头儿做的……” “影二!” 影二被影九一声大呵惊止,怔了怔,发现云舒的容色冷肃下来,“影九,你让他说……” “主子……” “臭小子你敢!” 气氛变得微妙且紧张,影二左右为难,到底顾了谁都是不好,索性心一横:“好了!不过是怀疑罢了!刺客惯用薄剑,下手精准,来去无影,又熟知二少爷回府路径,这一切……不都指向头儿吗!而且头儿已失踪多日……” “你说凌岸……” “主子!头儿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影九辩解。 云舒也在思虑,要说身手佩剑这些外在,是不足以叫她怀疑凌岸的,可她偏偏想起他不辞而别的原因。 那夜亭内,他与她共同耳闻了沈栖迟心有墨玉的话,凌岸性直冲动,一定将此话当真了,而后来所见,云舒不仅对此置若罔闻,还自愿与他…… 他若是意在维护云舒的情意,做出此事并非不可能。 尤其是明知劝她徒劳时,釜底抽薪更是最简便利落的法子。 凌岸啊……真的是你做的吗? 云舒沉默,影九更急迫:“主子!难道您真的怀疑头儿吗!他对您忠诚不移,怎会去伤害您心爱之人!一定是有人想嫁祸给他!” “是啊……奴才也只是就目前线索而言,其实……其实也不一定就是头儿做的……” “什么不一定!一定不是他!” 二人在那争论,云舒也难下决断,转而想起沈栖迟最后说的那句话,“影九,你和其他人继续出去找他,再派人往宫里递消息,说二少爷与父亲都感染风寒,下月初一的婚宴就不能出席了。” “是,不过奴才想叫影二带他们去找就是了,您身边不能没人跟着,现下二少爷又这样……” “好吧,那你就留下来,还有……叫府里人把嘴闭紧了,断不能叫父亲知晓这件事。” 二人应声退去。 沈栖迟所言“初一”究竟是何意? 云舒倾身倚在他身侧,泪意再度涌来:“不管是谁伤了你……舒儿都不会放过他,就像你……从不会放过伤害舒儿的人一样……” 上次重伤,她意识到的是情之所向,逆天难改,这次……她被迫明白,制敌若心软,便与自掘坟墓没有区别,她……不会再轻纵任何人。 …… 景昭二十九年五月初一,临安睿王与天御长公主大婚。 婚宴开席,顿扬绕传千里的丝竹之声,众臣朝贺,熙攘嘈杂,与那日邦交宴饮的氛围如出一辙。 奈何宫宴大多如此,惯了也就不觉无聊了,可云舒落座殿内,难喻心中隔世,因为去年的今日也是她与沈栖迟大婚的日子,那时的他无病无痛,洒脱不羁,如今却身受重伤数日不醒,回首幕幕,越发觉得留不住。 左聿同样坐在云舒对过,瞧她神游,心不在焉,连众臣举杯之际,也没有一同附和,给他这个面子。 按理说沈栖迟不来,她也是不必来的,但姚深不知作何盘算,就在大婚前两日赐了她四品诰命加身,因而如此重大的场合,她不得不来。 许是为了嘉奖沈栖迟助他谋计,以此来笼络人心吧。 不管如何,她只希望这场宴席能尽早结束。 “舒儿,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不舒服啊?” 说话之人是母陈氏,因相府已无人能出席,云舒便被安排到了母家,与云艺陈氏同席,自然……还有云湛。 云舒摇摇头,与陈氏中间隔了云湛,声音也小了些,“母亲我没事。” 云湛果然不耐放过这大好时机,这便柔声细语:“妹妹总在出神,是想什么呢?” 云舒依旧以素色绢纱覆眼,精致镂空的织花在云湛看来,还不及妹妹万分之一的细腻。 遵旨搬出尚书令府,他便再也触不到有关妹妹的一丝一毫了,何况眼前时常出现的,又都是陌生谄媚的女人面孔。 欲愿难偿,必要百倍疯涨,转息已在桌下做出不耻举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1章:试探皇子 云舒立刻紧绷了小脸儿,极为不满道:“众目睽睽,云湛你不要丢云家的脸……”因为顾及双亲,她的声音也仅限他二人能闻。 云湛无视她的隐忍,以面前膳桌作遮掩,掌心肆无忌惮攀进了她宫装的袖口里,还装作无碍的礼笑:“舒儿说什么?众目睽睽,舒儿便是这么贬损哥哥的吗?” “你……” 被他的恬不知耻激怒,她愤愤收回手臂,不想受她大力钳制,转瞬自袖口而下将她的小手牢牢握在掌中。 惯性使然,她身子前倾撞动了面前膳桌。 左右被惊皆看向她,更甚还有对过不辨情愫的打量。 她眼不能视,对于偶有发出的疑问应对无门,一时感腰板僵硬,一动都不敢动了。 云湛似乎格外满意她的处境,俊朗的面目贴过去,在外人看来只是兄长对妹妹最寻常的关切,然那字里行间,全是卑劣,“怎么样,违抗哥哥是不是更丢脸呢?” 她咬着唇不说话,被他攥在掌中的手渐渐失力。 从左聿的角度能将云舒掩目受屈,任凭摆布的处境看得一清二楚。 他竟不知这位英勇俊朗的云将军,驻守边境战功赫赫,私下里会对一母亲妹抱有非分之想,他是不是该适时提点一下姚深呢。 想到此,姚深正好假意清嗓两声,看向左聿:“今日两国大喜,朕总忍不住要多敬国君两杯,国君请。” 他执杯敬酒,左聿坦然接受:“多谢皇上,本王亦是欢喜,只怕要与皇上一醉方休呢。” “哈哈哈……国君所言正合朕意!”姚深袖子轻挥,命太监总管倒酒,一执酒壶见底,便问:“皇上,是否要上今年新贡的清酒?” 姚深眸含异彩,笑容不熄,微微点头:“也拿给国君与在座众臣一同品尝!” “是皇上。” 云舒面前也盛了一盏,酒香未能嗅尽,云湛纤手执过,袖下停顿,又递给云舒:“舒儿,皇上赏赐的清酒,哥哥喂你喝好不好……” 左聿举杯那一刹,指间窥视,敛取云湛藏匿袖中的不轨。 他竟然…… 云舒偏首想避开这一亲昵举动,可是云湛强求:“圣上恩赐,舒儿也不尝一口吗?” 她辩道:“我不会喝酒。” 云湛已能看出她的难色,却故意道:“哥哥听闻清酒素淡绵柔,最能适宜量窄之人,妹夫若能来,定会十分钟情此酒的。” 他想用沈栖迟来迫她吗? “可惜妹夫无福浅尝,当真是遗憾,那妹夫这杯福缘……便由哥哥替他饮下了。” 酒盏作势从她眼前划过,让光感闪烁,云舒惦念沈栖迟,通恨至今未能替他揪出作恶之人,“慢着。” 云湛无声挑起菲薄的唇,“怎么了舒儿?” 如玉葱指摸索而去,被他牢牢扣住:“我代他喝。” 他不语,默默将酒盏塞进她手中。 左聿眼见她启口一饮而尽,如此烈酒,竟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云湛诓她,清酒清酒,酒性并不如名字所表那般清弱,乃是以参为引,酿制数回去除水分,一杯便能微醺的烈酒。 左聿执杯的手微握,有些不放心将视线挪开。 太监总管替姚深斟满清酒,姚深举杯欲饮,诡谲之眸还流连别处。 “父皇……” 姚深一顿,看向声处,“父皇,此酒性烈,儿臣听您方才咳了两声,若再饮烈酒怕会伤嗓,还请您保重龙体。” “惠王殿下很有孝心呢。”左聿赞。 “呵呵……一杯而已,想来不碍事。” “父皇三思,若您舍得,可否将这杯酒赏给儿臣?” 姚瀛起身礼禀:“父皇,儿臣也觉此酒过烈,不宜满饮,这异域贡酒未必合您的体质,万望您以龙体为重。” “哈哈哈……看来今日这酒是喝不成了,为了成全二位殿下的孝心,皇上便赏给他们吧。” “是啊,叫国君见笑,朕也只好依你不饮了,来人,将酒赐给惠王。” “是。”太监总管捧酒下了台阶,端到姚澈跟前,“惠王殿下请。” 姚澈躬身去接,没想到又被姚瀛巧夺而去:“五皇弟大病初愈怎能饮此烈酒呢?宴前颜大人特意关照过掌殿,说你有伤在身切忌饮酒的。” 姚澈略有病色的面容露笑,明知自己这伤也有眼前人的一份恩赐,还是装得情深义重道:“多谢皇兄提醒,只是这酒是父皇赐的,我若不饮,就是拂了父皇的面子。” “呵呵,既是父皇赏赐,儿臣担忧皇弟身子,能否就向父皇讨这面子呢?” 左聿浓眉舒展,朗笑出来:“二位殿下如此手足情深,看得本王感动不已,本王想皇上通情达理,定已允了二殿下了。” “借国君良言,儿臣多谢父皇。”姚瀛踩着左聿铺的路,顺利撇清谋害嫌疑。 而他会饮下这酒,姚澈也不意外,既已同营,随他敷衍下去是必要的,“多谢皇兄,本王很是感激。” 相比二人善意的争夺,为姚深着想,携王妃落座的姚汜便太安静了。 姚深自然也观察到三位皇子的举止神色,孰是孰过他已心中有数,按理说试探一事到此结束,沈栖迟的一桩委任也算完成了,可云舒没想到,更大的阴谋还在后头。 “舒儿,你怎么了……”云湛扶住摇摇欲坠的妹妹,明知故问道。 云舒不知自己何故,脑袋逐渐混沌不清,心跳也开始加速,没一会儿,胸腔内便似万蚁噬咬般痛痒难耐,她极轻的吟了一声,然后一个眩晕便不稳了。 云湛趁机搂她入怀:“舒儿你醉了,哥哥带你去偏殿更衣……” 她意识尚存,可浑身上下已使不出一丝力气,只能任凭云湛向云艺招呼,默默将自己带离大殿。 左聿尊贵的眼睛时刻关注着这头,一有动静,他立时心中微恻。 所有人都知道他二人是兄妹,所以孤男寡女拥揽离去也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但是左聿……只有左聿坚信自己那时所见,千真万确。 不消半盏茶,他也声称自己醉酒,要暂时离席。 左馨是今日的主角,见他离席不免生出疑窦,王兄的酒量何时变得这么弱了? “你要带我去哪……” 云湛一手搂在她腰间,难藏奸诈:“舒儿喝醉了,哥哥带你去醒酒啊,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2章:话中有话 云舒不敢相信如此狡狯的言语,有一日也会从她温柔体贴的兄长口中说出,云湛早已变了本性,或者……这才是他的本性? “不要……让敏柔带我去……敏柔……” 敏柔一直跟在身后,但云湛锐利的眸色她也不是没有见识过,万不敢强抗:“小姐,奴婢在这……奴婢……” “放开我……”云舒腿上发软,极不情愿落在他手中,委屈欲泪,“云湛……我不要去……” “少爷,还是让奴婢……” 云湛转去厉色:“主子说话何时轮到你奴才插嘴,给我退下。” “小姐……” 闻言,云舒眉蹙得更深,“敏柔……不要走……” 敏柔一向是个忠心的,这种情况她怎能遵命退下?她忙上前去与云湛抢夺:“小姐,奴婢不走!奴婢会一直陪着您的!” “你个丫头……”丝丝阴狠出现在云湛面上,“从前在家里,也没见你有这么大的胆子,我的话都敢不听……” “少爷!奴婢是小姐的陪嫁侍女,只认小姐一个主子,也只会听小姐一个人的话!即便您是小姐兄长……也请恕奴婢不能从命!” 然后他停下步子,听笑话般:“如此胆大不敬,还敢请求饶恕……我再说一次,放开舒儿,退下……” 敏柔一咬牙,坚决不容:“少爷恕罪!奴婢……奴婢绝不会离开小姐半步!” 云湛嗤她敬酒不吃吃罚酒,以为凭她便能阻他去路了吗? 一展不屑置之的诡笑,他没再多言,扬手往敏柔颈后一击,不需半分力便将她打昏了,“自不量力。” 云舒更惧:“敏柔……敏柔……你……” “舒儿还是留点力气,乖一些,别惹哥哥也那样对你……”说着继续掳她前行。 本指望往来宫人能觉出异状,救她一救,怎知这条道儿是难得的偏僻,只怕宫中除了冷宫,也没有这么静的地儿了。 “云将军万安。”偏殿外的宫人见二人前来,行礼道。 云湛面不易色,冷冷命:“家妹酒醉,要稍作歇息,你们都退下不许人来搅扰。” “是,可是……此处是女眷更衣的……” “怎么!你是在怀疑我会对自己的亲妹妹如何吗?” 宫人忙请罪:“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退下!” “是是!奴婢告退!” 宽容慈爱,谦和大度?云舒耳能闻,说话之力却渐失,她只知道自己彻底看清了云湛,从前种种,皆属伪装。 殿内床榻华丽宽适,云舒被轻柔置上,呼吸衰弱。 云湛迫不及待倾去细赏一张娇艳之貌:“舒儿……是不是很难受呢。” 云舒感到脸颊被人轻拂浅嗅,腹中异感翻滚:“你在……你在……酒里……” 入宫至此她只饮过那杯清酒,况且还是心术不正的云湛递给她的。 “呵呵呵……无色无味……状与醉酒相似,只不过……”他执起她的小手,贴到唇边,语气更添柔顺:“舒儿就当醉了一回……醒来……便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好吗……” 二人相触,千足挠心,万蚁噬咬,痛痒肆虐,云舒自然知晓这是何状况,禁不住惊恐万分:“你好卑鄙……云湛……我是你亲妹妹……你不可以……” 她拼力甩开云湛的手,竟发现体力少有恢复? 难道云湛对她使用的这种情药,较从前姚溪无耻撒下的还不同吗?是随着接触递进而…… 来不及细想,她试着翻身下榻,不过一瞬又跌倒在地。 云湛不疾不徐的去扶她:“你真是一点都不听哥哥的话,是存心逼哥哥不念旧情吗?” “云湛……你如此羞辱于我……一定会有报应的……” “好舒儿,哥哥从来就不信报应……哥哥只信……唯有不择手段,才能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变为自己的……”他顾不得她稀小的反抗,就地擒住,“你也是……” 云舒挣扎未果,再次沦为俎上鱼肉。 左聿离席后急急追出,还是没能追上二人的踪影,这时不远处刚巧有宫人路过,他随手召了其一:“天御国君万福。” “敢问……女眷偏殿怎么走?” “呃……国君您这是要……” “王妹嫁衣单薄,本王去替她寻两件衣衫御寒,有何不可吗?” 左聿自降身份的言辞叫宫人一惊,“这……奴婢为您去取就行了,怎能劳烦您亲自……” “快说……” 宫人抬眸对上左聿尊贵却暗藏冷曦的眼睛,立刻萎了,忙不迭俯身带路。 谁说天御男子都是柔情似水,笑里藏刀未必就好得罪,还是自个儿的性命要紧啊。 “走小路。” 宫人身躯微震,连连点头,心中不知将这口蜜腹剑的君王向什么劣质上扯了。 行至半途,左聿似见障碍阻在路中,宫人凑近一瞧竟是个丫头:“喂!你醒醒啊……”稍探鼻息,发现还有气儿。 左聿也淡淡瞄了一眼,不料是张熟悉面孔,遂心中骤然一沉,疾疾问:“还有多久到偏殿!” “从这一直向前,出了竹林便是了……” “你在此照看,不用跟过来了!”宫人还没应便见他急步迈离。 贴身丫头昏倒在小路上,那她本人还能有明哲保身的可能吗? “放开我……你不怕……你不怕我告诉皇上……身首异处吗……” 云湛将她按到床栏上,一阵发笑:“皇上年岁大了,就快没几日好活了,你还以为他能救你?舒儿……你也太小看哥哥了……” “你说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她虽惧云湛不轨,但更为他大言不惭而震惊,云湛笑声凉透,露出诡异森白的齿:“舒儿这么聪明,便自己去想了……哥哥向你保证,绝不会叫你后悔跟随哥哥的……”话落垂眸,赏见她肩臂纤腻,曲线优美。 春景怡人,美不胜收。 比姚深赐给他的那些天御美姬不知玲珑曼妙了多少倍,那些女子只配给他闲来泄愤,又怎能领略到他一丝一毫的儿女情长? 他的眼中只有舒儿,只有身前怀中,如此拼死抵抗的女子。 “你闭嘴……不许看……不许你碰我!” 感觉她挣扎的力道变大,他更痛快:“其实你感觉到了吧……舒儿……你也不是对哥哥毫无情意啊,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呢……”耳边是与他注视同样灼灼的嗓音,云舒咬住唇恨意难平。 疼痛能使她清醒,思量云湛那句话中有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舒儿……你不专心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3章:可惜的是 “收手吧哥哥……舒儿宁死也不可能从你的……难道哥哥想看到的是……舒儿自尽的结局吗……”烧灼感攀上两颊,呈现出不正常的绯红,她紧紧咬住舌尖,保持一分清醒。 云湛被邪念操控,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的,“舒儿还肯叫我一声哥哥……” 他沉沉喘出闷气,不甘上涌:“是哥哥无能,让你嫁给那半死不活的男人……不过不要紧,哥哥即将斩平所有阻碍,舒儿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的过日子了……” 臂弯如铁禁锢她的肩,她从情潮中析出几缕寒颤,“你要做什么……你该不会……” 云湛硕躯附去,耳畔私语:“嘘……这是哥哥的秘密……待舒儿为我之妻后,我再解释给你听,好不好……”他手上用力,从后方掰过她的小脸儿,企图擒沾芳泽。 云舒不知哪来的力道,张口重重咬上他的手! “该死你……”云湛吃痛,立时恼了,被迫甩开她,她趁机爬起来向殿门处逃,可没走几步又跌在地上。 如此折腾,反叫衣衫松散,春光更郁,云湛衔着一汪噬人的怒火,长腿过去将她从地上拎起,“好言相劝你不听,自找难堪!上回你命那男人偷袭我,还意图劫走父亲母亲,以为我就这么算了吗!” 青丝揉进他手,熟悉的撕扯感,痛皱了一张如花容颜,“我告诉你,今日之事早已注定了,你肯从我便是最好,若还要抵抗,我便将那日之仇一并在你身上讨回!” “好疼……放手啊!” “给我闭嘴!我不想再听你说一个字!” 常年征战的气力较任何一个男子都要强大,不容反抗,所以落入他手,难有转圜,何况软硬规劝都不受,他无药可救,她更无路求救。 左聿踏足院落,空无一人,只有零碎的呼声断续传出。 他英气矜贵的眉一拧,当即便要去推门,不想大门紧锁根本推不开,“云湛!你无耻……” “我说过了,让你闭嘴!” “无耻!无耻!” “……”他冲动扬手,恨要赏下一耳光,然见她眼不能明,泪流不断,又实在可怜,“别再逆我,若非是你,我何尝会有这种耐心?你该知足了!” 若换做旁人,早已受了鞭刑无数,哪还容得她破口辱骂,几度反抗! 下一刻云舒被他抱起,向床榻走去:“不可以!云湛……放开我!放开我……” 就在这时,有叩门声响起,二人皆一滞,随后云舒更大声唤:“救救我……救救我……有人要……唔唔。” 她虚惘的呼喊掺杂了浓烈情味,在外人听来竟像刻意炫耀般惬意,云湛忙捂住她的嘴,暂没有言应。 “咚咚!” 左聿清晰听到云舒的吟声,可里头却始终没人应答,他抿唇疑心暴涨。 反复三巡,云湛终于冷冷回他:“里头有人去别处吧!” 左聿微诧他这般随性敷衍? 于是清了清嗓子,沉声:“能否与云将军借一步说话?” 云湛看了看怀里的妹妹,心想竟来破坏他的好事?他忍不住怒意堆叠:“你是何人?知道是我还敢来扰,你不要命了吗!” “自然要命……” “要命便速速退下!” “如果我说不呢……” 云湛一噎,窝火愈发难平:“你以为自己是谁有胆子来管我的闲事?” 外头人薄唇温雅翕张:“左聿。” 这二字如同救星一般落入云舒耳中,她更加用力挣扎起来:“唔唔!” “消停点儿!”云湛斥,掌下捂得更紧。 这左聿凭什么会来插足他的事情?这下可麻烦,不好应对了。 此等千载难逢之机岂容它逝?“国君有何事?” “皇上有召,本王只是代为传达,见谅。” “臣即刻就去,国君请回吧!” 左聿似笑非笑的挑唇:“云将军还是开门随本王一同回席吧,耽误太过……怕你我都不好看。” “……” 云湛没了声音,既偏要阻他美事,他也不介意叫他听一场限制级大戏。 只是手才触到云舒的残衣,殿门便从外边被人强行踹开。 “唔唔!”云舒听到了上方男子强压的怒叹。 左聿见到的是娇花人儿被牢牢禁脔在一座钢铁城墙内,容颜含春,染上耻辱与羞愤的颜色,宛如粉桃受屈,娇不可言。 一宽镂空织花的绢纱缠绕眼前,给左聿眸中一幕骤添冲击。 如此景致,若叫云湛奸佞得逞,难道不是另一种残败与凄美的混合体吗? 左聿不容许这种美好实现。 “放开她。” 云湛被左聿擅自闯殿的举动辱了尊严,恼羞成怒,“臣劝国君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否则天降灾祸殃及池鱼,便不是臣能控制的了。” “灾祸……”左聿如鹰锐利的眼眸半合,笑他:“本王却不知何为灾祸,数年前天御臣服临安,有过一段时日的兵戎相见,且算得上是灾祸吧。” “国君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要不是战场硝烟,百姓涂炭,便不足叫本王惧怕。” 一国之君,宏观而论,确是如此。 云湛将云舒抱到榻上,并不因被抓现行而愧疚:“国君怎就能断定……不会是这样呢?” 云舒忍住破茧之前,口边有血迹渗出,是她咬破舌尖的结果。 左聿见到不免心有怜意,“如此说来,本王是撞破了什么,云将军该不能放过本王了吧。” “国君……英明。”云湛撇下云舒,拔出身侧佩剑,缓步朝其逼近,“国君最不该的……便是强闯这道门,既然天御已臣服临安,臣干脆把它真真正正划进临安的疆土中,如此……也是遂了国君之愿,再不会有纷争了……” 左聿的眼睛落到云湛手中的佩剑上,然后随剑刃逼近,缓缓架上自己的颈项,“云将军是难得的凌云壮志,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天御的江山……永远不会交给一个凌辱亲妹,谋弑天子的人……” “哈哈哈……”云湛底气十足的笑起:“国君应该可惜的是,王妹大婚之日……便是你的祭日……” “哥哥……不可……” 伴随云舒羸弱清虚的呼唤,云湛手腕一紧,向左聿颈间划动剑刃。 “哥哥不要!” “哐当——” 佩剑落地,云舒听到兄长与那柄冷铁一同坠地的声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4章:解毒退兵 殿内寂静了半刻,才听左聿不紧不慢的说:“忘了提醒一句,云将军最可惜的是不该威胁……我。” 威胁一国之君,能得几分厚待? 左聿甩去掌心的粉末,如同看待一名宵小般绕过云湛,走向床榻。 这时云舒身形不稳,也扶着床栏站起:“我哥哥……哥哥他……” “云将军只是暂时昏厥,没有大碍。” “你怎么……” “一点小伎俩罢了,夫人……把衣裳穿上吧。”左聿明白她的疑惑与不安,手中已将薄纱递到她面前。 可他忘了云舒目不能视,即便置于眼前也视若无物,他饱含歉意的轻叹,执起她的手覆上衣物,“衣裳在这……” 本是羞愧难当的撇面,奈何有异样的情氛笼罩,在左聿触到她时,陡如离水的鱼儿般弹开! “夫人?” “恕臣妇失仪……您……您快走吧!”她咬唇连退数步,不顾障碍跌撞,直直向里头躲避。 左聿仿佛嗅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幽香气,像极了天御惯见的迷情香,难道云湛给她下的并非迷药,而是情毒? 想到此,他更不能袖手旁观了:“夫人在此稍候,本王去请御医来。” “不可……”云舒用苦痛难耐的嗓音制止:“不可以……我哥哥……还在……” 若叫人看见云湛昏倒,而她狼狈,任谁都能联想到事情是怎么个始末,她痛恨云湛的卑鄙,却不能不顾及父亲母亲的感受。 片时,她屈膝跪在了原地:“臣妇……臣妇求国君高抬贵手……将眼前所见……忘却吧……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还请应允……” 她竟还要为这禽兽不如的男人求情? 左聿嫉恶如仇的性子吞掉了他的谦和,言辞变厉:“是吗?本王没想到夫人不仅眼盲,心更盲。” “是……权当臣妇……臣妇愚蠢心盲……”言语间疾疾溢出一声吟叹,感觉全身的力道在被慢慢抽离,又恢复成初饮酒后的模样。 左聿对迷情香毒略有了解,凡身中此毒者,若得异性宠幸即刻身热情动,反之若放任不理,便会至濒死之境,逐渐浑身无力,脑不能思,口不能言,从头到脚仅余一缕残破的意识。 尚在分析,云舒嘤了一声瘫倒在地。 “夫人……”左聿也不顾合不合规矩,上前将她扶起,轻披外纱,“不行……你不能碰我……快走……快走你……”她推他远离,挣动间袖纱滑落,不可避免的,左聿瞥见其外露的藕臂内侧,一点嫣至刺目的砂点…… “你居然……” “快走……” 这一刻,左聿斜飞的浓眉沉降,后怕无穷。 再晚来一会儿,云湛便要将这世人垂涎的美好收入囊中了,那随之延伸而出的将会是一个男人的愧责,这朵娇花的陨落。 “还好……”单调而突兀的睨笑横生,云舒闻得,比之更震。 仅半刻,他便从复杂的惊异中清醒,面上那爱怨朦胧的神色,拉进两尺,“本王若走了,夫人的清白也便不保,为了令兄,值得吗?” 方才一笑慑她胆寒,被情愫支配的气力难以掌控,她怯怯偏过脸,企图隔开他气息的往来。 明明形如工匠纯粹手绘的彩釉陶俑,一颦一笑都是工笔画下的细腻,绝美而精湛,可不知是何人赋了她点睛一笔,叫她有了能违拗旁人的本事。 “那好吧。”左聿慨然,从了她的倔强,用自己贵逸无双的袖口拭去唇边血色。 再如何且算她的家事,强管不及明哲保身……他何必怜这不领情的丫头? “哐!” 殿门訇然,先前被他虚掩的门再次被人从外踹开。 左聿正恐难堪,难料匆匆迈来的竟是…… “你……” 来人见左聿坐拥红颜,面上半柔半刚的艳色,分外奇异,“姐夫……” 而那皎月盈盈,容颜偏偏都是疼痛。 他望了望地上的云湛,眉间涟漪泛泛:“是他做的?” 左聿点头,“迷情香的解药你闻过,赶紧制些来。” 听到是迷情香,男人转瞬鄙夷:“知道了,那他怎么处理?” “丢出去,喂狗。” “什么?” “没什么……”左聿讪讪笑道:“我瞧你还用得到他,命人抬回他府里也就是了。” “不可……”这时怀里人儿娇呵一声,扯住左聿的袖子,似极郑重:“先……先取他符节……退城外……城外驻兵……快……” 左聿不由一骇:“夫人的意思,吞并天御……云将军之法乃是拥兵夺位?” 她无力点头,“今日是初一……沈栖迟……” “夫人在说什么?快醒醒……” “别管那么多了,迷情香毒性诡异,你千万不要碰她!”他俯身,白手套从云湛衣襟里寻到调兵的铜符节,然后道:“你替我看好她,我先走了!” “哎……阿泽!” “嗯?” “切勿强求,一定要全身而退知道吗?” 颜景泽弱柳扶风般一笑,“当然……姐夫还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左聿也随他浅显笑出,许久不见,今日方觉他与自己是那么相似。 …… 城外三里驻兵十万,名为保障联姻婚宴上的安全,整整齐齐一直排列至城中各大主干道上。 除去美名,就是一手占领皇城的好棋。 宫中丝竹清幽,歌舞怡人,处在一片平和荣华中的姚深,丝毫未觉曾有一份致命之险仅距自己一步之遥,颜景泽联合御林军统领以符节将兵退至山中驻守,马踏烟尘,浩浩荡荡,亦如从未来过一般。 事后,他托人将始末一五一十告知了仍在侍宴的姚澈。 姚澈又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姚深,心中已定,今日之后,云湛便留不得了。 待左聿回席,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儿了。 视线流连对过,仿佛听到云舒在与母家话常。 “舒儿,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醉的很厉害吗?你哥哥呢?” 云舒紧了紧发虚的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母亲,哥哥接到皇上密旨赶着就走了,我是歇够了再回来的,不碍事。” “那就好,你身子弱不宜饮酒,多吃些菜吧。” “是,多谢母亲。” 其实云湛早已被姚澈派去的人监禁起来,敢违抗他私自行动,姚澈便要让他知晓同处临安,究竟何人才有资格发号施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5章:暗箭难防 原来沈栖迟所言“初一”,是要告诉她云湛今日要行谋逆,行刺之人将他刺成重伤,是否就是为了阻止他泄露这个消息? 换言之,云湛……便是那个刺杀沈栖迟的黑手! 云舒难以接受,也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的兄长会对她枕边人痛下杀手,尽管云湛一直与沈栖迟有嫌隙,也不至要迫其性命这般歹毒,可如今谋逆事实摆到眼前,她多少也有怀疑他的依据了啊…… 譬如那时,他成竹在胸又愧意赊欠的对她说,不该让她嫁给沈栖迟那半死不活的男人。 对外,沈栖迟与沈安士都只是感染风寒,何至用到此种字眼?唯一的解释就是,云湛早就知道沈栖迟重伤昏迷,无法出席。 可他为何会知道? 云舒极力想替云湛寻一个托辞,也许只是在府周埋了线人寻常监视,也许只是偶然得知,也许…… 无论如何,云舒都不希望是他做的。 一曲歌舞毕,左馨坐在姚汜身侧打起了呵欠,姚汜隐隐不满,没有发作,倒是左聿鲜有严厉的斥道:“没有体统,还不快向皇上赔罪?” 左馨也不认为自己何罪之有,但不能不听左聿的,“父皇恕罪,儿媳失仪了。” 她举杯敬向姚深,姚深颇为宽和道:“大婚礼节繁琐,长公主会有困倦也是寻常,国君何必如此重责呢?” “从前是小小公主不懂规矩便罢了,如今已嫁入临安,位及王妃,怎还能随便?馨儿,你以为呢……” 左馨垂首,酒盏未放,装出无地自容之态:“王兄说的是,还请父皇原谅儿媳任性随意之罪,儿媳定……啊!” “哐!” 正说着话,左馨举着的酒盏忽然坠地,众人皆是一惊,左聿扫过地上碎盏,再看向左馨时,发现她捂着手痛苦呻吟:“啊……我的手!我的手……好痛……” 姚汜甩袖而起,问她:“你怎么了!” “好痛啊我的手……”她吃痛屈身一下倒在姚汜身上,与此同时有几缕暗红血液接连从她指间淌出,“血!我流血了!我流血了!好痛啊……我流血了……救救我……” 左馨似乎晕血,见到自己手流血立时面色突变,呼吸困难,或许还因为疼痛,已然哭花了妆容。 姚深随即警觉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太监总管眼尖看见左馨裙边地面,除了酒盏碎片,还有一支黑身短箭:“皇上!是箭!有人放箭!来人啊!有人要行刺!御前侍卫护驾!” 相比之下,左聿很镇定,过去拾起箭,又移开左馨的手,一同端详箭头与伤口,下出骇人结论:“箭上有毒,快叫阿泽来。” “啊?有毒……王兄……王兄……救命啊……” 随行使节忙去请。 只是使节才出殿门,姚深龙案上摆的一樽青花瓷瓶又应声碎裂! “啊……皇上!”太监总管挡在姚深跟前,护他避离,“皇上您没事吧!”姚深受惊,神色慌慌,龙眸不定飘忽在几个子嗣间。 案上的青花瓷片堆里,有同样一支黑身短箭掉落,太监总管的腿都吓软了:“谁?是谁在背后捣鬼,竟敢行刺皇上?快出来!” 还是姚瀛分得轻重:“父皇,此处已不安全,不宜久留,先回勤政殿吧!” 众臣自危,狐疑与兢惧纷纷刻在他们脸上。 御前侍卫火速到来,将殿内围个水泄不通,姚深已不是第一次被行刺,自然更快适应,“朕不走!今日朕必要看看,是谁如此锲而不舍,屡次三番要朕性命!” “皇上,此箭有毒,箭身短小没有箭羽,刺客应是使用连弩一类的武器,连弩射程较短,能这般准确击中目标,想必刺客就在大殿附近。” 听左聿一禀,太监总管忙唤:“御林军速速出动!围住大殿,务必擒获刺客!” 没等御林军整齐围住殿外,殿侧后方忽然传出一声走调的琴音,众人目光齐聚而去,只见那琴后伶人细眉入鬓,眼尾狭长切向座上姚深。 “她是刺客!父皇小心!”姚瀛抢先察觉那伶人指尖埋陷琴弦之间,方才那琴音正是出自她手,待她再要拨动琴弦,姚澈纤腰翩然,略过姚瀛,直直奔上台阶! “父皇!快躲开!” 说话之间,短箭已在弦上,正朝姚深飞射而去,而御前侍卫见状速度前去将那伶人架在琴上,稳稳制服,“父皇!” “皇上!”太监总管双腿一抖,本是挡在姚深身前的,这会儿一个匍匐,摔在了台阶处,姚澈来不及绕过他,径直自他腹部踩过,冲到了姚深身侧,“父皇快走!” 推搡之际,短箭迅疾刺入了姚澈的手腕。 “澈儿!” 姚澈按着手腕整张秀颜都褪了血色,可仍止不住那处鲜血,先是淋漓,而后如潮洪决堤般向外喷洒! “澈儿!” “父……父皇……”沉闷不止的痛吟从他口中溢出。 姚深赶紧扶他入怀,“澈儿……你怎么这么傻……是父皇害了你啊……” “父皇……”姚澈明白体内血液流失的感受,与千秋节那夜,一模一样,熟悉而冰冷,“父皇……儿臣……好像见到了……母妃……” 姚深斑白的鬓发染上疼痛,“姝儿……姝儿她已经去了……“ 旧伤在身又添新伤,让姚澈的身子雪上加霜,紧随这句似怀念似愧悔的话语,他凄凄陷入昏迷。 “澈儿!澈儿……” 御林军每每都是拖延而来,姚深一怒之下全部问罪:“渎职!一干人等全部渎职!朕若等你们来保护早已死了几百回了!传令下去,人人鞭刑五十,不得例外!” “父皇,调兵遣将也需时辰,刺客混入殿内定是乐班出了问题,乃是礼部没有核实到位,儿臣以为应先将礼部问罪才是。” 说话之人是姚汜,左馨由婢女扶着已然柔弱到奄奄一息,他针对礼部,意在与姚澈作对。 姚深被怒意席卷的眉尾飞起,方要开口,颜景泽长腿而来,在噤若寒蝉的殿内大步款款,“皇上息怒,这件事过错在谁尚未查明,不宜过早断罪,不过臣以为,眼前最要紧是为惠王与睿王妃救治。” “阿泽。” 颜景泽颔首简单回礼:“王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6章:替他完成 颜景泽是左聿母家的亲眷,说话自然有几分分量,何况这左馨又是在临安大婚时遭的灾祸,于情于理他都敷衍不过去。 于是他道:“颜院判说的有理,传旨太医院齐聚殿中,协助颜院判救治长公主!” 那传旨之人前脚才跨出大殿,后脚跟着便有数箭齐发,飞速从殿中的各个方位射来! “诸位小心!”御林军统领情急之下只来得及说这些,即刻领兵开始击打空中那些利箭。 而殿内众人意识到行刺还没了结,无疑较方才更加惶恐了,纷纷在士兵的掩护下抱头鼠窜,更有胆小者已躲进了膳桌下头,一瞬,哗然之声此起彼伏,再也难平。 云舒置身惊慌穿梭的群众之中,眼不能明,周遭嘈杂又叫她难辨方位,连云艺与陈氏也被乱流冲散了,她行动受限,一时间手足无措。 “母亲!母亲您在哪儿……” 忽然感觉背后一股冲力袭来,不知是谁在逃窜中撞到了她,她无备向前倾去,小腿撞在桌角上痛得冷汗直冒。 今日当真诸事不吉,才压下云湛谋逆,又来了旁人穷追不舍,也不知这后来的种种,姚澈是否知情。 那抚琴的伶人在其计划之中是肯定的,此次他想要一举打消姚深的顾虑,并用对其两次舍命相救的亏欠真正坐稳储君之位。 姚汜也许早有预料,才会疾言直谏与其一方坐镇的池未。 耳边有左馨咋咋呼呼的痛吟,因箭上藏毒,在颜景泽辨清是何种毒并研制出解药之前,必须以酒浇洗伤口,保证毒不溃散。 姚澈自不用提,先前后背与前胸接连中剑,大概早就痛到麻木了吧,反倒是颜景泽,实不忍见其血肉模糊的手腕,堪堪移开了面目。 云舒不明白的是,若黑身短箭真是姚澈安排,何必还要淬毒增加风险呢? “舒儿……”陈氏被人群阻隔,无法挤身过去,云舒在惊惶的人群中宛若一片湖中漂萍,随波逐流。 小腿上的疼痛还没完全消散,殿内窗棂中又射出一支短箭,毫无悬念的朝她射去…… “小心!” 一记不高却很急促的呼声,在云舒攫及的同时,身子被带进一个浅暖闲适的怀抱。 她惊颤了呼吸,才要启口,突感脑后发髻受到敲击,她竟还是没能躲过那支箭的追逐,叫绾住青丝的发簪被射落,继而碎成一地华贵的珠翠。 与发同色的箭身穿过黑绸般的青丝,颤颤钉在了云舒身侧的膳桌上。 “夫人,你有没有……” 左聿刚想问她有没有受伤,抬眸竟见怀中人儿,一头青丝如瀑散落,缭缭绕绕自半空飘起又缓缓垂到她的肩背,连同那宽覆眼的绢纱也一并沉降…… 粉黛不屑的小脸儿,与那双含情温婉的杏目,此刻与他贴得是那样近…… 左聿顿有空气被剥离的感觉,心房一处紧紧窒住,在纳入这幅露水梨花,悄然绽放的画面时,如置梦境…… 云舒全没察觉咫尺内炙热惊艳的视线,反射性的抬袖掩住了双眸,“好疼……” 从殿外照进来的煦阳在她眼下形成一片暗影,左聿揽过她贴近自己,用湛蓝色的宽袖替她抵御阳光,“这样有没有好一些……” 她抗拒这样陌生的怀抱,就算已意识到,方才是他救了自己。 于是她很快推开他,俯身下去,在地上摸索。 左聿也随她俯身,寻到那条眼纱递给她,她虽是勉强接下了,但眼中已蕴了些泪光。 “多谢……啊……” 二人掩在膳桌下头没人察觉,来往躲避的人再次将她推入了左聿的怀,“本王先带夫人离开,此处太……” “不……臣妇要留在这儿……”云舒企图自己系上眼纱,却被他微愠夺过,“这么危险,你留在这做什么?” “你还给我……” “刀剑无眼,有什么都出去再说……” 云舒依旧执拗得像个稚子,“我要留在这……我答应要替他把这件事做完的,我不走……” 设计皇嗣之事是由沈栖迟躬亲,未见姚汜一败涂地,怎算成功? 左聿不懂那个“他”难道比她的性命更重要吗? 行刺之事已经闹开,她执意替他观尽整场,那这件事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其实这些,左聿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他”能拥有这样忠贞不渝的妻子,却无法在危急关头护在她身边。 “蠢。”他赏了她这个字,她想起事未收场便已无法动弹的沈栖迟,不免酸他:“是他蠢,宁为一人,得罪万人……为何我总是给他带来灾难,连他现在是被何人所害,我都不知道……” “他是为了我……是为了我才……” 泪如洗尘,在一双仍见人不清的眸中,不断冲刷,“我没有用……我是个瞎子啊……是我拖累了他……那一日……我就不该让他上朝的……对不起……你知不知道……舒儿没有你……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左聿是个局外人,明白她孤身赴宴,定是不得已,亲兄谋逆,又无耻凌辱她,她怎么还能镇定如初?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的眼泪会如此催人心软。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左聿为她系好绢纱,轻抚她的头顶,“是我误会你了,你别哭了好吗?我陪你留在这儿,你……” 你想做完的事,我也会帮你一起完成。 话到口边,化成一挽叹息。 “他”的位置怎是他能随意顶替的? 颜景泽移开面目,将二人桌下“缱绻”的所有,看了仔仔细细。 那丫头只要是稍有出色的男子,都能受用不尽吗?左聿的年岁比他还要大出来一些,做她父亲都够本了,人言可畏,她也不知道避嫌。 于是他挥开眼前碍事的侍卫,大步跨去捣乱,“王上,这里很危险,先去后殿暂避吧。” 左聿抚在她头顶的手,有些尴尬的收回,“你与王妹都在此,本王怎可独善其身,左右护卫严谨,应当没有大患的。” “还是小心为宜,万幸刺客不是用毒高手,王妃只受了些皮肉伤,多修养两日便能痊愈了。” 左聿扬起调侃的笑,欲掩饰什么:“只要有你在,纵是用毒高手又有何惧呢。” “王上……太抬举在下了。” 颜景泽与左聿相似,柔情宽和,澹泊无求,但又不相似,一个温润如玉,一个贵宇轩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7章:拉低底线 于是,这场行刺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才被确认结束,剩下姚深阴面掠及一地的残羹断箭,还有一大殿面面相觑的朝臣们,疲惫不已。 左馨一边哭一边说,为着一处皮肉伤许会留疤,仪态全无:“表哥……表哥……我不要留疤……那样……那样太难看了……馨儿知道你能医的,帮帮我……” 因为疼痛她倚在姚汜身上,对着颜景泽咄咄相求,姚汜早已厌烦透顶,面上又不能发作:“父皇倦了,王妃有什么待回府再说好吗。” “不是伤在你身上你自然不急了,我的手毁了啊你知不知道!”左馨蛮横将他一推,捧到颜景泽面前痛哭流涕。 颜景泽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姚溪专横的影子,遂怜意尽失:“王妃能保住这手已是万幸,再要强求仔细王上不悦,又要责罚于你。” “我……” “馨儿,别去烦颜大人,过来本王这里。” “我不!”左馨似乎神志不清般,妄言哭诉:“为什么我要受这无妄之灾……为什么要我嫁到临安……王兄我好怕……我的手毁了……今后叫我如何度日啊……” “住口!” “我不要住口!我就要说!不管是什么法子……你一定要帮我医好……” 颜景泽蹙起柳眉叹:“王妃不要任性,并非是症皆能起死回生的。” 此话像是提醒了她什么,她一顿,忽然冲到云舒跟前,破口斥骂:“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灾星!你还我的手!你还我完好无损的手!” 云舒根本不知晓什么状况,被她此举惊得后退一步:“王妃这是什么话,您的伤与臣妇有何干系?” “馨儿你在胡闹什么?快过来!” 左聿一眼便燃了,在姚深跟前竟也没顾上沉着,撇开面前,去将她拉回。 “王兄你别拉我!” “来人,王妃身子有些不适,扶她回睿王府。”两个侍女从后上前扶住她,她更不平。 王兄作甚处处维护着那个女人?方才刀箭乱飞之际,他不关心亲妹的死活去救她,现在就连事实也不给她机会开口了吗? “放开我!”左馨怒视云舒,尽管早知她“目中无人”:“你夺了我天御的碧落草私医双目,让我的手伤再无复原之可能,还敢说和你没关系吗?!” 话一出,后头有悉索哗然起伏。 人人都知碧落草是被韩睿央收入囊中的,怎的转眼又被沈家人拿去了呢? 左聿方要命人强行将她带离,云舒却一脸自若,轻捎不屑的回她:“王妃的神智是否出现混乱?碧落草在您受伤之前便已有主,难道您不记得了吗?” “我混乱?不如说是你祸乱吧!碧落草是我天御的宝物,若非被你用去了,我岂会没有药医!” 云舒极柔的笑出:“没错,就是臣妇用了那宝物,您又能如何?皇上赏赐众目证视,即便此刻宝物还在,也断没有再交还给您的道理。” “简直强词夺理,你……你好大的胆子!” “强词夺理的是臣妇,还是王妃娘娘呢。” “你……” “够了!”左聿湛蓝的袖子重重一挥,“本王听厌了,带回去,别再让本王听到一句她的声音!” “王兄!唔唔……”侍女遵命捂上了左馨的口,三推四推将她推出殿外。 殿内颜景泽哀吁,如此一无是处的表妹,真的与他有血缘关系吗?为何半点没有从他与左聿的谦和。 不过,左聿如此疾言厉色,应当也不全是为云舒不平,还有顾忌姚深的可能。 没有左馨,殿内立刻安静了,姚深宽坐在龙椅,面有倦色,本是喜结连理的高兴事,活生生被搅黄了,上回千秋诞辰,亦是。 众人都以为他倦中带愁,该是要动怒了,不曾想沉默了半晌,仅只目光微闪:“沈夫人受委屈了。” 云舒幽然一震,跪了下来:“臣妇……不委屈。” “是本王没有管教好王妹,本王惭愧。” “国君是明事理之人,今日之事如何荒唐你与朕都不可控,然无论怎样也是叫国君受惊了。” “本王无碍,所幸行刺之人已然伏诛,皇上尽可宽心了。” 姚深黑眸冷凝,“擒贼要擒王,国君看待事情可不能太表浅。” “失礼,是本王愚昧。” 云舒垂首插话,绢纱下的眼眸是看不见的斑驳怨色:“皇上是在意幕后主使,当即擒住便是最为得宜,倘若隔了一日半日,给其喘息之机又会有新的变数呢。” 他甚少见云舒会主动请旨,不免疑惑:“朕听沈夫人的话,仿佛这主使之人就在殿内。” “是,伶人能混进乐班,必有位高权重之人从中给予方便,因此睿王之建议,只是单纯问罪礼部未免独断。” 沈栖迟名义上也是布置这场婚宴的责官,姚汜想要问罪礼部给他一个下马威,想来是为报原配丧礼上的戏弄之仇。 心胸狭隘之人,与姚溪同样的睚眦必报,只是比她再要多出一份心机罢了。 云舒说过,对于迫害沈栖迟之人,绝不放过…… “此事也有侍卫之责,的确不能全怪礼部,沈夫人话中笃定,是否已有怀疑人选?” 云舒唇角泛开淡淡的涟漪:“皇上不怪臣妇置喙朝政吗?” 姚深半怔,愁色散开了不少,隐透几分欣赏之色:“朕若要怪责……沈夫人仪容随性,又属女流,还能跪在这殿中吗?”他的视线停留在云舒一头被箭击散的绸发上。 对于云舒,他总是能压低许多底线,譬如相同在他脚下高谈阔论的女人,左馨亲及王妃,偏偏会被强行请出。 或许另眼相看她的,并不只他一个君王。 云舒腼腆抓了把发梢,更看从容:“臣妇失仪,臣妇为雪此仇,也要亲手擒住那人。” 姚深顿觉心中爽利,笑了出来:“沈夫人好魄力,只盼不要叫朕失望便好。” “是,臣妇也盼皇上恩典赐下,稍后若有任何得罪之处……” “朕恕你无罪!” 如愿细细颔首,云舒俯下身去,在地上摸索起什么,左聿拧眉,“沈夫人在寻什么,叫宫人代劳就是。” 想起方才泪湿衣襟的画面,她稍有赧色的朝向他道:“不必了,箭上淬毒,寻常人怕是要误伤。” “那让在下来。”颜景泽睨去一眼,吝啬怜惜。 她这样徒手去寻,便不怕误伤了? 愚蠢的女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8章:略施小计 一支短箭正好处在手边,云舒听得出颜景泽话中的责怪,触及箭身之时,被白手套夺去:“此箭有何独特之处?” 幽幽药香由近及远,他执在手略略观看,她在他腿边道:“不是箭有独特,而是能射出这支箭的人。” 姚汜在一旁提醒:“刺客是谁尚未可知,又能知晓何独特之处。” “王兄不知晓是王兄眼界窄……且听便是了。”姚瀛立时给他浇了盆冷水。 “夫人是指那个伶人?” “是的皇上,臣妇虽不能见殿内格局,但请皇上容臣妇猜上一猜,那伶人定是貌美无双,瑶琴傍身,款款落座于堂下左侧,接近皇上的一处台阶旁。” 姚深看向那处,目中流光四溢,“夫人是如何判断的?” “首先第一个中箭的是睿王妃,今日是睿王夫妇大婚,他们的座位在堂下右侧的首位,臣妇在同一侧的尾位,当时箭来得迅速,若是自臣妇同侧射出的,臣妇必定能觉出风声,而事实却是没有……所以那箭必定是从对侧射来的。” 左聿说:“那也仅能辨出对席,较准确来说还有些来去。” 云舒的声音轻柔若风,花蕊纷飞般飘进左聿耳中:“此处,便要感谢国君的提醒了。” “嗯?” “方才国君援手,曾提起王妃是手背受伤,而王妃与国君一样,都是惯用左手,假设箭是从席尾射出,那伤到的就该是手指或者干脆只是击落酒盏,如何会刺进手背呢?” “夫人分析的……很有道理。” “不错……”姚深也赞同,“不过……仅仅知晓伶人的位置,又有何用?” “当然有用,伶人会被安排在那处,除了方便她行刺皇上之外,更方便那始作俑者随时监控她的一举一动。” 有了云舒方才的分析,在场众人都能自行回忆宴饮时的格局,就落坐的方位而言,最方便监视的位置不就是…… 姚瀛探问:“难道是……” “正是,那始作俑者正是殿下心中所疑之人。” “可是为什么,那样他不也……” “这正是臣妇接下来要说的。” 姚深生出几分不耐:“你二人又打什么哑谜,还不如实说仔细了。” “父皇,此人身份不一般,众臣皆在的场合,说与不说还得听您的。”姚深暗忖都已几度被行刺,要说拿颜面与性命相较,真真是最无用的东西,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片时,他沉下性子来:“众臣皆在,事发戳穿才更无所遁形,朕命你说来。” “儿臣遵旨。”姚瀛深沉冷硬的凤眸斜凝,锁在一旁静观热闹的某人眉间:“王兄聪慧,想必比本殿更早知晓真相了。” “二皇弟是何意?” “本殿体念沈夫人对王兄的敬畏之情,替其冒昧问一句,王嫂受伤王兄就在身侧,难道丝毫都没有惧怕吗?” “怎么?你到底想说什么?”姚汜懒得与他绕圈,也知道他一向与自己都是死敌,今日之事能赖给他正合他意。 而后视线相汇之间有暗谋扭曲。 姚瀛阴笑悄然:“本殿的意思,为何那伶人在行刺父皇之前,还要多此一举的赏王嫂一箭?王嫂初来临安,可不至与她有什么仇恨吧。” 左聿明眼道:“那女子是为了睿王殿下。” “是!”云舒紧随左聿的尾音,敏锐道出:“能知王妃是左利手,必定是对王妃有意了解过的,同为女子,她如此做来,一是震慑王妃,而是提醒睿王殿下……她的妒恨已难隐忍。” 姚汜被恼意染透,渐渐不冷静了:“一派胡言,本王与沈夫人无冤无仇,你如此污蔑本王究竟何故!” 无冤无仇是不假,不过她素来偏帮姚瀛,加之丧礼假意投诚之事,便也足以结下梁子了,非友即敌,谋利者惯来如此。 “是不是污蔑,现在也死无对证了。”那伶人在行刺当场便已伏法,自是不可能出来对质。 “那你还要怎样!” “人死了,情却难消,王兄矢口否认与那伶人生情,可为何她所用瑶琴下方,会嵌有王兄贴身的佩饰呢?” “你说什么?”姚汜暗看姚深之色,觉不出其尽信与否,但也不明朗。 “来人,把东西拿过来!” 云舒不敢确定,姚瀛是否提前与姚澈串辞,早有准备,还是只是兵行险招想诈一诈姚汜,然琴还没取过来,姚汜就慌了少许:“纵使有本王佩饰又如何?世间之大形似之物何其多,也不一定证明就是本王所有。” 此话已有狡辩之嫌,姚深自然要信三分。 待瑶琴取来,姚瀛命人从瑶琴底部剜出玉佩,姚汜一眼刮过,十分不屑:“本王还是那句话,若有人存心陷害,必是在细微之处都求相似,此种物证……根本没有说服力,儿臣相信父皇也不会信的。” 姚深目光摇曳,明显不信,但仅凭一玉佩也的确够不成定罪。 左聿笑意疏落,暗慨王妹大婚当日被揭出夫君通情伶人,多少颜面有损,他踱向姚瀛徐徐问:“本王看二殿下胸有成竹,应当还握有别的证据吧。” 姚瀛没有回应,对于姚汜的辩驳反显优雅,“千秋节那夜,本殿也曾说过与王兄相似的话,然王兄自己所言,可还记得吗?” “你……” “王兄是求父皇秉公降罪,半点没有给本殿辩解的机会。” 姚汜当然不会忘记,那是他打压姚瀛的开始,如何趁火打劫,如何添油加醋,那般的乐此不疲,他怎会忘记? 他一怔,即刻面露恍然:“原来你……”下一刻转向姚深严辞抱屈:“父皇,二皇弟这是公报私仇!那玉佩是儿臣的不错,但一定是他记恨儿臣,故意偷了这东西来混淆视听的,您千万不要被他蒙骗了啊!” “哈哈哈……” “你笑什么!”姚汜怒言相向泰然吟笑的姚瀛,斥他不止,横眉立目:“好大胆子,竟敢在父皇跟前失仪……” “本殿在笑王兄……作茧自缚却还不自知,哈哈哈……” “什么……你什么意思!说清楚!”被无端嘲讽的姚汜无疑恼意遍野,再看余下之人,个个神色讳莫如深,这更让他觉恼中带慌,一下便没了主张。 姚深展现的难堪已很耀眼,几乎在同一刻,脑中所有零碎的事件都能串起了。 云舒找准时机,亲手击碎他可怜的愚蠢:“还请睿王殿下恕罪,方才一事,只是臣妇与二殿下略施小计,可惜的是您并未看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9章:划胎取血 “什么?你们……”他目光上下轮番切过二人,耳旁笑声以及女子容上嗤鄙,都叫他不得不认清事实,“你们竟敢阴本王!”姚瀛也罢了,云舒这个毫无地位可言的贱妇,竟也敢踩到他头上? “父皇!他们两个暗中勾结,御前失仪,想法子要置儿臣于死地,当真是无法无天!父皇您要为儿臣做主啊,快快惩治了他们!” “若非睿王心虚,二殿下与沈夫人也骗不过你去,眼下睿王是不是先承认了与那姑娘的情意较为重要呢?”左聿赏戏之姿如描似画,一点儿也看不出丢面的窘态。 姚深龙衮沉沉,条理清晰后露出诡谲的笑涡:“兵不厌诈,你若肯坦荡认下朕也不一定会迁怒于你,方才给朕演了一场此地无银,登不得台面不说,难道还不肯认罪吗!” “父皇息怒!”姚汜终于跪下,辨得牵强却很顽固:“儿臣只是没有看清那玉佩的模样,儿臣随身的佩饰数不胜数,会有错认也是寻常!您一定要相信儿臣与那伶人绝没有半点关系!” 云舒听着身侧强弩之末的挣扎,不住心寒。 为情郎弑父谋乱,甚至拼去性命,临了了却得不到他一字的肯定之语,何其悲哀。 她什么都没有得到,她什么都不是,在姚汜眼中,她就连个打头阵的兵都算不上。 如此薄情,必要让在场众人都见识见识! 云舒嘴角掠过一丝幽暗之色,由颊边飘长的青丝掩盖,转瞬即逝:“皇上,玉佩之事可推脱错认,但血脉亲情却是不容狡辩,睿王殿下事败拆桥,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臣妇斗胆请旨为那姑娘讨个公道。” “金銮殿上岂容你随心所欲?父皇,沈夫人言语无状,以下犯上,罪不容诛!” “睿王有些言重了吧……既问心无愧又何必怕深查呢?”左聿向颜景泽使了一眼色,顺着云舒的方向问道:“夫人所谓血脉亲情,是指……” “腹中亲子,皇家血脉!” 姚汜较旁人的诧异,更添诸多惊恐:“你胡说什么!” 云舒薄笑熠熠,华光迫人:“殿下有王爵在身,一言九鼎,怎么还敢做不敢当呢?” “放肆!你敢污蔑本王!” 姚瀛在姚汜大敌当前的慌阵中泛泛:“父皇,方才那伶人伏法之际,双手仍紧护腹部,儿臣猜想她定是身怀有孕,母性使然。” “没错,皇上若不信,可传检验吏前来验尸。” “你们住口!本王已说与她没有关系,即便她腹中有子又能证明什么!” 姚深不耐一咳,“传!” “父皇!您不可……” “殿下急什么?待检验吏验取胎儿之血,您的清白便能一目了然了,您作何还要阻止呢?” “云舒……你这个……” “滴血认亲确是个有效法子,只不过现下胎死腹中,唯有划开那女子的腹部,才能如愿取血了。”颜景泽不喜不哀,仿佛世间种种人伦惨剧都与他无关。 随后检验吏进殿,“微臣参见皇上。” “瞿大人可能验过世之人有孕与否?” 云舒身侧跪着的便是那次在昭和宫为莲心验尸的检验吏瞿枫,“自然能,划开腹部一看便知,只是如此怕叫那胎儿难以超生啊。” 姚汜一听心泛罪恶,若真是他的儿子,超生轮回不成,岂非要与那女人一同来纠缠他? 怪异之色被姚深纳入,已笃了六分。 “行刺朕罪大恶极,叫他不得超生已是轻纵了,你尽管下刀便是!” “是。” “若证实所有,即刻取一管胎血回来!” “微臣遵旨。” 颜景泽手握箭尾,递给瞿枫,柳眉之间温和盈盈:“瞿大人验尸的刀怕是钝了,好在这支箭锋利无比,您便用此代劳,真正给那谋逆贼妇来个一刀两断……”说着塞进他手中,也不管周遭絮絮渐起,如何非议他的残忍无情。 云舒明白,一刀两断并非为姚深所施,而是为被她伤到的姚澈。 堂下情势大抵明了,众人都只是在等一个滴血认亲的结果。 姚深趁取血的空档,起意佯装胸口闷痛,引太监总管立刻询问:“皇上您怎么了!快宣太医……” “不必了,朕没事……” “皇上您这几日一直胸痛麻木,方才又喝多了酒,实在不宜劳累,更不宜动怒,不如……早些回寝殿吧……” “奸佞未除,朕如何安心就寝。” 左聿忖度灼灼,片时颜如温玉,行如御风:“皇上还是要保重龙体,本王知晓心痛胸痹之人不宜饮参酒,否则药性相克便成毒性,还好二殿下替您饮了那清酒,如若不然可太惊险了。” 姚深装作不解,“清酒?” “是,皇上胸痛多半会以麻黄入药调理,而那清酒是以人参为引,医者皆知两味药材天性相克,同用必产生毒性危害病体,颜大人……你说是不是?” 颜景泽眯起柳叶凤眸,方才执箭那股子冷血味道已然湮灭:“王上说得极是,太医院为皇上开的药方中的确有分量不轻的麻黄,清酒性烈参的含量也极高,二者同服必有大患,所幸惠王与二殿下孝心使然,遂免了一劫。” 姚深的眉尖下意识挑起,作劫后余生之色:“如此浅显的药理朕都疏忽了,好在天佑我临安,天佑朕。” “是啊,如此浅显的药理,睿王怎就没替皇上留意呢?” “本王……本王是……”姚汜结结巴巴,心恻事情发展并未如谣言那般,乃姚瀛备参酒,故意谋害姚深,反而反其道行之,不仅饮下参酒消除嫌疑,更将矛头尽数指向他了? 如此,那么姚澈很有可能与姚瀛一伙了? 难道只有他一人被蒙在鼓里吗?还是所有人都联合起来坑害他了? 漫天疑问盘踞在他脑中,以他浅薄的思维,很早就没有能力去对抗那两个阴狠狡诈的皇弟了。 “怎么?你是想说你愚钝未知?或者……你已然知晓实情只是不屑提醒朕罢了!” 龙颜震怒,姚汜与一干人等全部下跪:“皇上息怒……” 看姚汜那般惊慌失措的模样,此刻已笃九分。 害人终害己,姚汜就快败于自以为聪明的计谋之下,懊悔无门。 “皇上,检验吏大人回来了!” 太监总管提醒,堂下之人回眸,见瞿枫满手是血的捧了一只鲜血淋漓的碗盏,匆匆进殿,“禀皇上,胎血已取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0章:病不寻常 浓浓血腥味顺着他脚下疾步,不断向四周蔓延,扩散,形同被扣留在殿中的众臣及其家中女眷,见状嗅此,面上也是难色肆虐,隐有掩面呕吐之声荡开。 敢情姚深每每“请”他们留下,都是来看虐尸惨剧的? “皇上,刺客身孕已有两月,为求稳妥,臣在取血时特地将未成形的胎儿一并取来了。” 跪到云舒身侧,姚汜看见瞿枫手中捧着的,一盏明晃晃的嫣红,惊得后退两步。 这便是那女人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吗? 不,区区伶人何等卑贱,能够攀上他进入宫廷乐班,必定也与旁人做了夫妻,这孩子有很大可能不会是他的! 可姚深要滴血验亲啊,万一…… 正慌,一旁云舒闻得浓重血腥气,腹涌恶心,花容巨变,没一会儿便呼吸加速,薄汗拂面,一身薄纱也汗津津的贴在身上。 左聿的眼睛最易停留,翩然向下扶住发颤的娇躯:“夫人……颜大人,快来瞧瞧!” 姚瀛见状斥道:“污秽东西还不快拿远一些!” “是是……”瞿枫避开了一些,颜景泽诊道:“夫人是受了惊吓冲撞,没有大碍,不过臣以为还是早些回府歇息为好,夫人……” “我不走……” 她倔强挣开左聿的搀扶,颜景泽浅眸闪动,搭脉的白手套有意收紧,“夫人……逞强可对身子无益……”她欲将其桎梏不动声色的一并挣开,然素色的薄布下紧捏的是男人心痛怜惜的情愫。 恻隐,颜景泽盯着盲了一双目的女子,意识到她执意为何,便增说不出的忧虑。 云舒能体会到,却无法顾及他怜意大起顺势而为,那股令人作呕以及窒息的血腥味道,她已在重伤的沈栖迟身侧尝过许多遍,嗓间泛出的恶心再度提醒她,他是因为她才投身尔虞我诈的官场,是为了她才遭人记恨,也是为了她才遍体鳞伤,她绝不会放过歼灭姚汜的机会,即便只是看着,她也要留下来! 男性温若暖玉的轮廓浮现,云舒敛去满腔泪意,素手颤抖着,将腕上的白手套拂去,“臣妇……没事。” 左聿将颜景泽恼而不发的侧颜望尽,再缓缓转移至二人并不干脆的撇离,翛然挑唇,笑未融全。 “还请皇上命人备一碗清水,以作滴血认亲之用。” 姚深关切道:“夫人看上去不太好,不若就听颜卿的先行离去。” 云舒摇头:“臣妇已答应皇上要替皇上找出真凶,此刻正关键,臣妇若松懈了,那真凶也便该喘匀气了……” 姚深向太监总管挥袖,命他下去准备水。 “睿王殿下口口声声说与那女子无情,那现在瞿大人手中的胎儿也定与你没关,王爷为证清白,不知敢是不敢验?” “大胆妇人!但敢存残损本王身体的想法,真真是大逆不道!” 云舒嗤他自知躲不过,还不肯就此认栽,偏偏还往这无关紧要的方面大兴问罪,着实愚蠢至极:“王爷息怒,您若是自己下不了手,也可由瞿大人代劳,瞿大人验尸多年,定能在取血的过程中将您的疼痛减至最小。” “是,微臣愿帮王爷取血,只求皇上可赦微臣大不敬之罪。” “父皇!他们一个个存心与儿臣作对,儿臣百口莫辩!儿臣……儿臣不服!” “你有什么可不服的?” “儿臣是……此事太过荒唐,滴血认亲只在古书中有过记载,真伪难辨,其结果的真实性大有争议,如何可定儿臣的罪?儿臣以为闹剧是该到此为止了!” 左聿似在冷笑,薄唇泛着柔润的光泽:“馨儿为睿王受了一箭,自此少不得白璧微瑕了,睿王不为她鸣不平便罢了,还要百般阻挠皇上查凶,究竟有何居心?” “这居心早已昭然若揭……国君何必还要多此一问呢?”姚瀛禀道:“父皇,儿臣听闻先王嫂故去并非寻常,而是有人故意拖延医药使其病逝,儿臣斗胆揣测,王兄便是那狠心寡情之人。” “姚瀛!你少信口雌黄!” “先王嫂病逝的突然,从抱恙到离世仅仅一月有余,难道王兄不觉得奇怪吗?” “病症反复如何可控?先王妃一向身子弱,受不住病痛来势汹汹,根本不足为奇!” “是吗?” 姚瀛好似早有准备,向侧边仆从偏面,仆从便退去了,少顷又领了一名姿容曼妙的女子进来。 “本殿早知王兄一人所言不可信,便提前请了王兄府中侍妾前来同证。” 那侍妾自进入御殿就颤颤巍巍,见到姚深更紧张,连行礼都不会了,“妾……妾身……我……” “堂下妇人是何人?” “父皇,她是王兄府中侍妾,天生胆小顺从,王兄或许已将她抛诸脑后了。” 姚深有些不悦姚瀛自作主张将这不登抬面的女人传上来,方想说什么,听到姚汜上前斥那侍妾:“不好好在府里呆着来此丢人现眼,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给本王滚回去!” “王……王爷……” 他越愤怒不就表示这侍妾知情的越多吗? 或许真如姚瀛所言,先王妃是被他蓄意害死的?姚深观一眼侍妾欲说还休,似含隐情,略抬声线:“有话就禀,若敢虚言立刻拖出去乱棍打死。” “父皇!这贱人……” “让她说!” 侍妾一听乱棍打死,即刻吓得匍匐在地:“妾身……妾身惶恐……都是王爷下的命令……王爷他……妾身其余什么都不知道!” “你个贱人!”姚汜黑面,揪起侍妾给了她一耳光:“是谁叫你来污蔑本王的?胡言乱语,本王定要将你……” “住手!” 姚瀛看姚深眼色,过去把二人拉开,“王兄可莫要御前失仪!” 侍妾捂着脸跌在地上痛哭:“王爷……您好狠的心……妾身侍奉您十余年……您竟不分青红皂白便责打妾身……”说罢哭得泣不成声。 “王爷薄情,连怀有他子嗣的女子殒命都不为所动,又怎会对你格外怜惜呢?只是可怜了长公主,与我们一同被王爷蒙蔽了,不知将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左聿浅笑溢彩,宛若名润碧玉当中透出的一缕莹莹光泽,在此冲突的场合中,不免冷情:“那便看皇上,如何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两君的视线交换,如疾风如芒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1章:毒害发妻 天御的男子甚少动气,也甚少与人红脸,即便是损害到自身的利益了,左聿也断不会如姚汜一般剑拔弩张,更不会失丢了儒雅风度。 云舒本以为颜景泽已算柔婉,不想左聿更甚。 姚深懂他温和并不意味好欺,如此也只是在周全两国大局罢了。 挑起这场冲突之人,偏偏又是他姚深的儿子,想到此,他突兀一笑:“国君放心,长公主受伤一事,朕自会抚慰,事不可急需从长计议,眼下先解决这逆子要紧。” 然后龙眸急转,笑容顿灭:“汜儿,对于府中侍妾举证,你有何话说?” “父皇,儿臣冤枉啊!正妃是病逝无疑,这贱人不满我冷落她,竟乱出此言来诋毁儿臣,儿臣请旨立即将她拖去刑司打死!” “啊……王爷……您怎么可以……”侍妾惊诧其狠心无良,从前竟还不信他的冷血,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她也没什么可顾虑,亦不值得再继续为他遮遮掩掩,“皇上!妾身没有!妾身说的话句句属实啊……” “还敢多嘴?来人啊拖她下去!” “不!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放开我……”双臂被架住,更猛烈的恐惧袭来,“皇上!是王爷下令在姐姐药中加入慢毒的……是他容不下姐姐,蓄谋要了姐姐性命啊!” “疯了!这贱人疯了!快捂了她的嘴押下去!” “王爷且慢!” 云舒听到关键之处,趁道:“敢问娘娘是何慢毒?” “是一种可以加重风寒,短时日内扩大病灶的毒!姐姐原只有些风寒,轻咳两声,自饮汤药之日起,便再没有能下过床榻!妾身日日侍奉在姐姐榻前端药递水,怎会不知!皇上,妾身说的都是实话啊……” 姚瀛紧接问她道:“你可有证据?” “当然有……证据就在姐姐的遗骸上!” 颜景泽闹中取静,唇边绽出冷然之笑:“常年服药之人,死后骸骨的颜色便会较常人暗沉,先王妃仅服药一月,按理说并不至骸骨变色。” “不是的……你们相信我啊!那是我亲眼所见的!姐姐入殓那日,抬遗体的婢子们不当心,让姐姐的手撞在了棺椁上,那一撞劲大露骨,我亲眼见到姐姐腕骨黑沉!你们要相信我啊……放开我……” “敢问娘娘,先王妃遗体的腕上可曾戴有何配饰吗?”瞿枫问。 侍妾一愣,然后连连点头:“自然有自然有!姐姐双手手腕上都戴了母家陪嫁过来的鎏金凤镯!” 瞿枫微有颔首,“皇上,金银遇毒会发黑,这是宫里验毒的常识,先王妃腕骨之所以黑沉,是因为鎏金渗透进王妃遗体,与那慢毒产生反应再染至骨面的结果,所以可当做王妃数日服毒的证据,娘娘所言也确有可信度。” 姚汜见他们每个人都咄咄相逼,俨然将自己的退路封死了,扑通一声跪下,慌不择言:“父皇!他们……他们胡说!儿臣真的没有做过,都是这个贱人……都是她与他们串通为之啊!” 姚深听完后挥退了强拖侍妾的侍卫,对姚汜道:“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滴血认亲的水呢?怎么还没准备好!” “来了来了!皇上!”太监总管扭着肥腰进来,姚深便斥:“何故准备那么久?” “皇上恕罪,奴才方才见御林军截获了刺客同党,便多事看了一会儿。” “同党呢?带进来!” 太监总管转头尖声:“带进来!”再看向手中一碗水,言辞有些发虚:“皇上,您要滴血认亲,可是这睿王殿下千金贵体如何能损伤啊,这……” “便由检验吏代劳吧,速速动手!”姚深不欲再听姚汜喊冤,而瞿枫从随身的验尸工具中择出一把极为纤薄的匕首,握在手中也逐渐血染。 沾了情妇与亲子的鲜血,现下再来划他,也算成全了那伶人企盼依附情郎的心愿。 “王爷,恕微臣得罪了。” “你大胆!你……” 不知是为了顺应姚深还是替左馨出气,左聿纤手探去,稳稳执住姚汜的手:“妹夫为向王妹一证清白,还是不要反抗的好吧……” 翩然笑意中有森寒凝聚,盯着姚汜视线正在降温,再不浅暖,姚汜身形一震,注意到左聿对他称呼的改变,更明白他不满在即。 座上姚深,亦是如此。 微小的刺痛掠过指尖,鲜血涌出竟痛觉极弱,姚汜不解,瞿枫有些落井下石的径自道:“此乃分离遗体头骨与头皮的薄刃,入肉三分却不觉痛,叫王爷受苦了。” 话落,太监总管已将清水碗盏置于涌血下方,血入水中,隐有化开。 再取胎血混入,在微微荡漾的涟漪中辗转一瞬,安安稳稳的相融开去。 太监总管端过去给姚深查看最终结果,如约让他眸中的清碧墨染成一汪深潭。 “事实胜于雄辩,睿王勾结刺客,毒害发妻,即日起革除亲王爵位,禁足府邸,俸禄全缴,免去朝议等一切事务,正妃母家官升三级,赏银五千两。” “父皇!父皇开恩啊……儿臣没有行刺您……没有啊……” “拉他下去,禁足再不许人伺候!” 姚汜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以为是的计谋最终害了他自己万劫不复。 只是虽说获罪,姚深言语间也没有涉及到一丝要灭口的心向,说到底还是没能证实他就是几次行刺的主使,方才种种不过是些旁敲侧击的罪名,并不足以要一个皇嗣的性命! 云舒暗想,今日之机千载难逢,必要趁热打铁,以绝后患才是! 其实姚深也并非没有深思,碍于众臣皆在,颜面上不好糊弄,再者……左聿也还在。 “朕之逆子谋逆之事是我临安愧对天御,朕会下旨解除二人婚约,择日再为长公主挑择良婿!” 左聿连动怒都是笑盈盈的:“已拜过天地便是夫妻了,此刻再要解除婚约,王妹也免不了下堂之嫌,又有哪位大人肯收留呢?然继续留在大殿下身侧,又是危险重重,这一时叫本王很是为难啊……” 无人肯娶,更不可能再退回天御,姚深也实打实的犯了难,“既是临安有错在先,不若国君自行提出要求如何?无论如何朕都会尽力满足国君。” 左聿唇边噙笑,潇洒凛然,别有用心:“皇上言重了,本王只是心疼王妹罢了,并未想过以此相要,从临安获利。” “那国君的意思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2章:死士条件 “王妹的终身大事,自然该由她自己决定,还是待本王回去问过王妹心意,再来禀告皇上如何?” 姚深知回转得宜,自然应允,“还是国君心思周到,想来再好的夫君也及不上公主芳心所属啊,我临安男儿千千万,任长公主挑择便是。” 反正无论左馨看上何人,那人再如何不情愿娶她,也违抗不了皇命,便如去年今日的她与沈栖迟,是多么的互相厌烦与排斥,谁曾想能修成今日之果呢? 云舒这样想着,无奈一叹。 左聿看了一眼地上的“刺客”,“王妹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这大逆不道的刺客,却不能轻易放过。” 那人一身黑衣,匍匐在地张口难言,俨然是被捏断了下颌骨。 姚深忖难得活捉了一人,总算有审问之机了,然见殿中朝臣面面相觑,大有惊吓与倦色。 左右行刺的主使已经定盘,再留这些人下来看热闹也是无用,便道:“自然是不能放过,他惹得众爱卿心神兢惧,早该处极刑,好在天网恢恢,众位爱卿的安全重得保障,便都跪安离宫吧!” “是,微臣告退……” 云舒偏首,感觉身侧瞿枫也跟随臣群一同退下了。 “父皇,这刺客当真可恶,屡次行刺您不说,还伤了五皇弟,儿臣见皇弟伤痛,着实不忍。” “二殿下仁慈,方才微臣已替惠王殿下诊过脉,暂无性命之忧,殿下尽可安心。”除了姚汜,姚瀛难免风头再起,出此言论怕要重博圣心,颜景泽不能不防着点,“倒是您的手伤,调养了有小半月,不知恢复得如何了?” “多谢大人关怀,本殿……也没有大碍。” 谈及此,姚深便想起那日在勤政殿的暗箭,摆明了与今日的一模一样,可恨姚汜一直“深藏不露”,竟想将这几个皇弟全部铲除。 “你这贼人,专与皇室作对,说!是谁指使你的!” 那人狼狈的哼哼了两声,姚深蹙眉,利芒稍掩,“接上他的嘴。” “父皇,口中藏毒虽除,但若他死心已决,也唯恐咬舌自尽……” “那又何难,容微臣喂他一剂软骨散,散去其力,届时便是求死也不能。”颜景泽也不等姚深答允,径自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此乃毒教良品,凡服下此散者皆感浑身无力如同废人,若没有解药,半个时辰之后便会化为一滩血水,乃毁尸灭迹之最佳选择。” 对那人解释完,才转过身向姚深道:“皇上,还请抓紧时辰审问。” 姚深也随之半明半暗的笑起:“我临安能得颜院判入驻,当真是如虎添翼啊……快给他灌进去!” “臣遵旨……”颜景泽俯身,一双尘埃不沾的素履闯入那人的视野,紧接着下颌被一只白手套捏住:“兄台可要想好了,如实答了皇上的话,在下便会给你解药,否则……兄台死后便是连个全尸都没有呢。” “唔唔……”那人来不及开口,白手套已经掭开瓷瓶上的启封,一股脑灌进他的喉咙,待药性发作,他又熟练接上他的下颌,一系列逼问的动作行云流水,怎么看都与狠毒刁钻搭不上界。 “好了,请皇上过问。” 姚深华发耀眼,视线冰冷而透彻:“朕只想知道是谁指使,并无滥杀无辜之意,你没有伤到朕,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若肯如实招来,朕或许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出尔反尔呢……” 姚瀛上去便是一脚:“逆贼,竟敢对父皇不敬!”那人吃痛闷吟,继而笑起:“二皇子也养过死士吧……难道不知死士只会对自己的主子心存敬意吗……哈哈哈……” “你……” “好了瀛儿,你退下!” 云舒闻言默默一震,脑中不可抑制的蹿出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孔。 凌岸……你究竟在哪…… 那人道:“要我说实话也可,立刻帮我准备马车与银两,给我解药并派人护送我出城,我便一五一十的说来。” 姚瀛受斥不再出言,云舒揣他许是被那人话摄,怕姚深会将豢养死士一事再度牵扯到他身上,他好不容易才消除姚深的疑心,断不能再陷入疑潭。 “好……朕答应你。”他袖子一挥:“去准备。” 那人狡狞笑道:“你做皇帝那么多年,想要害你的人何止我家主子一人,如果不是你重此轻彼,主子也不想那么快就要了你的老命!” “重此轻彼?” “怎么?嫡长有序,尊卑分明,你一向如此处事,这会子倒装糊涂了?” 姚深看了一眼姚瀛,话引:“嫡出已被削爵,难道还不足他高枕无忧吗?” “削爵有何用,中宫一日不易主,嫡子便有东山再起之可能,贵妃娘娘忍辱负重多年,怎会不明白唯有斩草除根才能一劳永逸的道理。” “周妃……”姚深眼底是清明如水的冷静,树大招风,他怎就忘了后宫与前朝从来就瓜葛,嫡子受冤,安知不是后宫层层妒意驱使所致啊。 周妃久在皇后之下,难免有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正说着,殿外突然起了一丝骚乱,“贵妃娘娘……您不能进去……” “贵妃娘娘……” 众人回眸,只见一美貌得体的妇人推搡在两个侍卫间,委屈连连:“你们别拦我……让我进去……皇上……本宫要求见皇上……” “谁在大呼小叫?” “皇上,是周贵妃娘娘,她要求见您……” 姚深恼了妇人之举,“抛头露面还敢强闯金銮殿?朕不想见她,给朕押回去。” “不……皇上!臣妾冤屈,汜儿冤屈,求皇上见一见臣妾,否则臣妾便长跪不起!”侍卫强推她不得,随即见她提裙下跪,颇有视死如归之势。 “皇上,这……”侍卫为难了。 姚深嗤叹了一口气,完全不为所动:“由得她去,她愿跪便跪吧,直到跪到她自己满意为止。” “啊……”侍卫轻唏,周氏逼迫无用,转眼又生出另出苦肉计,“皇上!您妄信流言,真真是冤枉了臣妾母子啊……臣妾侍奉您多年从没有过违逆之举,今日受屈受辱,皇上不愿听臣妾辩白,那臣妾唯有以死明志了!”话尾从发上拔下一根金簪,扬手便要刺向自己的颈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3章:陷害私通 “啊娘娘……娘娘住手啊……”侍卫前去制止,不过慢了一步,周氏颈间已见红染,姚深其实也不在乎她的死活,弱水三千少她一人又何妨。 云舒知晓她不会真的下手,若是死了,剩下姚汜便真是孤军奋战了。 愚蠢又辨不清形势,同样没有半两脑子的母子,就活该成为他人夺储路上的垫脚石。 左聿神情柔和散淡,也没有多虑:“贵妃娘娘如此郑重其事,也许真有冤情也不一定,皇上何不就听她一听,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左聿开口,姚深自要斟酌给其三分薄面的:“既然国君替她说话,朕便见一见她。” 周氏扔掉手中金簪,仓惶而至,跪地那一瞬煽动空气流转,掀起了云舒轻盈的裙摆。 云雾般柔和舒软的罗纱,卷着清幽的香气,蔓延到殿中每个人的鼻间,周氏这才注意到她,盲了一双眼还能立足御前的女子,这临安除了沈家那位少夫人,再无旁人。 不知何故,她也一直跪着?莫不是在御前失言被训斥了吗? 也是,瞧她仪表不整的模样,如何能入得了皇上的眼。周氏心中聊有安慰,忍下颈间的疼痛道:“皇上金安,臣妾听闻汜儿被贬,特来替他申冤!” 姚汜被贬是片刻之前的事,这便赶来了?她的消息还挺灵通啊。 姚深探究的目光闪烁,并不明问:“证据确凿,还何来冤屈?” “皇上,汜儿一向恭敬,是不会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儿的,一定是有人陷害!皇上,您可不能冤枉了您的亲生孩子啊!” “贵妃娘娘打量父皇与我们都是傻子吗?皇兄与刺客生情有孕,众臣皆已见证,又有同党证词佐证,行刺逆举一目了然,您一句有人陷害,便想洗清皇兄罪行吗?”姚瀛不吝落井下石,对待庶母的态度异常傲慢。 自然,周氏早就受够了如此被人看低的感觉,转瞬与之争辩起来:“本宫知道你一直视汜儿为死敌,早怀铲除他之心,所以你便想方设法的陷害汜儿,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姚瀛饶有兴味的瞥向她,仿佛在看一个笑话:“天子脚下,娘娘说话可要有凭证,胡言乱语涉嫌扰乱宫闱,当心惹了父皇不快呀。” 周氏咬牙切齿:“本宫扰乱宫闱?应该是你拈花惹草,与人私通,秽乱宫闱吧!” “你说什么!” “本宫说你……” “都闭嘴!”姚深一呵斥,周氏反说得更带劲:”皇上,臣妾之所以这样说并非没有依据,二皇子与人私通,暗通款曲,被汜儿察觉,所以他才要除掉汜儿,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也是为了那个女人!” 宫内之事瞬息万变,牵一发动全身,能从谋逆扯到私通,必然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云舒心下微乱,黑蒙蒙的四周,好似一下聚集了无数视线,注定要推她做上主角,几不可察的呼出一口气,面上仍是不喜不嗔,淡若琉璃。 “贵妃娘娘休要信口胡说,污蔑本殿名声!” “汜儿竟是这样遭人陷害的?”姚深估了估时辰,故意听她枝节横生:“那他是洞悉了瀛儿与谁的私情,又有什么证据在手?” 周氏侧过面去看一眼云舒,恨恨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臣妾身边这位沈夫人!” 云舒早做了心理准备,被她诽谤也不慌张:“贵妃娘娘身处高位,怎也不懂何为谨言慎行呢?” “你……” “臣妇与二殿下光明磊落,绝无私通。” “哼……本宫料定你不会承认,所以早就请了证人来此!” 云舒偏向她唇边凝的笑容出尘脱俗,如斯淡然将周氏的跋扈衬得难堪,“看来贵妃娘娘很在意二殿下的私生活啊。” 周氏感觉被她暗讽,更不耐:“皇上,还请容臣妾请证人来此,一证臣妾所言不虚!” 此情此景,倒像极了昔日姚溪指证她与颜景泽私通的样子,说来也讽刺,每每这种时候,沈栖迟都不在场,是上天笃定了她能一手搞定吗? “传!” 谁也没想到,这证人竟会是姚瀛府中正妃,“妾身二皇子妃苏氏,拜见皇上,拜见贵妃娘娘。” 姚瀛谙乎苏氏向来忌恨云舒,等会儿不知要怎样添油加醋呢,话说回来,自己的老婆来指证自己外有奸情,究竟是要踩他的脸,还是踩她自己的? “正妃别来无恙。”云舒先发制人,不欲在气势上输给她。 “沈夫人也是。” “上次邦交宴饮上正妃颠倒黑白,出言污蔑臣妇,不想才过了几日,便又耐不住性子了,看来是殿下对您的惩戒太轻了。” 苏氏是怀着怎样愤恨的心情来此,闻言挑衅怎还能按捺?“刁妇,你休要嚣张,上次殿下证你清白,实属被你勾引迷惑,本宫也罢了,但你夜半入王府,还与殿下有书信联络,如此种种却是你无法抵赖的!” “哼?书信联络?”姚瀛一改往常冷硬性子,也不疾言斥责,这令苏氏有些不习惯,“正妃说得确有其事一般,想必是看过书信,也一并带来了吧。” “殿下……” “本殿在问你,带是没带来。”他近她两步,难得平心静气的问话,实饱含了万般狠戾。 苏氏随他退了两步,结巴道:“带……带了……” 姚深座上不语,且看二人如何自证,也是为了打发那所谓的“半个时辰”。 苏氏命身后婢女将信件递给姚瀛,姚瀛却没伸手去接。 剥离似的凝视,然后收回目光:“这便是本殿与沈夫人的‘情书’吗?” “……”苏氏不语,没来由的越来越后怕。 “你如何断定,这信是出自本王与沈夫人?” “啊这……“她一愣,才道:“妾身认得殿下的笔迹,也机缘巧合见过少夫人手书,所以……所以也认得……”怎的感觉她在他身前,被压迫的心虚非常,节节败退呢? 然后姚瀛润如美玉的笑声传出:“原来是这样啊,正妃心思细腻,有过目不忘之才能,可算得是女中诸葛,不知是否是本殿前世修来的福分呢。” “殿下您……” “随便你有多确信这些信件的出处,本殿与沈夫人抵死不认……你也没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4章:指鹿为马 苏氏语塞,周氏赶紧插话帮腔,可别叫自己被自己人坑败了,“不认算什么本事,有能耐的,即刻手书两行与这些信件比对比对,是非对错一看便知!” “贵妃的方法……勉强可行吧。”疑云漫开,让在场之人都看不透姚瀛的心思。 云舒屈身,媚而自若:“臣妇也愿手书,配合殿下。” 二人答应的这么干脆,不禁叫人怀疑他们早想出对策了,可也没见二人通气啊,更何况云舒看不见,自请读书写字不会自取其辱吗? 下一刻,姚瀛唇衔笑意的提议:“就这样对照着写有什么意思,正妃既说认得本殿与沈夫人的笔迹,那不如请国君与颜大人一同协助书写,然后将我二人的字迹混于其中,正妃若还能准确辨认,才算真正可信啊……” “哈哈哈……”左聿隔岸观火般轻佻笑出,坐实他看好戏的态度,“本王看这法子可行,在场谁都没看过那些信,盲目比对,是考验正妃的眼力了……” 苏氏的不愿难以言表,眼见左聿都附和,她也只有硬着头皮应下了,周氏则完全信了苏氏所谓的物证,并没有阻止她。 “怎么?你怕了?” 姚瀛冷冷蔑视,眼波里鸩满阴狠,苏氏抬眸仿若会被吞噬一般,慌慌张张撇移,“妾身,妾身当然不怕!” “很好……那就去准备笔墨吧。” 姚深也被这类似游戏的自证引出些兴致,稍显悠哉,他倒要看看云舒如何扭转局面,彻底打烂苏氏的脸。 纸笔很快被送上来,云舒欲起身,却因跪的时辰久了膝盖发麻,起身没晃两下又跌了回去,颜景泽眼疾手快,臂弯一揽,情绪漠漠。 人前都如此,人后还不知道如何不知检点呢! 周氏看了在心底暗贬,心想她最拿手的不就是这故作柔弱的模样吗?卖弄狐媚,惹人怜惜? 云舒跛行至书案后,颜景泽才放手:“夫人眼睛不便,不写也无妨的。” 她心头一暖,摸索着坐下:“多谢大人好意,臣妇身无所长,唯对念书习字略有深涉,勉强还可拿的出手,不知……正妃想指定臣妇书什么内容呢。” 苏氏向她透出怨毒的目光,“本宫体恤夫人眼盲不便,便让夫人自行选择吧!” “如此……就多谢正妃了,”云舒在一方案间摸索竹笔,游移之际,一阵轻柔的抚止绕上手背,“夫人,墨……已经研好了。” 白手套拂开她的掌心,将笔递了进去。 云舒唇边漾起旖旎一笑,如清风徐来,波澜不兴,“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颜景泽手下微滞的一瞬,被云舒握住,二人同执一支笔,在侧目看来,显得无比暧昧与契合。 “……”他在心中反复吟诵这两句词,多像这丫头向他含蓄表白的言语啊,可是他明白,就是在梦里也不会有这么一日的。 众人同怔,然后闻她婉然盈笑:“就书这两句,诸位以为如何?” 指间一紧,颜景泽的视线恢复活跃。 这丫头传递另番心思的方式倒是别具一格,叫他又惊又喜,连失落都统统冲淡了。 “当然可以,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是每个人都盼望得到的,贵妃娘娘觉得呢?” 转口问到周氏,她还沉浸在云舒见缝插针似的狐媚中,鄙夷非常,“本宫如何?” 颜景泽玩味道:“自然是请贵妃娘娘也参与书写,提高辨认的难度啊。” “如此不就是想害她辨不出来吗?你摆明是帮衬他二人,究竟存了什么居心?” “微臣惶恐,贵妃娘娘是不愿写,还是不敢写呢?” “笑话!本宫有何不敢?” 他浅眸中神采淡淡,“不敢……自然是怕娘娘的字迹才是与那些信件上最相似的……” ”你竟敢诽谤本宫! “你闭嘴!” 姚深一斥,周氏悻悻安静了,“让你写你便写。” 推三阻四反而叫人疑心,云舒与姚瀛懂这个道理,周氏身在利处却不懂,有够愚昧。 “是。” 颜景泽浅笑依旧,转过面去,正迎上姚瀛明灭不定的凝视,眼神交换,心领神会,而后一切都可水到渠成了。 不用半刻,太监总管已“配合”周氏将众人所书收集在一处,反复打乱,再平铺于书案。 为了公平起见,落款提名都在背面,也限制了苏氏辨认时只能用眼,不可动手翻阅。 “好了苏氏,五张手书皆在眼前,速速辨出瀛儿与沈夫人的。” “是父皇。”苏氏满满的胸有成竹,仗着自己对姚瀛知之甚详,一眼便认出了他书的那张,讥诮略过眉间,有意无意的看向云舒,如同炫耀。 云舒自然是看不见的,只耳闻左聿轻柔平缓的清嗓之声,不知是否在警告苏氏什么。 而云舒所书那张,根本就不用辨认什么笔迹,只寻那份写得最为扭曲难看的便是,“劳烦公公,这一张。” “这一张是……” “沈夫人所有。” 听到结果,云舒显露意味不清的笑容。 “好了,查验落款是否准确。”姚深催促道。 “是。”太监总管将纸翻过,两张皆无一笔落款。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 “皇上,这……这上头,没有署名啊……” 姚深布出困惑,随即看向一行参与之人:“这两张是谁写的?” “这还用问吗!正妃怎会认错自己夫君的字迹呢?至于另外一张……字迹如此潦草幼稚,一看便是沈夫人的杰作了!” 姚深不语,听左聿温柔悱恻的吟笑:”呵呵呵……贵妃娘娘看事物这样草率鲁莽,也真是难为你还能对证据确凿一事严辞异议,本王佩服啊。” 周氏虽愚蠢,却听得出他话里嘲弄,碍于情面,她耐下性子回道:“天御王何出此言,中伤妾身啊!” “没什么,只是见到有人指鹿为马,有感而发罢了,娘娘别见怪。” “指鹿为马?你……” 左聿优雅卓然,完全不似出口伤人之状,周氏转瞬明了,气到郁结。 苏氏帮她道:“何为指鹿为马,还请国君明言。” “本王多嘴,正妃已确认此乃二人所书之笔迹吗?” “妾身确认,千真万确。” 又是一阵豁笑,不过是出自姚瀛:“蠢货,本殿娶了你,便是本殿毕生做过最愚蠢的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5章:只字未写 “您说什么,殿下……” “说什么……”眼睛落在苏氏身上,就好像在看一个污点,丢人现眼还乐此不疲,“你挑的……没有一张是本殿的笔迹,当然更不是沈夫人的,这般错漏百出,还如何让人相信你的举证呢。” “什么?怎么可能?”苏氏夺过纸张反复看,全然不信:“不可能的!这明明就是……明明就是你……” “那张是微臣写的。” 颜景泽淡若清风的提醒,如愿叫苏氏面上的惊愕成倍加深:“你胡说!这明明就是殿下的笔迹,你睁大你的眼睛给本宫看清楚!” “正妃先别动怒,这确实是殿下的笔迹,但却非殿下所书。” “你什么意思!” “正妃还不明白吗?那张……只是颜大人略微模仿殿下的笔迹书写,便轻易骗过了您,可想而知,那些所谓的情书也是世人皆可仿写,根本算不得私通罪证。”云舒语气似水流转,竟遭苏氏强烈抗议:“你们串通!故意使这招引我上钩,真是太卑鄙了!” “这不对!” 周氏看了一眼书案上余下的纸张,张张工整没有一点儿蒙眼书写的痕迹,“沈夫人这张正妃辨对了!” 左聿挑眉,眉宇间透出无奈:“十分抱歉,那张是本王随手涂鸦之作,叫娘娘……见笑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怎么可能蒙眼还能字字娟秀?云舒何来这么大的功力? “娘娘可是疑惑,余下那几张里头,怎可能会有臣妇之作呢?”云舒难得放纵一笑,将嘲谑隐藏在歉意之下:“如娘娘所想,臣妇眼盲,是写不出那样齐整的字来的,所以为避窘境,臣妇打从一开始,便没有写下半个字……” 周氏与苏氏呈现相同惊骇的神情,竟敢阴她们! 不过,姚汜都逃不过众人联手设计打压,深宫妇人更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半晌,苏氏颤抖说道:“云舒……你这个贱人!竟敢在父皇面前玩花样!你已犯了欺君之罪!” “要论欺君?本殿与夫人一样,只字未写,你莫不是想将本殿一同问罪吗?” “妾身不敢……” “本殿看你敢得很!” “行了,朕乏了!此事到此结束,苏氏举证无效,殿前攀污,拖出去掌嘴二十!” “啊?”苏氏慌了,扑通一跪:“父皇!儿媳冤枉!儿媳没有污蔑云舒!殿下受伤那夜云舒进王府是府里人都看见的!儿媳真的没有说谎啊!” 受伤那日,不就是他吩咐散布谣言那日吗? 难道云舒从沈栖迟那里听了消息,故跑去告诉姚瀛,所以姚瀛才会在宴席上与姚澈争夺饮酒,并非因为对他的孝心? 如今姚澈之心他已深信不疑,唯有这姚瀛,亦正亦邪的极难琢磨啊。 “你是亲眼所见?” “儿媳亲眼所见!殿下原是要连夜进宫的,结果见那女人一来便作罢了,可见殿下对她多重视啊!” 云舒与姚瀛相约一震,姚深暗影沉寂的眼中探不到底,逐渐在二人面上释放着不易察觉的冷峭,殿中一下谧起,连跋扈猖狂的苏氏也被这寒意压了下去。 难道她说错了什么吗? 苏氏缩了缩脖子,扭捏跪在了原地。 正当众人不知姚深作何想法时,一旁地面传来弱吟:“喂……你们……你们到底还审不审了……时辰快到了啊……” 视线汇聚过去,原来是那个服了软骨散的黑衣人,姚深被他一扰,决定暂缓深究:“朕凭什么相信你所言都是真的,而非编造?” “你……我都死到临头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空口无凭,想从朕脚下逃过谈何容易。”姚深看向颜景泽,“传官报时辰了吗?” “回皇上,方才报过,想来不足一炷香,这贼人便能化成血水,死无全尸了。” 那人一听更急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老不死的居然说话不算话!” “朕只答允你说出实话便可饶你一命,现下真假难辨,朕为何不可宁枉勿纵?” “你……”黑衣人咬碎一口牙,不管不顾,豁出去般道:“我发笄中有主子的飞鸽传书,你拿去一看就知!” 发笄中空? 云舒腹诽,这姚澈还真是下了很细的心思,千秋节是要害姚瀛,这次还能连带害了姚汜,一箭双雕,将姚深重重疑心利用的很是彻底啊。 木笄中暗藏银针,若查看之人置于眼前细研,必定要了他一只眼睛,防不胜防,姚深吃过一次亏,自然谨慎再谨慎。 果然一根银针落地,从木笄内壁取出一卷字条,上头依旧是姚瀛的字迹,“伶人事败,乱箭替之。” 短短几字言简意赅,让姚深一下便明白了,他按兵不动道:“这仿佛不是你家主子的字迹。” 哪知那人嗤了一声:“你连这都不懂?切……若用自己的笔迹,岂非将把柄送给你?主子自然是恨谁,想嫁祸谁,便用谁的笔迹了!” 如此一言已将姚瀛的嫌疑洗清,千秋节,勤政殿,乃至今日婚宴,所有暗箭刺杀,皆是这黑衣人的“主子”所为。 “原来如此……你这死士还真是贪生怕死,为了活命连主子都能供出来,果然不一般哪。”姚瀛洗脱冤屈,说话底气也足了些。 “呸!废话少说!”那人满不在乎的一啐。 姚深道:“既然不一般,你的纹印也定纹在旁人难以企及之处,可肯给朕瞧瞧?” “你个老东西好狠毒啊!纹印在骨,你这样不是想将我凌迟吗?” “哈哈……你老实交代,朕便只划你一刀,倘若遮遮掩掩,才要凌迟……来人!” “诶!别别……”黑衣人一副怂样,躺在地上像一条待宰的鱼,“我的在左手手腕上!在左手手腕上!” 姚深眼中的讥诮转化成鄙夷,挥过侍卫削肉露骨,那人浑身无力,尽管疼痛难忍还是不能动弹分毫,只能生生吞下痛色,哀嚎不止。 周氏与苏氏从未见过这种场面,惊恐万分,先是花容失色的弓身作呕,然后干脆两眼一番,齐齐晕了过去! 姚深见状眸子半眯,冷冷命道:“抬出去。” 私通一事算是告一段落了,眼下黑衣人纹印何样,才是姚深最关心的,“如何了?” 侍卫动作利落,收刀拱手:“回皇上,仿佛是二龙戏珠的图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6章:尽收囊中 预料之中的事。 黑衣人满面冷汗,口唇发白,似有晕厥之势,但口中还在不停絮絮:“快给我……解药!” “颜卿,给他。” “是的皇上。”颜景泽又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模样与方才的那个,也没什么区别。 药到嘴边,黑衣人企盼的目光更热切,而颜景泽儒雅一笑,将药徐徐倒在了地上。 “你……” “皇上息怒,微臣方才是与这位兄台开了一个玩笑,此药散力却不致死,一个时辰后便可自行恢复体力无需解药,当然……也不会化成血水,兄台……在下失敬了。” 黑衣人刺目怨毒的目光射向颜景泽,“你这个狡猾的男人,竟然诈我!你们……”话还没说完,便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颜景泽薄唇微挑,鄙睨抬面,“皇上,这贼人要如何处理啊。” 行刺匪类,还敢与他提条件,姚深怎会真的容他?何况语出不敬已是死罪。 审问的目的已经达到,再留他也是徒增后患,“拖下去,五马分尸。” “是皇上。” 侍卫将其拖出金銮殿,在地面遗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真相终于“水落石出”,云舒偷偷松了口气,再感殿内空气稍有流动,沉闷略减。 姚深自诩看事全面而细致,再无可能被自己的皇子蒙蔽,可姚瀛那始终不明朗的立场,仍旧叫他疑虑不已。 “传朕旨意,姚汜欺君害弟,大逆谋乱,即日起革去皇室尊荣,贬为庶人,自身及其府中诸妾终身囚禁王府旧邸,不得朕令任何人不得探望!” 颜景泽不露声色,对于天子实锤也没有崭露过分的欣喜,实乃沉得住气之人,沉寂片刻,他突然道:“那其母……周贵妃娘娘呢?” “周氏污蔑皇子,禁足半月,再停半年月例!” 事情了结的差不多了,他也是时候要亲口问问心中所疑,眼波在堂下深邃一览,道:“朕乏了,你们都退吧,瀛儿与沈夫人留下。” 姚瀛看了云舒一眼,知道接下来又是一场硬仗。 这丫头当真命运多舛,一路走来步步艰险,仅仅是为了维护他,便受了多少贬损与羞辱,可他身为男子,碍于君威,少不得力不从心了。 众人退散,唯留二人缄默静驻。 细心的云舒察觉,姚深为避隔墙有耳,将近身侍候的宫人也挥退了,看来是很谨慎。 “独独留你二人下来,除了周氏胡言你们私通之事,朕还想问,你受伤那夜,究竟因何入宫?” “父皇,儿臣只是……” “皇上,殿下是为寻一样东西。”被打断,姚瀛一惊,确不知如何回答得宜,然云舒很镇定。 “东西?什么东西?” 有什么东西重要到夜半进宫,那时辰宫门可都下钥了啊。 云舒漫漫噙笑,“还请皇上稍安勿躁,殿下进宫只为寻一块琉璃翡翠玉,并无意兴师动众的。” “什么玉?” 姚瀛思绪飞速一转,腹中沉淀,吐出均匀的气息:“是的父皇,儿臣是不慎丢失了那块玉佩,心想王府寻它不得,就必定在宫里了,所以才想进宫。” “一块玉佩而已,何至如此?” “儿臣私心,想着那玉佩上的图案与屡次行刺的刺客身上的纹印一模一样,唯恐被有心之人拾了去,再拿来作为诬陷儿臣的证据,故才如此重视。” 姚深将信将疑,又道:“纵是如此,怎么就刚好被沈夫人捡到了?” 云舒回:“这个怕是殿下也糊里糊涂的呢,那日邦交宴饮散席后,臣妇特地在殿外等殿下,想亲口言谢殿下为臣妇作证之事,不想小皇孙活泼可爱,见了臣妇很是亲切,也是臣妇一时失仪,便去抱了渃儿一会儿,那玉佩定是那时掉落在臣妇袖口里的。” “如此说来,那玉佩你早就赐给渃儿了?” “是父皇,儿臣也没想到机缘巧合,引发了一场误会,苏氏一孔之见,连累沈夫人受人污蔑,当真惭愧。” 这样勉强能说得过去,姚深径自思索了一会儿,“你先退下,朕还有别的话单独问沈夫人。” “父皇……”几乎是脱口而出,欲言又止的面上画满了焦虑。 姚深到底想干什么? “怎么?不放心沈夫人独自面圣吗?” “不是,儿臣是……”姚瀛抿唇,尽管伪装得当,还是泄露了一些不舍,“儿臣是想您今日受惊,又饮酒过多,怕您龙体劳累了。” “朕无碍,你退下吧。” “是。” 一向对云舒另眼相看的君王,能生出的心思,除了占有,还能有别的吗? 这丫头看求妥协,实则贞烈非常,若是父皇要…… 他大手攥紧,迈出金銮殿的步子犹如千斤般重。 云舒听四周无声,不知是惧还是慌,只得屈膝行礼:“皇上有何吩咐?” “朕……很欣赏沈夫人。” 这话吓得云舒瞬息跪下:“臣妇无才无德,皇上抬举了。” 姚深饶有兴致的笑道:“何必急着自贬,方才夫人在应对种种棘手情形时亦游刃有余,处变不惊之才能,比起中宫,也未见得逊色……” 中宫?这是要推她僭越? 她垂眸低头,身子僵硬起来:“是臣妇卖弄,在皇上面前指手画脚,班门弄斧,臣妇死罪!” “啧啧啧……” 一阵赞讽共存的咂声由远及近,掺杂缓慢而有力的脚步声传入云舒耳中,姚深悠悠起身,无人搀扶便下了金阶,一步一步,不重却震得云舒心头发紧,乱感如麻。 微到极致的龙涎香气味儿,似有若无,从龙衮下摆处散出,云舒意识到他无声的贴近,头埋得更低。 静得越久,自己的心跳声便越清晰迅速。 就当她以为自己快要心悸而亡时,姚深终于开口:“云家出美人,你与你的堂姑母,都可算是倾及一时的绝色女子,朕很遗憾,没能将这天下万美,都收进囊中……” “姑……姑母……” 姚深突然提及她父系族人,有何意图? 天下万美尽收囊中,难道他不吝赞美她只因也想将她这束美好,堂而皇之的纳入袖中吗? 怎么可以! 僵硬蔓延到唇角,云舒两弯淡眉几乎要拧到一处。 “朕的贤贵妃,惠王的生母,便是你的堂姑母。” “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7章:我不是她 姚深算准了她的意外,厉眸一弯道:“没错,贤贵妃也是你云家的女儿,不过……是庶出不得宠罢了。” 云舒怎么会信,阴险狠毒的姚澈,竟与自己血脉相连? 从前沈栖流提起,姚澈与沈家两子其实是表兄弟,沈安士的原配是姚深的皇姐,也就是姚澈的皇姑姑,云舒婚配沈栖迟,才随他唤姚澈一声表哥,实则二人并无联系。 如今这样说来,姚澈却是她名正言顺的表哥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云舒便更在乎姚澈的心思,他是否也知晓个中内情呢? 见她不说话,姚深也不在意,像叙事一般将贤贵妃的身世道了出来,“你还小,姝儿的事情又不光彩,想必族中长辈也没有告诉过你。” “姝……儿?” 谈起这个昵称,姚深眉眼间柔情浮动:“此‘姝’非彼‘舒’,同音不同字,也不知云家是愧疚还是什么,才给你择了此字为名。” “姑母……到底发生过什么?” “姝儿出生那日,姝儿的祖父便病逝了,此后一年雪灾洪灾相继来袭,偏远地区颗粒无收,眼看就要形成饥荒,先皇命太史监占卜星象,占卜所得姝儿诞辰那日乃极凶之日,必要将那日诞生的孩子全部处死,方能解煞。” “云家不忍血脉被诛,族中长老相聚商议了一日一夜,决定逆天而行,将姝儿送给江南一个农户抚养。” 云舒听得心内悲戚,也为贤贵妃不平:“世事难料,何况天灾?将灾祸怪责到婴孩身上,以命代偿,便算是顺天而行了?” 姚深沉默不语,她意识到自己有议论先皇之嫌,弱弱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收养姝儿的农户利欲熏心,平白收了云家许多体己,却不肯再舍一口饭给姝儿,在她七岁那年,他们见姝儿模样可人,便将她卖入江南的一艘画舫中,由她自生自灭……” “太过分了!” 原来姚溪曾抖落的姚澈生母的出身,确也没说谎,不过她不知,其实贤贵妃出身并不低,只是遇上了天灾,还有那个迷信无情的君王。 想到此,云舒不禁开口问:“皇上,是一早就知道姑母的身世吗?” 姚深始终流连在她身上的视线晃了晃,道:“沈夫人是女子,果然更在意男子是否情深,矢志不渝。” “我……” 她有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与君王谈论情深义重,难道不是在自找难堪吗? 他若专情,何以还会与那么多女子生儿育女,可他若不情真,又怎会撇开贤贵妃的“不祥之身”,将她从江南带回云城,纵有皇太后百般阻挠,还是追封,给了她死后的荣耀。 君王之重,就是会迫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被定义为招来灾厄的女子,即便无人知晓,也绝不适合纳入宫中为妃的,可是姚深…… 哎,云舒在内心哀叹,此时此刻有些不知该如何看待这位“矛盾”的君王。 姚深既自诩为男子,至少这一刻他的情意与寻常男子都尽相同,贤贵妃去了以后,他兜兜转转二十几年情无所寄,如今放眼再觅,能让他重新体会年少轻狂的女子,竟然还是云家的女儿。 始料不及,却格外惊喜。 他负手而立,经历岁月沉淀的身躯依旧挺拔如松,轩昂阔步,微微向她俯过的腰杆,佩饰满坠,金灿生辉,随他沉沉开口,琳琅作响:“舒儿,朕很欣赏你,很喜欢你。” 云舒听着这别扭的昵称,才想起此前每每这样被他唤起,都是沾了贤贵妃的光,于是不断向他表露着生疏与反感。 “皇上……皇上醉了,臣妇先告退了。”她也顾不得姚深就在她身前半尺,自行主张的跪安起身,在那一刹撞进他的胸怀。 无心冲撞,立刻惊出一身薄汗:“对不起皇上,我……” “臣妇……是臣妇死罪……皇上恕罪!” 瞧她吓丢了魂的模样,与当年的贤贵妃都极其相似,姚深刀削的侧颜暖上情愫,不断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冒失的丫头,就是画舫当中琴技卓然的姝儿…… “舒儿……” 云舒懊恼极了,为何要好奇多言惹他忆起甜馨的往事?他如此称呼,究竟是唤她,还是唤贤贵妃? 急忙跪下去的身子惊中带颤,脸几乎都要贴到地面,姚深隐含几分宠眷,轻声轻语:“你起来,单独在朕面前不需拘礼……” “臣妇不敢……” “沈夫人自然不敢,舒儿便没有那么多讲究,起来吧。” “……”她咬着牙俯在地上,不敢再逾半分。 姚深兴趣盎然,和风般笑道:“是想朕亲自扶你不是?” “不!不是的……”又一阵冷汗,从姚深的角度向下,粗略可见轻薄宫装下的纤背,线条优美,却一点儿也不柔和,口中言着不是,就是没见行动。 他合眸一叹,屈膝下去,握住了她的手:“让朕怎么说你好啊,固执可当不成膳食……” 印象中的姚深,早已疑心暗鬼到无人之境,为何偏偏在面对她时,会这样毫不保留。 帝王的牵制,叫她绝无还手之力,被拉着站起来,云舒像避瘟神一般撤回自己的手。 姚深只觉掌心微湿,是她紧张心慌的汗液。 如斯情景,在他欲买贤贵妃一夜良辰之时,也曾上演过,她说她卖艺不卖身,无情不同榻,情字在她眼中是最珍贵干净的东西。 轻笑飒然,更显云舒矫情,“甩开朕的手,便是甩开天子的扶持,你已经不想在朕座下当差了吗?” 准确说是沈栖迟不想在朝堂混了? 她束手无策,几乎要哭出来了:“皇上……何苦要为难臣下之妻……” 沾了露水的梨花,叫姚深心上一紧:“哭什么,朕何时说过要为难你了?” “我不是贤贵妃,请皇上不要……” “朕看得清。”气恼的叹息,离她咫尺相隔,“朕很明白你不是姝儿,方才也只是与你开个玩笑,你若不高兴了,直言怪朕唐突就是。” 她咬唇,怎敢说出责怪天子的大不敬之语呢? 静了半晌,姚深恢复成初始模样:“今日沈卿没能出席婚宴,想是病得不轻,夫人可请颜院判去瞧过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8章:绝不信命 云舒还心有余悸,垂面之下,姚深仅能看到她的头顶:“颜大人要照料惠王殿下,臣妇不敢打扰,夫君的病……都是赵太医瞧的。” 姚深问这话是暗藏私心,颜景泽是御医,没有圣旨是不能为皇室以外的人看诊的,不过自从他第一次入相府为云舒诊治后,也算是熟识了,姚深问起,有试探二人私交之意。 何况昭和宫事件后,姚深耳朵里也听了不少她与颜景泽私通的闲话,除去姚溪颠倒黑白的因素,二人大抵也有过些什么。 只是这会子,她倒有意避嫌,不肯认了。 姚深勾起唇:“赵太医有些年老了,医术不免要退步,晚些时辰朕会命颜院判再过府一趟,尽快免沈卿病痛。” “多谢皇上,只要不耽误惠王殿下的康复,臣妇一家自当领受皇上天恩,不胜荣幸。” 反正就算颜景泽去看了,沈栖迟一身刀伤,也没有迅速回春的道理,云舒不明姚深的用意,只想快些应付过去。 她拘谨的一颦一笑闪烁着动人华光,姚深看得心绪交错,探手过去,在她一双盲眼前头,欲轻抚又作罢。 也许是光影明暗变化,云舒乍然抬面:“皇上……” 浓眉凝霜,姚深一身复杂而热烈的气息,让人无法躲闪:“沈夫人身受眼疾之苦,一切所愿皆受阻,朕心不安,这些日子也在断续寻求医治之方。” “臣妇何德何能,能叫皇上如此挂心。” “朕说过,很欣赏你,也很……喜欢你。” 云舒虽惊未褪,但已有五分镇定,如斯情意,何止是厚重不敢承受?她抑住骇然,平淡如水:“谢皇上喜爱,不过是生死有命罢了,世间所得与所失皆是命运,不管结局如何……臣妇都认命。” “认命?”他别过龙颜,有些揶揄的道:“能逆天下男子之心,还怕命运吗?” “臣妇不怕,只是信命。” “何为信命?” 站在高处,不免作壁上观,不体人间疾苦,云舒眼盲苦痛,饶是换成至尊于他,也难转圜。 所以她有些不悦他的一笑抿之:“若真能逆天下男子之心,那夜刺杀险象环生,臣妇便不会在男子刀下受伤流血,臣妇信命中人心险恶,怨恨无穷,何甘惧怕?” 姚深傲然挑眉,慢慢踱到她身后:“没想到沈夫人人前端庄,人后竟还有如此厉言的一面。” “臣妇失言。” “不是你失言,你是在提醒朕,受伤流血也该有朕的一番愧意,不是吗……”素纱穿过青丝,系在脑后,此刻姚深转眸睨过,深沉的凤眸宛若崖渊,漆黑而见不到底。 她忘不了姚溪残忍之手段,是如何千方百计要置她于死地,而跟前这人,偏是姚溪的父亲,偏是他利用皇权包庇纵容,盲眼之仇,日日锥心,非死方消。 柳腰挺直,姚深能察觉她柔婉下一颗嫉恶如仇的心,可惜一袭背影,不足以彰显她的傲娇。 “臣妇没有这么想。” “你口中说着没有,心中呢……” 云舒启唇,可话未落,眼前忽现白光一片,颇为刺目,她同样抬袖掩去,方才反应过来,姚深竟将她覆目的绢纱抽走了! “皇上!” 耳畔响起他玉质温润的声音:“你心中……其实是怪朕的吧。” “你……”颊边一阵暖流,她又羞又恼,气呼呼的跪下,与之作对般:“臣妇岂敢!” “你别怕,朕只是心血来潮,好奇了碧落草的奇效,怎知你还不适应……” “……” 姚深轻描淡写道出那急药碧落草,她倒有点不好发作了,是他听信了左馨口无遮掩的漏语,还是早就看清了什么? “舒儿……起来说话。” 她不为所动,开始互为揣测的心意对峙。 待适应了这亮眼的光感,她甩下袖子,任他如何都闷不做声了。 果然倔强。 不过帝王就喜欢摧毁这世间所有的倔强,扫除异议,得求臣服:“沈卿年纪轻轻,便已会招揽人心,助己成事了,其所怀爱妻之心,确不是旁人能及得上的啊。” “……” “你说是吗?” 语中的阴柔,或许还有冷冽,难以描绘,她愠色全消,杵在那儿更是局促。 就这碧落草一事,沈栖迟与她便有脱不了欺君的嫌疑,更别说今日之事,他们又有多少参与其中。 浓烈的不安生出,云舒心头不住打鼓,随着姚深静默与其气息的融汇,频频犯怵。 此情此景,姚深不仅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更令他快慰的是,他所能牵制这丫头的事情,终于也不都是子虚乌有了。 清水出芙蓉,何况这朵芙蓉坚韧异常,比任何女子都能为他制造出征服的快意,欲擒故纵似的,他没有再委身去扶她,只平平静静道:“结党营私,在前朝中屡见不鲜,是再寻常不过,也并非大的过错,朕只希望沈卿能认清现实,不要妄做蝼蚁之争。” 云舒清丽的眼眸紧合,愁容难展:“夫君心中有数,必会克尽己责,事事以皇上的利益为重的。” 他爽利一笑:“沈卿懂这个道理便是最好,纵然是御前暗渡成仓,但夫人之不幸追根究底也因朕的旨意而起,人情相抵……碧落草一事,朕只当不知情就是。” 他竟能这么大度?有关祁州赈灾的旨意,他可没有嘱过一字要她跟随而去,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姚溪生的歹心。 真要论起来,他是否要以此掩盖自己包庇纵容之过? 当真是个老狐狸,扭转是非的本领无需吹嘘。 云舒能怎么办,一国之君给的这台阶,她有几个胆子敢不下,“臣妇……多谢皇上隆恩……” “起来吧。” “皇上……”她面上无光,从占理到理亏,就在几息之间,拧巴了半晌,只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张扬溢满龙颜,只归属胜利者:“为着姝儿的身份,朕与你也算得上是家人,往后诸如此求,不必如此遮遮掩掩,直言不讳即可。” 云舒站起,又屈膝万福:“谢皇上疼爱,姑母能得您宠爱,是姑母的福气。” “是吗……你真的觉得能做朕的女人,是姝儿的福气吗……” “当然……皇上是天子,能做天子宠妃,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自然是姑母的福气了……” 君威迫她说了违心的话,却看不出姚深满意与否,安静须臾,云舒心慢沉,每应一句都如履薄冰。 倏然,天子启口,语气飘逸:“既如此,舒儿……可也愿做朕的宠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9章:不舍得给 此刻颇有兴趣的看着云舒,不知者她天性使然,会作何回应。 任她允与不允,姚深心中都有了准备,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她会给予自己反问一击:“那皇上能给臣妇什么呢?” 他一愣,然后笑意盎然:“你想要什么,朕都能为你寻来,只要你说得出来。”两鬓缕白,风霜尤染,姚深略显沧桑的面上,出现了久违的鲜活。 姚瀛曾经对她说过,若她可以年长几岁,而他又可以年轻一些,二人才算得上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的一对夫妻。 如今姚深这般问来,显然在他心中,年岁是最不要紧的一环,连同姚瀛所能许给她的正妻之位,也通通无法作数。 她暗嗤一声,君王口中所谓宠妃,竟是连姚瀛一半疼爱都没有,算什么梦寐以求的福气…… 淡淡一笑,一双盲眼并未折损她的美丽:“若是臣妇想要这中宫之位,皇上也舍得给吗?” 与之相似的云淡风轻,他扬起唇角:“中宫之位,必是身负主事才能之女子才能配得上,舒儿以为自己够不够格呢……”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才能的有无之间,终究还是仰仗皇上的恩赐。” “伶牙俐齿……”姚深用贬味道出这褒词,龙衮微拨,来到了云舒近身,“朕脚下这万里江山,都可以分给你,只怕你承担不起……” “为何?” “舒儿难道没有听过,太贪心的人都活不太长,尤其是……女人?” 微笑的弧度挑起,稍带妖媚:“那不是也要看这贪心对谁?皇上万人之上,若真舍得为臣妇倾尽天下,臣妇再贪得无厌,又有谁敢多言置喙?” “哈哈哈……”幽深的笑声响起,“答得好啊,云家的女儿果然心思缜密,语出精绝,叫朕艳羡不已啊……” “皇上过誉了。” “朕再问你,这中宫之位,当真是你毕生所盼吗?” 云舒不见波澜,故弄玄虚:“无谓企盼的真假,臣妇都断定,皇上不会舍得。” “说来听听。” “也没有别的,只为皇上是天下人之君,注定不能活得随心所欲。”在姚深面色深黑之前,云舒紧接道:“否则昔日的姑母便不会被刻上不祥的印记,更不会在入宫后所求不得,郁郁而终,说的难听些,为一女子舍弃天下,愚蠢又懦弱,皇上……绝不是那样的人。” 唇角冷冷勾着,还有冷笑噙在齿间,看她不为所动,手忍不住抚上她的下颌,云舒唇齿紧咬,身子一沉便要请罪,姚深怎放她迟来的收敛,长臂探过,圈上了细腰。 她杏目怒睁,已将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剜了无数遍,“皇上要做什么?” 姚深自她清澈不染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个占有欲剧增的男子,那个男子不仅强势,更有倨傲的资本:“朕是告诉你,朕舍得……中宫之位也好,锦绣山河也罢,只要你想要,朕一万个舍得给你!” 见她还要挣扎,不领情,他更觉威严有碍:“怎么?你不相信朕吗?” “不敢……” “那朕遂你心意,即刻下旨废后新立,你不会与你姑母一样所求不得,你姑母没能得到的,朕都寻来送给你!” 云舒于这豪言壮语分毫不动容,转眼赠他一抹冷艳的笑:“原来皇上今日装这情根深重,竟是不敢直面昔年之错吗!” 天子怎会有错? 姚深桎梏踟蹰,压低了嗓音:“你说什么……” “臣妇为姑母不平,痴心一生,那薄情男儿不负众生唯舍负她!以为自己余生得依,怎知他胸怀浩海,舀换一世也难取她这一瓢!” 他听明白了,她在斥他喜新厌旧,薄情寡义。 她凭何断论他与姝儿的往事?姝儿与他郎情妾意,两情相悦的曾经…… 姚深面色转青,甚是难看,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以为朕同你多说了两句,宽容些许,你便可以在朕跟前任意放肆了吗?” “臣妇不敢这么想。” “你不敢?方才斥朕凉薄滥情,不是你说的吗?” 云舒突然好笑起来:“臣妇何曾言明男儿姓名?是皇上自己心虚,深知姑母身受之屈,又弥补不及,才会这般对号入座,恼羞成怒吧?” “你……” 姚深瞧她这辩驳不惧的样子,哪儿还有一开始的羞涩紧张? 说穿了归于他太过纵她,叫她如此恃宠而骄,何尝不是另一种贪得无厌呢! 指间收紧,云舒的下颌传来钝痛:“朕提醒过你,贪心不足,命不久矣,你执意妄言大不敬之语,是不打算要这性命了?!” 而指间禁锢的一朵春桃芙蓉,除了饱含讽喻的笑容,看不出一丝愧歉,清冷的弧度划过樱唇,姚深气焰怒增,还不死心的质问:“你当真不怕死?” “死?呵……死有什么可怕?” “朕看在姝儿的面上,只当没听过方才那些话,只要你真心向朕认错,朕会大量宽恕你!”姚深不信,泱泱帝王之尊还压不住一介女流? 云舒于此台阶并不下踏,构想他因尊严受辱而恼火的模样,当真比任何寻常男子都要不堪。 眉间沉静,一言不发,当察觉他忍耐的气律越来越深重,她忽然冷冷笑出。 姚深心下一紧,分外光火:“你笑什么?” “呵呵呵……”她又持续笑了许久,才朝他冠冕堂皇的面目一字一句道:“臣妇笑皇上……自欺欺人,哼……若皇上坦然承认自己的凉薄,与先皇并无不同,臣妇反会对您生出几分敬意,然您偏要讲述自己是如何宽和大度,如何对姑母那不祥之身多加包容,呵……皇上想让臣妇以为,您是真心爱姑母的吗?” 言讫,霜透的凤眸中幽暗漫开。 “别欲盖弥彰了吧皇上……臣妇也是女人,所以明白姑母想要的……你根本不舍得给,你也根本不懂她真正所求,你……从头至尾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爱她!” “住口……” 她眼波轻柔的嘘道:“皇上……息怒……”话底是穷不尽的讥讽与嘲谑。 姚深不是姚瀛,喜怒都没有太过分的举动,只是眸光的转换,是她不能遇见的。 忽而,下颌的钳制感消失,腰间也一松。 “红颜祸水……”姚深挺拔之躯偏过,才明白,眼前这女人,与姝儿相似的,仅是一张面孔而已,“想必你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0章:区别对待 云舒轻抚痛处,不矜不伐:“舟在水面行,却在水底沉,触水底线,覆舟无奇。” 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高谈阔论,利害相权,他动气却一点法子也不得,因为他很怕她口中的皇帝,便是他一直无法直视自己的另一面。 “你走吧。” 云舒求之不得:“臣妇告退。” 顾不得去寻掩目的绢纱,避祸似的转身,毫不留恋。 行至殿门,身后穆然响起他的告诫:“回去好好照顾沈卿,往后务必学会做个惜命之人。” 她头都不回,“谢皇上教诲,惜命之人所言多半奉承谄媚,皇上若喜欢听,臣妇也可依样学来……告退。” 她是把他当做姑母的亲人,才肯真心与他谈说两句,可笑姚深想听的“真心话”,与溜须拍马之言有何分别? 同样,与一个不懂自己的男子相爱相守,郁郁而终是可以想见的。 她只可怜姚澈,姚深没有对他爱屋及乌,父子间除了贤贵妃,便都是阴谋诡计,人心难测。 任她身形闪烁的离开金銮殿,姚深重重一叹,仿佛要将这二十余年的悲怆全部倾吐。 殿外煦阳依旧,光芒铺撒。 只顾在姚深跟前逞强,现下连在日头下行走,都是难事,她垂眸轻吁,与那殿中人一样思愁不断,片时,日头渐暗,在她芙蓉潋滟的身躯上投下一片人形暗影。 嗅到徐徐的龙涎香,与姚深身上的淡微沉稳不同,这一缕更另有温泽润雅的书卷气。 她有些敷衍的笑福:“国君万安。” 左聿一直没走,在殿外沐浴阳光,半分不觉温暖,直到见到她平安出来,才松泛一些。 只是这句问安,叫他欣喜:“夫人怎知道是本王?” 云舒如实说来:“国君身上的味道很特别,所以臣妇能辨。” 盲眼之前,他抬起自己的袖子,儒雅轻嗅,久居兰室不闻其香,倒也没觉出什么特别之处。 撤手,眸露担忧:“夫人进去许久,本王还以为皇上会因大殿下谋逆,而迁怒于你。” “国君怎会这么认为?” “难道今日的御前揭发,不是夫人与两位殿下一早便计划好的吗?” 寒意藏而不露,她装作无辜道:“国君只误会臣妇一人也罢了,这两位殿下……国君不怕隔墙有耳吗?” “隔墙有耳……也该是夫人怕,本王可什么都不知道呢。” 被他一噎,云舒干脆直言说:“是吧,那臣妇就不便与国君多言了,免得被人听去引火上身,先告辞。” 她移开身躯,欲从侧面行,左聿倾身一挡,将她的路阻隔:“国君这是何意?” “没什么,本王其实是想告诉夫人,本王与夫人是友非敌,夫人不必太过小心翼翼。”左聿面容平静,缓缓言说。 “这个臣妇明白,若不是颜大人与国君说过什么,您方才也不会有此一问,为着颜大人,臣妇必定对您敬而重之,绝不怠慢。” 顿了顿,她紧道:“不过现下请恕臣妇失礼,要先回去了。” “夫人且慢。”他贴近一步,淡如清溪的说:“夫人眼睛不便,本王送夫人出宫。” “不敢劳烦,臣妇命人去找贴身侍婢过来便可。” 说起敏柔被云湛打晕,后被左聿安排回相府的马车中休憩,隔了这么些时辰,早该醒了。 不过左聿鲜耍无赖,满嘴的隔岸观火:“夫人尽管去找,反正这殿外的宫人,已全部被本王遣退,此处……就只有本王一人。” 云舒心漪生寒,如花容颜变得冷肃,敢情在此等她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左聿见她凝眉不语,也不得意,主动示好:“本王只想帮一帮夫人,夫人为何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难道在阿泽面前,夫人也是这般生疏的吗?” 想起殿前手书时,颜景泽与她双手相执,她对他嫣笑婉然,用情话一般的语气吟出那两句词,而颜景泽回以宠溺眼神,看待她宛如看待毕生挚爱。 左聿看得出这是她在提醒颜景泽,手书有计,不可按常理应对,可是那样暧昧绝伦的姿态,却是怎么也假装不出来的。 颜景泽对云舒的心思,不会单纯。 明知她那魅惑笑容是假意,左聿仍旧不甘,真心不能得,却连假意也不配沾染毫分吗? 云舒承认颜景泽在自己心中的分量,高于常人,但那也仅是谋事知己,充其量可算性格相合的挚友,而那个无可取代的位置,永远只属于沈栖迟一人。 所以左聿要与颜景泽相提并论,实在有些掉身价。 “臣妇很感激国君百般相助,但您可能忘了什么,臣妇臣妇,云舒……早已是臣子之妻,您要求臣妇与您过从亲密,是想置臣妇于妇德败坏之地吗?还是在国君眼中,云舒便是惯会与人私通,不清不白的女子!” “不!你不要误会……” “罢了!”她有些恼的打断他,“臣妇身子有些不适,失陪了!” 她跌跌撞撞,眼前也看不大清,只能勉强根据事物的轮廓闪避前行。 左聿哀叹自己竟败给了她的英气不屈? 她虽生气,可他又怎会那样想她呢?与人不清不白……天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明了她的清白纯洁,偏殿中机缘巧合所见的一枚贞洁印记,印在她臂上,更烙进了他心中,所以他兴致高涨之余,更对“臣妇”一词不乏鄙夷,沈栖迟是什么神仙下凡,日日面对家中娇娆,还能如此坐怀不乱,当真奇闻。 或者更有合他心意的,二人真就只是门面夫妻而已。 盯着她青丝翩然的背影,愁喜交加,也不知谁赐给她的刚烈性子,墨瞳不移,直到她远去,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负手立在金銮殿前,思了许久,随从才敢上前慎问:“王上,咱……是不是回行宫?” “馨儿在哪?” “长公主……去了太医院,她……” “她还在缠着阿泽?” 随从恨不得擦一把汗:“是,颜大人顾着您的面子,已在为长公主研制去腐疗伤的药了。” 左聿啐道:“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东西,去告诉阿泽不必理她,再找两个人看住她不许她闹,晚上回行宫,本王要见到她。” “晚上?那现在您……” “挑些补品,去惠王府。” 云舒凭着记忆寻到宫门,远远能见府里的车驾,她方要出声唤人,身侧插进来一记极不和谐的冷声:“沈夫人,本殿等了你许久,借一步说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1章:心意相通 淳厚磁性的嗓音未落,她便被人拉至一旁僻静处。 “喂……” 她甩开臂上的手:“殿下有话说就是了!” 口中勉为其难的放敬重,其实心中早已膈应不已,怎么进个宫暗箭似雨,危险迭生,好不容易应付过来了,出个宫又接二连三被人阻挡,一定是今日出府前没看黄历的缘故! 姚瀛也是等得不耐烦,姚深将她单独留下那么长时间,他怎么不往坏处想? 于是迫不及待道:“这里没人,你告诉我,父皇有没有为难你?” “殿下的‘为难’是指什么?” “就是强迫你……”他欲言又止,最后实在拉不下脸面,便干脆说:“你懂我的意思!” 他早就看出姚深注视她的眼神非同一般了。 云舒再度叹气,看不出情绪:“没有。” “没有?那你怎么在里面那么久?” 明明答了也不信,他还非要问,是寻她开心吗?“既然殿下不信,又何苦来问臣妇?臣妇疲倦,还请殿下放行。” 眼见她似真有倦意,心尖一紧,继而柔软起来:“算了,我只是担心你……若叫你厌了便算我多嘴……那我先回去了。” 没有明码致歉的字眼,却字字透露着歉意,云舒素来心软,何况姚瀛也就是如他所言,纯粹担心她受委屈,她何必要把从旁人那里讨来的不痛快,转嫁到他身上。 姚瀛既然决定放手,亦不会死缠烂打,再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转身迈了一步,云舒在身后唤:“你等等……”他拧起的眉头没有舒展,也没有回眸,但她知道他一定没走:“对不起……是我心绪不好,我没有想要对你发脾气的。”相约歉意款款的言语,揉开姚瀛眉间愁郁。 他抿唇淡然:“今日是因为我,才让你受那贱人的污蔑,你会怪我也是情理之中。” “你都说了说污蔑,我怎还会怪你,何况那夜只身过府前,我便已做好了授人以柄的准备。” “是啊,你早说过这话,我却是忘了。”他嘲自身妄作多情,眼见其巧辩处之脱身自如,还以为她会因为这小小插曲,对他怀有任何一种情绪吗? 最伤人心莫过无知无觉,怨恨责怪都总好过淡淡撇过,一笑置之。 不望她回应,他又道:“同样是那夜的事,若没有你,我怕早就中了父皇的计,更甚……你思虑周全,连我莽撞入宫的托辞都备好了。” “姚汜在你府外布了那么多眼线,即便正妃不提,周贵妃也会提,迟早而已,只是你竟没发现,她二人是何时勾结到一块的吗?” 提起苏氏,他便气恼:“那个贱人不满我冷落,大概全部迁怒上你了,只要是能除去你的人,或许都有拉拢,不过你放心,她以后再不会有开口中伤你的机会了。” 云舒被他的犀利一震,没再敢在此事上停留:“你对今日连番行刺之事,有何看法?” 他眸子墨染,微微眯起:“前者确是姚汜所为,后者……便是局中之局。” “所谓局中之局,那控局之人,究竟是你,还是……” “不是我。”姚瀛答得很利落,“某人多疑多思甚至越过父皇,他怎会放心将性命交托给曾经的敌人呢。” “你说的对,能让他放心信任的人只有一个……” “颜景泽!” “颜景泽!” 二人异口同声,话音落下那刻,云舒崭露今日第一个舒心惬意的笑容。 她与姚瀛能排除万难成为同阵中人,当真是她坚持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姚瀛亦有同感,幸好他没有一意孤行,幸好他听了她的及时收手,如此心灵相通的感觉,远胜权欲之巅一览众山的成就感。 姚瀛忍不住凝视许久,连她说了什么也没听见。 云舒以为他怎么了,手探去摸索:“殿下?”人在身前,温玉圈腰,难得姚瀛一身伟岸,认清境况后仍能保持一颗平常心。 那夜之后,连触一触她的手也是逾越,面上不易察觉的释然,缓缓融成一挽俊美的笑容:“我走神了,夫人说的什么?” “没什么,”她有些无奈,重复了一遍:“就问问你的手怎么样。” 他捋起袖子看了一眼,上头伤痕显眼:“我没事,只是点小伤,比不得五皇弟接连中箭,实在是可怜的很。” “那你可要去看看他?” “我猜他不会想见到我……算了,别光说我了,你又是如何知晓左馨与左聿都是左利手的?” 云舒一瞬屏住了呼吸,面泛可疑的红晕。 她怎能告诉他,其实是暗箭乱飞左聿救她时,下意识揽过她的手便是左手……再通过描述左馨伤口的位置,这才大胆揣测出兄妹二人的惯用手。 方才左聿拦路,她真怕他会以此调侃再闹得她颜面无存,所幸也是没有。 “呃……以前听颜景泽提到过,我便记住了。”她随意扯了个谎,想必他也不会去核实。 姚瀛若有所思的应声,追问道:“那刺客怀有身孕,也是他告诉你的?我可不记得颜景泽有机会替她诊脉啊。” “那有什么难的,无论那女子是否有孕,经检验吏之手解剖过后,都会证据确凿。” “你说什么?”姚瀛诧问,继再揣她话中意思,唇边绽开狡黠的薄笑看她:“你这个丫头……可真坏极了。” 云舒回以华光艳熠的笑魇。 “如此说来,瞿枫并没有划开她的腹部,那么那碗血……” “只是我让瞿枫随意寻来的畜血罢了,想靠滴血验亲这种法子来证明孩儿是否自己亲生,是太过荒唐了。” 姚瀛对此并不感兴趣,“怪只怪姚汜做贼心虚,从一开始便掉入了你我的圈套,只是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敢在御前兵行险招,万一失败了可怎么好。” 她心中何尝不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便是抓准了姚汜愚蠢又急躁,幸好皇上还算是信我们,事程进展的很是顺利。” “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 “你有何打算?”姚瀛硬朗的声线中溶入一些忧伤,事情至此,也算了结得差不多了,往后……他便再也没有机会这般单独与她闲话了。 云舒想起榻上昏迷不醒的沈栖迟,动人的眼睛蕴起水漾,接下来?接下来便是要亲手给云湛一个了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2章:被人偷袭 他败局已定,断断不可再留,从前种种都顾念兄妹情意,不忍下重手,如今沈栖迟重伤有多少可能是他所为,她便有多少决心将他铲除。 姚瀛不知她这忽然而至的氤氲为何,权当他要离开,她在依依不舍为他送别吧。 不过片时,她抬眸,轻盈若柳絮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接下来就是我自己的事了,朝中局势就要稳定,不日皇上便会秘密立储,你是想继续留在云城,还是……” 封地戍守? 姚瀛将心底的不舍压制得薄如蝉翼,启唇轻诉:“你想要我留下来吗?” “私心的说,我自然想你留下来。” “私心?怎么说?”他闻得她挽留竟感异常苦涩,明知并非心中所盼,还是显得期待隐隐。 “我已是人妇,所思所想无不是为夫君子女考虑,撇开子嗣不谈,夫君行走朝堂若能得你援手,必是我乐见的。” “是这样……” “但若就你前程而论,远离都城会比留在这儿,要安全舒心的多。” 姚瀛也不算泄气,只是看得更清:“想我留下来,就不怕我歹心未尽,又在暗中偷偷给他使绊子吗?” 云舒开朗一笑,落在他眼中是多么没心没肺:“如果真是那样,便算我看错了人,想必你也能懂,为了心中所爱可以豁出一切的感觉吧。” 他当然能懂,他如今境地不就是为了她,抛弃了本该拥有的一切,他丢掉了帝王至尊,同时也丢掉了催人难寐的贪欲与仇恨。 舍得二字,有舍才会有得。 他不言,从腰间取出一块琉璃翡翠的龙形玉佩,交递进她的掌心:“这个你没答应还给我,我想还是要送给你的……” 云舒触到玉佩面上双龙戏珠的图案,突然忆起那日竹林疏影,她曾执拗的将手窜进他的衣襟,似赌气似撒娇的向他强要这枚玉佩。 可她不知,她假情假意算计他,将其蒙在鼓里的那一刻,却是他此生最美好无暇的回忆。 泪最不禁回忆翻涌,云舒掌心收紧,对着面前永远冷硬倨傲的男子恍惚轻吟:“沁之……” 姚瀛凌厉的眉凝在一起,一行清泪让心下窒息一样酸楚难喻。 片刻后,他如同吃了败仗般,叫紧锁的眉头堪堪舒展,没有办法,这个世上他拿她最没有办法,即使知晓是虚妄不实的吟唤,他还是忍不住疾疾心动,深眸翕合,只字不言。 传递的手握住她的柔荑轻拍两下,吐出温暖而轻柔的气息。 当煦阳再度刺目,她才敢确定姚瀛离开了。 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稍纵即逝,难以追寻,迫她伫立原地许久都不曾挪动半步。 …… 因为这松懈,她错过了府中正在上演的一出“斩草除根”。 沈栖迟已经昏迷了半个月,期间除了喂他无意识吞饮温水外粒米未进,榻旁是影九惯例看护他,影二领着余下的人仍在四处寻找凌岸。 许是夜以继日没睡好,影九才歇下来便犯困了,正在这时,梁上房顶传来异响,影卫天性敏锐,即刻惊醒,抽出佩剑护在榻前。 听了一会儿动静,排除鸟兽栖息,他仰面向房顶厉声呵道:“别躲躲藏藏的了,出来吧!” 一听这话,来者不善之人踩碎脚下的琉璃瓦,提剑俯身冲下来,影九一瞄,目光落在那人手中的薄剑上,惊道:“陨铁薄剑!你是谁派来的!” 那人蒙面,从头到脚都是影卫营的打扮,见到影九不住鄙弃:“一干叛徒怎的只剩你一人了?今日我便来送你上路,让你们几个黄泉路上多个伴!” “你说什么!” 黑衣人二话不说便动手开打,影九上前招架,二人立刻针锋相对起来,黑衣人薄剑飞舞,招式变幻,竟逼得影九无法近身搏击,粗探他剑风所带之戾气,大约能辨其内力不弱。 影九擅长的剑搏完全没有占到优势,这令他想起,整个影卫营中,除了凌岸的武功在他之上,便只有那个人与他不相伯仲,遂斥道:“是你!影十三!” 那人立时猖狂笑出,剑风更猛:“算你眼睛没瞎,你是认得我的武功,还是认出这把剑了?” 说起剑,影九飞速联想到一旁身受剑伤的沈栖迟,薄剑伤口,下手精准残忍异常,又有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手,“是你伤的二少爷!” “哈哈哈……现在才知道,晚了!”被影九勉强抵挡了两招,那森冷的剑风便再也压制不住,蓄势刺向影九。 影九心有旁骛,招架不住连连败退:“影十三!你为什么要嫁祸给头儿?你究竟在帮谁做事!” 从前在影卫营,他们虽面和心不和,但基本的归属感都是相同的,如此这般自相残杀,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影十三是被谁收买了? 他一听凌岸,裸露在外的眼睛顿染阴戾,手腕一个转动便使了杀手:“这个问题你还是留到阎罗殿问阎王爷吧!拿命来!” “哐!” 一声清脆巨响,薄剑在距离影九眉心一寸处忽然拦腰截断! 黑衣人警觉转头,却不见人影,恼斥:“是谁!鬼鬼祟祟的偷袭我!” 周遭没有声音,影九分明见到那击断薄剑的是一枚熟悉至极的暗器!趁他分心,影九提剑冲去,不留余力,失去兵器的黑衣人随即拔出腰间匕首,迎上他的袭击。 招数层出,剑光交错,二人都使出全力应敌,因彼此熟悉对方的武功路数,一时间打成平手,胜负难分。 就在这时,黑衣人拿匕首的手突然一顿,只听他一声闷哼,匕首也掉落在地,影九钻了空子乘胜追击,下一刻将剑架上了他的颈。 打斗结束,影十三捂着手,极为不甘的瞪着影九,而影九则愤愤扯下他的面巾,后头杀气腾腾的一张面孔显现,“果然是你!” “你我本是势均力敌,今日我点背遭人偷袭,我不服!” “哼!你这般不服,不就是想知道那背后袭击你的人是谁吗?” 黑衣人剑眉拧紧:“你知道?是你叫来的?你们真卑鄙!” 影九鄙视一笑,对着殿外唤道:“出来吧大嫂!” 闻言,他星目瞪得更大,慢慢转向隔断处,然后才瞧见一张久违的面孔:“司月……怎么是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3章:借花献佛 原来那暗器伤他的人竟然是她? 认出是她后,黑衣人面上怒减大半,略有柔情几分,但很快又转为更嫉恨的模样:“许久不见,你的暗器功夫见长啊!” 司月一身黑衣,青丝高束,英气非凡,面对善恶不明的寒暄,她不屑道:“并非我见长,而是你退步了,如此……主子还敢派你出来做任务,看来咱们影卫营是真的没人了!” “咱们影卫营?你跟随凌岸逃出影卫营,还有脸自称是影卫营的人?!” 其实她不辞而别,音讯全无,才是他最在意的,“怎么,带着你逃离的人自己倒不现身了?” 影九立啐:“若是头儿在,此刻你已是一具尸体了!” “哼!作为死士背叛旧主,早该除之而后快!” “你闭嘴!”影九赏了他一耳光,他正要发作,司月又道:“背叛旧主?影十三……那你现在伺候的主子,又是哪一位呢?” “与你何干!” “不敢说?那便也是易主之徒!”若没有记错,姚深早已下旨云湛端掉影卫营,皇族中其他人不说,姚瀛所有,必已除尽,而影十三却还活着? 想到此,他心惊道:“是他?是云湛?对不对!” 司月眼中划过厉色,上前扣住他的命门:“云湛竟然留了你一条命?也是他让你行刺二少爷,嫁祸给凌岸的是不是?!” “哈哈哈……”黑衣人大笑,“嫁祸?若不是你们新主子头脑简单,不信任他,他又怎会被怀疑?不过我真是后悔啊,当时没有划花那小白脸的面孔!” “你……混蛋!”影九怒骂,司月已然按捺不住,袖间施毒便要取其性命,“为虎作伥,滥杀无辜,你别想活着离开这!” “大嫂且慢!” 司月顿止,“怎么了?” “他重伤二少爷嫁祸头儿,这件事主子都不知晓,若就这么将他杀了,恐怕头儿的嫌疑一辈子也洗不清了!” 司月转念思虑,确是这么回事,口说无凭,再杀了他便是死无对证,即便云舒信他二人所言,也难保他们有刻意“包庇”凌岸的可能。 她秀眉沉下,却未放开他:“你说的有理,先点他大穴。” “好。” “你们要干嘛?”黑衣人见二人不怀好意的眼神交换,而这司月又是毒教中人,“要杀就杀!”想来比起被奇毒折磨,不如一刀了结他痛快些。 然司月偏不遂他心意,被点了大穴身体无法动弹,二人戒心稍放,“我知道影十三的本事,口中是从不藏毒的,我们亦不会那么便宜你,由你自尽了事。” “是啊大嫂,这厮不是海口自己的任务从没有完不成的,也就不需要齿间藏毒了!” 司月耻笑他道:“谁知道是不是只是单纯的怕死呢,他若敢,方才被你制服时已然死了。” “哈哈哈……果然呢!如此贪生怕死之辈,还敢与头儿相争,简直是……” “别说了,捆了他等少夫人回来。” 瞥过黑衣人,口中字字讥讽,眼中却是有着无数复杂难表的情绪。 不到半柱香,云舒便由敏柔扶着回来了。 见到被扔在角落里的黑衣人,敏柔吓了一跳:“九哥!这……” “这便是行刺二少爷的贼人!” 一听这话,云舒的小脸沉了下来,忙要凑过去:“有何证据,他自己可承认了?” 黑衣人道:“承认什么!主子只是派我来取一叛徒的性命,我失手被捕,他们便将那莫须有的罪名加给我!” “你说什么!”影九火冒三丈的踹上他的面,“竟敢睁着眼睛胡说,你方才明明承认了!主子,他……” “先别动手。” 云舒听到黑衣人哀嚎一声,反比影九更恼火:“你们自己队伍里出了内鬼畏罪潜逃,主上愚笨,奴才无能,便想随便找个人顶罪吗?即便你们杀了我,也阻挡不了那内鬼逍遥法外!” “你闭嘴!头儿绝不可能是内鬼,那事儿不会是他做的!” 司月在一旁道:“好了影九,与他多说无益,他是料定了我们没有证据,先听少夫人怎么说。” 云舒听得亦真亦假,却也信影九不是那种为了完成任务便诬陷别人的人,既然他不肯承认,那就别怪她毒计百出了。 敏柔扶她上前一步,“你说你来取一叛徒性命,是谁?” “主子机密岂能被你知晓!” 她依旧笑道:“看来你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影九……” “是主子。”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影二好男风?” “是的,影二从小便对女子无感,反对男子抱有不俗的情意。” “是吗……”云舒淡淡不疾道:“我眼睛看不见,不知这厮长相如何,你们替我瞧瞧,若将他送给影二做面首,可会丢了我这主子的脸面?” 影九与司月一听,皆露不怀好意的笑容。 “长相,自然是没有头儿十中之一好看的。”影九道。 “身材麽……比起影二要高大些,看着腰板紧实,皮肤光滑,做面首……勉强还够格吧。”司月用邪念丛生的目光打量他。 “那就好,做主子的我没什么能送的出手的,便拿这白捡的便宜借花献佛了,还盼影二不要嫌弃才好。” 影九说:“主子给的便是恩赐,哪有嫌好嫌坏的道理呢?” 黑衣人没想到这女人貌美如花,却心如蛇蝎,如此损人尊严的法子都能想得出? 他疾言道:“光天化日出言不忌,你这女人实在太不知廉耻了!” 没等影九发作,云舒抢先笑吟吟道:“这就没有廉耻了?待影二回来,我还要全府下人都来围观你被欺身下,婉转侍奉的场景呢!影九!去把府里男女都唤进来!” “是!” “等等!”黑衣人见她要来真的,仿若松口一般急切坦白:“我是来杀这女人的!她背叛毒教,教主命我来清理门户!” 司月不怒反好笑起来:“你要撒谎也不先打听打听,我早已脱离毒教,是教主亲自允的,你不知道吗!” “你信口雌黄,毒教的圣女……怎么可能!”见司月神情笃定,根本不屑诓他,他变得有些失控:“这么说……这么说你是自愿追随他来此,并非忌惮毒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4章:兵不厌诈 “那是自然。” “不,不可能!他当年是如何薄情寡性,你都忘记了吗!为什么还要……” “我与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来过问,影九,你怎么还不去叫人?” 影九愣愣的应,司月貌似完全不介意真正施行云舒的法子,不过云舒听完二人的三言两语后,倒另生一番“歹毒”的心思。 “罢了,且先缓缓,此处可不是风花雪月的场所,别让污了夫君的地方,拖他去刑堂!” “是。” 刑堂里,影九一把将其丢在地上,那人双臂被缚,又因上半身穴道被封,无法起身。 云舒忍下四周的酸腐气息,微带嚣张道:“这里长年累月不见天日,最适合行不可见人之勾当,你可想清楚了,招……还是不招……” 方才的托辞已被拆穿,自是不能再用了,黑衣人睨视云舒的盲眼,又扫视刑堂一圈,处处铜墙铁壁挂满刑具,见缝插针般脱身亦不可能,该怎么办? 脑中一转,愠色半褪的对她道:“供出主子你可能饶过我?” “混账还想讨价还价?”影九的急性子永远冲在最前头,可惜心急是办不成事的,云舒抬手一屏,压下道:“只要是实话,我不仅饶你性命,还会赠你银两出城避难,但若你还敢耍什么花样,我必叫你生不如死。” “我凭什么信你?” “嘿?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你是不信我会放你,还是不信……我握有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呢?” 影九眸子一转,不耐道:“主子别跟他废话了,他素来诡计多端,必是想拖延时间寻机逃跑,您万不要相信他!” 云舒冷冷挑唇,危险中掖着杀心:“我心中有数,为显诚意,你和敏柔先去账房划五十两拿过来给他!” “什么?”这次是影九与敏柔一并惊呼,“小姐,您疯了吗,五十两给他?” 哪知黑衣人得寸进尺:“五十两不够,一百两!” “你找死……” 影九挥拳就要去揍他,还好有司月拦着,劝他道:“少夫人有少夫人的道理,你去就是,有我在这他不敢如何。” 于是刑堂里只剩下三人。 司月催促道:“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让她过来,那人身份贵重,不可外扬,我只说给她一个人知道。” 言讫,云舒联想起赶赴祁州途中,那个易容成影七的死士奸细,事败被抓,也曾提过这样的要求,只是当时被凌岸和影九打了下去。 此乃死士擒贼先擒王的策略,要领头的近身,无非是想借机挟持,迫余下小卒放他离去。 温婉柔媚的笑容泛开,心下早已布出对策:“好,烦月姑娘扶我过去。” 见她答应,司月不解:“他摆明了没安好心,您相信他作甚?” “好心歹心,我只要听一句实话。” 云舒泰然,比起那一日优柔寡断,放其活命,如今再面对这种市井无赖,绝不再姑息,更甚在这杀伐决断中添一分狠毒。 黑衣人暗嗤没见过这么傻,这么好骗的女人,这样金玉其外的女人是怎么成为凌岸等人的主子的? 司月扶她靠近黑衣人,嘴里边警告:“影十三,你胆敢伤害少夫人一根头发,我保证你会死的难看无比。” 他啐了一声,不屑应之。 近距离瞥了一眼云舒,除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始终无光外,一颦一笑皆是美景,相比这臻首娥眉,巧笑倩兮的女子,一旁的司月便要逊色一些。 也并非输在容貌,只是天性各异,云舒的唇娇齿白,妖娆似水是女子的常态,而司月的巾帼之风,英姿飒爽却是女儿家难得的,所以他会另眼重视她,并不奇怪。 扯远了,司月这朵影卫营中的娇花,偏偏让凌岸那寡言少语,冷酷无情的男人采撷了去。 凌岸的武功在他之上,面相生的也比他英俊刚毅,强者拥有,本也不该有怨言,然他知晓的是凌岸辜负了她一番真情,还无耻毁了她的清白。 可饶是这样,司月还是对他念念不忘,情愿背叛影卫营也要与他在一起! 凌岸那见色起意的混蛋,以眼前女子的姿貌,必是动了邪心才肯臣服于她的裙摆之下,可怜司月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这时,黑衣人忽然偏首向入口处愤愤一唤:“凌岸!缩头乌龟!你终于现身了!” 话音未落,两女齐齐被引看向那里,就在一瞬,黑衣人竟挣脱绳索,身动如鹰,长臂猛的向前一伸,刹那间,云舒感到自己的腰被捆进了一条臂弯,而他另一只手,正锁在她的咽喉部位。 预料之中,只是发生的太过突然。 “少夫人!”司月自知大意,即刻出言辱骂:“无耻之徒!果然心怀不轨!快放开她!” 黑衣人狂妄:“有这么蠢的女人不利用,你当我傻吗?” 咽喉传来紧扼的感觉,呼吸急促起来:“放开我……我好难受……” “老实点儿!”指间再重一分力,云舒已难受的泪眼汪汪。 司月心急如焚:“别冲动,少夫人身子弱,半点武功不会,你这样会要了她的命的!” “那就快点让开,等我安全出了府就会放了她!”然后垂眸对着双眼噙满泪光的女子奚落:“怪就怪你自己蠢,还要小看我!” “往前走!”他从身后推她向前,司月忌惮,唯有暂时让路,从她身侧经过时,他忽然道:“你也走前面!” 司月擅长用毒与暗器,防不胜防,叫她行于自己身后岂不是给她偷袭之机? 果然卑鄙,满脑子都是算计。 司月领二人行至入口处,云舒声音颤颤的问他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是谁……” “是谁指使我的?”黑衣人接上她有气无力的话,面目溢满狡狞,贴上她耳畔得意的冷哼:“告诉你也无妨,也算让你死个明白。” 刻意压低的声音没能传进司月的耳朵,而云舒颈间被扼住,言语困难。 这个混蛋从一开始便没打算放过她? 他看了一眼司月,语气讽意十足:“说出来可要伤心,怕是你也没想到,你兄长奉旨端去影卫营时,会中饱私囊,近水楼台吧。” “是哥哥……你……” “是呀……就是你那敬爱的哥哥,对亲妹夫痛下的杀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5章:终生伤残 云舒早已对他有了怀疑,但不知原来在行刺背后,姚澈的眼皮底下,他还能将姚瀛的人拉拢为自己的,这甚至要比本来身在敌方的姚瀛更加可怕。 假手于人行刺沈栖迟,做的那么干脆利落,原指望在婚宴那日起兵谋反,不曾想沈栖迟昏迷前说的那几个字,偏偏成为打倒他的利器。 说起来可笑,大约是太过自负,得意忘形,又为了在沈栖迟面前提前显摆炫耀一通,才说漏了嘴吧。 暗计仍在进行,云舒故作虚弱之状:“不可能……哥哥……” 他来不及啐她的愚蠢:“你还真是笨的可以啊,你哥哥想讨你做老婆,只要那小白脸死了,他便可光明正大将你接回母家,这一点你都不懂吗?” “你胡说……你胡说……”说着嘤嘤哭起来。 “行了别哭了!”黑衣人听的烦,向司月呵道:“继续走,否则我捏死她!” 司月咬碎一口牙,转身前脚才踏出刑堂,眼前骤然闪过一道剑光,如闪电般明亮刺目,她一惊,顿时寒意四起。 几乎在同一时刻,云舒察觉身后的黑衣人身躯一震,紧接着斜插而入一泓男声:“放了主子。” 刀光剑影下,明暗更替,那嗓音冷若冰霜,透着清澈澄然的爽利。 “凌岸……” 云舒较黑衣人更快唤出男人的名字,这令男人百感交集。 许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看主子了,主子仿佛瘦了些,略淡的黛眉下,更显杏目盈盈。 来不及欣赏,凌岸冷情之眸射向黑衣人,手中薄剑亦是按捺不住:“影十三,你恨的是我,与主子无关,别为难她。” 莫说见到凌岸这个人,只是听到他的声音,都会叫他记起从前在影卫营处处矮他一头,所珍视的女子被他玩弄之仇,于是怒火冲天,言语显露踩踏之意:“你终于出现了,看来这个女人可要比司月重要多了,相传你背叛旧主,投进了一富贵女子的裙底,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确有其事啊!” 凌岸不爱说话,更不爱说废话,只将剑指得更近:“我再说一次,要打出去打,放了她。”眼见她纤美的颈项桎梏在他手中,被迫形成这梨花带雨的美景,无疑是既可怜又凄婉。 云舒半合的美眸颤颤睁开,卷长的睫毛扇下一行晶莹,声音亦是哭腔满满:“你……你去哪儿……我很担心你……” “主子……”面巾下的唇抿紧,眼观娇弱,怜意大起,可他还是吞下一缕酸涩,不予理睬。 黑衣人显然捕捉到了他眼中寒霜微融,虽迅速冰封,但还是无法掩盖曾经倾洒柔情的痕迹,不免更加鄙蔑:“失踪这么多日,想来也是念得紧了吧,不知当杀人凶手的感觉如何啊?” “主子不会怀疑我,你休要挑拨是非。” “哈哈哈……”仰头自满的吟笑,随后面目更狰:“那也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识相的速速自断手筋,不然我就对她不客气了!”话毕指尖用力扣进了云舒颈间。 云舒立刻痛苦的呻吟,几乎不能喘息。 “住手!你住手!” “快点动手!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再用半分力,她已小脸儿红染,双手紧紧攥住他的手腕,如同一条濒临渴死的鱼儿。 凌岸如何能舍云舒这般痛苦,当即想也不想的撤回薄剑,对准自己的手腕预备下划。 司月见状,顾不得脸面存否,伸手握住他的剑:“你要做什么?疯了吗!” 凌岸不语,惹黑衣人阴阳怪气,嘲弄不止:“司月啊你看见了吧!这便是你决定追随的男人?为了个有夫之妇,情愿自残身躯,他究竟哪一点值得你为他而拒绝我?” “你给我住口!以挟持女流来除掉眼中钉,这么下三滥的招数你也做的出来,你还要不要脸啊!” “你……但我至少让你看清了凌岸这个人!他根本不爱你!他的心里没有你啊!”黑衣人不甘猛烈,指间微松露出破绽。 司月察觉后按兵不动,继续拖延道:“那又怎样,你心里有我?你能带我离开影卫营,永远切断毒教对我的牵制吗!” “我……”他一愣,思绪及此,凭生万分底气:“从前的我是不能,但现在的我能做到!他答应我,只要除掉小白脸,便给我五千两银子,有了银子……我们想去哪都可以,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云湛竟然这样承诺他? 这二人以利相聚,昭然若揭,生杀不计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云舒在一日内,不止一次看清云湛肮脏不堪的那面,终于也都死心了。 她和哥哥,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黑衣人满面期待想听到司月允他庇护,可等了半刻,她也只是摇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你知道他那么多事情,他怎么可能放你活命,还赏你银子!” “真假不论!你只说愿不愿意离开他,跟我走!” 司月看向凌岸,神情似了断似释然:“若今日被挟持的人是我,你可也愿意为我,自断筋脉,终生伤残吗?” “月儿,我……” 凌岸的踌躇在意料之中,黑衣人兴奋的是司月肯有此一问,必然也对其真心产生怀疑。 恍若在梦中,司月将失落之情拿捏的格外到位,转眸叹起了长气,“我就知道,你还在怪我。” “怪你?他怪你什么?”黑衣人问。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当年不辞而别,就连我们的孩子也……” 黑衣人墨瞳一阵紧缩,不可置信,司月居然还与他有过一个孩子? 看不出凌岸是否纠结其中,只是见他丢去薄剑,被戳中心底暗伤那般疼痛不喻,转而擒住司月的手,强拉她过:“你还记得?我以为你早就忘记了!” 云舒不了解二人的恩怨,还以为黑衣人一席话,碰巧惹出陈年是非。 可起先凌岸对司月也并非友善,直到回云前一夜,司月返毒教,二人的关系才有了转变,今日提起这件事,是旧事重论还是为了迷惑黑衣人的缘故? “我没忘记,我愿追随你来此,正是想弥补过失,与你重新再……” “你若不提也便罢了,这些年,只要想起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我便无法真正原谅你!” 云舒自觉颈间压迫松了些,黑衣人分心贯注二人纠缠过往,她暂得顺畅喘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6章:峰回路转 这也是凌岸想见到的。 只听二人争辩半晌,话中伤情与责怪交织叠起,黑衣人更是没想到原来他认为的,凌岸狠心辜负司月,个中情由竟如此曲折离奇。 云舒也算旁听者清,却没有说话。 争吵结束在凌岸将司月拉进怀中,耳鬓厮磨下,黑衣人才回过神来,立刻扼紧云舒。 大约轻声细语了两句,凌岸忽然身躯一僵,径直向后方倒去,硕躯触地,寒眸合起,没了意识。 黑衣人一瞬警觉:“他怎么回事?司月你……” 司月看了凌岸一眼,浅笑讥诮又是难得的娇娆,黑衣人观之心神一荡,仿佛明白了什么,言语难掩欣喜:“你原来……” “是的,听你方才一言,我终于明白了,这世上只有你会对我拼尽全力,他……不过是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怎能及得上你?” 黑衣人欢喜过头,话都说不利索了:“所以……所以你……” “从前是我看不清现实,才妄想能与他生儿育女,可如今他已然钟情旁人,我留在此处还有什么意思!” “司月,我可以带你走!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司月眸中暗藏厉色,自云舒面上略过,眉心微动:“若我转而随你天涯海角,你可会嫌弃我曾与他……” “当然不会!”黑衣人颇为受宠若惊,难料事情峰回路转,还能如此合他心意,“在我眼中你就是最好的!只要你自愿,我定会一生一世对你好!” 云舒暗嗤其也算得一痴情种子,若非真爱,知晓司月与凌岸有过那般亲密的曾经,何以还能回答的那么干脆,只奈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注定是不能如愿的。 “是吗……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黑衣人咧唇步子欲迈,才想起手头还擒着云舒,便道:“这个女人是他要的,动不得,不若等取了那小白脸的性命后,直接带她回去领赏!” “不……你们不能杀他……” “闭嘴!” 司月故作厌烦道:“这女人叽叽喳喳的太吵了,把她交给我,你去解决小白脸之前,还应先解决他,免除后患才是!”她一瞥地面的凌岸。 黑衣人恍然:“还是你想得周到!” 为防他醒来对二人穷追不舍,先下手为强是最好的法子。 “别废话了,快动手吧!我可不想被人发现,再节外生枝!” “好!”他不疑有他,将云舒扔给司月,自己则抽出匕首,俯身蹲下,对着“昏迷”的凌岸大放厥词:“凌岸,争斗了这些年,终究还是我赢了……你可曾想到?下辈子多学学,什么叫做兵不厌诈……” 说着扬起匕首,就要刺进他胸口。 刀落那千钧一发之际,凌岸倏地睁开眼睛,翻身闪避,同时攫过薄剑一个回转,猛刺向他!黑衣人匕首刺空,扎进地面,仅落了半招的下风,随即向后一仰,躲过白光瘆人的剑尖,“凌岸,你使诈!” 凌岸黑渗渗的眸子里全是戏谑,无不在嘲笑他愚蠢:“兵不厌诈啊,这是你说的!” “那你也是……”黑衣人看向司月,就见她护在云舒前头,面上也都是计谋得逞的奸笑:“没错,不止我,少夫人亦是,你以为我真的会同你这种贪生怕死的人在一起吗?” “贪生怕死?” 凌岸剑光闪闪,招式连绵,蛮狠压制住了黑衣人的防御,赤手空拳本就势弱,更何况武功不济,三两下便成了瓮中之鳖。 剑在颈前,黑衣人自甘认命,但他却不信方才司月倾情所表,当真都只是虚情假意的诡计吗? 还有更可恶,云舒那女人从一开始就是故意被他挟持的! “你苟且偷生,不惜帮云湛胡作非为,滥杀无辜,这不是贪生怕死是什么?” “我苟且偷生?那你呢凌岸,你背叛二皇子,改投那狡猾女人麾下,难道不是贪恋美色,忘恩负义了吗!” 凌岸唇边凝起皓月般的弧度,:“罢了,你一直抓着此事误会与我,我便同你说清楚了,我凌岸,还有身后那多个兄弟,都是二皇子亲手送给主子的,否则二皇子怎会任由云湛剿灭影卫营而一声都不吭呢?” “什么?二皇子怎么可能!” “二皇子钟情主子,愿为她放弃一切名利、权利、功利,若没有二皇子点头,你以为云湛能那么准确寻到营地,轻车熟路吗?” 黑衣人的注视移到了云舒,打死他也不信,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有何资本! 可是下一刻,云舒捂着颈从司月身后莲步迈出,方才那种哭哭啼啼,病弱矫情的模样已然消失,“往事随风莫再提,你兵不厌诈是没错,不过在那之前太轻敌,也是十分不明智的做法。” 司月扶她走到黑衣人跟前,“点他穴道,喂软骨散。” “是。”凌岸以奇特手法封住他的大穴,边道:“影十三内力不弱,寻常点穴没半刻便能被他冲开,这套无常封穴法传自西域,越用内力便越难解,你可别白费功夫了。” 司月道:“我怎不知这套点穴法,难怪他刚才被捕那么胸有成竹,原来早就自行解穴了,抽空也教教我啊。”然后从身上拿出软骨散递给他。 “当然,”凌岸大力掰开黑衣人的嘴,边灌软骨散边冷冷道:“你我夫妻,我的……也就是你的。” 司月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俏脸一红,倒不好意思了。 “你们……你们两个……” “凌岸说的对,你与月姑娘从来就是夫妻,方才一言正好提醒了我。”云舒轻抚着咽喉,上头还有深深的指印,“近日事忙,做主子的忽略了你们,实在惭愧,我记得三日后是个不错的日子,便让府里人准备准备,为你们喜行嫁娶。” “什么,主子……” 凌岸一惊,手上没抓稳,黑衣人便瘫倒在了地上,再看司月亦是诧异的说不出话来。 云舒打趣他道:“怎么,你便想让月姑娘这么无名无分的跟你一辈子吗?” “不是!奴才是……” 从前虽互通情意,也都默认了对方为终身伴侣,但是从未行过嫁娶之礼,只简单的拜过天地,现在提起,还真是觉得有些亏欠她呢。 不敢想自己会有“见光”的一日,还能与寻常人一样娶妻生子,他纵是再冷漠镇定,这会子也紧张局促起来,尤其是看到司月与自己一般绯红的脸蛋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7章:层层剥开 “不说话便是答应了。”云舒打断凌岸的思绪,“此人居心叵测,我亦说过,若要玩什么花样,定会叫他生不如死,眼下先将其囚禁刑堂,待你二人大婚那日,我必邀他亲自观礼。” 软骨散即刻发作,黑衣人浑身无力道:“你这个女人……从一开始便设计我……你……好歹毒的心肠啊……”要他亲眼目睹司月嫁给凌岸,所受痛苦何止钻心? 杀人不见血,这个女人将戏做的这样足,蒙骗众人如若无人之境,实在是太可怕了。 “是啊我就是歹毒,你又能拿我如何?”演戏完毕,她怎会忘却这个黑衣人便是残忍重伤沈栖迟的凶手!绝美的眸子泛起森然,如月洒银辉,清冷而透彻,“身为主子便要遵守承诺,把他赏给影二,任其处置!” “是。” “再有,别忘了提醒他,毒不能停!” 凌岸见云舒心绪不悦,越发厌恶黑衣人,将他捆紧扔进了刑堂。 “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 司月听着这强弩之末的辱骂,再看云舒略微难看的神色,安慰道:“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少夫人莫要为他的话动气。” 云舒叹:“罢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这两日我会吩咐人帮你打点嫁妆,你们若肯,婚后还是继续居住在府中,若觉不妥,我也可另安置宅邸,只是没那么快弄好就是。” “司月怎敢当少夫人如此大恩,一切……一切从简便可,无需铺张!” 云舒抬手去摸索司月的手,然后握住:“我知道你们不喜金玉之物,但是女儿家出嫁不能简陋,凌岸对我有救命之恩,你与他又是多年夫妻,这一点,他定是与我想到一处的。” “可是……这也罢了,别府而居太过生分,若遇今日般的紧急情况如何了得啊,所以住处……还是照旧不动吧!” “也好,府里有你们,也更热闹些。” 凌岸处置好黑衣人出来,见二人手握一处,问道:“主子与月儿在说什么?” “少夫人她……” “我们在说府中没有孩子,冷清的很,正想让你二人速度生两个添添热闹。” “这……”凌岸不敢看云舒的眼睛,司月也羞赧的偏过面去。 尴尬了片刻,听到远处敏柔与影九的争论声:“我就说那个颜色难看,小姐不会喜欢的,小姐从来不戴这么艳的头饰……” “我……我也不知道……就看着挺好看的……”影九被教训,话音软的不行。 “你觉得好看有什么用啊,根本配不上小姐……” “是是……那你喜欢什么颜色呀……” “与你何干……反正不会是那种花枝招展的颜色……” …… 云舒困惑,抬高声音:“你们在说什么呢?” “小姐,您吩咐我们去账房划银子,正巧碰到宫里来人送来盒东西,说是天御王赏赐给您的,奴婢便替您收下了。” 左聿?他赏东西来作甚? “什么东西?” “奴婢打开看了下,是一枝鸾凤牡丹点翠鎏金钗,上头镶嵌一颗赤金红宝石以作凤目,样子是挺好看,就是颜色太艳了些。”敏柔将盒子递给到云舒跟前,云舒探手摸去,拿起执在手中抚了两下。 掂分量沉得很,鎏金的含量不低,指腹感受点翠的工艺精细不凡,更以凤目那颗红宝石最为圆润硕大,虽看不见样子,也能知造价不菲。 还有些皇室中女子所用的规制。 心中絮絮半刻,又不动声色的放了回去:“来人还说什么了?” “就说是天御王赏的,其余都没有。” 果然像左聿的风格,最喜欢以不变应万变,今日金銮殿前给他吃了闭门羹,转眼却来示好,不按常理行事,究竟是要她如何应对呢? 她也不确定左聿眼明心亮,对朝堂形势看清了多少,但有颜景泽从中调济,至少不会是敌人。 长叹一声,司月才发觉这已是云舒第二次叹气了,“少夫人,您累了吧……” 她摇头,“让敏柔带你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可随嫁妆一并置办,我有话对凌岸说。” 司月“嗯”了一声,随敏柔离去,回头见影九还呆站在那里,不免又要教训:“走了!” 待三人走远,云舒愁容顿消,眸无溢彩却深不见底:“现在只有你我,你可以坦白了?” 凌岸凝视云舒,又移开:“主子……说什么。” “你不懂我说什么吗?” “……”面对迫问,他竟然选择沉默。 可是云舒偏喜欢刨根问底,更喜欢揭穿他的伪装:“当日不辞而别,打定主意不想让我找到你,为何又在暗中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你在躲什么?” 他一怔,随即否认:“奴才没有躲,今日只是碰巧……” “碰巧路过相府?发现我被挟持,所以出手相救?”云舒讥笑也无力,变为突兀的干笑:“凌岸当我是三岁孩子呢?” 当然不是,云舒的智慧比任何女子都要显眼,否则也不会想到故意被劫来引他现身。所以他很怕会在她面前泄露什么,幸好她看不见他,若有了眼神的对视,更加要无所遁形。 他依旧沉默,云舒也不恼,一点一点慢慢剥开他:“我一直知道你不爱说话,心思却很细腻,所以有时也怕说多了惹你多心,但你追随我这些时日,你对我的情意,我也是能知道一些的。” “主子!”凌岸突唤一声,极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她话顿,继而笑得深沉,甜美嗓音若溪水潺潺,拥住他心,拨动难止,“你不爱听?那好吧……我们就不说这个。” “……”凌岸自觉心跳不受操控,掩在面巾下的俊颜更加怪异。 “方才我提起要为你操办迎娶月姑娘之礼,你没有表态,现在月姑娘不在,你可以给我一句实话,愿娶……还是不愿娶。” 他神情不变,墨染之眸透出孤僻的感觉,“奴才……奴才伤害过月儿,她虽不在意了,但奴才……仍觉有愧于她,奴才是亡命之徒,前途尚未可知,月儿又……所以……所以……” “你说那么多,就是不愿意了?” “不是!是奴才……配不上她……”面前绝美的少女气韵出尘,美目虽盲却给他无处可逃的惶然,他也明白如此托辞,太过敷衍,也是极不负责任的表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8章:暗中相助 怎奈那言语似有魔力能穿透胸腔般,将埋在心底的思绪剖了个完全。 话音没有底气,越发虚透,最终仍被沉默取缔。 云舒第三次叹息,仿佛有所图谋的抬起手,用素雅清艳的薄纱宽袖拂风而过,缓缓凑到了凌岸眼前,独独属于闺阁的馨香雾蒙飘散,缭绕在他身侧,兼得使命一般俯首垂眸,递去双手捧住了烟陇纱中的素手。 她的手又小又软,柔若无骨,落在他掌心形似孩童,可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却无比直白:“无论你愿不愿意,你占了月姑娘的清白,就有责任娶她为妻,月姑娘的意思是大婚过后继续留在府中,那你与我必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你难道就准备这样不清不楚的保护我一辈子吗?” 刻意将“保护”二字加重,他更觉无地自容,主子这是在提醒他,主仆关系是一道不容逾越的鸿沟。 “主子……说的是。” 等了半晌,听他应了句这个,云舒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觉得脸面分外重要,至此都不肯坦白,原是一把温雅淑德的好耐性,生生给这闷葫芦给磨光了。 他能忍,她可不愿他在往后夫唱妇随的时日中,还能分出一些奇异心思在她身上,不单纯,便会产生误会,不止是司月,更甚还有沈栖迟那个满腹醋劲的小子。 她远山轻蹙,以清冽淡雅的莲步凑近他。 凌岸无法适应佳人微距,下意识要退步,然手忽然被其反握,他心上一惊,不忍大力甩开,只能由她抓着,让眸中那片映日芙蓉的景致无限扩大。 “主子,您……您要做什么……”大约裙下绣鞋在距他半步处静止,而那张潋滟匀抹的小脸儿跟着就贴上来,对着他面巾紧覆的下颌处浅浅嗅着。 她也不确定凌岸具体的位置,只能追寻一抹极轻极淡的香气,在他颜面,颈项,忽偏忽准的汲取。 倏然,于男子唇侧顿了花容,随后飘然若仙的浅笑:“还不肯承认躲着我吗?” 他一动不敢动,连呼吸声都几乎不闻:“不是,主子……”面前艳丽悠远的容颜,是多么惹人遐想,他第一次觉得主子笑起来美得像个女人,而不是个青涩稚嫩的丫头。 为什么,为什么他觉得喘息有些艰难,脑袋也昏昏的发热,由那两手相扣的一处起,热气从手臂上行,烘过脸面,直达头顶? 脑袋发热,脸也发热?他诧异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在女子面前害羞? 意识到这一点,他再也不顾,弹跳似的撤去手背到了身后,他知道此时此刻,若揭开面巾,下头一定是红云密布的一张面孔。 素手被甩开,在半空滞了滞,若无其事的收回袖中,但得逞的笑容更明显:“不是什么?你都不敢扶我的手了,方才那一刻你在想的,便是你心底最不愿面对的情意,亦是你不辞而别的原因,我说对了吗?” 唇边挑起天真可爱的弧线,让他以为一瞬亲近,只是梦境,便要清醒。 方才一刻,脑中想的是拥她入怀,天长地久,他该死,对主子生了这种心思。 他恼自己,恨自己,云舒这招欲擒故纵打了他的脸,叫他比亲口承认更窘迫。 “你躲着我,是因为你已经意识到了,你怕留在我身边会越陷越深,所以想避开冷静一阵,但你又放心不下我,所以就远远的跟着,”她咯咯的笑出声儿,悲怆之色似有若无,铺开在她眉间,“如何啊……眼见我被人下毒,饱受欺凌,感觉如何?” “对不起主子,我……” “你不用道歉,明着不能现身搭救,暗暗给颜景泽通风报信,也算是帮我了。” 凌岸转过面去抿唇,又被剥去一层遮羞布:“是奴才无能,奴才渎职死罪……” “后来你去了妃陵,开棺检验了前睿王妃的尸身,又买通那侍妾教她御前作证,这些都是你与姚瀛串通而为。”云舒径自说着,一点也没有吃惊,也没有觉任何不可思议。 反是凌岸,没想到会被她发现:“是他告诉主子的。” 她摇头不说话。 他目光闪烁,愧怍道:“是奴才隐瞒主子,奴才……该死。” 云舒敛去笑意,只剩悲凉,“你要说的只是这个吗?” “……” 等不到回应,袅娜之躯又迫近他一分:“你为什么不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 沉默依旧,她便有些烦躁不耐了:“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与那侍妾同样的胭脂香味,还掺有一些香案之气,所以你知道,你做什么都瞒不过我,你想什么……我也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墨瞳凝视她须臾,里头含着冷冷的,刻意掩去感情的光泽:“奴才……该死。” 听了这话,猛生一种有劲无处释的感觉。 含蓄婉转似乎对他无用,直截了当又太伤人心,拿捏分寸间,不免要白费一番心思了。 清风微送,与刑堂内的湿冷之气无形交合,吹起肩侧轻纱,恼了薄汗沁身,又不知不觉被温风扑凉了身子,娇弱辗转迎来一个喷嚏。 凌岸身形微动,想步去为她遮风挡雨,却无比明白自己的处境,兀自纠结了会儿,最终还是放任了去。 云舒抚了抚脑袋,怕要受寒,回来的急宫装没来得及换,天色半暗更有些凉了,凌岸观之故作疏离的一举一动同样风情款款,耳闻言语亦是:“我冷了,回去吧。” 缄口随在她身后,凌岸明白今日之事已然作罢了,不是因为她无能,还硬要给他难堪,而是情爱这条路太窄,一旦有了旁逸斜出之心,于己于人都是无妄之痛,她不过是要敲醒他,也敲醒她自己。 榻上是沈栖迟数日如一日安稳的睡颜,外头龙潭虎穴,要她如何浊世中过,滴水不沾呢? 她抚过其眉眼,如雪寒凉的笑噙在唇边。 她答应过他,纵是只身也绝不会败给形势,眼下紧要乃是压下左聿那份躁动,见招拆招,想到凌岸还在一旁,她忽道:“让影九盯住左聿的一举一动,晚膳前来告诉我。” 揣度凌岸定然多心,因为从前这种事情都是唤他去做的,这会子转手他人,是当真决定放弃他了吗? “你回你自己房里,想明白了,晚上就回来这里见我。” 可是若想不明白呢? 她也替他答了:“若月上柳梢还没等到你,我便权当今日……没见过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9章:夜赴示威 月上柳梢,人影稀疏,虫鸣消迹。 云舒倚在床栏处,合衣小憩。 沈栖迟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日日面对这温雅如旧却一动不动的男子,不知自己那点儿韧劲还能支撑多久。 如今就有人敢踩到她头上了,想起那支鸾凤牡丹红宝石花钿鎏金钗,即便为了颜面无可奈何,她也绝不叫怀有异心之人喧宾夺主。 夜风潇潇,凉而不寒,可她还是在一阵寒颤中惊醒,惺忪微褪,方才想起寝殿的门窗没有合。 醒来,眼前又较几日前清晰了些,她追寻模糊的光影缓步来到窗前,想要将窗子合上,手触窗沿,烛火明灭不定,晃了又晃,随风偏移。 她顿了顿,继续,而后转身,温婉一笑:“月已过柳梢,凌岸来晚了。” 屋子里有第三个人的气息,格格不入到熟悉:“主子怎知?” 云舒且没应,习惯抬手要他搀扶,其实以她现在眼睛的状况,避障足以,只是看不清晰而已。 也许等沈栖迟醒来,他的舒儿便痊愈了。 空放瞬息,如约而至:“方才影九来禀,支支吾吾说不连贯,你在殿外听着也急吧……不知是他太过紧张呢,还是你没有传达到位?” 凌岸面染烛影,“什么都瞒不过主子。” “你抢了影九的差事,准备用自己一个人的月例养活一大家子兄弟了吗?” “奴才……知错。” “自然是你的错,既然早想明白了为什么不进来?”她由他扶着向外堂走,口中虽是责问,心里还是很欣慰。 他能来,说明已经做好来日之备,如此对她,对司月乃至他自己都是圆满。 凌岸辨得清主子的心思,也没有太过低伏:“奴才见主子好睡,怕打扰。” 烛光透过轻薄的绸纱将云舒的身形勾勒的清丽鲜明,凌岸移开视线,听她黯黯问:“你去盯了左聿,他做了些什么?” “他与颜大人一同去了惠王府,快近晚膳才回的行宫,惠王好像赠了他不少金银珠玉,奴才见他出来时身后多了一只大箱子,随从仔细看管,样子看是不敢疏忽。”凌岸如实说来。 “这么说,他二人颇为谈得来啊。”云舒坐下,不胜讽刺,紧接着问:“你怎么知道箱子里是金银?” “奴才听到他吩咐随从,说东西贵重无比,回宫要找个妥当的地方安置。” 暗暗思忖了一会儿,又问:“姚澈是死不了,颜景泽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暂时没有,不过他得皇命,明日要过府为二少爷诊脉,让主子不要出门。” “是吗……”云舒眼神如琉璃溢彩,意味深长,“既然明日没法出门,那咱们只能赶巧之前,连夜相赴了。” 她很快起身,邪魅过后是敌我纷争的严肃面容:“凌岸,带上他赏的那盒东西,陪我一起去。” 他目露困惑:“这么晚了,怕他……不方便吧。” “怎会不方便?我看他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她带些怨怼的挑唇,妖娆流转,惑人沉醉,转头叮嘱道:“你记得把面巾摘了再去!” “主子?” 她不理会他诸多不解,瞬息凛冽:“待会儿到了那,凌岸可别忘了,咱们是去示威的……走!” …… 近郊行宫。 树影婆娑,夜凉若水,恍然如秋。 左聿命人放宽宫禁,终于是将眼前人等来了,好个能磨人耐性的丫头,像一把钝了的刀慢慢割据在他心尖,半日未见,爱怨皆甚。 此时此刻,烛火阑珊的寝宫,月光洒下,将殿中如玉无暇的人儿照个完全,点个透亮,左聿抬起温如清泉的眼眸,笑意隐隐,半真半假:“恭候许久,还以为夫人不会来了。” 掌心的手一紧,凌岸便知道要向前迈去,他听主子嫣然笑起,半礼都未行:“国君百忙之中都不忘臣妇散发之辱,特地送来这东西,臣妇不知国君善恶几何,必是要来问一问的。” “善恶几何?”左聿从未听过这样的评价,兴致高昂:“怎么夫人不认为本王是好意抚慰吗?” “好意也可生歹意,东西拿在手中,臣妇难保不想起自己御前失仪,形象全无,本是情非得已,不想有人却一直记得,预备时不时提及羞辱臣妇一番,那可伤神呢。”凌岸在左聿不远处止步,云舒也随之停下。 没想到她是这样曲解自己的心意,左聿的笑魇立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索性尚可绷住,不过言辞就差些味道了:“原来在夫人心中,男子赠女子首饰,是这么个意思,到底是本王……失察了。” 想说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偏偏不赞同。 “国君何必自责呢,寻常男子怎可与您相提并论,您日理万机,心怀天下,偶有会错女意,万万情有可原。” 左聿见她不悲不喜,波澜未起,似不仅仅要将他推拒千里之外,更携打压之意,如此……倒像匹初生难驯的野驹,性子虽稀有,却太不合他脾性了! 想起白日在金銮殿中柔弱落泪的女子,与之仿若迥然不同的两个人。 征服之欲一拥而上,左聿漆黑润雅的眸子逐渐深沉,眉尾微挑:“多谢夫人开解,本王屡有不足,若生得罪,夫人不要见怪。” “当然,臣妇与国君之间并无直接的利害关系,合该以和为贵不是?若谈怪罪岂不太见外了?”翕张喋喋的双唇闪着淡淡的粉泽,此时落在左聿眼中,宛如倒刺丛生,他只当她还在为白日的唐突闹别扭,并不至动气:“夫人能这么想是很好……本王行事不周,特请夫人落座,饮茶止戈。” “来人,请沈夫人上座。” 云舒忙道:“不必了,臣妇怎敢劳烦国君身边的人?让凌岸扶我就行。” 由她话及,左聿才第一眼瞥上凌岸。 初测面冷心冷,不像个友善之辈,好在模样还生得可圈可点,遥感寒幽之气萦绕周身,不禁好奇百生,这丫头怎的找如此难以亲近的男子贴身伺候,原来那婢女呢? 疑惑间,凌岸用淬染霜雪的声音应:“主子腿上有伤,不宜围桌而坐,免得再磕碰。” 暗箭横飞时她的小腿不慎撞上了桌角,此等微末小事他都能知,可见那时他必在暗处,自然也对“英雄救美”的左聿态度不良了。 云舒装作恍然:“还是你心细,那去把椅子搬出来好了。” 凌岸颔首正要迈步,左聿突唤:“等等。” “天御王有何指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0章:以貌取人 他眉宇间挂满无奈,但自身良好的修养不允许他显露异色:“不敢,夫人……坐本王的位置便可。” 优雅的从座位上起身,既显谦和,又有恭敬。 云舒本就没打算与他客气,转手牵过凌岸,搀扶而至,视野纳入二人指间交缠,步调一致,站定、落座、撤手一气呵成,便如心意相通般。 俊美的面貌压下里头一缕妒情,心恻这由冰山堆成的男人究竟跟了她多久,才能得她如此亲信,寸步不离? 可他不知道的是,亲密无间岂是能用时日的长短来衡量的,只为凌岸愿与她生死与共,不言离弃,她便不会叫任何人看轻他。 云舒落座,手顺势搭在扶手上,竟感暖热片片,转念才意识到是属于左聿的体温。 融开嘲弄的笑容,她道:“国君盛情,臣妇铭感,不过国君处心积虑邀臣妇来此,应当不单单是为了请臣妇喝茶吧。” 左聿负手立在云舒前侧,定定望着她面上美若瓷釉的肌肤,光滑白皙,吹弹即破,仿佛距她愈近,心神愈荡漾。 如此美貌座下,她的聪慧便显得不那么夺目了。 湛蓝色的袖子一拢,左聿将身前的手也背到后头,身形更看挺拔,“说句私心之语,本王也不愿劳夫人来此,只是这事关乎两国情面,随性不得,本王想之又想,觉得还是有必要提前告知下夫人。” “臣妇何德何能,国君直说便是。” “其实是……王妹的婚事。” 凌岸眸动面不动,将左聿探测云舒反应的模样收入眼帘,随其视线划去,一张精致美奂的小脸儿表情如初,遂气息渐稳。 “长公主的婚事,与臣妇何干?”云舒微颔优美的颈项,淡淡发问。 “皇上已允王妹,可准她照己心意挑择夫婿,本王也探过她的口风,不过很可惜,临安的好男儿千千万,却没有一个为她钟爱。” 云舒听后发笑,装起糊涂来:“国君这话,应该说给皇上听,既然长公主嫌临安无婿,那便只能等回家再行择配了。” “回家自也无妨,只是王妹心有所属,只怕回去了也是日夜思念,过不安生呢。” “这话怎么说?方才还言大好男儿无一可堪,怎的转眼又成心有惦念,好似求之不得呢!”她展眉自若,用轻蔑露骨的语气讽道。 左聿不愠,润泽清透的眼波忽明忽暗,像在试探,也像观火:“夫人不必过责,说起来也是王妹任性,不懂进退,大好男儿千千万,可她瞧上的偏偏是不大好的那一个,这令本王很是头疼啊……” 不大好的那个? 云舒微捏扶手,暗有莫名的恼意:“情人眼中出潘安,这好不好的,还是要看公主的意思,国君未免头疼的过早了吧。” 视线从她清婉的袖纱处挪开,喜怒不言而喻,他轻快的笑了两声,气韵脱俗不染:“只要是能一心一意呵护王妹,再不好都是好的,但若……” “长公主是一厢情愿吗?” 云舒打断他,将他忘形的处境打破。 这般直接,左聿身为一国之君,其之兄长,未免难堪,然他却没有发怒,只是转眸看向了别处:“于王妹而言,这并非上佳的归宿,夫人英明,心也透彻,以为此事该当何解啊。” 她长睫扑闪,透出一丝引人深究的冷峭:“所以这便是国君送臣妇东西的最终目的吗?” 此话触发了一场短暂的沉默,凌岸在一旁听得模棱两可,不太确定二人商论的事情是否存在联系。 不过他也能听出,左聿谦逊儒雅,所说一番话中却处处截人话头,云舒被迫只能跟随他的意愿承接,纵然冷静还在,也失于常态了。 他不能让左聿明里暗里欺负了主子,这也是主子为何要带他一同来的道理。 于是在缄默无言间,凌岸很磁性的清嗓,然后寒冰似银的启唇道:“主子,方才出来时奴才忘记交代婢子们为二少爷擦身喂药了,怕二少爷醒来要大发雷霆,奴才……” “什么?”云舒身形微停,顷刻间双眸若水,消去咄咄之势,脑中飞快产育应对策略:“你说你是什么记性?”转眼拿出了女主子的架势来,那骤然冷厉的语气,倒真让凌岸虎躯一震。 “主子……” “想怎么罚?”她偏过脑袋,直截了当的问。 凌岸较片刻前声色渐收,寒瞳深谙,习以为常的跪到了她腿边:“奴才疏忽,不敢求饶,敬听主子责罚!” “掌嘴。” “是。” 他没有犹豫,扬手自己掌掴起来,左聿墨眉挑动,唇边拧着狡黠的笑容,兴趣全开。 这突如其来的惩处,可对不起她那层亲密无间的关系啊,眼前这矮人半身的男人,眼中没有丝毫不愿,好似再严苛的责罚,只要是从她口中言出,皆是恩赐,受用堪比荣宠。 云舒听着一侧传来稍带节律的声响,心中恻隐忡忡,个中维护之意,何其厚重,凌岸这是在用自己的尊严,替她夺回颜面啊。 可是她还没有把握,能够准确切断左聿抛来的荆棘枝。 大约掌了二十下,左聿才皮笑肉不笑的挖苦道:“只是小事,夫人生气,也不必全怪他吧,遣人回府说一声也便是了。” 云舒听动静依旧,也不阻止,抬眸道:“他原就是笨,做事情丢三落四的,国君若是同情他,只怕他就该得意忘形了。” “那怎么会呢,本王瞧他实诚的很……不像那样的奴才。” “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曾深入了解,到底说什么都为时过早。”云舒唇点月泽,启合之间柔光如雾,悠然随欲:“若非见他样子出众些,臣妇也无心调教,还斥责他做什么呢。” 左聿一顿,那瞬暂定的神色优雅却怪异,觉得应是探知了什么:“原来夫人偏好以貌取人?” 虽还未得回应,但疏离味道已渗透字里行间。 云舒大方承认道:“以貌取人有何不妥呢?相比容貌丑陋之人,日日凑在跟前徒惹糟心无数,他……”忽而,紧攥着扶手的葱指松开,她向前略倾,素手探去,正好能够到凌岸的侧脸,“行了。” 她命他住手,手背贴上微微发烫的脸颊,心更纷乱,可面上还得维持那份坦然,近乎无耻:“他便是做错了事,臣妇也生不出太大的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1章:坐收渔利 凌岸便直挺挺跪着,任凭主子纤指抚触,顾盼温柔,情意绵绵,眸转迎上女子半熟不熟的情致,娇而不妖,媚态自如。 拂颊而过,迁延而上,在宽阔光洁的额上停留道:“凌岸,你说是不是?” 轻言细语,绵密的令他窒息。 他抿唇,俊朗的侧脸没什么表情,妥帖依她心意点了点头。 素指蜷曲,渐渐柔握成拳,凌岸知道那掌心里攥着的,是主子对他的歉意。 “也罢,别在这给我添堵了,退出去!”云舒烦乱遣退他,怎知奴才胆大,竟讨价还价:“奴才不走。” “为什么?” “奴才是属于主子的,二少爷不安,奴才便是主子的男人,主子不可以没有奴才伺候。” “你……” 不曾想凌岸横出的歪理比左馨更霸道,云舒闻其言辞凿凿,像极是说给左聿听的,她若不就此顺水推舟,真就辜负凌岸一片忠诚了。 只见云舒一双黑眸,清澈无杂,饰掉点滴局促,渐入泰然之境:“你说这话,是要与他相争吗?是不是以为我夸你两句,便有资格从我这儿借胆了?” “奴才不敢。” 云舒有些懒乏的倚在座位中,扶住脑袋模糊的看他,一派轻描淡写:“还是觉得伺候过我两回,就可以搬出来耀武扬威了?” 左聿棱角温泽的眉眼划过异色,盈盈闪烁。 “说话呢?” 屋内一片沉寂,似伤了凌岸满怀赤忱,他不得已用沉默取代疼痛的心声。 云舒鄙薄的轻摇头,讥诮不已,一旁男人忍不住插话道:“呃,沈夫人……”他为难的轻咳两声,拔刀相助的意味明显:“本王听了这会子……按理说沈夫人的家事也没有本王多言的道理,不过……瞧这奴才也只是心系夫人,并无恶意,夫人何必如此重责呢?” “国君觉得臣妇为难他?”云舒毫无愧色的问。 “夫人言重了,本王是为夫人贤良之名思虑。”左聿神情若云高雅,护其贤良德行是假,对她不知检点的作风不满才是真。 “多谢国君好意,臣妇素来都是如此教训奴才,没有规矩藐视尊卑,何以成方圆呢?若不早早断了他们的痴心妄想,来日爬到主子头上,该如何了得啊。” 她说的绘声绘色,左聿也算开了眼界,明目张胆与男仆欢好还要立规矩,这丫头当自己是谁了? 既如此,他也不必与她含蓄:“失敬,是本王小看了夫人。” “哪儿能啊……都是这奴才话没说对,才惹国君误会,纵然此时此刻不便教训,待回府,臣妇定替国君好好责罚他。” 她淡淡扭头,朝凌岸道:“还不快向国君请罪?” “不必了!”左聿疾声制止,兴致减退:“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她也不恋战,敷衍他道:“也好吧,一夜夫妻百日恩,看在你伺候过我的份上,这回且饶过你。” 所谓“伺候”是何深意?她说出来全不脸红,怀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同时将他踩得更低:“你最好是记住自己的身份,如你这般奴性入骨的男人,除了取悦,其余什么都不配做,知道吗……” 话间,女王的蔑视进入左聿的眼眸,他饱含歧义的神情,片时多变。 看不出来,她的驯服之欲比男子都不失色。 凌岸还是那单调冷肃的面孔,将头垂得愈低:“奴才谨记。” “好了,被你一搅,我方才说到哪儿了?” “主子,您方说到,长公主的婚事该当何解。”他平稳的回答。 云舒唇边挑起魅者的弧线,各个角度看去都是光彩熠熠:“是啊,长公主金枝玉叶,不想走进了自作多情的局面,究竟是哪个没眼光的,敢辜负公主一片真情?” 左聿意味深长的扬唇:“若说那人没眼光,难免也中伤了夫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便要她亲口言出那窘境,看清现实。 “哦?”云舒眼角眉梢都是放荡,“难道在国君眼中,臣妇配与长公主相比吗?” “当然,而且在某些方面,夫人的造诣比馨儿高出了不止一点半点……”他凝眸流连在她面上,不管凌岸的姿态如何卑微,他都一如既往尊贵非凡,“本王……甚是眼热呢。” 云舒辗转一笑,泄露挑衅的眸光:“眼热也罢了,臣妇承蒙国君如此高估,少不得是个难缠的女流了,若心胸再狭窄些,处处争锋相对,您便不怕长公主受委屈吗?” “来日之屈,都是她今日所选,本王以为两女相争也没什么不好。” “国君如此是否太过狠心了?” 左聿骄不可攀道:“呵呵……世事皆有两面性,夫人应该听过,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典故吧。” 所以,她与左馨相争,坐收渔利的会是谁呢? 想到此,一个念头蹿升,包含了某种不可告人又实在精妙的计策,云舒美眸眯起,片刻变为冷淡清醒。 等了一会儿,左聿见她直起身子,抬手探前:“凌岸,来扶我。” 凌岸默默捧过主子的手包进掌中。 随风抖落裙摆上的尘灰,云舒扶在凌岸的肩上,再踮起脚,才勉强能凑到他耳边,那惑人梦魂的小脸儿,始终都被左聿清晰浏览。 “夫人这是?”毫不隐藏的风情固然吸引他,然他更在意她恣情随性的举止。 上一刻还贬他不及,现下又忙不迭的贴上去了,以貌取人,他那副面孔就那么得她宠爱吗? 想必这奴才也早习惯了她这喜怒无常的性子,方能这般波澜不惊,淡然置之。 她好像没有理睬他,只用很轻,但足以叫左聿耳闻的声音道:“世事的两面性……凌岸也听懂了吗?” “是。” “那凌岸以为……国君这夜半留门,盛情款款,是否同有两面呢?”她将脸偏向左聿,刻薄的笑道。 凌岸并不看他,一心系在身上媚如云烟,缥缈不实的女子面上:“一开始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说说呢?你知道什么了……” “天御王心有九窍,想到以凤钗为引,意在通知主子,长公主要入主沈府之事,他大约也初晓主子心性,料定两女争夫,所剩渔利便能挪进他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2章:顺应天命 云舒的复杂而奇妙的笑魇与左聿暗挑不动的优雅面貌一同显现,凌岸立在原地纹丝不移,感受主子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寄来敏锐一问:“所以呢?” 他凉心一荡,面不惊风:“所以……那凤钗并非赠与主子,而本来就是长公主之物。” 左聿是要云舒见东西如见人,宣布即将鸠占鹊巢的决定,以此示威。 听二人一唱一和,左聿心知云舒在收到东西的那一刻便已知晓了他的用意,因此方才种种装糊涂,只是为了联合这奴才,光明正大给他添堵。 “得奴才谬赞,本王哪里算是心有九窍呢,真正心有九窍之人应当是沈夫人才对。”左聿不慌,神情闲适。 云舒算准他不会明认,听他话里揶揄明显,也明白自己没有失手:“国君抬举,其实国君并不需要因顾忌臣妇感受,而选择如此委婉的告知方式,你我同是九曲心肠,再这般刻意绕来绕去的,是太费神了。” 她的无所谓,叫他不信:“夫人的话,倒显得本王轻重有失,只因本王白日的话没有说好,直截了当的让夫人不高兴……” “既然知道臣妇会不高兴,国君还要硬做渔翁,是什么意思?”云舒退开凌岸,容颜郑重些许。 就看不得她安稳度日,非要来插上一脚吗? 左聿的脑海中回荡着白日,她言辞撇净,为了沈栖迟恨不能与他分得清清楚楚,转目方才,却又与自己的随从暧昧不明,究竟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她? 怀着疑惑,他讪笑的问:“还未尝试过,夫人怎就断定跟随本王,一定是不愉快的呢?” 顾不得他徒劳的追问,她一下将话挑明:“长公主欲与臣妇共侍一夫,并无不可,臣妇也不见得真与她水火不容。” “夫人……是答应了?” “临安理亏,天御这小小要求皇上必会满足的,何况长公主入主相府,也算下嫁,臣妇想父亲大人也会欣然应允。”云舒准确析出形势给左聿听。 “话是不错……”可左聿的疑心更重了:“你知道馨儿早就对你不满,由着她做妻你做妾,便不怕自己再无翻身之日吗?”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 他察觉到她对他尊称的改变,再看其面毫无劣势,好奇心顷刻大增。 正当他静等她道出理由时,她忽然止住,转脸又对凌岸含情脉脉道:“茶太苦了,去拿我喜欢吃的荔枝进来。” “是。”凌岸很听话的退下。 “有什么话,连这备受宠爱的奴才也不能听?”掩门声起,左聿随即撩起万般兴味,就仿佛眼前娇花,怎么都探索不尽兴。 “你可别多心,我也只是顾及你的颜面。” “我的颜面?” 云舒怡然从容的笑道:“天御王固然万人之上,君威厚重,难道就没想过,我敢只身前来,岂会半点把握也没有。” 孤男寡女,左聿也不屑避嫌,身形扶风的走向她:“自然想过,否则我也不会如此看重你了。” 与沈栖迟的潇洒恣意不同,左聿身上更有运筹帷幄的沉稳之气,湛蓝的衣袂晃了又停,存在于书案之上的龙涎香味,独特善辨:“所以你的把握便是……顺应天命吗?” 感觉他的靠近,月光稍压:“顺应天命仅是第一步罢了,我更致力于顺应之后,长公主独居临安的生活。” “怎么,你也要与后宫那些妇人一般,为争恩宠,不择手段了?” “是呀。”云舒承认,美丽诱人的外表下,暗藏危机,“同是女子,我就不能争宠吗?” “我私下还以为,沈家夫人温婉贤淑,是不屑被妒忌所蒙蔽的呢。” “国君当真是抬举我了,我身心倾付之人被他人无故夺走,连同我的正室地位也要一并失去,我怎能不恨?” 左聿觉她话语错漏百出,不禁斜眉轻拧:“你若真看重名位,择一位高权重者依附岂不更省事。” 云舒暗暗白他一眼:“国君指的是自己?” “有何不可?” 她眼睛半眯,启出碎冰之势:“你是太高估自己,还是太轻贱我?” “轻贱?你觉得我给不起你想要的?” “不是给不起……而是人言可畏,你明明就知道,这一切设想都是不可能的,你也知道……在令妹婚配这件事上,退……会比进……更利两国交好。”云舒不怀疑他的能力,便如姚深一般,同是君王,许诺中宫,君无戏言,真要让他兑现诺言保全颜面,绝非难事。 可为她一人之颜面,逆了天下人之口,便不值许多。 按此权衡,最终所取的结果,必是委屈她。 左聿喜欢她的直接,更欣赏她能以他人之利,回谢他人之意,说服力堪称一绝。 “夫人纵观大局,想法果然更全面一些,这进退之间,各有何利弊,夫人不妨也直说了吧。”左聿温和依旧,眼中华光几乎要将她看穿。 以为她会不吝“赐教”的,怎知她轻灵一弯眸,展现春雨般滋润的笑容,潋滟姣美,带些淘气,转而提起条件来:“话要说透,情也要到位,国君的诚意便只有这一杯茗茶吗?” 还敢得寸进尺,这丫头…… 按兵不动是左聿的习惯,也是主大事者必要拥有的耐性,“他不是去给你拿荔枝了吗?”话说云舒来时可没带什么荔枝,方才嘱咐凌岸去取,也是默认左聿会行方便,照意准备,以礼待之。 这样一想,这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放肆胆大。 “是呢,不过是不是合我口味,便不确定了。”合着若是不爱吃,还要发作? 左聿雅秀的身形偏移,眸中环绕深邃的煦光:“天御贡品,挂绿晶莹,以稀有且难载闻名,本王此行仅携一盘,想来没入夫人之口,不会辜负。” 竟然是一颗一金的挂绿荔枝? 云舒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还请动了帝王级别的待遇。 不过她的本意可不是一饱口福,“听闻挂绿风味独特,一盘之价已过万金,如此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吃……国君还是另法讨好吧?” 以退为进惹左聿兴致更烈:“不知本王还有什么……是能投夫人所好的。” 她粗粗瞥了下四周,装作谨慎模样。 故弄玄虚,他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高不可及的要求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3章:谁先挑衅 半刻,她腰肢倾斜,向他微靠,抬袖掩到了唇侧。 左聿先是困惑的挑眉,再见她面上似生丝丝调侃,随即优雅而细腻的静笑开去。 他也不言,丰神俊逸的身躯转过,居高临下,不过一瞬便顺应她意,俯身附耳到她唇边。 月色如绸,朦胧如醉,紧密贴凑在一处的男女诉说耳语,却没有半分情爱可言,淡淡听完耳畔私语,一方清甜悦耳的嗓音宛若天籁,左聿浅笑留存,稍显僵硬。 他退开,云舒嗅着自己发间残留混合的龙涎香味,美目温柔翕张,传递的是狡狯与势在必得。 撤下袖子,唇角挂着清冷之笑:“这般如何呢?” 左聿凝视她浓纤合度的身姿,玲珑剔透,莹莹似月,正是这般风拂即倒的可人儿,说出来的话却那么苛求,他也学她扫了一眼四周,排除异耳:“你派人监视我不是?” 她轻柔一哼:“何必说这么难听呢……我监视你,也是在你送来那盒东西之后,有因有果,到底是你先挑衅于我的……” “我挑衅……”他逐字念道,翩翩吟笑,方才明白过来:“所以你与那奴才的种种不耻,便是来回以我的挑衅?” “那怎么会呢?凌岸做我的奴才,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本王却不知,做奴才的亦可通房?”与其说是奴才,不如叫他男宠更贴切些吧。 云舒全不气恼,粉颜玉琢,傲慢浮上眉梢:“夫君抱恙,整日整日的不醒来,我落得寂寞困苦,也总要寻个安慰之所啊,索性这奴才容貌不俗,性子也还算听话,便暂且用了。” 言讫,缄默袭来。 屋内不知是何种气氛汇聚流淌,无声无息间转变成诡异的戾气,云舒只觉静得出奇,眨了眨眼,十分懵懂的样子:“你怎么不说话?” 左聿斜视她精致的五官,小巧的脸型,就连困惑蹙起的细细淡眉都是倾城脱俗的媚态,他根本无法接受,如斯尘埃不染的女子,会自甘堕落,三心二意,磨灭了他心中那皎洁冰清的形象。 可是他见到的那枚印记…… 无穷矛盾在他脑中炸开,他甚少表露厌烦,也仅是攥紧了衣袖,气韵如月,温雅点缀。 “本王在想……你这条件开得,有些欺负人。”其实心中所想完全是另外回事儿。 冷冷冰冰的声线,叫她袖中一寒:“如何欺负你?这事情未必与你有关系,若被外人发现了还是大麻烦,我……只是在替你解决麻烦!” “替我解决?” “自然。” “不是为了包庇什么吗?”趋于冷峻的情绪没有折损他的俊逸,反更显现一些贵气。 “我若说不是,你会相信吗?” “你以为呢?” 云舒沉下一口气,欲彻底剪断这帝王心中的弯绕:“我愿意证明,我并非徇私,你可愿意配合?” 左聿冷着脸云淡风轻,别添一种奇异风采:”本王可做不来那奴才逢迎的嘴脸,怕要让夫人的心愿落空了。” 他竟拿自己与凌岸相提并论?“国君言重了,我怎敢迫您趋奉左右,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叫您颜面受损的。” “诚意尚可,但本王还是不能答允你。” 她方要询问原因,便紧听他道:“人不在我这儿,你也问错人了。” “你说谎!” 一听他不承认,云舒立时有些炸毛。 不想他无比爽快的应她:“是啊本王说谎,你又能作何举措?你是想告诉别人,还是预备转换策略,死缠烂打。” “你……”没想到堂堂君主还有明摆着耍赖的一面,云舒本确信他一定会允她,现下不知是何处惹了他,叫他出此报复性言语。 左聿抬眸,见她咬着唇没有发作,似乎还倔强的很,而他平心静气的挑唇轻睨,对着那腹诽重重的人儿,静观其变。 大约也是觉得她没辙了,想着再轻嘲两句便放她离去,今日之事也到此为止,可奈何云舒本就不是认命的主儿,更非一盏省油的灯。 左聿添进去的灯油,会融化成无尽烦恼,淹没他自己。 话堆到嘴边,殿内的静谧由一记娇嗔打破,芙蓉带雨,月影结霜,他循声望去,哪儿还有那炸毛跳脚的丫头? 有的只是一个秀眉交叠,满目泪光的娇俏女子。 以为伤心落泪便能惑他心软了吗?左聿根本不予理睬,由她啜泣连连,没有怜惜。 估摸哭的时辰够长了,两眼有些发酸,正巧这时殿门被人推开。 云舒想也没想,身形一晃,佯装跌落在地。 凌岸手中端着一盘荔枝与那存凤钗的礼盒,乍然见此情景哪儿还顾得逾越,随手搁下东西便冲过来。 左聿一愣,眼见凌岸一双寒眸填满焦急,二话不说将她抱起,轻易揽到了怀里,“主子你怎么了!疼不疼?”他握住她的小手揉在掌中轻抚,转眸迎上其眼泪汪汪的杏目。 这一片花容荡漾,如同出水芙蓉又经暴雨,正在不属于她的地界悄然凋零。 “疼不疼?主子……” 他声音稳了些,也有些被她的楚楚可怜所诱,但手还不肯松开。 身子放轻后她才意识到被凌岸横抱,说实话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紧张,反应剧烈,这令她意外,一时间惊羞同来,粉颊泛红,哭得更汹涌了。 “主……” “是他……凌岸……”云舒埋进凌岸的衣襟,哭诉着:“他欺负我……他趁你不在……要对我……” 凌岸自然信以为真,视线即刻剜上左聿:“你好大胆子,你想死了不成!” 这女人竟能如此厚颜无耻,她衣裳穿得整整齐齐,而他距她又还有些距离,怎么可能如她所言,趁机轻薄? 左聿凝眉没有不悦,仅回其一记蔑色:“胡言乱语……是夫人自己不稳跌倒,与本王没有任何干系。” “你找死……” “算了凌岸……”云舒揽过凌岸的颈,脑袋依在他肩头,阻止他鲁莽,“原是我们来得不对……既然国君这般轻看我……我也不在此碍眼了……我们……我们还是走吧……”说罢转颜,泪湿他衣。 他虽气愤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眼下云舒心中苦痛,分外委屈,他顶要紧的该是柔情抚慰,至于左聿那敢做不敢认的宵小之辈,日后再训也不迟! 于是他缓缓拂去她面上的泪,目光幽暗,疼惜缭绕:“那奴才带主子回家。” 她一边抽泣一边点头:“刚才我不该斥责你的……你……你今夜就留在我房里伺候……好不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4章:拦人去路 “主子……” “怎么了……难道你还在怪我吗……”她摸索上他的脸颊,指腹轻抚,“都是我不好……说话重了些……” 凌岸借机搂紧怀里的少女,覆上她的手贴在面侧:“奴才不敢,主子教训的对。” “那你……” “奴才只怕自己……做不好。” 云舒暗叹他冷若冰霜的模样,其实并非没有心机,临时做戏还能与她配合得天衣无缝,的确很意外,可她不会像面对姚澈时那般不安惶然,因为她始终明白,凌岸不会伤害她。 她顿了顿,泪湿的唇瓣颤颤微启:“不会的……我很喜欢……” 然后真就别不开面,径直蒙进他的颈窝,心跳簌簌。 她可真算豁出去了,为了膈应左聿,无所不用其极,连名声亦甘愿作废。 左聿作为旁观者,在凌岸返回之前都只是在气恼那丫头的自以为是,目中无他,拒绝她的要求也是想压压她立威而已,顺便给她些苦头吃,好叫她能更服管教些。 不过这招“欲擒故纵”施展到她身上,好像适得其反了。 他忘了云舒不是他后宫三千,是不必为了他一人独守空房的,更不会企盼他来垂怜,所以他的威严在她眼中,不过是可有可无之物,若非有了左馨这个麻烦,他甚至连她的面儿都见不上吧…… 视线扫过桌上那盒凤钗,脑中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他失策。 那么,便由着她与这个英俊男仆回府共度良宵? 不管那日在她臂上见到的印记是真是假,也忽略二人有无深入关系的真相,此刻光是目睹她的唇浅擦他人的肌肤,便已叫他芒刺在背。 是了,白日金銮殿前,她那样生硬决绝的撇清他,好不容易与姚澈达成一致,得到件事儿可与她稍谈条件,他竟还为了多余的自尊心,倨傲置之。 失策,他真的失策。 他确定没听错,她说她很喜欢凌岸……喜欢他伺候过夜…… 可轮到他,便是下流轻薄,难道她宁愿与一奴才欢度,也不愿向他服软,做一做人情的买卖。 看着二人转身就要离去,左聿再也按捺不住,瞬间击碎自己的僵持:“口出狂言污蔑本王,罪名可不小。” 凌岸的背影一顿,完全不理。 “来人。”他向殿外一唤,十余名打扮精干的侍卫破门而入,迅速将二人包围。 凌岸用手掩住云舒的双目,似不愿叫她见到这剑光闪闪的场景,同时冷声对后,言语极富挑衅:“主子教导有方,杀死这些人也不过眨眼的工夫,但主子仁慈不愿见血,所以还是叫这些人早早退去,方为上策。” 左聿眼波轻柔,却黯如墨染:“想在临安杀我天御的兵,你要挑拨两国不和吗?” “是你先行凌辱临安女子,我若不抗,才是丢了临安的脸面。” “夫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吗?”左聿不准备与这耿直硬朗的奴才争论,起因种种皆是由她,真计较起来,大伙都得不到什么好处。 还好云舒分得清轻重,“国君只想避免兵戎相见,以和为贵,那早早允了我的要求便是,也不会到此两相为难的局面。” 听她哭腔全无,字字柔婉却带着不弱的胁迫意味,实在叫左聿太诧异了。 她一直在装可怜!然现下连装可怜都不屑了,这不就是所谓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吗! 左聿终于黑面,高傲的征服欲促他再度失策:“是吗……那本王便看看,你是如何杀人不眨眼……” 凌岸下颌微收,紧绷起来,转而俯面冲云舒柔声安抚:“主子先在一旁等等,奴才怕刀剑无眼,伤到主子。” 随后将她放下,又从腰间抽出寂隐,寒光凛凛,护在她前头。 侍卫中有见多识广之人识得寂隐,脱口便道:“陨铁铸剑!你是临安皇族影卫的叛徒!” 临安只有皇室影卫才可用陨铁打造佩剑,这把寂隐薄如蝉翼,剑光层层,白亮如雪,更是千年陨铁所铸,此人若没有贴身保护皇室成员,便是已被皇族逐出队列之人。 不过世人皆知,影卫除了死去会被除名,剩下便只有背叛旧主之人才会被挪做他用。 眼前这个盲了眼的沈夫人,很明显并非皇族。 左聿闻言,眼泛惊愕,这丫头是不要命了吗?竟敢挪用皇家影卫,还这般堂而皇之的带在身边? 凌岸清亮冰封的唇边,连笑都透着寒气:“所以你也该知道,影卫取命,不留痕迹,即便你们都死了,也断不会与我的主子有半点关系。” “你……你大言不惭!”那人好像有些惧了,毕竟眼前之人底气十足,气场凛冽,不太像是虚张声势。 凌岸轻扯嘴角,慢慢道:“我十三岁入皇营,迄今为影十三年,共执行任务一千五百八十一次,取人性命没有两千也有一千,就你们几个……我还用不着大言不惭。” 他目光灼灼,思及十多年的影卫生涯,留下的竟只有这些冰冷的数字,眼中不免添上更难以消融的霜雪。 而云舒立在一旁,闻言迎来一阵脑内的空白。 任那些鲜血与亡魂堆积而成的过往多么不堪,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啊,精确而庞大的数字令她惊骇,纵是毫无留恋可言,也早已深入骨髓,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想忘都忘不掉。 自然了,惊骇的不止云舒一人,那些侍卫听他平淡叙述,全没动容,更惧于他的冷血之下:“算你厉害,不过你乱杀天御的人,还露了脸,也别指望能全身而退!“ “你是指……天御王会饶不过我?” “不止是饶不过你,那个瞎子也一样!“那人许是惊不择言,偏偏说出了凌岸不爱听的话。 空气凝结,只剩淡淡的杀意袭来,云舒已能想象凌岸握紧兵刃,与冷铁融为一色的阴鸷面孔。 果然下一刻,凌冽刺骨的声音传出:“就凭你这句话……你就该死……” 除了左聿,在场众人齐齐涌上跌入寒潭之感。 那人纵是害怕,在自家王上面前也断没有贪生怕死的胆子,为防凌岸手快剑落,也为了给自己壮胆,他居然大叱一声,不管不顾,扬起佩刀向凌岸砍去:“我杀了你!” 凌岸杀心已起,哪有不迎战的道理,只见他目光一沉,手腕微侧便精准去了那人的兵刃,待那人感觉手背疼痛,垂眸一瞧,才发现自己已经受了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5章:替他受过 制敌先落刃,是他的习惯。 “接下来掉的就是你的脑袋!”凌岸扫了一眼那人的佩刀,已经掉落在距他几米开外。 不及反应,一道剑光闪过凌岸坚毅的下颌,再来便是朝那人颈间划去,其余侍卫见同伴被伤,各自互相看了一眼,也一并加入围攻之中。 瞬息之间,云舒倾身,扯开声线:“住手!” 凌岸仅一顿,余光瞥见云舒正向战乱这方疾步而来,他不打算住手,更不打算中止这场杀戒:“别过来!” 眼瞧着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与预想的有些偏差,云舒怎还能放任其发展,她素知凌岸性子坚冷,戾气又重,是经不得一点挑衅羞辱的,如此冲动多半不计后果,后患无穷。 今夜是她带他同来,冲突愈烈也是因她而起,她若不先做息事宁人之举,拂了左聿的逆鳞,凌岸还会更加不可收拾。 说完那句话,也顾不得云舒了,招架之间已要结果众人性命,当薄刃贴近其中一人的颈项,本是轻盈爽利的招式突然受到了阻力。 他自觉奇异,习惯性臂上用力,欲摆脱,然不经意间回眸瞧见,云舒竟然已跌在了一堆乱刀之下! “主子!” 他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的阻力是她冒死拉扯他所致,而他完全没有预料,在那简单的拉锯间,她已被他迅厉的身法带倒在地。 可恶! 主子就在他身边,他居然都没有保护好她! 数把兵刃密集指向云舒,凌岸心下一震,厉声斥道:“放开主子!” “别过来!再过来就杀了她!” 他不得已止住步子,手背受伤那人立刻向一旁使了眼色,很快两名侍卫得令分出,一同过去用刀架住了他。 短暂的战乱平息,一直冷眼旁观的左聿终于开口:“棋输一着,落了下风,当真叫本王惋惜。”他气定神闲的踱步而来,行至云舒跟前,先是斜视一眼凌岸,继而屈下君王御尊,缓缓俯了下去。 眼前的云舒矫情全无,清颜绝美的小脸儿布满倔强,不屈不服,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不是吗? 方才竟敢装模作样勾引奴才,惹他徒生妒意,想要以暴制暴?这会子还不是落在他手上。 他探过湛蓝滑锦的袖子,纤手覆上云舒的头顶。 凌岸一见,随即怒道:“别碰她!” 左聿不屑回他任意眼色,专注掌心在少女的发上轻抚,仅片刻,那力道隐有加大,又不疾不徐拢到了脑后:“心愿没能得偿,还失手伤了本王的人,这下麻烦……夫人是不是很后悔呢。” 云舒挣扎,身后利刃立刻警觉相聚,牢牢将她围住! “你别动她!是我伤的人,有胆都冲我来!” 左聿转面,俊美的相貌平和而舒缓,完全看不出刀剑相向的紧迫感,相比凌岸,冰黑的眸底似要蹿火,恨不能削去左聿碰她的那只手。 这一动一静,云舒置身其中,倒还算冷静:“你想怎么样。” “本王想怎么样?”左聿腕上用力,将云舒拉近,语气悠然如夏夜凉风:“夫人好大的本事,应该是夫人想怎么样才对吧。” 云舒素雅容颜还挂着泪痕:“相识一场,好歹你们还在临安境内,客随主便,怎么也要给我一些方便吧……” “挂绿已经拿来了,夫人不尝尝?”左聿不加理睬,侍卫也很懂其心意,转身已将那盘荔枝端了过来,“南城挂绿,一株难求,夫人既表喜爱之情,本王自当投您所好,尽力满足您的……舌头。” 说着,他从盘中取过一颗荔枝,用他修长匀称的纤指去其外壳,仅留莹润饱满的果实。 南城挂绿,闻名在其果肉鲜嫩脆爽,入口清甜,齿颊留香,更有一特别之处,去掉外壳,触碰果肉如同抚摸少女肌肤,细如凝脂,却半点汁液也不沾手。 所以此刻左聿捏在两指间的莹白,嫩而不黏。 将其送到云舒唇边,便闻果香扑鼻。 左聿稍及幻想,一双亲和儒雅的眸子闪过深切:“本王亲手剥的,夫人赏脸尝尝吗?” 云舒哪还有心情吃,一下撇开脸推辞:“方才已经说过,挂绿价贵,我不敢用。” 他也不怒,手还凑在她唇畔,“本王告诉你,本王向来软硬不吃,但对于你……本王尚可勉强吃一回软……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感觉呼吸发紧,进退维谷,左聿还愿意给她机会,她自然是要保最危险之人,至于那个条件,回去从长计议也不急,或者,干脆直接向姚澈讨要便罢了! 念头转过,她时而噙了妩媚的笑在唇边,求和般言道:“是臣妇贪欲,纵了奴才乱出头,国君以为如何能化解这场误会呢。” 识时务,是他喜欢的类型。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奴才是胆大,伤了本王的人,本王虽不想计较,但总是本王心里的一根刺。” “敢问伤了几处,臣妇好斟酌如何还去。” 左聿讽味浓郁的叹:“也不多,落了兵刃不算,手背还有几处伤,本王看夫人薄面,由他自己划个两刀便作罢吧。” “你胡说!我只伤了他一下!你敢欺负主子双目不便,便这样混淆是非!”凌岸在一旁疾言。 从头到尾他都只伤了那人一剑,左聿看不爽他想借此虚报膺惩,他怎能容他! “本王的话不算话,那便让夫人下令吧,反正你也只听你主子的话。”左聿拿着荔枝起身,想退远些,将凌岸被主子无情责处的疼痛模样,看个清晰透彻。 若是云舒发令,即便刀山火海他也甘愿奔赴,何况区区划自己两道。 这一刻,与白日影十三挟持云舒,迫他自废双手时的感觉,一模一样,那时他没有犹豫,这会也一样,“主子!您无需心疼奴才,记住奴才与您说过的,死士最不怕的便是痛!” 明明是她肆意妄为,惹了左聿不快,凌岸只一心帮她处处维护,为何到头来承受痛苦的总是他。 终究是左聿难缠,也是云舒低估了他的深藏不露,指挥若定。 她笑魇未褪,千娇百媚的风情便是她最利的剑刃:“你放心,我答应今夜留你侍寝,就一定会做到。” “主子……” 只见她身形晃悠的站起,后方兵刃自然如约拥上,在场还不知她意欲何为,她忽然抬手,轻轻移开颈间的刀刃:“父债子偿,奴才之过便是主子有失,臣妇……愿替奴才受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6章:请先擒王 “主子!” “喂……” 凌岸与左聿同声惊呼,话音落下,云舒握住刀刃的浅薄之处,淋漓半手鲜血。 她所言代奴才受过,便是将那两刀划在自己身上。 一报还一报,可这并非左聿所愿,更甚超乎凌岸的想象,他情愿……他情愿是兵刃百倍千倍的刺入他身,也好过目睹点滴成流的嫣红,自她指间涌出,滴落在那素雅的衣裙上。 鲜血浸染,相继却从不间断,在一袭轻纱绸裙上开出一朵朵妖冶诡异的红莲…… “王……王上,这……”手执那柄刀的侍卫惊出一身冷汗,话也说不利索。 左聿阴郁的瞳眸如漆黑魅影般幽深,视线冷冷扫过那人,他遂两腿一战,抖个不止。 谁都看得出王上重视这个女子,即便她有过错,他也从未下过一字指令的责罚,再者,能让王上亲手摘剥挂绿的女子,若被谁折损了一根头发,那他们的后果…… 他颤颤巍巍的想收回刀,怎奈云舒紧攥不放,一来一去,划得伤口更深更宽,血流如注,他便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云舒面忍痛色,静静吐出的话语淡漠寻常:“这般可能解国君心头之恨……” “主子!” 凌岸愣了半晌,直到听到云舒开口,他才恍然,心底顿时只存一个念头,不能再容这男人欺负主子! 于是记恨翻涌而出,趁众不备,仅以鞋尖抄起被迫丢开的寂隐,准确到手,继以利落迅疾之势击飞两个侍卫,转瞬逼近了左聿! 擒贼先擒王,他早该想到了! 侍卫都没有防备,眼睁睁看着左聿被寂隐架上了脖颈。 “放开王上!你敢挟持天御王,你不要命了吗!” “什么?”云舒辨不清眼前形势,闻得侍卫叫嚣,才明白过来:“不要乱来凌岸!快放了他!” 凌岸什么都不想管,他只知道主子很痛,在迫自己强颜欢笑,心中屈辱至极:“除非他先放了主子!” “放肆!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侍卫道:“识相的速速放了王上,否则你主子便小命不保!” “既然都要死,拉个天御君王垫背也不算赔本,你们要杀便杀,再不若数几个数,你我便一起动手!” “你!” 左聿也与云舒一般毫不惧怕,隐约藏在眸底的华光,始终盈盈若水,温秀动人:“你们……都把兵器放下。” “王上!” “本王说……把兵器放下……” 侍卫不明左聿为何妥协,但能感觉到他在眼见云舒受伤后,初起的那股子征服欲,还有属于君王,浑然天成的霸气与杀伐,皆消退得所剩无几。 难道他真是怕了这奴才的一柄剑? 听从命令放了云舒后,他又徐道:“退出去,没有本王命令谁都不许进来……殿外驻守,全部遣退。” “王上!这两个贼人……” “退下!”左聿音色黯然稍冷,已是不容违拗的强势。 云舒垂着的手仍在滴血,立在一旁神色无恙。 见人都撤退出去,凌岸也收回寂隐,然充满仇视的眼眸一刻也未曾离开左聿。 片时,左聿开口:“看来夫人与本王的奴才,都不是十分听话……” 云舒眉染薄愁,眼波却泛滟:“护主心切,可以理解。” “夫人今日有意摆本王一局,闹得好不热闹,可叫本王备受冲撞,但事实也证明,红颜祸水,本王并没有看错人。” 她没有回答,心中早对“红颜祸水”四个字产生免疫,习以为常。 第一次这样评价她的人是姚澈,而后每个与她纠缠不休,又最终被她折服的男人,都曾这样说过她。 红颜成祸乱,殊不知这祸乱的起因,皆是被权势滔天的男人们压榨而成。 她没有错,错的是一个个明知不该染指,却还要苦心孤诣得到她的男人。 清如浅溪的月光罩在云舒身上,她亦婉转清扬,从不逊色:“既知祸水纷扰还要来蹚,国君知难而进的性子,臣妇也同样没有看错。” “本王不信,得不到你!” 仅几面之缘,便敢夸口占有得到,帝王言辞真的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吗? 云舒眼底投下月色的暗影,光晕迷蒙,恍然若梦:“争夺与放手都在国君一念之间,但请恕臣妇多嘴提醒……在那条路上,没有一个人会帮你。” 然后是左聿似怒非怒的冷笑:“那又何妨?胜者勇者多半都是孤独,成败只在自身,何关他人。” “但愿国君的愿望能成真,否则臣妇定当不惜一切代价,嘲讽此时此刻夸夸其谈的您。” 察觉一线凝视降到冰点,云舒反而从容淡定,微微转眸道:“凌岸。” “是。” 凌岸走过去,撕开云舒袖口上的绸纱,动作熟稔的包扎起伤口来。 她边道:“感激国君手下留情,天色已晚,臣妇也该告退了。” “怎么?夫人今日来此的目的已然达到了吗?” 来此为何,她已道出,然他偏要装傻糊弄,假言不知,现下却又这般模棱两可的试探,不免叫她耐心耗尽。 习惯将手置于凌岸的掌心握着,她转过身走向桌缘,余音淡淡:“此处龙潭虎穴,我必回去做好准备以后再来讨教,至于这盒东西……” “凌岸……” “是。” 凌岸捧过那盒凤钗,双手递到左聿面前:“此物太过珍贵,主子万万承受不起,还请国君收回去。”左聿敛去寒意,悠悠然的刮了一眼这奴才。 谁能相信,此时颔首低眉,恭敬递物的男人,片刻前还曾泄露无数次要取他性命的动机。 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单手接下那锦盒,另只手扬到凌岸跟前,声线裂冰般犀利:“这颗挂绿,还是请夫人一尝优劣,好歹……是本王亲手剥的。” 他可真是淡定,方才剑到颈边,也没能将他手中的挂绿吓掉。 凌岸甩手接过,不知看他的是怎样一种眼神。 “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二人走时,连同桌上一整盘挂绿都端走了。 左聿温润之眸撇下,打开那锦盒,顿时眸色巨变,良久,盯着里头的东西,在心内咬牙切齿。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他发誓一定要让她见识到自己真正的厉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7章:永远陪伴 夜光如水,柳梢星光皆可以醉。 “主子……” 凌岸在身侧扶着她,可明显感高度较寻常低了些,她黛色的眉柔柔挑起,道:“有话就说。”他突然停下脚步,双膝触地之声在这寂静的柳树旁,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突兀。 “你做什么,你起来。” “奴才愧对主子,没能完成主子心愿,还……还连累主子受伤,奴才实在……” 被伤过的手掌确实很痛,她并不坚强,甚至惧疼无比,但为凌岸,她还不至怨声载道:“没听我方才说吗,奴才之过便是主子有失,你是我带去的人,若保不得你全身而退……” “奴才听到了!可是……”他很想说她不必那样做,为影十余载,刀伤剑伤不计其数,根本不足挂齿。 可她不一样,她是女子,更是……他心里的女子。 “我以为凌岸懂我的,不受这伤,愧疚……会将我的心伤得更痛……也不是特地为你,你们任何一人,都会是一样。”云舒转面朝向柳树边的池塘,夜风拂过,树叶清新,袅袅萦绕,她稍稍松开心弦,微微向风源倾去的身子,透露了她对自由的渴望。 若非没有选择,她何必走行宫这一遭。 可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顺利,左聿摆明刻意为难她,将一些事捏在手中,其实说穿了,坦然放手于他而言,根本无伤大雅。 如果不念及婚宴上的搭救之恩,她未必不敢撕破脸,受人恩惠,涌泉相报,她今夜挑衅已有恩将仇报之嫌,看来那件事,还得缓些时日。 如今府里无人主事,沈安士病痛断断续续养了有小半年,一直没有见好,他一向劳累,或许也到了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那随之而来的问题,便是这重担该落到谁身上。 姚深仁慈,顾着皇长公主的面子,不忍勉强沈安士勤政太过,可这辅国重职,终究不能落到一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臣子身上。 丞相之位,是该易主了。 眼下首辅大臣除了六部尚书,便是御史大夫与翰林院元老,国公府虽位重却早无实权,保留品阶只是给世袭子嗣一个脸面罢了。 世袭三代,沈家祖上是从沈安士的父亲开始,到沈栖迟这一辈,子嗣凋零。 沈栖流被暗害后,病弱不支,再难人道,除了紫苏日日服侍在他榻前,再无旁人,姚溪谋逆,禁足待产,暂时未置可否。 沈氏一脉稀少,若姚溪诞下的是个男婴,还尚能解燃眉之急,从前云舒从不觉得传宗接代是一件至关紧要的事情,直到沈栖迟身受重伤,几欲先行,她才惶惑,也许早该为他添个一男半女了。 如若不然,她便真的半点没有脸面阻止左聿将左馨强行塞进他二人之间了。 凌岸见到主子迎风落泪,忧愁没有一刻舍得离开她那清艳的眼角,主子在想什么?为何明明是素雅温婉的面容,眼泪却总要袭来搅扰呢? 嫣红点唇,云舒不知想到了什么,唇畔化开一抹淡到极致的笑,凌岸留恋,然后稍稍沉重的嗓音,打破了一些寂静:“夜里风冷,主子当心受凉。” 她知道他还跪着,池塘十里风声,到他棱角分明的颊边,便堪止,“有许多时候,我会觉得自己身不由己,便不得已要怨恨身处,太过算计频出,人心叵测……” “主子……”他见她伤怀,心中十分焦虑,可他不会安慰人,唤她半刻,还是只说:“不管世事如何变化,奴才永远都会在主子身边,保护您,陪伴您,即便是您……” 他忽然顿住,嗓间紧紧的不敢往下说。 云舒全然明白他心中所言,本不该说破,然她既已落泪,显露了软弱本性,也不在乎把话说得难听一些:“永远二字……说来容易……做来却极难……你究竟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只是因为我是你的主子……” 黑绸般浓郁的夜色,柔化了凌岸脸部坚毅的线条感,他呼吸一僵,别过去面不可抑制的泛红。 主子竟然如此直接,他还以为白日她对他那些明暗提点,已是她的极限了。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这件事还没有过去。 “你说啊。”云舒的绣鞋碾着嫩草而过,回来他身侧。 “奴才……” “此处已快到我的寝殿,你说话月姑娘不一定会听见。” 他根本不是在乎司月,他只是说不出口,那份时而明艳时而寡淡的情意,属于敬爱之上,宠爱之下的范畴,连他自己也道不明那种奇异的感受。 “我记得初见你时,你对我很是不屑一撇,其实那时,我也没有把握你会决心追随我,说难听些,若你要弃我而去,或许我还撑不到姚溪派人来杀我,便已……” “往事暗沉不可追,主子何必还要提起,徒惹伤感,凡事……都只能往前看的。” 云舒的轻纱薄裙晕开了数朵红梅,随风飘摇间,像极了她口中孤立无援的自己,她暗忖凌岸说不定早已忘怀当初之事,只有她还多余忆起,于是苦涩的轻笑起来:“是啊,什么都是不能回头的啊。” 止不住的,鼻间眼眶发酸,说话间泣不成声。 凌岸懊恼,他又说错话让主子难过了,他到底还有什么能做好,“主子,奴才勾起主子伤心事,请主子责罚!” 责罚?她除了甩过他几个耳光之外,又有哪一次是真心责罚他的? “罢了罢了……你走吧,你走。”云舒有些恼的甩袖,她与他从来就说不通,不知道吗?从第一次见面便是如此,她想吐一吐不快,也不应该找他这根木头! “主子!” “我让你走,我不想看见你!”她迈步掠过柳枝,背对着他,在印象中很少会对他说重话。 她也知道他并没有错,可是不知为何,今夜会这般烦乱惆怅,为什么!为什么! 凌岸菲薄的唇抿的泛白,他若真这样听话走了,沈栖迟昏睡未醒,主子的伤心该出在谁身上? 有个万一把自己憋坏了,可要怎么好? 思及此,他乱心一横,冷冷应道:“奴才不走,主子答应了奴才,今夜要留奴才伺候的!” 云舒立刻秀眉交缠,疾声斥他:“你说什么?你凭什么以为……” 以为她在行宫里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太可笑了! “奴才只知道主子承诺过,除非主子甘为言而无信之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8章:凌岸心意 他在开玩笑? 云舒凭眼前朦胧的光感寻到凌岸,举措间尽是难以理解:“那些话……那些话什么的都不作数!你再敢提及一点半点,我……我饶不了你!” 在左聿面前配合两句便罢了,眼下在相府,若被什么人听去,她往后该怎么和沈栖迟解释! 凌岸照旧冷若冰霜,连眼眸都没抬一抬:“那奴才去告诉天御王,其实主子与奴才,从没有过半分接触。” “你敢……凌岸……你想要干什么?”烦躁如海潮涌袭来,云舒几乎就要绷不住那端庄身姿,难道他是在报复行宫里,她随意拿他撒气之仇吗? 不,事发仓促,凌岸不可能不理解她的临场发挥,到底为什么! 浓烈的困惑围绕在她耳畔,不想凌岸进退不宜,一瞬将话说得更诡异:“奴才只想伺候主子,二少爷卧病,奴才便是主子的男人。” 这话与行宫所言如出一辙,但现下没有左聿在场,她就连听都不敢听下去,更别提应付自如。 什么伺候,又是什么所谓男人啊? “你疯了不成!” 难以控制的,她羞愤交加,面红耳赤,将小脸儿埋进掌间难堪的要哭出来。 “主子,奴才送您回寝殿。”这会子不用赦免,他倒自个儿起身了,云舒方要严词拒绝,就感凌岸贴到了她近身:“二少爷说您的眼睛不可以伤心的,奴才听命,绝不会让您长夜漫漫,心无所归。” 云舒闻言大骇,恼怒睁开的美眸停留不及,竟意外被他细细看了去,“主子说得对,奴才不应该自恃主子宠爱,便胡乱逾越,忘记自己的身份。”颈后传来大手桎梏的感觉,她等不到躯体作出本能的推拒,面颊上已拂过男人阵阵寒炙交织的口息。 她听到凌岸说:“奴才也明白,奴才除了取悦主子,其余什么都不配做。” 误解逐渐取代了羞赧,一份极为不安的情绪盘踞在她心头,难道她白日委婉戳穿他的心思,终究伤了他的心,不仅没把他劝明白,反而叫他羞愧太过,才养育出这极端不合常理的言行举动吗! 她真后悔:“不是那样!你千万不要误会,我真的没有想要……” “方才主子问奴才,为何要这般死心塌地的跟随主子。”凌岸将云舒揽到怀里,很笨拙却很真诚的抚着她的青丝,“奴才理应向主子坦言心中所想……初见您时,您故作矫情迷惑二殿下,奴才便觉您空有美貌,内里腐坏,是极其不愿跟随您的……后来出了云城,您方离开二殿下,便显露要迫害他之心,奴才更鄙您歹毒无比,暗自不平……再后来,主子赏了奴才一顿责打,奴才意外,更不敢相信会有人愿意给奴才选择的权利,只从那一刻起……奴才的眼中便有了主子。” 被拥揽,她的第一反应自是推离,不过诧异相较,一向冰霜凝面,少言寡语的凌岸,能在独处之际与她谈说这些过往,也总比缄口不言来得亲近,要知道以往,他同她的话还不及同敏柔说得多。 没来由的,她便不忍拒绝这难言真心的时机。 凌岸怔了怔,从回忆中抽身,方觉佳人安稳倚在他臂弯,容他陪伴。 垂眸,不明她是愠怒还是错愕,并没应他。 他臂上又紧两分,云舒脚下不稳,真正被带进他的情怀。 张口欲言,又闻他磁石般的嗓音,柔情缠绕:“主子不是一直想听奴才亲口说,对您的那份情意吗?” 她心中是如此想,可她没有打算在这种氛围中听,如斯情形,早已违了她的本意,也十分不利二人关系的明朗化。 奈何事情被他推进至此,她不听也得听了。 “你要不愿说,不说也罢了……”她生硬将脸别到外侧,仿佛再汲取一刻他的冷冽,便要被自己杂乱的心绪绞灭了清醒。 凌岸观之,黑沉的眸底开始闪动稀小的波澜:“并非奴才不愿说,而是奴才自己也不能确定……对您的牵挂……算不算得情爱……” “奴才已与月儿有了夫妻之事,自然把她视作妻子来疼爱,所以白日见影十三承诺她会爱护她一生一世,奴才便分外眼红,主子……也能懂那种心情吗?” “是嫉妒之情……”云舒静静道。 “是……”他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必该存有情爱才会心生嫉妒吧,可主子却不大一样。” 云舒微微一怔,“如何不一样。” “主子的情意早有所寄,且不论寄予何人,奴才都不敢心有妒恨,奴才更在意的是,那个人是否对主子一心一意,是否……能长长久久的伴您左右,仔细思虑……奴才的这种心情,应以父兄最是相近……” 父兄为幌,他真正坚守的何止如此? 言讫,云舒想到了自己的兄长,不禁暗嗤。 这世间甚少会有亲兄长对胞妹心怀不轨的,凌岸能将自身归置于此,自然也表明了他对待二人关系的态度。 事实上,彼此身份未免尴尬,若要长久来往照面,这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托辞。 凌岸话少,心思却纷纭,云舒在他心中可及信仰,亦是指引他不计后果,信奉终身之人,所以他对她,除了虔诚守御,再不会有别的念头。 便如此时,信仰在怀,他脑中回绕的只有尊崇与礼遇,断不敢存任何非分之想。 云舒亦感受深切,他所给的种种恩情,自兄长的角度一一翻来,仍能解释得合情合理。 至此,云舒卸下全部的谨慎,幽幽婉叹心内一整日来最没有防备的模样。 拉开距离,凌岸一贯不喜不哀,神情漠漠:“白日是奴才没有想明白,话有偏差,月儿待奴才情深义重,奴才定会如期娶她为妻,绝不负她。” 云舒凝了凝心神,所期兑现,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凌岸是有担当之人,方才一席话无疑是她喜闻乐见的。 弱柳扶风,她的温婉可人注定要一生埋藏在他心上,皎月西沉,她半开玩笑的调侃:“那你现在还想留侍,一心一意只要取悦我吗?” “当然。”他笃定道。 “……” 瞥过云舒微窘的侧颜,他不禁莞尔:“主子的喜悦皆来自二少爷,奴才唯有竭尽全力保护二位安全……方算取悦。” 云舒没想到他能言巧辩起来,还挺叫人难以招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9章:生不如死 三日后,红霞漫天,丝竹管弦,唢呐锣鼓,齐发齐奏。 司月一身喜服嫁衣,青丝绾髻由琳琅的珠翠拥绕,红色团圆盖头下,一张小脸朱唇皓齿,眉眼翩然,还没拜完堂,二人便被一干起哄人等推进洞房。 外头喜糖四处抛洒,来往观礼之人络绎不绝,趁着这起哄的劲儿,敏柔扶云舒来到厅口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敏柔望着被点了哑穴,饱受软骨散折磨的男子,忍不住哀叹:“小姐,奴婢瞧他太可怜了。” 云舒不动声色,淡淡道:“如何可怜?是亲眼目睹心爱的女人被死对头娶走,自己却口不能言,动弹不得?还是日日被男子欺压身下,被迫承受那份重之又重的宠幸啊?” 男人瞪大了眼睛,张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云舒构想无数次他的窘态,又笑得些许邪魅:“我倒忘了,婚礼已然成了,也不怕你再口出妄言,破坏什么。” 她转头对敏柔道:“叫人帮他解穴。” 很快,影十三无力倚在墙角,对着云舒媚人心魄的面孔,愤愤啐道:“你这个贱人……你有种的……杀了我吧……”软骨散的功效太过强大,连日来他又不间断的服用,早就是软骨头一把了,此刻便是咬舌自尽也求不得。 “杀了你?我为什么要杀了你啊……”云舒眼前光感强烈,一日比一日清晰的视界,已经能准确捕捉到男人的概廓。 她俯身蹲下,娇小的身躯同他一并掩进墙角,用情意缠绵的语气私语道:“我说过,要让你生不如死……” 影十三早就看清她轻盈绝艳的外表下,那颗毒如蛇蝎的心肠。 落得如此下场,都是这个贱人主意,“生不如死……我已然明白了……可是那个小白脸……不也是吗……哈……”他口唇泛白,面无血色的干笑,“也是一样的……生不如死啊……” 影二这几日夜夜连白昼,好像有穷不尽的体力,他是遵了这个贱人的意愿,往死里凌虐他,可就是不打七寸,反复折磨仍要留下他半条命。 云舒面色稍凝,并没受他挑衅,轻轻勾起唇角:“你还这般有好心情去关怀他人的死活,可见神智尚清,前些日子得来的恩赏,怕还不够你承受的吧……” 影十三双目紧缩,隐隐后怕,言辞一下颤起:“你……你又要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体念你身受男欢,苦不堪言,特想来解救一二。” 见她眸色奸佞无比,他强装恼怒,以此来掩饰惧怕:“废话少说……你能折磨我到如此境地……还有什么招……一并使出来吧!” “呵呵呵……我这哪里算什么招,不过是依样画瓢,”一种介于奸邪与狡黠间的幽暗神色浮现,男人惶恐剧增,不自觉吞了吞口水,“你什么意思!” “你既已成为影二的爱宠,承欢之余,有些东西稍显累赘,也太多余了……” “你在说什么,你……” “瞧你不似孤陋寡闻之辈,不知听说过……宫刑吗?”她再向其倾去两分,声音极轻而脆,转息逼他寒颤满身! 宫刑亦淫刑,男子去势,女子幽闭,残忍程度仅此于死,他怎会没听过? 明白过来,他怒火攻心破口大骂:“你这乱淫无耻的贱人……我要杀了你!”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快送你入宫的,今夜是月姑娘洞房花烛之夜,待你净身后,我还要安排你……呆在暗处……行听房的习俗……” 此话一出,影十三再也无法忍耐对她的恨意,双目宛如喷火般闪动着凶恶怨毒的光芒,他拼命挣动身躯欲上前,极想撕烂她的面孔,奈何卯足了劲也没能移动半分。 云舒觉得看够了他狼狈挣扎的模样,才唤过身后:“来人,拖他去刑堂,全部照我的话好好伺候他!” “是主子。” “贱人……有种取我性命啊……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你一定不得好死……贱人……” 听着影十三无力延绵的咒骂,云舒立在墙角,任夕阳红染笼罩她,缓缓合上了眼睛,待再睁开,里头莹光星点,荡漾开冷清决然的波纹。 沈栖迟所受之痛,她一定要千百倍还出去,不止是做刀子的影十三,还有他身后那个虚伪狭隘的男人,她一个也不会轻放! 思绪到此,身后的嘈杂喧闹中,忽然切进来一抹不和谐的声音。 “夫人大喜啊。” 凭栏远眺,眸中人宛如画中仙,微微仰面,玲珑曲滑的身线一览无余。 每每素雅恬淡的衣着首饰,妆点这妖娆若清水芙蓉,云中皎月。 她回眸,一瞬懵懂又恍惚的姿容,带着摄人心魄的美态,纵她流逝,转眼又是潋滟下的虚伪迎合:“臣妇何曾邀国君观礼了?寒舍招待不周,还是请回吧。” 她真是一刻也不想见到他。 才消停两日,左聿却觉有分离犹比三秋:“本王是来探望沈大人的。” “你?”他会那么好心?摆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是,王上好意,夫人不必急着推辞吧。”身旁有人插话道,云舒稍辨声音,容色微有和缓:“你怎么也来了?” “陪王上而来,搅扰了。” 左聿攫取到她微妙的变化,眸沉暗影。 云舒稍往回走,向那声处一福:“我还没谢你呢,今日大喜是托你的福,日后和睦圆满自有你一份恩情在。” “此话……”左聿有些蒙,但转见颜景泽面露条理合规的笑容,揣测其并非自己在意。 颜景泽不嗔不骄,即便知道云舒看不见,还是礼节性的颔首:“举手之劳,夫人客气。” 此二人间果然有许多他不知晓的过往。 于是感觉气息不畅,重重咳嗽两声:“不知沈大人现在何处?” 云舒敷衍福身,言语颇为不友善:“夫君大人还未苏醒,既然国君意欲探望,那看看也无妨……颜大人也要一同去吗?” 颜景泽倾身迈去两步,洁白如玉的身姿芝兰玉树,正十分熟稔的与她侃侃:“前两日看过了,二少爷已没有大碍,但皇上的旨意是要在下照料二少爷直至他痊愈,在下不敢懈怠。” “那是辛……啊……”才应了半句,忽感背上一痛,整个人被什么人斜斜撞过,状况突来不容反应,自然而然便跌进了距她最近的颜景泽的怀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50章:翻算旧账 二人非敌是友,更有过从亲密的关系隐存,此刻这你拥我揽,落到左聿眼中,不被曲解才怪。 颜景泽抚了一把她的纤窄柔软的腰肢,透过层层布料,融化在他掌心的感觉,相当奇妙,而他忽然想起,自己已许久没有与这丫头这般亲近了。 于是薄诧下的眉眼温如春风,借机拢过她曼妙之躯,紧圈在怀。 云舒方有异议,只听他沉下柔和的声线,略略凌厉的斥:“你是怎么回事,冒冒失失的,撞了少夫人还不赶紧请罪?” 原来刚才撞云舒的是个侍宴婢女。 那丫头手中端着朱红漆的木托盘,上头的酒盏已经打翻,酒壶也滚到了不远处,她自知冲撞主子,即刻身躯低伏,跪在地上簌簌发抖:“少夫人……奴婢……奴婢……” “你什么?好好说话!” 云舒本不在意,只以为她忙于喜宴,一时不稳,便也没有过责:“起来吧,进去好好伺候喜宴就是,再找人来把这儿收拾了。” 那奴婢将脸压得极低,连声谢恩:“多谢少夫人,多谢少夫人,奴婢告退!” 一个小到微末的插曲,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倒是颜景泽,揩了这会子的油能多长几两肉? 她扯开身子,忍不住淡淡揶揄:“行了吧你……平日也没见你这么苛责呢,怎的到了我这儿便摇身一变成霸主了?” 其实颜景泽也并非苛责,他思这件事由她唱红脸足矣,揽她闲来还能逗她多言两句,何乐而不为。 凝视她漆黑漂亮的双眸,里头光晕粼粼,仿佛藏着一片汪洋,稍不留神便要陷进去。 所幸,他自制力一向称道:“她若冲撞的人是我,说不准你比我还要气恼。” “我当然不会。” 颜景泽眸子一转:“为何?” “有丽质弱女主动往颜大人身上扑,只怕你是求之不得,我哪儿还敢去拦呀?” 他不快她话中的理所当然,以及言说时那轻松优雅的姿态,难道她以为,随便一个女人便配投入他怀吗? “你怎么了?”她依旧没心没肺的问。 “没什么,在下福薄,受不起红粉知己的前仆后继,还是做全分内之事要紧,先行一步。”没等云舒回应,他甩开素白无尘的宽袖,大步迈离。 “诶?什么毛病……” 她一脸茫然,在心内诽他阴晴不定,说翻脸就翻脸的脾气倒是日益见长。 见状,左聿一腔邪火反得以兑调。 云舒唇边溢出轻叹,也预备离去,不过转身一刹想起左聿这祸精还在。 稍有松懈的心弦再度绷紧,面色便不大养眼:“国君看了半场戏,可尽兴没?” 左聿湛蓝色的衣袂随风翻飞,傍晚霞染天边,风更旖旎。 走近她,连绵入梦的容颜,此时变得真实。 他忍不住抬袖去抚,却唐突了她:“这里是相府,你敢……”低到嗓间的警告,蕴含了女子不该有的魄力,左聿破天荒被她震慑,默默放下了手:“夫人的眼睛已快好了,本王确是没白赴临安一趟。” 想提醒她,眼疾痊愈全靠他吗?云舒淡淡蹙眉,即刻找话激他:“国君自是没白来,您给臣妇一家带来了诸多恩情牵绊,臣妇必当谨记,涌泉以报,绝不辜负……” 也不知这决绝疏离,是否只单单针对他。 他微微苦涩的牵动嘴角,唇边漫开寂然的笑:“那夜之事,是本王轻重有失,你若是因此记恨了本王,实在大可不必。” “天御王福泽相随,肯让亲妹下嫁为寒舍添辉,臣妇何敢记恨?有的大约都是铭感五内,千恩万谢吧!”无数讽意藏在字间,叫左聿每听一字,眸色便深切一分。 这个丫头还在为左馨下嫁之事与他动气,他也罢了,原只想找个人将左馨打发,说实话,联姻对于天御来说益处并不很大,甚至还不如颜景泽在天御任职来得获君青眼。 左馨愚蠢又跋扈,真要嫁入皇室不消几日便要闯出大祸,想那日婚宴,她口不择言暗惹姚深不悦,以为姚深便不在意了吗? 思来想去,还是嫁给沈栖迟最是有利。 毕竟左聿相信,左馨挑起沈栖迟夫妻矛盾的本事是无人能及的,想起邦交宴饮上她痴迷沈栖迟的模样,便知她绝容不下云舒。 既然云舒不能相容,他便捡着夫妻二人矛盾的口子,也多了一条道来得到她。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丫头并非逆来顺受的妇人,为了沈栖迟,她简直无所不能。 “是吗?夫人的千恩万谢,便是将本王送出去的东西还回来?” 她挑了挑眉,坦言认道:“是呢,正因感激涕零,才更不能因为那盒东西,而伤了彼此的情分。” “冠冕堂皇。” 左聿温玉雕琢的面,被夕阳映照染上了红光,侧面看去,比平时添了些刚毅生硬,“于情分而言,夫人不觉得……完璧归赵会更好吗?” 话落,面前的女子展露灿烂,类似幸灾乐祸的笑颜,时至此刻,左聿才觉得她有些厚颜无耻,“你竟还笑得出来?” 想起那夜,她与那奴才扬长离去后,他打开锦盒见到里头的凤钗早已成了一堆金灿灿的粉末,便怎么也无法劝说自己将那夜的事情翻篇。 挑衅,继在他面前出演恩爱后的又一次挑衅,他无论如何,都要找她讨个说法。 云舒轻咬下唇止住笑意,讽刺不疲:“失礼,国君宽宏大度,想必不会与臣妇计较的,所以小女子这点心意……还望您一定要笑纳。” “当然,只要夫人照价赔偿,彼此不拖不欠了,本王便领了你这份情!” 什么? 还要赔? 云舒的讽笑融进鄙夷,这个天御王的心眼比她想象的要细小许多,不可高看。 兵来将挡,她自不会就此服软:“臣妇夫君官职低微,俸禄微薄,大概是赔不起那盒东西的。” 左聿目光掠及女子华光葳蕤的面目,即使在快要入夜的暗处,也依旧耀眼的令人难以直视,她已落下风,她似乎还不清楚? 渐渐的,他眸中填上复杂颜色:“赔不起?所以你要怎么办。” “臣妇还能如何,只能尽全力好好侍奉长公主,国君为了公主在相府的生活能宽裕些,还是不要压榨太过,臣妇一己之身不足为虑,但若被他人议论公主夫家寒酸,那就不好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51章:白璧微瑕 “你倒是为本王考虑的周全。” 既然同侍一夫,她的脸面也间接关系到左馨的脸面,纵是左馨不值重视,他还能不顾天御名声吗?打量她势在必得的德行,左聿郁闷带愠,几乎要被她气笑了,“不过本王好奇,才两三日的功夫,夫人便想通决定接受馨儿了?” 她眉尾泛了泛:“那夜臣妇本是赴行宫求和,谁知会到如此刀剑相向的地步,天御王不好惹,臣妇细想也就罢了吧。” 他不好惹?这刀剑相向难道是他无故挑起的吗? 明明就是她与那个奴才…… 左聿思绪一止,眸中忽然划过一缕邪意,言辞风凉的问:“难得你这么善解人意,连昔日暖床的奴才,也舍得拱手他人,瞧这一日场面置办的……你对他还真是不错。” 她知道他在说谁,以为如此便能使她难堪? “怎么,国君嫉妒吗?” “嫉妒?那怎么会。”左聿不以为然,但自己也不懂提这话是什么居心。 云舒稍有傲娇的讽:“臣妇可不会与某些人一般,自己得不到的也不容旁人得到,还要绞尽脑汁的设计破坏,如此自私自利之人,当真是枉做君子,不及小人啊。” “你的‘某些人’,是在说谁?”他斜眉上扬,看不出情绪波动。 “他……”她暗有所指的拉长尾音,随即感身侧凉意,及数九寒:“他这人坐拥天下,偏偏喜好与人妇纠缠不休,手握人柄,便肆无忌惮做着损人不利己之事,臣妇惶恐,与其为伍必是夜不能寐。” 一双温雅的眸子深沉凝望她,平整的薄唇意外掀起弧度。 此女不是一般的记仇,她不知,其实他今日是有意来示好的,否则以她行宫所为之大不敬,即便不惩处她,也绝不会饶了那个奴才。 他左聿,从小到大便没有被人用剑指过,更没有受过任何人的威胁,尤其还是女人。 看在她挨了一刀的份上,他当日且放二人离去,只是后来越想越恼火,不管是左馨下嫁一事,还是那秘密提起的条件,都理应是她来求他的,说破天,他还是不相信,受人挑衅却不予追究是自己的一贯作风。 威严有碍,他才是夜不能寐的那个人吧。 “本王想着你如何这般避重就轻,疾言将本王贬至无耻之流,原来还是在意那件事?” 云舒缓缓笑道:“我是在意那件事没错,但你如此坦认,想必也意识到自己行事过激,欠了妥当吧。” “是……那夜的事,是有本王的不对,所以今日特来赔礼。”没来由的,该急急动怒的他竟起先认了错? 云舒还以为方才所言,已是她与左聿最后两句平心静气之语。 始料未及,叫持续嚣张的她碰上软钉,一下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左聿见她怔愣,敌意也随之削弱,便凑过去温柔徐徐:“本王随行携带了一株天山雪莲,百年开花百年结果,与碧落草同有医症之奇效,方才已让阿泽拿去入药,想来不日二少爷便能恢复如初。” “你想玩什么花样?”她才不信他有那么大度,屡赠奇药就不怕天御被掏空吗。 左聿蹙眉轻声啧叹:“何必这样恶意揣测,本王是诚心赔礼,并无别的居心,难道夫人不希望沈大人快些好起来吗?” 她暗暗白了他一眼,不屑深究:“雪莲贵重无比,夫君不配受用,国君还是拿回去吧,免得日后再要揪住此事,与臣妇一家纠缠个没完。” “你……”只眉梢微动,他忽然垂眸,湛蓝的袖子探去,扣住了云舒的皓腕:“不知好歹,就算不为自己的男人,也要为自己想想啊。” 争锋相对不肯屈服,给她恩情也拒之门外,这是什么道理?他曾说他软硬不吃,现下看来,这词形容她才合适。 “放手!”她退避不得,手用力挣动着。 “临安皆知沈家夫人容貌倾城,肤光胜雪,时常谈说艳羡乐道,但他们若知晓,这完美已不慎留下一点半点伤痕,落得白璧微瑕,不知要如何惋惜呢?”左聿的目光已开始略略游走。 纵然看不清,也能觉察那眸光炙热,超出常态。 她脑子顿时泛乱如丝,警告意味明显:“我不懂你说什么,放开我……”话音没落,左聿稍一用力拽过她的身子,然后推进一处偏僻的暗角。 她左右环视,粗粗猜得这便是方才藏匿影十三的墙角。 该死,他要干什么? 背撞在墙上,一阵钝痛,她轻轻一呼,紧感他强势之躯堵住了逃脱的门路:“你放肆!此处是臣子府邸,你胆敢……” “本王知道不是自己的地方。”他压下来,放低话音的同时,面近咫尺:“不过也无妨,本王只是想确认下,自己所见,你实在不必反抗过烈。” 云舒艰难的别过小脸,那股子浓郁又恼人的龙涎香,熏得她颊上绯红,娇抗连连:“走开啊……会有人看见的!” “你都敢拿奴才通房了,还怕被人看见吗?”左聿的身躯沉沉覆上,将掌中的纤腕抵到墙面,没有一丝隐晦的拆穿她:“我来猜猜……这白璧微瑕,应是右手上臂一处三寸长的刀伤,伤口不浅,愈合的也不良,故伤痕十分明显,若用寻常的臂钏遮掩,也怕位置尴尬,适得其反呢……” “你……” “再有一处……便是这儿。”他视线从她皎月之容撇开,转移至被他紧按在墙面的素手,挑唇微微一笑,看着竟有些风情万种,“虽也在愈合,不过大动肝火无益伤痕的修复,瞧瞧……又裂开了……” 她听着评头论足般的描述,再加他以词藻修饰奚落,言语之生动形象,不禁叫她有种被人剥光了围观的感觉。 猎艳之眸来回流连,她赧然的反应才是他最爱不释手的,也包括此刻奈他不得的薄斥:“你又怎么会知道!是他……” 他? 左聿凝了凝眸光,不应反问:“他是谁?” 她住了口,满目揣度。 她臂上有伤一事知道的人也不少,那日客栈遇袭,在场影卫皆是知情,可左聿说得那么清楚,便如亲眼所见一般,她相信影卫不会出卖自己,也没可能是沈栖迟告诉他,那么就只有与他走得最近的颜景泽。 颜景泽……曾替她换药包扎了多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52章:荒唐约定 自然,她也只是怀疑,敌友不明,在左聿跟前三缄其口更保险些。 “他……与你无关……你对我说这些,究竟用意何在?” 可云舒没想到,左聿接下来的话会叫她更难以招架。 晚霞落尽,轮廓似温水润泽,他俯下颜面在她耳畔抿唇戏言:“我不仅知道你伤口的位置,还知道你与那奴才……从没有过半分欢爱……” “什么……”云舒杏目圆睁,轻呼道。 “不止是那奴才,你与任何人……都是一样。”言讫,他用平缓柔情的视线将她后怕不止的面貌,紧紧锁住。 下颌传来温凉的肤感,指间的惩处迫她直面他的柔情:“你可太会做戏了,是不是……沈夫人?” 她演技之精湛,让他数度怀疑是自己眼神出了错,又或是在联姻宴之后,她才与那奴才成就的欢好。 可日前与颜景泽提及她纳奴才通房一事,颜景泽显露出了异于寻常的神色,虽是很弱,但仍被他捕捉于心。 看来阿泽十分知晓这丫头的秘密,也从另一方面验证了二人关系不俗,至少有过“坦诚相见”的曾经! 尽管直到最后颜景泽也没有承认,但左聿已然有了万分把握。 戏被戳穿,场面还是要撑下去,若是就此承认,这男人睚眦必报,还不知要被他嘲弄至何地呢。 她懊恼眯起美眸,强装镇定:“一派胡言,你要张扬出去便随你吧!反正我纳人通房在府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入府以来,关于她的流言还少吗? 先有沈栖流,再是颜景泽,后又有姚瀛,到了这地步,也不怕再多个谁! 左聿对其视死如归的态度抱有莫大的兴致,指间收紧,是以面容相贴,口息能觉:“你便不怕你那傻傻夫君醒来怪罪你吗?” “关……关你何……” “我临时起意折了一片雪莲,藏在行宫某处。” “什……” 他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引云舒困惑抬眸,却忘了彼此不消寸距,稍起微妙之变便能肌肤相触。 眼下云舒的疑问堵在喉间,左聿钳在她下颌的纤指也变得僵硬,二人皆没有任何防备的,怔怔的,贴上了对方的唇。 转息,云舒如置身炭火般甩开面目,瞬时面如火烧,绯色艳过天边绚烂纷繁的晚霞。 而左聿竟愣在原处分毫未动,不曾松开她,更不曾收回已然滞留的视线。 一种难以描绘的安静充斥在二人之间,比之前厅宴席嘈杂,闹中取静有另一番诡异的味道。 待头脑稍稍冷却,云舒才意识到自己竟在不经意间行了荒唐之举! 这可怎么是好? 身前压迫伟岸如山,岿然不动,她羞愤难当的朝他用力一推,仓惶欲逃,那男人却就此回神,思索片刻,唇边漾起了催人欲暖的笑容,“你往哪儿跑?” 手腕被钳制更紧,隐隐传来的疼痛染皱了一双远山黛。 “我的话还没说完,你不想听了?”他轻而易举将其捆回牢笼,余光瞧见她掌心的伤口渗血,轻叹中存有无限疼惜。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衫,滑锦布料似乎并不适宜为她包扎止血,于是扯过她彩绘的外纱,轻撕半裁,取下一条缠绕上她的手掌。 云舒方要甩离,却因这善意之举,被逼停留。 本还厌恶满溢,唯恐他拿住把柄了欲避之不及,可现下这般,掌心触到的暖热,真实清晰,简直是捂化了她一颗少女心,该怎么办?继续推开他吗? 踌躇之际,耳边不远,袅袅嗓音如和风细雨:“方才说到,我藏了一片雪莲在行宫。” 他居然自动跳过了某件事? 云舒求之不得,立刻搬出凌岸那套冷冷硬硬,寒若冰霜来:“小气鬼。” 左聿一噎,这丫头注重的点似乎与旁人不大相同。 而她只听他言雪莲乃医病奇药,送予沈栖迟入药补身,现在偷藏一片怕不是心疼东西宝贝,不舍尽数赠与旁人吧。 “你若能在我走之前,找到它……我便答应你那个要求。” 她闻言眸光一聚,投在男人儒雅的眉眼处,朦胧的视界里剑眉斜飞,尊贵英气,“你说什么,嘶……” 左聿在她掌心牢牢系上一个结,像是要故意扯痛她似的。 恩威并济,软硬兼施,他可不想让她看出自己有服软的迹象,“若是听明白了,便回去好好思索找寻之法。” 她是听明白,但更意外他这法子…… “那我要是找不到,或者……我找到了你又抵赖不认了,那我……” 左聿的手半掩在袖中,月色描金的镶边衬他肤色通透,莹白如玉,说话间,抚上她的脸颊:“夫人,君无戏言……本王承诺你。” 然后就听她小声嘀咕:“切……你上次还说人不在你那儿的……” “你说什么呢?”他掰过她的小脸儿问。 “啊没什么,我……我是想行宫那么大,便是翻上一个月也不见得能……” “所以才嘱你好好思索呢……先告诉你,它可不会永远只呆在一处,等着你手到擒来。”左聿收回手,暗暗笑话她那小家碧玉的样子可讨喜多了。 “什么?你还每天换地方藏呢?” “怎样,嫌麻烦不想找也行,我把人带回天御便是了。”左聿抱胸看着她。 她忙急色上脸:“不不……我同意找,我同意找……” 忍俊过后是略显郑重的劝说:“它虽日日在变,但夫人亦可以不变应万变,懂了吗?” 云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暂不顾及左聿这般意欲何为,只要能达到目的,再难的事情她也要去试,是为自己更是为沈栖迟。 仿佛事情该到此结束了,她暗忖他忽然这样示好,先前种种恩怨倒不便发作了,尤其是他津津乐道宣之于口的,她的“艳丽”事迹。 思及此,她把头一低,弱弱的问:“你既然肯帮我,那我的那些事,你是不是……” “哪……些事?”左聿慢条斯理的问。 “就是……”明知故问! 云舒薄薄的妥协,刻意按下骨子里的妩媚傲娇,既可爱又可怜,叫左聿不忍为难,不舍放任。 “放心吧……在你寻到雪莲之前,那些事……我都会暂缓。” 换言之,便是要看她表现行事? 通房也好,联姻也罢,他们都还有的是时间。 可是她不明白,他要她找雪莲的用意为何,正欲发问,忽闻前厅一阵骚乱,没过一会儿哗然渐响,也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不好了!出人命了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53章:喜宴中毒 云舒暗叫不妙,思绪未完身先动,忙向前厅走去。 “夫人……”左聿紧随其后,揽袖搀扶。 这丫头怎的这么不当心,眼睛还没好便这样横冲直撞的,若是摔倒了该怎么好。 云舒心有焦急,也就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所以当骚乱众人见到沈家少夫人被天御王搀扶,姗姗来迟时,有半数改为交头接耳。 “是何人大呼小叫?”左聿紧了紧嗓子,面容冷肃浅显。 随后非议稍有克制。 今日喜宴来宾并不少,除了有顾及沈安士的面子外,大约都是想一睹沈家夫人的芳容吧,如今在临安,谁人不知云舒行走御前颇得圣心,姚深宠她连亲生儿子都可以废,其中缘由讳莫如深,不确定究竟是皇子跋扈得罪了她,还是其母乱言污蔑,连累亲子。 总之风波未平,即便颇是好奇这沈夫人又与天御王存何私交,也是不适合在此时显露不满的。 是以左聿放眼偌大宴场,终是没人再敢置喙二人。 紧接,从乱了套的人群中传出一记痛苦呻吟,才又将众人视线扯回去,“秦公子!秦公子这……快叫大夫!快找大夫来啊!” 一听这话,云舒跻身人群之中,疾疾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侍宴奴才道:“少夫人,秦国公家的公子忽然呕血不止,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云舒眉头一蹙,立刻吩咐:“速去请赵太医来此!” 奴才领命麻利前去,剩下一群人一边将秦公子扶起来,一边议论纷纷:“你说这秦公子是什么急症啊……” “是啊……看着这样来势汹汹……怪吓人的呀……” “如此突如其来……会不会……是中毒所致……” “啊?难道是菜品有毒!?” “什么……那我们不是也……” …… 那人一句揣测,将方压下的骚乱再度挑起。 云舒听他们七嘴八舌,心中也没有底,而这时左聿忽然握紧了她的手,然后又松开,似要将她从不安中解救出来,下一刻,他只身上前,不慌不忙道:“各位大人夫人,稍安勿躁,此刻发生了什么尚不清楚,诸位还是先不要自乱阵脚的好。” 她听得出来他是在帮她,不禁心头一热,可其他人就未必领情了。 只听一个粗犷之声斜插进来:“都有人中毒吐血了,你还让我们怎么冷静啊……” “就是啊……相府喜宴上的膳食竟然有毒,不知你们膳房是怎么做事的……” 左聿面无表情睨视这一群不明是非的庸货。 “现下是不是中毒还不得而知,大人莫不是精通医理,只观症便可下诊断了?”云舒拨开人群,神色淡若,应已摒除惶然,重回镇定。 左聿稍稍退开身躯,那抱怨之人又道:“秦公子之前还好好的,偏偏用了这些饭菜酒水后便发作吐血,我们即便不通医理,也都看得出与中毒极为相似吧!” “是啊……没中过毒还没见过人中毒吗……” “难道在少夫人眼中,我们都是孤陋寡闻之人?” 听不出是谁的质问,云舒淡淡一笑,微微颔首:“不敢……大人们自然都是见多识广的前辈,妾身一介妇人,并无轻看各位之意。” “还算你识相!” “不过……” 她微笑依旧,口里言着敬重,眼中却是万般鄙薄:“既然大人认定是相府的饭菜酒水有毒,那么在场众人多少皆有食用,怎的就只有秦公子一人有恙呢?” “这……”那人一愣,一时答不出话来,不过很快又据理力争,言辞冲冲,似恼羞成怒:“听少夫人这意思,便是一个秦公子不够,非得今日宾客尽数倒下了,才能证明你相府膳食有毒吗!” 此话方落,众人附和。 左聿可真替这丫头心急,要强是好,然这般冒失的惹了众怒,怕是不大乐观。 可她却与没事人一般,轻柔如水的说:“非也,妾身只是揣测罢了,想着今日喜事宴请,本是要为父亲大人与夫君的病体冲喜,妾身自然重视非常,又怎会在膳食这么重要的方面存有疏漏呢。” “少夫人想推卸责任吗?” 突然从旁插进来一个男声,粗砺厚实,略显年岁,还带着几分怒意。 而他一说话,四周也应声安静下来,默默听着,犹如遇到了为他方做主之人。 云舒大概也猜到那人的身份,屈膝柔柔一福:“秦国公万福。” 这是为爱子讨回公道来了。 秦国公见云舒垂眸,并没有直视他,而他眼神甚好,方才行礼时已将她秀丽潋滟之貌看了清楚,暗惊不过及笄之年,气韵已无暇不俗。 肤若凝脂的小脸儿上目若水杏,说话时从容曼妙,气幽如兰,一举一动娇而不妖,格外惑人心神。 自诩这把年岁,见过的美貌女子绝不在少数,不想眼前这稚气未脱,姿似弱柳的丫头,竟可凭一己之身应对众口咄咄,言辞拿捏间气稳心定,颇有主事之风,确实难得一见。 艳丽至极的外表可妆点勾画,淡然自若的心性只可与生俱来。 他不由多加凝视半刻,才如常道:“少夫人方才一言,便算是对我儿中毒受创的交代?” “国公大人息怒,妾身的话尚未说完,还请容续禀。” 听其还算懂礼守规矩,便只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云舒权当他默认了,道:“秦公子受创是在相府,妾身与家主自有脱不了的干系,妾身方才一言,只是想说喜宴膳食绝不会有问题,而秦公子之祸,必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你是说有人下毒害我儿?那目的又是什么?” “让一让,赵太医来了!”秦国公正说着,赵太医拎着药箱急步前来。 云舒也跟着避让,左聿怜她行动不便,长臂一揽将她圈到自己身侧。 腰间微紧,她略略错愕,左聿自行解释起来:“夫人,那头人太多,你要小心……”话是对身边之人说的,可那柔和散漫的眸子却盯着人群中,一其貌不扬的男子。 那男子面有余悻,自知贼心被探,急忙转过身愤懑隐进了人潮。 云舒不知所云,疑其轻薄慌忙推他离开。 左聿看出她的不满,趁着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赵太医为秦公子看诊,才贴近她耳语:“夫人以为,被同一个人轻薄两次与被不同的人各自轻薄一次……哪个更易接受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54章:毒物相思 “你……” 一丝诧色划过闪过云舒的脸,空气中微微生出些尴尬来。 左聿的臂弯略有松开,慢条斯理道:“不想被别人摸,便不要乱走。” 云舒想起方才拨开人群至此,确感觉臂侧腰背有些不寻常的触感,然她一心焦急并无暇顾及,此刻左聿说来她方意识到,是有人趁乱浑水摸鱼,轻薄于她。 委实可恶。 说实话,被左聿调戏,她虽动气却还不自觉要面红耳赤,但若是换做任意一个暗藏色心之人,她必只有恼怒,不存半分羞赧。 难道只是因为左聿与她……算是熟识了吗? 不……一定是因为在墙角暗处那荒唐之举,也有她的不谨慎,也有她的错失,他且算得吃亏! 视野里那文雅和煦的身影愈渐清晰,她忽然好想一夜复明,来瞧瞧这对自己恩胁并施,宽严并济的君王,究竟生的什么模样? 光听声音,初断应当也如颜景泽一般,是个眉目细腻,温润闲适的男子,可云舒也明白这清雅疏狂并非帝王该有的性子。 表里不一,身披伪装,所以比起颜景泽,她欲保留的亦远远不止三分。 “你这表情?是感谢我呢,还是不相信我?”左聿看着她若有所思,从唇边绽开一抹浅笑。 她慌忙别面去,唯恐被他探知了心思。 “走,过去瞧瞧诊况如何。”他习以为常的轻揽她的纤腰,又自说自话的拥她上前。 她竟是连婉拒的机会都没有。 “赵太医,我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太医把脉完毕,拱手答道:“令公子的症状乃是中毒所致。” 秦国公面色一变,厉声道:“果然是中毒!”随后看向云舒的眼神怨气加深,但还顾不得发作,急切问道:“那该怎么解这毒,我儿已经服毒许久了啊!” 相比之下,赵太医较为镇定:“依微臣之见,公子服用的是一种名为‘相思引’的毒,此毒最早是由苗疆传入中垣,乃由毒物相思豆为原料,再配以断肠草及水仙花提炼而成,毒性巨大一滴足以致命……” “什么!”秦国公一听立刻恼了,也不容他说完便斥:“这么说我儿已经没得救了?!” “国公稍安勿躁,请听微臣……” “御儿!我的御儿……”他过去抱起爱子,一瞬威严尽失,只剩痛心肺腑的呼唤:“御儿你醒醒……爹只有你一个儿子,你不能就这样离爹而去啊……” 据云舒所知,秦国公膝下唯有秦御一子,妾室庶出皆是女儿,爵位无继,因而一门兴衰的指望都在这个儿子身上,难怪他一听“致命”二字便激动的失去了分寸,想来若是秦御往生,他怕也要丢了半条命。 再看赵太医那稍作无奈的模样,也不忍强行打断他。 秦御在他怀中意识尚存,只是很薄弱,如此奄奄一息之态,无疑加重了秦国公的悲痛。 四周无人敢多言一二,云舒想着此毒若真这般厉害,一击致命,赵太医也不会如此定心了,那么……由她开口? 这个想法很快被她暗暗驳回,那老头正还有账没与她算呢,现下贸然插话,很大可能是被追究责任,自取其辱。 三思下,她略微偏过身子,用手肘不动声色的碰了碰左聿。 而后左聿高大的身躯便笼来,平于她侧,似早就准备好了一般优雅开口:“秦国公此刻便伤心,为时过早了吧。” 人言打断秦国公的悲唤,众人目光自然齐聚至此。 此等风凉之话若由他人说出必会引围观同声指责不止,但一干人等见到说话之人乃那彬彬尔雅的左聿时,却是不敢有异议。 云舒侧耳,隐约还听得窃窃私议,大概是在变质吹嘘沈安士脸面甚大,一个小小的喜宴还能请的动附国君主莅临,一派言辞阴阴阳阳,大约也含眼馋其中。 秦国公依旧抱着秦御,不过顾念左聿身份贵重,没有重责:“国君何出此事不关己之言语,老臣爱子被害性命垂危,你还……” “国公没听完赵太医的陈述吧……本王听其话音,揣测公子所中之毒虽凶险,但未必就没了解救之法,您何需提前灭了士气呢。” “你说什么……”他看了一眼怀里的秦御,又看向赵太医,只见其缓缓点头,模样十分认同左聿。 “你说我儿……还有得救?” “是,微臣方才还未来得及禀,这制作相思引之毒的毒物固然厉害,却无法同发,因此苗疆女子便想到以蛊虫喂养,事成之后再将蛊虫碾磨至无色无味的粉末以便随携使用。”赵太医缓缓道。 “蛊……蛊虫?那是什么东西?” 在场一听,也都困惑不已,难不成秦御吃的是条毒虫? “本王也有所耳闻,苗疆女子很是擅用蛊毒一类控制人心,早年蛊毒只用在抵御外敌入侵上,后一苗疆女子意外发现自己与一身中蛊毒的外敌相恋后,蛊毒便不发作了,于是没有赠予他解药,便私自放他逃跑,不过后来……” “后来如何了?”一旁有人催促左聿的故弄玄虚。 他勾起唇角,别有深意的笑笑:“后来自然是这个外敌蛊毒发作,全身溃烂,吐血身亡了……” “啊……” 众人望望秦御,心忖他这症状与左聿描述的也差不多。 秦国公忍无可忍:“国君一再出冷嘲热讽之语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拿老臣爱子的性命在此助众人开开眼界吗!” 左聿似笑非笑的摇摇头,说不上轻浮也谈不上失礼:“当然不是,本王只是向众人讲解清楚这‘相思引’的来历,免得他们糊里糊涂,弄不懂毒性,还要将罪责怪到相府的膳房。” “怎么?国君认为御儿中毒,责任不在相府?”秦国公继而锁视云舒,不难看出二人已是一个鼻孔出气,遂更不服:“国君是万人之上,君无戏言,说话前还是先思虑周全比较好吧。” 他仗着世代元老,得君重视,便这样不把左聿放入眼中,甚至连带着将皇戚的相府也一并轻视了,殊不知他国公府位重不假,手中无权却也是真,这般抨击附国之君,才是真的欠考虑。 好在左聿不是心眼细小之人,闻言盈盈的眼波漾过,愀然中透着脉脉柔情:“多谢提醒,既是国公不信本王所言,那便由赵太医说罢了。” 他看向赵太医,示意他可以继续说。 谁都知道赵太医是皇后的远亲,秦国公再心急也不得不给他三分面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55章:千金换血 “国君所说甚是有理,此毒原是苗疆女子为留住爱人而研制的,若是相爱相守便是到死也不会毒发,女子无一不盼望与夫情长到老,故从不制解药,然岁月变迁,无法一心一意白头到老的男子亦不在少数,所以也就渐渐流传下解毒的法子。” “那解毒的法子是什么?”秦国公紧接他的尾音问道。 “其实很简单,微臣见秦公子仅有吐血之状而并无溃烂产生,可知下毒谋害秦公子之人并非秦公子所中意,若要解毒,只需寻到那下毒女子,取她之血喂于公子饮下,便能痊愈。” 秦国公忧疑并存,实在不敢信此天方夜谭之说,“说得轻巧,且不论这法子可不可行,就这里这么多人,到底哪个才是那贱人?” “是啊是啊……究竟是谁啊……用这么歹毒的手段……” “若是找不到那人……秦公子不就……” “说到底事情是发生在相府……沈家怎么都脱不开关系啊…… 听着人群中交头接耳,云舒也在脑中思虑,这时左聿装作不经意贴近她,口中掠掠轻语:“都在看你呢……该你说话了……” 她半带愁容的偏首,也学着漫不经心凑近,小声抱怨:“我……我说什么呀……我也不知道是谁……” “你便……” “少夫人,事情至此,虽已排除膳食掺毒的嫌疑,但做东为主,那贱人藏身你相府,设计谋害我儿,你也有责任将她揪出来!” 左聿方要与她交流所想,那秦国公便高声斥来,众目睽睽叫二人隐然心惊,立刻停止了私语。 云舒吞下满腹牢骚,微微上前一步,应付道:“就现下境况来看,那女子具体的身份暂不得而知,喜宴来往人头繁杂,要逐一排查也非易事,不过可以肯定,那女子是痴心情寄秦公子才会出此下策,故妾身敢问秦公子一句,近日是否有婉拒佳人之事发生呢?” 众人觉所言有理,于是又都将目光转移到了秦御身上。 “御儿……御儿你怎么样,能不能记起来,究竟有无那样的事……你快告诉爹……”秦国公心急如焚。 此时的秦御虚弱至极,在其父怀中勉强能支起身子,缓了好一会儿才启开鲜血丝缕嫣红的唇,颤颤道:“爹……爹……御儿没有……御儿近日习字不佳……心情极差……除了……除了在书房……哪儿……也没去……” “什么……御儿你再好好想想……” 云舒眉目浅浅,愁染更郁,既然是没有出门,那也可能是府里人所为?于是她莲步轻移至秦御跟前,大概寻了位置,俯身靠他更近:“既是如此,秦公子闭门书房期间,可曾与什么人发生过争执?” 秦御无力的抬眸,正迎上云舒眸光偏移的小脸。 厅内已点起了烛火,亮堂的烛光透过紧密的人群,丝丝缕缕倾洒在云舒背后,素色的薄烟纱垂顺裹在她玲珑如玉的娇躯上,光亮煽动,那莹莹月泽吻上凝脂似的肌肤,仿若有华光闪现般,出尘如仙,叫人移不开眼睛。 三月芙蓉,娇难描绘,秦御看不大清眼前这半妖半俏的可人儿,在毒性的蔓延下,视野朦胧,水雾缭绕,犹觉自己见到了误入人间的精灵。 似她这般介于稚嫩与妩媚间独特的媚态,叫他不由想倾去一尝芳泽。 心动及此,他忽然腹中一疼,嗓间传来拥堵感,竟断断续续的咳嗽起来。 “御儿,御儿你怎么了!”秦国公完全没有察觉秦御的怔神,扶过他疾疾询问。 “爹……咳咳……”春心一荡,疼痛更剧,没等赵太医凑过来诊脉,他又偏面一咳,随即吐出一口鲜血,“御儿!太医……太医这是怎么回事啊!” 云舒隐约能掠绯色入眼,也能知晓他症状加剧,便扯出腰间的绢帕,递过去。 秦国公顾不得是谁递的,一拿而过去替秦御擦拭血迹。 赵太医搭了搭脉有些慌道:“中了相思引而没有解毒,长久无情无爱也罢了,只万万不可对下毒女子以外的女子动情,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你快说呀!” “国公息怒啊,方才……方才这秦公子定是忆起了令他动心动情之人,所以症状才会加重,这……还请速速取一管处子之血喂公子服下,或许可暂缓毒性发作,拖延至找出下毒之人啊……” 秦国公手上一边拭着血迹,想都没想便斥:“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取血!” “啊,这……” 周遭骚乱又起,这是什么法子?没听过处子之血还能救命的,何况还是这般凶险的毒药?真可谓闻所未闻,于是每个人心中都打了个问号,面面相觑也全部写满了质疑。 左聿缄默旁观,心诩这赵太医到底是宫里头出来的御医,还算见多识广,不仅识得“”相思引”,连解救之法也略懂一二。 赵太医犯了难,这一时半会,上哪儿去找处子…… 若是要动相府里的人,只怕是这少夫人也要较真。 秦国公见没人行动,气急败坏的言语更加没遮拦:“怎么还没人去,找个处子有那么难吗!再或是,谁自愿献出自己的处子之血,国公府便赏她黄金百两,决不食言!” “啊……” 众人的唏嘘应声扩大,很快蔓延,大抵是叹秦国公爱子情切,不过今日喜宴来宾非富即贵,再不济也都有官职在身,总不至于为了这点银钱,做那割腕献血的窘事儿博人眼球。 再说,有哪个闺阁女儿会愿用代表自己贞洁的血去救一个无亲无故的男子,所得报酬,又与变相的卖身有何分别? 官僚文人,最重脸面,这种情况,便是再眼馋那赏钱,也不敢做那出头鸟,叫自家女儿乃至整个家族颜面蒙羞。 于是整个前厅除了连绵不绝的议论声,没有半个人肯站出来帮他一帮。 至此,不可一世的秦国公竟犯了难:“是嫌银钱不够吗!只要谁肯献血,国公府愿再添十倍银钱!” 十倍?那不就是一千两黄金? 哗然更烈,为着银钱数量太过诱人,已隐约有几个官僚欲怂恿家中庶女上前试上一试。 “爹……爹……御儿好痛啊……爹你救救我……”秦御又吐了一次血,毒性产生的疼痛已叫他蜷伏起了身躯,无比痛苦的倚在父亲怀中。 片时,云舒站起身,转向一旁:“赵太医,可否借一步说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56章:骗其饮血 赵太医望了一眼身侧的父子俩,应了云舒移步至人头相对稀疏之处,二人凑近低声絮絮了一会儿,又见赵太医好像递给了云舒什么东西,没多久,便只见赵太医只身回来。 左聿的眸光就像黏在云舒身上,方才离群已然疑心,这会子她不见了,他自然在第一时间发觉。 正当他预备抽身,往返寻找时,云舒又拨开人群,由敏柔扶着蹁跹若影而来。 “你去哪儿了?”左聿按捺不住好奇,开口便问。 她没有理睬,仅应一娴雅淳煦的笑容,兀自启唇道:“妾身方才去取了一管处子之血来,时间紧迫储量不足,还请国公大人不要嫌弃。” 秦国公一听,才将视线转移到敏柔手中的瓷瓶,那就是能解毒的处子之血? “少夫人……少夫人是从何处取得!” 云舒眸底春熙泛泛,衔起一抹潋滟笑意,徐徐福身:“是妾身的陪嫁婢女割腕取之,事情既然发生在相府,妾身自有责为国公大人解除烦恼。”说罢,她偏首吩咐:“敏柔,还不快奉给秦公子服用。” “是少夫人。” 左聿留意到敏柔右手手腕处有包扎过,还有点点血迹渗透而出,思及片刻,唇边划过似笑非笑的柔美弧度。 敏柔俯身要将瓷瓶贴近秦御的唇,赵太医适时出言:“饮血之前还请容微臣言明,此毒古怪诡异,若用处子之血暂压毒性,即便寻来下毒之人解毒,这婢女也少不得要一生一世跟随秦公子了……” “什么?” “这是什么道理?”一旁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赵太医故作无奈的解释:“都怪这毒的毒性扭转反复,会随着情动而多变,世间情爱最难预料,毒性自更千变万化,秦公子若饮下处子血,镇压的同时亦改变了毒性,往后以蛊生情,秦公子不得不纳这婢女进门,否则便算始乱终弃,下场与昔日叛逃苗疆的外敌一般无二呀……” “啊……真的有这么邪乎?……” “就是啊……居然会有这么荒唐的事……” “我看啊秦公子为了活命……纳了这婢女也无妨……反正也找不到是谁下毒的……” ……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论得好不起劲,秦国公暗忖那外敌最终全身溃烂而亡,着实可怖,若他的御儿也如此……不,他绝不能容许御儿有半分差池! 不过就是纳一个婢女通房,算不得什么! “御儿,爹替你做主了,你快喝了这血保命要紧啊!” 哪知秦御奋力推开:“不……爹……我不要喝……我……我不喜欢她……” “御儿听话!这只是权宜之计,若是再拖延,你可就……没命了啊!”他掰住秦御的脸,救子心切迫他不得已用强。 敏柔也配合他将瓷瓶塞到秦御嘴里:“唔唔……爹……我不喝……我……死也不喝……”他拼命摇着头,二人强喂不及,已洒了一些血液出来。 左聿瞧得肉痛不已,这丫头好不容易弄来的血就这般被他浪费,这个秦御还真是不识好歹! 再看云舒,面不改色,浅笑不离,视线无定的眼底深处,始终含着如月婉约的色泽。 然下一刻,她裙摆微动,迈步走向三人,敏柔见她过来止步站定,又怡然淡雅的俯身而下,不避众目的贴上那秦御的耳畔,美眸若水,红唇微张,十分淡漠的说了两句。 顿时,秦御只觉幽香徐来,沁入鼻间,连一腔血腥味都被冲淡了。 转眸瞥见女子如花似锦的容颜咫尺之遥,近到几乎能数清她根根分明的美睫,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无不娇媚撩人。 如斯景致,秀丽水灵,再加上耳畔那甜美恍若天籁的情话,他怎能不拜倒臣服? 说也神奇,秦御在听了云舒的三言两语后,竟乖乖听从秦国公的意愿,将瓷瓶里的血一饮而尽。 左聿微微蹙眉,腹诽他那模样是饮血吗?分明比饮甘醇美酒时的神色更惬意满足。 以为美色能当药医吗?色鬼! 秦国公亦很诧异,怎的瞬息之间,儿子会有这么巨大的反差。 众人困惑重重,都在好奇云舒对他说的究竟是怎样的一句话。 只须臾,秦御腹内的疼痛便暂止,面色也比毒发时要好看了些,起初秦国公还不满云舒事不关己,巧言推脱,现下是再不敢说她一字难听了。 “既然秦公子的症状已有所缓解,还请好好思索妾身方才所问。”云舒起身退开,站回左聿身侧。 本该细细质问她一番的,然而见到她镇定自若的样子,忽然觉得当个“无知”的看客,看场好戏的感觉也不差,便也没有多嘴发问。 秦御想了一会儿,弱弱道:“我一心钻研习字……心绪很乱……什么人都不想见……连送膳的婢女也……也被我赶了出去……我实在想不出……还能与谁……发生争执……咳咳……” “好了御儿……别说了……”秦国公拍着秦御的背,转头对云舒道:“少夫人也听到了,我儿谁都没见过,也不可能与人发生争执而遭人记恨,还是从别的方面着手调查吧!” 云舒垂眼一笑:“国公大人可听清了吗?秦公子说的是……谁也没见过?” “自然,御儿说他一直闭门书房,总不见得他自己与自己产生纠纷矛盾吧?” 话毕,人群中传出很轻的嬉笑声。 左聿却不为所动,眉梢上挑带些轻蔑,眼中闪烁的利芒直直逼向秦国公:“自己与自己自然是不会,然国公没听公子说,他曾生气将婢女打发出去?国公眼高于顶,从来就无视身份卑微之人,遂婢女亦算不得人啊……” “你说什么?”秦国公被讽刺,面色突变,险要动怒,但是很快又听出他话中所指,于是极力压下愠色,冷冷问道:“国君的意思,那婢女便是下毒之人?” “不无可能。”目光看似不经意的扫过周围,容色轻佻,十分微妙。 “岂有此理!快回府,将那送膳丫头给我绑过来!”秦国公愤愤命令身后的仆从。 竟敢对国公府的公子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害他颜面尽失!待毒解除,他必要将那婢女碎尸万段! “是是!”那仆从连连点头,哈着腰正欲转身,云舒却忽然呵止出声:“且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57章:凭何帮助 仆从回身,与在场人等一并将注意力投至她处。 “其实何需往来赶趟这般繁琐呢?秦公子中毒不轻,只怕经不起这一来一回的耽搁啊。”云舒说话时再度轻触左聿,此次有了敏柔遮挡,更不会有人察觉。 左聿则略偏风流的挑起唇角,顺其心意,主动上前扶住她,随其一同挪步。 不似于凌岸那般颔首低眉,言听计从,此刻并列而行的二人倒更像是一对相扶相持的夫妻。 不解是肯定的,毕竟谁也不会想到素来不熟的两人会有如此一拍即合的默契。 秦国公破天荒的没有反驳,只是与众人一同旁观他们接下来意欲何为。 有左聿做了眼睛,那下毒之人还能何处遁形?云舒只恨自己双目不便,处处受限,沈栖迟又昏迷未醒,如若不然,她根本不必借助左聿这小心眼的男子,以沈栖迟的聪慧睿智,绝不会比他逊色! 说起来,凌岸倒也可堪一用,只不过今日是他的大日子,思来想去还是不要横生事端让他挂心了,遂纵观全场,能不动声色帮她的只有左聿。 还好他没有在此时记仇,否则她一女流独自面对这种棘手的场面,必然更加千难万难。 其实左聿私心也是作此想法,也不知为何,见到她心急如焚无法可施的模样,他便一股脑将彼此的旧仇全部忘却了。 柔弱无骨的小手在握,温软动心,即便是疼惜这丫头的名声,也舍不得轻易松开。 二人走到前厅一处留侍的角落,那里站着今日喜宴上所有侍宴的仆从婢女。 左聿冷峭掺半的视线将其挨个洗礼,深沉慑人的惧怕感叫他们个个垂下了脑袋,同时将手中送膳的托盘攥的死紧。 大约观察了半刻,云舒才开口:“奴才都退下,至于奴婢……放下手里的东西,轮流去伺候秦公子。” “什么……” “少夫人又想做什么!还嫌我儿受得罪不够吗!“秦国公听此滑稽决策,没有屏住,立刻扯高了嗓门抗议。 云舒手上动作示意左聿出言镇压,怎知他坏心骤起,转身利用身高的优势,轻易掩住背后众人的视线,在一群奴婢面前,俯面而至,戏弄不足:“没有好处,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耳畔响起细腻沉稳的嗓音,被他有意压低了,反更显磁性灼灼,云舒立时心下微荡。 “你……”关键时刻,他想掉链子吗? 想斥的话还没说出口,他竟不怕难堪的又覆近两分,直到耳廓轻痒,她才意识到那是他唇瓣的触感…… 这不禁令她想起先前在墙角处的那个浅吻,赧然一触即发,颜面不可控制的染上红晕。 他究竟在做什么? 等不及要退开,奈何左聿身躯似铁,竟怎么也挣脱不来,紧随她慌乱躲避,更亲密的触碰如期而至:“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喜欢阿泽……” 一字一字,每个音节都震动刺激着她的心尖,她脖子一僵,颈间掀起一阵鸡皮疙瘩…… 相对云舒那羞窘之态,左聿只是抬手,略略调整了下她发间玉钗的位置,如斯动作,即便被旁人见到,也仅会认为他是在替她整理头饰,举手之劳而已。 不过那些奴婢怕也没胆子盯着二人看吧。 左聿等不到回答,言语渗透出淡淡的胁迫:“秦公子饮的是你的血……我是不是该告诉他们呢……” 她身子蓦然一震,自然知晓“他们”是指在场的所有人。 不过想知道她对颜景泽的情意,何必用此筹码来威胁? 明明是他承诺的,在找到雪莲之前,不会抖出她的任何事情,现下算不算他出尔反尔? 想到此,云舒轻咬住唇,将那点绛斑驳的唇脂勾进口中,又融开冷冷一笑给他看:“没错……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届时,左聿用美玉勾勒的俊颜明显一变。 来临安这些日子,耳中也听了不少她与颜景泽的流言,他一直都不信,可是现在她亲口认了……眉梢上挑燃过一缕妒火,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格外在意。 之前误以为她纳凌岸通房时,都没有这般难受。 “你说真的……”他冷峻的重复质问。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已经回答你了,快帮我……喂……” 手被扯过,云舒被他拉到婢女们跟前。 他已顾不上秦国公无数不满的抗议,只想快点解决眼前这件碍眼的事,然后再找她问个清楚! “这个就是方才在厅院冲撞少夫人的婢女,便从你开始,第一个去伺候秦公子!” “啊?奴婢……”那奴婢吓得掉落手中托盘,跪了下去。 “本王让你去伺候秦公子,你是不是没听见!”此刻妒怨丛生的君王容不得半点违拗,众人自当学会审时度势,乖乖噤声,唯恐逆其心意牵连祸事,小之被其到御前参上一本,仕途尽断,大之引发两国不和,株连自家满门抄斩,这种险是谁都不敢冒的。 也包括秦国公。 可是他也不明白,这个天御王好好的,怎么说动怒便动怒了呢。 龙颜震怒下婢女的腿都软了,几乎是爬着过去凑到秦御身前,“秦公子……奴婢……奴婢得罪您了……”她掏出自己的手帕替他擦拭血迹,手虽抖,但伺候的并不差,或者可以说是细微之处也面面俱到了。 秦御当然是不愿意的,挣扎着,想避开。 秦国公原是敢怒不敢言,然一见爱子反感,便止不住心疼了:“二位玩笑也该有个度!我儿如此不适,你们还硬要……就算秦某位极人臣,违抗不得,也没理由受你们这等莫须有的羞辱!” 而后他起身一脚踹离了那婢女,“滚!” 婢女摔倒,身子触地,竟连带了什么从她怀中滚落出来。 “这是什么呀……”东西一直滚到人群中一人的脚边,那人拾起来,乍看是一通体全黑的瓷瓶,大小与普通盛药丸的瓶子差不多。 四周也并头过去凑热闹,看完外观,那人自然而然要掭开启封,一探内里究竟,而这时那婢女却突然厉声制止:“大人!这……这是奴婢的东西……还请归还奴婢……” 那人被她吓了一吓,手上没拿稳,黑瓶径直掉落在地,顷刻摔成了碎片。 这一碎不要紧,倒让瓶中之物原原本本展现在众目之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58章:乱结良缘 “啊!这是什么东西!” 一道尖利的女子惊叫划破厅内沉闷的空气,众人纷纷看向那令她惊恐万分的来源,随后哗然叠起。 “这……这是条虫啊……怎么会装在这瓶子里啊……” “不是虫……是条蜈蚣……这个丫头竟然将此种毒物随身携带……” “太可怕了……若方才启开被它所咬……那一定会中毒的……” “这个丫头喂养毒物……古怪的很啊……” “是啊……她究竟是什么来历……” …… 围观群众到底都是仕中佼佼,只凭这“偶然”掉落的瓷瓶便开始怀疑那婢女的身份,这正合云舒心意,而婢女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至此情状竟然一言不辩,只是跪在那儿身躯簌簌,惶恐不已。 秦国公心生蹊跷无数,上前质问:“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快如实招来!” “这是……这是……” “是什么!话都说不利索,这样无能的婢女,相府也敢安排出来伺候吗!” 想不到这老头还挺记仇,明着违逆不了,言语便不放过,云舒压下不悦轻咳一声,气韵稍冷:“国公大人真的看清楚了?此婢女乃是我相府之奴?” “不是你相府的,难道还是我府上的?”这丫头穿着打扮都与相府的婢女无异,此刻又置身相府,秦国公先入为主,理所当然会如此以为。 不过是句讽喻浅显的玩笑话,却意外道出了真相。 秦国公见云舒不回答,似一副看好戏的面目与那左聿一道,眼眸里噙着意味深长的暗示。 仅愣了半刻,他便恍然上脸,似明白了什么,面色陡然一凝,紧随一股深沉强烈的愤怒浸透他的眉眼。 “就是你下毒害的我儿!是不是!”他挑高嗓音,目光似利箭直直刺向那婢女,叱责逼问,转瞬没等她回答,胸前衣襟又被他拎起,然后整个人就被扔到了秦御跟前:“御儿你看看,她是不是就是给你送膳的婢女?” 仆从扶起秦御,他淡淡看了两眼道:“爹……府里的婢女太多了……长得全一样……谁是谁我怎么能分得清……” “公子……”婢女摔在他脚边,低到尘埃里的面容上布满了不甘与伤情。 长得全一样,根本分不清…… 听到这个回答,婢女委实意外也着实刺心,想她日日伺候在他身边,端茶递水,送膳熬药,整理床铺,他竟然连她是谁都没印象! 为什么,他的眼从没有落到她身上过! “御儿你再好好看看,若真是她毒害你,爹定然不会轻饶了她!” “算了……爹……你让她走吧……御儿中毒不关相府的事……都是御儿命薄惹人错爱……御儿……认命……请您不要再让少夫人为难……”说着,他别过脸去,不再看众人一眼,仿佛死心已决。 左聿默默眯眸,打量那气息奄奄的小公子还是个一见钟情的主儿啊,再睨云舒一眼,发现她眉心微展,有受人护佑的那种感念浮现。 婢女抬眸,见此自弃自堕的秦御,不可置信仅一句惹她错爱便结果了?难道他就没有一丁点要求她解毒救命之心吗? 不,秦国公就这一个爱子,即便秦御放弃,他也会为了秦御,答应自己的要求的! 秦国公自是不依,“你怎可如此求死?爹只有你一个儿子啊,你走了让爹怎么办啊……” 众目所窥下禁不住老泪纵横,云舒听着白头哽咽便大动恻隐,忙接下话头,“国公大人放心,秦公子不会死!” “什么?” 云舒徐步而来,敏柔埋首过去搀扶:“方才秦公子饮下妾身婢女的血,相思引之毒已能控制,妾身已问过赵太医,只要秦公子纳婢女进府,日日陪伴左右,定期饮血解毒,便能同正常人一般百年归老!” “啊……真有这么神奇啊……” “不是说只有下毒之人的血才能解毒吗……” “是不是处子之血效用甚大……已能克制毒性……” …… 秦国公大半不信,“此毒诡异难测,我绝不会拿御儿的性命来尝试!你们还是……” “爹……爹……”秦御伸出手,秦国公顾不得将话放完,急忙握住他:“御儿,爹在这儿……爹在这儿……” 他听爱子喘动艰难,气息紊乱,却还坚持说:“爹……御儿愿意相信……少夫人……御儿愿娶那姑娘为妻……” “你说什么御儿,你怎么……” 分明在饮血之前,他还是一副抵死反抗的态度,不过少息,便转了性子?仔细分析他话中意思,大伙都不难听出秦御是遵了少夫人的意思,愿意听她的,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奴婢。 只是纳房也罢了,他非说娶之为妻,这难道不是狠狠打了那下毒之人的脸吗? 这会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那携虫婢女身上,她面上的惊愕以及那心痛难掩的神情,自然尽数被人看清。 如此还不足以证明她是求爱不得,便生毒计的罪妇吗?然而谁都不打算提前戳穿她,大约都想见她亲口承认,自食恶果的下场吧! “既然秦公子说愿意,敏柔……”云舒向旁使一眼色,敏柔心领神会,颔首至父子跟前,跪下叩首:“奴婢叩谢国公大人与秦公子大恩,日后定尽心侍奉府上,任劳任怨,竭力保公子一世平安。” “御儿你真的……” 秦国公并不在乎爱子将这婢女收房,毕竟她也能救他的命,可是许她正妻之位未免太抬举她了!她只是一个陪嫁侍女,是绝对配不上这位置的! 可秦御似乎铁打了心不肯动摇,在看向敏柔的一瞬,余光眼梢都是那个风鬟雾鬓的少女:“御儿心意已决……姑娘……救了御儿的性命……御儿若不给她这名分……与毁了她的清白……有何分别……” “可她只是个……” “御儿不在乎姑娘出身……还请爹放下门户之见……接纳她……咳咳……爹……请您……” “好了好了爹答应你,你歇一歇别说话了……”秦国公果然爱子如命,只是这般示弱一求,什么事都能办了。 那婢女眼见事态发展不合预料,急色上涌,已有些绷不住那可耻的矜持。 人群唯恐天下不乱,好事者故出言论,刺激之:“秦公子因祸得福,喜结良缘,下官恭喜秦公子,恭喜敏柔姑娘!” “恭喜秦公子……恭喜敏柔姑娘……”众人附和。 “住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59章:找出毒手 婢女终于难忍,厉声叱众。 顿时哗然有所减轻,敏柔直起身子,鄙夷隐然的问:“你瞎叫唤什么?” “这煞风景的丫头是来捣乱的吧……” “是啊……瞧她养的那东西恶心吧啦的……没惊着秦公子已算万幸了……还敢在这大喊大叫的……” “就是说啊……不知廉耻……” …… 婢女听着众人对她的奚落,颜面无存,再看敏柔仗着自己已是国公府少夫人,对她大呼小喝的,心中妒火更涨一层,也便顾不得身份如何,大声训道:“你们这些不知所谓的蠢货,都给我闭嘴!” 随后一瞬安静无声,只听云舒唇边敛开一记轻嘲极致的笑容,轻盈绝妙,恬入人心。 笑意过后,人群中才有人不爽发话:“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叫我们闭嘴啊!” 谁知婢女毫不惧怕,像豁出去了一般:“孤陋寡闻,胡言乱语,自己还不知道!秦公子若有什么闪失,就是被你们给害死的!” “你说什么!你个贱奴婢好大的胆子啊!居然如此……” “秦公子以为依靠这个奴婢,便能长久解毒续命了吗?”婢女无视那人的辱骂,转过去眼神绰绰的看着秦御。 她如此说来,秦御不妨与她周旋一二:“否则姑娘以为……还能如何……” “自然是只有最爱您的女子,才能完全解除您身上的毒,您难道一点儿都不在乎吗?” “在乎?”秦御十分虚弱的挑起唇,“如今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没有敏柔……我早已毒发身亡……左右余生我都会与她相伴……那个人是谁也不重要了……” “是,奴婢一定不负公子抬爱!”敏柔俯过去,装模作样的握住了他的手,而他也很配合,转眼一瞥似真有情爱流露。 无论真假,那婢女见状冷冷一哼,嗤笑二人道:“公子真是愚蠢,处子之血是能暂压相思引之毒,不过那也只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她的血便没有效果了,届时病体还是无力回天,这真的是您……还有国公大人想见到的吗?” “你胡说什……” “姑娘……凭什么证明自己所言为真……难道赵太医……诊断有误吗……”秦御打断秦国公的斥责,继续装糊涂。 那婢女一心被妒恨所迷,哪儿还拎得清秦御话中诱导,越说越上劲头了:“自然有误,相思引是苗疆女子所制,他这中垣御医如何能懂得完全,若没有最爱您的那个女子奉血解救,公子早晚都要全身溃烂而亡,而他现下所做,都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赵太医被指医术不精,立时不快了,他可是宫里头几十年的老太医,除了颜景泽,还没有人敢这般轻看他! 于是话头一赶,咄咄辩驳:“姑娘这般言辞肯定,莫非你是苗疆女子?公子这毒……也是你亲手制作的?” “我……”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她没错!” “瞧她一上来就鬼鬼祟祟的……就是没安好心……还有这毒虫……不是她还会是谁!” “还有脸面说自己是最爱秦公子的人……若真爱他还舍得给他下毒吗!” “不然怎说最毒妇人心呢……秦公子与她无冤无仇……她竟为一己私欲要置别人于死地……现在还摆出这种救世主的样子……想逼婚不成!” “就是啊……如此不堪如何登的上台面……我若是秦公子啊……便是死也不敢与这毒妇共度一生!” …… 人群又炸开了,她虽为一己私欲使用这毒,但她自认为爱至深无人可比,秦御也只有与她在一起才会不负此生! 秦御颤颤启唇问道:“真的是你……” 面对众口一词,还有心爱之人的痛心责问,她自当不吝表露多年的情意,更有甚,今日是她唯一一次可以看着秦御的眼睛,诉说情肠…… “公子问你话呢,你聋了吗!” 暗自感慨之际,敏柔口出贬损,推波助澜。 被她这么一激下,她一咬牙,推开敏柔兀自捧到秦御面前:“是!就是我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早就计划好的!” “你……你为什么……” “公子!”婢女情动难以自制,紧紧攥住他的手,泪湿满面:“奴婢也不想伤害您的……奴婢是太爱您了,可是……可是您的眼中……从来都看不到奴婢……奴婢伺候了您十年啊……可说与您青梅竹马……您为何……” “你放手!”秦御甩开她的手,用病弱无力的声音骂道:“佛口蛇心……我的身边……怎能容下你这样心肠狠毒的女子……爹……爹……” “御儿……” “爹……这个奴婢太可怕了……您必须要将她赶出府……御儿……御儿宁死……也不用她的血活命!” 秦国公纵然痛恨其万千,然比起“治标不治本”的敏柔,这个奴婢显然更适合解救秦御,反正也只是取她的血,事后过河拆桥也无不可! “御儿,你听爹的话,这个丫头虽然做法欠妥,但她对你的情意是实实在在,爹相信她会照顾好你,何况你与她多年主仆,再怎么……也有些情分在啊……” “国公大人……”婢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闻,此时此刻,即便是迷惑她的假话,她也甘之如饴。 不过围观众人便不认同了,还坚持方才的意见喋喋不休议论个没完。 这时云舒忽然提议:“既然国公大人都点头了,咱们再有异议也不适宜吧,婚娶之事呢可以晚些时辰再商议,当务之急是先为秦公子解毒……你说是吗?” 婢女抬眸,发现云舒正朝她的方向,必然是在问她。 那眸含春意清溪流盼的模样,从头到脚都向外透着香娇玉嫩的美态,映月无暇,粉黛媚生,只一眼,便足以叫她自惭形秽,遂重新低下头去,淡淡的应了一句“是”。 云舒偏眸,眼角眉梢泄露邪佞意味,眨眼即逝:“来人,给她放血。” “是。”有仆从取匕首与茶盏而来,对着那婢女的手腕便是利落一刀,顿时血流如注,承接不及。 待她端过自己的血要喂给秦御时,秦御依旧固执己见,宁死不肯喝:“拿开……我说了……我死也不会留你在身边……你给我滚……” “公子……” “让我来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60章:昔日旧仇 婢女正满目清泪,痛心秦御对她的绝情,情愿赴死也不愿看她一眼,她端着茶盏进退不得,挫败之感油然而生。 这时云舒一言,叫众人惊疑同来。 “把茶盏给我,让我来喂公子。” 她又说了一遍,秦国公竟不知该不该拒绝她。如今已找出毒手,还是自己国公府的家贼,先前对相府的不客气,俨然将他钉上了为上不尊的耻辱柱,此刻想下来,还得问她答不答应。 云舒自然是好性子,纵是要记仇,也还为时过早。 敏柔扶过云舒,又夺过婢女手中的茶盏,递给她,秦御面对这含辞若兰的少夫人,少心萌动,再无为难的跟随她的动作亦步亦趋。 前后对待二人的反差这般强烈,任谁都看出了秦御动心沈家少夫人的事实。 饮完那盏血,云舒轻柔擦去他唇边的溢血,还刻作矫揉的俯面凑近,幽然倾吐道:“公子觉得如何了?” 自那婢女的方位,能将二人颜面近贴,你侬我侬的亲密样一览无余,尤其是秦御眸中丝丝缕缕的依恋,明显得人尽可探。 谁知这样还不算完,就见他静静抬手,轻缠唇边擦掖的葱指,有些局促的回答她道:“少……少夫人关怀……我已然好些了……” 本觉全身无力,腹痛隐隐,在饮下那血后,各种不适都略有缓解,连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 一切果如赵太医所言,同时也验证了那婢女下毒害他的事实,秦国公见爱子面色稍缓,红光盈盈,这才放下心来,故而接下来便是惩处那胆大包天的贱奴婢! “此次多亏国君与少夫人慧眼不凡,才能将此歹毒之人揪出,先前秦某爱子情切,多有得罪,还望二位见谅!”秦国公作揖道,瞧着模样还算诚恳。 老公爷都赔礼了,谁还能不给他几分薄面,云舒不着痕迹的起身,曼妙身姿拂风秀雅:“国公大人哪里的话,今日大喜,父亲大人与夫君卧病,无人主事,本就失了礼数,妾身又是无知妇人在您跟前班门弄斧,才要望您恕无礼之罪呢。” 秦国公十分喜爱这丫头的进退得宜,周转自如,今日之事若是换做旁的女子,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哪儿还能这般操控大局,每一步都安排的如此到位呢。 不过这完美的背后,怕是也少不了左聿的功劳。 “少夫人……客气。”他眸子一转,才看向左聿:“那么国君呢?也不怪老臣出言不逊,冲撞无礼吗?” 左聿舒眉浅笑,樱艳的薄唇启出吟吟言语:“老大人见外了,既然少夫人都不予计较了,本王身为男子,合该更小事化无啊,您说是不是……” 秦国公老脸一僵,就要挂不住,云舒谙诽他也太小肚鸡肠了,明着早想宽恕别人,嘴上还不肯饶人,这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也太折磨人了。 “既是小事化无,国君便不要再提了,妾身看秦公子毒虽然解了,但身子还很虚弱,不如……先送他回府吧。” 秦国公忙接道:“也好,御儿还是回府休养为宜,不过这贱奴婢,秦某必是要除之而后快的!” 婢女身躯一震,立刻冤屈道:“什么?您怎么可以出尔反尔,过河拆桥?” “过河拆桥?你下毒害御儿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这个下场!秦府养你十几年,你恩将仇报要害主子性命,早就留不得了,来人!” 于是上来几个仆从将婢女押住。 “拖下去乱棍打死,扔到乱葬岗喂狗!” “不!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公子!公子救我啊!”她还企盼秦御能怜她救命之情,为她求饶两句,可秦御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一如往昔那般,对其视若无睹,婢女心痛欲绝,在被拖下去前,连声咒骂:“你们言而无信,忘恩负义,你们一定会有报应的!我就等着看你们被天打雷劈!还有你云舒,你也一定不得好死!我要变成厉鬼!日日让你不得安宁!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慢着!”云舒听得那话倾身制止了仆从。 她走过去,对那怨火嗜人的婢女,冷冷发问:“你提醒了我,忘了问你一句,沈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处心积虑混进我相府作恶?” 怎料她露出咬牙切齿的笑,满腔恨意道:“无冤无仇?你这个歹毒的贱人,处死了我姐姐,现在又要勾引我喜欢的人,你接连毁了我的一切,还装得若无其事,云舒……你真是太阴险了!” “你姐姐?” “是啊,我姐姐,你不记得了吗!”她仇恨的视线割据在云舒面上,一字一句提醒她:“当然你不记得,你早就已经瞎了,但若你看到我的脸,就会想起我姐姐是怎么被你害死的!” 敏柔一览婢女的眉眼,仔仔细细的瞧了一会儿,也不好断定的径自揣测:“白芨……是你姐姐?” “是!我就是白芨的妹妹,白术!你没想到吧!” 竟然是白芨? 敏柔也只是看着她眉眼处与白芨有几分相似,没想到就被她猜准了? 云舒几乎都要忘了这个名字,想当初姚溪毒害沈安士,收买白芨作证人一同陷害她,虽然最后沈栖流手下留情,事情也是草草了之,但白芨最后被人毒死的事情府里皆知。 看来这个白术是来为姐姐报仇的,难怪要选择在相府的宴席上下手了,情无所应,今日一举是势在必行,若能一举损坏相府的名声,实在算是一箭双雕! 弄清原委后,云舒波澜未起,面无愧色:“我确实是没想到,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你姐姐并非我害死,且当日是她协助旧主诬陷我下毒害人,我从没有做过半点对不起你们姐妹的事。” “你胡说!她明明告诉我的是……” “她必是骗了你。”云舒差不多已猜出那幕后之人,没想到过去这么久,前番那许多恩怨过后,她还是没打算放过自己。 白术根本不信:“你凭什么说她骗我?你有什么证据!” 云舒唇边的笑意冰冷如雪:“谁告诉你,你便该怀疑谁,你姐姐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奴婢,以她昔日的盛势,若奴婢无辜被我害了,她岂会坐视不理,连一句要为你姐姐讨回公道的话都没说过,难道不是做贼心虚吗?哼……那般忍气吞声也罢了吧,为何又在此困顿之际假借你手来打击我?这些……你都没想过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61章:本王代劳 “难道……难道不是因为你这个女人太狡猾,她才斗你不过,原是要取你性命,怎知费尽千辛万苦也只弄瞎了你一双眼!如今她失势,你怕是做梦也要笑醒了吧!” 众人听着二人打哑谜一般的对话,甚是唏嘘,众所皆知世家门阀里的明争暗斗无处不在,尤以后府女子的争风吃醋,更是从没有停歇的时候,现下听来,相府也无幸避免,陷害与被陷害,处处暗藏心机,叫人防不胜防。 这少夫人能屡次躲过设计暗杀,纵是被毁去了一双眼睛,仍存主导事端,操控若定,决胜千里的魄力,确十分难得,所以今日之事,不过是她所遇众多祸事中微不足道的一件,她能顺利解决至此,也不足为奇。 话说回来,二人对话中的“她”具体指谁,相信偶有聪慧者已能探知。 云舒听其亲口承认暗害她的事实,积压在心内深处的恨意,立时有些蠢蠢欲动,姚溪敢将暗杀这般的机密要事透露给白术听,想必是对她今日的恶举信心十足,也认定了功成之时,云舒必会身败名裂。 也许是她低估了白术对秦御的爱意之深,云舒只是让敏柔出马稍稍一挑拨,她便嫉妒不能自已,以至于陷害还未铺上正轨,自己已耐不住性了。 这看似是云舒占了上风,然她自己并无半分获胜的快意,微微捏紧的掌心,掩袖拂风,水葱似的指尖蔑蔑挑起白术的下巴,风掠无影,凉意缕缕:“是啊!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她落得今日生不如死,全是狡猾如我,一手为之。” “你果然,好狠毒的心肠……” “陈年旧账翻来已无趣了,她既将所有事情推卸给我,我是不认也不行了……”白术甩开脸,目光阴沉:“算你还敢作敢当,她生不如死……那你双目失明,堪同废人又能得意到哪儿去!可恨我技逊一筹被你所擒,此刻要杀要剐随你便!” “你……” “废人”二字直戳心尖,不能阻断的叫她记起,当初颠簸祁州,红袖为争沈栖迟宠爱,同以这二字羞辱,沈栖迟说过不会再让人贬损她,可如今的沈栖迟却因为她…… 云舒攥紧袖缘,愤然欲赏她一耳光,然下手之际腕被人攫。 淡到微末的龙涎香气息幽然潜来,她眉目不转,执拗浅浅的命道:“放手。” 左聿从不认为白术几句难听的言语能使她动怒,更不认为“废人”二字足以剥夺她的冷静泰然,不过这个丫头的想法行为一向带给他出其不意,也该惯了。 他面无异色,浅唇抿成一道柔滑的弧线:“少夫人玉手纤纤,拿来责处岂不可惜。” 白术见左聿制止她,还以为他信了自己的揭露,便愈发长胆,辱骂更汹:“怎么?被我说到痛处了?呵呵……纵然没能一举铲除你,长久的眼不能明也算你的报应了!你以为故作清纯,秦公子便会喜欢你这个人尽可夫的瞎子吗!众目睽睽下勾引男人,你这个贱人也太不要脸了!” “啪!” 白术的脸狠狠偏到了一侧。 敏柔圆眼大睁,不敢相信这个耳光竟是左聿赏下的,偷偷看向身侧二人,云舒的皓腕被他紧紧握着,分毫不移,而在她欲挣脱时,他干脆五指勾缠,纤指蛮横锁住了她的:“若是要打,也该本王来代劳。” 白术回过脸,周遭议论的声匣再度打开。 他是故意让别人看见的,他便是要让所有人都明白,他左聿看重的女子,绝不允许任何人诋毁,是教训白术,也是警告在场每个心存不敬之人。 她何德何能,可屡惑君王照拂,先有临安再有天御,这搅国乱民的红颜祸水,她实是当之无愧! “你们!”白术咬碎一口牙,狂怒的看着二人。 “啪!” 才开口,左聿又朝同一侧面赏了一耳光。 他凤眸斜挑,淡若清风道:“身为奴婢,日日臆淫,对主子抱有非分之想,还处心积虑混进相府伺机下毒,再以性命相要逼婚,不知这样的女子,秦公子会不会喜欢呢。” “你闭嘴!” “此般毒妇损人利己……我秦御……深以为耻!”秦御在后边果决接道,说完仿佛还不足泄愤,抬手怒然指向白术:“赶快拖出去……给我挖了她的眼睛!” “公子!”白术迎上秦御鄙弃的视线,一瞬泪涌:“您果真对我如此无情……是我救了您的……” “是你害我在先……又侮辱少夫人在后……我秦府怎会养出你这样的奴才!”说到激动,他咳了两声,然后急喘又斥:“还不拖下去!” “不要!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公子!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你不可以这样对我的!不可以啊……” 白术终于被押了下去,剩下厅内感慨各异的众人。 云舒听着她死到临头还执迷不悟的喊叫,倍感无奈与惆怅,左聿见她静静合上眸子,细嫩的眼角处似有薄泪点点,许久都不愿再睁开。 视线再往下,被他缠住的素手也失去了鲜活的挣扎,她是被白术勾起了什么难以释怀的事,这般失态? 这一众看好戏的人也凑够热闹了,左聿看着乌央央一群人,忽然变得烦乱不堪:“找人收拾这里,菜品全部撤掉换成备菜,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本王不希望在外头听到一句闲话。” 敏柔懂左聿在帮小姐主持大局,纵是不看好他对小姐百般轻薄,为了相府大局,她还是点头下去安排了。 秦国公扶爱子先行告辞前,又与二人打了照面:“犬子身子不便,老臣便先回去,少夫人……保重。” 云舒半个人都掩在左聿身后,闻言也只是敷衍一颔:“方才事从权宜,不得已才拿令公子的婚事做幌,此事妾身会向众人交代清楚,还请国公大人不必在意。” “少夫人神机妙算,一早便辨出白术那贱婢的身份,此等妙计秦某与犬子自当配合,既然这婚事不做数,那秦某曾允诺的银钱便该……” “少夫人是为相府的声誉着想,所为并非图你分两金银,秦国公最好是慎言!休要辜负少夫人的一番心意!” 竟想拿银两来抵消云舒的恩情?他以为那管纯净的血液是可以用银钱换来的吗?这死老头把云舒当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62章:寂夜朗星 空气中充满了窒息的感觉,仿佛一刹降至冰点的冰冷空间感,诡秘又骇人。秦国公面色骤黑,尴尬无比,不知是惧怕了左聿那疾言厉色,还是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欠妥,于是匆匆作礼道:“是老臣失言,老臣告退!” 秦国公离开后,余下众人已尽数散开,继续围桌而坐,如常用起喜宴来,好似方才之事从没发生。 敏柔也安排人清理现场血迹,与影九他们一同善后,确保今日众人看到的,听到的,都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左聿看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厅院里掌的烛火灯盏稀疏摇曳,格外荒凉,忽然对身边那人道:“想看星星吗?” 云舒转身便要走,迈步一刻手被牵动,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一直牵着自己。 如此魂不守舍,难道忘了人言可畏吗? 唇边漠漠漾开寂然一笑,她也不似寻常那般挣开他:“想,但却不想与你一起。” “我自然知道。”他锦织精细的袖子挥动,藏在里头二人相缠不止的手,跟随并不一致的步调,避人隐进了厅院深处的一道围廊。 左聿长腿迈得快,想带她快些远离尘嚣,云舒紧跟不及,此刻躲进这鲜有人至的地界暂避,竟连她微疾的喘息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里清净,却难见繁星,世间美好的东西于我而言……为何从来就不能独占。” 曲径通幽处,左聿的嗓音更显凄婉。 她不为所动,笑容依旧清美艳丽,似粉桃初绽:“普天一切莫非王土,你是王上,怎会有得不到的东西。” “原也以为没有……”他心中已留存了她妩媚各异的姿态,可她眼中从没有他,将眸光逗留在她面上,从侧望去,迷离悠淡的憧憬府外朗空,所思甚深,眼波甚柔。 左聿看得极恋,禁不得执起掌间的玉手,唇化柔情,翩然轻吻:“云儿……” 她感到指端略有湿热,想抽开手又有些不忍,淡淡疑惑,他竟会唤她云儿。 撇开沈夫人这个头衔,彼此已亲密至此了吗? 他的吻浅尝辄止,云舒被他这突然亲昵的举动惊到,模糊的视线轻轻闪烁,最后还是立在原地,不推不拒。 受了唐突的她仍然不喜不哀,左聿唯有擒住那束闪烁的目光,春潮意暖的笑起,“若是真的没有便痛快了,可是见到你以后,我才发觉……不仅有,还有很多。” “很多?”她身影不移,试探着收回手,烟陇薄纱的袖口在她臂上轻盈滑抚。 “是啊,有那么多……”掌间倏然捏紧,将疼痛传递给她,“身在这个位置,得不到的……不只是一份任意来去的心,一种偷闲懒怠的感觉,一份两厢情愿的情爱,还有一个朝夕相伴的……知己。” 知己二字深意浓重。 云舒蹙起了眉,指间的疼痛向她崭露男子藏匿了三分的狂野,心内森然泛起。 他说这话是在强调自己的身份吗? 她忍不住讽味暗蕴:“既然知道得不到,坦然放下也就是了,闲来的多愁善感并不利于家国的治理,国君……应该以大局为重。” 说着趁其不备,甩开他的手背到了身后。 “你可怎知,这拿起与放下,皆是看你如何选……” 他欲加的冠冕太过沉重,云舒含笑,里头除了嘲弄再生不出其他:“国君抬举,我自认为无能成知己,无能付情意,无能免朝政,更无能抓住君王之心。” 左聿眸子渐暗,或有冷意放纵:“你不是无能,你是不愿。” “不该……自然不愿。” “那么阿泽呢?”她对他可热络情重的多,与他便是应该,便是心甘情愿? 提起颜景泽,云舒立即想起他方才一问,而她恨他威胁,似乎也答了违心的话。 “他怎么了。”她继续装愚知。 “你说你喜欢他,是不是……是不是没说实话。” 听这优雅中带着急切的语调,她能估量他越来越差的心情,以及越来越微薄的耐性:“是实话,我很喜欢他。”是喜欢与他相处时的默契非常,言语不讳。 “你……为什么?”他不信! 他极为郁恼的倾身去,隔着薄纱,抓住了她的手臂,一言使他儒雅全无,气急败坏:“你喜欢他什么了?” 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与颜景泽,自己的表弟相较?其实他对颜景泽一直有的都是愧疚,为医为质多年,颜景泽为天御所受之重,足以叫自己满足他任何愿求! 左聿也以为,他与颜景泽所站立的角度,是恩赐与被恩赐,但若牵扯到云舒的情意,他竟疯狂的暗忖,企盼,甚至祈求颜景泽能将这份情意恩赐予他。 这般可怕的想法,令左聿寒意迭起。 云舒忽略臂上的钳制,暗暗好笑他的失态:“我喜欢他,只因为他每一次出现,都不会如你一般,戏弄我,威胁我,为难我,为我制造困扰。即便情爱难控,他也小心翼翼藏在心中,因为他很明白……任何朋友以外的情爱,皆属多余,皆会成为我的烦恼。他也不会因为我与谁欢爱便争风吃醋,恨不能除尽对方,更不会像你现在这样,捕风捉影便险要天下大乱。” 左聿目不转睛盯住她,寒凉的锋芒掠过黑瞳,透出无限不甘与叵测。 一字一句,都在斥责他的不是。 原来他在她眼中,从没有一处优长,拿他与颜景泽相较下来的全是卑劣无道。 他这么差劲,原来他竟这般差劲! 臂上的御手隐隐颤了几下,愤怒不是技不如人,而是恼她不懂,他与颜景泽的不同之处,并非就是他的短板。 空气变得安静,耳畔夜风不柔,呼呼拂过将温和的龙涎香气卷成凌冽。 云舒太明白他动怒了,果然君王不好惹,岂甘屈居人下,媲美不足,僵持半晌,她舒意一笑,弱不能闻的轻叹着,俯身请罪:“臣妇得罪,言语辱及国君,罪该万死。” 她这一跪,左聿只能由她,被迫松开了手。 说到底他没可能放下九五之尊,低伏女子裙边。 可是他欲盖弥彰道:“我何曾与你生气。” “不生气,难道情之愉悦?” “生气……便不会助你行计,又替你瞒过众人。”极善伪装的本领使他再要气愤,也不至耗尽雍容有度的修养,脚下树影扶疏,声响沙沙,掩去各自纷乱的呼吸。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63章:挟月迫问 “国君别怪臣妇自作主张,臣妇……也很感激国君,助益夫家声誉,保全颜面。” “你知道……我不是为了沈家病弱不便的父子,我是……” “臣妇明白,就当是为了长公主的体面,国君也会援手相助的,公主得兄如此,确实比臣妇福泽深厚的多,臣妇羡慕。”云舒对于他有些失度的偏爱,总有抵触之感,所以用他的意愿来堵他的话,才能截了话题得以消停。 不得已,她再次想到了云湛,念起昔日的兄妹情深,他对她的照顾维护,她便没有勇气面对他。 索性现下情境尴尬,暂时不必应付。 左聿每每听到她这类似暗讽的口气,都觉胸泛闷气,发泄无门,她是聪明玲珑,可恼他喜欢,又恼恨丛生,如此介于爱恨之间的复杂感受,正是折磨他夜夜难寐的原罪。 剑眉斜飞,孑然扬起,左聿似笑非笑的口辞,琅琅清脆:“其实何需急着羡慕别人呢?那样深厚的福气,只要你开口,定是唾手可得。” “多谢国君金口,臣妇不敢贪心,只盼独占一人宠眷足矣,纵然他……” 言至半途便哑然。 疏影横斜,从枝叶间隙中渗透而来的月光柔和飘忽,不知何时已沐浴在了跟前那男子的背后,连那些枝丫倒影也一同融进其中,与背影谐存。 左聿指缘轻抚,由眉至鬓,轻挑一缕青丝随性勾玩:“纵然他心不在你,于你可有可无?” 夏夜微凉,龙柏杏林泛过来淡淡的甜味,云舒闻嗅其中,龙涎清冽,给惶惑中留一丝清醒:“此话如何说,他对我一心一意……” “一心一意?”浓稠的夜最调兴致阑珊,风掀薄纱,骨感优柔,左聿本没打算细赏,却在漫不经意间定格了视线。 比月莹润的女子在他眼下,他悄然抿唇,眸色渐变深不可探。 滑过肩侧,臂上一处传来不寻常之感,才感到左聿在暗示什么,便要避开,他起先扣住了她的肩:“若真是情深义重,怎忍心让你独守空房……” 如问似答的口辞,令她遍体泛寒,此事若不是颜景泽告诉他,他又能从谁口中听来。 心底的疑问又返至,想象他此时定是一张虚假的笑脸看着自己,得意越过春风。 而不容她解释,健腰弯去,近近凝视她不安之颜:“你能告诉我,此事是你不愿呢……还是他体弱阳虚,有些什么男言之隐啊……” “难言之隐,难……你……” 云舒嗓间一凝,立时明白了他与自己开的那荤晦的玩笑。 纯粹的羞恼染上颊侧,左聿探见如银的月色下,她绯色艳旖的容颜,由颈边肤若玉泽的娇衬,妩媚弥漫,扣入心扉。 左聿看得眉宇深沉,带着痴迷之色,几度不能自已。 倏而,云舒的脸庞上传来一阵暖意:“是什么,你说啊……”他忽而觉到迷茫,不能思考,可缓缓俯下去的君王之尊,踩伤他的骄傲,不受操控。 与行宫那夜,他同样撇下倨傲,亲手为她剥挂绿时一样,与她照面,视线持平,表达他愿为他卸除一切地位尊卑的束缚。 他的情浓瞒不过云舒,果然她显现不悦,身子慢慢僵硬,极是不自然。 也许感念他席间解围,还算配合,所以并未避开他的手,但话语怨怼不薄:“你不要胡说,不是他,是我不愿。” “哼?你不愿?”左聿兴趣稍起。 “是,因为我与他说,我惧怕有孕生产之苦,他便允了我。” “只是这样?”这个托辞未免太牵强,左聿断然不会相信。 云舒忆起沈栖迟在床笫间对她的体贴迁就,心下潮起,他一直都心疼她年岁尚小,不宜过早经历生儿育女的劳苦,纵是情到深处眼中除了彼此,其余皆弃,他也不敢忽略,初品欢情时的痛楚会叫她多么委屈。 是而他终究不忍强求。 思及此,她朦胧的美眸中,是怎样微妙的一种依恋,左聿尽收眼底,晃过神来,润目中流露出疼痛颜色:“你是小女孩不懂人事,他大你那么多,也不懂吗?赐婚联姻,岂有不孕子嗣的道理,这般乱来,看来沈相也是个糊涂的。” “不关父亲的事,父亲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自己身子不好……” “可是我看到的……是你豢养男宠,精力不绝,何来有恙之态。”脸颊上的手微收,婉转而下,扶起了她精巧的下巴。 云舒半带强迫的抬起小脸,觉他捏得极紧,想甩开而不得,于是冷怒淡泛,毫不甘服的辩道:“通房何仅止于床榻,欢好亦不必事事都做全吧,国君有后妃上千,若每个都……那不是太伤龙体了,相信这一点,国君必能感同身受。” 左聿的黑眸凝望她片刻,不满又不得不笑起:“年岁不大,口齿倒利,真让我意外……”淡淡的窝火,与潺如溪水的嫉妒之情绕上他眉间,他竟然没有话来拆穿她,她与那奴才的“恩爱”可是他亲眼见到的,不止是他,还有颜景泽,也与她甚从亲密。 至此他忽然有点同情沈栖迟,不知这些他都知不知情,若是知晓,那这男子便与眼前女子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挑战他诧异的底线。 云舒唇边化开一个媲美月泽的笑容,谦谦冷声:“多谢夸奖,也请国君替我守住秘密,让你我的约定得以顺利实现。” 没错,她与他存有的,只是那个“荒唐”的约定。 如此看来,他竟比凌岸那奴才拥有的都要匮乏,可既是以貌取人,以他温雅相貌还及不上一张冷若冰霜的冰山面孔吗? 霎时他夜色中的五官流转邪佞,如水柔和夹杂三分睥睨,感受手间凝脂般的滑润肤质,皎月微弱拂过她一侧容颜,也不知怎么了,脑内不断向他发出某种暗示,推动他,怂恿他,并无止境的扩大。 长夜寂寂,自听完她说的,他便不再应了,遂这温男丽女相对无言的诡艳画面,甚难描绘,云舒身处其中,倍感压抑沉闷,左聿却愈发蠢蠢欲动。 嗓间一声吞咽,疑似被云舒听见,她心便猛的一紧,身子惧得就要向后退,左聿不依,手中捏得更紧,疼痛传入下颌薄嫩的皮肤,一双长睫颤了颤,眼眶微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64章:误打误伤 左聿俯身原地怔了怔,淡如清溪的悯意暗蕴,可是虽怜她,却并不能抵消他心中的介意,为何每每与他独处,她除了厌恶便是委屈,小女孩那般的乖巧温驯,他从没有幸讨到过。 一番心内的斗争下来,仍是容她不甘,责她不舍,这种矛盾的感受好像在邂逅她以后便层出不穷了。 凉风拂过美人鬓角,带走泪的湿润,左聿嗅到风里的闺阁香气,垂眸视下,精致漂亮的男子衣袂,与她身上单薄的雨丝轻纱被风吹扬至一处,交叠翻卷,让两种气息混合飘散。 不可制止的,联姻宴那日,偏殿中几近坦诚的幕幕冲动闪过左聿的脑袋,那样曼妙的体态,妩媚的娇容,还有声声甜软情动的轻嗔,都一蹴而就的,仿佛眼前已然看见,他止不住心下荡漾,深沉的眸色骤然暗邃,无边无际,难以收敛。 尽管他脑内千变万化,可是云舒能感受到的只是无尽的沉寂,还有虫鸣风声的打扰。 他的视线灼灼,就似要燃起般,怎么也移不开眼。 “你怎么了?”她惴惴的问,总觉呼啸的风声中,还有他轻重不定的呼吸。 素手轻覆,想将他霸道钳制在下颌的手,慢慢推去,可这一形似疏离的举动惹了君王不悦,就在她移去的同时,他的另只手穿行夹扣,准确无误的缠住了她的。 云舒忘了掌心还有伤口,被他五指紧扣的那一瞬,她极轻的痛呼出声。 左聿这才意识到,怜讽参半的说:“旧伤未好,又添新伤,秦公子好福气,能饮得沈家夫人的处子之血。” 他话中之意是嘲她守身的笑话,还是责她太傻,非要亲自划血救那不相干的少年。 其实要取处子之血并不难,府中随意一个婢女,抛开极少数作风不良的,那剩下未出阁的姑娘还多的是,她之所以不择此举,是不愿相府婢女将此事视作意外之喜,更甚会存了以血相求,做那鸡犬升天的白日梦。 秦御有句话说的很对,他饮了谁的血,若不娶她,那便与毁了她的清白没有区别,既能有这种说法,人云亦云,又有哪个婢女听久了,心眼不会变大呢? 她们认为的美梦成真,只怕下场会与白术一般无二。 那么她又为何用敏柔做幌? 只因白术清楚,敏柔是她云舒的陪嫁丫头,只要与云舒掺上了一丝关系,她的仇恨与怨念必会成倍触发,再也不可收拾。 蛇打七寸,白术的七寸在秦御,亦在云舒。 说到饮血,自然而然生疑:“你是怎么知道的,我……” 指指相扣的两只手,同样沾上夜深的露水,左聿不答,依旧用那烫人的眼神锁着她,当肤间汗津津的感觉越来越甚,他边默叹这露水的来势汹汹,边低头启唇,情不自禁吮上云舒如玉的葱指。 指节酥痒,她差点惊停了心跳。 然后十分的惶然产生,她竟是不顾一切的,甩开男人的手,无法预料的,他来不及躲避,在其甩脱间迎上了一记略重的扇责。 俊脸被打到一边,怔在那儿。 云舒则感手背微微的疼痛,想来方才那一记打得他不轻。 愧疚浮现,她跪着倾身过去,探手胆怯的摸索:“对不起……”可惜两手空空,几番下来还是作罢。 左聿淡然自若的摆正面孔,眉心隐藏着那阴狠没让云舒害怕,强行自我调兑了半刻,还是恢复成波澜无兴的模样。 好险,他差一点就忍不住…… 云舒以为他不说话,便是真生气了,先是言辞辱及,现在又触打了龙颜,短短一时三刻,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天御的男人们是温和性子,却不表示他们没有脾气,但若触之底线,尤以君王眼中揉不得沙,她势必要大祸临头了。 该怎么办,自以为是的据理力争才是愚蠢,那么……还是先服软。 云舒将双手交叠于额下,臂弯展平,上身俯地,参拜之礼时,鼻尖几乎要贴到地面:“王上,恕罪。” 王上?只有天御的子民才会尊称他为王上,她将自己定义为天御女子? 左聿没有起身,见她紧张战兢的背影,心内也不曾放下对自身的质问。 他原以为自己喜怒不形的道行已足够高深,所以在被她掌掴以后,他并没有怒不可遏,他意外的,或者可说是后怕的,只是在吮上那片肌肤时,所滋生的不可理喻的躁动感受,那是在他年少轻狂的好时光中,都不曾有过的心猿意马。 属于君王的果敢自制,差一点就没能压住一颗不平静的心。 “你竟敢打本王。”说这话时已经没有浮躁。 “不……不敢……臣妇是无心的,王上恕罪。”藏在暗处的眉眼懊恼的拧到了一起,此刻她真后悔与他相争,明知尊卑分明却还企盼他能与颜景泽一样宽和,无条件迁就自己。 或许下意识里,颜景泽已成了天御男子的表率? 左聿暗含笑意,故意施压:“如何恕罪,你想如何了结,此刻面上的印记还在,本王只需与你们皇帝约一照面……” “不,请王上……不要如此……” “你是否诚心请罪。”他紧了紧嗓音,想掩盖齿间的兴味大开。 她半分不疑,身子更低了些:“是,都怪臣妇一时失手,误伤了王上,万请王上宽恕罪行。” 清淡的幽香从她身上、发间飘过来,左聿凤眸半卷,深深汲取,眸里的温柔便熔化,最后溢满整张脸,他自己都不知道沉醉在这场驯化中,一贯的征服欲得到了多大的满足。 于是等他回神,话已问出口:“你在那小公子耳边说了什么?” “什么?”话题断得太开,她一下不知所云。 “秦御……你对他说了什么?” 云舒知晓瞒不过他,谙乎其还真是乐于明知故问,“王上早已知晓,何苦再多此一问。” 他微惑,心虚自己何时知晓了? 然而他依旧装模作样道:“知道,本王也要听你亲口坦认。” 说什么坦认,她哄秦御饮血,救他性命,也算是罪行吗? 压低的面容暗恨隐隐,“臣妇只是告诉公子,那血真正的来源。” 她居然坦白告诉他? 那么秦御听了赵太医的话,误认为献血之人便需一生一世追随他,遂那般痛快饮下的举动,不正千真万确证实了他对云舒的情意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65章:百密一疏 可左聿没有惊讶探清了秦御的情意,他只气恼,云舒何来那先见之明,是一早便料到了他的心思? 所以后来秦御侃言要娶敏柔,也都是在配合云舒? 这个丫头竟是每一步都算计好了。 左聿的心跳有些无律了,久久俯下的身躯终于站起:“本王小看了你,原以为你自残身体是为了安一府婢女的心,没想到却是为了引蛇出洞……你早就知道是那贱婢要害你,故意用陪嫁侍女险行激将,若非你眼睛还没复原,也断断不会需要本王援手。” 没来由,忽然觉得这个丫头薄情又狡猾。 明明一开始揪出白术便可解相府之困了,她偏偏不,偏偏要她在众人面前伺候秦御,稍稍满足她的亲近之欲,再狠狠揭穿她的丑恶嘴脸,叫她饱受众人闲言碎语羞辱耻笑的同时,还要眼睁睁看着“杀姐”仇人与心爱的男子温存亲密,更甚本该是她的国公府少夫人之位,也要被仇人的陪嫁侍女夺去。 恨,却无力翻身。 把人丢进如此难堪窘迫的境地,当真比叫她死去还要难受百倍。 云舒的聪慧机敏他早就见识过,但能将敌人的弱点利用的如此透彻,实在不是一个女子该有的长处。 左聿的淡然逐渐敛去,原想着今日之事是巧合才得以水到渠成,还一度暗喜得了几分运气。 事实呢,他真是愚蠢,竟还不如一个丫头,纵观全局,眼不明心却比任何人都透亮。 复杂难测的思绪匆匆划过,云舒什么也没察觉,“王上过誉了,若没有王上相助,臣妇小小女子怎么能镇得住众人呢,况且王上眼明心亮,那么多婢女,您一下便揪出了毒手,臣妇很是佩服。” 左聿扔出一声冷哼,“论佩服,也应该是本王,你如此制敌不择手段,连自己都下得去刀子,先是为奴才,这次又为奴婢,你的大仁大善之心才让本王望尘莫及!” “王上……” “你说!你是不是早就与秦御有过瓜葛?” 他一瞬高声,云舒吓得脖子一缩,连连否认:“不是,臣妇与秦公子是初次照面说话!” “初次?”左聿的冷嘲更烈:“初次相见你便确信他会帮你?你这信心是不是太满了?” “臣妇……臣妇也只是兵行险招……” 总不能承认自己是有一些引诱秦御的成分在计划里吧,秦御年岁尚小,中了毒意志更薄弱,而她又深知,自己的温婉软语颇能迷惑男子,便放胆施行了。 左聿默不作声,是完全不信云舒的解释。 共听树叶摩挲了良久,直到云舒觉得自己匍匐在地的腰肢已然僵硬酸胀,才听他冷声:“你起来。” 她也不客气,缓缓直起了身,不过没有马上免礼:“多谢王上,臣妇冒犯不敢起身。” “此事了结,但那小公子怕不会就此罢手,他若病愈纠缠,你预备如何?”他面色微缓,隐含期待的质问道。 “臣妇已是沈家人,任何人要纠缠,都是与沈家过不去,秦公子善识大体必不会那么做。”言下之意,现在纠缠她的左聿已有形势不分,要与相府作对的嫌疑。 这提醒他怎会听不出来,于是虚伪的笑起:“别那么肯定,他要是拿了你的秘密相要挟的话……” “在场众人都见到是婢女割腕取血,他一人之言不足为惧!”秦御没有证据! “是吗?可本王却看出了破绽。”眉梢轻挑,浮躁挤不去他一身绰约的华光。 云舒回念疾想,再三觉得自己的计划可谓周全,何来破绽? 她凝了凝神,敛眉道:“还请王上赐教。” “本王依稀记得,那侍女伤的是……右腕。”似肯定,似疑问,云舒点头:“王上英明。” 她双手合在身前,左聿的视线自其上转过一圈,清风遐迩的道:“提及此,本王倒想起来一件困惑之事,你可愿为本王解忧?” “臣妇未必能为王上解忧,唯能听一听便是了。” “那日指证皇长子……与伶人的私情,你曾说起过,馨儿与本王一样,都是左利手……”云舒身子一震,心谤这份调侃,终究还是逃不过。 “若本王没记错,夫人从未见过本王。” 额边传来浅浅的温度,左聿伸手攫去她面上惊出的薄汗,满心急欲的待她如何回答。 云舒是没见过他,可就因没有过眼神的交流,她可以看透任何一个深沉的男子,却唯独看不透他。 难得从容纵计的沈夫人也会有这般惶然的神色,她将眸光撇向一边,无视他的轻浮:“不过是听人说过,便记住了。” 他心头紧了紧,似有喜色盘踞,连这等微末小事她都记得,是为了他吗? 就算不是也罢,能听她唇间吐出这句话,便是那不合时宜的神情也觉顺眼了三分,“你说真的?本王……本王希望你记住的,并不只有这一件事……”说着情绪稍现波动,不知不觉,掌下的力道大起来。 情爱容易叫人心盲,左聿不曾察觉,此刻流连月泽的纤手不正是他惯用的那只吗?即便没有人透露给她,他这时常唐突的,也早就暴露无疑了吧。 云舒恐他自我臆想,又乱来什么,便甩离了面目,那模样甚是果决。 尽管不存明显的嫌恶,抵触也可以想见。 他悻悻收回手,犹豫神伤摆上了面:“割腕取血,自残躯体……按理该用惯手下刀,方能快稳准确,少受些痛苦,那丫头伤的是右腕,难不成……她也与本王一样,是……” “王上细微之至,是臣妇疏忽了。” 她居然忽略了,自己的刀伤在右掌,是情急之下无奈搏刃的结果,她想要伪装敏柔自行割腕的表象,也该按照敏柔的习惯来啊…… 是而左聿能猜到她是真正的献血之人,也不奇怪。 不过既然说到了此处,他又另生一番疑问:“眨眼之息,夫人便能熟行妙计已是难得,倒不能说你疏忽,那贱婢有意混进府里,不还是被你轻易识破了吗?” 云舒听不出他话里的褒贬,摸不透、猜忌更致疲累,心口齐叹:“事况紧急,臣妇若不是横心赌上一把,秦国公那样咄咄相逼,咱们又怎么能夺取主导权呢。” “咱们……” 她果真把自己归于他一伙了?左聿不甚了了,只想如此助她执掌一府,共品事成之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66章:来日方长 揣度不明,她言及此时眸中闪过的铭感却是清晰无比,左聿面尚平静,心内已搅起莫名的波澜。 “夫人好胆量,想来在这博弈之间,夫人也不是全然没有把握吧。” “王上在侧,要有什么把握,也都是些蛛丝马迹,不足挂齿。”她敛去惶色的答。 “说来本王听听。”闻他浴在凉风中,温润不惊的声音,云舒从不勾描的淡眉拢起,又是一面层层伪装的公子形象,可她却不能,也不敢忘却他的君王之尊。 想来讽刺,她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声音平直:“臣妇双目不便,除了靠抚,唯依闻嗅,白术身上有着不淡的文墨气息,与我在秦公子身上嗅到的极为相似,皆是以芙蓉花汁调香作的好墨,属贡墨的佳品。” “原来如此,一个丫头舞文弄墨的确可疑,你的心思也算细腻,所以她在厅院冲撞你时,你便已留下疑影。” 他还以为投入颜景泽的怀抱,她早就迷恋不知天地为何了。 说心里话,她对于颜景泽的圈揽并不反感,对他的情意比之昔日对云湛的,也相差无几,只是如今形势巨变,还能保持初衷,真心诚意待她的除了沈栖迟,便只有他了。 “王上问完了,方才之事可愿作罢?”她淡淡呼吸,言辞其中愧疚削弱,柔中带厌。 左聿雅然一笑,不说追究也没提宽恕,就眸光清淡的看着她,静默不语了须臾。 风拂,温玉的佩饰响了响,他调转迈步,面上是渗入躯间的陌然无情,再缥缈的说:“来日方长,这件事……也推后再议……” “王上……” 夜深人静,左聿离去的脚步声声渐弱,最终融进风中消散不闻,她一下卸除防备,松了口气。 应付左聿,不比应付那高深莫测的姚深来得轻易,她只希望尽快切断二人的关联,不要再给他任何纠缠的突破口,可他如此含糊以对,分明就是缓兵之计,是为下一次见面铺好了路,还有极不明朗的左馨的婚事,都在时刻敲打她的神经,“沈栖迟……我不明人心不足,爱欲难测,该如何自处,若是你在……” “二少爷吉人天相,必能感受到夫人的祈祷,早日苏醒。” 颜景泽立在围廊暗处,眼中见到的是一个清弱纤瘦的身影,形单影只的跪在地上,对着府外皓月无暇的夜空,祈求倾吐。 寂寞的围廊,空荡乏陈的心。 凉风起,几缕碎发乱飘遮住了眼,她抬手去拨,理所应当触到了一截温热的白手套。 隔着素白浅薄的布料,他纤长的指拂发而过,替她将有碍欣赏的青丝别到耳后,云舒叹,想放下手,却被他一勾而过,握到了掌中。 她挣了挣无效,便道:“多谢你吉言,天色已晚,府中不便,我找人送你回去吧。” 颜景泽对着眼前获宠至极的女子,也同左聿一般放之不舍,她对自己永远都是亲切中带着疏离,仿佛二人比夫妻还要亲密无间,无话不谈,但又好像,从不能走进她的心中一样。 他心如明镜,早就知晓,并非他望而却步,而是她的心只肯为沈栖迟一人敞开。 她甚少逞强,亦会接受所有人的相助,然潜移默化间,认为随意施舍给那些人一个笑魇,一吻芳泽,便可抵消其中万般恩情。 姚瀛是,方才唐突她的左聿更是。 颜景泽这样想着,一丝苦涩泛上心来,垂眸,静静躺在他掌中的柔荑,向他证实了什么。 原来他也属于那类男子,属于所有凡人的一种。 思及此,他忽然有些气恼的撤手,脑中浮现左聿那难控失态的轻浮之举,隐隐的,一种愤懑,一种不甘以及不平衡蔓延上他的脸。 左聿是他的表兄,明里暗里已探知他对云舒有情,却丝毫不避嫌,就在这人来人往的府中,迫不及待表露自己的爱意,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或者,他不知道这丫头的身份吗? 一国之君强求人妇,想用君王威严以作亲近之捷径,又是置天御与临安的邦交于何地? 颜景泽薄唇紧抿,划过微小的弧度,欲笑,反比愁更刺目,“你到底是惧他。” “你说什么?”云舒不明所以。 “左聿……你就不会婉言请他出府,偏偏要等他自行离去,偏偏……只对我下达逐客令。”那比忧愁还伤情的笑,意尔苦中作乐,忽然窜出了这个念头,浅眸更添疼痛。 “你误会了,我不是要赶你走……”她沉下寂寥之感,压住倦意,对于颜景泽突闹的别扭十分重视。 想起黄昏时,他也是发脾气那般甩袖离去,叫她困惑不已,印象中的颜景泽是不会轻易耍性的,他可是最温和无害的男人哪。 昏黑的围廊中除了几缕银辉,再无亮光,颜景泽素白的菱纹布衫染上月泽,格外显眼。 云舒轻叹了一声,提起裙摆站起身来。 可不知是衣裙太单薄,还是跪的时辰太久,才立起身便觉双膝一痛,就又跌了回去。 毫无征兆的,痛过之后是一阵强烈的酸麻,颜景泽烟眉拢起,俯身去扶她:“腿麻了?” 她沉眸,有些尴尬的别开面,然后点了点头。 然后她听见一声无奈的喟叹,很柔很薄,正要说自己无碍,忽然腰间一紧,身子如柳絮般轻盈离地:“先去那边坐一下。”颜景泽不咸不淡的说。 云舒寻不到理由拒绝,只字未应,可纵是落入他怀,生硬交叠在身前的双手也极显拘束。 来到围廊边的憩区,颜景泽抱着她落座,温雅和煦的姿态没有改变:“我曾与你说过,你有一件事要来求我的,还记得吗?” 边说边将她圈紧。 云舒的美眸迷茫一瞬,她以为他最多也只会让她坐在自己身侧,不敢再过线了,可现在却…… 腰上是他的长臂,面前是他如玉风雅的脸,精致简洁的银线刺绣盘在领口处,让一截修长白皙的颈项透出翩翩清贵的气息。 风过一缕药香,熏得小脸儿盈然绯红。 她怔了好一会儿,才气息不稳的半推起来:“放下我……” “还记不记得?”他臂上用力揽过,让她撞进他的怀里,“嗯?” 脸上撞得微痛,她才要启口抗辩,耳畔响起颜景泽谆谆善诱的轻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67章:怀疑信任 求他的事? 云舒思索半刻,结结巴巴道:“记……记得,可是我还没有……” 她的确记得颜景泽说过,她有一件事要求他,只不过当时数事齐发,二人都没有余力顾及到这件事罢了。 “当一些事情已经能成为别人要挟你的把柄,你便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灭恶人之口,二便是销毁这把柄。”颜景泽的手移上纤背,轻薄的烟陇衣裙,隔着白手套也能体会到她的骨感,年后一直都不太平,她似乎又瘦了些。 熟悉又陌生的触感产生,她蓦然僵直,倚在原处一动不敢动。 许久没有碰她,怎的变得这么生疏?难道她忘了昔日在沈栖迟房外,她是如何恣情依靠他的? 云舒尽力集中注意力在他的话语上,想要忽略他的反常,“话很有理,不过既然是说给我听的,你就不能明言吗?” “明言?我以为你对自己授人以柄的事情,心知肚明啊。”他垂眸深深注视着她。 她的把柄,不就是一个守身如玉的笑话吗? 左聿除了能用这来使她难堪,还有什么?倘若说是左馨,沈栖迟于她情深义重,她还不至于被他牵着鼻子走。 只有此事,是事实,还是她无法抵赖的。 她思绪一转,哑然失笑:“若你我所指是同一件事,我便禁不住要问,若无人告发,即便我想授人以柄也很难吧。” 颜景泽心下微悸,这个丫头竟然怀疑他? 他私下以为彼此也算共过生死,属莫逆之交,合着到头来连这点子信任都没有吗? 于是他望向她的浅眸变得深锐,愠恼,更急切,凝望其眉眼,扇子似的睫毛颤了下,细嫩丝滑的眼角莹莹如皎月,是何其魅惑啊,可那理所当然以为他会出卖她的神情,又叫他如鲠在喉,怎么都痛快不了。 不知不觉,不满催得他身躯逐渐俯近。 正欲辩驳之际,她竟不以为意的讽问:“你不说话,是默认了吗?” 他月色下的轮廓一下凌厉,冷声回道:“我没有告发,不是我。” “不是你?不是你又是谁?知道那件事的人都不爱多嘴,而你却……” “那便是我爱多嘴?你一直是这样看待我的吗?”他真是太冤枉了,他若真要告发她,大可早早施行,别说透露给左聿知晓,那些与她为敌的,譬如姚溪,还有昔日的皇后,都会事无巨细知晓的一清二楚! 可他为了帮她保守秘密,就连最亲近的姚澈都没有提起呢。 云舒看不清他眸中的奇异之色,半分危机感都没有:“并不是,我没有疑你多嘴,是你与他有血缘之亲,如果他向你打听我的……” “他是问过没错,”颜景泽润雅的面目紧绷起来,薄唇沉沉的启,“他还问我,你有没有向凌岸寻欢,是不是也与我有什么私情。” 什么?左聿竟然这么直接?这般向自己的表弟御口宣淫,他也太不要脸了! “你怎么说的?你承认了吗?”她慌慌的问。 颜景泽忍不住叹息一声,“莫须有的事怎能说承认呢?我只说与你并不很交好,你的事情我也没有兴趣探听。” 闻言她松了口气,声音也带了些柔调:“那就好。” “不过他没信。” “……” 他顿后稍转重新揪紧了她的心:“他早就知道我待你不一般,从进临安朝贡之前,从我们合伙觊觎碧落草,从凌岸拿着我的手书去毒教救人,开始……他就知道……我选择留在临安,已不只是为了维持两国交好,免开战乱,是因为这里有了让我牵挂的人。” 逐渐夜深,露水加重,沉淀在空气中,笼罩着夜色中的事物,迷蒙氤氲,云舒听着倏然而至的陈情,自若不见,愣愣向着印象中轻风细雨般柔美的脸庞,咬住了唇脂残留的唇。 意外,齿间掠及一缕异物感。 是颜景泽包裹在白手套下的指尖,浅暖不变,能催花开,她意识到,便不敢下齿了。 想当初她身中情毒,不得已咬破了下唇,颜景泽医者仁心,连日来往过府为她上药,也是行这般的举动,她至今还记得他说的那句,不温不火的训斥:“这坏习惯得改改。” 无奈不同的是,那时的她还未察觉他这份美好的情愫,竟还明目张胆“关心”起他的个人问题,以此取笑,现下想来,还真有些对不住他。 颜景泽见她光洁的小脸上微现羞愧,大约是在同情他这错爱之情,多余的付出,也自责终要辜负。 他承认心有感伤,可他也不需要她的歉意同情。 “在下承诺少夫人的,绝不会食言。”被风吹淡的药香萦绕在他衣衫上,明明触嗅如旧,樱绯的唇吐出的却是这般见外之语。 他到底舍不掉澹泊无求以外的喜怒哀愁。 云舒退开,入目的是一片素白的暗影,将他满目忧愠搅得模糊不清,微绽开安心之笑,也有点如释重负:“我信任你。” 默默转过眸中自嘲,信任,方才便不会怀疑他。 不过他能强求什么?他与她非亲非故,往大了说也非同根而生,凭什么要求她无条件相信自己。 然,她还径自解释起来:“不要怨我多疑,我只是想到你与他是骨肉至亲,他又是你母国之君,你若是听从他什么,偏向他,也无可厚非,毕竟你被困在临安十数年,怎么能不想回家呢……” “对不起……刚才是我话没说好,你别听进心里去。”她嗫嗫嚅嚅的道,自我剖白的言语,听起来却像致歉。 颜景泽的心不受控,便轻拧了下,缓缓荡漾。没想过这丫头能惹他不快,更擅哄他消气,她竟站在他的位置为他忧虑,审视自身莽撞之处,委实让他意外。 可是,这不正是她吸引人的所在吗? 一阵静谧笼罩下来,云舒寻思难道又说错了什么话?越等不到回应,便越慌张,语气也变急促了:“你若介意,不肯饶我,我也不叫你为难,便当我……” “慌什么,我就没想与你计较的……”他清秀的面容里蕴着柔情,凑近瞧她,闻言乖巧释然的模样,不禁情潮涌入,眸泛欣然。 “笨。”白手套拍了拍她的头顶,吐出宠顺的单字。 她摸上自己的头顶,又没好气:“还不是怕你多心,从此疏远。” “你了解,我是最能看开之人。” 云舒暗想他方才被言语怀疑时,分明也恼了,而且宴时在厅院,他那赌气的态度,可与“看开”二字不太相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68章:无需相比 不过怎样都好,能消除二人嫌隙才是最重要。 “你是好心性处处优容,他是你表兄,却半点也没有你和善。” “他是君,我是臣,君王的和善都是为了掩饰狠心,你要盼他表里不一的所愿,又是何必。”白手套摩挲过她的眉,顺势理清夜风吹乱的发丝。 云舒只觉这举动像极了沈栖迟,竟脱口:“你去看了他,他的情况有起色吗?” 然后明显觉他指端微顿,继而动作便敷衍含糊了:“二少爷无碍,幸得雪莲妙效,至多五日便可醒来。” “如此就好……”她悬心落下,言语透出淡淡的满足感,只几瞬散尽,再面对他已是感激漾开,任其围绕,不留空隙:“这终是劳烦了你,为他费了许多心,你对沈家的恩情,积重如山,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报……” 若要回报,又何止这一件事,她故意显露感激之情,是因为提及沈栖迟,便想要与自己拉开距离吗?颜景泽嗓间被堵住似的,眸底产出波澜暗涌,饶是听了不爽,也没道理发作,最后言辞沉沉带过:“我是奉皇上的旨意前来诊治,只是遵从天命,你无需对我感激至此,何况我也并不大喜欢他。” 云舒一怔,美目闪过失神与迷惘。 想明白了也确是如此,颜景泽又能多看好沈栖迟,不过都是以利相聚,互相利用罢了。 无措远去,她抿唇笑出,一如对外一成不变的潋滟自如:“你说的对,确实还未及那情重谊密的地步,既然如此,你我太过热络也不适宜。” “你何出此言……” “放下我……”云舒偏眸一转,不再面对。 颜景泽知道她是为了沈栖迟才与自己不愉快,可恨他逃不过嫉妒心的唆使,怎就忘了她与沈栖迟早已夫妻一体,他不能相容,无疑也将她一并推拒门外了。 此刻,再出言解释不免徒劳,他无奈这生分突然而至,更懊悔凡人俗心吹散了三分清醒,拥着她的臂弯默默半刻,还是顺其心意,放了她落地。 粉锦的绣鞋触地微恍,颜景泽撤手垂眸,贪借月色来打量,发现上头精细对勾了素色寒梅的图纹,左右绣样略有改异,莲步迈起却响应和谐,相得益彰。 双膝已无不适,自然也不再需要依靠他,所以彼此又如初那般,孤身而立,形单影只。 云舒心内思源百转,深知情氛尴尬,已不再适宜二人谈说,遂道出去意:“宴席快结束了,我要去看一下……” 颜景泽脑子一热,牵住她的腕,制止她转身:“不许走。” “你放手……”他的钳制虽不如左聿蛮横,却也带着不容违逆的势头,她抬手向后缩去。 “宴席何时轮到少夫人去打点了,你不想见我也不必寻这么薄弱的借口。” “我怕沈为一个人忙不……” “于你而言,我及不上他我无话可辨……”颜景泽稍一用力将她扯近,用话打断她纷乱的托辞,“但至少在他醒来之前,你不要拒我千里……说真的,我真有那么令你困扰吗?” 怎么会是困扰,颜景泽的自制自知一向都是她最赞许与欣慰的,若不是如此,她何以会在左聿跟前细数他的种种优点呢。 可是他现在的样子,难保不是一些未道尽的偏差项。 云舒烦倦极微,不忍对他硬声硬气,耐着性子对他解释:“你从没有令我困扰,反而你一直恪守规矩,待我照顾有加,我心中是感恩不已的,你何必要与他相较,你就是你啊……”她婉叹一声,不满轻怨,腕间的挣动从未间断。 “我本意也不屑与他相较,逊他一筹……可你怎会知晓,压下对一个人的情意,本来就会让我变得不像自己……”他贪恋她的驻目,从来都如此。 曾给自己定义的无欲无求,是家国未定,不配索求,也确实,在与姚澈精心密谋时,并没有时间与心思去邂逅儿女私情,可世事无常,岂止难料,一次心动,注定了往后的无数次都要心痛。 颜景泽势不强求,温柔揽过她,徐徐说话间,仿佛连呼吸都侵着痛色。 身前淡淡的馨香,在他话音落下时绕上了些许柔情,她还是心软念旧,原来在她心中,是有他的一点位置的,他崭露伤口,也能惹来她的一点怜惜。 松开一截皓腕,只单手半圈她的腰肢:“罢了,从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医治你的眼睛起,我已知晓再没有人会比他更爱重你……你我本是殊途,因利而聚,如今也到了利尽而散之时……你放心,左聿那里我会替你摆平,往后无事,不会再登门。” 颜景泽抿出稀小的笑意,淡如琉璃,温而不觉,这番话由他亲口说出来,也并没有痛彻心扉啊。是以他一早便知得不到,离得越近,陷得越深,越是万劫不复。 他有些不甘,不甘上天赐他的缘分太浅,若人生的相遇无法逢时,便情愿从未遇见。 情如潮涨,转瞬又犹如不曾情动,他所持这一份沉稳豁然,才是最惑她心动的本质。 习惯抚上她的头顶,倾身而去在她发间落吻,情丝被斩断,一种刺痛染上颤颤的心弦,提醒着颜景泽,今日过后再无深交。 抑不住,某种失落感萦怀,原来昔日在翡烟阁,他所言非死即生的境况,到来了,竟会是这样一种空荡无主的感觉。 但是……这不是一直都是她的意向吗? 头顶的呼吸轻缓如云,潸然倾洒,曾一路陪伴她,帮助她,维护她的男人,风雅漱玉一如既往,澹泊尔尔即便是慨叹伤离别之情,依旧淡然内敛,似刻意隐藏,捕捉不到一丝眷恋了。 她点不了头,接不下话,心中没有任何消极的情绪,但就是极为不舒服。 颜景泽泠然的眸子合起,睁开时又是一片春柳扶风,三月草长的清爽利落,他牵起她的手,状似不经意的对她说:“走吧。” “去……哪?” “带你去看看他,顺便将那件事,彻底解决。” 她随他的情绪摇摆不定,不情愿道:“我有些乏,晚些时候再去好了……” “怎么?”他以为她会迫不及待奔去陪伴他的,“我扶你过去以后便离开,不会……”他顿了顿,心忖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再让她误会他欲纠缠,委实没有意思呢。 “还是算了,你在这别走动,我去唤婢女来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69章:厌恶背影 他抚了抚她的肩膀,欣长的白影从她眼前掠过。 “站住……” 袖子被人拽住了一角,他几乎认为那是他的错觉,再迈一步,袖口更紧,他才敢回眸,盯着她失神怯懦的小脸,相对无言。 小手从袖口滑下,落入他素白浅暖的掌中,不说逐言,也不说挽留,心中那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只有安抚在他的掌心才有片刻沉定。 沈栖迟给的是真情,颜景泽给的是安心,如他所言他没有醒来之前,她唯能依靠的是这介于长辈与挚友间的模糊人设。 对,他不需要与沈栖迟相比,他就是他自己。 等了又等,始终没见她再开口,颜景泽便启唇一叹,无可奈何:“我说过,你不用常怀感恩,亦不必心有愧疚,拾起放下我已思虑清楚,所以你只放心……” “不是感恩!” 骤然,她有些高声的辩出,颜景泽微惊,话语顿住,不自觉呼吸也滞了滞,“也不是愧疚……” “我也说不清,那种感觉……就觉得能与你相识一场,是一生所幸,我并不愿意为了他,而放弃与你的情意……尽管我不懂这算什么情意,可是……可是只要想到往后必须要与你形同陌路,心里便不能安静……你还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就私自了断……你不觉得……不觉得太无理了吗!” 说到后头,她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也不顾是否失了娴雅端庄,就那般不满的质问了出来,“你知道我最厌恶你的什么?” 她厌恶他…… 颜景泽深信,即使她要厌恶自己,也不会宣之于口的,方才他冲动表达了自己的情意,毋庸置疑给她造就了困扰,所以在那倾吐为快后,他也微有后悔。 离去,只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没成想这丫头偏偏不下,也不肯让他下。 厌恶堆积至此刻,终是忍不住要道出心中真实想法了吗? 可是,听她卖力说出的那些话,又分明没有恶意,颜景泽含糊的应了一声,想听又不敢听。 云舒的手躺在他掌心,固执张开,反握住了他的,秋水之眸萋萋娇娇,任氤氲之息静静勾勒:“我最厌恶……颜大人的背影……” 颜景泽怔然,他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淡淡拢起,动静稀小如尘。 怔忡片刻,哑然失笑,她厌恶的,他却不能知道是什么模样。 没有预料的,那人儿一拥而上,葱指抓得更紧,好像没打算给他辩解之机,“无论何时,何地……先离开的那个人,都是你……” “我有吗……” “你有。”那般不以为然的态度,是表示他从未将这种事放在心上,还是不屑敷衍她这点子矫情呢,她怅寥的再次强调:“你有的……你自恃于我情深义重,可我明白……这情意与你对姚澈的根本不同,你与他,事事商量各抒己见,与我……你便认为我只能听你的!便是离开,你也从来都是自作主张,不屑向我袒露……这算什么?” 他盯着她瞧了一会儿,那种气急败坏的责怪,娇中带俏,没有刻意妆点,依旧美得勾魂摄魄,凑近,掠及波纹荡漾的眼中全是脾气,撇眸,也险些陶醉在那片澄澈里。 她在责备他,不同于他故意将合作之事透露给沈栖迟知晓,此时此刻的责备,不含怨怼,只有她自己孤零零的委屈。 她在委屈什么? 颜景泽捋着笑试问:“都替你安排好了,还不成吗?让你走最安全,最便捷的路,不好吗?” “……”不好不好,当然不好! “我不辞而别……是因为太明白,没有我,事情也不会有太多不同,至于道别,不过是徒增不舍,只要知道你平安无难,又何必多此一举。”他说的云淡风轻,而确实每每离去,都是在确保她安康无虞的前提下,他以为她不会在乎,他以为他走了是正合她意,甚至可说去了一个拖油瓶,她会更轻松吧。 事实,她也会为他患得患失,黯然神伤吗? 颜景泽心底袭来一波酸涩,为何要在他决定放手时,袒露心声,她又希望他如何抉择。 云舒的心被狠狠一刺,清晰的痛感摇曳攀升:“你运筹帷幄,自是道理无穷,如此说来……我在你眼中,与你的孩子又有何不同。” “我的……孩子?” “你足足年长我一倍,于此方面而言,你理应是父辈的男子,所以你又怎么会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存有情爱呢。”她笑,如梦如幻的神情那么虚拟,近在咫尺,却格外不真实。 她笑他不懂,笑自己庸人自扰。 良心说,颜景泽并没有往这方面想,因为他从不认为二人的年岁差会成为他钟情她的阻碍,在接触的过程中,这个问题更是淡化近无,因此从未在意。可是转念一想,不在意并非不是罪恶啊,他在看出左聿与他有一样的心思时,第一时刻不也是暗嗤他的年岁吗? 当局者迷,何苦只强求别人,宽恕自己呢。 颜景泽不应,反问:“你是介意我的年岁?” 她轻摇头:“是你介意,你认为我年少无知,没有足够的能力踏足你的世界,是而才会为我安排好一切,要把最好的给我,可我不同,我……我只想真正的与你相处,我多希望你也能有一些事是需要我帮你的,那样……那样才公平不是吗?” 听她说的有些混乱,似有理又似无理取闹,“公平”二字的真正含义,不过是不想亏欠他罢了,说来说去,颜景泽还是没能得到想要的。 他趁她思绪混乱,无处躲藏,缓缓挣脱掌中的素手:“你想错了……这个世上人心之贪婪,没有哪个男欢女爱的彼此,最终能成为纯粹的挚友,若是有,也只是还没有表露真实心意罢了。” 而他与她,情意心照不宣,早已错过了挚友那个阶段。 云舒美眸顾盼,流露出困惑急切之色,在他挣开自己的手时,惶惶覆去:“为什么,为什么?是我理解错了,是我……可是从前……” 她始终不明白,避开一个人,便能将对这个人的情意忘却了吗?先前沈栖迟离云,她长久没有他的消息只会产生更牵挂的刻骨感受,不减反增,颜景泽自诩看得透彻,为何在这件事上枉做为难。 失去他,她并不会茶饭不思,她只是无比不甘,因此断了交集,未免太过不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70章:不敢责罚 躁动止息在他温柔的劝抚中,白手套自她颊边而起,纤指微拂几乎将她半张脸遮去,“你乖……不管你情不情愿,此事都要如此过去的……只要彼此安乐,怀念亦如相见,明白吗?”凝眉,他忆起从前,曾调侃过她的脸,还不及他一手掌大。 漠漠探过手去稍作比对,回忆翻卷,惹他夜眸沉醉,久久回味。 自然她也记得,星点暖意匀上了面,他风雅一笑,指节轻刮女子挺俏的鼻梁,一如往昔,爱宠优渥。 她不忍面对这宠眷过后,便是长久的分别,他越是对她温柔,她便越是酸楚难喻,沉了沉嗓子,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颤抖无措:“纵是陌路相逢,你也要……当做没看见吗……” “温和从容,谦逊有礼,乃为人臣之修养,我不敢忘。” 不错,他不敢忘,即便忘掉了她,也不会将一身清然自若,温润翩翩忘怀,他拿的起放的下,疼痛也好以至于麻木也罢,再过锥心照样涟漪不起,然而云舒,习惯并且沉醉过后,便难舍难弃,当真现足了小家子的仪态。 为什么,她不甘,她恼恨如此浅薄的自己,明明学不来他的恣情与洒脱,还强撑着不肯承认自己无法企及的事实。 以她收放之才能,颜景泽将她视作孩童,是理所当然。 她以为自己想明白了,揉开眉结,向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颜大人深思熟虑,对世事洞若观火,此举是无奈却是为了我好,我至此才恍悟……我的心胸是多么狭窄,可是……可是骤然如是,我本应该立刻顺应大人的……但想起以后,你我或许……我也明白我处事不严,无力改变,可是我就是……”她的双肩颤了颤,语无伦次,纤瘦的面上,一双杏目浅水清澈,除去紊乱渐甚的话息,她几乎没有表现出情绪起伏。 如此强颜欢笑,是真的比哭泣更难受。 可是颜景泽早已习惯,他可按捺这波澜,才有今日从容之就,她远远不及他之境界,又有何理由妄留他作知己。 她不知道自己梨花带雨,目含秋水的模样有多惹人疼惜,颜景泽观之,怜意泛起,心不能停顿的持续刺痛着。 他的本意不是这样啊,他只想了结她的困扰,即便难受的那个人是他自己,他也不介意,不介意用自身之痛保她一世喜乐。 为何至此事与愿违呢,她拼力忍耐的眉眼处,有的只是自知的倔强与化不开的愁郁,半分不欢。 颜景泽叹了口气,白手套拂过眼角,攫去与它主人一样倔强不肯掉落的泪:“好了,别说了……是我不好,突然就让你走这一步,有些为难你……” 温和的软语一哄,她的泪才肯落下,可他没想到,眼泪自此一滴一滴怎么也止不住,他半慌半责,轻柔捧起她的小脸:“不许哭,你的眼睛不想要了?” 完全复明之前,云舒是不宜流泪的,颜景泽时刻谨记,见她全不在意,自然是忧愠混乱。 云舒委屈至极,哪儿还顾得上什么眼睛不眼睛的,她没有怪他任性决策,难道还不允许她心中伤感,跃然于面吗? 擦去一汪清泪,眼眶里就又储满,颜景泽有些气恼的拉过她,桎在掌间,“你若再不听话,我便罚你,你信不信?”到底是小孩心性的丫头,越说越哭,越哭还越觉自己憋屈。 罚她?她自然不信,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的男人,何来那狠硬心肠?有稀碎的啜泣声逸出口,乍听危言耸听之辞没能压住一处泪涌,颜景泽只能看着粼粼泪流争先恐后而下,划过清艳无暇的面容,最后在白手套间化开淡淡的水晕。 “你……”眼观如此,颇不是滋味。 温文尔雅的男子似生来便良善太过,遂纵了其恃宠而骄,肆意来去有仗无恐,颜景泽恼她,更恼自己毫无办法。 见其逞强已消,只剩女子之柔弱娇艳频频显现,情望,莹光闪烁的双目轻透一圈红,绯唇微翘低低抽泣,他一眼望不够,复杂莫测的酸楚又起,而后泰然之姿缓步抽离。 月色与树影明暗交替的一瞬,颜景泽捧过她的脸,低头触及她放任翕张的唇。 想着丢去柔情,舍掉纵容,如斯简单而直接去力行,可难料唇唇贴止的顷刻,竟似甘醇初启的美酒,消去了他已然减半的清醒,惑其沉醉,原本潦草掩饰便能糊弄之举,以此为界,一发不可收拾。 忽而淡幽,忽而清韵的香拨乱镇定,悸动搅扰,颜景泽的脑中空白片刻,怔怔不动,不可置信自己竟然行了这无良举动。 感到他接近还不及发声,脸已被他捧去,身子也紧跟前倾,险些不稳。正值这惊惶之际,一记讶意的低呼窜到口边,又被他生生堵回。 过后,二人皆似穴道被封,保持原状动也不动。 直到闷闷的抵抗传来,颜景泽才晃过神,可是已经不能装作若无其事了。 要怎么办? 想起此番来意残忍,她若无法接纳,此举或许能彻底断了她的不甘,她的不舍,他何不叫她知道,其实他颜景泽也没有比旁人高雅,不染世俗,他就是低俗之人,同样会见色起意,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思此,心下寂寂,迫自己启口封住了唇边残余的空隙,再也不顾她的意愿。 她眨了眨眼,身躯染上一层暖意。 他本不奢望云舒能回应他一些眷意的,瞧她静然无声的样子想必是被吓坏了,踌躇间恻隐暗生,种种强势变得温柔起来。 云舒不至迷失,可空气被夺走,呼吸便渐渐困难,清晰相闻着彼此的气息,她便禁不住神思恍惚,心乱如麻。 终于在她无法逃离窒息之时,颜景泽沉沉松开了她。 颜面轻擦错过,他垂下双眸有些不敢面对,方才那十分不友善的触碰,没有给他带来分毫喜悦,便像他自己说的,单纯是责罚,是惩戒,何来什么情意绵绵的欢享呢?可是他无比清楚,自己并非无感,而是对她的爱意已近无处安放的地步。 缺氧过后,云舒脑里炸开,许久才想起要呼吸,人不得已晃了晃,颜景泽援手过去,她竟然也仓仓皇皇的扶住了,“颜大人……” 这生疏的称谓只会叫他神智更清明,漠然抬眸,里头划过一丝压抑,如此也好,至少不必再费口舌向她解释什么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71章:亲自去迎 撤了手,迎上她略略错愕的视线,颜景泽不禁诧异这逆愿之举,她所受来,居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还是说她吓懵了,至今没有回神? 可那句“颜大人”分明是委屈满溢,纵然被惊停了哭泣,楚楚可怜的模样仍是如初,只目光流连了半刻,触动心弦,人见犹怜。 云舒辨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后知后觉意识到被颜景泽温宠的亲吻,明知这密举不合常理,却怎么也生不出受人凌辱后的愤懑情绪,她究竟是怎么了? 暗想此时此刻,颜景泽定也是满面懊悔的看着自己吧,灼灼视线与深情不魅的呼吸各自胶着,那副难以解释情由的画面,也幸好她看不见。 身临其中,彼此的缄默正一寸一寸磨去她的承受力,是而,先行避开为宜吧,她嚅了嚅粉唇,簌簌颤颤,想发言又无胆:“大人……大人说的话我会听的……望日后……还能有相见之期……唯愿……各自安好……”她慌着脸,无措得连退礼都忘行了,迈出两步方想起来,才又转回,也不管有没有对着颜景泽,便惶惶然的一福身。 颜景泽阴晴若定的眸中敛入这样一副率性景象,出乎预料,叫他讶异之余,不禁莞尔。 难道她丝毫不怪他妄行不轨,仗势欺人吗? 虽然还听得出她话中的不愿,但也终究算了结了一场纷扰纠缠,只用一逾越之举,轻轻松松,颜景泽不该庆幸吗? 望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他的心比来时更加杂乱了,本想助她远离左聿那个城府深沉的男人,却不想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行了比左聿更令人不耻的事情,报应,从今往后陌路一条,他只能目睹左聿对她步步垂涎,目睹他得到一次或者许多次的欢欣。 …… 景昭二十九年五月十五,姚深得皇九子,大行设宴,百官同庆。 城中相府厅院,沐在夏日的热浪中,仿佛也汗意盈盈的,被骄阳熏蒸的分外不实。前些日子正值杏林最后的花期,此刻云舒站在青杏满满的杏林外,任热风拂过,吹得颗颗青杏如荡秋千似的,晃颤纷纷。 轻叹,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沈栖流最爱的这片培植区,去年初遇还曾在此恭而有礼,你来我往,如今却是,各奔东西,物是人非。 其实,斜倚在杏林旁还有一处圆形花圃,那是云舒入府后请花匠来培的,五月中,各类花正好到了花期,她看去,莺莺燕燕像女人身上的轻纱披帛,随风掀起阵阵涟漪,明艳而妩媚。 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花香,她蹙眉摘下一朵紫薇,脑子里是不可预测的忧虑。 沈栖迟独自一人进宫赴宴,将她留在府中,她明白他欲让她避开姚深,避开左聿,避开姚瀛,避开一切对她心怀不轨的君臣们。 说来很讽刺,喜宴翌日沈栖迟便苏醒过来,赵太医诊断只需养好身上的伤,不作大动便无碍了,云舒欣喜之时,不确定究竟是不是左聿赠的雪莲发挥了奇效,若是,这见效未免太过神速,若不是,沈栖迟的伤口何以会恢复的如此之完美。 完美? 是,竟可称得上是完美。 常理来说薄刃所伤,伤口不浅必会留下瘢痕,何况沈栖迟身中数刀,可令人惊奇的是,自他苏醒,那些剑伤便开始无比快速的愈合,时至今日已然光复如新,犹如未曾遭祸,所呈之奇象连赵太医都不住称许。 也因如此,云舒要陪他一同入宫的意向被其否决,有了上次的事,她如何还能放心他一人?二人为此争论许久,最后还是凌岸跑来,自请陪同,她才勉强罢口。 沈安士卧病已不太能起身,沈氏一族人口稀疏,若真哪一日撒手离世,这相府还不知要经历多少动荡。 正愁,后头传来沈为火急火燎的报声:“少夫人……少夫人……” 云舒蓦然一惊,掉落了手中的紫薇,眨眼再看,飘进花圃,无影无踪。 于是小脸沉下,有些烦乱的问:“什么事?” “少夫人,有贵客登门……” 贵客? 云舒想不出今日百官入宫,共侍诞生宴,还有谁能有闲情逸致来相府,莫不是哪路仇家想趁沈栖迟与凌岸离府,前来刁难于她吗? “什么贵客?” “这个……贵客身份不凡,说出来怕不方便……” 连身份都不敢明能是什么好人?她思索再三,冷冷吩咐道:“藏头露尾……你去告诉他我身子不安,慢慢打发他走就是。” 沈为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少夫人的脾气见长,瞧着二少爷不在,她便越发懒得见人了。 云舒看他还没走,那扭扭捏捏的话样,疑惑顿生,轻厉呵道:“我使唤不动你是吗?” “不是不是……”沈为的身子低了下去,满面为难:“是……是贵客说了,一定要少夫人亲自去迎,还说……还说小人若是请不动您,便叫人撤了小人的铺盖,睡……睡大街去……” “你说什么?” 沈为恭敬卑微的模样不像是唬人的,那么问题便是,谁有这个权力敢动相府的管家? 无数愠意泛起,云舒立在原处快速思量了会儿。 沈为以为她还是不肯,索性跪下相求了:“少夫人您可怜可怜小人吧,小人不想无家可归,不想……” “你看这些花是不是旁逸斜出的厉害?”云舒像是没听到他的求情,突而问了这么一句。 沈为一愣,什么也没听懂的点点头:“是……是……” “去请月姑娘来这里,稍作修剪,再烹青盏玉露让人送到前厅去。” “是……那少夫人您……” 没有再理睬他,只一个人往府门的方向去了。 云舒实在没有想到,越过前厅见到的会是府门大开的景象,她走过去,看见门口停着的是一辆极为简致的马车,然这看似身家低微的马车,上头驾车的仆从却是云锦华服,其貌有素,想来里头的人更是身份尊贵吧,只是她不记得与这种人打过交道。 加快步子,于马车跟前站定:“不知贵客是何方高就,家主抱病不宜面客,还是请您别日再来吧。” 听到婉拒,那个华服仆从跳下车,低头恭敬道:“少夫人万安,我家主子是来见你,并非丞相大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72章:微服私访 人已到家门口,她是赶鸭上架,不能不见,指名道姓的来拜访,自己却不露脸,便更是蹊跷,眼见这故弄玄虚的架势多半来者不善,云舒渐渐警惕,又上前一步:“敢问尊驾高姓大名?” 仆从退回,伸手将深色的车帘撩开,云舒望向里面,霎时微怔。 里头的人嘴角抿着浅浅的笑,暗涌沉浮的双眸悠然迎上她的,然后缓缓启唇:“沈夫人别来无恙。” 云舒凝视了他一会儿,惊疑丛生,直至他话音落下,她倏而俯身跪拜:“皇上万福金安。” 身子还没完全屈下去,姚深已向仆从使去眼色,仆从随即上前将她扶起:“夫人请起,皇上微服,不可张扬。” 一边免礼,一边疑窦填满脑袋,姚深为何会来此?他不是应该在宫里饮宴,庆祝皇子诞生的吗? 看出她的困惑,姚深故意闭口不提,那深意莫测的视线在她身上兜兜转转:“有日子没见夫人,夫人的眼睛痊愈了?” 云舒臻首娥眉,微抬与之对视,观其褪去龙衮,仅着一身浅色偏暗的精美袍服,王者之气略有收敛,素日刀刻般立体的五官也趋于柔和,半染风霜的面目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离开那森然肃穆的皇宫,君王的傲然中添了几分文人墨客的清雅之气。 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云舒欣然笑应:“多谢皇上记挂,臣妇是托天子福泽,自然好的更快些。” “自个儿家里,别这么生分,夫人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姚深忽而改口,硬是将“朕”这个字给吞了回去。 他这般平易近人,云舒倒越发觉得他心怀叵测,“寒舍简陋,承蒙皇上不嫌弃,臣妇愿意尽心尽力招待伺候,皇上请……” 姚深先是倚靠在车厢内,闻得这寒暄的官话,瞳眸一沉,不禁无奈,曾几何时,她也将这官场的推诿之词运用自如了,不知这真真假假的人际,会不会也染及她一池纯白。 仆从上前将他扶下来,云舒便跟在后头,不敢跟得太紧,又怕他误会她是故意疏远,目中无人。 身后一记很轻的掩门声,她注意到仆从已将府门紧合,又尽数挥退了留侍的府人,所为之接连无隙,熟练无比,似早就得了谁的指令一般。 虽说是微服,进了府里,还用顾及百姓惊扰吗?云舒暗嗤他甚会装模作样,不过面上还是笑魇不变:“皇上一路辛苦,请先落座,臣妇来之前已命人备茶,稍后便能上上来。” 姚深满不在乎,目光撇向相邻一座位,融开点点不可深究的笑意:“夫人不坐吗?” 她追随他的视线看去,那一处座位邻他仅两尺左右,要她如此逾近那笑里藏刀的帝王,她可万万不敢。 摇了摇头,云舒屈膝颔首,礼节不废:“臣妇不敢冲撞。” “冲撞……”姚深薄唇挑起,大有暗指的笑问:“天子近旁,万人之上,朕许你这位置,你是不敢还是不肯?” 随王伴架,岂是她可以得到的荣宠,可是姚深言明欲恩赏这位置给她,其实上次在金銮殿她也听出这个意思了,当时焦灼之情形历历在目,甚为难解,只不过是被她急中生智,言语激下,他才作罢的。 今日定没有这么便宜。 所以……他此番大费周章的微服前来,也是为报那日弱败之仇? 开门见山倒也爽快,只可惜云舒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里,此刻再要提起,她又能有何不一般的回答:“谢皇上厚爱,这不敢也好,不肯也罢,臣妇都已是臣子之妻,断断不会有违妇道,丢家弃夫,是而皇上的美意,臣妇只能死罪辜负了。” 拒绝态度尽现,姚深静静览她一颦一言,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然后眸中显露策战谋略的阴郁颜色,说实话,婉拒在他意料之内,但某种泛泛而来的怒火,是他所不能测的。 静默没有持续很久,云舒听他冷笑一声,那凌然划过的唇线,犹能将空气冻结:“既知是死罪,还一意行之是什么道理?夫人忘记朕的告诫了吗?” 那日分别前,姚深最后所言,是劝沈栖迟做个惜命之人,云舒明白,得罪他的只有她一人,谈及沈栖迟的性命,无非是震慑她罢了。 牵扯间,不得不重忆贤贵妃之事。 她表面如常,形似无辜的弱弱辩解:“臣妇不敢忘,只是皇上如此动气,究竟是为自己夺人所爱,还是为臣妇不遵妇德,品行败坏呢?” “夺人所爱?”一瞬抬高的嗓音,提醒云舒触犯龙颜的事实,可是她必须这么做。 本来阴郁的眸底逸出冰寒的利芒,听她如此归置天子,分明是极为不屑的,是不屑他的恩赐,更轻视他同属男子的情意:“这天下都是朕的,朕要喜欢一样东西唾掌而决,何至争夺?夫人未免太小看了朕!” 说完,姚深又有些懊悔,只有无能之辈才会在被人质疑之时,着急显摆自己所有,以蓄底气不是吗?可他是真龙天子啊,权力之大显而易见,又何需多此一举? “皇上何出此言……”用吟吟淡酝的笑意掩盖心内暗恨,故作柔顺,示弱,以便衬天子重威:“正因皇上坐拥天下,言行举止乃临安子民之标榜,才更不可下此旨意……臣妇绝无轻视之心,知情者自然也是赞君恩厚重,但若有一二糊涂者,曲解了皇上的心意,只怕会损伤您的声誉……” 姚深的寒眸锁住她半分不移,凛锐之光掠影去返,方才无能的辩解已叫自己诧愕,在听到她以天下养来挟制自己,那种极力提点君臣之礼,又急于撇清关系的模样,心弦某处应声挑断,猛的怒欲更甚,一瞬浮上了面孔:“夫人的话听着舒坦,只细细品来,似有教诲之嫌,夫人当真是珍视颜面,为朕的盛名着想吗。” 厅内倏然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的怒意叫那夏日的温度摇摆不稳,云舒偷偷瞄向姚深处,见其阴面仅几息的功夫,忽在视线相接的一刹,他唇边展露出笑容,邪佞至极! 这样阴晴不定的姚深何其危险,她飞快收回视线,不禁暗吸一口凉气,“皇上息怒,臣妇并没有作此想法,还请皇上明鉴。” “舒儿……这位置是你向朕讨的,朕若不肯给,你便不能要,同样……朕若肯给,你便一定要收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73章:帝王之胁 忽然变更了称呼,暗忖他是否又想起了贤贵妃?云舒只觉从他口中吐出的凉薄之语,邪意弥散,在那怒到了极致的笑颜下,任何心思都能被看穿,何况是那点点怯意? 怕了? 怕了才妙,怕了……他的话才能往下说。 从座上起身,空旷的厅中只有他们两人,姚深没有犹豫,鲜有厉声的迫她道:“上次对朕的不敬之罪,朕念你双目病痛不忍追究,所以今日……朕不希望再听到你的一字婉拒之语。” “皇上是天子,心怀仁义,胸襟广阔,要是因为这些小事与臣妇计较,便是自降身份,您甘愿威严有损,也要强行此举吗……”她无可奈何,虽还带着怡然笑面,但身子还是僵了僵。 在龙背上拔胡须,不被龙尾扫进东海才怪! 可看姚深霜染之面并没什么异色,仅是凤眸轻眯,不停以怪异的欣赏视线,重新审视她一二。 被他看得遍体泛寒,她把头一低,不辩解也不求饶。 审度间,体会到眼前女子已不仅仅是他从前认为的口齿伶俐,善于雄辩,应是与某些争权夺利的男子有着真切的相像。 男子们要的是江山,权力。 她要的是心之所爱。 半晌,姚深狂然吟笑出声,那笑声饱含阴鸷,携三分残冷,“好,好啊……朕的舒儿懂得拿话来挟朕,不可小觑,可怎奈一颗九窍之心,偏偏嵌在了女儿身上,倘若你是男子,朕未必会如今日这般,不能两全。” 狷狂的笑声记记震荡她心,似戒惮似称赞的言辞惑她不知如何面对,微微偏首,趁其感慨的间隙,攫取到了他面上几不可查的心动神色。 她不敬,他越产征服欲,此方面姚深与左聿是没什么不同的,她兀自吸引君王之处,便是直言不讳,宁可犯上也要坚持自己的主见,这与后妃的唯唯诺诺,俯首帖耳迥然不同,难怪更得君心。 只是这建立在兴味上的君心,得来容易,失去更容易。 兴味未尽之时,她可能就被他们狭隘的自尊心颠覆了。 笑声没有间断,云舒听够了,婉约一福:“皇上谬赞。” 弱弱的声音掺进去仿若无声,如此不屑置辩的态度叫他恼恨非常,可他又莫名狠不下心治她的罪,说到底还是她自恃青眼,养大了自己的胆量。 “不是谬赞,是你确实比你姑母的性子要刚烈许多,是以她得不到的,你轻而易举便能得到,舒儿,顺逆天下,你考虑好了吗?朕的耐心可没有你想的那般多……”他眼波黯然稍冷,按捺不住脚下步伐,三两步已压上她的暗影。 云舒薄汗沁身,完全不敢看他的眼睛,“和颜相劝无用,便来强硬夺取吗?我若不依,您是否便处死我?”鄙称也舍弃了,看来她与之作对的心意已决。 姚深没想到她会直接问,怔了怔,眸闪过利光,这问题看似显懂,实则变数无穷,全部只在他一念之间罢了。 整齐的眉尾一扬,他说笑般道:“如果朕说是呢?” “那皇上的宠爱还真是沉重,请恕我与姑母一样,无福消受。” 不知已是第几次被她激得说不出话来,居然把自己的问题抛给他来答?若之前为难的是她,那么现在,为难的只是姚深一人。 寂静,厅里静得连蝉鸣都听不见了,这令云舒几度窒息,与厅院数步之隔,却感受不到热烈沸腾的夏日光景,真是看厌了她颔首假装恭敬的样子,姚深极力沉下一口气,继而探手过去,稍稍大力的抬起她的脸:“如果朕说不是,你会不会就心安理得的,将皇恩弃如敝履了?舒儿,你是要打朕的脸吗?” “舒儿……不敢。” “什么不敢!”他忽然钳紧她的颌,锐声斥道。 疼痛显著,她一瞬心惊,变得惶恐不已,望着暴怒在即的天子,卷长的睫毛颤悠两下,怵然道:“不敢背弃皇恩,不敢……忘怀皇上恩德,必定……日夜心怀感愧,以赎己罪……” “还有呢?” “还有……没,没有了……”痛楚染皱了一双黛眉,被他龙体遮挡,使她视野光线微弱,可上方一张面孔,慢热危险,看得极其清晰。 “算上今日,你已是两次推脱,胆大妄为,还真以为朕不敢动你?”普天之下无人不竞相争夺他的垂怜,为何只有她,永远噙着绚丽婉转的笑容,就是不肯真心对他笑一下?为何定要拒绝他的无上荣宠? “皇上无所不能,又有什么不敢,舒儿只是规劝自己……谨守规矩,纵为忠诚,也不可欺!” 姚深睇她一脸倔强,指间微移,便见几道指印显现出来,淤红淤红的颇为明显,由颜侧白皙的肌肤衬下,更有几分骇人感觉。 饶是这样,她也只将泪半含眼眶,一声不言疼痛。 止不住心中某处倏地柔软,手不自觉松开。 不过很快,姚深便摒除那无用的怜悯之心,甩手负到身后:“舒儿气性之烈,真是难得啊……朕且算你赢了,不会耐你如何……”他怒意渐敛,眼中阴寒暂有减褪,缓和说起这话。 “是……”可纵是如此,云舒也不敢忽略他暗藏歹意的话尾。 果不其然,宽恕是为着他有了更妙的法子:“舒儿的话点醒了朕,朕方才明白过来,这谨遵规矩,守身如玉都是为了沈卿啊……” “皇上!……”骤然不安的感觉闪过心头,她脱口而唤,声音带着急迫。 “想必朕眼光极佳,方能有预见之明将你指婚于他,在舒儿眼中,沈卿除了相貌不凡,其余各方面应该也都十分出色吧。” “你要做什么……” 姚深嗤笑开,眸凝视她兢惧之态,心情竟然大好:“自然是想看看,他有没有那个能力,让你心甘情愿追随啊。” 在她身上无路可走,便戳人软肋拿捏七寸来迫她就范,手段实在是卑鄙,可是云舒明白,现在的她没有任何能力去反抗,沈栖迟是他的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只要沈栖迟死了,姚深再纳她入宫便是体恤臣子遗孀,再无夺妻的不妥,届时天下之口议论的便都会是圣上仁心,而她云舒得此更是祖上之殊荣! 好一个阴险狡猾的皇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74章:进退失矩 受制于人,要她如何还能理直气壮的与他争论?况且二人原本就没处在平等位置,又岂是她巧舌如簧便能解决烦恼的? 天子的视界最是广袤,也看得最敏锐,眼波掠及女子故作镇定,又难掩惊慌的神色,暗自畅然,他并无试错,就此小家碧玉若说无缝可钻也太抬举了,只是没想到她的弱点竟不在自身,而是个男人? 本是没有知觉,思绪划到此,他倒也牵扯到了自己,连他这手握江山的大男人都逃不过一个“情”字,更甚她只是个孤弱无依的小女子啊。 寻到破绽,要不要紧步为难全在他。 慢着,为难? 原来他也知道自己在“公报私仇”,为难女流? 她怕是彻底没了主张,咬着唇一言不发,是在恨他吗?又停顿片刻,他微抬手,宽长的袖口顺势滑下。 姚深虽与沈安士的年岁相差无几,但从小养在宫里,一贯养尊处优下来,保养的十分得宜,此刻这般轻便锦服的望去,儒雅的相貌顶多也就四十左右,算不得年轻倜傥,却独有厚积薄发的成熟魅力。 云舒不解他的举动,颔首只见他锦袖间一截手臂均匀有力,正缓缓探向她腰间。 她折起淡眉,正踌躇该不该避开,忽然腰腹一阵异感,便见自己的绢帕正被他轻轻抽出,错愕对上他的深眸,似乎瞧见里头有淡淡的疼惜闪现。 只一瞬,这种想法又被她归为错觉,诽他怎会怜惜?像她这样无理顶撞的女子,他不杀她已经是她祖上积德了。 懵然之事并未止于此,他抽出绢帕的下一刻,柔意无边的掖上她的秀额:“你说……天气越来越热,沈卿日日来往宫禁与府邸之间,多么辛苦啊,他这旧伤又才好,舒儿看在眼中,可会有什么不忍?” “夫君再辛苦,也是想为皇上分忧,纵然有些地方会力不从心,也请皇上念在君臣情谊,宽恕他。” “自然……朕自然会宽恕他,只要他忠心耿耿,努力投朕所好,再适时……为朕解决烦恼,朕自会待他如亲子一般疼爱。” 亲子? 云舒暗嘲他这讽喻至极的话,为何说出来毫不脸红? 皇帝的亲子,说到底还是人臣,即便不贪皇位又有几个能无灾无难到老,他前不久才亲口废了自己的长子,现在竟拿来作利益“厚赏”给朝臣,简直太可笑了。 窥探到她眼中的鄙薄,姚深大约知道她在想什么,仅眸一转,唇衔悠淡,半是奸滑:“这什么表情……舒儿有话直说就是,憋在心里,朕怎么能替你解忧呢?” 云舒别开脸,姚深捏帕的手便滞在半空,然他不觉半分尴尬,慢条斯理的收了回去。 乍见他并无不快之色,心中惊慌消了小半,谁能想就在这略一松懈之间,天子风雅姿态立时骤变,来不及反应,身子便被他制住,紧随其后,盈盈堪握的腰肢也成了他臂弯内的俘虏! 撞到他身上,结实暖热的感觉将她团团围住。 原来他并没有消气,反而对她兴致缺缺的轻蔑腔调很是光火。 意识到已是囹圄之境,再度承受他的无礼,云舒发现自己除了恼,更多了如许恨意。 二人贴得极紧,姚深淡泛的挑唇,斯文的外壳下是逆他者亡的杀心迭起,不敢看他凌冽的寒瞳,上头一双斜飞的墨眉齐整犀利,向外展去几要入鬓。 云舒拼命想躲开他缓缓而下的脸,整个人使劲向后退,可是无论怎样都挣不断他的桎梏,眼见炙热的呼吸徐徐倾洒,就要触及,她情急之下不管不顾,抬脚便踢向姚深下盘。 此等剧烈的反抗是他没预料的,起初也确实微生诧异,不过怀里佳人身姿若风,轻柔无骨,即便如此抵抗,于他也是不痛不痒。 腿被他扣住禁锢在身侧,顿时进退不得。 羞愤已超出她的忍耐限度,什么君臣之礼,什么端庄柔顺,这会子通通丢了干净,只遵从内心厉声警告道:“你敢乱来,我定让你身败名裂!” 姚深全不在乎,依旧怒着展开笑魇:“身败名裂?舒儿还真敢说,你就不怕让朕身败名裂之前,你这小脑袋就和身体分家了吗?” 敢威胁天子?她是不怕死还是神志不清了? 纤腿的挣扎犹如隔靴搔痒,不起分毫实效,姚深体会到身为强者的乐趣,不禁悠悠一叹,气焰猖狂堪与天齐! 这么娇娆的容颜近在咫尺,他若放任岂不辜负,没有给她继续据理力争的机会,俯面逼去欲尝芳泽。 “夫人!夫……” 沈为不合时宜的声音插足进来,云舒闻之宛若救命稻草。 他端着两盏茶进入前厅时,见到的是皇上牢牢禁着少夫人,而少夫人的样子分明就是不愿意,难道皇上是故意趁着二少爷不在府中,过来强人所难的吗? 撞见如此匪夷所思的景象,他再训练有素,也都愣在了厅口处。 情致被打断,姚深火热的身躯一滞,冰冷沉稳的双眸更加晦暗,没有办法的,只能暂时松开手里。 云舒唯恐与他多接触一刻便要失控,像避瘟神一般逃离他数尺距离,随后强装自若的问道:“茶好了,端过来吧……” “呃是……”沈为仍没从惊愕中清醒,愣是靠着多年伺候的本领,将茶奉了过去。 茶盏落桌,姚深也坐回了座位,切换成私下人畜无害的一面,端起茶盏揭盖品嗅,随性散漫道:“青盏玉露,一两万金,沈相身子欠妥,朝议应卯,不想竟有这等闲情逸致来搜罗茗茶,当真叫朕佩服啊。” 沈为拿着托盘,立在一边,心想来时还说不宜张扬,特地让他去请的云舒相迎,转头到了家里,言语便不顾检点了。 一口一个“朕”,字字不放过沈安士,究竟是微服私访,还是借着身份来给相府难堪的。 说到底他还是记恨“睡大街”的事吧。 “你叫什么名儿啊?”正想着,姚深忽然话锋一转,矛头指向了他。 沈为一惊,簌簌跪地:“小人沈为,是沈府的管家。” 莫不是方才心想上脸,被皇帝瞧出什么来了? “原来是沈管家……”破坏了他的美事,他怎能轻饶过他?云舒以为被他这么一搅,他便会善罢甘休吗?“你可知……这茶的来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75章:茶来解围 青盏玉露,顾名思义,茶叶条索紧细,形如松针,可皴杯盏边缘而不落,色泽苍翠青碧,叶底嫩绿均匀,烹后茶水盈盈透亮,汤色如玉润泽,清澈明亮,味道似甘露清新,淡爽醇美。 姚深是最爱品茶之人,这茶虽贵却并非停产,他尝遍天下茗茶,心中早就有了数。 可就是因为他“明知故问”,云舒心中才更没底。 沈为如实道来:“此茶生长于西北玉峰山顶,那里地势险峻,极难采摘,故要价不菲,恰巧前些日子有西北游民前来云城贩卖,价格低于各茶叶商行,所以二少爷便买了些,不过也就半斤……” “二少爷?”姚深所关重点并非从何采买,而是具体采购之人。 “是,二少爷特地买来孝敬相爷的。” “原来如此……沈卿孝心可嘉啊。”他说着违心的称赞,深意暗藏于眸,看向云舒,同时倾盏轻啜了一口茶汤,“就是不知……沈卿的月俸能供几杯朕手中的茶呢?” 一两万金,沈栖迟寻来这半斤,少说也要几万两银子,他只是个四品左丞,俸银仅百两,纵然加上沈安士的,足足添上百倍才能买得起这半斤玉露,更何况府里头还有这么多人头要养呢。 姚深装作不在意的提及此事,不排除有再疑相府贪污之嫌,先前沈安士藏污纳烩,私占盐池之事闹得沸沸扬扬,龙颜确也震怒,虽然最后用三千万两银子赈灾平息了事端,但姚深疑心已起,自然事事敏锐,此刻饮到这么贵价的茶,发作是可想而知。 “皇上饮了便罢了,区区万金在您眼中不过九牛一毛,您何必费神寻根问底呢。”云舒怎会买他的账,贪污之事司空见惯,保不齐官官都有,除非他手握证据,否则抵死不认,他也不能将相府如何。 “朕随口一说,舒儿火气不要太大……”他放下茶盏,御手轻点桌面,视线移至近处的座位:“站着不累吗?过来这里坐。” 沈为恐自己听错了,皇上竟然亲昵叫着少夫人的闺名? 不难听出,那语气一如二少爷般,就连看她的眼神也是闪闪烁烁,似刻意要模糊君臣关系,别藏韵意。 再看少夫人的反应,并没有受宠若惊,反而无比反感,“与君并肩乃以下犯上,臣妇站着伺候,才合乎规矩。” “同一件事连续推辞朕两回,朕可真伤心了……”姚深念念道,薄唇微微勾起弧线:“至于规矩……规矩是人定的,舒儿以为朕会甘心被规矩束缚吗?” “皇上万人敬仰,又有谁敢束缚您。” 姚深腹讽,旁人自然没胆,现下站在眼前的这人却有一万个胆子,“口里不敢,身举先行,朕怎能忘记?”他在责她刚才欲损龙体的行径,云舒无奈,全为自保,“责也好,罚也罢,不外是恪守成规,皇上不甘为规矩所束,执意宽和待下,乃黎民之福,臣妇多谢皇上怜悯。”说着身子稍欠,用他之言替自己解了围。 好张颠倒黑白的嘴,姚深被她的“歪理”缠住,居然也推翻不得。 再度怒起是可想而知,然而再想对她非礼妄为,就不那么便捷了。 手边是还没放凉的玉露,白雾袅袅从茶盖缝隙中升起,安静时余温能波及,弥散覆盖,整个正厅都是淡雅甘甜的茶香,姚深不言不语,眼角眸光流动在云舒身上,笑态不敛,形似不经意略过一旁的沈为,瞅他还拘着礼,便又想起他不识时务突然冒来搅扰,当真郁闷扫兴。 轻触盏壁,半唏半啧的道:“这万金的好茶啊,放凉了味道也照样淡……” 沈为听得一慌,忙捧上去:“小人疏忽,还请皇上宽坐片刻,小人立刻去换一盏来!”姚深睥睨不应,由着他将玉露撤下,脚步匆匆退了去。 云舒抬起头,同以斜睨而视:“皇上又想做什么?” “朕没有啊……”他只是嫌茶凉了而已,这丫头也太草木皆兵了。 “那沈管家粗手笨脚,不仅不会察言观色,更怕烹坏了万金玉露,臣妇还是去盯着些吧。”她面上的讥诮愈来愈浓,一缕暗鄙穿插其中,颔首作掩,轻移莲步,就要告退,姚深笑容逐渐削薄在唇边,下一刻从座上起身,御袖挥过拥过优雅柳姿,禁在怀中,情急开口:“朕还没允你走……” 刻意支开了沈为,怎能再让她离开? 明料他会如此,也逃不开,索性与他周旋便罢:“这是如何?臣妇不过是心疼茗茶价贵,想去督办一二,皇上也要阻拦吗?” “有美如斯,可堪入怀,何惧辜负一盏茶?” “一两万金都可轻易辜负,此般挥金如土,皇上惯会叫臣妇佩服的。” 姚深听这不甚奉承之语,表情变得些许别扭,“舒儿都说是九牛一毛了,朕还斤斤计较岂不显得朕小气?” 瞧之辩言盎然,却藏不住忐忑,她忍不住心中暗暗发笑,平日只见一群朝臣呼他万岁,噤若寒蝉的,如今终于也到他略觉棘手的时候了吗? 姚深盯住她微浮于面的轻蔑,唇角勾起,带出莫可奈何她之笑,不曾想过有一日,会被一个丫头牵动喜怒,欢愉、愤懑都罢了,稍以时日,他都能很好的自我排解,只有那一丝丝不强烈却时不时窜出来的悸动感,每每都让他无措不已,面对如花美眷,他早已不会有年轻时的激荡沉沦,可是怀中所有,能带他回忆那段青葱风月的过往。 视线凝聚,云舒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些她不敢触碰的热度。 莫名一种怯意,心下骤惊,催促她说道:“皇上……出宫久了不便,还请早些回宫……” 要赶他走?姚深从记忆中抽神,轻微无赖:“茶还没喝上一杯,就要赶朕走,舒儿一向都信奉这样的待客之道?”话间,天颜又要俯下,给她带来浓重的压迫感。 难道他还不死心! 云舒也不与他客套了,大方驱逐道:“你少喝一盏茶,府中便多省几千金,九牛一毛在你眼中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相府,已是数日所需的开支了!” 言下之意,他少喝一杯茶死不了,相府便可能饿几天肚子。 “斤斤计较……”他自不与其计较,反邪邪一笑,调侃她道:“舒儿可别学了小家子,你若真是心疼银钱,朕赏你千万金都无妨,只要你开口,舒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76章:分掌天下 千万金足够诱人,可得到馈赠的背后,是姚深欲壑难填的占据心。 她还没有贪慕皇恩至自弃的地步,因而姚深的许赠没有打动她毫分,“贪心不足终有一日要作茧自缚,贫有尽头富无止境,那些银钱您还是留着赏给真正所需之民吧!” “你的意思,便是看不上朕赏的金银千万?” 她别过脸不说话,危险感笼罩着的方寸天地,她已说倦了对他的轻视。 姚深重新掰回她的脸,迫她与自己对视:“无妨……你看不上朕之所有都无妨,沈卿既能从朕这儿分得九牛一毛,朕若不来分一分他的东西,是不是太吃亏了?” 压下身躯,以难以抗拒之势擒住了她整个人。 云舒眸光一颤立刻起步倒退,然他早有先见,飞速伸手,圈紧她的腰部。 被他牢牢掌控,她心急如焚,变本加厉的讽刺道:“我只知道臣子眼热君王所有,却没听过皇帝稀罕分食人臣汤羹,你确定要自降身价,自己踩你自己的脸吗!” 他动作顿了顿,眼中明显划过微诧,云舒明白他还是在意自己的威严,逮住空隙奚落的更厉害:“倘若你自甘与夫君互享所有,是否也意味着,你的江山,你的后宫,还有你的天下大权,也都有夫君的一份?!” 薄薄的诧异消散,闻言是愈发强烈的震然,他的天下? 他的天下! 对啊!这天下是他姚深的,永远都只能是姚姓皇室的,何时能落入外姓人之手?就算只是分给他一点半点也绝无可能! 想起昔日为拉拢沈安士的父亲,先皇行了险招将皇长公主嫁于了沈安士,以此作为合作纽带,好让相府世世代代忠于皇权,恪守本分,为国效力。 事实上丞相之位世袭给沈安士以后不多年,皇长公主便病逝,眼看合作纽带就此中断,姚深为了继续拉拢,安相府之心,也效仿了先皇之法,以公主下嫁联姻为诺,许给沈安士的嫡长子。 可现观全局,姚溪愚蠢不堪,丝毫没有意识到自身责任所在,反而暗谋作乱,妄行谋逆犯上之事,叫他痛心至极,是以再想保她已无理由,加之沈栖流染了一身怪病也是不中用了,这相府大权该落入谁手,可谓心照不宣。 沈栖迟虽还只是四品,但也是沈家的嫡子,只要没了沈栖流,沈安士再一殡天,届时他手中的权力…… 云舒的话提醒了姚深,若说沈栖迟要来分一份他的天下,也并非没有资本,何况他的性子热烈果决,行事汹汹,对皇权的威胁定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大,他不得不防着点儿啊。 想着,臂上的力道也松了些,云舒第一次以蒲柳弱势挣脱了男人的蛮横强势。 放了她,不代表他愿罢休,儒雅的面目笑起来,将三分狂傲一并捎出:“这话,是沈卿教你说的吗?” 云舒还心有余悸,神色还惶然如许:“夫君一直抱病,根本不知道你的这举动,又何来他教我应对之说?” 君王面上看不出疑信,继续笑道:“不是他,那便是你存了祸水之心,要惑其依照你的喜恶来对付于朕,是不是?” 越说越疯魔了,天下江山,主宰激昂,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提不起星点兴趣,“我若要对付你,不会需要利用别人,只依靠枕边温情便可将你置于死地……”云舒浮起似讽如贬的笑。 听了这大不敬之语,姚深意外豁笑不止:“哈哈哈……说的好啊,舒儿说的太好了……这枕边风若是由你来吹,朕有多少可能溺毙其中,朕……也很难得出结论……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哈哈哈……” 他笑得释然无比,忽然笑叹这风云变幻间的情爱有多虚伪,他得到的又有多少是真心?这笑声中尔虞我诈一闪而过,江山如画,美人多娇,自古以来不能兼得,不能兼得! 这个道理姚深至今不肯尽信,只怕唯有到了兼得而丧命之际,才会幡然悔悟吧。 云舒便看他朗笑连连,似看到帝王之魄与王者之气在这串笑声中凝聚得更为坚不可摧。 “皇上笑累了,还请回宫吧!”她如实劝道。 姚深褪去笑意,如同须臾间佩戴上了一张面具,再也看不出他眉眼间的波动:“今日朕得皇九子,舒儿猜猜,朕给皇子择了何字为名?” “议论皇子名讳是大忌,我不便冒犯。” 他自问自答的漠然道:“是抒,姚抒……” “抒?” “是啊……抒儿……舒儿……”他口中眷眷的念叨,也不知是在唤谁,云舒在心中默念,其之少许晦暗的意图不言而喻,忽而他叹息出声,又展露深沉至甚的笑:“舒儿,你知道朕是为什么……”缓倾身,锦袖中保养得十分光洁的手,轻抚上她的鬓发。 她慢慢退着,别无他想。 “朕但愿一日,能握住你的心,就像当年的姝儿,心甘情愿追随朕,一样……” 即便他不表,细细拆分这个“抒”字,也能揣摩出帝王心意,皇族祖上惯例,皇子起名有需要遵从的规则,姚深为显对先皇极其尊崇之情,特沿用其辈皇嗣起名之则,以水侧傍,寓意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是而皇九子这名处处透着不符。 不过儿子是人家生的,要起什么名儿也全由他做主。 蓦地,背上传来一记撞击,云舒偏首,瞅一眼后头便是厅墙,不觉中退到了无路可退。 姚深与她的距离还在缩短,慌神间,自姚深俊雅的轮廓边窥探到厅口处,一抹娇小英气的身影。 是司月! 云舒慌下又乍泄惊异,姚深掠及,稍露兴味的问:“怎么了……” 眼梢外见司月抬手,目光炯然,似欲向姚深掷出什么暗器之类,她更心焦,本要立时推开他的举动隐隐作罢。 此刻反抗会惹姚深强势愈烈吧,那司月也会按捺不住,不顾一切偷袭他来保护云舒,到时她的困境暂解,可相府的困境便要无穷无尽了。 “舒儿在怕什么……”姚深见她心不在焉,眸光不定,飘来飘去,不免疑心,于是顺着她瞧的方向便要探看。 司月不能暴露! 云舒玉齿紧咬,等不及多想,藕臂疾覆,在其转面一瞬缠上了他的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77章:棋输一着 “皇上……” 姚深眼角扫回,女子发间的馨香猛然扑入他鼻中,悠然紧贴而来的娇躯,叫他圣体一震,骤时说不出话来。 司月在不远处隐蔽,眼见云舒此举荒唐,微诧,后才明白过来她的用意。 可是她怎能容忍这淫贼皇帝肆意欺侮云舒呢? 她掩在厅口,袖口半抬,赫然从中划出一枚流星镖,又藏进了指间,凛眸回瞥,竟见二人漫漫说着甚为亲昵的私语。 “哼?怎么又肯引火上身了?”他看了一眼颈上莹白似玉的纤臂,虚无的笑容中隐显质疑,而云舒的谄媚之貌有多生硬,他也了然于心。 “皇上这般对舒儿用心,舒儿不甚感激,所以悄悄提醒下你,隔墙有耳……你不怕这随行仆从中混入心怀异望之人吗?”极不自然的近亲,还有生疏不乏犀利的语气,瞬起的心猿意马以极快的速度冷却下来,“你这丫头何等厌恶朕,如何会这般好心……” 云舒退开一些,抬眸凝望着他:“原来你知道……可你还是给小九择了那字为名,难道是为了时刻警醒自己,我对你不恭不敬的事?” 她蔑唤刚出生的九皇子为小九,又故说如此揶揄直白的话,是笃定了姚深会因宠宽恕她所有放肆言行?姚深自是顾虑良多,洒脱稍欠的,欺身压去,皱起精致的眉头:“那舒儿可想要朕记住?” “皇上大人大量,听过便算,饶了我吧……”按下心内的排斥,尽量偏到一侧躲避。 垂颜细赏她的侧脸,娇宠羞怯,媚入骨髓,定格了便移不开眼睛:“要求饶……也不是你这态度,朕撇下文武百官来这儿讨一盏茶吃,你倒大胆,就这一会儿,给了朕多少难堪……不会不记得了吧……” 都说了他记仇,她口中每一句得罪之语,他都记得清晰无比,向他求饶,不是自取其辱吗? 轻盈如羽的睫毛抖了抖,不以为罪:“那就……待茶呈上来,舒儿给你斟茶赔罪可好?” “赔罪自然是必不可少,不过在此之前,朕另有一件事想与你做……” 感受从他身上漫开的龙涎香气迫近,没有得到,他始终不甘心、不死心,司月在暗处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无耻淫棍不请自来,强占少夫人,俨然踩到了二少爷头上,别人或许会因自家女眷得圣上宠眷而倍感荣幸,但二少爷绝对不会,他若是知晓此事,还不知要发多大的火呢! 她才不管姚深什么身份,欺她敬重之人,她便不容,想到此,暗藏在手里的流星镖蠢蠢欲动,就要向他掷去! “等……等一下……”姚深的颊边带着温意,微显急色的欺下欲擒芳泽,云舒仓惶别过头没让他得逞,只叫两面轻擦而过,偏差一招,意犹未尽。 眸色暗了暗,从中折出的烈芒投在她面,犹如切肤般炙情到疼痛,不给她再次逃脱的机会,纤指一拢半带强迫,顺势扣住了她的小脸,随后抵她在墙,君王的薄唇瞬间落下…… “该死的臭男人!”司月咒了一声,流星镖划开空气,直直向姚深背后袭去! “有这么多位子不坐,要站着做什么?”倏地传来一记清润如风之声,云舒闻得心头一酸,姚深也是半怔,都被这横插进来的声音惊到了。 于是站位一偏,堪堪躲过了一枚流星镖。 “咚!”飞镖钉进了墙面里头。 云舒转眸见到飞镖,知道要坏事了,“皇上!” 姚深盯着同一处,眼底情致褪尽,只剩漆黑冰冷的阴霾雾重,深不见底。 墙中此物,方才差点要了他的命! 若不是那个声音出现…… 想起那声音的来源,姚深缓慢退开身躯,被他禁锢在身前的女子忙不迭跳开,这一刻又分割的清清楚楚…… “沈卿,宴饮结束了?你回来的这样早。”一贯儒雅亲和的询问,其间蕴含着的浓郁不甘,让他的脸部线条些许分明。 沈栖迟的眼睛一直黏在云舒身上,回府见到的第一幕竟然是她与这个呼风唤雨的皇帝…… 诞生宴刚刚开始,姚深便以龙体不适撤了御驾,然沈栖迟见他并无任何恙态,离去时候神色匆匆,好像急着要做什么事,觉得蹊跷,他便买通了一个侍奉銮驾的小宫女,软硬兼施才勉强推测出姚深真正的行踪。 宫女说她只负责銮驾掌灯,姚深从诞生宴上离开时,她曾听见他吩咐太监总管为他准备一身寻常袍服,并去宫外雇一辆简单不奢的马车。 如此动静分明是为了掩人耳目,皇帝去到何处用得着偷偷摸摸? 心底突然生出无比不安的预感,还很强烈,舒儿并没有跟着他一起进宫,而姚深偏偏又在这时出宫去,就算是巧合,他也不能放任舒儿独自面对他! 于是不管守不守礼,开宴不多久他亦寻借口赶了回来。 还好他是回来了,云舒这只小绵羊落在姚深手中,果然没几个回合便为人鱼肉,失去了任何反抗能力。 “皇上似乎来得更早,不过既然是回同一个地方,皇上何不命臣领路,也好少走些岔路呀。”他行礼相当敷衍,一眼也没看姚深,始终剜住一旁的女子:“舒儿,你怎可站在皇上身侧?我不在你便不懂规矩了?快点过来!” 他故意高声斥她,云舒面上配合着委屈,心中已急不可耐要远离姚深。 “越来越放肆,看我一会儿如何教训你!”他手从靛蓝的朝服袖口中伸出,将她一把拉过,藏到了身后,云舒偷偷向厅口望,发现司月已经非常识相的退下。 “皇上难得来,府里却连茶也没有奉上一杯,是舒儿年纪小疏忽了,臣这便命人准备。” “来人……” “沈卿不必了!”姚深不耐发声,心中还在为那只差一步便功成的美事扼腕,“朕已见识过府中的好茶,不必再多此一举了。” 沈栖迟营造出其乐融融的氛围,暂把方才所见所听忽略:“是吗?看来皇上御步临府有些时辰了……” 客套话言之如流,下来便是旁敲侧击的警告,姚深怎甘示弱,立刻开口反击:“是啊……朕不来还不知道,原来沈卿府中是危险丛生,处处都有取人性命的机关暗器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78章:子孙之福 目光扫过墙面处的流星镖,沈栖迟浅浅笑起,“这个……倒要请皇上恕罪了,确实非臣所愿,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如何不得已?”难不成偷袭皇帝还有正当理由了? “还请容臣解释,先前家父受人毒害想必皇上也有所耳闻,虽最后查明是家贼所为,皇后娘娘也派了赵太医前来照料父亲身体,但父亲自此生了戒心,总疑奸人要谋害,故臣无法,只得请了武馆中人前来驻守相府,以安父亲之心。” 姚深随言半分不信的嗤笑,“何时武馆也训暗器这等功夫了?”他没说信,也没理由说不信,若真要刨根问底,执意问罪,下旨彻查下去,怕也查不出什么切切实实的罪证,沈栖迟顶多胡乱推个替罪羊出来,以训练不当惊扰圣上为由,搪塞蒙混。 而他话中提及“家贼”二字,更像提醒姚深,沈栖流已是不中用,这相府早晚一日都是落在他手上,此刻为这些小事弄了不愉快,怕日后拉拢更要举步维艰。 姚深暗吸一口气,逼自己速度清醒起来,社稷大局为众,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不可轻举妄动。 沈栖迟依旧雅彦的笑依旧挂在唇边:“触类旁通罢了,学艺还不曾精进,否则怎会失手,犯误伤皇上龙体之罪呢,还望皇上隆恩宽恕。” 他咬死将飞镖一事定义为失误,姚深自不宜继续追究下去,与之视线来回了几趟,径自朗笑迭起:“当然……沈相能如此惜命,保全自身,也是为我临安社稷谋福祉,加之沈卿心思奇巧,孝心深重,更是值得赞扬,朕有爱卿如此,是朕的福气……” “皇上谬赞了,沈家一切皆是皇上所赐,全族上下必定对皇上尽心尽忠,甘效犬马之劳……” 君臣间敷衍来去的官话听得云舒头疼,沈栖迟应付之间游刃有余,明明都是看不顺眼对方,却都不能奈对方如何,如此惺惺作态的款款而谈,现尽了朝堂深处的虚与委蛇,唇枪舌剑下的阴谋阳谋,也正以外人看不见的丑态极速滋长着。 正唠嗑似的谈笑间,沈为再度不合时宜的挺了进来:“皇上,小人重新沏了一盏茶,请皇上品尝。” 闲聊被打断,姚深的凤眸落到新沏的玉露茶上,念头一转,随即讽之:“如今沈卿惯饮这么贵价的茶,相比之下朕日日雨前龙井的,倒显得寒酸的很啊。” “皇上此言差矣,您是勤政爱民,崇尚节俭,怎会是寒酸呢?这茶只要皇上想要,又有何难,臣立刻吩咐人去为您寻来便是。”沈栖迟淡笑着,仿佛没有听出话中责罪的意思。 莫不是提点的还不够露骨? 姚深踱步过去,随意抄过其中一盏,“倒不必劳此一举了……不过话说,年后新贡的青盏玉露,就连宫里也是上月才到,沈相却已有子早早买妥了,沈卿,你的神通……倒是挺大。” 他不答,翩然转向沈为道:“茶放下,下去吧。” 黯然之意浮起在两个男人中间,姚深沉眸一笑,已然明白他此举用意。 支开不相干的人,是预备在谈笑间坦诚心内想法吗?但若如此,岂非藏掖不屑,要彻底撕破脸?云舒紧上脑中一根弦,冷静涣然,“那,那我也……” “你不用走。”沈栖迟拽过她的手腕,有些粗鲁的揽近自己,然后盯着姚深,媚色模糊了性别的笑漾开:“皇上说这话,便是折煞臣了……” 姚深幽眸不改,华贵文雅的姿态也如旧:“怎么?朕是哪里没说对呢?” “青盏玉露的名贵是人尽皆知,臣俸禄微薄如何能负担得起呢?”他顿了顿,略笑,“自然了,皇上素来给沈家的赏赐也不少,只是父亲一向教导臣要勤俭,是以臣还不至以万金求此茗茶。” “哦?”姚深很想听听他能如何推脱这万金的来源,“那朕手中这盏茶是……” “恕臣直言,其实臣得此茶是沾了皇恩雨露,相府所有,原属惠王殿下恩赐,臣也曾婉言谢绝,奈何王爷盛情,太过难却……” 惠王?沈栖迟又私自去会过姚澈了?云舒倚在他身侧,抬望他雅然镇定,信心十足,难道真是说的实话? 不提真假,姚深都宁可信其有,是而疑心必随生,自己的皇子为何会与相府有接触,倘若说是姚瀛也罢,沾亲带故的且说得过去,这姚澈又怎么会…… 多疑是君王的通病,云舒知道,沈栖迟更知道。 趁热打铁的,他继续问:“王爷得了这样的好茶,难道没有抢先奉给皇上品尝吗?” 薄唇微抿,勉强弯起一道弧线:“原是朕没有沈相这样好的儿孙福吧。”子孙之福于门阀世家已是难能可贵,何况皇室,殊死争斗,腥风血雨,孝义又能留得住几分。 云舒以为他说这话时淡淡凉凉,至少该有一些感慨悲情的,只是睇过一眼,这种念头便立即消失了。 他的眼中,除了深沉再不具其他。倏而,寒眸轻移对上云舒的,一刹冷芒略闪,那种深沉拨开雾蒙,愈发阴狠叵测。 权力之外,他什么都不在乎。 “皇上惯会说笑的……”沈栖迟唇畔含着诮味,虽赞犹讽:“您这般的枝繁叶茂,儿孙之福自然比寻常人更深厚。” 姚深轻啜一口茶,阴晴不露:“沈卿真是会说话啊,难怪夫人口齿伶俐,必是跟你学的。” “皇……” “说起儿孙之福……朕不免有个疑惑。”他打断沈栖迟的答辩,自顾自说道:“想来朕赐婚沈云两家已有一年了,怎的还不见夫人的好消息?” 云舒骤然沉默,低垂的小脸阵红阵白,明显被戳到了难堪处,沈栖迟自不悦,手微恭,敷衍之至:“婚后舒儿身上一直不好,府医诊了嘱咐暂不宜生育,还需静心调养,故便推后了。” “原来如此,那夫人……可得悉心调理好身子,相府开枝散叶的重任不可疏忽,也当成全朕一番美意……” 半阴半阳的话听得心内膈应极了,云舒牙关一紧,忍不住道:“皇上说的极是,听闻大嫂的身孕快六个月了,臣妇碍于圣意无法时常去探望,于心不安,便只能每日为大嫂腹中子祈福祷告,有菩萨庇佑,相信皇上的美意必得成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79章:登门致谢 言讫,厅内的压迫之气缓缓散播开。 姚深抿唇静默,喜怒是何无迹可寻,可纵是不言,那紧锁在二人面上的视线也是锋利不已,无形,胜似银针千根,持续戳刺。 云舒真的很好,好到他几乎控制不住,欲上前将她那张利嘴完完全全封死。 想起方才差一步便能一尝芳泽,他的面部表情出现了细微之变,是叹,亦是对沈栖迟难缠的恨。 念头只是冲动一闪,权衡中的利与弊自是不用多思虑的,眼见二人夫妻同心,一唱一和配合得有板有眼,他再与之周旋下去,未见得能占到什么便宜,再者,他也不屑趁口舌之快。 当务之急,姚澈与沈栖迟的关系,才是他更为介意的。 没有多言与逗留,姚深轻松笑起,出声和煦优雅:“借夫人吉言,一切待溪儿平安产下孩儿再论,既是静养,朕便不打扰了,来人……” “皇上。”方才着装华贵的仆从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下捧到了他跟前,“回宫……” 沈栖迟最好他快些离去,即刻要跪安,双手才作揖,姚深已踱至他身侧:“沈卿……” “是……” 他将手中端着的只喝了一口的玉露茶递给他,眼底的深黯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多谢沈卿的好茶,待在宫里久了,偶尔尝一次旁人家的东西,感觉还甚好,看来朕……得空要常来了。” 手上一重,沈栖迟接住杯盏,沉沉不露声色:“恭送皇上。” 语气平淡,空乏一切。 可云舒明明见到,离去之际姚深那张薄笑的脸,分明是饱含阴冷与挑衅的。 那句话含沙射影,真正是什么意思,云舒比沈栖迟更敏感,更听得明白。 “沈……” “我有一些事要处理,先回书房了。”她刚要唤他,想解释什么,他便面无表情的拿话一堵,紧接大步流星而过,半点不留她开口的机会,也没看她一眼。 云舒等同吃了闭门羹,黛眉轻蹙,忧愁盘绕,低着头遂没见到他紧握杯盏,用力之大至指节泛白的小动作。 他在生气吧。 静静在厅中站了半刻,也便想离开,然此时从外递进来一仆从,“少夫人,国公府家的公子前来拜会您。” 国公府?云舒忽觉心里头空荡一片,乱糟糟,又有些透不过气,好似沈栖迟的动怒是事出有因,她的心烦意乱也情有可原一样。 潸然轻叹,愁色渗入了呼吸:“哪个国公府?没投拜贴还敢来搅扰,说我不在。” 仆从说:“少夫人,秦公子只想亲自登门向您致谢,谢完便走,请您念他一片真心,一定要见他一面,公子是这么说的。” 左聿猜测的不错,秦御果真要来纠缠,此刻她还真没有心情应付,但若不见他,又怕他不耐打击要做出什么损害她名誉的事。 片刻后,她无奈迈步便去相迎。 秋天还没到,便桩桩件件的事情频繁发生,这种不愿又不得不做的一切,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到头。 府门处,秦御墨发高束,一袭锦衫,如玉似月,在日头下透着些许春日般的朝气,云舒远远望去,一瞬犹见还未出阁的自己。 没有来到相府之前,她一定也是如此,虽然年少不经事,但对什么都充满了期待,对任何人都抱着性本善之念,也从不会有身不由己的感觉。 她得到的,远没有她失去的多,后来她知道,自己失去的最可贵的一样东西,叫做单纯。 “少夫人!”秦御瞧见云舒的身影,立时喜色匀面,三步并作两步,疾凑上去:“少夫人安好!” 秦御年才束发,岁数比她还小,故而言行举动稚气未褪,所有喜怒哀愁也全都摆在面上,云舒站定,见他一板一眼的向自己问安行礼,天真之色立显,便暗责自己怎会相信左聿,认为他是个以柄相胁之人。 “秦公子同安。”她也福身,没想到这秦御率性得紧,轻易枉顾男女有别,上去扶住了她的手:“我怎敢受少夫人的礼,快快请起!” 云舒不着痕迹的收回手,面无异样:“秦公子客气了,怎得来之前也不说一声,我好替公子安排菜膳酒水。” “少夫人万不必破费!呃……其实,其实我是瞒着爹出来的……”说到偷跑出来的事,他挠了挠头显得不好意思。 “国公大人?”他有意隐瞒秦国公,是想做什么?“公子来此是有什么事说吗?” “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抬眸,迎上秦御热烈而天真的视线,云舒何其明白他的心意,心中烦闷愈甚:“公子不要这样说,若是叫国公大人发现你来见我,怕会不高兴,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 “不!”一听她要赶自己走,即刻情急起来:“你先别着急推我走,我其实……是来向你致谢的!多谢少夫人那日的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换了谁都是一样的,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什么……你……你难道不是因为……” 不是因为钟情他,才割腕取血喂给他喝的吗? 云舒暗笑,不忍嗤他年少无知,看待事情竟如此浮于表面,当真斥也无力。不过也好,至少不怕他坏心暗生了,怕只怕就此伤了一颗少年心。 “公子误会了,那日公子性命垂危,我不得已才说了那些话,并非我真实心意,此事我也与国公大人言明,公子回去细问大人便是。” 她自觉较为婉转的推辞,在秦御这娇生惯养的阔少爷听来,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怎么会……不会的!云姐姐,云……我可以这样唤你吗……” 声调略显伤涩,尽管情绪不稳也怕冲撞了佳人,遂还算没忘了礼数,云舒幽幽转眸,一眼望到他满目焦急中透出些痛色,恻隐甚然。 衔来勉强一笑,她轻颔:“公子自便就好。” 秦御闻言,立时喜而忘忧,连连点头:“是是!多谢姐姐!姐姐……姐姐若是觉得在相府过得不舒心,我愿意尽力帮助姐姐!” 越说越离谱了,云舒略瞥四周,声音压低了些:“公子,这些话……你可说不得。” “说不得?为何说不得!” “隔墙有耳,人言可畏,公子如此会为我招来麻烦,还请谨言慎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80章:自作多情 “我知道姐姐心里委屈,与其跟随他受尽苦楚,为何不肯接受我?两情不睦,再在一处还有何意义,姐姐……”秦御说到情意难抑,轻重有失,伸手便牵住了她的:“姐姐无需惧怕流言,我发誓会保护疼爱姐姐一辈子,绝不让姐姐受一丝委屈!” “你……你在做什么,放开我……”此般唐突,波澜不兴的态度起了变化,她谦婉微敛,蹙眉显露反感。 “难道姐姐还有什么顾虑吗?你说出来,我回去告诉爹,爹一定会帮我的!” “别说了,放开我……”她挣扎起来,却敌不过少年情重,稀她无比,怎么都抽不开手,瞧那股子执拗劲倒与沈栖迟有几分相似。 正气窘之际,忽现一只大手横插进二人间,然后重重钳上秦御的腕:“让你放手,你没听见?” 方说曹操他便到了,云舒顺着那只修长的手往上,瞥见沈栖迟还是那张漠然无情的面孔。 完蛋了,他这么凑巧的过来,定是将方才的对话都听了去。 挣脱骤止,僵持在了原处,秦御大概猜到沈栖迟的身份,莫名的妒意与埋怨让他的神情逐渐晦涩,尤其是听到他口出命令,冷冷厉厉,便不肯松手了,还不敬道:“我与云姐姐的事,与你何干?” “姐姐?”他转面,半明半暗的问她:“舒儿,你何时多出个弟弟,我很意外啊。” 云舒一愣,定定看他的心情复杂难言:“这只是个误会,并非你想的那样,你先放开他。” 姐姐护着他,果然不是对他无意,是以他大喜过望,灿烂笑起对云舒道:“姐姐别担心,我定不容他欺负你!” 那亮澈的笑戳了沈栖迟的眼,手上一用力,妥帖捏痛了那富家子弟。 如愿见他吃不住痛,呼出声来,被迫放开了云舒。 “秦公子!” 被沈栖迟甩离,他向后一个趔趄,“你敢对我动粗!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揉着自己的手腕,脸色沉下来。 云舒见他险些跌倒,展现出担忧之态,沈栖迟睇之,眯起媚眼,牢牢注视着。 待偏首,发觉那抹慢热的视线,只稍稍对视,又不敢深究的移开了。 沈栖迟轻哼,压下淡淡的恼,讥诮道:“我等秦国公来找我……兴师问罪。” “跟我回去。”他动作略大的揽过云舒,故意做给秦御看。 “喂……” “你放开她!放开姐姐,她不喜欢你,不愿意跟你走!”秦御在二人身后呵斥,臆想云舒被欺压在他的淫威下,心痛像不能呼吸一样。 白日人来人往的府门口,怎经得起他这样大呼小喝,岂不引人注目? 云舒必须压下事态,不容再起闲言碎语。 “你便容他这样下去,脸面无碍吗?”他凑到身沈栖迟耳畔,私语轻讽。 “他喜欢云姐姐,还要带她脱离苦海……”沈栖迟恼着笑,刻作轻浮的啧述,让他看起来风流企及,“嘴长在他身上,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说了,那是误会……” “光我信你顶什么用?” “你……” 都这时候了,沈栖迟还要作弄她,是在报复秦御爱慕之恨吗?然这件事本是他一厢情愿,与她何干?以为如此,难堪的便只有她一人? 沈栖迟一叹佻薄,“把这件事交代清楚,我打发他走,嗯?” 明着想退一步,还不肯吃亏? 云舒可笑的摇了摇头,辩不明他掩藏愠色究竟是真是假。 “要不要说?”身子被他扣住,她一怔,额边传来阵阵温热,薄唇紧贴,话语融化在细密的吻中。 自从沈栖迟醒来,朝议上头的事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耽搁了那些日子,再处理起来虽说不吃力,但也总被挪去了精力,故此般温宠亲密,突然而至,她竟不习惯了。 红云染上双颊,猝不及防的,羞视他的雅颜:“三言两语说不清,你能不能……先去……” “能……你现在可以不说,但我一定要知道……”为难似乎没有达到初始效果,就因一张赧然,让他心跳失控的容颜,对他的牵制已超越一切。 悻悻放开她,秦御还在不合时宜的贬损着:“你听到没有!姐姐不需要你!她是我的!” 沈栖迟甚至不愿将他的“童言无忌”当真,可怎么说,秦御也满十五了,若身为女子,已算成人,无论如何也不该什么都不懂。 于是他折回去,开门见山:“你说舒儿是你的?有凭据吗?” “我当然有!姐姐为了我宁愿伤害自己,她还……她还亲自喂我……” “谁能证明?” “证明?”秦御笃定道:“喜宴那日在场宾客都有目共睹,如果没有云姐姐,我早就活不成了!” “哦……”沈栖迟假装恍然的点头,眸中鄙薄簇簇:“那是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小命啊,恭喜恭喜……” “你不必阴阳怪气的讽刺于我,姐姐对我的恩情,一众皆是见证,她愿将清白托付给我,我也断然没有辜负她的道理!” 闲懒的笑声扬起:“小公子好担当,不过……你大约是要失望了,舒儿的清白之身早在新婚之夜许给了我,不知给你的……是哪门子的清白呢?” “不可能!姐姐明明说……” “说什么也只有你自己听见,舒儿肯稍稍照顾你,只是代父亲一尽家主之仪,何况舒儿温婉贤良,对任何人都是如此……”沈栖迟的声音是说不出的谦和,可延展出的森然语气,却叫秦御遍体微寒。 不自觉后退一步,沈栖迟则借势步步紧逼,形似纨绔子弟的雍贵与强势,推其退下了府门外的石阶。 “你胆敢……” 慌乱浮现在秦御面上,许是没看到最后一节台阶,脚下一空,整个人向后倒去。 沈栖迟也下去了台阶,临此状况面无异色,长臂伸去攥住了秦御的衣襟,然后稍一用力将他拉回,待他重心落定,他也没松开手。 “放手!” 他面目凑近,用嬉笑含媚的戏语,一字一句道:“沈家门前的路不好走,说话给我小心些……你若再敢对外造谣,损害舒儿名声,下次便不是放你自离了,我会让秦国公……亲自来领你走……” 秦御哪里受过这样的挑衅,立即怒到礼态尽失:“你敢威胁我?我……我爹才不会听你的,他不会放过你的!” “我方说了……随时等他来找我。” 又是被他一推,沈栖迟转身,那张秀美逾过性别之限的容貌在秦御眼中,被撕成无数张碎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81章:需要牵制 翌日,圣旨晓谕,复姚瀛熠王爵位,解除朝禁。 消息传开,身处王府的姚澈,鲜有怒意的将身前一张瑶琴扫到地上,琴身镶玉,名贵无匹,落地不仅震断了一根弦,琴头也有程度不一的损伤。 “生气便生气,摔东西可解决不了问题。” 姚澈心绪燥郁,只在听见殿门处的一抹声音时,稍有按捺:“来也不敲门,门口的奴才都死绝了?” “我敲了。” 他斜眼睨去,像是在不满自己根本没听着半点声响,门口的男子不为所动,素履悠迈,一同负手将门推掩:“是你屋里头动静太大,我赶着要见你,没叫通传自己便进来了。” 男子不拘尊卑之分,唇衔不温不冷的笑,落落行至瑶琴止步,然后俯身下去,指抚断弦某处:“这可是池未费尽心思从一世家名流手中拍得的珍品,总共就这么一张,为了投你喜好特意奉来,据说这张琴的年岁比太祖皇帝还要大呢……” 姚澈阴阴眯眸,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有事说事,没事……”他忽而一想,这样急匆匆前来,怎可能是来无聊攀谈?便又改口道:“你来是想出法子了吧,此事该如何应对?” “当然是没有,我也没有比你早探到消息多久。”男子实话实说,可见他指挑断弦,捏在指间反复轻捻的闲懒姿态,分明就是把握十足啊。 白手套掸掉琴身上的尘灰,抬面,向姚澈的方向温软一笑。 姚澈感轻震于心,才欲启唇,突然从身旁掠过一侍女,三两步上前,垂首轻福:“颜大人。” 原来那笑并不是为他吗? 一瞬眸芒略暗下来,嘴角微撇,漫不经心的听他徐言吩咐:“把琴拿去找人修好,这琴王爷甚爱,切记要修补仔细了。” “是。”那侍女抱起瑶琴,福身告退,站在姚澈身后伺候的另几个婢女,大约看明白了情形,也一并退了出去。 “颜景泽……你来,不会只是为了替本王下达修补瑶琴的命令吧。”姚澈以散漫之姿倚在案缘,隐恼重重,语气并不友好。 “是,在下无能,刚接到的消息,还未谋出万全之策,不过……” “应付未行身先动,又是这么大的事,不太像你的作风。”不给他话尽之机,紧言驳回。 颜景泽凝眸,见案后公子眼角含韵,眉绕愠色,纤手自暗紫流纹的袖口中半露,扶住下颌,一派妖娆又自持不乱的模样。 观其半刻,吟然笑意有增无减,“王爷不必过恼,这有关您的喜好,焉知不也是一件大事,在下同样不敢怠慢。” 那笑透过空气能传染似的,他倦躯一僵,也随他弯了弯唇,面上的排斥之意暂抿,“本王之事从无小事,这是你的真心话?” “相交数年,王爷连这点信任都不舍得给吗?” 闻其柔和的怨怼话意,姚澈摆正脑袋,显得重视些许:“那怎么会,本王不过随便一说,本王若不信你,怎还能容你来去自如……” 颜景泽暗慨他言辞斟酌,藏露三分,偏不敢将最真实的情绪展现给他看,可无奈却是越欲掩饰,越衬出他的紧张。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淡泛,素白的履迈开,衣袂拂香:“是,在下……也全然相信王爷。” “如此罢了,既无良策可论,唤人重置瑶琴,边较琴技边想法子好了。”颜景泽的话似一粒定心丸,令其原是焦躁非常也肯冷静以对了。 或许姚澈始终坚信,只要有他在,无论何种境地,自己都可化险为夷。 怎知颜景泽摇了摇头:“此刻琴技是不宜切磋,法子也不宜先议了……” “此话怎么说?” “熠王复位,先前王爷可曾见其有什么动静吗。” 姚澈眸底流媚,同样是摇头:“自他投诚,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收到任何动静,至今也无异,这突如其来的……你是怀疑他背着本王,有过什么举动么?” “那倒不至于,”颜景泽从容至极的端坐到他身侧,比之随意放荡有本质的反差,“王爷不妨把眼光放远一些,您兄长突然复位,本身上除了够位,对峙相争,更有彼此牵制之用,那么……王爷想想,是谁急着要牵制您,又是谁……想让那人觉得您需要被牵制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82章:别国异类 一言叫姚澈如梦初醒。 他为何一直片面的觉得,姚瀛复位是他自身筹谋之果,为何不知,虽然姚瀛从不甘被人利用,但其实无形中与谁都一样,将他二人置为掌中棋子,任调走位与优劣,试问谁可企及? 他速度明白过来,所以惊中更含懊恼:“是他……本王知道,姚瀛已掀不起什么大浪,姚汜更是不中用的,这件事只能是姚深本意为之,他居然在忌惮本王?” 还以为先前“舍身护君”的举措已万无一失,再不会遭到他的疑心,事实也证明,的确风平浪静了一些时日,不过如今看来,并不很够。 “王爷圣明。” 余光撇之,发现颜景泽敛去眼中波光流转,不喜不忧,他干脆不肯自己琢磨了:“本王疑惑,近日王府对外只是休养生息,他是听信了谁的谗言,而或谁出卖了你我?” 颜景泽目视前方,依旧臻首轻摇,反显今日的姚澈愚笨异常,思事无一到位。 从前的他可不是这么爱卖关子的,姚澈斜睨他一脸泰然若风,又急又屈,并冷冷一哼,“颜大人是与母国亲人家常久了,眷恋倍增,再面对本王这别国异类,自该句句保留三分,本王……不会怪你。” 不怪?那话中酸味几乎让整个寝殿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醋坛,温如浅溪的眸子扫过姚澈的面,透过其眉间的不悦,他却倏然笑起来。 “你笑什么,”属于王室尊贵却怜的质问:“本王至此极不明朗的境况,你竟还有心情嬉笑风凉?” 笑声不过三两,便止。 “在下不会忘记与王爷的约定,一路而来,王爷所盼的位置绝不单一,其一储位,您稍有胜券便遭拆台,更何谈来日万万人之上?”困境绵延,姚澈自是审得清,身子半正,话里话外仍旧游戏人间:“废话便不用说了……管他人鬼,敢从中作梗,给本王使绊,你便都照老法子消除干净就是。” 他不太愿费神解这疑阵,颜景泽便偏身凑面,随性一语,打破其目空一切的规条:“只怕是,此次难以消除……” “怎么?” 所谓“消除”,最方便利落非灭口莫属,姚澈的目光重点放在复位制衡自己的熠王身上,必然轻视这颗绊脚石,所以适时提点他,是颜景泽的义务:“王爷莫责,此次情形与以往略有不同,杀之,不促事态,牵连无穷,极大可能引来反噬,所以为稳妥计,在下提议对大计稍作修改。” “什么?” 计成在望再欲修改?姚澈有些不信的盯着他,问道:“万事做妥,只待时间的这个节骨眼上,你跟本王说计划有变?” 不刻意营造的一种淡然却非麻木的光环,打在颜景泽身上,慢慢消去姚澈的诧意,二人皆不语,待之浅浅转眸,相对无言间,姚澈方意识了什么。 便犹商议那样道:“兹事体大,先说说你预备怎么做。” 他明白颜景泽不是个兼顾不全的人,能叫他如此大动,想必现下情况复杂了不止一点。 事实上,颜景泽的性子甚少会有热烈的情绪,危急当前亦如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83章:不要胡闹 宝石般晶莹剔透的柳眸弯起,带几两戏谑:“是,只不过照王爷的意思……在下面对别国异类,究竟是该保留呢……还是……保留呢?” 没想到会拿他的话来取笑? “那么大人以为呢?”姚澈直视他清徐而偶泛痞态的笑容,偏偏又似夹杂了暖阳那般耀目,被激了,也明知是玩笑,却仍不禁心乱频频,“如此,大人你……随便就好。” 冷然一笑,他两袖外拂,佻滑微敛,支着案面欲起身,颜景泽注意到他面上难以察觉的黯然,便及倾去,颇合时宜的将他的手按止在案。 半起的身子僵在原处,一时纹丝未动。 “好了……”隐隐一叹,颜景泽的目光在姚澈眼底落尽,他不动,他亦深望随他。 感觉那双温和的眸中复现主动举白的意味,姚澈凝眉,不免对其无从捉摸。 “有何高见?”他睥一眼案上相覆的两只手道。 “不敢……” “……” “不闹了,好不好……” “闹?”他居然认为他在胡闹? 闻及此字眼,下一刻手便从他掌下抽出,“王府乃庄严之地,颜大人莫弃谨言慎行。” 不是他挑出来的话题吗?一个“闹”字梗概了姚澈所有的不满与暗抗,纵然不愿明认,可自此早已被看透了心想,却是昭然。 都怪事态太过变数层出,连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洒脱,也被拘束。 不快至此,想要无谓看淡而不能。 一切始作该由他起,现却将是非指向自己,这实在是荒唐透了。 姚澈如是想着,言语疏冷。 不过手才拂离,紧又被白手套桎梏其中,“自然,在下时刻牢记。” “你……松手!” “王爷还是赏些时辰给在下,好容在下……细细禀来……”这风流王爷闹出脾气,竟是别样难驯,自眉宇间渗漏而来的亦刚亦柔,亦清亦媚的感觉,比之寻常妖娆,更蕴乖戾三分,叫颜景泽无处下手。 视线掠过他的白手套,姚澈并不作罢:“本王不喜强求,既然大人顾虑良多,也不必勉为其难!”说着用劲挣了挣手。 不能不怨这男人,比水还淡,比雾还蒙。 十余年相处下来,深知他力求处事极密以外,平日种种都似兴趣或缺,难习一手杏林之术,研至精髓反随时可弃,便只一个人,无欲无求,甚难猜透。 可想而知,哄人的那一套根本不曾领略。 “熠王不过是皇上拿来掩人耳目的,王爷应当要明白皇上真正的意图,留下那个人,未必无用,若能让皇上措手不及,王爷的困境便可迎刃而解了。” 执手沉述,略带求和的态度没有消除姚澈的强硬,话落一刻,他还是固执的甩开了颜景泽的牵握。 手是如愿撤回了,可心中却泛出几缕依依惋惜。 手心依稀留有属于他的体温,暖意融进,姚澈不由自主挑着眼角,偷偷睇他,也不懂自己是什么心情。 颜景泽神色无异,轻扬唇边一笑,“其实王爷也无需在此时焦急,那个人或许要比你我,更介意皇上的存在。” 不经意衔上姚澈的打量,使其匆匆移开面,他始终平静阐述着自己的观点,“看穿”了什么,也没有表示。 这一来,姚澈被弄噎了,一双漂亮的凤眸在他的视野里慌不择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84章:知无不言 “王爷?” “何事!” 姚澈忽而回应过激,颜景泽怔了怔,微浅的瞳眸像在叹气,而语气依旧如常,“没什么,王爷心不在焉,多说也无益,不如在下先告退了。” 他拢过袖子禀离,不想一旁递出了缓而不浮的声音,少有的正经:“烟雾弹已经抛出,他是疑心本王,还是虚张声势,本王若就此产生动静,定会适得其反……” “是以……” “是以,按兵不动。” 颜景泽又合手坐回,并无不认同:“你我自然不能动,个中之利害,王爷衡量的妥当。” “你还知道?”姚澈撇了撇唇角,“那方才所言‘稍作修改’,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在王爷眼中,此等隐蔽大计,从头至尾都仅含你我二人的力气吗?” 见点便概面,是操控全局之最忌讳,姚澈瞬恍,“你……原来你早就想好了?” “只是险中一搏的法子罢了。” 威胁已来临,他们不能再继续干等着坐以待毙了,先前云舒已帮姚瀛洗清弑君嫌疑,姚深偏又在这个时候封他王,很难说不是心意生变,何况他一向属意姚瀛,先前被盗走的密诏,上头的内容还不叫人心焦吗? 颜景泽无奈叹道,这法子,很像是摇摆后的决定,只有姚澈看得出,他目露高深,一定势在必得。 于是不配合的一冷哼:“大人很是机智啊,不知介不介意对本王透露二三?” “王爷哪里话。”以往共谋可是理所当然的事啊,他今日是怎么了? “本王也是病久了……想着输赢还未定,做什么都有心无力,自己谨慎些,才好留住你这大人物。”语末讽味明显。 赏他眸中缓缓跃上不屑,在那与生俱来的倨傲之色下,完全不会惹人反感。 可他只一味纠结,明明早有良策,却非要等他负气了才肯吐露,如此与他故弄玄虚,他怎可能痛快。 颜景泽平静的像一潭湖水,“在下惶恐,得王爷器重,在下必定知无不言。” 姚澈看向他,不带表情的一哼,没再说什么,多半也允了他继续阐述,只是待其开口之际,殿门从外让人敲响了。 “咚咚……” 二人视线交汇,随那叩门声也顿了两瞬,姚澈才拧起细柔的眉:“什么事?” “王爷,今年的青盏玉露奉来了,您……” “知道了!” 没想到竟然为了这区区小事专程来搅扰他,姚澈十分不耐道,没有多想便下令驱赶:“殿前戒严,退下去!” 外头人如何不知自家王爷的脾气,更清楚王爷与颜大人独处时,尤其厌人来叨扰,可是…… 转头,身侧一足以媲美王爷的男子,也正挑眉望向自己,“沈大人,您也听到了,我们王爷他……” “王爷他好像不大愉快,你先下去,我自己求见就是了。” “这……”若是王爷肯见客,他方才便直接通传了,还用如此声东击西的试探吗? 这个沈大人明知故为,全不理会他的送客之意,实在是不识相。 “王爷确定不先尝尝年后的新茶吗?还有颜大人……”仆从还未来得及制止,男子已上前一步,含着笑先声夺人。 “沈大人,你不能……” 仆从去拦,又被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拨开。 瞧其言辞嚣张放肆,似有不允便硬闯之势,然碍于身份,他并不敢对其过分动粗。 混小子好不守礼,更是胆大非常! 要不是了解到一些他在朝中的势力,便是惠王府的大门也不会容他进。 里头首先辨认出男子声音的是颜景泽,“来者何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85章:故人来访 姚澈用探究的眼光扫在颜景泽身上,后移至殿门处,暂思不语,那模样可就不如他那么自在了。 门外男子应道:“且算故人。” “何事?” “求见。” “既是故人了,又何须备礼而求?” 一言指向目的,立闻外头传来两声干笑:“有过便要请罪,请罪便该赔礼,只是寻常。” 隔着门,颜景泽喜欢他的直接豁然,也不自觉笑起:“按沈大人的话说,若是王爷推辞不见,岂非悖逆了常理……” “呵呵……臣不敢。” 听到是沈栖迟,姚澈的眼中闪过异色。 那个男人来做什么? 偏首,颜景泽优雅站起,旁侧颔首:“在下去看一下。” 启门,沈栖迟一身浅装素锦,贵而不艳,媚而不妖,似用美玉勾勒出的容廓,匀笑三分。 “颜大人。” 面对他还算客气的揖礼,颜景泽挑不出毛病,只是一见到他,便不可避免要想起那个丫头,自然心绪更繁杂些。 不知依依别过后,各自是否同样安好。 可那夜发生的一切,他从没有一刻能释然。 此刻再想,忽觉有些可笑。彼方是情深意切的夫妻,是眼前这人与其系的执手之约,而他那些大胆无礼的举动,除了给她带来为难困扰外,什么都不会有。 一种难测的愁郁染上颜景泽的脸,沈栖迟虽不透彻,但也不糊涂。 “颜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他摒除心内忧乱,一瞬又淡然自若道:“沈大人来得突然,王爷与在下都是没想到呢。” “臣未经通传,扰了二位了。” 姚澈在后方,紧言道:“未经通传是府里的奴才当差不小心,与沈大人有什么干系……” 殿门处二人侧身望去,只闻其声。 沈栖迟怎会不明白那话中的不友好,话面偏帮着他,内里对他此番前来,处处都透着敌意万分。 也难怪,有颜景泽这缜密之人随侍,晓谕背后那始作俑者是何人,他不会不知。 沈栖迟其表一派冷静自持:“王爷宽容。” “王爷,奴才……” 身后忽然响起方才那奴才心虚的声音,余光撇下,那人吓得跪地,双肩簌簌。 “你怎样?”柔弱翩翩的声音继续传来,“这简单的差事都做不好,你说本王留着你还有何用?” “这,王爷……” “领了银子自己走吧。” “什么……” 王爷这是要赶他走啊!仆从先是一懵,然后飞快叩头求情:“奴才知错!奴才知错了!求王爷开恩,求王爷收回成命!” 旁观这奴才大约太不愿丢掉这份差事,求情是又跪又拜,看得沈栖迟恻隐,也是不走运。 能进王府伺候可是天大的福分,倘若就这样被退了,他再上哪儿去找这么多金体面的活儿啊! 可姚澈也是预料中的不为所动,半点不容商量:“你是自己走,还是本王命人请你出去。” “王爷您大慈大悲,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吧!奴才再也不敢马虎行事了!” 颜景泽开口:“王爷……” “大人休要替奴才求情,没得自降身份。” 不满一句“别国异类”,未闻他清晰笃定的表态,姚澈终究怒形于色,猜到他要出言相帮以示自己那良善的心肠,他自然头一个撂话不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86章:肥水不流 沉稳不惊的性子让颜景泽不会与在气头上的男子计较,沉默便等同作罢。 一向亲密得宛若双生子的二人,也有如此斗气的一面?现在摆明了颜景泽服软相让,常理之余,不禁使沈栖迟心生些风凉,并非他落井下石,而是一直以来被他所定性为“城府难测”的五皇子,竟会轻易在外人面前露怒,甚至,迁怒颜景泽这“一军之师”? 他可不认为自己私下一手,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颜大人也是好心,”沈栖迟淡淡的笑,“此事是臣莽撞,王爷要责便责臣罢了。” “怎么沈大人以为有错不该处置么?” 是指奴才,更强烈针对他,沈栖迟脸上神色有歉,揖道:“臣不敢,只觉得有错折罪,也总好过重责失了人心。王爷,小事而已。” 里头风流云散的冷冷笑声:“二位大人都这么心善,便是在怨本王无情了?” “纵然本王不留情面,然脚下是王府,本王大小也算个王爷,不论何人,进了王府就该守王府的规矩。”姚澈是阴阴阳阳的调子,一点都不清朗。 等不及,敢在他面前强显踩在一条船上,眼中可还有他这正主? 说回来沈栖迟攻他不备,拿姚深之手扼了一记他的咽喉,颜景泽不恼反来做他的思想工作,还是“情敌”该有的处事作风吗? 被误判的两个男子不约对视,明显感到空气中的酸味较不久前,更浓。 沈栖迟早该料到,他连颜景泽都不依的,怎可能依自己?于是转眼附和:“王爷说的极是,重责之下才无人敢枉顾法纪,臣愚昧,至此方明。” 姚澈撇了撇好看的唇,于这恭维无比不屑,假到不行。 “嗯……既然王爷看厌了这奴才,要逐他,倒不如赐给臣,正好臣府中还缺个使唤……” 临安律例,伺候过皇族的奴仆不可再易主其他皇族,或意在避免皇族子弟们人口混乱,互通消息,迫奴仆们不得不尽忠吧。 而这其中,却没有提到不可被朝臣接纳。 颜景泽担忧看向里处,然后听到熟悉的冷哼,“废物利用,沈大人果真勤俭。” 那奴才在角落里窝着已不敢再求饶,不用多想,也构画的出王爷说这句话时,别扭的容色。 空气便静止了半刻。 还是颜景泽瞬虑良多,郁闷的笑:“王爷总是这般爱开玩笑,难得沈大人来,还是先请进去好好招待着吧。” “方才听你说今年的新茶到了?”他看向地上的奴才,话头带到他,他一时反应不及:“啊?啊……是,是到了,但其实是沈大人他……” “那还不快去沏茶,愣在这儿,还想等王爷真的处罚你不是?” “啊这……”他顿了顿,不闻姚澈施令,“奴……奴才明白了!多谢王爷大恩,多谢王爷大恩!” 喜极退去的奴才脚步匆匆不稳,好像意识到是颜景泽替王爷做主饶了他,虽不知为何王爷没有再反对,但能躲过一劫已是无暇顾及了。 沈栖迟心下轻蔑,暗忖他还是最听颜景泽的。 颜景泽引请他进入内室,自己则过去掩紧了门。 里面姚澈手臂支在案上,凤眸微合,显得轻视以及不齿,“沈大人,别来无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87章:先手为强 病体初愈,二人的气色都不大好,相视眼下浅浅的灰影,以及略白的唇色,激不起彼此半分同情。 同样是自作自受,要招惹麻烦,这便都是不可阻挡的祸端。 病色遮不住沈栖迟眉飞张扬,见到姚澈,膝也不弯,面也不俯,就只粗粗拱了拱手:“托王爷洪福,一切无恙。” “大人自己随便坐,”他越是恭顺,他便越觉得他没安好心,“不知今日来此,又有何妙计贡献?” 沈栖迟真也随意席地,毫不客气的在姚澈对案落座:“妙计能安天下,助王爷一臂之力,本是臣分内之事,相信王爷早已久待难安,所以臣特来此,力解您之烦恼。” “哼……大人这一臂之力,倒着实吓了本王一跳。”眼前这人无礼无义,偏偏身长如玉,风雅倜傥,叫他无法起身划烂他那张得意忘形的脸。 “怎会?王爷是未来的真龙天子,有什么是您还承受不起的吗?” “你……” 姚澈不仅气结他狂妄的话语,更讶异他旁若无人的将某些话宣之于口。 异色席卷眉间,颜景泽迈回见到凝眉的姚澈,立时俊颜隐了一半在阴影中。 “沈大人究竟心中做何想法?” 这句话是颜景泽替姚澈问的。 气氛有了微妙之变,沈栖迟抿唇,又轻笑:“只要能达到目的,何必计较运用何种手段呢……” “臣正是知道王爷心肠仁厚,颜大人又是医者仁心,若真按照原定计划来实施,那登高望远,受人臣服的快意……王爷要少享几多年。” 言罢,一双永不露疲倦的美眸定格在姚澈眉心。 “放肆。” 颜景泽鲜有冷沉的喝道,他竟把自己的私自妄为定义得如此冠冕堂皇。 尽管这三个男人最终的企盼都遭人控诉,但沈栖迟急着越俎代庖,首先会引发物议。 “颜大人为何不平?王爷吗?”他睨了一眼颜景泽,目光又倒回,仔细欣赏起对案之人:“王爷似乎并没有责怪臣的意思啊。” “王府重地,沈大人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为宜。” “那……真是失敬。” 颜景泽紧挨着姚澈坐下,不欲避嫌,“先前沈大人一直隐藏锋芒,作一副全无可取之处的模样,时至今日,王爷与在下才恍然,原来大人这般用人如神,乃蕴锋刃于无形的谋事之才。” “大人谬赞,臣再如何谋事用人,也都是为了王爷,为了自己。” “那么熠王复位,又对本王有何益处。”姚澈心下一片揣测,倒不信他能驳出何等理由。 “熠王复位无益,而后王爷若肯容臣应对,便是有益,这其中的得失利害,尽在王爷一念之间。” “你敢威胁本王?” “臣岂敢。”沈栖迟眯起魅色暗藏的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几乎处在同一水平线的二人,“大势所趋,臣不过是抢图一个畅快,非如此,长夜漫漫,王爷又预备如何除掉未知的后起之秀们?” 后生可畏,身上正经流着皇室血脉的男子,可不止眼前的姚瀛。 换个角度,姚深年逾半百,还能鼎盛多久谁也无法估量,倘若再春秋个一二十年,那些襁褓中的皇子逐渐成人,更多不确定的因素产生,才是对他姚澈最可怕的威胁啊,便说昨日,不是才平安诞生了皇九子吗? 先下手为强?姚澈歪着脑袋,纤颈露出优美的弧度:“怂恿本王逼宫,罪名可不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88章:谈判为主 “这怎算得上逼宫呢?王爷智勇双全,运筹帷幄,该是他有心无力,退位让贤才对。” “呵,”简短两句话,已经完全撕去遮掩,让不属于他的野心暴露无遗,姚澈听后怒极反笑,几乎是随心脱口:“口里贤能,到底是指本王,还是你沈栖迟……” “王爷在说什么,”沈栖迟惫懒的抬眸,“臣不是很懂……” 俊美男子的视线无辜更无隙可查,容得你看去深处,却根本看不透。 话说到这份上,再装糊涂可不太矫情?可他偏要矫情。 “是么,既不懂,那本王只好送客了……”姚澈压抑住二度撕碎他面目的冲动,喘息的动静极弱。 “相信臣来此前,颜大人已向王爷述意一二,臣便不再多言了,臣来,只为请一道王爷全权授命的旨意,请到就走。” “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 沈栖迟状似疑惑得一本正经:“臣受招于王爷,所言句句是诚心,王爷您何出此言呢。” 纵然他笑得何其无害,也平不了姚澈心内,养虎为患的恼怒情绪逐刻递增。 千算万算,算不到今日陷他进退维谷之人,是昔日他最不屑入眼的,更不敢想,从前那些比他淫乐更甚的混账模样,有多少可能也与他一般,只是障眼法。 思及此,危机感上涌。 察觉到姚澈冷面,颜景泽也坐不住,“沈大人这哑谜打的彻底,可惜王爷也不是只扫门前雪的主子。以大人现下的身家掌权,如何不知,王爷早莫奈你何,所以有些话藏得太深,反而会让人怀疑大人的诚心,又何苦呢?” 沈栖迟撇开挡在眼角的一绺发丝,视野将颜景泽笼罩,仿佛透过一双柳叶眸,便能完整知晓他心中的构图。 温如涧溪的眼底,一旦和上了犀利之色,便是要决裂的开端。 可无奈,沈栖迟一直没有把握与颜景泽公开对立,成为铁定矛盾的双方。 因而这场会面,还是只能以谈判为主。 心历千绕,被沈栖迟简而化之的一笑带过,“颜大人的话很有道理,只是臣万不敢作此想法。” “不敢想,就不敢做么?”姚澈的语气古怪至极。 “臣是一心效忠王爷的,王爷请明鉴。” 这句话立刻让姚澈倍显难堪,“明鉴?你眼中早就没了本王,还这般惺惺作态与谁看?” 沈栖迟不置可否的看了一眼颜景泽,选择默然不语。 “你的兄长如何抱病,你的父亲,又有多久没出现在朝野视线中,这些你比本王清楚。不过几月,你便架空了父辈朝堂的权势挪为己用,还打量着本王不知?本王是天家之子又如何?今时今日再提胁诱笼络,谁人比得过你?”受到无视,他等不及戳穿他的假面。 事实姚澈说的不算冤枉他,却也不都是他本意为之。身在其中,各方接踵而来的困顿碾压,是姚澈这客观定义无法诠释准确的。 “子承父业,长兄有恙乃飞灾横祸,无人能料。臣身为沈家子嗣,不过是遵父亲心意保沈家尽忠站稳脚跟,若因此使王爷误会,是臣处事不严谨。”沈栖迟淡雅的笑道,谁也猜不到他笑下藏着几分真。 “好一个子承父业,岂非体面的话都叫你说尽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89章:一并清障 “王爷不爱听‘子承父业’这个词?啊,那臣改改便是了,”他眉一挑看向对案,虔诚的言语却似麦芒般尖锐,“或者王爷欲听何言,得您允许臣都一一挑来,不会不顾您的体面的。” “沈栖迟你……” “王爷稍安勿躁。” 事无所谓的姚澈居然被这三言两语给激怒了,分寸尽失,便要拂袖起身,颜景泽赶忙伸手,握住了他的,“沈大人玩笑罢了,王爷怎么还当真。” “颜景泽!”他侧目低声咒怨。 “贵体初愈怎可大动,有什么,都让在下代劳。” “放肆……” 不顾一旁姚澈反对,掌心紧握,凝视沈栖迟道:“沈大人善于争夺自己想要的东西,无刃加身却可只手清障,还十拿九稳,就算偶尔有一二天命难违,无法拥有的,也懂借他人之手,为自己扭转可能受制于人的局面。” “在下很庆幸,当初曾援手大人,才不致英才薄命。”颜景泽颇为镇定,连语调都不带任何起伏。 沈栖迟难以驾驭,无疑是惠王之祸,可方才这番话似乎透露了颜景泽欲力挽狂澜的想法。 “颜大人的救命大恩,臣铭记在心。” 但若想以此迫他改变主意,那他只能忘恩负义了,“所以臣会尽自己所能协助大人……还有王爷,达成目的。” 原来他主动投诚并非真心臣服姚澈,只是在报颜景泽昔日相救之恩? 姚澈听明白了,眸中即刻杀意浮动:“怕就怕……本王天命所归,来日所期已与你产生分歧,这一手牵制不成,是否就该一并清障?” 存在威胁的人从来都不必留着,他是他更是。 含沙射影的话一经出口,像点燃了姚澈的引线,使他从没有一刻如此刻这般想要马上除掉那颗眼中钉。 “王爷想听真话吗?”面对“死前”被问的最后一问,沈栖迟斩钉截铁的问回去。 “你说呢……” “呵,臣以为……王爷实属多虑,庸人自扰。” “哦?为什么。”美妙跨越性别的面上,含着鄙意的笑。 “因为无论如何,都不存在牵制不成的情况,王爷想要臣死,也没有那么容易。” 笑容在静默中慢慢加深,半刻,转变为异常放荡的笑:“哈哈哈……” 如同听了极好笑的笑话,姚澈琅声,一时笑得神行俱颤。 沈栖迟装作听不懂笑中的嘲讽,勾起唇角,只还以浅笑如玉。 待他渐止,颜景泽瞥去,若有若无的显露一丝沉冷:“大怒伤肝,大喜伤心,在下叮嘱过王爷切忌情绪起伏过大的。” 姚澈喟然一吁,有些不耐:“知道了,别小题大做……” “是王爷一如既往的贵人健忘,在下惶恐,本有责引起您的重视,望恕叨扰,再者……” 倏地,话语顿住。 两个男子不约驻目,只见颜景泽默不作声,目光郁涩的自姚澈面上扫下。 “再者?”秀丽的拂烟眉蹙起,他困惑道。 颜景泽屏了屏息,心往下沉,呼吸微紊:“王爷仪表欠妥,不怕客人笑话吗?” 姚澈闻言把头一低,又听其令声般:“把衣裳穿好。” “……” 从沈栖迟的角度望过,姚澈一如寻常,身懒如猫的倚在案上,满面厌世,起初微微敞开的领口,或经他不顾形象的大笑后,更低划了两个度。 随其素来轻浮对外,肤光半泄的这幅模样并不惹人反感,比起沈栖迟优雅精致,他于邪魅惑人的方面不逊分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90章:发生争执 姚澈躯体一僵,理智上就不愿听从,然余光睇见沈栖迟面上模板一样标准的笑容,心下竟泛起酸意。 颜景泽责他一句失礼本不要紧,怕沈栖迟心存奚笑,也罢了,可若不济些,是否便有尊敌贬友之嫌疑? 是了,若非如此,他今日种种阻他言路,却附和沈栖迟的言行又要怎样解释? 思绪斗争间,颜景泽早已另启话题,“平心而论,沈大人这步暗棋走得王爷与在下措手不及,在下愚昧,无力转圜,不过……与其高谈阔论助王爷谋利,在下更愿相信,大人只是想自保。” 他自称无能,还一副商讨的口吻问沈栖迟:“看在往日交情,大人可愿将真实想法略略告知?” 姚澈见他如此抬高那男人,连自己的身份都不顾了,所谓交情?说得好似他俩才是相识十几年的知己啊,蓦地,才沉下去的酸意又窜了上来。 他沈栖迟算何许人也,也值得你颜院判放低姿态,去迁就他,只求撬开他的口? 姚澈压不住心内的躁郁,紧接答了他道:“自保?还是借刀杀人啊?” 余下二人一茫然,各自面容有异。 “王爷,您累了吧,若觉疲于琐事还是先差人伺候您回寝殿?”颜景泽目不视他,明显察觉语气放冷。 连沈栖迟都瞧得出他在帮姚澈向自己打人情牌,眼下情势不睦,再去追究他反咬一口的罪责已没有意义,真按照姚澈心意一拍两散,弊大于利是显而易见的,也唯有力表合作诚意,才能双赢双收,尽量避免自身损耗。 在这节骨眼上唱反调,有多糊涂?难怪颜景泽脾性再淡,也要不高兴了。 先是贬他,这会儿索性逐他回避,姚澈实在难接受,几乎跳脚的怒呵:“颜……” “罢了,二位主儿。”对于他二人的争执,沈栖迟听都不想听,“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臣无言可辩。” “沈大人……” “你当然无言可辩,本王何尝冤枉了你?”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现在是怎样,两个人联起手来排挤他不成? “王爷如此心浮气躁怎么还能议下去,”颜景泽不想把偏见带上谈判桌,难堪,更得不偿失,“在下只得告退了!” 而后起身,转对沈栖迟悻悻提议:“在下欲邀大人府上一叙,不知耽不耽误?” 一听二人要独处,姚澈疾言道:“此事有权发号施令者唯本王一人!你敢擅自……” “在下只是邀沈大人一同谈论诗书,半点不关乎王爷那泱泱大计,王爷也无权干涉吧!” 该死!从前与颜景泽品茶抚琴,吟诗作赋的人从来只有他一人而已,这个沈栖迟凭什么? “谈论诗书?好啊,本王当然无权干涉!”他身躯半正,支在座椅扶手上,一派散漫且不可理喻道:“但这里是王府,本王没有点头,你们就不能走!” 颜景泽不怒不笑,冷冷看向他:“王爷想要做什么?” “不是要谈论诗书么?”只见他纤指修长如玉,往案上重重一叩,“就在这儿给本王谈!” 颜景泽抿唇成线,视线锁住身侧之人丝缕不松。 真奇怪,明明是他主上为尊,为何会被颜景泽那薄情的眸盯得遍体发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91章:留下手令 定是他从前太过重视他,才惯得这男人没大没小,敢在外人跟前拆他的台。借沈栖迟一句话,他是王爷,是临安未来的天子,纵然颜景泽对他助恩厚重,也不该自恃己功,眼中越发没有他这主子。 眼见较真,殿内变得静如寒蝉。 沈栖迟实在是拿这矫情的王爷没有办法,才多大点事儿,值得口角干戈吗? 默然轻叹,他起身揖拜:“臣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些事未处理,怕是要辜负颜大人的盛情了,臣……” “不许走!” 姚澈的声音如棉絮藏针,柔中裹着锐利:“要走也是本王走……二位既然醉心词赋,本王理应为你们腾个地方。” 沈栖迟告退的动作顿在那儿,片刻收回,“王爷不用麻烦了,今日已出来许久……” “本王应该有权暂留沈大人吧!” 去意难禀,此刻想避开他二人的矛盾俨然是有心无力。大小是个王爷,颜景泽不为所动,他身为人臣又有何理由明着抗旨。 姚澈细眉半挑,同样迎上颜景泽凛然的眸光,四目相接,其中深切复杂而甚难形容,道歉……道歉啊。姚澈不断在脑中企盼,只要他肯向自己服个软,再说两句好听话,他便立刻坐下来与他们好好商议,天知晓,他何尝舍得剑拔弩张的对他? 可是,僵持了好一会儿,颜景泽都没肯给出这个台阶。 原来他在他心中也没那么重要的,是吗? 姚澈极淡的移开注视,悠然卸去满身紧绷,垂眸,玉指曲起,扣住案面立起了身,又慢慢踱离座位,于是殿内三个男人便都是站着的了。 “没谈论完前,一个也不许离开王府。”扔下打破沉寂的一句话,他轻捋宽袖,故作潇洒的迈步离去。 “慢着。”才踏出两米,颜景泽忽然叫住他。 “怎样?” 冷峻的语气中窃喜暗涌,这回总该要来哄他了吧? 如许想着,便背对二人站定了,不曾回头,只手前负,不经意间将一圈袖纹攥到变形。 “王爷要走随意,还烦请将手令留下。” 姚澈的面瞬息笼上黑雾,没想到会事与愿违,“手令?” 念出这二字,恍然之间脑中的条理才分明起来。 “本王有何理由听你的?” “难道王爷想功亏一篑吗?”颜景泽平静的问。 “怎么?连你也要威胁本王?” “一张手令,何谈威胁?王爷若执意不留,在下也无可奈何,不过在下还是希望王爷莫要失信于人。” 姚澈不安迭迭,回眸斜睇着他,明显像在追问。 见手令如见书令之人,其用途不必多加解释,颜景泽不顾他愠色满面,开口向他讨这东西,心意便如此决然吗? “景昭十六年立春,曲熙殿内帐帷相隔,王爷亲口许下的承诺,可还记得。” 可还记得? 姚澈心下寂然一痛,波及他眸色暗了又暗。 那年那月那日那时,本无交集的两人,一遇关联,那般似阴谋更似命运的指引,他怎会不记得! 回忆倒退时他没了言语,任惆怅绕上他的眉心,闪烁几许,不肯退散。 景昭十六年,皇五子刚满十三岁。 皇五子生来最晦暗的一年,是贤贵妃没能熬到春雨来袭,也没能熬过妇人三十的分水岭。 妃死子恙,皇五子终于悲念成疾,一病不起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92章:过往困境 贤贵妃薨,皇五子失了天子宠妃这个靠山,便人心渐散,众人心照正宫趁人之危,于暗中施以压迫,强制孤立,遂不消几日,皇五子在皇室的权位已名存实亡。 饶是如此,难阻天子爱屋及乌,时常偏宠,正宫为子息计,煽动后宫诸妃群起妒恨。 打击暗害随之涌来,使其每度一日都举步维艰。 时至立春,曲熙殿终于完全笼罩在一片漆黑中。 “殿……殿下,没烛火了……” 说话的是从前贤贵妃宫里的掌事太监。 旧主薨,连带着曲熙殿的奴仆都被遣走,他明白,赵氏就是要小主子自生自灭。 “公公……你走吧……” 榻上传来的声音轻飘飘的,间隔着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太监摸黑过去跪在了榻边:“殿下,老奴不走,老奴答应了娘娘一定会照顾您的……” “我时日无多了……就算皇后再厌恶我……也会按例为我治丧的……你放心吧……” “殿下!您不要这样说话,太医都在外面等着,老奴这就去把他们传进来!” 羸弱的笑声响起,是对自己落魄处境的嘲弄:“宫里……什么都没了……还哪来的太医……” 内务司遵了皇后的旨意,早已将曲熙殿的用度克扣殆尽,一支见光的烛火尚讨不到,又怎么会有太医敢来为他医治。 “咳咳咳……”黑暗中,皇五子忽然剧烈咳喘起来。 “殿下,殿下!”老太监急忙过去将他扶起,不想手背忽感一热,接着便有什么顺着皮肤蜿蜒而下。 一股血腥味儿在墨色中弥漫,他心似被揪紧,手颤抖着,隐隐发烫。 殿下……怕是不成了。 倒在怀中的孩子渐渐变得平静,告诉他:“公公……我要去找……母妃了……” “不……”老太监止不住哽咽的唤:“殿下!殿下……您不能去……老奴不让您去……” …… 皇五子弥留,老太监却再一次被拦在了太医院的门外。 值守侍卫恼极了他的死缠烂打,话不多言,只用武力解决。 “滚!” 老太监被几人踹翻在地,满面血污。 明知一定是这样的结果,他还是要拼死求这最后一次,为了娘娘,为了娘娘唯一的孩子,即便是豁出他的性命也无不值。 他踉踉跄跄,再度艰难爬起,可惜身子骨受不住伤痛,还未站稳又向一旁倒去。 “哎,公公……” 感觉有人扶住了自己,他费力的抬眸,模糊不清的视野中映入的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男性面容。 “这是怎么回事?”男子责问守卫们。 “颜公子,是这阉人想要擅闯太医院,奴才们便教训了他一下。” 闻得那极度不雅的两个字,男子有些反感的蹙眉:“擅闯?可知道是何原因吗?” 瞧这老太监鼻青脸肿,身上手上都是血迹,可知他们下手有多狠。 守卫开口欲禀,老太监宛若路遇救星,无比激动的扯住了男子的袖子:“颜公子?你是颜公子!” 男子一怔,不明他为何情急至此,但还是颔首礼应:“敝姓是颜。” “那你是不是从天御来的!” “大胆!敢对颜公子无礼!”其中一守卫扬刀吓唬道。 “在下的确来自天御,不知公公……” “扑通!”听了这话老太监一蹴低伏,双膝重重触地发出闷响。 “这是作何?公公快请起!” “老奴乞求颜公子大恩,救救我家小主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93章:不听劝告 曲熙殿虽然一直被压榨,消息不通,但前几日天御国进临安朝贡,阵仗浩大,妇孺皆知,老太监也有所耳闻,此来除了进贡了大量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外,更惹人注目的是,老天御王将自己的外甥留在了临安任职。 老太监听过此人,不仅仅因为他皇亲尊贵的身份,而是其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在医术上的造诣就已超乎寻常。 所以,他一定有本事救活殿下的! “公公先起身,在下若有所能必定倾力相助……” “啊,老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没成想他答允的如此痛快,老太监不敢信,欣喜至极只知连连叩首,倘若殿下真能获救,他这顿打受得也值! “公公不可行此大礼!” 守卫们听出男子话中救助之意,竟不顾身份上前提醒:“颜公子三思!不可听从这阉人胡言!” “为何?” “皇后娘娘有旨,任何人都不准许给五殿下医治,否则便是跟她过不去!” “五殿下?”捕捉到个中侧重,委实觉不合理:“既是殿下抱恙,太医院职责所在,怎有放任自流的道理?在下怀疑……这真是娘娘的旨意吗?” 自然不会是明旨,否则传入皇上耳朵里,可不遭了大殃。 姓颜的小子身份特殊,瞧着像个认死理的,不好与他说太多。 思至此,守卫又换了一种说法:“奴才为公子考虑,与皇后娘娘作对绝无好处,奴才相信娘娘也是不愿见到公子在异国他乡寸步难行的。” 守卫面上有明显的警告之色,难道真当自己是条地头蛇了? 男子先有沉默,表情微有深思。 老太监见他不做声,以为他是怕了皇后,心意产生动摇,急得几欲泪目:“颜公子!只要您肯施以援手救救殿下,老奴一定向皇后娘娘禀明情由,以死谢罪,绝不会拖累公子的!”说罢身子低伏,叩破了额:“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凭你?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守卫不吝数落。 男子何尝不知他们是仗着皇后的威势在威胁他,拿着鸡毛当令箭,便来挑衅,他不为母国的尊严,也要为自己身为医者,绝无立场向此种恶权垂首。 “公公起来,在下何曾说要见死不救了?” “颜公子……”老太监被他扶起,面覆迟疑。 “多谢几位特地提醒,在下心领了。” “公子如此说,是当真不把皇后娘娘放入眼中吗?” “在下不敢。”男子雅面波澜不兴,融于夜色,较平时稍为清冷。 “公子妄受这阉人怂恿,辜负皇后娘娘一番好意,就不怕皇上知道了,要迁怒公子……”狐假虎威的守卫见他不识好歹,竟搬出皇帝来。 男子可笑其辨势不清,脆声笑出:“惊动圣驾自是不妥,可若这惊驾之事关乎皇嗣安危,便少不得要下旨调查了……届时,皇上是信皇后对在下的好意呢,还是信其实是有人欲在暗中逼害自己的庶子?” “你……!” 守卫竖着眉毛,恼之嚣张偏偏无言反击,男子也不逗留,未置一瞥。 “颜……颜公子?” “烦公公前头带路。” …… 越走越黑,止步曲熙殿前,已无半盏引路的灯。 “公子……”男子的仆从拎着药箱,眼见皇子宫是如此萧条景象,不由发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94章:用不用药 方才公子得罪了太医院的那几个守卫,看着多半是皇后的爪牙,打狗忌主,那正宫娘娘颜面受辱,必不会轻易作罢。 他实在担心,公子初来乍到根基不稳,难测往后是否也会穷尽至此。 “我记得姐夫送来的日用不少,你去拿些送来殿下这里。”男子好像丝毫无虑,从仆从手中接过诊箱。 仆从看了一眼老太监,犹豫说:“可是公子……” 被夜色临幸的曲熙殿彷如一个隐蔽的黑洞,前方半启的殿门,巨口向外探手,男子望之,深难见底。他却不懂,如是景象下掩的竟是座皇子宫。 “照我的话做。” 勉强等来一盏烛火,男子就着夜风流窜间忽明忽暗的火光,只身迈入。 皇五子于病榻,喘息频弱。 素白的锦履行覆冰黑的石面,渐感一缕寒意延展。 “母……母妃……” 空荡荡的寝殿,因外来一缕光源被映照得更寥落,仿佛久无人到访,仅仅是锦鞋触地的脚步声也显得格外突兀。 喃喃自语后,又是沉寂,男子清晰听到自己匀速的心跳,跟随手中简易的灯盏,微微起落。 榻边,随手搁下照明,看清了四方帐帷围得严严实实,他呼吸稍屏,拂开一探究竟。 “母妃……儿臣……儿臣……” 光线极弱,蜷缩在床榻中的孩子满面薄汗,呓语连连。 俯身探了探那孩子的额,倒是不烫。 凝神望去,薄被下纤瘦的身躯颤栗不安,可怖的梦魇与那些病痛一样纠缠而来,无法摆脱。 男子扣住他乱舞的手,轻诊脉象,半息后沉道:“今日遇到在下,是殿下命不该绝。” 皇五子醒来的时候,已是后半夜。 暖色的烛火在寝殿一角散着热,眼前是他不曾预料过的光感。 “公公……”他有些慌,身躯辗转发出动静,“公公……” 这殿里杳无人声,老太监若没有陪在他近侧,必是为他求医问药而遭了暗置! “公公你在哪……我……咳咳咳……”扶着床栏起身,视野中突然晃入一袭白影。 “谁在那!咳咳……” 待他咳喘止息,白影才从昏黄的光晕中转面,静然答道:“公公没事,殿下不用担心。” “你是谁……”他喘红了脸,有气无力的质问。 瞥眸见那孩子手指向自己,模样狼狈,男子便有点想笑:“我是谁不足挂齿,重要的是殿下可知晓自己的处境。” “你说什么……” 莫名其妙见了光亮的曲熙殿,莫名其妙不见的老太监,还有莫名其妙出现在他房里又对他说这莫名其妙的言语的男子? 太多疑问堆在他眉间,隆起小山。 男子不应,只迈步向他走去:“这一剂药下去,殿下未必能痊愈,只是撤掉的话,殿下便一定会死,要不要用这副药,全凭殿下自己。” 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能听懂什么。 可是即使不懂,也能感觉到这个陌生男子并无恶意。 光线渐渐被男子丢到身后,身影在地面被拉长,才要定睛仔细看他,手中便被塞进了一样东西,然后是他清晰无波的声线:“想明白了,明日来找我。” 垂眸,见到的是一张行宫通行的令牌。 能行宫而居的只能是受皇帝礼待的客人,这个男子衣着十分简素,身份却这么高贵? “你等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95章:帮他自己 “殿下想明白了?” 皇五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确定的弱弱试探:“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帮我?” “帮你,”男子的目光落回他面上,苍白的病容,轮廓清秀,五官更是精致漂亮,胜过少女,叫这么个男娃病死了岂不可惜? “我是帮我自己。” “什么……” “因为我知道,我的处境在本质上,与殿下的并无不同,救活殿下,只是给自己找一条活路。” 这样的理由实难使其信服,他扬手,几乎费了全部力气,将宫禁通行令丢到男子身上:“你是皇帝的贵宾,怎么可能沦落至此……你……你不过是替皇后来看看我……如何苟延残喘,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玉碎,与地面碰撞出刺耳的声响,长夜寂然,殿宇萦绕,听着格外骇人。 男子的神色复杂起来,踩着碎片上前,捏住了皇五子的脸:“我早说了……这些殿下都不必知晓,方才我的话没说明白,现在便直白些……” “你要干什么……”脸颊两侧的触感异样,并不似寻常的体肤,他恼了,想甩开却没有力气。 “眼下摆在殿下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顺从皇后心意,不日便失救而死,”男子徐徐俯身,凑过去冷眼提醒:“只要断了殿下的医药,便可轻易置你于死地,你……甘心就这样死吗?” 皇五子的脸在烛影中白得像一张纸,“什么……什么意思?” “还有另一条路,便是与我合作。” 凝眸,迎上男子清冽的目光,烛火摇曳落在他眼里,似生出点点跳跃的星光。 这一眼,深望对方,一个稚气未脱,一个风雅初绽,都不会想到只一眼便牵动了往后十几年的光阴岁月。 颜景泽是天御送来的质子,临安以他相胁母国,生死早非己定,此等境况并不比皇五子来得优容,既然无法改变已定之盘,那唯一的法子就是掀去现有的操盘手,取而代之。 不确定怔了多久,直到脸被松开,他才后怕一震。 能不能相信他? 正如他所言,横竖都逃不过一个死,比起未来不知命陨谁手,此刻死去真也太不甘心了。 母妃之死,皇帝皇后,还有这宫里所有趋炎附势的人皆有份参与,他难道不该为母妃雪恨吗? 皇五子喘咳加剧,体力难支的跌在榻上,脑中沉思一字一字绕上心头,扼住了他的呼吸。 他其实那么恨啊,为何先前只想要一死了之。 男子不理会他的病症,略显冷漠:“你要明白,这宫中除了我,再无人会来帮助你,你的病虽重,也并非无药可医。” “我……我的病……要紧吗……” 男子没有任何情绪表现:“要不要紧,就看你容不容我下这贴药。” 话音一顿,终是从皇五子眼中掠及了半丝求生欲,说明他还有希望。 “公公在敝处,皇后暂动他不得,明日此时,我会再来的。” 半落的帐帷后头,很轻很轻的声音绊住了男子的步伐:“我相信你……你保我性命……我……我从你之意……” 那幽幽甚至有些缥缈的话语,风吹即散一般,却字字敲打进男子的心中,忽而迷茫不已。 脚下这片陌生的土地,这样去走究竟对不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96章:计变开端 姚澈的骄傲,是被这段记忆浇熄的。 因为一句“我相信你”,颜景泽便护他安好直至此刻,初见互不了解,甚至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想当初也不知何来的胆子。 可如今,颜景泽要他守初见之诺,从其心意,心底不自觉游上淡淡的排斥。 转过身,姚澈眼帘微合,自襟中懒懒翻出一枚四方玉牌,丢在案上,便一言不发的走了。 沈栖迟没有错过他刻意掩饰眼底流露出来的苦涩,仿佛厌恶到极致,却又那么无可奈何。 他不清楚这二人之间有何过往,亦没有兴趣,垂下眼帘,见到案上玉牌有掌心大小,正中镂一“澈”字,字体清癯,甚是潦草。 “沈大人,旨已请到,话便不多说了。”颜景泽拿起玉牌,全没失态的递给一旁。 沈栖迟欣然接下,拢到袖子里,“多谢大人。” “以利相聚,不必言谢。” 见他起身向外走,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沈栖迟便好奇:“如何不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人可是在这一点上极好的襄助了王爷。” 颜景泽脑中一直转着姚澈离开时的样子,竟不看自己一眼,也不答,无谓得叫人生疑。 也许……这件事是自己太过分了? 理不出头绪,他愁云暗布道:“不疑,不问,不是就赞同你的做法,拜你所赐,是无法可施。” “大人快人快语,是而,迄今之法若得周全实施,恐还有一事需大人代为打点。” 颜景泽聆听不耐,亦似早心中有数,道:“他那里我自会言及的,至于他点头与否,你要摆平的另有其人。” “谁。” “令夫人。” …… 近郊行宫。 华灯初上,一路来人流都很疏,马车才进入行宫管辖之内,立刻被拦。 驾车之人勒马太急,厢中二人不曾防备,皆是一晃。 车帘被撩开一角,热浪涌入,匀拂上面。 “什么事?”沈栖迟忙扶住身边的女子,沉声发问。 “二少爷,到了时辰宫禁,他们不让进。”凌岸面掩黑巾,墨发墨眉,星目隐愠。 “说明来意。” “说了,其道传王的旨意,嘱您明早再来。” 透过车帘,沈栖迟见到不远处守卫整肃之状,明明也没有去通传,便速回绝了他们,很显然早就受了命。 凌岸冷冷不悦的添说:“竟敢假传王命,随便敷衍咱们,二少爷……” “哎,这黑灯瞎火,没准是凌护卫从头到脚掩得太多,不讨人家喜欢呢。” “什么……”凌岸一噎。 本以为被拒之门外他定要恼的,谁想还有心情玩笑。 “喂!都说了王上谢客,你们怎么还不走!”守卫见回绝无用,上前驱赶。 凌岸见不得盲目嚣张,直接掐住了那人的脖子:“语出不敬,你就该死。” 后头众人见状,一瞬亮兵,全部指向他。 “凌岸,不要乱来。” 转面,见沈栖迟搂着佳人下了车。 守卫见他怀中拥着的女子姣美异于常人,立刻面色生变,也不顾同伴仍受挟于人,改口疾问:“贵人……贵人可是姓云?” 云舒依在侧肩,浅笑不语,只待沈栖迟应:“劳国君垂询沈某之妻,不知有何指示?” “贵人既是云小姐,王上吩咐奴才们好生请您进去!” “便只我一人?” “是。” 她故失落的轻摇头:“那罢了,外命妇不宜单独面君,我们还是改日再来吧。” “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97章:别无他法 他们听了王上的旨意,若是有位姓云的女子前来拜访,无论何时,必要妥善请进来的。 其实谁人不知,先前一夜,这位云小姐携爱卫将这行宫搅出了多大的动静,然而王上却是不追究,还这般殷殷盼待着她再次到来。 此刻因三两闲杂人等容她来而复去,不知王上意愿难圆,要如何迁怒。 “云小姐留步!”那人面有难色的唤,又打量那凌岸欺人太甚,必无守矩之可能。 多方难调,他只得从了云舒:“三位请偏殿稍后,奴才去回禀王上。” 云舒转身,自他怀中轻挪开,边行边道:“有劳。” 伴随众兵刃回鞘的声响,凌岸甩开手中钳制之人,目蕴寒意的紧跟其后。 沈栖迟潜声揶揄:“如今舒儿的面子真是比我大了呢。” “又来笑我,仔细叫你今夜有来无回。” “我才不怕,”他揽她向自己靠了些,言语间有丝丝心疼,“我只怕……今夜终成了,你便要……” “我也不怕。” 知道他要说什么,云舒抬眸,凝视他露出微笑:“不是说好了,都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吗,你知道……无论结局如何,你我……只得如此为之。” 沈栖迟看她笑颜虽娇,却带着忧愁,怎会不懂她的委屈,可是也正像她说的,危机正隐藏在安逸下,他们早就是四面楚歌之境了。 沈栖迟心中默叹,压下倦色点点头。 今夜之行是必然,成败尚未有定数。 时隔半月,再次见到云舒,左聿显得有些不在状态。 隐约企盼,在脑中设想了无数次的美好重逢,煽动着他的心没有一日清净,那种被牵引又似被揪住的感觉,叫他根本无法淡然。 当守卫来报时,他天真以为扰乱他心的情绪终于可以得到慰藉了。然而事实告诉他,即便身在高位,也避不开谓作痴人做梦的低俗想法。 此刻在她身侧的那个男人,是多么刺眼。 “国君万安。” 自照面,他只留意那男人的圈揽半刻不曾离开云舒,纵是夫妻,他也难容举止太过。 云舒屈膝万福,视线毫不躲闪迎上左聿的,应属旧人初相见,有片息的驻止。 浓眉斜飞,眸狭轻挑,只一袭湛蓝华锦裁体衬肤,犹如以玉颜色匀润的男性面容,完全媲美此前脑中的构画。 天御男儿多雅然,比起颜景泽那性子淡泊如朝露,云舒觉还应具有的属于王者的尊贵自持,气宇凛然,他亦不吝兼备。 这般精致间容纳了清雅疏狂,欲企及万人敬仰,自然担得起那个位置。 “免礼。”左聿隐去多余的表情,略一扬袖,“不知二位夜半到来有何贵干?” 沈栖迟是初次与左聿私下会面,加之听闻他与云舒在凌岸大婚那日的种种,心有芥蒂,言语便疏冷无比:“自然是来行于你我都便益之事。” 果然以往在皇帝座下谦谦有礼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颜景泽来告诉他这号人物,印象中只是个纨绔公子,还不知受了何人仇恨,险些丢去小命,本是不足为惧的。 知面不知心,颜景泽特来交代此人,定然有他需要防备之处。 亦信亦疑间见识到他的直截了当,方才明白颜景泽的用意。 如此他倒想看看,这沈家的二公子能翻出什么花样:“本王与大人素无交集,何来利益可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98章:同意婚娶 沈栖迟笑容真挚道:“从前是没有,如今便有了,国君来此朝贡一趟不易,有何烦恼臣自当助您免除。” “只怕是大人能力有限,除不尽不说,反给本王招来更多。” 只当没听到他的讽刺,沈栖迟笑意渐深,兀自道:“听舒儿说,国君曾言语提及对于长公主的婚配事宜十分犯愁,眼下归期将近,不知公主境况何许?” “怎么?王妹一事,令夫人仅言尽于此吗?”左聿不答反问。 感受到前方略嘲的目光,云舒抬眸,欲淡看回去,怎知左聿倏而挑了挑唇,竟对她笑起。 “自然不,舒儿已将国君的意思转述完全了。”沈栖迟沉稳的说道。 提及自身,她趁时收回视线,向左聿礼节性的低眉示意。 “是吗……”他自如笑问:“那大人的意思如何?” “方才已有言,臣会尽力……免除国君烦恼。”不等左聿回应,他又道:“就是不知,隔了些日子,国君的心意是否有变。” 优雅却内里不明的笑浮现,左聿平和的目中微现诧色,只是被笑声掩盖:“呵呵,王妹的心意便是本王的心意,沈大人既有此心,是最好不过了……” 面无波澜的笑中,疑云几乎将他笼罩。 这个男人主动答允这门亲事,甚至携妻来示诚,究竟有何目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对自己的王妹不存丁点情爱。 再看云舒,面容平静如云如风,似乎不为所动。听到自己的夫君求娶她人,也如闲听家常那般一笑置之。 依照左聿对她的了解,生来婉约娴雅绝不假,却还不至这地步。 疑虑散开,看二人的眼神愈发探究。 “王兄!王兄……” 忽然“砰”一声,殿门被重重推开,左馨恼怒的声音接踵而至。 “长公主……长公主您不能进去……” “你们好大胆子,敢阻拦我?滚开!” 因左聿有命不许人打扰,所以左馨被拦在了殿外。 云舒被那推门声惊到了,下意识往沈栖迟怀中靠去,这时左聿冷然命道:“让她进来。” 守卫放行,还没见到人,又听到她毫无礼数的怨言:“王兄你为什么这样对我?表哥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 不在她预料中的二人出现在面前,她话语顿止,直到看到来人中有沈栖迟后,面上恼意立时消退,还来不及敛去一身跋扈呢,脸便红了。 该死的奴才,为何不告诉她沈栖迟在此。 她适才听说白日颜景泽来过行宫,可之前竟然没人告诉她。想起婚配那日至今,手上被毒箭射穿的伤痕都没能消去,简直难看至极! 随行的太医无用,王兄又不准她出行宫,难得等到颜景泽过来,众人还将她蒙在鼓中,她怎能不恼? 可眼下,也只能暗暗懊恼了,也不知方才自己那撒泼的模样,有没有被沈栖迟看清楚。 “公主金安。” 左聿根本不想为王妹遮掩,人前开口斥道:“又胡闹什么?” “王……王兄……”她一下面如火烧,后知后觉的记起礼数不周,尴尬的福了福身子。 “夜深人静乱喊乱叫,你有没有体统?” “我……” “过来,”左聿不悦的唤,左馨只得听命迈去,“这时候来,正好告诉你,本王明日会进宫面圣,商谈有关你与沈大人的婚娶之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99章:护送陪同 简洁明了,真就像他说的只是告知一声。 “什么?我……”左馨显然是受宠若惊了,意外得字不成句,“王兄,你是说我……我和沈……”愣愣的看向沈栖迟,真怕不是自己听错了。 “觉得有何不妥吗?” “呃不……不是,馨儿不敢……”哪里是有什么不妥,如此正是她求之不得的啊。 左馨垂下面,矫情毕显。 沈栖迟维持着礼笑,云舒偏眸,从他的眉心间看出了敷衍。尽管彼此心知,此番求娶只是计划中的一环,他还是没有办法不在意云舒的感受。 口里说着不怕,不必伤心,当这件事真正敲定,才发现心底那种失落与彷徨一点也没少。 可是……也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变被动为主动,为了争夺储位也好,挟制这心思难测的天御王也罢,他们都太需要左馨这颗棋子。 左聿会满口答应,并非为他已经行了一次嫁娶礼的王妹焦急,而是要拿她作根针,横刺在那夫妻二人之间,兴许便能容他乘虚而入。 腹有精细的盘算,面上仍旧无迹可寻,左聿挑眉,为此一阵敞快:“那便好,本王还有要事,你先回你寝殿好好呆着,不许再这般出来到处闲游!” “王兄!” 王兄半点脸面不给,沈栖迟听去定在心中笑话她了! “国君勿责,此处距公主的寝殿还有些路,若公主不嫌弃,臣愿护送公主回殿,以保安全,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啊这……” 自是一万个愿意,只是一同堵在嗓间,反倒说不出话来。 沈栖迟极度反常的请求引起了左聿的猜疑,他道:“已入夜,大人与王妹孤男寡女,不便同行吧。” “王上说得有理,”云舒轻语,在一旁默默福身,“既然夫君不便,便让妾身陪同公主吧。” 仍旧置身美梦中的左馨,闻言,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存在,于是蔑蔑朝她看去。 不管在名分上还是情意上,云舒都算块绊脚石,王兄只一句避嫌,她便火急火燎的上前阻挠她与沈栖迟独处,着实可恨。 “不必了,我怎敢劳动沈夫人。”一瞬矫揉全忘怀,话中字字带刺。 云舒被刺伤了,淡色的眉蹙起,显得委屈连连:“妾身唐突,妾身只想着来日公主下嫁府中,应为正室,妾身虽无才无德,但于尊卑侍奉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还请王上体察。” 许是这句“王上”唤得左聿心泛涟漪,使其不究对错便只责怪左馨:“馨儿,不得对沈夫人无礼。” “王兄!”脾气一上来,极想发作,可想到沈栖迟还在场,愣是“哼”了一声,将不快又憋了回去。 “夫人重视规矩尊卑,言行得体,本王甚慰,更难得的是沈大人对馨儿一片真心,本王可不能辜负。” 左聿从沈栖迟之愿,表现得亦如从不知个中情由一般,“来人。”他略高声,吩咐道:“随行长公主与沈大人,为其引路。” “是。” 他便想看看,沈栖迟忍痛撇下爱妻去讨好左馨,甚至于娶她,到底有何天大的隐情。 “舒儿,在这里等我。”沈栖迟雅颜无异,没有说别的,温和的抚了抚云舒的头顶,便与左馨走了。 可左聿却因这寻常不过的举动,心有不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00章:不着急谢 来不及点头说“嗯”,掩门声清晰传来。 说什么大局为重,什么逢场作戏,心中再明白又如何,亲眼见到他跟别的女子同行离去,还不是拔不掉心里嫉妒的刺。 她才不是圣贤高人,一直都不是。 面上愁色阴晴的变化,左聿分毫不差的看在眼中,“明明如此难受,便不装这贤惠夫人也罢了。” 大概是这种嘲讽的话听多了,云舒盈盈屈膝,行了一礼,漠然的笑间渗出苦涩:“王上。” 左聿走近她,已足够嗅到她发间的幽香。 就与笑容下的忧愁一般,淡到几能忽略,而后,情不自禁的抬手,去抚她的眉。 觉出她面容疏离轻偏,指尖便那样落空了,目光怔怔落在自己手上,又尴尬的收回手。 他真可笑,这丫头的眼睛已然复明,还打量着这起子小动作能在她眼皮底下,偷偷进行吗? “王上与臣妇的约定,王上还记得吗?”转眼提及约定一事,淡笑是如常的静谧。 左聿望着她,忽觉得她忍耐的本事日益见长,那些让她伤怀的,难堪的事情,仿佛只要莞尔一笑,便都能抛诸脑后。 欢也好,悲也好,凝在唇边的都是相同的笑。 她过得并不舒心。 少了一个人的宫殿,连话音都带着孤寂味道:“我早该知道,你是为了此事而来。” 在她面前,君王的威严与自恃都不复存在。 “王上英明。” “你每来一次,都搅得我这儿一整夜不得安生,早知如此,上回便由得你把他带走了。” 若是一早允了她的请求,哪里还会有后来的这些交集,起初只是兴趣稍起,不甘自己垂手却不可得,生来乐于博弈与挑战的性子,引他知难而进,越难越不肯放手。 时间推移下去,他渐渐发现她处于弱势时的样子并不可笑,击溃压垮她以后获得的感受并不痛快,口口声声说要征服,她却是口服心不服。 也是,他又何曾得到过她的心。 沈栖迟向他提出联姻,他才反应过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任由其他女子凌驾在自己头上,捧其为尊,自甘为妾,若不是真无谓,那便是太在乎。 沈栖迟是何许人,可叫她拥有这份心气。 眼波流转,扫过眼前之人,“现在应允也不迟,臣妇先谢过王上……” 福身之际,腕间温热。 “先别急着谢,”左聿轻扶其腕,免去礼节,而没有逾越,“你我的约定还没有结束,你是你,他是他,我纵是万般容你,却无理由对他所为,视而不见。” “是……”听到这样的软话,云舒眉头舒缓了些:“王上出的难题,臣妇日日都记在心里。” 左聿低低一哼,步履微移向她贴拢。 “臣妇愚笨,直至今日才得出答案,王上已有言在先,若得正解您不能随意托赖。” 说得较真,语气偏向了严肃,难道还不信他吗? 哀哉哀哉,再聪慧的女人面对男子的承诺,都没有尽然相信的。 可他左聿生来为王,便是不同,“君无戏言,只要你找得出来,我不反悔。” “好……迫不得已,请恕臣妇失礼。” 探清口风,她半点不优柔,走上前,对着她认为的藏匿之处,扬手探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01章:心照不宣 湛蓝绣金丝龙纹的镶边,滚落衣襟,云舒的手藏在烟笼纱下,只露半截葱指触及这片缎料,就在一瞬,犹豫又从心底涌上来。 左聿告诉她,疗伤奇药天山雪莲的瓣叶就藏在行宫。 方听这话时是糊涂了,只想着行宫偌大,何处才是雪莲准确的匿点?待冷静下来,心头绕的疑团才渐渐有缝可解。 她揣度,左聿选择与之缔约,戏弄与落井下石自少不了,大约她窘迫的样子意外衬他心向吧。境遇如斯,她俨然腹背受敌,但若真心迫她无路可退,也不必费这功夫过府说上一遭了。 不明白,没有见到他以前,总惯性将他视作颜景泽那样的温质男儿,却时常忘了他担负着的远要比颜景泽多许多。 一声漫笑,谦和更无奈,终于能在她眼中见到情绪了,可竟然是如此淡淡的恍惚。 对着他也敢出神,当真普天之下唯她一人。 云舒被沉沉的笑音唤回意识,犹豫令她的心思暴露在此亦敌亦友的男子眼前。 有些错愕地迎上他的眸,几息之间,再想无恙收回已无法。 “你想什么?”从一双深沉如夜的瞳中,云舒见到了自己的慌颜。 不容她启口,紧接扣住了几乎贴在自己衣襟上的手,“越过众位,距本王如此之近,还……”垂面,眼光放肆落在了云舒指尖,不怀好意,“你想做什么?” 沉默,指尖燃起似的发烫。 匆别过脸,避开他同样炙热的锁视,仍理直气壮道:“我……我正要找……” 左聿不想放手,但口里已饶人:“你倒胆大,我问你……” 腕受牵动,她身也倾去,一种极微妙的龙涎香味飘入鼻间,险要撞到他身上,“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云舒不着痕迹的一退,如实道:“……不是。” 答得如此干脆?左聿眼中闪过莫测之色,又问:“那是谁?” 他本来以为,就算不是她想出的答案,为着达到目的,或者敷衍一下吧,也不会否认,事实上,她比他想象中还要至情至性。 问完那个问题,左聿便悔了。 他真愚蠢,难道忘了今夜是谁人与她同来同往的,是谁人放心将她留在此处,而她又是为了谁在此与他拖延时间? 结果明显,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左聿的脸色黯淡了些,依旧抓着她的手,敞亮而笑:“沈大人果真是一把利刃,从前一脸的庸庸碌碌,没想到做的尽是杀人不见血的事。” 他的笑,清朗而豁然。 并非是怨恼沈栖迟的暗举,更像是看清了什么,释怀了什么。 三方鼎立的形势下,沈栖迟隐藏得再深,事情做得再隐蔽,也终要一点一点浮于浪潮之上。一有姚深号令呼风唤雨,二有姚澈夺储步步紧逼,三有左聿观望虎视眈眈,无论哪一方失衡,最先殃及的必是政权在握的沈家。 谁能想到,这些有可能出现的局面,都已在沈栖迟的脑中周转过无数遍。 还是颜景泽说得好,蕴锋刃于无形,最为致命。可惜他们都发觉得太晚了。 对于云舒来言,日日卧在枕边的男子,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即使不开口问,总能感觉到的。 因此,闻得左聿切实而直白的评价,她不打算反驳,“既然王上明白,也应该明白‘大势所趋’四字的意思,有些事只需做到心中有数,不必说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02章:坐拥一夜 “你说得对,过大暴露野心,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和煦的笑里寒意未减,非友即敌。 行宫是龙潭虎穴,沈栖迟有胆来闯,云舒帮衬,依照常理他该做的是将其二人一举歼灭。 杀心起,眼前这女子细腻异常,看在眼中,却不惧。 “所以王上会杀了我们吗?” 眸光在她面上转了一圈,哪里是试探的问句,分明心中已有定数,而来反讽他的。 “你明知道不会……”心绪为此一乱,左聿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 兴许自觉失了镇定,他稍整容色,声音又压低两个度:“但你不该得寸进尺。” “臣妇没有。” “不许狡辩……”他指间略用力,捏得她更紧,“我说过吧,你一人胡来便罢,旁人绝不轻饶。” “疼……” “这座行宫,是你们皇帝旨赐而居……但脚下的这片土地,你所见到的一砖一瓦,却是有人比我知之更详……” 云舒无言,忍痛不敢看他。 “你说是不是?” 左聿叹,想继续戳穿那嚣张的男人,为达目的,可以放心把女人留在敌手手中,不是吗? 可也不懂自己如何,任有万千讽喻的话,有心开口无力自圆。 “夫君大人……是为护公主,对行宫稍作了解乃人之常情,有何不可?” “人之常情……”他念道,脸上挂起嘲谑,问:“我怎看不出他对馨儿上心至此呢?” 这理由扯得也太牵强。 “是呀,联姻于他,本就是王上强人所难的决定。” “你……”眉一凛,不留情的将她掠疼。 沉郁望去,柔柔淡淡的两条眉蹙着,也半分不碍她眸光流转间的美丽艳异。 “放手……” 薄斥轻挣,指间缠着细滑的肤感,几乎将左聿的心揉化,手心隐隐一颤,立想松脱开去。 云舒不疑,却在撤手之际,没能如愿。 “王上……”这稀小的变数叫她惊惶。 “我强人所难,那你呢?”他身躯压下,目光近燃,显得有些激进:“名正言顺的沈夫人,是为了保谁,才不得不从了我的强人所难?” 她忙别开面,躲避自上而下已渐失冷静的气息。 此举落入他眼,催得心底某种情绪胡乱游走,一瞬不计风度:“以为自甘受屈,便能成全他了?” “你,你什么意思……” 可恨,竟难以控制自己对她抛出言语的中伤,甚至……还仗着一己优势,粗鲁以对。 不知从何时开始的,在意她的视线从一开始的欣赏变为如今,默然不明却时刻警惕,多怕被她厌恶,怕在她眼中成为同样招满世俗的某某,一视同仁。 本来满身都是君临天下的优越感,将其一举占据分外轻易,可到头来沉醉这种权势中的只有自己,忘怀本意,落得两手空空,更有难耐,他为她夜夜辗转,而她似乎连初见的敬服之情也都收回了。 便像现在,百般委屈,亦不肯低头。 如是,叫他如何不对她身后的那个男子生出嫉妒感情。 他究竟有何魅力? 被左聿无礼冒犯的云舒,察觉他眼中爱怨分明的异光,心绪更乱,“你说啊,你到底……” “本王如他所愿,”左聿稍稍用力一扯,云舒的身子便似落叶随风,卷进他怀,漩涡般紧紧相依:“佳人一夜,换他如愿以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03章:任凭处置 “什么?” 言语时不经意的利芒划过眼角,惊得佳人清丽的眸心,水波微漾,“不!你妄想……” 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再想挣扎,已晚矣。 “什么妄想……这不是他的意思吗?”左聿将她的双手圈在她自己身后,无视慌张的神色在一张小脸上越染越郁。 “不是!不是这样……” “你早就知道我不会让你陪同馨儿回宫,是不是……”他不动声色,平静之语与他热烈难违的拥揽,完全不配,“你选择留下来,落入我手,还不懂我的心吗……” “云儿……”面俯去,嗅着她颜侧的发香,不禁合眼深陷,“就算是看穿了你二人的心思,我也还是舍不去……” 耳边是他嫉妒又恼恨的责怪:“你真是叫……本王难堪……” 随行左馨会受如何刁难,谁都清楚。 无论是云舒还是沈栖迟,竟敢利用他的眷恋之心,他心明如镜,怎甘上当,只是再想起左馨时刻刁蛮跋扈的嘴脸,云舒又是万年本分的可怜儿…… 他就舍不得了,他舍不得…… 柔和的脸部线条,隐进发间,这一刻他道走进她所设的圈套,也心甘情愿。 云舒对他的心意浑然不觉,只能感受到印象中的一国之君,永远都这般冒失,不谈道理。 今夜计成,是他将计就计,而非无可奈何的挽留! 思及,眉梢挂上了厌倦:“别把话说得好听,这件事本就是你亲口允诺我的。” “允你,”左聿睁开眼,清醒少许,“我是允你,但只限于你,至于他……” “若你非要追究他,我无言可辩……” “无言可辩?”不作抗辩,乃任凭处置之意吗? 纵然云舒有千万不愿,左聿的拥禁如铜墙铁壁,受制于他的威严也好,力道悬殊也罢,这具身躯的每一寸,都脱还无望。 于是默然中,手间抗拒变得若有若无。 忽然明白,此时困住自己的左聿,不是像极了先前不可一世的姚瀛? 正是生来便有的自负心的驱使,让他们乐于挑战,甘于挑战,倘若她已不具这引人征服之性,他们还会对她穷追不舍,乐此不疲吗? “对,我无言可辩,我还无力阻挡……”云舒的话中寒凉遍布。 话听起来信命也认命,就只一丝寒凉,偏偏让左聿越来越冷静。 坐拥江山,佳人入怀,这两者都不是梦。 她会对他的疼惜不屑一顾,因为他及不上沈栖迟半分狡猾,既要护她,便真正得到她就是。 一种清明传到心底,左聿长袖轻挥,拂熄了近处一盏烛火。 云舒呼吸暂顿,光暗明灭的衔接,猝不及防,视线还没有完全适应,腰部被圈紧的感觉起先传来,继而身轻犹如水面漂萍。 惶然吸了一口气,落入陌生的怀抱心乱如麻,她却安静得一声不吭。 殿内光线变得很弱,左聿喟叹着,言辞温柔如水:“相信我,我不是争强好胜,我是真心……想要你跟随我……” 怀里的人静默依然,隐约见到她因紧咬而泛白的下唇,还有不甘拜服才蹙起的眉,心便一绞,倏然接道:“你不要怕,跟我回天御,我们一起回去……那里不会再有让你两相为难的事情,好吗……” 他俯面去浅吻她的额头,气息细细密密融在发际间,无处不是淡幽矜贵的龙涎香气,抵触情绪源于本能,她满面惧色的闭上了眼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04章:比不上他 天御……就没有明暗心计,尔虞我诈吗,他左聿便能纵容女子乃至任意妄为吗? 他若可以,还在此与她纠缠不休作甚。 万人之上逢利益权衡,再深的宠爱也改变不了君王心中的决断。 云舒从不迷失在路人的情话之中,无感甚至反感,纵然低沉的耳语带着坚定,也足够令人信服,但那个人却不对。 烛光在各自的发丝间闪烁,跳跃,暗影沉于丽人精致无暇的容颜,眼前一片黑暗。 黑暗掩盖不了左聿心浮悸动,双臂拢紧,整个世界便都是她了,“云儿,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唇滑过她的眼帘,绕在颊边,走走停停,只是他自以为是的情深义重,倍感轻浮。 他应该还不知,许诺过她倾尽所有的男子,形形色色一人更较一人穷极,殊不懂他此番表露,作何自信。 知道此人是多么骄傲的存在,求情无益,云舒只能难受的偏去脸,轻声说:“你执意要毁了他,不如毁了我,不如……” “云儿!”左聿斥,显闻痛心。 谁不知她在为谁守贞,才将他之宠幸弃同凌辱,避之不及? 她怎可对他决绝如许? “想我从此受辱,我情愿一死。” “为什么,为什么?”他气急地问,又定定然看着她,无法豁然,无法放下臂弯里的依存。 云舒委屈的一声笑,不作表态。 于这理由上的执着与追寻,每个男子都一样的锲而不舍,也一样的愚不可及。 她不愿向其多解这样显而易见的答案,向远处的光亮看去,欲把星点明亮映入眼中,无限放大。 左聿跟随她视线所在,看到一处去,仍不死心的强调:“他能做到的我都能为你做到,不……我会比他做得更好……” “别说了,”她凝眉带着嫌恶,“你不是他,白日的阳光永远敌不过夜里一盏萤烛,你也是……永远比不过他。” “你说什么?你再……” “话已说尽,我自投罗网也好,你趁人之危也无妨,有胆便身体力行,如若不然,往后休再与我纠缠。” 了断,心更痛,毁她不舍,放任不甘,复杂的心绪丝丝缕缕结绕成团,将他吞噬。 可他不能否认娇颜夺目,即使在一片寂暗中依旧散发着潋滟光泽,于是目露深切,瞬时不能思考了,寂寞的脸一俯而下。 云舒如约心惊,却咽下求救,不言不语。 无声的抗辩换来一室空落,面对垂手可得的时机,左聿竟不受控制似的,生出了犹豫。 瞧她眼眸紧合,逆来顺受的表象下无处不是倔强,也能明白,这像极了欲擒故纵的俗套情节,恰是她得留清白的利器。 左聿很想潇洒置之,就用人前温浅良善的姿态一笑而过吧,无奈松开怀中的牵绊,才发现,哪里还能喜怒自如啊。 也许真是上天派她来戏弄他的,自遇见,便开始不间断要将他一身高傲,矜持与那不可一世,消磨到无。 “不要哭,”怀间已没了她的体温,沉郁望去,云舒把泪含在眼眶。“你走吧,我放你们走。”目光又在她面上不舍地转了一圈,然后移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05章:夜打金枝 云舒一早料到,转身惊鸿没有片息的留恋,仿佛只是在等他这句话。 左聿在心内苦笑连连,不错,她的计谋得逞了,她与沈栖迟共同引他走入这场博弈中,结局却是他这局中人自愿举白,不战而败,想想还真是又可悲又可笑。 她走离的身影翩然无声,一记回眸也不愿施舍回来,左聿骤而不甘的疾唤:“等一下!” 心下闪过一丝不安,云舒逐渐止步。 “你也说了有言在先,本王自然不是随意拖赖之人,现下约定未履,便着急走了吗?” “……” 这句话一时叫云舒分不清他用意的善恶。 左聿不理会自己欲盖弥彰的模样会不会受她耻笑,也无谓这驻留压根情意全无,只要能换来蓦然一回首,兴许就能好过些。 顿了顿,他终无可奈何的一叹,“过来把你的东西取走……” 他既开口催促了,她好像没有余地一般,唯有听之。 重新走回到他跟前,探手拨开领口精致的绣边,漠然无言。左聿眼中不卑不亢,不怒不哀的一举一动,已看不出什么心弦的波动。 “待馨儿婚后,本王就会回天御。”挪离注视,他静然说道。 感觉衣襟下方的手一顿,不知是为此庆幸还是别的什么。 谁人也不提及,云舒从他怀中取出一物,本想扬到他眼前明示,但最后还是默默的攥进了手心,垂到身侧缄口。 没等他旨意跪安,眼前已不见她,左聿连每一次呼吸都不敢疏忽,面朝四周昏暗,立于原处,方能嗅尽一殿残留的女儿发香。 “这条路是你自己所选,但愿你能永不后悔的走下去,今日过后山高路远,我就是想护着你,也难了……” 他自语喃喃,比这座常年寂寞的行宫更寂寞。 …… 另一角偏殿外鸟兽皆散,虚掩的殿门开开合合,凌岸看着地上的女子被月光照亮了脸,满目鄙意:“没想到天御的金枝如此失礼忘形,恐怕她王兄还不知道吧。” 想起片刻前,左馨情意款款的扑进沈栖迟怀中,以求亲近,这令在房顶蹲守的他恶寒遍生,也没怎么想,便揭瓦跃下,将她打昏。 “自然是知道,否则也不会答应我送她回来了,”诚然,左聿对于自己胞妹的德行清楚万分。沈栖迟松松衣领,戏看凌岸道:“不过到底是女子,凌护卫下手这样重,还真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啊……” 凌岸啐:“凭她什么女子,主动投怀送抱,就是不知羞耻。” “哈哈哈,”一旁沈栖迟继续取笑。 “二少爷只管笑,不用做正事了吗?” “哈哈……要做要做,你便先把这不知羞耻之人扔到榻上,然后再去殿外接应舒儿就是。”他走到窗台边引燃一盏烛火,准备向内室走。 “等等,”凌岸见他只身而赴,忙道:“你与他有些过节,还是让我与主子陪你一起……” “不必了,人多易惊动公主殿的人,还是隐蔽些好。”虽然得了左聿的默许,但被遣退的殿中奴仆毫不知情,最好不要节外生枝,沈栖迟不愿再发生行宫刀剑相向的事情。 凌岸大约明白他执着所在,忌干戈是一回事,主要还是在意云舒的感受吧。 没再说什么,凌岸不改辣手摧花,将昏迷的左馨粗鲁丢到榻上,又蒙上被子,伪装成公主就寝的假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06章:秘密地牢 撩开公主香闺的帐帷,可见后面墙上嵌着一排书架,此布局可谓怪异,也让沈栖迟确信这与先前所探没什么出入。 既如此,自上数下底五层的左侧藏书之间,便会有启开这面墙的机关。 烛火凑近书籍,稍一拨动,立刻乱尘飞扬。 沈栖迟蹙起眉继续翻寻,不经意发觉架上藏书,多积厚灰,却只有一本较为干净,便似有人时常取阅一般。 这个书架位置隐蔽,落灰程度可见久不洒扫,行宫的宫人应当也是不知这块地方的,谁会特意来此。 疑心使然,沈栖迟便想去取,怎料指尖触及书脊之处时,感到的竟是一种异于纸张常态的坚硬感? 于是指间使力,更抽它不动。 机关所在才会如此奇怪吧?沈栖迟全神贯注盯着,暗暗思索,也没注意脚边滚来了一支竹笔,随后一步踩上,整个人便重心不稳,前倾撞上了书架。 这一滑不打紧,倒误把原来那本书册向架层里头推了去。 紧随此后,整个书架开始轻晃,沈栖迟连忙退开,只见书架一侧正缓慢向墙内旋转,逐渐于墙体处形成了一个入口。 四下尘土缭绕,隐隐可见入口狭窄,向外透出些光,勉强可容一人通过。 熄灭手中的烛火,沈栖迟侧身进入,途沿数阶木质的阶梯向下,是一座完全密闭的地牢。 牢里光线不弱,一应刑具摆放得当,环境尚可,粗略扫过眼前能见,一处不沾血色的景象,与先料大相径庭。 “今日这样晚,我以为你就不来了。” 脚下踩折枯枝稻草的动静,吸引牢内之人注意到了沈栖迟的到来。 听不远处飘来的声音低低沉沉,与人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沈栖迟不应,循声而至,见到说话那人被囚在侧对入口处的一间牢房,相对隐蔽。 “可怜心怀天下,却落得如此下场……” 空荡的地牢将他的声音扩张,带着冰冷的空间感,闻之,是想象之外,熟悉更厌憎:“是你?” 仅一瞬讶意,强烈的不悦便融进言语:“你怎么能进来的?” 这座地牢并没有出现在当初建造行宫的图纸上,属秘密动工,沈栖迟为何探得这里,还畅通无阻的进来了? “大哥说笑,大哥不是早知我要来的吗?”沈栖迟斜倚在牢门边,唇边挂着痞息的笑。 他怎会知道沈栖迟要来,只不过把他当成了日日前来的左聿罢了。 想起左聿,脑中飞速织起一张笑里藏刀的清俊面容,想来被他囚此恶地,不见天日,还明帮着姚澈阻挠了自己秘备已久的大计,实在是可恨透顶! 眼下连沈栖迟都能自由出入了,怕是他二人通过姚澈,也一并勾结了起来。 既然是一伙的,他来的目的也不难猜。 “别以为让你出马,左聿便能得到他想要的,”无视沈栖迟的客套,不冷不热道:“要我做番邦异国的走狗,我情愿一死!” 沈栖迟轻啧两声,“激动什么……我可不是来替左聿当说客的,大哥张口便论生死,可怎知这是死是活,如何凭你一人做主啊……” “无需废话,就算不是为助左聿,你的任何要求我都不会答允。” “是吗?”轻轻一声谑笑出口,沈栖迟撩起牢门的锁链,“倘若能换来大哥的自由,大哥也不肯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07章:仇人谈判 侧目望去,黑沉的铜锁在沈栖迟手中,愈显分量,暗自一笑,刚想为他的弱不禁风回以讽语,却发现钥匙三两一串,不知何时躺进了他的掌心。 于是颜面染上厉色:“你果然与左聿勾结一致了!” 给沈栖迟钥匙,是想要将他丢给沈栖迟,任其处置吗! 钥匙两两相碰发出脆声,沈栖迟不急否认:“听大哥的话那么难听,想必早对左聿恨之入骨了吧?” 恨之入骨? 他自是对左聿抱有难消的恨意,姚汜弑父那日,本也是他佣兵夺主,自立为王之时,那个卑鄙男人不仅仅使用下三滥的手段毒昏了他,偷去符节退了城外驻兵,更有坏了他与云舒一机难求的好事! 如今失手被捕于此,成王之望一夕落空,难道还不足恨吗? 云湛面上浮现扼腕之色,沈栖迟觉出,不及开口落井下石:“平白插足一个天御王,便让大哥的妙计功亏一篑,大哥感觉如何?” “你不必幸灾乐祸!”云湛愤笑一声,“要计较起恨……你心中对我的怨恨,又何尝有一刻停止过?” 沈栖迟的眼眸稍觅幽冷,盯着牢里被缚刑柱的男人,顿了顿手中启锁的动作。 片刻,又如常转动锁芯,扯去锁链丢往一旁。 “你我两家是亲家,大哥怎能说出这种伤感情的话来……”走近他,温泽的面容添上了寒意。 “亲家?你别妄想了,我从没承认你是舒儿的夫君!” “是吗,你不承认又怎样……” 云湛剜住男子矫揉的眉眼,不甘促得他有些燥厌:“像你这样畏首畏尾,徒有其表的男人,你能为舒儿赢得些什么?你的那些花言巧语骗得过舒儿,却骗不了我,你……根本不配得到她!” 静止,而后突来一阵轻佻的笑响于牢内,像极了羞辱。 “你笑什么?” 沈栖迟唇畔挂着比女子还要俏美的笑容,又迈近他一步:“所以是……大哥以为找人除掉我,舒儿便能由你得到了?” “你死了,舒儿理所当然会对你死心,自没有留在沈家的必要了。”谈及迫害,他竟无半分愧怍。 “很好的想法,不过可惜……大哥没能杀得了我。”反叫谋反计划泄露,终至功败垂成。 云湛非常明白沈栖迟所为那揭露之举,也曾怪自己疏忽,就不该任由他重伤回府,事发如此,彼盈我竭,云湛对其之怨无疑速涨。 “没错,是我用人不当才叫你逃过一劫,我是杀不了你,同样,你也杀不了我!” “我何时说要置你于死地了?”沈栖迟清淡的话中透着丝丝嘲喻,“纵然你为兄不仁,而我念在你与舒儿是一母所生,无论如何都会留你一命的。” 这种同情更似施舍,云湛心气素高,立时怒辩:“你留我一命?哼,你想以此让舒儿感激你对吗?” “舒儿自己的想法何甘受他人驱使,你也太不了解自己的亲妹妹了……” “你住口!” 亲妹妹三个字从来都是一把枷锁,锁住他无处可去的情爱,沈栖迟一遍又一遍的提起,伦常的牢笼便扼紧他,一日越过一日。 他恨,他妒,带着愠怒的残喘着。 沈栖迟不惊,抬手覆去,仔细捋顺男子的鬓发:“大哥息怒……” 身躯被束,云湛只得用力别开面,以作闪避,仿佛极为不屑他的惺惺作态! 手顿在原处,又波澜不起的放下,依旧面不改色,“既已身陷囹圄,思虑眼下的出路,远胜抓着昔日过节无尽自苦,大哥……” 闻言,像是听出了什么,转面迎上沈栖迟满是深意的视线,即刻倾吐森然的低笑:“怎么,还想利用我?” “并非利用,而是给大哥一个赎罪的机会。” “笑话,你凭什么?”云湛几乎笑结,这种薄弱的筹码,也敢愚蠢的拿来与他交易,当他云湛是三岁小孩吗? “大哥如此骄傲,是不觉自己有罪呢,还是不愿相信我?” 文人骚客惯怀此类酸腐慢热的格调,云湛恼了拐弯抹角,径直厉声谴离他:“别白费唇舌了!我不会听你三言两语便为你所用,你也休想从我身上得到分毫好处,你走吧!” 沈栖迟唏笑盈然,从始至终不变情绪:“既然你自甘由那罪孽缠身,全不知耻,那我也只得听从舒儿之意,容你成为云家列代的罪人了……” “你说什么?”他那一脸淡笑,说的是什么风凉话?! “兹事牵扯一门荣辱,还望大哥莫怪妹夫不念两家旧情才好,我便告辞了……”云湛侧着脸望去,沈栖迟正作揖欲退。 转身踏出半步,适才大无畏的男人显露两分焦灼:“站住!” 沈栖迟应声站定,侧颜沉下暗影。 他不禁忖云湛舍得下权位,舍得下自由,舍得下云舒,却舍不下他云氏一族千百年的兴衰存亡。 他是云家长子,自认君为江山可折腰,可竟不知自己如是谋反,祸同株连,早就没了舍己赴死的意义,何其可笑,又何其可叹。 想着,眼波微转出些许悲伤。 云湛看不见他的神色,在侧后沉声质问:“你想干什么?你胆敢做出辱我一门的事情来?” 沈栖迟只觉心里凉凉的,“辱你云家门风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从你软禁岳父岳母那日起,你就该知道。” 云湛以为他有多大的胆子作为,现下听来仍是一些浅薄之谈罢了。 以为他会忌惮父母双亲的口风? “同是云家的人何所畏惧?如果你打算用这点来要挟我,那可行错了路。” “自然,岳父岳母只得大哥一子,自会不计前嫌的维护你,但若换成舒儿……”沈栖迟一个复杂眼神瞥向云湛,顿让他镇定稍退。 “舒儿,舒儿也是云家的女儿……” “她现在是沈家的人,”他见云湛想要反驳什么,然底气不足了,于是某种景象更鲜明的映入脑中,片息,眸底似凝上一层霜,“而你屡屡没有善待,若说她毫不介怀那些……恐怕大哥自己也是不信的。” “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保舒儿平安!是你,都是你太不中用,我才……” 云湛的神色随其渐弱的话音而倍显不安,沈栖迟看清楚他的心虚,走回过去,言语清明且冷峻:“被囚数日,你应该还不知朝中形势已生巨变,现下……只要你肯说出调兵符节的藏匿之处,拥兵自立的罪行便既往不咎,明日,大哥就能回将军府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08章:商取符节 突来的好处,他怎信,“调兵符节?早已落入姚澈之手了,你与他狼狈为奸,难道他都没有告诉你吗!” 确实他谋反之日,符节已被颜景泽取走,否则城外众兵也不可能安然撤退。 沈栖迟当然不意外,“皇城禁军,储备兵士,尽归于谁那是众所周知,我指的是……能够调动大哥麾下戍边全部兵力的兵符,还有,影营私兵……” 云湛听了先是一愣,继而涌起一脸的惊异。 似未经大脑过滤一般,脱口:“你怎么知道……” “这么说,那枚符节确实存在。” 他……他是诈他的吗! 锐利阴沉的视线切去,云湛心底泛出授人以柄的危机感。 “符节到底藏在哪里?”沈栖迟追问。 “你果真卑鄙,只是你知道了兵符的存在又如何,想从我口中套出来,绝无可能!” 沈栖迟舒眉,微有轻蔑的叙述:“你死了,戍兵久无统领必生内乱,被禁前几日,你也曾远去书信命副将暂替你的位置,为的是倘若你事败被捕,他还可领兵前来营救,然而时至今日,那头竟还杳无动静。” “你……” “或许直至此刻,大哥仍在企盼副将的援手,”儒雅的讽笑琳琅响起,如同击碎了什么,“但恕我不能不如实道来……大哥在这云城递出的任何一封信件,到不了城门口,就会被我截下来。” “不可能!”只手可摘星的上将,脸色一瞬多变,紧张之色尽显。 再看沈栖迟条理分明,也不解释,只怕是不得不信他。 倏地,心下一紧,跟手便被截断了退路,“凭空捏造,危言耸听!”云湛佯装不屑道。 “你不肯承认也无妨,我只需将信件原封呈到御前,不消片刻,云氏一族必定大祸降临。” “你,你敢!” 沈栖迟回之薄笑,冷淡异常,“云家历代忠良,你若有本事兵变成王也罢了,偏偏沦做败者寇,那可甚难翻身了……” “你以为我会怕?你要是真敢为之,就不怕舒儿怨恨你终身吗?” 早猜到他想法如此,沈栖迟反更冷静道:“这个你大可不必操心,因为此事原就是舒儿与岳父岳母共同商定的结果。” “你说什么?” 他不信!他不信云舒与云艺会甘愿因他伏法,满门落狱! “怎么,当初你选择禁足二老,不是因为有所忌惮?”忽略云湛愈发焦急与愤怒的眸光,挑起狡黠的眉梢,“人赃并获,师出有名,既是无路可退,不如好好思虑下我的提议……” 大约沈栖迟的话正中其要害,言讫迎来半刻宁静,侧目观之,不确定他是否正重析己境,但是眼中那种深刻的不甘从未溶解。 确实他一直都没想过会有云舒无情手刃他的这一日,纵是对云舒付诸的伤害不能更改,他也坚信多年兄妹情深,云舒不至用整个家族声誉来做赌注,只为求得与他决裂,逼他俯首。 而如今沈栖迟那么胸有成竹的来此挑衅,岂能不征得云舒的点头?舒儿啊,你终究是恨哥哥伤过这个男人! 一种挣扎与疼痛盘踞在心头,使他坚毅的容廓在烛影后亦正亦邪,是难以形容的复杂。 莫名,沈栖迟竟不忍见到他这般……可是,是他爱错了人啊!是他因此行差踏错,步步相逼甚至暗害! 原是一命换一命,大义可灭亲,这个男人若非身流与舒儿相同的血液,可还值得爱屋及乌? 云湛索性就沉默,未置允否,面上亦看不出陷入两难。 “舒儿曾对我说,舍不去一己私欲的人,最后定会被这欲望噬灭,”而这种人指的是谁,不用挑明,权当沈栖迟来错了地方,看偏了人性,“大哥保重。” 不愿听云舒对自己的定义,尤其还是从那个男人口里说出的,可寂静的牢房里,声音一意孤行钻入他耳中,云湛拧紧了眉,便见沈栖迟失望走离。 “你如此好言相劝,当真只为得到兵符吗!”云湛知道,就算调回戍边大军严阵以待,仍不足以对抗御林军与皇城精兵的势力,“你想反姚澈,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沈栖迟已经走到牢门边,不应反问:“那你决定造反时,又是何来的信心?” “……” “因为在你眼中,真正效忠姚澈的只有区区一支御林军而已,”御林军统领早早倒向姚澈,这在几度宫宴刺杀中,二人都见识过了。 还没等云湛道来,他侧身倚在木栏上,笑如清风:“宫禁内院的兵是要强一些没错,或许加上姚澈多年蓄养的私兵,取胜不太容易吧,但你想着寡不敌众,以城内禁军与城外守兵共同抵御,撼动姚澈的几率便会大大增加,何况你还有戍边副将助你,蠢蠢欲动。” “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截我书信?”云湛眼中不掩惊诧,“你到底为什么和我作对!” 没想到看起来碌碌无为的二少爷,实则竟然这么阴险,眼线密布,背地里做了这诸多勾当! “此言差矣,我说过我是来帮你的。”面对质问,徐徐不疾的雅音出自他口,“你当真以为自己败在了运气?倘若没有左聿横插一足,你的千秋大业便可水到渠成了?” “真计较起来,最大的绊脚石不应该是你吗?” 沈栖迟转头,开口稍露邪佞,“你的败笔是谓心太急,不曾估量过姚澈所拥有的,何止临安一国的兵力,你还想与他相争……” 云湛一怔:“左聿?他是什么时候……” 沈栖迟眼含深意,望而不语。 源于姻亲关系,左聿是颜景泽的姐夫,更是他母家的表兄,自然尽全力帮他的,只是云湛没想到左聿胆子甚大,姚深尚在,就敢明目张胆与姚澈共赢。 顿了顿,云湛渐渐敛去异色,转而鄙道:“纵然真如你所言,你与我又有何不同?” 既然被囚于此不是偶然,而是必然,那么沈栖迟又手握几两实力,敢来此看他的笑?真是五十笑百! “论兵力我自不如,是以此番一博,我根本没想和他们拼实力。” “是吗?”云湛奚落,“那你百般向我讨要兵符,又是安的什么心?” “我有我的用意,倒是你……若还不打算交出来,无异自寻死路。” 经方才三言两语,云湛面上的防备之色削弱不少,毕竟沈栖迟的底细非他一贯认知,假设能目睹其二人自相残杀,总要比现下容姚澈一人独大来得痛快!“如今我做什么皆等同困兽之斗,姚澈有颜景泽替他做情报,掘出兵符是迟早的事,与其让他得到,交给你也无不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09章:达到目的 难为他肯松口,沈栖迟静等他的后话。 临时变通必有条件,云湛的眼神犀利起来,“在那之前,你可敢老实交代?” “交代?”一双故作清澈无辜的眸子望着他。 “别装傻……” 沈栖迟没有一丝困惑,仿若玩笑道来:“你是想问我,安插了什么人在你身边?” 云湛的眼光在他面上反反复复,却不闻他如实答下去。 “不如先告诉我兵符藏在哪。” 云湛:“……” 狡猾的男人,是算准了他动摇难支,便这么得寸进尺。 “现在改主意了也不碍事,反正拖颜大人的福,我已拿到姚澈的手令。”他款款游说,以示统领千军仅在弹指一挥间。 云湛禁不住一震,胸口传来沉重紧实的压迫感。 竟然连颜景泽也肯帮他? 难道真是他忙于操军,疏于朝政,没能察觉其实这小子已能与姚澈分庭抗礼,在拉拢与打压间,颜景泽也犯了难? 事实摆在眼前,无论他交不交出戍兵之权,沈栖迟依旧能通过各种手段挖地三尺。 那么他今夜来此又有意欲何为? 无数不合常理的疑团盘旋复始,云湛除了觉得荒谬,不知该作何感受。 略一沉叹,他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沈栖迟轻“嗯?”一声,下意识以为隔墙有耳。 紧贴云湛站定,其伟岸健硕的身躯将眼前的男子拢于一片暗影之中。 侧耳倾去,随着耳畔低沉的絮絮,沈栖迟眸心添上异彩。 “大哥的话我记着了。” 听出称呼的改变,云湛又瞥了一眼他精致雅秀的面孔,发出一记不甘又无奈的嗤哼。 沈栖迟离开许久,脑海中还不停回荡着他临走前的话,几乎叫他压不住心底强烈的后怕。 “汉室大乱,祸起萧墙,大哥迁居将军府,安知会让人在门户上做了手脚……” 他眉轻皱,“是你?是你在我身边……”说话间,似猛然明白到其中原委,随即面色巨变,大斥:“那个贱人!你……” 真相顿时令他喘息不顺,吐字艰难。 这一时之间,他不知该怪自己疏忽,还是怪沈栖迟行招阴险,居然……居然那般不入流! “我本是好意,想着落樱随我回府后,长夜漫漫,大哥难免又空乏寂寥……红袖那丫头底子不错,尚担得起大哥闲来排遣。”稀松平常的谈说,言辞间没有云湛认为该有的愧悔之情。 其实如此迅速联想到红袖那个女人,也并不因她姿色有多么出众,如何过目难忘,只因闹市“偶遇”,一声“哥哥”唤得他心思荡漾,仅一眼,颇为契合他的心意。 回首在自己恍惚的视野中,那个女人从头到脚,无论喜好妆点,亦或言谈气性,都像极了云舒。 不可思议,天下竟有此般神似貌异的两个人? 情致涌动起来,他当然想不到,频频给他失而复得的欲念的女人,正是沈栖迟干扰他的躯体乃至思想,并暗中给他致命一击的无耻工具。 红袖自信在相府许久,刻意模仿云舒的一颦一笑,举止习惯,早达炉火纯青之地,可她却不懂,沈栖迟要她这么做的原因…… 直到有一日,他嘱她设计潜到云湛身边,她方如梦初醒,他……只是在利用她。 沈栖迟说,“这件事全凭你自愿,你若不愿做,我去找碧盈也无妨。” 碧盈是墨玉从流连坊带回来的另一婢女。 墨玉同允将碧盈赐给沈栖迟通房,然沈栖迟始终未碰她分毫,碧盈的姿色虽不及她,却生了一副柔顺无害的好脾性,如若沈栖迟将此差事交给她,以她心无悍妒,必是能成的。 试问如此,往后她在相府还有什么地位?便连几分怜悯之情都博不到了! 是而她点头答允那件事,似乎成了必然之选。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这便是沈栖迟不动声色就能运筹帷幄之重。 云湛被缚刑架,忽而恍然大笑起来,连同刑架也微微震动,“沈栖迟,你仅是拥有这张脸,便能惑诸多女子无脑趋赴,她们可了解你那九曲回转的心肠!” 听不出是褒是贬,沈栖迟不欲成言,轻点头示意,便走了。 “还有一件事!”离去时,牢门长驱大开,云湛还在后头追问,“要我独宅而居,是不是也是你向皇上提议的?是不是!” 前脚已跨上台阶,男人的身形顿了顿,继续消失在入口尽头。 “这种你我都自知的问题,还用问吗。”沈栖迟将书架上的机关复原,隐蔽的光线渐弱,他低声叹说,直到重又置身墨夜之中。 …… 步出行宫外一里,畅通无阻。 “二少爷,”凌岸从暗处冒出来,见到沈栖迟完好无伤,才松了一口气,“你怎么进去这么久,主子等得可要急死了!” “放心吧,他没有伤到我。”略带敷衍一句,抬面去寻,果然见云舒立在车驾前,满面都是焦灼,于是忙疾步前往。 女子素色的烟纱罗裙由夏夜中的凉风拂拭,还没靠近,抖落下来的幽香已乘风袭来。 沈栖迟深嗅,一种微妙的满足感将他填满。 “舒儿,”他低声唤了一句。 云舒转头对上他的眼眸,释重一般轻笑嫣然。 “对不起,我进去太久了,夜里冷,你怎么不进车里等……” “我……”云舒刚想说自己不冷,男人的暖怀便拢了上来,“我拿到了……舒儿,我们一定会没事的……”倏然觉得唇畔微凉,那话仿佛哽在喉中,是濡湿了的男子气息扑在她面上,怔了怔,半刻,才后知后觉。 不过这时,他的拥揽已愈来愈紧。 云舒默默漾开宛然的笑,偏面回吻,“我相信你……” 是一直都相信,从来都相信。 “他……怎么样?”许久,听到云舒柔弱轻询,他松开手,瞧她双颊绯染,乖巧的脸蛋上挂着羞赧与极淡的……忧愁? 尔雅的眉眼间立刻卷起缕缕心疼,沈栖迟伸出手握住她的,“左聿没有过分苛待他,依照约定,卯时便会有人去救他出来的。” “那就好……”忧愁过后是与风声融为一体的宁静,云舒口翕张两下,想再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她为难的模样委实可爱,沈栖迟心止不住牵动,表情变得温柔无尽,“你不需要向我说明行宫里发生的一切,我只愿……你眼中有我。” 揉上她的额发,一瞬温柔里缀满了爱怜,指间穿叠着女儿青丝,她在他疼惜的注视下,淡笑绚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10章:该称妹夫 景昭二十九年六月初五,俗谓小暑。 礼乐高起,鞭炮长鸣,天御长公主的婚配之日定于此日。 自此,云舒便要由正妻退居妾位。 相府,礼官通报之声不绝于耳,参礼宾客陆续涌来。 沈安士因身子久未好全,只能落座在高堂位处,用袖子掩口,有一声没一声的咳嗽着,断断续续,看样子实在不太好。 “熠王爷到——” 通报声响起,沈栖迟应声去门口迎。 “沈大人有幸迎娶长公主,本王在此道贺。”言不由心,姚瀛面无表情说。 话间睇去,那男人一身赤金吉服,束起的身姿清雅如玉,意气风发,不禁领姚瀛回忆起去年出席他与云舒婚礼时的场景。 山长水阔还是原貌,人却能生出这么大的变化。 他是,他也是,偶然想起觉得多么不可思议啊。 姚瀛知道他自请迎娶左馨,也知道这是云舒默认以后的结果,本也不干旁人什么事,可临了见他气色上佳,神态如常,又忍不住为云舒不服起来。 天知,那样道贺的话又何尝不叫沈栖迟倍感刺耳?淡然挑唇,理当看不出半点喜悦,“多谢王爷。” 姚瀛冷哼一声,甩袖走进去,而后,沈栖迟才看到缩在姚瀛身后的苏氏。 方才没察觉,原来她来了?于是又拱手道:“王妃吉……” 无比奇怪的是今日苏氏格外安静,迎宾之时竟一言没有发,这下还没受礼便满脸慌张的跟了上去。 沈栖迟有些困惑的收回手,视线随二人投入人群中。 云舒原是立在沈安士身旁的,远瞧姚瀛夫妇向这边来,强行打乱了她的凝视,“王爷王妃万福。” “不必多礼,”冷冰冰的语气,透着不悦。 随意打量了一下来宾席位,发现除了自己,别的皇戚都还没有来,“看来本王来早了,等下有得等了。”句句字眼里都显露着对此次婚宴的厌恶程度。 云舒也不懂他恼什么,如常道:“是王爷勤俭待下,招待不周之处,舒儿代夫君与父亲向王爷致歉,”然后偏颜嘱咐一旁的敏柔,“好生请王爷王妃入座。” 沈安士也摆出歉意,但是咳喘没能让他说全半句话。 姚瀛拧眉,问:“沈相的情况……” “王爷……”云舒倏轻声唤止,好像是不想让他继续问下去。 “知道了,”只迎上女儿深意半含的眸间,他便明白了什么。 然后扫了一眼周围,轻轻在她肩上拍了两下,走向席位。 云舒错愕的看向那个从自己身侧迈过的男人,冷硬的宛若铜墙铁壁的眼神,在那一瞬渗进了柔情…… 落座时,苏氏踌躇拘谨的贴他而来。 姚瀛毫无反应,垂在桌下的手却扣住了苏氏的手腕,将她拉的更近,而他自己仍目视前方,若无其事的启唇:“本王希望你忘记刚才看到的事情,还有,听到的话……” 譬如他情不自禁的私举,亦或是沈安士病重不支,恐大有退位之嫌疑。 种种虚实,他都势必掩盖,因为这是云舒所担忧的。 苏氏身子一僵,耳畔火烧一般紧张点头。 “坐好吧。”把她推开一些距离,没再言语。 感觉吃了闭门羹,又被恐吓,苏氏竟还垂首不语,默默受了去。 没多久,姚澈也来了,沈栖迟同礼相迎完后命人领他进席,而这时云舒恰巧分身行宴膳的打点工作,没能与之马上照面。 休养了这段时日,姚澈看起来精神颇好,只是时常与他“厮混”在一处的颜景泽没一道来,遂显得这位孤家王爷形单影只,后头没有妻妾填房,仅三两仆从。 然而沈栖迟清楚,这相府四周自他踏足时,便已布满了他的亲兵暗卫。 大计将成,自然甚要惜命不是吗?毕竟像这种人头混杂的宴席,最容易上演行刺的好戏了。 入席,姚瀛瞥了一眼姚澈,只是极为敷衍的朝他颔了颔首示意,连身都没起,就继续饮案上的酒水了,姚澈亦是如此。 至于姚汜,静待许久不见其身影,在场的人大抵也心中落定,姚深这次废长,终于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不会再变卦。 同样的,身戴“谋反”罪名的姚溪更是。 “天御王到——” 本以为左聿会与姚深同行的,为着长子谋反叫左馨乃至整个天御难堪,姚深自知理亏,自当在礼节上以左聿为尊,没想到他还是先来了。 今日的左聿碧锦金调,袖有盘绣精而细的龙纹,含蓄而矜贵之气尽显,俨然行至何处都是一道无法忽视的风景线。 今日之喜乃是沈栖迟有意向他讨来的荣耀,果真待之要较旁人慎重些,左聿一见他,面上温雅的笑即融开,“婚宴置办的如此声色,宴请之人众多,比本王想象中的还要热闹呢,沈大人……不,如今是该称妹夫了……” 他笑着改口,“妹夫辛苦……” 沈栖迟听他语气明显侧重“妹夫”二字,眸光微烁而未露丝毫不愉快,“多谢国君,事关两国利益相合,臣不敢不用心。” “一家子无需这般生分,本王看人也来得差不多了,只等皇上的御驾一到,婚宴便可开始,但愿……不要过了吉时才好……” “那是自然,长公主出阁是临安之幸,皇上必定慎之重之。”就当听不出话里的恶意,沈栖迟打着潦草的官腔。 左聿好似感慨般一叹,笑着点头。 不片刻,与礼官不同的尖细的嗓音高调传道:“皇上皇后驾到!” 声落除左聿外,在场所有人皆下跪恭迎:“皇上金安,皇后娘娘吉祥!” 太监总管在前头躬身引路,姚深近况尚可,大喜之日脸上总算笑意盈盈,在他身旁的赵氏听说病了十几日,拖着也好了大半,其实大伙都知道她这“病起”与“痊愈”,还不都是依托姚瀛头顶上的爵位。 免礼后,众官轮番冒声大放贺词,顿时整个正厅笼罩在嘈杂委蛇的氛围中。 云舒盯完膳房,便吩咐沈为扶沈安士回房休息了,实话说,沈安士这个病样,不见人要比见人妥当许多,为避异心之人寻机舆论,尚唯有此法保相府暂压大变。 “沈相呢,怎么不见沈相?”姚深终于发现沈安士的缺席。 沈栖迟回禀:“皇上恕罪,父亲感染了风寒,怕染及旁人,所以在寝殿疗养。” “风寒?都入夏了怎么还会得风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11章:婚宴之灾 说这话的是赵氏。 “回娘娘,父亲身子本弱,想来这几日忙于为臣置办婚宴,没休息好,故招来了病痛。”沈栖迟胡诌了一个由头,没想过会被赵氏拿来详问。 可是沈安士的病情确难乐观,那个赵太医日日诊脉,何症每况愈下定然一并递给赵氏,所以她现在逮机询问,看样子根本不容沈栖迟糊弄过去。 其实只看她今日妆容精致优雅,加一身奢华艳彩的拖尾凤袍,盛装出席婚宴,也能知她根本没打算掩藏自己那张扬的风头,所以她敢于此随心质疑沈家琐事,绝对有几分倨傲的资本在手。 至于她从何倨傲,沈栖迟心揣明镜。 “是吗,那可辛苦沈相了……” “既然沈相不安康,找太医好生照看着就是,眼下婚宴要紧,沈卿,你万勿分心。”应是怕误了吉时,姚深稍一正颜提醒道。 “是,臣谨遵。” 赵氏随即迎逢,不敢再多言,虚伪问候了两句也作罢,闻及此,站在略后方的姚瀛无声一叹,眉心渐展,湮于群潮中无人察觉。 沈家位高权重,又正处联姻融权的关键时刻,经不得半点动荡变故,越安稳一分,云舒的心便宽一分,为了她能安乐顺遂,先前赵氏对他掏心掏肺的诫勉之言,他甚至想都不愿想起。 赵氏的意思是,趁沈安士病重,相府内乱之际,联络赵家旧部以及朝中受过皇嫡子恩惠的权臣,一同向姚深进言,力荐册皇嫡子为储君。 姚深本意立有诏书,若不是被人陷害弑君谋反,此刻入主东宫,享有监国之权的早就是姚瀛了,幸好云舒念恩助其御前洗白,勉强保住了根基,与此同时,赵氏才真正确信,在他们背后捣鬼的一定是姚澈。 暗知了罪魁祸首,也不难看出沈家现今的倒向,没想到起初联姻拉拢的相府众人,会在不知不觉中给她制造此般重创! 当务之急要借相府生乱的空子,重树姚瀛争夺诸位之心,天晓得她有多恨亲子如今无欲无求,随波逐流的窝囊样! 心内不甘想着,面上还是端和贵气的样子,陪姚深落座后,眼神便在厅下有意寻找云舒的身影。 云舒是最早嫁进沈家的儿媳,又得皇上御赐四品诰命加身,尽管无奈退居妾位,地位还是在厅内许多人之上,微一转面,赵氏见她一身落梅细丝烟陇绢纱裙,幽绛的底调外覆一层云雾帷裳,微露颈下一片白皙如玉的肌肤,自下裙摆点簇梅状钿花,行动时与色调略深的腰封相互辉映,可以说是潋滟绝俗,温和灵动。 赵氏收回视线,眼中隐隐攒动阴婺。 成而因她,败也由她,这个女人的存在是浇灭姚瀛野心的一片汪洋啊…… 吉时将近,丝竹礼乐声渐大,听到礼官长声“吉时到——天御长公主落轿——”鞭炮声隆隆响起,云舒跟随众人将注意力转移至相府大门处。 沈栖迟行下台阶,待锦轿落稳,他微微俯身将左馨牵出来,然后从两侧递上两个丫鬟,双手捧着她嫁衣冗长华丽的拖尾,伺候她缓缓跨过厅口的火盆。 待看清左馨嫁衣的全貌时,云舒心头一紧。 并非为二人恰似“郎才女貌”的和谐景象,而是那件嫁衣上头花鸟汇集,个绣近百,尤以胸前对襟两侧、拖尾末端两只神凰绣样,乃以金线掺天蚕丝绣制,针脚细腻,结构严谨,色泽重彩,无论质感还是气势都直逼赵氏身上那件中宫凤袍。 偷偷看向赵氏,发现她持重的礼笑如初,并无表现出不悦,但云舒还是从中感受到一丝异样。 天御这是要生事? 左馨的出嫁之礼都是他们自己人置备的,愚蠢的左馨不会留神礼制这些,可左聿的心思却是极为细致的,他无理由不晓这件“凤嫁”的存在。 明知不敬,还默允嫁衣披上左馨的身,便只有一个解释,此事是他故意为之。 至于缘由为何,云舒暂时还不能确定。 姚深观之,眉心淡淡一拧,片语不言。 二人于厅正中站定,先向皇上皇后致礼而后开始拜天地,眼见沈栖迟松松牵着左馨的手,纵非深情相执,也叫云舒刺心难抑。 想当初她的手也是这样被沈栖迟握进掌中,彼此不情不愿的许了终身,那时的她脑中只在乎母家的荣耀,无所谓情爱,自不痛心,而如今眼前上演的每一幕,切切实实扎进了心底,便是痛不欲生也不得不忍耐。 婚礼按流程进行着,还算顺利,待饮夫妻合卺酒之时,两方侍女刚斟好酒捧到二人跟前,厅堂奉桌前的龙凤花烛突然“啪啪”爆出两记火星,本以为是“灯花来”的好兆头,众人一笑贺之,不予在意,然而爆声接踵而来,动静也越来越大,这才有人意识到不对劲。 还没等谁作出反应,爆声引得烛台一震,下一刻底座失衡,粗壮的两支红烛迅速向下倒去! 左馨刚好站在奉桌正下方,若烛火掉落定然首先伤及她,云舒见状来不及多想,疾步上前欲将左馨推离,没想到才迈出一步,背部意外感到一股推力! “小姐!” 身后乍起敏柔的惊呼! 眨眼之间,云舒重心失衡,只顺着那力道的方向,与倒下的烛台撞了个正着! 这一撞不碍事,却叫接连撞落了侍酒婢女盘中的金盏,左馨原已被这“突发情况”吓软了腿,所以当酒盏泼向她时,她完全没有能力躲避。 “啊……”合卺酒几乎一滴不剩的泼在了嫁衣上,伴随左馨反射性的尖叫,云舒与两个婢女、烛台以及盛酒的红漆托盘先后倒向地面! 顿时,厅内哐当连连,呼声成片,又不知谁喊了一句“起火了!快!公主的衣服!!”婚宴现场掉入更为嘈杂与混乱的局面中。 “公主!公主!快救火啊……” 惯性使然,云舒跌倒在地,当耳边炸开婢女们惊天泣地之声时,她趁乱望去,才看见左馨的嫁衣一侧红褂裙摆已被烛火引燃,正快速向四周蔓延开来! 大事不妙! 宾客见到此情形喧然不止,场面有些失控,云舒怕是摔懵了脑袋,反应过来的第一反应竟是扑过去救火!? 她拨开人群,忍着脚踝传来的疼痛,“让开!快把公主起火的外衣脱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12章:慌乱灭火 厅内所有人都已偏离自己的站位,走水声还有仆从们慌乱的脚步声,让所有人都听不清对方的声音,唯有左馨一声尖过一声的嚎叫刺耳无比,“火!着火了!来人!快来人啊……啊快救我啊!” 乱中,敏柔没法阻止云舒,只能隐约在人缝中瞧见她被周遭推推搡搡,在一旁急得跳脚,“小姐!小姐你要做什么,你不能去!” 沈栖迟大约在云舒摔倒时便想起脚去扶她的,只是不料混乱弥散得这么快,“舒儿!不要!过来!”他奋力冲开人群,不顾身旁的左馨被火焰缠身,一心过去揽住了云舒,“舒儿你摔疼了吗?有没有受伤啊!” 云舒蹙着眉,气息不定道:“我没事别管我!快去救公主,她不能有事的!” 火舌很快从裙摆窜到裙腰,象征凤仪天下的精绣拖尾逐渐卷进火光中,因嫁衣早被泼了酒所以燃烧得格外旺盛,没一会儿整个霞帔全部烧着,想脱掉也来不及了,左馨惊惧无度,不停在地上尖叫打滚,企图自救,可所到之处无人敢靠近,前去搬水之人又还没回来…… “馨儿!去拿水!去拿水来!”左聿心系胞妹欲上前,仆从惶恐,赶忙结队阻拦,“王上保重!不可靠近!” “混账!”这好像是云舒第一次听左聿如此疾言厉斥,“馨儿若有半点闪失,本王杀了你们一同陪葬!” “王兄!王兄救救我!啊……” 情形已刻不容缓,看来是等不到远水来救近火了。 沈家可不能由着左馨烧死在这儿!沈栖迟搂着云舒,眸光隐然一沉,不情愿,却又异常决断的向人群后方某处递去一眼色。 而后若箭离弦之际,一黑影从宾客后方飞身跃起,姿影迅捷地掠过众人头顶,大伙不明来者何人,正生哗然,竟见一巨型造景鱼缸惊现半空! “二少爷,躲开!”黑影一脚踹上圆形瓷釉的鱼缸,云舒闻声仰头一瞧,难以置信平日放置在厅角装饰用的鱼缸,此刻居然明晃晃地出现在那儿? 要知道那东西个头颇大,材质厚实,器件内里足足可容纳两个成年人,其中斤两不言而喻。定睛再辨,云舒认出了那个黑影正是凌岸!难道凌岸打算用鱼缸里的水来灭火吗? 看到沈栖迟护着云舒远离了些,凌岸紧从腰间执起暗器数枚,长臂一挥,便都排列齐整的钉入鱼缸口径的外缘。 果然,经过暗器击打,瓷釉立刻显现条条裂缝,待鱼缸飞至左馨上方,便整好裂开,缸中鱼水瞬时倾泻而下,不偏不倚的浇了左馨满身。 不用多言,火自是熄灭无疑,不过接下来左馨的嚎叫比之自焚半分不差。 “你们岂有此理!你们……你们……”婢女去扶她起来,她惊吓未褪,腿还是软的,摇摇晃晃的大骂:“本宫……本宫大婚之日竟屡出纰漏!今日你们临安无论如何都要给本宫一个交代!不然本宫跟你们没完!!” 怒到极点也不知该冲谁发火了,她只知大呵,用手胡乱擦拭已经花了妆的脸,气的身体都在发抖。 也是,左馨可够算倒霉的,嫁一次难堪一次,上次吃了血光之灾,这次居然险些丢掉性命,会发狂也是情理之中吧。 可不管怎样她人没有受伤,只是嫁衣被烧毁大半,此刻焦乎乎黏在身上,还不停滴着水,向外散发出浓重的焦腥味儿…… 确定危险消除,姚深与赵氏才敢过来,为避免左馨怒意忘形见罪姚深,左聿也上前,起先开口,“今日之事虽是个意外,但归咎到底,乃相府置件掺有瑕疵才导致大祸,沈相不安,二少爷督责在身,预备如何处理此事?” “意外?”左馨又满脸水渍的嚎起,“谁说这是意外的!王兄,分明就是有人怀恨在心,想烧死我!” 为何每每祸端都只降临在她一人身上?她才不信这是意外,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左聿被她吵得脑仁发疼,“把公主扶下去。” 知道她没有大碍便无所谓了,眼下的情形不再需要她发表言论。 “我不走啊!”她立时撒泼,劲头可足了,“我还没嫁进沈家就有人要我死!日后还得了?今日不把那个人从这里揪出来碎尸万段,我绝不罢休!” 左聿张张口,觉得分外丢脸。 “长公主说是有人故意为之,有无凭据?”姚深略严肃的问道。 他会不高兴,是因为婚宴在场都是临安有头有脸之人,左馨那么笃定是在场某人蓄意破坏联姻宴,岂不是在质疑临安阳奉阴违,毫无诚意吗? “证据?这还要什么证据?我差点在你们这儿被活活烧死啊!还要什么证据?!” “馨儿,别再说了,下去。”左聿怕了胞妹那没有遮拦的嘴,祸从口出,她当真从未意识到过。 “我不走!王兄……” “需要本王说几次?带公主下去……” 婢女觉察左聿面色微冷,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请不动只好硬来,他待左馨向来如此。 “公主,先下去歇息吧。”婢女说,并利落拖拽她。 “放开我!你们竟敢不重视我的死活!”左馨反抗,本来精心绾好的发髻已然浸水散开,鸣凰朝日的凤冠勾缠住几缕发丝,松垮垮垂在脑后,那如落汤鸡一般的姿态示于众人眼前,再配上她不知窘迫的凶恶模样,简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放肆!放开我!我叫你们放手啊!”挣扎两下,凤冠自发间松脱,掉落在地,最后滚到了沈栖迟脚边。 沈栖迟移开黑履,像是有关左馨的他都不愿触及。 见到他这嫌弃的动作,左馨才空出脑子想起,方才嫁衣起火,她见他脸泛焦急只为保护云舒不受火袭,根本没有要救自己的意思,即便到了此刻,他理亏之境,怀里拥着的、抚慰着的,也还是云舒! 太不像话了!差点被烧死的是她,不是云舒!沈栖迟如此是要做给所有人看,她左馨有多么不得夫君宠爱吗! 他,凭什么! 怨恨的种子一蹴在她体内生根,片时,眼底猩红,“慢着,不要拉我!我知道是谁纵火害得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13章:恩将仇报 怒火难平也罢了,她看似恢复了些“理智”,反倒叫左聿心起惴惴,“馨儿,休要胡闹,快回寝殿去。”他催促。 左馨果真安静下来了,妆容斑驳的脸布满冷笑:“王兄,馨儿是受害者,王兄这般不肯替我申辩,难不成是觉天御无理,怕了临安不是?” “你胡说什么?”左聿拧眉,温雅之气微敛。 谁都看得出左聿的不快,奈何这刁蛮公主是他的亲妹,就算她明言看贬临安,他也不舍得把她怎样。 或许左馨正吃准了这一点,才敢屡屡在姚深面前无礼妄为而不知过。 “公主受惊,国君莫要过分责备了。”姚深踏着一地腥味的水走近兄妹二人,太监总管小心搀扶,并嘱下人过来清扫。 “既然公主断言谋害,为避日后再起纠纷,在此说清楚了也好。”他龙袖轻挥,“来人,为公主披上干净衣物。” “皇上圣明,今日我无端受难,其实都是因为有人见不得我嫁入相府,心存妒恨,所以一早便暗谋妥当,预备在我进府这天了结我的性命!”左馨拢紧身上的干衣服,虽说已入夏,如此浑身湿透站久了还挺冷的。 贱人,她一定要让她为今日之辱付出代价! 姚深一脸正色:“不知公主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当然是最不愿看到我嫁进来,恨我争她夫君,夺她正室之位的……”左馨绷着嘴唇,一字一字恨恨道,“云、氏!那个人就是你!”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依偎在沈栖迟怀中,无辜失措的云舒。 朝野皆闻沈家少夫人温婉贤淑,性子柔和,怎么会是左馨口中那一类的恶毒妇人呢? 沈栖迟隐去所有表情,淡道:“请公主谨言,舒儿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在场之人多半也这样认为,但碍于左馨的身份,也不敢议论出声,更不敢置喙什么。 厅内静了片刻,左聿才道:“你说沈夫人害你性命,那为何事发时还要救你?” “救我?”左馨的视线扫进人群,已找不见凌岸的踪影,说实话起火那时她恐惧非常,根本没看清凌岸的模样,这会儿想找他出来当面对质,估计也没人信,于是只得自圆其说,“当时烛台既倒,本没有砸向我,是云氏故意推搡持酒婢女把酒泼在我身上,我才避让不及,否则火根本不会烧得那么快!” 事发过程很快,没人留意是否真如左馨所描述的,不过众目所见,酒确实泼在嫁衣上了,而火也确实起了。 云舒自知百口莫辩,反正从前被人诬赖的也不少,她干脆暂缓不言,且看左馨能说出何许恶言。 “云氏!你无言以对了吧?这般处心积虑置我于死地,你可知罪!”见云舒不为所动,她更不依不饶道。 姚深对于事件的走向没有惊讶,轻叹一声,“侍酒婢女可在?酒盏洒落,是否云氏推搡你们所致?” 两个婢女惊魂未定,颤颤跪下回话:“回皇上,是……是少夫人,当时少夫人她摔倒了,撞到了奴婢,奴婢才……” “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倒?若说不是故意为之,谁能相信!” “皇上,臣妇没有谋害公主。”云舒莲步前来,柳腰轻福,淡然不惊地说。 “你没有?你竟敢说……” “当时情况紧急,臣妇一心想推公主远离险境,没想到有人在背后用力推了臣妇,所以臣妇才会摔倒。” 左馨听了直笑:“你当皇上和本宫都没脑子吗?这样随口一编,无凭无据的就想推脱罪责,想得太美了吧!” “事实如是,信不信全在公主。”云舒颔首又是一福,盈然从容之态与左馨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皇上,臣妇绝不敢做让夫家蒙羞之事,还请皇上明鉴,还臣妇清白。” 看到她连狡辩的样子都清美绝伦,又想到自己,是拜谁所赐才出尽洋相?左馨咬牙,愈发憎恨她装腔作势,“一面之词,谁人可信!” “本王信……”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兀闪入,稍辨,姚瀛从人群间跻身向前,“本王相信,愿以顶上爵位为沈夫人作保,她所言绝无虚假。” 始终没有发言的姚瀛,一开口便向众人明现偏爱意味。 赵氏作壁上观的无谓表情变得不自然。 她便知道姚瀛心中从没放下过那个女人,只要她掉入困境,任有多少人站她那头,为她撑腰,自己这个儿子也做不到置身事外。 竟把她的良苦用心当做耳旁风!王爵尊位是可以随便拿来给人作保的吗! 赵氏气得不轻,藏在袖中的手攥到发颤。 而这话在左馨听来,正应之前从好事者口中听到的闲话,风声说是云舒与姚瀛有私,更夜半往来,不避奸夫淫妇之嫌! 思此,她心中飞速盘算,不时便驳:“本宫素闻王爷爱多管闲事,尤其这事关云氏,更没有哪一次少得了王爷的辩护!” 姚瀛瞥她,冷笑不达眼底:“公主什么意思?” “你信云氏,便是意在指本宫无中生有,赌上性命只为污蔑她了?”左馨不答反问,嚣张毕露。 “既然公主承认了,本王也不好再多言什么。” “放肆!你这话什么意思?本宫何时承认了!”左馨头脑简单,不用想也知道这空子是让姚瀛钻定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 趁左馨自乱,云舒将眸光迁向姚瀛,点点感激之情便在空中化开,不易察觉,可叫那冷峻的男人掩饰不掉一瞬松动。 赵氏的面色已然铁青,方才从姚瀛面上看到的复杂眼神,简直就像在打她这个母后的脸! 恨铁不成钢的愠怒压榨她心房绞痛,于是轻咳一声,像引姚深注意,更像在敲击姚瀛什么,“皇上!臣妾身子不适,想先行回宫了!” 姚深反应弱弱,不担忧也不反感:“也好,你们,小心伺候皇后回宫。” “请恕臣妾失礼,臣妾告退!” “恭送皇后娘娘!” 赵氏甩袖离去,那样子哪里像是身体不适。 “皇上,皇后娘娘面色不佳,怕是听烦了馨儿的胡闹,适才身子不快的。”左聿开口,喜怒不形。 左馨本被姚瀛话噎得面红,没成想她亲兄都不帮她,还在此落井下石。 “我是受害者,难道王兄宁愿相信旁人,也不相信自己的亲妹妹吗?” 左聿漫步踱到左馨身前,抬起暗碧色的袖子,漫不经心擦拭胞妹脸颊上的水,边嗤道:“正因为你是本王的亲妹,本王才比任何人都了解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14章:新婚软禁 “王,王兄?” 左聿存有伪善的笑意,观之似乎不太妙啊,左馨心下咯噔一记,步子半退。 于是袖口拂面而过,又被他执甩收回,“皇上,吉时已过,礼未做全,不知这桩婚事还算不算数。” 将重点转移,不耐容左馨纠缠之欲表露无疑。 “王兄!” 最怕见他冷然而独断的笑容,因为这样的王兄危险超越平常,左馨缩了缩脖子,止住鸣怨,只敢勉强表出些不甘心。 话及邦交,众宾谨慎,自噤若寒蝉,相信即便是姚深,在这种时候也不会选择当面与他发生冲突吧。 “作数,当然作数。”姚深也同他虚与笑起,“起火一事朕会派人彻查,就不需要公主亲力亲为了。” 言讫,他唤了一声身旁的太监总管,其即刻体察圣意,尖声传旨:“婚宴继续——诸位赐座——” 礼官也很审时度势,立时配合咏唱:“乐起——夫妇同饮合卺酒——” 顷刻,厅里再度奏起欢快明亮的丝竹之声,众宾谢恩纷纷散开,回到原来的席位落座,婢女也将重新准备好的酒端上来。 左馨看了一眼左聿,瞥过托盘里的酒,她怎是那么容易听命作罢的? 紧绷着脸,对于两位君主的决措不肯退让半步,竟在大庭广众,扬手把酒盏狠狠扫到地上! 都要护着云舒是吗?都要帮她解围是吗? 她偏偏不让所有人如愿! 落盏之声并不大,却叫目睹诚惶诚恐,很显然的左聿没有心理准备,很淡的笑意凝在脸上,而逐渐掩去。 左馨眼睛通红的大叫:“谁同意继续了?这事儿完了吗!” 乐声被迫二度中断,霎时只听见她的吼声在空气中碰撞出余震。 姚深呼吸一浅,顿了顿然后屏息,极力压下尴尬之色,“原来公主不太赞同朕的处事之法,”暗藏怒火的凤眸落到左聿面上,“天御王,也是如此吗。” 有预兆的龙颜震怒,气氛陡变诡异,席间宾客猛感寒颤突袭,不约而同的低下了脑袋。 左聿的眼瞳微微紧缩,一身雅贵之气被冰冷取代:“怎么会,常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王妹既已嫁进相府,这里就没有她说话的时候。” “是吗,朕久看公主振振有词,怕不见得从父从夫吧。”姚深盛怒未减。 挑开起火之事不提,单论左馨无理取闹,咄咄逼人,就不是一个公主该做的事,外人看来,只会认为左馨目无尊卑都是被左聿宠坏的缘故。 因此左聿才倍感丢人。 天御的长公主毫无妇德,说出去多么难听,又让天御国的颜面往何处放! 丑闻! “本王疏于管教了,”左聿对着姚深,话里的歉意十足,转身放眼席间,背着日光的侧颜忽明忽暗,绯唇紧抿,“今日王妹扫了诸位的兴,天御国自会表示,礼既成,只留沈大人予诸位敬酒即可。” “来人!给本王好好请公主入房,在本王回天御前,派人轮流伺候,照顾公主起居!” “王上……” 王上这是要监禁公主呢? 不至于吧,从前公主再怎么跋扈不仁,监禁可是从没有过的事啊。 左聿挑眉厉声:“听清楚了吗,本王说的是轮、流、照、顾,加派人手,带下去!” 清晰听到他刻意强调加重的四个字,那仆从才确信自己没听错,这次王上是真的动怒了,而且还是前所未有之大怒。 “王兄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你为了那个女人,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要了吗!”左馨已被四个婢女控制住,不容分说,向后殿拖去。 姚深轻抬下颌,不予置评,对左聿如此安排说不上满意,但总是当下最妥当的解决办法了。 没人再理会左馨的抗辩,静待糟心的声音慢慢远去,变弱消散,厅内不少人大松一口气。 “沈卿,起火一事交由你调查。”姚深头疼的扶额,该是被折腾倦了。 冷眼旁观了半晌的沈栖迟若无其事的领命:“是。” 目测姚深不会久留,沈栖迟又故意说:“今日皇上与国君受惊了,臣这便嘱膳房制些安神药……” “不必了,朕没事。”他道出去意,沉眸默默将臣子身后微咬粉唇的女子纳尽眼底。 太监总管,“起驾——皇上回宫——” 好似半带留恋的,踏出一步又转过身来,盯着沈栖迟说:“沈夫人心有委屈,好好安抚她。” 沈栖迟仅薄笑,“多谢皇上。” “恭送皇上圣驾!” 迎送声末,无数双眼睛在沈栖迟与云舒之间来回穿梭,最后定格于云舒。 姚深最后那句话是格外为云舒交代的,所以左馨硬指云舒纵火,才会引发龙颜大怒?换句话说,左聿只是被牵连。 本以为左馨下嫁相府,地位必定坚不可摧,如今见到云舒深得圣心,又似具多方维护,这往后府里的女主人究竟谓谁,可就难说了。 沈栖迟厌及旁人打量云舒的目光,窥探般,藏着议论,是当他这个大活人不存在吗? 他眉头轻皱,顾不上于理合否,兀自揽臂将她抱起。 他要带她离开。 “喂……”突如其来之举惊了云舒花容错愕。 视界抬高,席里一众诧然的面孔抬眸尽览,一张一张,神貌各异,有着左聿情绪混杂的脸,姚瀛深邃幽染的眸,还有……还有? 某个人转身,侧颜若画…… 云舒的身躯蓦然滞殆,不受控制的就僵硬起来。 “怎么了?”沈栖迟问。 舒儿的眼睛怎可安放在除他以外的人身上?还望得这样出神! “舒儿?”他略略高声,转目扫视其眸光所覆之处,可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 “放开……”他听到云舒这样说,还未作出任何反应,她便在怀娇弱挣扎,焦急的,水杏半合的眸里雾气濛濛,“放开我……你放我下来……” 那个人步入偏光处,留给她一抹缭绕多情的背影。 可是不一样,他怎屑华服加身,更不可能出现在这…… 看不清,只是半面侧颜,她根本无法确定…… 沈栖迟不忍任她几欲落泪的模样,唯能从之,也没再追问,记忆中舒儿甚少如此情急失控,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云舒不避众口,急忙跌撞挤进人群,好像什么仪态都不存在了,“让开……让我过去……” 声音湮没在震耳的嘈声中,听不出她本来的哭腔与沙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15章:胁之所好 “要不要我跟上去看看。” 凌岸变戏法似的现身,黑巾蒙面,万年不变的玄色夜行服在处处挂红的宴场内分外显眼。 沈栖迟仍看着云舒走掉的方向,眉目细腻如常,语气却显得缥缈,“不用了,随她去吧。” 言语想表达自己并不在意,可就是凌岸也看得出,那种不属于他的患得患失,让他不安,让他惆怅,其实明明可以不遗余力扼杀掉的,沈栖迟偏偏彷徨了。 凌岸知道,婚宴生出幺蛾子,最难做的不是左聿,不是姚深,不是对主子心存爱慕的姚瀛,更加不是身受诬陷的主子自己,而是沈栖迟。 他在挚爱与存活中行之勉强,倘若搅黄这场婚礼,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因为正如当初被沈安士逼着娶云舒一样,没有任何感觉。 然当真摘落左馨这颗棋子,他又要拿什么去保证云舒下半生的安乐无忧。 沈栖迟知道,云舒已经做得足够完美,这种完美承载的是她的屈辱,更是他的,当意识到夜长不会消弭硝烟,只会孕育更庞大的噩梦时,他才决定需要权力。 他的妻子,必须要让任何人不敢妄图染指。 吐出轻叹,凌岸见沈栖迟鲜现那种沉沉的举棋不定。 这时沈为小跑过来,提醒,“二少爷,宾客那里还需要您这……” “知道了,我马上去。” 敬酒之礼不可废,再怎么说婚宴还在继续。 沈为点头,躬身离开,然后凌岸又问:“那个女人你要怎么办?晚上。” 沈栖迟想到左馨就满脑子嫌恶,“你方才在后头听左聿说了吗?” “说什么?”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啊,”他讪笑两声,看向一脸迷茫的凌岸,“找机会把她身边的人换掉,再派我们的人昼夜监视她,从今往后,我要她在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凌岸“嗯”了一声。 “有没有人跟着保护舒儿?” “影九一直在。” “那就好,”他沉沉应道,随手招来侍酒的仆从,应该是准备去挨桌敬酒了。 “等一下二少爷!” “嗯?” 凌岸目光微烁,语气平静没有起伏的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栖迟唇边的弧度优美绽开,明知故问:“哪句话?” “……” 见他眸泛寒意,沈栖迟痞气倾身,靠近,用不怀好意的目光将他洗礼,“看来凌护卫的夜晚,都被月姑娘的裙带缠住了啊……” “你说什么?” 提到司月,凌岸眸中隐生情愫,只是再想追问下去的时候,沈栖迟已经大步流星的走离。 这算什么回答? …… 云舒踉跄的追出去,沿途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再不见那个人的身影。 匆匆一眼,有交集或没有交集的,同样混乱,千篇一律,并且陌生。 “压轿——” 不远处传声倏起,云舒循声望去,方才那个转息即逝的背影,正微俯下身被迎入轿内。 云舒正颜稍惊,一时看不出轿子的出处,只晓得制从显贵,比之在府门别处停待的过犹不及,反显铺张。 这样的一顶轿子,究竟是为了引人注目,还是为了震退他舍? “起轿——”身着相同服饰的奴才们同抬一轿,齐步驶离。 “等一下……” 云舒蹙眉,唤声却有气无力。 她的脚在扑出去救左馨的时候不慎崴到,当即便钝痛钻心,为着事态紧急她默不作声,却没想到被人钻了这空子,不仅趁乱推倒了她,还成功让左馨误会于她。 这场火虽不是她点的,但众多巧合串联并发,环环相扣,怎么看都是她心怀妒恨,为除掉夺位的左馨而做出的行为。 车轿没有停止,脚踝上绕着又灼又痛的感觉,堪行一步便要加剧。 只要让她知道,那一眼是不是她看错了,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她心里想的那个他。 所幸那些奴才的脚程并不快,云舒忍痛,一瘸一拐还可追上,许是里头之人身娇肉贵,怕走得急颠坏了他。 “等等,请留步……” 随行车轿步行的奴才隐约闻声,回头见是云舒,讶意上脸,“沈夫人?” “沈夫人,你怎么了?”那人让轿先走,自己则向云舒走来。 云舒喘匀了气,向其露出艰难一笑。 近距离对视,那人止息。 听了太多有关沈家少夫人风华绝世的传闻,今日一见,也不怪那些话传得夸张如许,眼前的女子黛眉含俏,秀靥花娇,怎是俗口相传便配描绘? 没有余力注意那人的怔愣,屈膝一福,目光移开渐远的前方:“妾身冒昧,才开席不久,敢问贵家主人缘何先行?倘若是何处招待不周了……” 抬眸见他保持原状,一动都不动,“你……没事吧?” “啊?”那个人回过神来,尴尬的咳嗽,“这,因为王爷他突然有事,所以……” “王爷?” “沈夫人不要见怪,王爷他就是这个脾气,独来独往的……”他以为云舒在介怀他们走的时候没打招呼,这才追出来致歉的。 云舒却怔然,脑内惊疑片晌。 那个人口中说的王爷,有多少可能是她以为的人? 陷入沉默的云舒令那人困惑。 “我……方便见一见王爷吗?” “王爷不得空,夫人有什么事,小人可以代为通传。”官宦女眷单独与王爷会面,当然是不妥的。 云舒也必然明白,时隔那许久,她都没能发现那个人的真实身份,自有这重关系遮掩的巧妙作用。 “好……” 奴才不解她如同骤然失去了什么,是为何,只听她说:“心欲谋天下,便置情爱于旁骛,然欺吾心,焉得饶恕?望警之,非至冷血,吾必终身胁之所好!” 怅然,比在梦里入梦,更不愿认清这个世界。 …… 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 夜风烘灼她的耳旁嗡嗡震响,将寝殿所有的门窗都打开,褪尽繁冗的宴装,留半件云丝细纹罗纱,松垮拢在腰际。 月上柳梢,从窗子照进来枝叶的倩影,云舒嫌晃得心烦,让人散下帐帷,横躺于榻,欣长如玉的秀腿垂下榻缘,已没有半点闺秀气。 敏柔说,宴席后沈栖迟进去了左馨的寝殿,对,左馨,他口里迫不得已才娶的女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16章:夜闹情绪 既然要做戏,便应从头做到尾不是吗?尽快让左馨有所出,好延续沈氏一脉,也好巩固沈家在朝中的地位,毕竟行那种事不需要感情,烛火一熄,你来我往,起止都在一张枕榻之上。 可是,心似缠绕毫无头绪的轻讽,在笑自己矫情。 转头身旁空空,脚踝上的灼痛,也变得不那么明显了。 沈栖迟过来,已是后半夜。 掩门,闺阁里拂来一阵稍凉的风,听了听,里头没什么动静,再走进去一瞧,风自窗间四通八达,窜得浅色的帐帷飘扬不止。 榻上的人呢,早已迷糊地睡去。 这丫头,睡觉也不记得合拢门窗,是存心要帮自己招病吗? 沈栖迟凝望横在榻缘的人儿,柔纱罩体,玉颈纤细,肩若描画腰若约素,黑绸一般的发丝铺撒在脸蛋儿两侧,衬得肤色雪盈,犹玉润泽。 禁不住俯身在她额间轻吻,她仿佛被搅扰,蹙了蹙眉,花容微侧。 见她好睡,沈栖迟不忍唤醒她,更不舍移开赏视,不自觉将呼吸都放轻了。 若自此见她安好半生,要他拿什么东西去交换,他都不敢犹豫,没有失去过,却异常明白失去了,将是如何痛彻刻骨的感受。 不计过去了多久,视野里的女子身儿辗转,便无意识的睁开了眼。 还处在迷惘里的云舒,借着柔和的月光,见到榻前人影伫立,委实太熟悉他身上的气息,也没有惊到,只是脑中清醒以后,不知能说些什么。 他不必要来这儿,至少在他穿衣离开左馨的床,不要这么快就回来见她。 因为她会不由自主的想起,然后介意,他的这份柔情温存,终究还是分给别的女子了。 她坐起身,将双腿收回帐帷里面,呼吸愈发浅而慢,小心翼翼。 “醒了,冷吗?”沈栖迟顺她的动作坐下来,探手寻到那只崴过的莲足,轻轻握在掌心。 她立刻想抽回,奈何疼痛太过明显,忍不住“嘶……”一声。 沈栖迟舒展眉心,何尝不知她在怨他,“赵太医跟我说你不肯喝药,凌岸来劝,你还对他发了通脾气,将他赶走,我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听他说得如此寻常,云舒亦无谓道:“没什么,就是天太热了,心里烦闷。” “扭伤了脚不告诉我也算了,又耍性子不喝药,舒儿,可不许这样。”他刻意掩饰心疼的语气,这让云舒听来,只是单纯的责怪。 但他凭什么责怪她,她因何受的伤?又是为了谁才把这痛留给自己的? 云舒不打算为自己辩解,没有合适的立场。 咬着唇,心里是说不出的委屈,空气沉闷得像要窒息,漾开缕缕酸涩。 “明日要早朝,我去帮你准备衣服……”话音是推离的,实则心内比许多时候更想挽留他。 他责备,不安慰,无视她的伤感,伤情,还有伤心。 欲下榻,沈栖迟身躯矗立犹在,轻易捏稳她的脚踝,“松开……”轻抗表示不满。 “别动。”见她不安分了,他手上力道加大。 “你干什么,让我下去……” “说过多少次了,这些事你不要做,会有人做的。” 背光,云舒看不清他的表情,而他眼中的云舒,却是沐浴在月色下的。 不可忽略舒儿负气的样子,澄澈依然,即便如此明显的表达了嫉妒,仍无法将眼前的她与俗尘女子相提并论。 因为不悦,小巧的嘴角微微抿紧,本是慧黠的美眸泛起薄泪,可还弱弱瞪着他,这几分调皮,又几分率性,惹沈栖迟神往不已,突然便由心之所向,倾身凑近,伸出手将她捕获进怀。 拂面是叹息与满身甜酒的清香。 云舒的心一悸,理智又莫名的厌他,想到要挣脱,沈栖迟却不让,臂上一用劲儿又把她整个人抱起,心乱如丝绞。 “淘气……”他醉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要留下来好好治你才是。” 短短几个字,哄得人儿不争气的落泪。 沈栖迟故作不觉,搂着她追问:“让我留下来吗?” “不让……”她更委屈,抽噎着推他:“你走……这是我的……寝室……我才不要你来……” “舒儿……”沈栖迟惊讶的发现,如今连调侃她都不忍心了,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难以平复揪心之感。 “你已去她那了,何苦再回来?” “我是去了,但我……” “别说了,别说了……”她不想听! 所幸不来也罢,叫她空想,眼不见心不烦,为何要似昭告天下这般,跑过来与她耀武扬威? 她就是嫉妒,就是嫉妒啊。 “对不起……”他真是愚蠢,好端端又提及作何,“不要哭好吗舒儿,我可以解释的……你可愿听我的解释?”心底被慌乱盘踞,他扣住她的腰,拥得更紧。 “不要听……我不要听!” 管不了是谁同意他娶左馨了,她已无法像一开始那样洒脱,那样名正言顺的允他纳妾通房! 看不到他,心是空荡着的,刺痛着的,总以为自己至少可以彷徨些时间,至少在嫉妒来临之前,还能试着压下那些负面情绪,可是……什么都不行! 从左馨的脚踏进相府大门的那一刻起,从看到沈栖迟牵她手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失去自救之力。 她竟这么弱小。 心乱了,此刻云舒在他面前,失神落泪,露染梨花,美得不胜愀然,“为什么,为什么都要这样伤害我……” 他是,还有他。 沈栖迟低下头,怜惜吻去她面上的泪珠,“对不起……我知道旁的你也不想听了,所以只告诉你,舒儿……我没有碰她,一下都没有……” 云舒怔忡,看向他,眸底隐含泪光。 “舒儿还记得自己曾说过吗,有些事迫不得已去做,只因为那是不得不完成的。” 他眼中魅色溶于夜幕,剩下的是幽深与清明。捧过云舒的脸,抚在掌心,言语捎带一丝温凉,“云舒,世事无常,在没有等到那一天之前,你我都是身不由己的,你可以怨我,但必须相信……我对你的心,从不会改变,” 感觉颈后有力道牵引,清雅的男性面容低俯而下,为她唇畔点上寒凉。 “所以,我愿意等,不管多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17章 大事将起 沈栖迟甚少唤她的本名,这几句话说得平静,也谈不上深情,可她为何心动隐隐,这种不知出处的野心,在辞间热烈翻滚,迫使他不得不负重前行,步步为营,这……完全不是她对他的初始印象了。 一年的光景,怎止她独自沾染是非,要么无欲无求,要么半握生杀,能力若受到局限,震慑便难以彻底,他将失去的一定比当即得到的要多。 所以他不敢松手,无论是什么。 旁人以为权,她道深知,折天下在手安有荣焉,不若佳卿一莞尔。 云舒静思如许,颊侧微红,转眸,两条光洁的纤臂勾上他的颈,偎进其怀。 薄嫩的掌心在领口处偏擦而过,方才注意沈栖迟身上穿的,还是婚宴那件吉服。 如他所述,没有新婚,没有合卺,自然也不会有洞房花烛。 云舒深嗅在他颈间,温暖夹杂着酒味儿,能醉人般,似叫她也随之微醺了容颜。 她还真是傻呢,竟然被自己莫须有的想法搅得方寸大乱,看来太在乎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啊。 温香软玉,顾盼成欢,沈栖迟只字不言,仿若有笑意在唇边荡漾,一个欺身,两躯卷起床栏边的纱幔,纠缠掩进芙蓉帐…… “舒儿,不允许离开我身边……” 天空微微泛出白光,沈栖迟看着怀里薄汗沁身,已然倦入梦乡的女子,低低喃道。 …… 六月初九,天御王启程回国,送行宴设摆岐阳宫,百官恭侍,阵仗浩大一如他来此朝贡那日。 宴毕,于城门楼辞别姚深,低头俯览,城外旌旗招展,长龙一般的车马銮驾相接尾行,御前精兵谨命以待,临行,颜景泽去送,左聿见其只身无伴,抿笑调侃:“怎么就你一个人?” 颜景泽敛眉,“姐夫贪心,我特意来送行,你还想着别人?” “我可不想别人,倒是那个‘别人’,时时处处想着你啊。”左聿睇他随意至极,话语带有试探的成分。 “怎会,难道姐夫忘了,于这世上念我之人,都远在万里之外……” “阿泽,”没想到忽然有些伤感,十多年了,每每等着他来送行,却没有一次能带他一起走。 离别,相聚到头来,终归纷散。颜景泽早已习惯了,再说起来没什么感觉,“帮我问候长姐,还有孩子们。” “好……你姐姐她很挂念你,来年,待朝中人心更稳定些,我会尽量带她一起过来的。” 此前朝贡,都是左聿独自前来。 源于左聿一走,天御上位空缺,存异之人便要蠢蠢欲动,唯命王后暂代听政,方能稳一时走向。 话说左聿为何偏袒,甚至有胆允准颜氏干预朝政呢?个中亲属关系是一层,其最主要还是为安颜景泽之心,对颜氏怀有戒惕,实则是她远在临安的胞弟叛意的起始。 如此说来,亲上加亲,似乎是变本加厉的制衡吧。 然而,颜景泽宁愿选择相信,此乃血浓于水的羁绊。 “阿泽?”发现他恍惚了一瞬,沉默不语,眼神飘飘渺渺,不知在想些什么,“你怎么了?” 这时的颜景泽看不出特别显著的情绪。 “姐夫,”他沉唤,视线却没在左聿面上:“我猜想,不用等到来年朝贡,就在那之前,一定会发生一些事情。” 凤眸微凛,左聿看了眼四下,踱近他一步,“发生什么事,是你胡乱猜想来预知的吗?” “没什么,我就随便一说。” 模棱两可的一句话,谁也没打算细讨。 月末一夜,姚深急病。 “如何啊,到底如何!皇上为什么还不醒?”赵氏榻旁侍疾,怒颜,对着太医院的几位元首厉声斥问。 几个老头并列跪在龙榻前的空地上,为首一人满头是汗的答,其余俯身垂面,“娘娘,皇上是属旧疾复发,这次发作比以往厉害些,又没有及时发现,微臣已开了药方,但用药本是慢达病灶,兴许还未起效果,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微臣也不好断定皇上何时能苏醒过来……” “无能!”赵氏冷脸,“医术不精还敢找那么多借口?本宫要你们何用?” “娘娘饶命……”众医齐声。 “娘娘,这些太医都是老朽了,老眼昏花,自然无用,您凤体要紧,万不要动气伤身哪。” 说话的是小王爷姚治的王妃,赵氏母家的小妹。 在一旁轻挥纨扇的婢女附和:“是啊娘娘,您自个儿的身子也不好,这一夜忙于照顾皇上,不眠不休的,可要保重啊。” “本宫知道,”她敷衍应了一句,然后似早就有了主意般,当众吩咐:“去请颜院判来,这些个人无用,往后也不必叫他们瞧了!” <ter>-->>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ter>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18章 母子争执 赵氏气得甩脸,姚王妃有些看不过了,出言帮她说话,“娘娘也是不想让王爷担心,其实都怨这些老东西医术不精,医不醒皇上,害得娘娘心急如焚,伺候了一夜都没有合眼呢……” “如此,是难为母后了,儿臣方才失言,还请母后宽恕。” 不相干之人与姚瀛并非处在同一方位,因而看事的侧重点也会发生偏差,赵氏心思不浅,怎会让自己勤谨无私,母仪天下的形象有丝毫动摇呢。 “王爷是娘娘亲生,娘娘哪里会真的责怪王爷哪。”姚王妃半拍马屁半劝合道。 “王妃有心了,儿臣想父皇一直未醒,也总有这些庸医的责任,为保万全,儿臣提议请颜院判入宫随诊,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赵氏还没答,姚王妃陪笑抢言赞叹,“都说是亲母子了,连心中想的都如出一辙,方才娘娘已经下旨,要请院判大人来呢!” 是吗? 姚瀛面露疑虑,一时不解,按道理赵氏是不会赞同颜景泽插手此事的,如何还主动提及? 微眯着凤眸,他语调异冷,没有温度,“那可甚好,到底是母后思虑周全,”赵氏愠色未消,见姚瀛还跪着,虽还在不满他当众言语无礼,但就像姚王妃说的,与亲子,她犯不上。 “你起来吧!” 站起来,又传唤旁侍:“本宫口谕,传颜景泽入宫应诊!” 姚瀛起身,敛声不发表意见,且等着看她到底意欲何为。 不多久,传唤之人便赶回,略微气喘的禀:“皇后娘娘……恕罪,奴才……没有找到颜大人……” “什么叫没有找到?”姚王妃一听,脱口疾问。 “颜大人不在太医院,也没有应诊后宫各嫔,奴才赶去大人宫外的府邸,结果……结果应门的小厮说,说……” “你倒是说啊他说什么了!” “小厮说,颜大人昨夜便离府去了丞相老爷府里,一夜都没有回来!” “你说什么?”姚王妃一脸难看神色,立时唯恐赵氏听此消息震怒,余光偷偷瞄了她一眼,瞧其面容稍凝,倒是不像要大发雷霆的样子。 “那你有没有问,他去相府所为何事?” “回王妃,那人听说是丞相老爷病重垂危,相府连夜托人带了口信给颜大人,请他前去医治的!“ 一听到“相府”二字,姚瀛即按捺不及心中一惊,遇到如此不妥,按照赵氏的脾气必然强行召颜景泽回宫,果不其然,“沈相的病再重也不及皇上的安危,去!你马上去相府再传本宫的旨意!” “娘娘,这……” 发现奴才犹豫,赵氏又道:“他若敢抗旨不从,或是沈家人蓄意阻挠的,你便领人将一干人等全部绑来本宫这儿!” 然后奴才的面色微微发白,心觉奇怪,皇上发病也不是没有过,而且皇后娘娘一向冷静,并且礼重沈家人,今日怎的这样暴躁武断,甚要动粗,难道真是太过心急皇上的病吗? 来不及多想,赵氏的催促紧随而来,“你还不去传旨?想本宫砍了你的脑袋?” “不不不,奴才……奴才马上就……” “母后,”姚瀛同样越来越疑,又不好直接问,抿唇忖了半刻,还是决定打断他们:“母后且慢。” “你又要说什么?” “母后,眼下父皇抱恙之际,儿臣以为不宜这般大动干戈。” 赵氏皱眉,听笑话似的不屑他言:“怎么,你有此忧虑,是觉得颜景泽会抗旨?还是料定了沈家不肯放他离去?” “母后明鉴,儿臣只为局势所想,实在不便与其中任何一方发生冲突。” “笑话!本宫是一国之后,岂会怕了他们!” 冰冷占据姚瀛的眼瞳,所有表情皆无迹,“颜大人有何可惧母后最清楚,至于沈相一家,与我们结亲交好,若父皇病愈知晓他们被您无礼以待,一定会责罚您的。” “岂有此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沈相位高权重,深得父皇厚待,母后焦心事小,但若盲目听从一己私欲,与之结怨,于朝政和您自身都是不相安的。” “你,逆子……你这逆子!要搬出皇上来压本宫吗!竟……竟还帮着外人来指责本宫的不是?你……咳咳咳……” 像是一口气憋在胸腔,火气又被挑上来,五内滞结,赵氏捂着心口咳嗽起来。 “娘娘!娘娘息怒……”姚王妃见他们母子又争吵起来,不得不头疼姚瀛那逢人疏离,言不留情的本事,便是生母也此般待之。 “娘娘,妾身觉得王爷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想那颜景泽是外邦,即便让他来诊治他也不见得会尽全力,不如传驻诊相府的赵太医来吧,好歹是咱们自己人啊……王爷,你说是吧?” 姚瀛没有看她,亦不答话,不知心中在想 <ter>-->>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ter>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19章 枕边利器 “非您亲生,难道是父皇与其他娘娘生的。”姚瀛直白的讽。 然赵氏似被自己这愚蠢的问题刺到痛处,微微仰面缓带苦涩笑容,“是啊,你都知道,就算你非本宫所生,你也是皇上的孩子,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其母之笑令子恻然,他从没有见赵氏有过这种表情。 “母后说笑,儿臣当然是父皇的孩子。”天子榻前,情无避讳,鲜见她失度妄言。 赵氏眸色沉去,缓缓看向他,像极从未与之谋面,不遗余力的细扫其子的轮廓眉眼。 如是奇异的气氛,姚瀛难敌心下一跳,才不会认为赵氏屑于给予慈母之爱深。 她对自己几十年如一日的只是严厉,苛责。 “你这张脸生的半分不像本宫,除去怀胎十月,临娩一朝,你与本宫可曾还有什么关联?” 想起从前,姚瀛眸含凉薄:“再无关联,儿臣也不会忘怀母后的生养之恩。” “是吗……”赵氏伸出手,忽想去抚一抚姚瀛的鬓发,却被姚瀛看出意向,不习惯的将冷面撇开。 谁说母子并无点处相像,此番冷峭厉色,于不在乎之人事漠然置之,不正是他们最相似的地方? 可惜了,这也许是赵氏仅有一次对亲子疼爱的表现。 被拒,寂然迎面而来,精致的容颜更明显崭露异色。 只一瞬好像满腹怨恨,像早已存埋在心底许久了,不见天日,不可避免的,再提及时,发现变得怨也怨不得,恨也恨不得,自是叫人探不到痕迹。 姚瀛直觉生母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没有说话,但看她的眼神已柔和了一些。 赵氏偏过身,压抑正颜,“本宫知道你的孝心,皇上病重,东宫空缺,无人摄政,尽管眼下瞧着太平,只怕你我稍不留神,就要朝纲不振,内生大乱。” “太医也说,父皇是旧疾,想来不日便可大好,不知母后在担心些什么?” 只转身片息,方才那种求所不得,得所厌之的情绪已不能在她面上寻到踪迹。 姚瀛在心里冷嗤,赵氏并不在乎他的想法,她在乎的只是如何能让他服从自己的安排。 她问他的那些问题也没错,薄情寡义的生母,与非亲生又有何分别。 赵氏完全复原成常态了,“是啊,能好自当普天同幸,但如果不能好呢……” “母后,”姚瀛谨言看了一眼榻上的姚深,压低声线,“你为什么产生这种想法?” “染病的结局无非两种,生,或是死,皇上也食五谷杂粮,也是凡人,难道便只能生,不能……死吗?” 她说得轻描淡写,寻常至极,脸上挂着淡漠,绝情绝爱,一点儿也不惧姚深闻见这大逆之言。 惊人言语入耳,姚瀛顿时眸泛犀利,即欲呵止,“母后!”……想到说这话的是自己的母亲,又在天子近旁,他抑不住一脸不自然。 “若皇上就此离去,依你所见,我们母子将落入何种境地?” “父皇犹在,还请母后慎言!” 赵氏没有理会他的提醒,笑了笑,话意更加肆意,“慎言?这种事情,本宫忍辱负重,为你做了三十几年,早该做够了吧?” “……” 忍辱负重?为他? “你没听错,”姚瀛惊诧失声的反应,促得赵氏心生丝丝痛快,不错,榻上那个男人,毁了她的一生,她便要让她的孩子,同样毁去他所珍视的一切! “母,母后,父皇许你后位之尊,怎担得起你‘忍辱负重’四个字!” “哈……本宫何曾向他讨要过这位置?什么母仪天下,万人之上,呵,”诸多鄙夷爬上她的眼角,挥散成阴诡之气,“瀛儿……你可知,母后穿的这身凤袍,权之所象……那么多年,在母后眼中,它其实什么都不是!”喘了喘,赵氏有些恍惚的连声叹笑。 姚瀛不明白她今日突然发作是何所致,他久久难以相信,面前这个端和优雅的女人,与皇帝三十余年相敬如宾的女人,嫔妃眼中将皇后尊荣重视胜过性命的女人,事实上竟是如此厌恶“中宫”二字给她带来的一切?荣辱悲喜,权力责任,每一样她都深恶痛绝! 可是为什么? 震惊过后,姚瀛暗怒于心,口气十分不敬:“为什么,母后不是一直身在其位,引以为傲的吗?” “你错了……让我引以为傲的不是当这个男人的皇后,三十几年,我引以为傲的只是当初选择生下你……” “……”选择?难道当初得知有孕,她还有过堕胎之念? “因为只有有了你,才能支撑我活到今日,并且亲眼看着这个男人在我面前死去!” “你……母后你疯了!”姚瀛上前握住母亲的双臂,晃她清醒,“父皇待你不薄,你怎能对他做这样的事!” <ter>-->>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ter>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20章 要挟逼宫 “乱有何惧,寻者统之,瀛儿,方才母后让你思虑你我的处境,事到如今,母后谁人都信不过,母后一生的心愿唯能依托你来了结了!” 他来了结?要他杀君弑父来完成所谓母亲的毕生大愿? 区区妇人妄图动摇天下,简直太异想天开了! 姚瀛自不答应,“母后让儿臣做此等谋逆之事,儿臣恕难从命!” “为何不从!除掉这个男人,你就是临安下一代的君主,只手遮天,万万人之上,这不就是你自小以来的夙愿吗!” 这确是他夙愿无疑,但那只是从前…… “母后,这皇位不属于儿臣,不管你是用什么方式夺来的,儿臣都不想要!”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赵氏明知他是这种态度,还是免不了痛心疾首! 自他复位,赵氏明里暗里不知与姚瀛灌输过多少次这样的思想,姚深肯复他爵位,足以说明心中看重之最,实乃千载难逢之良机,如此,倒免了她奔走朝堂,暗地筹谋等繁琐事宜,难得有这样水到渠成的好事情,姚瀛不积极主动表现其能力,进一步吃准皇帝的心,反之一派不以为意,作息如常,仿佛东宫之位再无法激起他心底的水花。 为此,赵氏不得不继续贿赂官员,笼络人心,只盼若有个好歹,还有人能站出来替姚瀛说话。 她便不信,从前那样渴望得到的东西,能在一夕之间,说放弃就放弃吗? 姚瀛松开赵氏,早就看惯了她为这件事,与自己动气,“儿臣已经说过很多遍,儿臣志不在此,母后无需再多言!” “没出息的东西!”赵氏反手给了他一耳光,将他的俊颜打偏,“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还不都是为了那个女人?!” 姚瀛把脸转回来,面无表情,“儿臣是自愿放弃皇位继承权,与她没有关系。” “鬼话连篇!”赵氏厉声啐,“苏氏全都告诉本宫了,你别再想隐瞒!堂堂皇嗣,竟被一妖女蛊惑丧志!她让你收手你便收手,她让你死你便去死是不是!” 姚瀛缄默,转身便走。 好个苏氏!已至如斯田地,还敢背着他与母后乱嚼舌根,看来他对她的惩罚还太轻了! “站住!你去哪!”赵氏唤,与以往每一次训斥他的时候完全一样。 “儿臣告退。” “哼,本宫看你是赶着回王府兴师问罪吧!”被戳中心事的姚瀛步子一滞,无言以对。 “只因苏氏见不得你被云氏勾引,对她恶言相向两回,你便迫不及待拔了她的舌头,于此事上的雷厉风行,若多用些在储位之争间,还愁皇位不能唾手可得吗!” “你回来,”赵氏命令,然姚瀛不理,下一刻步伐如初,“瀛儿,别怪本宫没提醒你,今日你跨出了这道门,云氏便会身首异处!” “你做了什么!”刹那升高音调,姚瀛飞速转身走回,硕躯直逼赵氏,在她面上压下暗影一片。 赵氏扬起得逞的笑容,瞥了一眼他攥紧袖口的手,不吝奚落,“早料到说一万句也不及云氏半句消息,瀛儿,你当真叫母后失望。” “母后,你究竟想做什么?” 赵氏回给他一个“她不是早就说过了”的眼神。 “别说现在父皇还没殡天,即使没有父皇,咱们也不见得会有胜算。”姚瀛话含商议。 “这个你不用担心,本宫早就部署好了一切,只要你肯出面,皇位必定是你囊中之物。”赵氏的语气也软下来,抬袖从中取出一枚铜制饰品,扣进姚瀛掌心,姚瀛垂眸一瞧,竟是一枚调兵符节。 只是,这符节通体是划痕,散发着年代气息。 “母后?” “现在云城内外已经布满我赵氏旧部的禁兵,是你外祖毕生培植所得,你要做的,是拿着这符节到城楼上,禁兵自会听你调遣!” “不!”姚瀛倏地高声,拒绝强烈,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你要我逼宫,强取皇位来坐?这是造反!母后你想得太简单了!” 如此师出无名,跟土匪烧杀抢掠有何不同?她以为这队禁兵能抵得过守卫皇城的万千兵士吗?不论现在他手上已没有私兵影卫可用,即便是有,他也不定有十成的把握能攻陷成功啊! “废话少说!本宫没打算与你商量,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赵氏彻底不耐,几乎是推着姚瀛往火坑里跳。 如何能容生母自掘坟墓呢,姚瀛捏紧那枚铜符节,一时半会儿真想不出应对之策。 见其踌躇,赵氏胸口腾起怒火滔天,恼极反笑:“本宫听闻你一直在调查相府起火一事?” 话音落下之时,姚瀛剜住赵氏的脸,森然之眸中寒光乍现,“又是你蓄谋为之的对不对?母后,为什么,再怎么说,她也曾帮过我,母后作何要如此步步紧逼,把事 <ter>-->>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ter>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