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皇帝》 第三章突然被吞了(⊙o⊙)! 上了一下后台,第三章莫名其妙被屏蔽了,正在和编辑大大们联系,大家莫慌,实在不行,我就发到作品相关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章 吾乃天家爪牙(正文里被吞掉的,暂时补在这里。) “救命啊救命” “快跑后面的人快跑跟上...” ..... 一群人正在四散而逃,多是些老幼妇孺,人数有四五十之多,个个身着长袖右衽,朱慈煊很确信那是汉人服饰。 而他们的后面,是几十个挥舞大刀的缅人。 跑在前面的人,脚力远远不及身后张牙舞爪的缅人,一刀下去,鲜血顿时喷溅而出,眼中的恐惧还没有散去,生机便已殆尽,短短半分钟不到,已有多人行遭不测。 喊杀声和亡命声混在一起,震耳欲聋。 这幅人间惨剧,让出身现代的朱慈煊深深骇住了,心中激起了一阵难抑的酸痛,人命如草芥,竟然廉价到这种地步 “这些缅甸蛮子欺人太甚” 朱慈煊攥紧了拳头,转身对王有德吼道:“你去,叫周凛来” “殿下..三思” 即便再不清楚的人,此刻也知道太子爷想干什么,王有德就更不用说了,他连忙劝道:“小爷,这事咱们管不了,出来的时候皇上吩咐过,这次北上,万不可招惹缅人啊” “混账” 朱慈煊一个咆哮顶了回去,接着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斥责,“见死不救,与禽兽有何异同孤为大明太子,如独保其身,置生民于炭火,乃是最大的禽兽” 这种狠话都说出来了,王有德自然不敢言语,愣了片刻,转身飞速离开。 约莫三五分钟后,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是闻讯赶来的周凛等人。 “殿下” 五十名侍卫皆带刀而来,面色肃然,内衬的胸甲扎的紧绷绷,在来的路上,王有德已经告诉了他们事情的原委,虽没有亲眼所见,但众人都知晓,大战一触即发。 “周凛,你们来的正好。”朱慈煊双手负后,面朝众人,大明太子坚定且玩味的说道:“孤问你们,清泉可解渴,鞑虏血,汝辈能饮乎” 周凛单膝跪地,手中的绣春刀捏的发硬发疼,听到这句话时,眼睑乍的通红起来,浑身微微颤抖。 入缅三年,他们过得是猪狗一般的生活,上至皇帝,下至普通侍卫,无不受尽了缅人的欺辱,虽然还顶着一个“锦衣卫”的光鲜名号,但所有人都清楚,他们是实实在在的阶下囚。 “锦衣卫乃天家爪牙,上可寝鞑皮,下可食虏血,刀山火海,但听殿下一句话吩咐”周凛大声道,身后五十名带刀侍卫,眼神皆冒着杀机。 “好” 不说废话,朱慈煊转身淡淡的吩咐。 “一个不留” “沈家婆娘快跑” 听到前面人的叫喊,名叫沈三娘的中年妇人脸色逾急,步伐更急促了几分,她不敢停下脚步,更不敢贸然回头,尽管缅人粗野的呼气声已经离她越来越近。 “沈三娘快跑” 身后嚯嚯作响,刀尖划过空气的声音就好像在她耳边狠狠割着肉,沈三娘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往前奔,不料,一脚踩入了水洼,身子倾斜,紧接着一个趔趄,重重栽倒在地上。 “沈三...” 前人的提醒声消失了,逃命的人兀自奔去,她..被放弃了。 沈三娘抬起满脸泥泞的脸,却惊恐的发现,就连离她最近的人都和她撒开了不小的距离,沈三娘正想挣扎着爬起来,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两只脚却被人死死的钳住了。 七八个缅人围住了她,用听不懂的鸟语肆意发笑。 “滚开你们这群野地蛮子,别碰老娘” 沈三娘用手扒着地,极力挣扎反而动弹不得,仓惶中裤间的腰绳已经被扯了下来,七八只脏手开始向下摸索,一股大力将她的上衣整个撕下,力道贯穿全身,裹胸的扣子瞬间蹦的七零八落,一双坚实的和谐正颤颤发抖.... 沈三娘绝望的闭上眼睛,今日怕是不得不受辱了...但这可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男人 被这些缅人蹂躏是死,失节后自尽也是死,左右结果一样,还不如早死的好,想到这,她猛然睁开眼,用拼死了的命,一口咬在正拿舌头啃她的缅人耳朵尖上。 “#” 被咬的缅人腾的窜了起来,捂着耳朵叽里咕噜的叫唤,看见鲜血从指头缝往外滚,顿时化作了满腔怒火,说着便要钢刀戳她的脑袋。 沈三娘闭上了眼睛,嘴角反而是微笑,三郎泉下有知,也不会怪她了。 “嚯”的一声刀响,鲜血从沈三娘脖间蔓延开来,四周一片寂静。 人一旦报了必死之心,五官都仿佛隔绝了,沈三娘躺在地上,呆呆不动。 嗯 怎么还不动手 半天后,沈三娘恍恍惚惚觉得自己还有知觉,稍一想,心中又大惊,难道那帮缅人还要明着欺辱她不成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阵模糊的声响。 “周统领,南边的蛮子已经肃清了,太子爷让您清点一下人数。” “知道了,这有一位妇人,怕是叫缅人欺辱了,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沈三娘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瞧见一名身着官服的汉子正擦着刀上的血,旁边躺着七七八八个缅人,离他最近的那个被削去了半个脑袋,眼神空洞,生机全无,鲜血流在她的身上,乍看上去,好似被人活剐了一般。 “你还活着”汉子有些惊讶,旋即恢复平静,接着擦刀。 沈三娘确实活着,除了过度惊吓的脸,连一刀也没有挨,谁让她死死的闭着眼,如死人般一动不动,问这话也不算明知故问,沈三娘清醒过来后,才发现自己浑身赤条条的,顿时羞赧起来,汉子也不多说废话,把缅人的衣服拔下来扔在她的身上,看也不看,就转身离去了。 愣了半天,沈三娘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而当她颤颤巍巍的爬起身时,眼前的恐怖景象,顿时把这位年轻的寡妇震住了。 在自己周围横躺着三四十具尸体,全都是缅人留下的,而在远处,还回荡着连天响的叫杀声,只不过,这次,灭顶之灾轮到了那帮缅人头上。 劫后余生,沈三娘呆坐了好久好久。 ....... “周凛,怎么样了”战斗结束,朱慈煊上来询问战果。 “禀太子,一共五十六人,一个不剩,有两个想要跑,被追杀河畔边,咱们没死人,只有两个弟兄受了点轻伤。”周凛汇逐一报道,锦衣亲兵从密林突然杀出,无异于天降神兵,那帮缅兵措施不急,这才被砍杀个七零八落,轮单兵作战,周凛这群人恐怕也鲜有对手,在身经百战的天朝侍卫面前,他们这群蛮子终究差的太远。 听到这话,王有德也松了一口气,没留活口就好,要是走露了风声,后果可就严重了。 正说着话,远处传来一阵响动,此前奔逃的汉人又三五成群地聚了过来,他们虽然不清楚朱慈煊一行人是谁,但却眼睁睁看着他们大杀缅人,心中解气的很,而且,听那声音,也应该是汉人吧更重要的是,他们是救命恩人。 几个人佝偻着背,走在最前,应是相对德高望重的乡老。 “老朽儿谢过壮士们的救命之恩” 老人说完,便跪倒在地,而他这一跪下,身后的小字辈,都毫不犹豫地效仿,要知道,这一跪,可值整整一条命啊。 “老人家快请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再正常不过了,再说,听声音你我似乎同文同种,我们岂有不救之理”把老人扶起,朱慈煊并没有急着透露自己的身份,而是平礼问道:“这些凶徒是谁为什么追杀你们” 朱慈煊这么一问,逃难的人群都沉默了。 “这些都是缅地的掸族人,他们昨晚纠集了上千人,袭了村子,大家跑了一整夜,都走散了。”好半天,老人才神色黯然地道。 “掸族人” 朱慈煊有点模糊,掸族似乎是缅甸北部的少数民族,是汉地傣族的旁支,和暹罗泰族也是近亲,不管怎样,至少不是他此前推测的缅军。 “哎,这样的事,年年发生了...”看着死去的诸多村民,老人幽幽的叹气道。 “这是为何”朱慈煊问道。 “不瞒公子,自从迁徙到这里,掸族人就年年和我们争斗,断断续续也有快三十年了....” 三十年 朱慈煊有些惊讶,三十年前,那不是明崇祯年间吗 老人的话让朱慈煊更加奇怪了,稍一顿,他连忙又问道:“敢问老人家是从什么地方迁过来的”虽然很肯定他们就是中土汉人,至于何时何地迁来,朱慈煊倒真不明白。 “有的是从云贵,有的从两广,三晋之地的也有,不过,大多数都是从四川迁来的,当时汉地连年战乱,皇帝老子又连年征税,我们这群人实在活不下去了,这才一直往南走,最后在这里地方落脚。”老人家似乎想起了往事,眼神里有些发散:“没了官府的盘剥,没了匪兵的侵扰,我们在这里开荒垦田,修建水利,日子过得也还不错,但没想到...哎,又遇上了那些掸族人。”说到这,老人又是一阵叹息。 其他人也跟着轻声呜咽。 “皇帝老子....” 这句话说得朱慈煊面红耳赤,但与此同时,更大的疑问又蹦进了他的心坎。 中土汉人迁徙 莫非,他们就是后世的...果敢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某不知名作者关于本书的一丢丢想法 开新书了,忙活了一星期,终于闲了一口气,滑沥沥和大伙儿聊聊本书的内容。 其实也没啥聊的,一共才三万多字,屁大点的蚊子腿,都不够啃的。 那就就随便说说吧..... 人总得有些企望吧,这本书我想把笔墨放的更开,同时也挖的更深,也算是吸取一些教训吧,努力每个人写的更鲜活一些,毕竟,主角的宏图伟业不能靠自己,还需要那些武将文臣。 抢戏应该不会,怎么说呢,红花也得配绿叶,关于朱慈煊,我的基本设定:机智,睿智,小热血,略污符合作者的价值观,领导力和忽悠力ax,学习力和眼光力ax毕竟穿越客,当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看法,我也未必能把所有的有优点写的通透赤裸,这是好事,正如每个人心中都会有自己的启蒙苍老师。 另外,随着剧情的推进,一些必要的番外,会陆续更新在作品相关里,内容大致如下。 1,科技树冶金,航船,军器什么的 2,列国志十七世纪的亚洲,欧洲 3,思想政治篇注意是思想和政治 4,文臣篇佐国八贤 5,武将篇靖国十三翼将 6,杂杂杂没想好 关于更新问题,正常一天两更,上午和下午晚上,还有最后一条:攒更,作者菌在拼命攒更。 话说每天六千字也很良心了吧,泪目tot~~..... 签约已经下来了,状态已经会在两天内改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两天的更新计划 今天白天要出远门,更新会在晚上,只有一更,余出的时间,滑沥沥好好整理下思路,改改错别字啥的,明天补上,也就说周天会有三更。 这些天我也在偷偷看书友的评论,谢谢大家的支持 关于本书的书名,暂且就这样了,改起来极为麻烦,太平洋皇帝太平洋皇帝,读多了也就顺溜了,内容还是至上,大家说是不 还有简介....这个倒好办,每隔一段时间,我更改一下,如果我有新的想法,也会加在上面,大家有好建议,可以在评论区留言。 吴三桂大军就要打来了,就下来的剧情会更精彩 十七世纪的航海知识类似船舶之类的我在恶补,书友里有高知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下午,晚上更!还有几点想说的。 第一:如题 第二:要打仗了要打仗了 打仗似乎是滑沥沥的一个弱项,原来没有尝试过,嗯,这次,多备一些料,啃下这块硬骨头 第三:点娘不知道吃了什么猛药,最近一直很亢奋,地名什么的一律被和谐成了字母,看着也是蛋疼,所以,尽量用同义词避免和谐,例如云南改用云滇啥的。 第四:谢谢大家支持觉得还可以的点个收藏,还有,求票票啊~ 第五:大家的建议我都看到了,会酌情修改,滑沥沥也力图做到个人最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今日三更!下午晚上! 下午,晚上,更新,今日三更 我要补充说明一下,周六,周日的上午一般不更,因为起不来...嗯,需要休息一下 周一到周五,无意外,无卡文,上午下午都会定时更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推书,朋友的,很肥,随便宰! 甲午崛起 简介:英俊的面容,灼热的目光。 巨大的世界地图上到处是红色的箭头,这箭头的背后,代表着一百八十个机械化师组成的陆军,八十万官兵组成的海军,一万八千架战机组成的空军。 “我们拥有强大的军备,重塑无上荣耀的时刻到了” 萌总裁虽然没有金手指,却有着杰出的军事天赋。 他的目标是 简介虽然基,内容很热血,作者两百万在手,经验老道,值得一看,另外我是大判官也在火热连载....喜欢的朋友可以支持一下 ps:今晚还有一张,三更的承诺没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章 从来没有救世主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就在两个月前陈宁还苦苦纠结这三个问题,他到底是那个端坐写字台的小白领,还是大明太子朱慈煊,两者的差异天翻地覆,以至于他常常产生幻觉,有时候他觉得面前恍恍惚惚,仿佛还在十八层的商务楼上,当他的高级码农,偶尔能听见隔座美女的嬉笑声,或者窗外传来的刺耳刹车声,但真实情况却是...一望无际的热带雨林,然后,成群结队的亚洲野象穿行其中。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穿越后遗症 为此,陈宁时常陷入不可言明的失神状态,周围人都暗地里说太子疯了,好在他魔怔的时间不算长,一个星期后,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南明永历朝太子朱慈煊,或者更确切说是汉人统治史的最后一位太子。 如今的大明王朝只剩了一点点残山剩水,有限的国土仅限于yn边陲,除了晋王李定国固守下的几个不起眼的关隘,还有就是流亡缅甸的永历朝廷,虽然在这个袖珍朝廷里,也有“皇帝”,有“内阁”,有“司礼监”,甚至还是“锦衣卫”,但已是名存实亡,一年后,吴三桂大兵压境,缅王主动献出末帝朱由榔,后者被吴三桂用弓弦活活勒死在昆明城下,到此,国祚294年的大明朝正式宣告寿终正寝。 朱慈煊这个大明储君,一辈子没有转正的机会,说白了就是待宰的羔羊。 坑啊 明白情况后,朱慈煊不止一次仰天大叫,贼老天啊,你把我穿过来,这是要我慢性死亡啊,史上第一号倒霉蛋恐怕非我莫属了吧...周围人自然听不懂朱慈煊的奇怪言论,遂再一次背地里嘀咕,太子的疯魔病又犯了... 内有心怀不轨的缅甸国王,外有吴三桂的十万大军,己方兵马只有区区的三四万,这怎么看都是一个不可能翻盘的死境啊,如此悬殊的实力对比,怎能不让朱慈煊大感操蛋 恰和他此时此刻面对的真实状况一模一样。 ...他被悬在了山腰上。 身后还跟着一队随行的人马,包括一名贴身太监,一位侍卫首领,五十名卫队亲兵,连带着朱慈煊一共五十三个人被困在了这莽莽大山里。 这个时候马比人更累,走了好几天,崎岖的山路仍旧一眼望不到头,这山路不光长,而且窄,最窄处不到两米,全都在悬崖峭壁边上,当真是飞鸟不可逾越,人和马只能收着脚步走路,而在这一脚之外,便是深不可测的万丈悬崖。 “真是望山跑死马” 人和马都走累了,朱慈煊索性一屁股坐在山壁上,此山地处缅甸北部,属于热带气候,繁复精美的大明衣冠反倒成了累赘,侍卫们这个时候也顾得其他了,见太子停下不走,他们一个个席地而坐,敞开上衣,任由那热气从衣服升腾而去,算是偷得一时闲愉。 若是体面些,这些亲兵侍卫可以叫做“锦衣卫大汉将军”。 “殿下殿下” 正当这时,山间响起了层层叠叠的回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位身着锦衣卫装束的探路亲兵,沿着山路疾驰而来,到了近处,还没等他说话,便被一位壮年汉子当头喝斥了一顿。 “你大声嚎嚎些什么也不瞧瞧咱们什么处境” 壮年汉子名叫周凛,乃是朱慈煊的侍卫首领,之前朱慈煊三令五申,到缅北千万不要高声呼喊,若是被那些巡逻的缅兵发现了,拉到暗处,随便杀了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来人立马噤声,低着头悄悄地摸到朱慈煊身旁,小声汇报道:“殿下,前面没路了,这条路往前就断了,再走下去咱们绕不过铁壁关。” 铁壁关地处中缅交界,乃是缅甸进入中国的要冲,时过境迁,此时的缅王已经不在奉明朝大皇帝为天朝上主了,而是和满洲人讨教还价的筹码,既然是筹码,便要死死地握在手心里,缅王下令一旦发现有明帝随员外逃,格杀勿论,同时对现有的明朝臣子大肆杀伐,最严重的一回,史称咒水之难 如果无法绕过缅人占领的铁壁关,就找不到李大帅,从而也就无法避免咒水之难的厄运,这也是朱慈煊千方百计逃出来的原因。 换言之,他们这些人背负挽救明朝于飘摇中的重任。 听到探子的消息,其他人面容呆滞,木愣愣的看着朱慈煊。 当希望变成了渺茫,当渺茫变成了绝望,是个人都会有这样的表情。 大明真的到了末路么... 朱慈煊没有说话,他清楚自己是这些人的主心骨,决不能流露出半点泄气,虽然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但极力保持着镇定,“孤知道了,叫将士们原地休整。” 侍卫们喘着气,一个个瘫倒在了路边,太监王有德跑了过来,用袖子扫了一块儿干净地方,伺候朱慈煊坐下。 他们这一行人在大山里转了五六天,早就人困马乏,此刻更是像无头苍蝇一般,完全不知前方去路,更别说绕过缅军的层层围堵,找到大将李定国的部队了,放眼望去,山脚下几乎全是热带雨林,毒瘴弥漫,野兽众多,几百年后,拥有现代化装备的中国远征军,不也被眼前这残忍的“绿野”所吞噬了么 朱慈煊这次逃出,源于心中一个酝酿已久的计划,只要能找到晋王李定国,垂死的大明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眼下... 朱慈煊是普通人,同样有着普通人的恐惧,远眺这一望无际的茂密丛林,他的愁眉始终不展,心中更是一片拔凉。 哎... 眼前的景象..确定不是穿越到了ccav10的探索频道 “小爷,吃口饼吧。”正当这时,王有德凑了过来,把袋子里的馍馍掰成两半。 天气炎热,外加处境危急,朱慈煊根本没有食欲。 “王伴伴,孤不饿,你把饼子和诸将们分了吧。” “小爷,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王有德是崇祯五年的老太监,从小服侍永历一家,几乎看着朱慈煊长大,见他没几天就体态消瘦,心中大为不忍。 朱慈煊再次摇了摇头,把脑袋扭向了一边。 见状,王有德只好把馍馍放回了袋子里,眼下的食物也不多了,能留一点是留一点。他清楚太子心情不好,也不在接着进劝,而是突兀地掏出一个十字架,捧在手心,嘴里念念有词的叨叨。 “我仁慈万能的主儿啊...” 这一幕,倒吸引了不少奇异目光。 朱慈煊见怪不怪,一路上,他这个王大伴注1,不知向天祷告了多少次。 永历帝南逃时,为了获得澳门葡萄牙人的军力支持,曾率全家加入了天主教,宫女太监接受洗礼也有大半,永历生母王太后甚至还派人送信给罗马教皇,请求援兵,当然,这封信最后无疾而终,跟着船只,散轶在茫茫大洋当中。 “...您发发无量神通吧,救救大明吧...” 絮絮叨叨的声音越传越远... “王伴伴,这世界上,从来没有救世主,谁拥有征服别人的力量,谁才是神,知道吗”朱慈煊转过身来,忍不住说了一句。 王有德愣住了,这一紧张,下文忽然忘了... 朱慈煊这话听着牛逼哄哄,其实,前半句是从马老爷子那里顺来的,而后半句则嫁接自己职场半年的心得,弱肉强食,赢者通吃,败者即蝼蚁,这一点,无论前生后世,总不会改变。 倘若历史一定由胜利者书写,那朱慈煊可不希望自己在满洲人的明史上,落得个“哀愍太子”的谥号。 王有德哪知道朱慈煊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还以为太子对他笃信洋教大感不满,手中的十字架也不知道该搁哪了,其实他倒不是多虔诚的天主教徒,主要那些佛郎机人忽悠,说每天对着这玩意儿祷告,能获得天主的恩赐,现在想想,屁嘞,流落到这鸟不拉屎的地界儿,还有个毛的“恩赐”,还有比这更差的“恩赐”吗不过,好歹是一块铜疙瘩,揣着就揣着吧,于是王有德干笑着收了起来。 “王伴伴,孤有些饿了,取饼来。” 王有德一听,喜出望外,赶紧把袋子里的馍馍取出来,恭恭敬敬递到朱慈煊身前,道:“咱们路还远,小爷,您多吃一点儿。” 拿着干硬的馍馍,朱慈煊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之所以要食物吃,纯粹是被自己那一番大白道理唬住了,想想也是,生存才是根本,活下去才有未来,而未来..说不定自己还能翻身,想想吴三桂、尚可喜这样的“明奸”都活的好好,自己可不能先倒下。 “活下去,大明也要活下去。” 朱慈煊大口撕咬着干巴巴的馍馍,狼吞虎咽中,猛然感到一阵口渴。 “王伴伴,取水来。”朱慈煊擦了擦嘴角的饼屑,对王有德伸了伸手。 王伴伴却面色戚然地说道:“小爷,这是咱们最后的水了。” 朱昊君盯着软瘪瘪的水囊,先是一愣,随即心头泛起了阵阵苦滋味。 奶奶的,又碰上了一件惨事,主儿啊,救救俺们吧... 注1:大伴:明朝宫廷皇帝的贴身太监一般称伴伴或大伴,如冯保被万历称为冯大伴,魏忠贤被天启称为魏伴伴。 兄弟姐妹们,滑沥沥开新书了整本书筹划了好久,都是硬磕磕的干货新书期求票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章 永不复今日之苦 水囊举在半空中,朱慈煊的喉头已经发痒发疼,里面的水委实不多了,差不多三五口便要见底。 这点水虽然少,此刻却不啻于灵丹妙药,若是饮上几口,回春不敢说,便是再走上几里路怕也心甘情愿,谁叫..谁叫嗓子实在胀的要冒烟了。 将士们瘫坐于地,见太子拿起水囊,视线不由自主地聚了过来,脖子微微伸着,干裂的舌苔上早已沟壑密布。他们轻轻地蠕动着上下唇,缓慢生出些津水来,用这种聊胜于无的办法,抵御那几近令人发疯的口渴。 水虽少,却贵比千金。 朱慈煊悬在半空中的手蓦然停住了。 “拿下去,一人一口,孤与将士们同患难” 突如其来的命令,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痴痴地闻声望去,只见太子已把水囊取了下来,手臂直直的向外伸着,面带坚决地示意所有人,囊里的水,他决不打算独享。 一人一口... 乍时,所有人,耳边如幻听般的出现了这四个字。 “小爷,这...” 王有德深以为难的看着朱慈煊,既犹豫又难堪,这点水,别说一人一口了,一个人都不够,再说,太子千金之躯,岂能和一帮粗野武夫同饮一壶在忠君奉主的大时代下,这些锦衣卫亲兵更不敢去抢本就稀少的水源,这个道理,谁心里都明白,即便打断他们的腿,怕也不敢有人上前。 “周凛,你先来” 朱慈煊知道多说无益,遂命令离他最近的侍卫首领上前来。 闻声,周凛眉头大皱,身子颤而未动,即便渴得要命,脚也始终迈不出半寸,不得已,朱慈煊又重复了一遍:“拿下去,一人一口” “殿下,万万不可” “扑通”一声,这位年近三十的带刀汉子,竟然直接跪倒在地,随即,身后哗啦啦地响起了一片下跪声潮,所有人都伏倒在地,异口同声地劝道。 “殿下万金之躯,应以大明社稷为重,切不可行如此轻率之举吾等虽死,亦为明鬼”个个面色悲壮,言语之内,俨然把眼前这位锦衣少年郎当成了大明朝最后的希望。 这回彻底轮到朱慈煊说不出来话了。 无言,轻叹。 即使到了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步,这些背井离乡乃至一字不识的兵卒,仍然把他这个挤不出“一兵一粮”的太子放在心头,望着众多力劝的面孔,朱慈煊只得苦笑一声,过去他还腹谤古人为什么都这么死要面子,但此刻,一抹暖流却自肺腑深处由然而发。 自建奴入关起,凡二十年,甘心做两姓家奴者不计其数,临阵投敌者何止万数,一败再败,一溃再溃,直至沦丧了整个中土,汉光暗淡,夷风大盛,而今日目睹此景,朱慈煊心中滋味万千,那一抹冲上心头的暖流,顿时化作了腾腾烈火。 谁说大明无忠胆之士 “你们啊你们,好大的胆子,这是要让孤当一回独夫啊,孤偏不应你们,好,你们不喝,孤也不喝。” 朱慈煊说罢,猛地把水囊翻了过来,里面的水顺口而出,沿着山崖,流之一空。 太子竟然把水倒掉了 众人陡然大惊,几个反应快的想去扑那水囊,却终不可得,眼睁睁看着水顺崖而下,在半空中散作细雾水花。 炎热至酷的天气,肆意撕咬的蚊蝇,一路上的艰辛跋涉,到了今日,再没有一个人叫苦,周遭一片寂静,所有人得脸都木愣愣,话也说不出来了。 “殿下,殿下,这是为何这是为何.....”没几时,有人开始放声大哭,宛如到了世界末日一般,整个人浑浑噩噩。 朱慈煊却站了起来。 “周凛,王猛,邢康,沈提奇,谢宝三...你们护卫孤北上,共一十三天,中间走了多少路,吃了多少苦,孤都记得清清楚楚。”朱慈煊的脚步缓慢移动,在他身旁两侧仍旧跪倒了一片,没有一人敢贸然抬头,个个张耳听着,朱慈煊用并不洪亮的声音,点着卫队里每一个人的名字,末了,他脚步突然一顿,大明太子指天说道:“若今日的困境得解,孤发誓,永不让诸位复今日之苦” 声如雷下,掷地有声,所有人都目不转睛,浑身跟着微微颤抖,不知为何,眼前这位锦衣少年郎虽年少,却给人一种超脱岁月的成熟,半天后,人群爆发了震天响的呼声。 “吾等愿效忠殿下,誓死追随山河可易,此心不变” “好样的,都是我中华好男儿”朱慈煊攥着拳头,轻轻捶了捶自己胸口,那里,不经意的滚烫起来。 眼前这一幕让王有德楞在当场,都说太子一入缅就犯了魔怔病,现在看哪有半点影子,他细心服侍十几年,都没见过太子有今日的气魄。 两个月来,朱慈煊抱怨过,萎靡过,颓废过,但这一刻,他的精神猛然振起。 活下去,大明也要活下去 “传孤的命令,即刻下山,孤晓得附近有一处水源,就在不远处。” 大明太子一吩咐,所有人自然立即动身,附近有没有水源,朱慈煊压根就不清楚,但危难关头,他要借古人智,学一学那贼曹操,来出山寨版的“望梅止渴”。 ..... 山下是标标准准的热带雨林,到处笼着一层淡淡的青色迷雾,经久不开,头顶上连半片天也看不见,空气更是闷热潮湿的很,放眼望去,绿野茫茫,尽是些横生而出的藤条青蔓,这鬼地方蛮荒的很,哪有半点文明踪迹可循,几十年都不一定有人烟出没,相反,毒蝎子毒蜥蜴却随处可见。 好在,朱慈煊赌对了,东南亚境内,河网密布,他们一行人没走多久,就听见了隔着树林传来的哗哗流水声,令人精神大振。 “太子,有水有水,前面有水” 侍卫们大吼着,兴高采烈着,走前面的人已经奔了过去,抽出朴刀,砍开树丛,面前豁然开朗,顿时,喧哗之声更盛。 密林深处是一滩池水,几乎如透明色,仿佛碧石一般嵌在地上,一眼可以瞧见池底细物,当真是清冽之极,没到嘴里便觉得浑身凉丝丝的。 朱慈煊姗姗赶来时,几名侍卫已经跳了进去,浸在池水中,喝的肚皮咕咚咕咚响。 “慢着,那水...” 刚欲制止,想了想,朱慈煊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这时候,就算天王老子来也不管用。 眼前的潭水属于死水,因上流流下来的水极薄,故而经天长日久沉淀下来,里面的微生物恐怕滋生极多,喝这样的水极容易感染溃疡病,中国古代流放者多是因为这个原因殒命,所以一路上朱慈煊格外注意,不过,侍卫们常年习武,或许有一两分抗性,自己这个便宜太子倒可能吃不消。 大明太子只得摇了摇头。 无奈,朱慈煊只得叫上王有德,两人忍着渴,沿河道往上游寻去,没走多久,青石之中钻出一眼溪流,流速极快,泛着白花,凉意盎然,应该可以喝了。 三两口泉水下肚,朱慈煊大呼爽快,浑身爽透了,恨不得躺在这里,胡乱呻吟上一两句。 “孤要小憩一会儿,王伴伴,记得把水囊汲满” 眯着眼,躺在草边休息半刻,朱慈煊的体力恢复了大半,数着时间,差不多也该起身和周凛他们汇合了。 整了整衣冠,朱慈煊刚起脚,而就在此时,密林深处,突然飚来了一阵呼喊之声。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 朱慈煊猛然站住,“王伴伴,你听什么声音没有” “声音”王有德一愣,凝神听了听,顿时打了一激灵,连忙道:“殿下,好像有人喊救命” “救命..救命....”声音越来越响,朱慈煊深深皱起眉头。 这两个月,他听惯了缅甸人叽里咕噜的鸟语,耳朵都要出茧子了,而这种熟悉的声音,断然不可能听错,下一刻,他便疑虑起来,缅甸蛮夷之地,怎么会有中华乡音 “走看看去。”朱慈煊起身吩咐。 王有德刚想伸手说些什么,却瞧得太子爷已经却步走在前头,无奈只得跟上。 循着声音,朱慈煊快步走去,内心深处却忐忑不安,因为救命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并且,伴随着十分嘈杂的奔逃声,从脚步声估算,怕不下百十人穿行在前。 “就在前面” 朱慈煊的心提了起来,到近处脚步慢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扒开树丛,遮挡的视线被彻底打开。 面前是一片不小的开阔地,荒草杂生,落叶深积,还有不少小水洼,土地湿软酥松。 而就在这个地方,正上演着极血腥的一幕 朱慈煊的身子猛然僵住,目光骇然地望着眼前这场景,嘴边的话夺口而出。 “是天朝子民” ps:第二章先奉上,大家尝尝鲜,太平洋皇帝从明天开始正式更新,一天两更,上午十一点半,下午五点,逾期会补在晚上。新书期求收藏,求推荐,onno~滑沥沥拜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章 吾乃天家爪牙 “快跑后面的人快跑跟上...” “救命啊救命” ..... 一群人正在四散而逃,多是些老幼妇孺,人数有四五十之多,个个身着长袖右衽,朱慈煊很确信那是汉人服饰。 而他们的后面,是几十个挥舞大刀的缅人。 跑在前面的人,脚力远远不及身后张牙舞爪的缅人,一刀下去,鲜血顿时喷溅而出,眼中的恐惧还没有散去,生机便已殆尽,短短半分钟不到,已有多人行遭不测。 喊杀声和亡命声混在一起,震耳欲聋。 这幅人间惨剧,让出身现代的朱慈煊深深骇住了,心中激起了一阵难抑的酸痛,人命如草芥,竟然廉价到这种地步 “这些缅甸蛮子欺人太甚” 朱慈煊攥紧了拳头,转身对王有德吼道:“你去,叫周凛来” “殿下..三思” 即便再不清楚的人,此刻也知道太子爷想干什么,王有德就更不用说了,他连忙劝道:“小爷,这事咱们管不了,出来的时候皇上吩咐过,这次北上,万不可招惹缅人啊” “混账” 朱慈煊一个咆哮顶了回去,接着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斥责,“见死不救,与禽兽有何异同孤为大明太子,如独保其身,置生民于炭火,乃是最大的禽兽” 这种狠话都说出来了,王有德自然不敢言语,愣了片刻,转身飞速离开。 约莫三五分钟后,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是闻讯赶来的周凛等人。 “殿下” 五十名侍卫皆带刀而来,面色肃然,内衬的胸甲扎的紧绷绷,在来的路上,王有德已经告诉了他们事情的原委,虽没有亲眼所见,但众人都知晓,大战一触即发。 “周凛,你们来的正好。”朱慈煊双手负后,面朝众人,大明太子坚定且玩味的说道:“孤问你们,清泉可解渴,鞑虏血,汝辈能饮乎” 周凛单膝跪地,手中的绣春刀捏的发硬发疼,听到这句话时,眼睑乍的通红起来,浑身微微颤抖。 入缅三年,他们过得是猪狗一般的生活,上至皇帝,下至普通侍卫,无不受尽了缅人的欺辱,虽然还顶着一个“锦衣卫”的光鲜名号,但所有人都清楚,他们是实实在在的阶下囚。 “锦衣卫乃天家爪牙,上可寝鞑皮,下可食虏血,刀山火海,但听殿下一句话吩咐”周凛大声道,身后五十名带刀侍卫,眼神皆冒着杀机。 “好” 不说废话,朱慈煊转身淡淡的吩咐。 “一个不留” “沈家婆娘快跑” 听到前面人的叫喊,名叫沈三娘的中年妇人脸色逾急,步伐更急促了几分,她不敢停下脚步,更不敢贸然回头,尽管缅人粗野的呼气声已经离她越来越近。 “沈三娘快跑” 身后嚯嚯作响,刀尖划过空气的声音就好像在她耳边狠狠割着肉,沈三娘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往前奔,不料,一脚踩入了水洼,身子倾斜,紧接着一个趔趄,重重栽倒在地上。 “沈三...” 前人的提醒声消失了,逃命的人兀自奔去,她..被放弃了。 沈三娘抬起满脸泥泞的脸,却惊恐的发现,就连离她最近的人都和她撒开了不小的距离,沈三娘正想挣扎着爬起来,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两只脚却被人死死的钳住了。 七八个缅人围住了她,用听不懂的鸟语肆意发笑。 “滚开你们这群野地蛮子,别碰老娘” 沈三娘用手扒着地,极力挣扎反而动弹不得,仓惶中裤间的腰绳已经被扯了下来,七八只脏手开始向下摸索,一股大力将她的上衣整个撕下,力道贯穿全身,裹胸的扣子瞬间蹦的七零八落。 沈三娘绝望的闭上眼睛,今日怕是不得不受辱了...但这可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男人 被这些缅人蹂躏是死,失节后自尽也是死,左右结果一样,还不如早死的好,想到这,她猛然睁开眼,用拼死了的命,一口咬在正拿舌头啃她的缅人耳朵尖上。 “#” 被咬的缅人腾的窜了起来,捂着耳朵叽里咕噜的叫唤,看见鲜血从指头缝往外滚,顿时化作了满腔怒火,说着便要钢刀戳她的脑袋。 沈三娘闭上了眼睛,嘴角反而是微笑,三郎泉下有知,也不会怪她了。 “嚯”的一声刀响,鲜血从沈三娘脖间蔓延开来,四周一片寂静。 人一旦报了必死之心,五官都仿佛隔绝了,沈三娘躺在地上,呆呆不动。 嗯 怎么还不动手 半天后,沈三娘恍恍惚惚觉得自己还有知觉,稍一想,心中又大惊,难道那帮缅人还要明着欺辱她不成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阵模糊的声响。 “周统领,南边的蛮子已经肃清了,太子爷让您清点一下人数。” “知道了,这有一位妇人,怕是叫缅人欺辱了,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沈三娘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瞧见一名身着官服的汉子正擦着刀上的血,旁边躺着七七八八个缅人,离他最近的那个被削去了半个脑袋,眼神空洞,生机全无,鲜血流在她的身上,乍看上去,好似被人活剐了一般。 “你还活着”汉子有些惊讶,旋即恢复平静,接着擦刀。 沈三娘确实活着,除了过度惊吓的脸,连一刀也没有挨,谁让她死死的闭着眼,如死人般一动不动,问这话也不算明知故问,沈三娘清醒过来后,才发现自己浑身赤条条的,顿时羞赧起来,汉子也不多说废话,把缅人的衣服拔下来扔在她的身上,看也不看,就转身离去了。 愣了半天,沈三娘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而当她颤颤巍巍的爬起身时,眼前的恐怖景象,顿时把这位年轻的寡妇震住了。 在自己周围横躺着三四十具尸体,全都是缅人留下的,而在远处,还回荡着连天响的叫杀声,只不过,这次,灭顶之灾轮到了那帮缅人头上。 劫后余生,沈三娘呆坐了好久好久。 ....... “周凛,怎么样了”战斗结束,朱慈煊上来询问战果。 “禀太子,一共五十六人,一个不剩,有两个想要跑,被追杀河畔边,咱们没死人,只有两个弟兄受了点轻伤。”周凛汇逐一报道,锦衣亲兵从密林突然杀出,无异于天降神兵,那帮缅兵措施不急,这才被砍杀个七零八落,轮单兵作战,周凛这群人恐怕也鲜有对手,在身经百战的天朝侍卫面前,他们这群蛮子终究差的太远。 听到这话,王有德也松了一口气,没留活口就好,要是走露了风声,后果可就严重了。 正说着话,远处传来一阵响动,此前奔逃的汉人又三五成群地聚了过来,他们虽然不清楚朱慈煊一行人是谁,但却眼睁睁看着他们大杀缅人,心中解气的很,而且,听那声音,也应该是汉人吧更重要的是,他们是救命恩人。 几个人佝偻着背,走在最前,应是相对德高望重的乡老。 “老朽儿谢过壮士们的救命之恩” 老人说完,便跪倒在地,而他这一跪下,身后的小字辈,都毫不犹豫地效仿,要知道,这一跪,可值整整一条命啊。 “老人家快请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再正常不过了,再说,听声音你我似乎同文同种,我们岂有不救之理”把老人扶起,朱慈煊并没有急着透露自己的身份,而是平礼问道:“这些凶徒是谁为什么追杀你们” 朱慈煊这么一问,逃难的人群都沉默了。 “这些都是缅地的掸族人,他们昨晚纠集了上千人,袭了村子,大家跑了一整夜,都走散了。”好半天,老人才神色黯然地道。 “掸族人” 朱慈煊有点模糊,掸族似乎是缅甸北部的少数民族,是汉地傣族的旁支,和暹罗泰族也是近亲,不管怎样,至少不是他此前推测的缅军。 “哎,这样的事,年年发生了...”看着死去的诸多村民,老人幽幽的叹气道。 “这是为何”朱慈煊问道。 “不瞒公子,自从迁徙到这里,掸族人就年年和我们争斗,断断续续也有快三十年了....” 三十年 朱慈煊有些惊讶,三十年前,那不是明崇祯年间吗 老人的话让朱慈煊更加奇怪了,稍一顿,他连忙又问道:“敢问老人家是从什么地方迁过来的”虽然很肯定他们就是中土汉人,至于何时何地迁来,朱慈煊倒真不明白。 “有的是从云贵,有的从两广,三晋之地的也有,不过,大多数都是从四川迁来的,当时汉地连年战乱,皇帝老子又连年征税,我们这群人实在活不下去了,这才一直往南走,最后在这里地方落脚。”老人家似乎想起了往事,眼神里有些发散:“没了官府的盘剥,没了匪兵的侵扰,我们在这里开荒垦田,修建水利,日子过得也还不错,但没想到...哎,又遇上了那些掸族人。”说到这,老人又是一阵叹息。 其他人也跟着轻声呜咽。 “皇帝老子....” 这句话说得朱慈煊面红耳赤,但与此同时,更大的疑问又蹦进了他的心坎。 中土汉人迁徙 莫非,他们就是后世的...果敢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章 果敢人? 朱慈煊知道一件事。 近五百年来,华人到东南亚的大规模移民潮有三次,第一次是郑和下西洋,第二次为明末清初战乱,第三次则为清末太平天国起义,其中以后两次为主。 而明末清初这次移民,人数极其庞大,多达百万人之众,其中sc人又是极多,历史上所说的张献忠屠川,实际上是人口逃迁,若真按清史所言,大西贼过后川中仅剩“十几户”,那一口气杀绝近千万人,在冷兵器时代简直是笑话。 时至今日,几任泰国总理以及菲律宾总统,皆有汉人血脉客家人,而历史上的郑氏暹罗泰国古称,兰芳共和国,都是华人建立的异域国度。 当然,还包括所谓的果敢人。 如果这位老人家此话属实的话,他们便是明末迁徙于此的一支汉人族群,当初中原战乱,他们兜兜转转来到这里,几乎是在夹缝中开辟了一块生存家园,至今仍保持着原有的汉族习惯。 朱慈煊没想到能在这个地方遇上天朝遗民,内心油然高兴,这个两个月他都快被缅人的杂毛口音憋疯了,除了王有德和自己便宜老爹永历帝,能常见面对话的人着实不多,但转念一想,他心中又闷了起来,古人讲少不离乡,这些人迁徙与此,远离故土,死后难保要成为化外野鬼,而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到底苦了底层无辜百姓啊,朱慈煊不知是嗟叹还是唏嘘。 “阿叔公” 一声大喊打断了朱慈煊的惆怅,周围的树林一阵耸动,紧接着几百个手持简陋长矛的青年汉子从密林中窜出,向朱慈煊等人逼来。 “保护主子” 周凛反应最为及时,“蹭”的一声拔出刀来,挡在朱慈煊面前,其余人呈扇子型形状展开,此为锦衣卫十三战列中的“雁翎阵”。 “是九伢子吗”老人家却无动于衷,站在远处,朝来人喊道。 “阿叔公,是我” “九伢子,你们终于来了” 老人激动的浑身颤抖,没多时,就见到一位青年汉子奔上前来,他赤着上身,头发集在脑后,胸口还有几道蛇纹刺青,人虽然消瘦,但胸前的肌肉块却显得人很精实,想来也是多年修成的练家子。 “阿叔公,你们还好吧”那名叫九伢子的汉子望了望老人身后的村民,原本还微笑的脸上又浮上两抹阴郁,“都怪我来晚了。”紧接着拳头就绷紧了,“叫大家受苦了。” “九伢子,别这么说,他们是预谋好的,要不是你出主意让大家分着跑,全村人恐怕早就一网打尽了,嗐,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几年了,你们年轻人没事就好。” 老人安慰了一句,马上又问:“九伢子,其他人还好吧” “附近的几个村子来人了,再加上咱们的村勇,掸族人讨不到什么便宜,都散了。”九伢子言简意赅地说道,盯着死去的村民,怔怔出神,想来还是在为刚才的话自责。 “太好了,大家没事了就好。”老人说完,这才注意到身旁满脸警觉的周凛等人,忙不好意思地说道:“壮士们不必惊扰,他们是村子里的勇卫队,专门抵抗缅人的,这位是韩家的老九,大家都叫他九伢子。” 老人介绍完,朱慈煊也大致清楚昨晚的情况了,昨晚村子遇袭,老者在内的这些人四下奔散,这才被朱慈煊等人碰上了,也阴差阳错救了他们。 摆摆手叫周凛散了阵势,朱慈煊心中放松了下来,反倒是这位九伢子,目光炯炯地打量朱慈煊等人,片刻后,他直接问道:“看公子的穿着,似乎不是附近村子里的人” “九伢子,不得无礼,他们可是咱们的大恩人,要不是这些壮士杀退掸族人,老朽儿和身后的小辈们恐怕早就归了西。” 老人家呵责一声,随后便吁气道:“快,都来拜谢大恩人。”老人说完,身后三三两两的响起感谢声,“大恩人”这三个字确确实实发自他们心底,阿叔公说的没错,没有这群壮士们慷慨相救,他们早就成了刀下鬼,即便能逃回去,也多半是女眷,被污了身子。 侍卫们散开,朱慈煊走了上来。 “老人家不必多礼,我们是到缅都经商的客旅,中途迷了路,这才阴差阳错的成了救命恩人,想来也是老天爷的安排。”朱慈煊身份特殊,不能轻易暴露,也就随便编了个理由,少顷,他又道:“在下叫做陈宁,这位是我的管家王有德,还有负责押运货品的一帮伙夫。” “原来是陈公子。” 老人家倒没质疑什么,反倒是那位九伢子眼神有些古怪,他先是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掸人尸体,再看看钢刀在手的周凛等人,想说的话似乎不言而喻,这一幕入眼,朱慈煊顿时尴尬地轻咳一声。 旅客哪有这般武器精良,训练有素的旅客这谎撒的可不怎么圆满啊,好在这位九伢子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楞楞的单膝跪地,抱拳道:“恩人在上,受韩九一拜” 九伢子相貌俊朗,皮肤发铜,一看干练果断的角色,相比之下,朱慈煊就有些过分白腻了,再加上一身暗绯锦衣,一看便知是贵族家的少爷,哎...这也没办法,谁叫他是前捧后拥的大明太子,不过,朱慈煊可不想随随便便给人留下脂粉袋的印象。 或许是这幅打扮太过出众,在旁人眼中,他自然是正主无疑。 朱慈煊正和韩九等人攀谈着,护卫队中,一双活灵活气的大眼正盯着朱慈煊。 这双眼睛的主人年纪不大,十二三岁,勉强算得上小女孩,头上扎着两个短马尾,短袖短衣的打扮也极为平常,腰间似乎还缠着一根小马鞭,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好奇,她先是蹑手蹑脚地挤了过来,从背后靠近朱慈煊,好不容易快要“得手”了,却忽然看见周凛从一旁闪出的宽面孔,顿时吓得缩了回去,期间还做了一个鬼脸。 “幺妹小妹,你好生没礼貌,不晓得这是恩人”韩九板着脸叱道,朱慈煊闻声望去,只见那小女孩冲两人龇了龇牙,蹦蹦跳跳跑远了。 “父母早亡,幺妹自小没人管,性子野得很,让恩人见笑了。”韩九不好意思的道,朱慈煊倒无所谓,他们这群人本来就是“不速之客”,被人关注也是正常不过的事。 “眼下村子恢复了平静,那些掸人想必近期也不会再来侵扰,公子救命之恩,老朽儿无以为报,只好请各位到村子来歇歇脚,洗洗衣物,吃上一顿热乎饭也好。”这却是阿叔公的声音。 “到村子” 队伍里水食全无,人困马乏,朱慈煊当然接受。 “如此,叨扰了。” ....... 到了村子,朱慈煊才知道,这里简直就是中原村落的翻版,除了建筑材料改成竹子以外,其余基本上与内地无异,主庙里供奉着土地神,中央的祠堂里摆放着入缅先民的牌位。 那位老人家是村里德高望重的乡老,今年七十多岁了,不管男人女人,村里人都尊他一声阿叔公,见他回来,整个村都沸腾了,大人小孩都跑出来迎接,当然也有人是来迎接九伢子的,多是些二八年华的青春少女。 九伢子是护卫队的首领,却没有实实在在的名字,他父母死得早,八个哥姐也先后夭折,按照辈分被人叫做韩九,身后只有一个幺妹相依为命,听人说,他之所以二十多不娶,多半是因为他这个幺妹实在太闹腾,同龄的女娃子哪有像她这样的,男孩也野不过她,村子里的人都叫她“小玲珑”。 祭拜完死者后,庆祝活动也同期展开,简单来说便是一顿丰盛的大餐,入缅先民历经千辛万苦,才从这片蛮荒之地开辟出了一块粮食地,在他们看来,食物就是最好的恩赐,全村聚餐的传统也一直保持了下来。 夜,悄然降临,人群中央燃起篝火。 或许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兴奋与激动,年轻人开始学着掸族人围圈跳舞,而对叶开等人来说,这却是一次难得的休息。 当然,朱慈煊没有忘了此行最重要的目的:绕过铁壁关,进入中国境内,寻找晋王李定国。 时间正好,朱慈煊起身去拜访村子里的乡老,从他们那里,或许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书已内签,大家伙儿放心阅读,求票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章 残明 对于朱慈煊等人来说,找到李定国所部是第一要务。 眼下已经到了明永历十五年1661年,即清顺治十八年,距离南明灭亡不到一年,实际上,早在这一年正月,顺治帝就已经病死禁宫,新帝玄烨即位,年仅六岁虚岁八岁,其祖母孝庄太后不得不垂帘听政,而辅政四大臣如索尼等对这位“老祖宗”颇为忌惮,朝堂关系一度微妙。 有道是主少国疑,再加上朝中剧变,人心动摇,一直对明室步步紧逼的吴三桂,突然下令停止进军,转而盘踞在昆明城观望风声,等候政局稳固再一举南下,又或者,其挥师北上,再度叛变也未可知。 当然,吴三桂之所以不敢贸然进军,或许还有一个原因,因为就在前年,他的部队在磨盘山一战中,被李定国大败,折兵过万,不得已,他上书清廷,请其派遣精锐八旗南下,两军合击,共同消灭明军这最后一杆大旗。 朱慈煊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那支喋血无数的八旗军队已经过了长江,铁骑啸尘,足有五万多。 如此一来,留给朱慈煊的时间就更不多了。 ....... 王有德跟着朱慈煊走向了村子的祠堂,那里是乡老们的议事地,但凡是发生灾难,祭祖,婚娶等大事,都在这里进行,王有德跑上去,敲了敲门,门口的管事把两人迎了进去,想来也知道二人的身份。 议事的屋子不大,地上铺着一层竹席,几位耄耋老人盘腿坐在上面,皆是德高望重的乡老,其中一位正是朱慈煊所救的阿叔公。 “诸位阿公,深夜叨扰,实在不好意思。”朱慈煊礼貌的说道,王有德却对“阿公”这个称呼不大满意,怨声还没出口,便被朱慈煊用眼神狠狠驳回了。 “陈公子快请坐” 对于朱慈煊的到来,几位老者都很热情,忙叫他坐下,面前的茶碗里,是刚泡好的竹叶茶,上面腾起袅袅细烟,着实醒人口鼻。 “阿叔公,多谢村民们的招待,我和将士们感激不尽。”拱了供手,朱慈煊对面前的人说道。 “陈公子这么说实是折煞老朽儿了,我们要感谢公子还来不及呢,要不是公子慷慨相救,我这把老骨头早就抛河里了。”阿叔公忙说道。 朱慈煊也给予微笑。 短短几句话,让朱慈煊感觉格外舒服,村子里的人给他一种实实在在的朴实感,让他顿时绮幻了起来,仿佛回到了从前那种生活,朝五晚九,天黑前在小店门口吃一碗肉混沌,和店主大叔唠唠嗑,看着人来人往...这远比那些宫女侍卫空洞的奉承真实的多,朱慈煊摇了摇头,或许这就是高处不胜寒吧 朱慈煊尽量不去想这些。 和几位乡老交谈片刻,朱慈煊了解了不少现状,除了他们这个村子,附近还有十几个类似的,加起来七八千人,大家都是从内地逃难来,一有大事,往往几个村子一起联动,譬如昨日的遇袭。 由于缅地的交通实在不便,是否有更多的汉人存在,他们也不知道,不过,听一位乡老回忆说,东边十几里外,似乎还有不少村落,当然,在缅北,走十几里路就相当于过几道鬼门关,没几个人敢冒着胆子孤身出行,这一点朱慈煊很是赞同。 闲聊了约莫半小时后,朱慈煊进入了正题。 “我们这次是到缅都贩货,中间迷了路,诸位阿公,你们可知道返回内地的路” “这个啊,好说,好说。” 朱慈煊刚问完,便有乡老笑着回应,“出了村子,延大路往西南方向走,大概五十里外,有一处关隘叫铁壁关,那些有缅人把守,但只要给足了银子,他们就放你们过去,陈公子切记,不要和缅人多话,若遇上呵斥刁难,能忍则忍。” 乡老的提醒很周到,但朱慈煊则面部突然僵硬,硬是说不出话来。 眼下,整个缅地都知道明朝皇帝在手里,严防死守,到处贴着他们的画像,去铁壁关无异于自投罗网,也因为如此,他们要绕道而行,朱慈煊只得在心中苦笑。 “仅这一处可以通过”他问。 乡老们楞了一下,不知道朱慈煊为何这么说,道:“陈公子不是急着赶回内地吗,这却是最近的路程了。” 想了想,乡老们又补充道:“再远就要到北边的赤河关了,不过那条路极险,不走上小半年怕是没影子到。” 朱慈煊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进入中国的路径了”朱慈煊的声音不禁抬高了,脸上浮了几分急色。 “其他的” 众人脸上的褶子都挤成了菊花,想了半天,都摇了摇头,实在爱莫能助。 朱慈煊的心顿时凉了下来,面色焦躁,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 几位乡老也不明所以,只看着眼前的贵气公子眉头越来越紧。 “公子若是真的有急事,老朽儿倒...” 阿叔公忽然开口道,不过话只说了半边,便停住了嘴,朱慈煊刚抬头来,看到了神情古怪的几为乡老。 “阿叔公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老朽儿的意思是...公子若去铁壁关...九伢子可以为公子引路....” 阿叔公的话越说越弱,之后看了看旁边几人,终究没再说什么。 朱慈煊也不知该如何把话进行下去... 他听见了极轻极轻地叹气声。 祠堂外的土垛上,四五个勇卫队员在叙着话,彼此之间很是熟络,细看之下,才知都是年轻有力的青年汉子,唔也不尽然,其中还夹杂一个小姑娘。 “小玲珑,你探到了什么”有人问道。 “没有,什么也没有,都怪那个宽脸大汉,耳目忒的灵活”小女孩耸耸肩,坐在了土垛上,郁闷的托着腮,半天后又闷声道:“明明就差一点。” 几个人皆笑。 “九哥,你觉得那几个人可疑”过了一会儿,又有人问道,这次的口吻要比刚才正式多了,“是坏人吗瞧着不像啊。” 被问之人自然是九伢子,勇卫队的人都喊一声九哥,既是熟络,也是敬佩。 “我也不清楚,就是觉得古怪,是好是坏,现在别妄下结论,兴许人家就是普通的旅客,只不过..不愿给咱们说呢” 是普通的旅客么九伢子自己也不信,但也只能这么解释了,要不然人家图的什么,难道是看上了这个破敝村子想想便觉得匪夷所思,但作为勇卫队的队长,他又不得不去想。 “幺妹”九伢子道。 听见呼声,小玲珑从土垛上跳了下来。 “哥,你同意我加入勇卫队” 闻言,众人又笑,九伢子也咧了咧嘴,似笑非笑。 “那你叫我干嘛”小玲珑转身就要走,脚丫狠狠跺着地。 “幺妹,阿哥交给你一个任务” “什么”小玲珑倒退了回来。 “幺妹,你要是探出来了他们是干什么的,哥就叫你入勇卫队。”对这个妹子实在没办法,九伢子笑着说道。 “说话算数” “算数” 小玲珑立马人不见影了。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彼此无奈大笑。 这小丫头,野起来简直比男孩还要甚上三分,看来,九哥没见她入勇卫队是对的,不过,这丫头一向机灵得很,这件事兴许能办成。 ........ 朱慈煊自然不清楚有人在议论他,事实上,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此时的心情实在郁闷极了,呀呼然降到了冰点。 ...无法绕过铁壁关,也就是说大明...真的到穷途末路,但阿叔公为何欲言又止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更重要的是,此地他们不能久待下去。 朱慈煊想不通,王有德也劝不得,两人就这么闷着头走回原地,还没到座位旁,便被前面刺耳的喧哗声所惊醒了。 篝火旁,人影晃动,不少人都在起吆喝,男男女女都有,而其中居然还有亲兵统领周凛,要不是他的体态特征太明显,朱慈煊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王伴伴,把人叫来,问问怎么回事”朱慈煊吩咐,王有德忙奔了过去,不一会儿,拉着一位侍卫亲兵见朱慈煊。 “见过殿...” 王有德咳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忙道:“小爷”。 “谢宝三,怎么回事”朱慈煊皱着眉头问道。 “小爷,周统领他...他今晚犯了桃花。”谢宝三突然嬉笑起来,晕晕乎乎,看样子被灌了不少黄汤。 “哦”朱慈煊往远处望了望,委实惊讶。 谢宝三又道:“小爷,您瞧,嘿,还是个俏寡妇。” 俏寡妇 朱慈煊跟着乐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章 韩家有女名玲珑 第三章终于放出小黑屋了,汗~,新书期,需要弟兄们推荐票投喂~滑沥沥拜谢 篝火旁一向是少女少男的情话场所,只不过这一次,主角轮到了侍卫首领周凛。 事实上,这场桃花运砸下来的时候,周凛完全招架不住。 “壮士的救命之恩,妾身无以为报,妾身是死了男人的,无牵无挂,只好给壮士做牛做马,洗衣搭饭,如此才能报答壮士的救命之恩。”说话人身着一身白色襟衣,下身同样是素色的白裙,虽然称不上清新脱俗,却也相貌秀雅,即是那位“虎口脱险”的沈三娘。 村里人都知道这位沈三娘,她丈夫三郎原是村子的木匠,前些年被掸人杀了,也没留下一男半女,至今寡居在家,期间倒是有人给沈三娘说媒,都被她以各种理由婉拒了,然而今日.... 周凛刚才还在豪饮,被这突然扑到面前的告白吓了一跳,顿时酒全醒了。 “沈娘子,你这是....”周凛结结巴巴,话将出未出,奈何身后的那帮兔崽子开始起哄,他更加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他斩钉截铁道:“沈家娘子不用这样,救人命也不是为了图什么回报,咳,在下还有诸多正事在身,实在不到拖家带口的时候....”说完立刻瞪了瞪后面那群起哄的亲兵,后者立马吓得不敢吱声了。 “周大哥” 听着拒绝声,沈三娘突然抬高了声音,目光炯炯的望着周凛,旋即又低下了头,神色黯然地说道:“你..是不是嫌弃妾身失了黄花身” 周凛一愣,反应过来后脸上顿时大急。 “不不不,沈家娘子,在下....”周凛含含糊糊,心里一个劲的干着急,哎,该怎么解释呢身份又不能明说,拒绝又不能太过直白,若是那样,倒显得自己无情无义,欺负人家寡女子。 带兵杀人周凛是一把好手,但碰到了男女却束手无策,沈三娘壮着胆子告白,那是顶了天大的礼数白眼,反教眼前这位大汉不知如何作好,支支吾吾,这么多人面前,硬是闹了个大红脸。 沈三娘是村子里唱流戏的,样貌艳丽,腰段也好,而周凛魁梧有力,身手了得,要不然也不会年不到三十,便官至锦衣卫镇抚,虽说现在兵荒马乱,提拔不合常仪,但也表明周凛确实有真本事在身,这般比对上去,两人倒真的般配。 刚才那幕过后,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篝火“吧嗒吧嗒”掉着火星,衬着两人都那般心虚。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朱慈煊走了过来。 “主子主子” 看见太子殿下来了,周凛顿时如蒙大赦,忙叫道。 众人望着这位锦衣少年郎,也都知晓他是壮汉的主人,这件事成与否怕是由他来点头,周凛的悬着的心也放松了下来,谁知,朱慈煊一上来即道:“周凛,你不是还没婚娶吗”锦衣少年笑了笑,又道:“要不然,你就留下来当人家的上门婿,哈哈,如何呢” 周凛一愣,旋即声色急燎地大叫道:“主子主子这可不能开玩笑啊” 朱慈煊确实是开了个玩笑。 倒不是他不愿意成人之美,只是这个时候,还不能撇下周凛。 无奈,朱慈煊只得走上前去,对那位沈三娘说道:“沈娘子,我这位弟兄虽然没婚配,但为人死板的很,信奉古人那套建功结业再娶妻留子的大道理,哎,我也拿他没办法,这样吧,等办完了这趟差事,我这位弟兄要是愿意回来呢,我也就由着他回来,到时候是否能结下百年之好,全凭你们自己做主。” 说完,朱慈煊笑着问道:“沈家娘子,你觉得怎么样” 沈三娘想了想,也说道:“妾身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也知道结好之事全凭两人的心意,心意如果到了,什么时候都不晚,周大哥,你去吧,妾身等着你。”说着,也点了点头,以示对朱慈煊办法的肯定。 不管怎么样,算是给周凛解了围,沈三娘正打算回去,朱慈煊也拍了拍周凛的肩膀,正欲拉着他返回,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不妥不妥” 此话一出,人群乍时响起了小声的嘀咕,篝火旁闪出了一个俏皮魅影,那却是一个小女娃,琉璃大眼,短衣短裙,双马尾在脑后跳来跳去,尤其显人耳目。 “这是”朱慈煊嘟囔了一声,却听见旁边有人笑道“韩家的玲珑来了。” 小女孩快步上前,望着来人,不光朱慈煊,沈三娘和周凛也是一愣。 “有什么不妥”朱慈煊问冲来人道。 “方才三娘姐说了结好之事全凭两人的心意,请问两人之中,包不包括你呢”小玲珑反问道。 朱慈煊没吱声,奇怪的看着来人。 “如果不算,哪你有何强插一脚,替人发言如果算的话,哈哈,这倒麻烦了....”小玲珑口齿清楚的说道。 一来二去,朱慈煊这下明白什么意思了,心道刚才发言的时候没注意,不知何时被这小女娃饶了舌头。 正想着,小玲珑跑到朱慈煊面前,在二人的脑袋尖比划了一下,似嘲非嘲地笑道:“瞧,你还没我高呢,怕也大不了我几岁”一般来说女孩发育早,朱慈煊虚岁不到十五,确实比她矮了一点点。 朱慈煊皱着眉头,心道这小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有人“戏弄”太子,王有德赶紧上前去,小玲珑却脚步微移,兀自闪到了一边,又看着周凛。 “我哥长我八岁,我都要事事听他的,这宽脸大汉比你大了十岁不止,反倒要听你的话,真是稀奇的很呦。”小玲珑抱着手臂,故意唉声叹气的说道。 这一幕,让朱慈煊差点没笑出口,若是这小丫头知道他是大明太子,又或者知道他是后世之人年逾弱冠,不知道会不会神气全无,继而惊掉下巴 “你的意思是我这兄弟的事不能由我管了” 小玲珑点头。 朱慈煊也没有跟她计较,反倒兴致勃勃地问道:“那你觉得该怎么做” “按照村子的规矩,让他们两个单独叙话”小玲珑给出了她的答案。 朱慈煊瞧了瞧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终于扑哧一笑,摇摇头,大感奇异。 “就依你” 小玲珑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而周凛这下却难堪了.... ......... 篝火爝尽,月已中斜。 事实证明,让他们二人独处一室确实是为难周凛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沈三娘也没吱声,只顾低头洗着周凛衣服上的血污,而周凛则拿盐水擦着刀柄,目光却始终望着窗的朱慈煊住处,就在不远处。 村里给朱慈煊一行人准备了五间大房,朱慈煊住一间,其他人挤余下四间,门外各有三名亲兵值夜,每两个时辰一轮换。 这时候,有人登门了,值班侍卫认出这是刚才“大显神威”的小玲珑,也不怎么警惕,遂向里问道:“主子安歇了吗” 朱慈煊没有歇息,他还在为找不到出路烦心着,许久也没有合眼,此刻门外却响起了询问声。 “何事” “主子,韩家的小女娃来了。” “小玲珑”嘀咕了一声,朱慈煊叫她进来。 门开了。 “你怎么还没睡”朱慈煊坐在床边。 “你不也是”小玲珑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有事吗”朱慈煊询道。 “你是贵人家的少爷”小玲珑不答反问。 “算是吧”朱慈煊没有否认,如果天家也算得上贵人中的贵人话。 “好”听得肯定声,小玲珑顿时笑了,“那你肯定会这个。” 小玲珑把怀里的东西放到朱慈煊面前,方方正正,通体竹制,上面画着黑白割线,是一个棋盘。 “围棋” 朱慈煊知道这是围棋棋盘,好奇的问道:“你从哪拿来的你的” “是我娘亲留下来的”小玲珑说道,“娘亲教过我一次,不过那时候我还小,现在都忘了。” “你会吗”小玲珑指了指棋盘,问朱慈煊。 朱慈煊挠了挠头,一脸尴尬。 额,这个还真不会.... 小时候倒是被人科普过,不过一直没时间学,久而久之连最起码的规则也忘了.... “娘亲说,贵人家的少爷小姐都会这个,好像一共有四样。”小玲珑努力想着:“似乎...叫琴棋书画...” 这四大国粹你都晓得... 朱慈煊面色难堪,贵人家的少爷呵,想否认都来不及了。 不过,在一细想,他脑中立马打了个激灵,围棋咱不会,五子棋好歹会啊 “那个韩...玲珑,我倒可以教你,但围棋上手太难了,不适合初学者,这样吧,我教你五子玄妙棋。” “五子玄妙棋”小玲珑张了张嘴巴。 朱慈煊拿来棋子,比划了一番,然后嘿嘿笑道:“你瞧着,黑白对垒,各放一子,谁的五子先连成一线,谁就赢了,此为五子玄妙棋” 朱慈煊又道:“古时中原有三国,魏,蜀,吴,魏国有五位大将,人称五子良将,蜀国也有五位大将,人称五虎上将,魏蜀之间连年征战,十人常杀得难分难解,相传五子棋就是从那时来的。”这段来历纯属胡说八道,然而小玲珑却兴趣大开,拿着棋子,跃跃欲试。 规则简单,一学便会,两人不一会儿就杀得兴起。 “你是中原来的吗中原是哪里”小玲珑插话道。 “中原就是...”朱慈煊一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想起来了阿叔公的话,这些人虽是汉人,但生于斯,长于斯,不知道故土在何方,更不知中原还在战乱当中,想了想,朱慈煊只好道:“中原浩瀚,民风各不相同,但那里的贵人皆习琴棋书画,百姓着右任汉服,表里相亲,一言一行,都斯文的很。” “就...跟娘亲一样”小玲珑好奇地问道。 “娘亲” 朱慈煊自然不清楚小玲珑母亲如何,可能也是迁徙而来,恐怕生前还是一位千金小姐,要不然怎会教授“琴棋书画”只可惜红颜薄命,留下了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嗯”朱慈煊点点头,却瞧见小玲珑正盯着棋盘发呆,不知在回想着什么,眼角流露出来的光彩,少了些刚才的千伶百俐。 “咚咚咚”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响了强烈的敲门声,值夜亲兵大喊。 “主子乡老上门,说有紧急要事找您” 紧接着,外面传来了一道嘶哑熟悉的老人嗓音:“深夜打扰,陈公子睡下了吗” “是阿叔公” 朱慈煊听出了声音,急忙起身开门,身后,小玲珑也跟了去。 门开了,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就站在朱慈煊面前,手里掌着一盏风灯,烟灰袅袅而散,长须依风而动。 “陈公子,你们还要出缅地吗,随老朽来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 听到阿叔公突然而至的话,朱慈煊心中乍时惊起一片波澜,如同口渴的人骤饮甘泉一般,瞬间喜形于色。 看朱慈煊面色激动异常,阿叔公急忙又道:“公子,快把壮士们叫醒吧,你们连夜走,切记,不要惊动了旁人。” 阿叔公嘱咐再三,朱慈煊不敢怠慢,前者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心中自然明了,昨晚乡老们之所以欲言又止,怕是有什么不宣之秘,但无论如何,现在还不到细细探究的时候。 “王猛,叫大家起床,千万记住,脚步要轻一些。”朱慈煊冲阿叔公点了点头,转身对值夜的锦衣亲兵吩咐道。 “是”亲兵抱拳退下。 朱慈煊的拳头攥着,一个悬着心始终放松不下来,如果阿叔公真能带他们离开缅地,顺利回到中土,那一切势必将会迎来天翻地覆的变化,至少摆在面前的死局会发生根本性的松动,即便只是理论上的... 前途尚且未卜,而身后是百死莫生的绝境,朱慈煊要两者之间拼一个机会。 “你们要走吗”耳边响起了小玲珑的声音。 “嗯”朱慈煊点头。 “去哪” “中原”朱慈煊想了想道。 “中原....中原人都斯文的很.....”小玲珑学着朱慈煊的口吻,喃喃了一句:“中原,好想去看看。” “会有机会的” 朱慈煊平淡地回答,目光却注视着前方,那几间房屋已经亮起了灯,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几十名锦衣亲兵们便穿戴整齐,从房间里鱼贯而出,互视彼此后,在朱慈煊面前列队整顿。 “人都齐了吗”朱慈煊望了一圈,眉头忽然皱了皱:“周凛呢” 其他人对视一眼,顿时面面相觑。 周统领....怕是还在温柔乡里....亲兵们心里这么想,嘴上自不敢说。 瞧着众人有些古怪,朱慈煊一拍脑门,差点忘了,周凛和那位沈娘子在一块儿,这还是他点头应允的。 “王伴伴,你去....” 朱慈煊正欲吩咐,周凛走了出来,他一身棉甲内衬外带碎棱罩衣,都被擦得亮晶晶的,目光炯炯,钢刀始终在手,看样子未曾一刻松懈,沈三娘伴在他身旁,也一起款款走来。 “主子,周凛来迟,请主子降罪”周凛单膝跪地。 “也难为你了”朱慈煊深知周凛的为人,自然不会怪罪,他看了看其后的沈三娘,道:“沈家娘子,看来我这位兄弟还要继续跟我一段日子,不过,我的话还作数。” “妾身明白”沈三娘闻言轻轻颔首。 “人都齐了,阿叔公,请您引路吧。”时间不早了,不再多做停留,朱慈煊看向了阿叔公,发话道。 “诸位跟我来吧” 阿叔公举着风灯走在前面,五十三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朱慈煊骑着马,队伍离村子越来越远。 ....... 月明星稀 淡淡的月华撒在丛林绿野之上,四周都是一层肉眼可见的银辉,除去空气中的飞虫零星聒噪,四周竟是静谧异常。 一行人出了村子,道路很快就消失了,踩着“嘎吱嘎吱”响的枯叶,众人逐步进入了丛林深处,路况也变的越发困难。中间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跟着老者和太子的脚步,闷头走路。 约莫半小时后,周围重新恢复了进村之前那副荒野的基调,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幽暗僻静的原始丛林,飞虫肆无忌惮地从人脸上飞过,四周鬼气森森,让人心头生厌。 “殿下,这老翁要带咱们去哪”王有德实在忍不住,偏头对朱慈煊嘀咕道。 “出缅”朱慈煊的回答很简短。 “出缅殿下,咱们这是向林间深处走,夜里猛兽众多,殿下不可不防....”王有德这话倒不是危言耸听,途中确实听到了几声豹子吼,穿枝拂叶,格外渗人。 “王伴伴,被虎豹食,和被鞑虏烹,要你选一个,你会选哪种”朱慈煊不咸不淡地说道。 被太子殿下这么一呛,王有德立马说不出话来,捂着嘴,连声道“奴婢多嘴”“奴婢多嘴”。 其实朱慈煊倒不是真的生气,真要说起来,他对这位王大伴印象还很不错,自古阉人多忠奴,没了主子皇帝他们便一无是处,而王有德更是对他关怀备至,只不过这种关怀过于胆小甚微了,如今大明朝已是已经危在旦夕,胆小用事只会贻误大局,作为王者储君,朱慈煊不需要所谓的谨慎惜身,他只能放手一搏。 望着月夜,朱慈煊无声叹了一口气,他此时此刻的处境,一如大明。 “到了....” 阿叔公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身后的队伍也跟着相继停下。 “应该是这里没错....” 阿叔公提着风灯向前张望,喃喃了一声后,随即转过身去喊话,还没出口,却瞧见朱慈煊已经跃马走了上去。 “阿叔公,到了吗”朱慈煊问道。 “陈公子,如果老朽这脑袋没记错的话,大致是这里了。”阿叔公回答道。 朱慈煊上前几步,借着淡淡的灯光望着前方,却发现那里藤蔓疯长,枯木丛生,把本就不明显的道路活活封死了,根本看不清楚前面的路径。 “就是...这里”朱慈煊疑惑地嘀咕。 “陈公子,劳烦壮士们动手,劈开这些藤条腐枝。”阿叔公接着嘱咐道。 朱慈煊使了使眼色,周凛即刻带人走上前去,抽出绣春钢刀,朝那密集藤木狠狠砍去,后者不愧为锦衣统领,力道着实不容小觑,一刀下去,几根手腕粗的藤条皆被斩断。 “沈提奇,谢宝三,你们也去。” 朱慈煊粗略的看了看,上面藤蔓一层缚着一层,要都斩干净,工程量委实太大,遂吩咐身旁的守备亲兵也上去帮忙。 众人一起用力,刀影飞舞,木屑横飞,一刀一刀的砍下去,坚硬的藤蔓“哗哗”往下掉,未几时,“嚓”的一声脆响,刀尖上猛然劈出了火花。 “主子,您看” 藤蔓被砍下后,后面露出坚硬的石壁,众人急忙扒开断木,前面豁然开朗,青岩石壁之间,竟然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口子。 朱慈煊赶紧上前。 细看之下,果不其然,准确来说这是一条小道,而且是夹在山缝之间,上面闭合,中间天然裂开,跨度不足一米,若不是藤蔓阻挡,外人绝不可能发现,朱慈煊抬着头望去,小道幽闭,看不见尽头。 这下朱慈煊地地道道地吃了一惊。 “沿着这条小道一直往前走,就能到达yn的腾越州,山路不短,大概要走上半天。”耳边传来了熟悉的提醒声,却是阿叔公,朱慈煊这才彻底反应过来,这条路的尽头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中土。 “陈公子,不是我们一开始存心隐瞒公子,实在是因为..我们这几个老不死都发过誓,绝不能把这条道路透露出去.....”阿叔公叹息了一声,望了望朱慈煊等人,一个人向那条小道走去,在入口处的岩壁处,他伸出了干枯的手掌,认真地摸索什么。 那是一行凿刻在岩壁的小字。 大明崇祯六年腊月十二 上面虽然被雨水侵蚀了,老人的双眼也近乎浑浊,却依然能看得清上面刻的字。 三十年前,明末先民就是沿着这条道,躲过了中土的战乱和饥荒,以流亡者的身份,逃到了缅甸。 阿叔公抚着那块石壁,怔怔出了神:“一晃三十年了,现在的小辈们,有几人晓得他们的根在哪呦” 到了这刻,朱慈煊终于恍然大悟,乡老们为何三缄其口,按照明朝律法,如无官府文牒,私自出境者,轻则仗责,重则流刑,领头者更是要除以斩首,他们这些老辈人为了保管这个秘密,这才对朱慈煊隐瞒,然而令人叹息的是,他们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年,却不知中原已经换天,再无汉家皇帝.... 到乡翻似烂柯人,他们这些离乡之人却遭遇了同样的处境..... “陈公子,天就快亮了,你们快些走吧,莫要惊动了旁人。”阿叔公瞧了瞧天色,忧心忡忡道。 大恩不言谢,朱慈煊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转身便道:“周凛,咱们上路。” “领命” 周凛收拾好行囊,牵着马,率先进入了小道,后面的人依次跟上。 “阿叔公,如果有一天中原无战事,百姓能以安居,你们想不想回到中土”临行前,朱慈煊忽然问道。 阿叔公苦笑了几声,道:“想,想,做梦都想,我还想回到田下村,拔拔爹娘坟上的荒草,唉...可惜我这把老骨头,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言语里尽是无奈。 “此心安处是吾乡,阿叔公,会有这么一天。” 朱慈煊跃上马,抱拳道:“告辞” “陈公子慢走” 话刚说完,朱慈煊等人便消失在黑黝黝的小道里,瞧不见了人影。 “吾乡” 回味片刻,阿叔公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正打算往回走,旁边的丛林一阵晃动,缓缓地露出个小脑袋来。 今天的第一章,初品不满意,码了好久,前后改了多次,没办法,新书要花多一些时间找到节奏,所以我想说的是....作者菌需要一大波票票喂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章 滇缅最后的堡垒 “韩家的女娃,你怎么在这” 一道幽幽的声音传到老者身后的丛林,那里耸动了几下,立刻停止了。 “都听见了你的声音了,你这丫头还躲躲藏藏”阿叔公头也不回地道。 “阿叔公你都这么老了,耳朵怎还这么灵光” 过了一会儿,丛林中跃出来一个细小身影,自然是那位韩家的“玲珑”,被识见了身份,小玲珑反倒大大咧咧起来,掐着腰,略带些唉叹的说道。 阿叔公捶了捶佝偻的腰,旋即笑眯眯地道:“别人我倒还发现不了,唯独你一路上我可都留意着呢,谁叫你是小玲珑呢。” “阿叔公偏心” 小玲珑吐了吐舌头,以示被针对的抗议。 “阿哥叫我去探一探那些人的身份,我总得完成任务吧要不是何年何月何时能加入勇卫队”小玲珑辩解道。 “那你探到了”阿叔公笑着问道。 “探到了,探到了,额,差一点,阿叔公要是不那么早来就好了。”小玲珑闷闷地道,其实心里在想,人走了,就没人教我围棋,遂大感郁闷。 “哈哈,这倒怨我了。”阿叔公大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这个九伢子啊,人家是贵人,咱们怎能这般冒犯” 小玲珑挠挠头。 “贵人贵人,贵不可言呦。” 阿叔公不说话了,盯着那通黑黝黝的路径,捋着长须笑笑。 朱慈煊等人连续走了几个小时,仍然没有通过这条密道,天空渐渐升起了一丝鱼肚白,视野越来越亮,借着头顶透下来的光,朱慈煊可以发现他们在翻越崇山峻岭,而清凉的石壁,带来丝丝凉意的同时,也可以靠着降温避暑。 “周凛,叫大家休息一下吧,王伴伴,安排人生火造饭。” 朱慈煊自己也累了,整整一晚都没有休息好,将士们普遍困顿,他自然也不例外。 “是,殿下。” 周凛领完命,开动嗓子吆喝了几声,然后选了一个宽阔处停下,除了看马的几人,其他人都原地坐下休整。 不一会儿,人群中间燃起了暖人的炊烟,几口锅里放入了干菜,腌鱼和些许清水,里面咕嘟咕嘟冒着白泡,看一眼便叫人食欲大开,靠着岩壁,朱慈煊嘴里也开始流津,自从十几天前从缅都阿瓦潜出后,他们还没有吃上一顿正经饭。 为了躲避巡逻警戒的缅人,他们中途严禁生火起烟,吃的都是随身带的干馍馍。 这些苦,说白了是朱慈煊自找的,但他却不得不受,早先他那便宜老爹永历帝听说太子要北上入境,说什么也不肯放行,朱慈煊为此苦苦哀求,还假意闹起了绝食,甚至一连三天三夜都跪在地上,还有,若不是缅人最近内乱频繁,阿瓦城外戒备松懈,他们这些人怕也跑不出多远,而以朱慈煊的性子,也绝不会坐等待毙。 机会都是人争取的,朱慈煊深信这个道理。 借着造饭的空挡,朱慈煊唤来了锦衣镇抚兼东宫率卫周凛,以及王猛,邢康两位锦衣千户,还有贴身太监王有德,一共五人,团在他身边。 “王伴伴,取滇缅十四州的地图来。”扫了扫,人齐了,朱慈煊嘱咐道。 听见太子殿下的吩咐,王有德急忙转身,从身后拿出一个竹筒,这个竹筒他平时都背在肩上,就连睡觉也抱在怀里。 竹筒长约半米,粗约一掌,上有绳结,可随身携带,头有盖,平时用短绳箍好,轻力打不开,而里面则是中空,可以盛放物品,当然,比较特殊的一点是,竹筒内壁上缝着一圈黑纱布,里面置以棉炭,考虑到滇缅气候潮湿,纸卷置于其中极易发霉,棉炭可以吸水防潮,这算是朱慈煊一个小小的发明。 拨开盖子,王有德朝里望了一下,然后轻手轻脚地取出一卷图轴,交到了太子的手中。 朱慈煊轻轻摊开,这正是滇缅十四州的地形地图。 “周凛,王猛,邢康,你们看,咱们现在在这。” 朱慈煊用手点了一下目前所在的位置,然后以以指划线,最终在目的地上圈了一个圈。 上面清楚的写着“勐腊”二字。 “到了zl县咱们应该就能找到晋王了。”朱慈煊说道。 永历帝是1659年入缅,后经辗转,流亡到缅甸都城阿瓦,之后缅人突然翻脸,他们也因此和中国境内的李定国失去了联系,中间书信也几乎全无,但凭着后世的稀薄记忆,朱慈煊依稀记得,李定国所部屯军在滇缅边界的重镇,zl县,那里是抗清大旗的最后堡垒,周围几十里,都在明军和拥汉土司的控制下,且远离吴三桂的平西大军,算得上比较安全。 “都看清楚了吗”朱慈煊问道。 周凛,王猛,邢康三人点点头,这点基础东西他们要比朱慈煊清楚地多。 “咱们到勐腊,大概要走多少天”朱慈煊又问道。 “回禀殿下,大概需要两天。”锦衣千户王猛想了想,随即道:“中间都是山路,路也不好走,殿下可要当心,那里不比缅地强多少。” 听到这个天数,朱慈煊有些吃惊,从地图上明明看着近在咫尺,却要再花上两天。 望了望眼前那些疲惫不堪的亲兵,朱慈煊不禁喃喃了一句,将士们,乃至大明,都太需要一段时间修生养息了。 “传令下去,吃过饭后,立行北上,目标:勐腊。” 轻轻甩了甩头,朱慈煊大声命令,这个时候只能咬着牙强撑了。 “是” 众人喝拜而去。 吃过饭,天已大亮,一行人稍作歇息,便即刻动身,这次他们要一鼓作气,跑到勐腊去。 朱慈煊骑马走在前头,后面的人气喘吁吁的紧随,苦累早已成了家常便饭,太子万金之躯都没说什么,那些锦衣亲兵自然闷头跟着。 抬头即见的锦衣少年郎,俨然成了众人心头的不朽旗帜。 不过,两天时间终究还是乐观了些,热带气候风云变幻,中途碰上了几场瓢泼大雨,而雨水湿滑,山路又泥泞,他们足足用了三天半,才摸到了zl县的边境。 前方又是山路。 “殿下,还是停下来歇歇脚吧” 王伴伴急声说道,他看到太子脸色松弛,汗如雨下,几天时间内肤色黑了一圈,这位年逾四旬的老太监,实在心疼的很。 “上山” 朱慈煊二话不说,跃马走在前头。 王有德欲言又止,终究劝不得,只得叹息一声,哎...太子大了..... 大明太子率先垂范,后面人的劲头自然也足了不少,接二连三地跟上。 勐腊在滇缅边境处,也就是后世的西双版纳地区,朱慈煊望着四处疯长的棕榈树,心里不禁苦叹,这地方旅旅游还可以,生活什么的就算了...... 行了半刻,密林之中,总算有了有迹可循的道路,上面用青石子铺就,一直延伸而去,这也就越发的证明周围有人烟所在。 “唰唰唰” 就在此时,周围的树林一阵剧动,旋即便有几抹寒光从林中闪过,那竟然是极其锋利的箭头,几十根箭头从四面八方同时伸出,无死角把朱慈煊等人罩住,情况突如其来 “列阵,保护殿下” 周凛大喝一声,锦衣亲兵摆出“白虎阵”,脚步飞移间,两个“虎爪”便伸在前头,而在虎头的地方有六人掩护,把朱慈煊团团护住,末了,还有一根“虎尾”在后,七人负责断后。 此阵能攻能守,属于锦衣卫十三战阵中颇具攻击性的一种。 对方并没有发动进攻,而是缓缓露出头,粗看上去,来人有四五十之多,头戴醒目的红毡笠、青直身、腰间配着弯刀。 众人顿时大警,簇拥着太子往里靠,然而,朱慈煊却不慌忙,相反地,倒冷静了下来。 一叶可知秋,从箭羽弯弓,到通体装束,再到对方的外貌打扮,这些都无疑确定了他的猜想。 “张弛有度,训练有素,莫非是晋王的人马”朱慈煊缓缓说道。 第二章送上~裸奔期间,要靠大家帮忙安利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章 定国 “来者何人” 对方冷冷的质问道,手里的弓弦始终紧绷,发出“吱吱”的声响,一刻也不曾松懈。 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朱慈煊决定赌一把。 “我等是缅地天使,要见晋王”朱慈煊在王有德身旁耳语片刻,后者随即尖着嗓子喊道, 声音传开,其独特的声线,保证附近的人都听着清清楚楚。 这么说也等于现了身份,要知道,“天使”一词可不是随便用的。 天使 莫非是皇帝派来的使者 控弦的兵卒这下反应了过来,上下扫量着朱慈煊一行人,瞧他们的打扮,虽然乔装过,但也能识得出是那是锦衣亲兵。 谁不知锦衣卫乃天家爪牙 人群中传来了细碎的声响,王有德看了看朱慈煊,对太子露出了钦佩的笑容,那眼神想必也在说,这群不识趣的兵卒子,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冒犯了自家人。 “天使哪里来的天使” 一道低喝声突然从兵卒中传来,人群中跃出了一位赤膊青年,约莫着是一位头头,挎着弯刀,听声音可知方才质问的人也是他。 “有何凭证”来人冲朱慈煊一行人伸了伸手,面色冷倨。 “身上有皇帝的亲笔敕谕。”王有德道。 “打开瞧瞧”赤臂人发话。 这下却让王有德气从中来:“我等是天家使者,奉皇命而来,汝不晓得此谕旨当由晋王亲启”王有德是深宫太监,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随即一脸鄙夷地训斥道,打开瞧瞧哼怎这般不懂规矩 哪知对方根本不当一回事,冷冷道:“没有凭证,便不能见晋王,你们若是清鞑的细作怎么办”说白了就是不买你的账。 “你我等已自报身份,你这小小牙将,竟敢存心刁难借问一声你几级几品”王有德这些火气更盛了,他们千辛万苦跋涉,眼看就要见到晋王了,哪知在门前遇到了坎,除去朱慈煊外,他的地位最高,再说太子年幼,自然由他来带话。 这般嘲讽,赤膊人置若罔闻:“本将还是那句话,没有凭证,说得再多也见不到晋王。” “莫非晋王的部下都如此骄横” 王有德叫声更甚,就差吐脏字骂人了,紧要关头,却被朱慈煊轻声喝阻了。 “王伴伴,莫在激辩。”朱慈煊用眼神示意,随即从上前去,“敢问将军怎么称呼” “无官无品,小小牙将。”后者没理朱慈煊,掏了掏耳朵,似乎是对刚才嘲讽的反击。 “无凭证便不得见晋王”朱慈煊又问道。 那人点点头。 “好”朱慈煊也不多说废话,从内衬的口袋中取出一样东西,交到了对方的手中。 “殿下,不可....”王有德,周凛举识出那是东宫印玺,赶忙叫道。 朱慈煊不理二人,只问对方:“这下凭证有了,可以放行了吧” 赤膊将领把印玺在手中掂量了挤下,然后看了看这位少年,把腰间的酒壶往身上一批,懒懒的道:“先送他们去邮寨候着,我去禀报李大帅。” 王有德又欲发作,奈何朱慈煊急声说道“到都到了,再等等也无妨。”他终究还是发作不得,只得讷讷跟在太子身后,一行人几乎被押送着往山间走。 勐腊,位于滇省最南,其境东、南被南掌国半包,西南与缅甸隔澜沧江相望,境内有汉,傣、哈尼、瑶、彝等十余族,且三面环山,一面临水,二者合一组成天险,乃是扼守西南中外门户所在,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当下,这里却是明军最后的抵抗堡垒,川,贵,湖,闽虽还有不少流散势力,却不成气候,郑成功攻下了台湾,也等于说将全部势力遗往了海外,放眼国内,唯独这一家。 勐腊境内多山峦,故山寨极多,北部有四风寨,齐连寨互成犄角,南部有亚御寨,桥朵寨,中部地势较为平坦,筑有中央大寨,那里便是李定国行营所在。 此刻,中央大寨前的演武场上,正有士兵操练,几千人上身,足蹬草靴,姿势整齐划一,并伴随着气势冲天的啸傲声,威严抖擞,气冲斗牛,远远望去,焉乎有雷霆之势。 演武场后面的三层竹楼殿上,一位中年将首正立在窗边观望,外面的巡逻士兵都知晓那是自家大帅,站起岗来一丝不苟,目光警惕,生怕有哪个冒失鬼闯进来扰了大帅的思绪。 望着窗外的景象,片刻少许,中年将首竟露出了模棱两可的神情。 只见他身材魁梧,相貌端庄,两眼不大不小,却极富神光,整个人看上去英武非常,甚至面带一丝儒雅之气,人皆道李大帅是儒将,果不其然,若无甲胄在身,定会让旁人觉得这是一位中年儒生,也难怪年轻人其被人称为“小尉迟”,地地道道是位文武双全的全才。 此人,赫然便是独撑明室半壁的李定国 在他的身后,是其第一部将,平阳侯靳统武,长子李嗣兴也侧立在旁,更近些的地方是几位拥汉土司。 “大帅,都查清楚了,来将是清室的领侍卫内大臣,xhq都统舒穆禄爱星阿,川南的探子来报时,八旗兵已经过了两湖,兵马大概五万。”靳统武面色凝重的说道。 闻言,殿内的气息皆有些沉重,仿佛这支军队忽如天至,杀气腾腾的朝他们奔来。 “李大帅,我的部下已经列装准备好,何时调用只能李大帅的吩咐。” 说话者是瑶族土司朽木达,他常年跟随李定国,汉话也是一流,得益于地势习性的缘故,手下的三千多瑶兵战斗力异常剽悍,拔山越岭,个个都是好手。 “父亲,要不要叫众将来商议,我看清鞑这次要大兵压境了。” 长子李嗣兴在一旁进言道,或许是继承了父亲三分神色,其相貌也英武不俗,附近的四处山寨中,还有不少明军将领,如巩昌王白文选,几处兵马加起来也有三万多,此番清鞑南下,十几万大军,是个人都会发觉其意在此,一举荡平。 众人屡屡进言,定国却没有答话,他伫立在窗边,不知想些什么。 “吴三桂十万兵马,在加上爱星阿的五万,十五万大军,清鞑好大的手笔”说话者却是许久未言的李定国。 大帅的声音传啸而去,众人心里都好似蒙上了一层尘,那可是足足十五万大军啊 几年来,吴三桂和李定国鏖战滇地,有输有赢,但是他们终究是流兵,物资粮饷远远不及清室,而作为勐腊门户的腾越州已经在几月前沦陷,只留下了十几个据点,兵马不足三千。 几年来,队伍中暗自投清者已经越来越多,细作也越发张狂。 形势危急,殿中的众人如何不知 “嗣兴,先不用召唤众将来,清兵还没至,咱们不能自乱阵脚” 戎马多年,李定国自然晓得什么是兵家大忌,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慌乱,其实,他最担心的还不是清兵的十五万大军,而是缅甸的明室。 如果这支军队不是冲他们而来,而是直扑缅甸王都,索求大明天子,这又该如何是好 李定国正思索着,外面忽然传来了通报声,紧接着便有一位赤膊汉子蹿了进来。 “大帅大帅”离着老远,他就大喊,众人皆皱起了眉头。 军机重地,哪来的兵卒,不晓得通报吗 到了近处,众人才发觉这人是谁,斥候头领熊逸飞,人称“熊猴子”,乃是个没规矩的主儿,这毛病也是屡教不改了,不过得大帅喜欢,众人也就不计较了。 “你这熊猴子,又来滋事,没规矩”靳统武呵责道,面色却是笑着,“说吧,找大帅什么事” “俺熊猴子可不是无事生非。”熊逸飞回嘴道,面向李定国,挠挠头,脸色顿时规整了下来:“禀大帅,末将方才在林子里查获了一批人。” “哦什么人”李定国问道,眉头微微皱了皱。 “自称是皇帝老子派来的天使。”熊逸飞又道:“俺可不管什么天使地使,通通抓来了。” 李定国这下眉头皱的更甚。 “一行四五十人,其中有个中年瘦人,没什么胡须,嗓子怎忒的尖细,比那小娘皮还要细上三分,一上来便凶巴巴的。”熊逸飞侃侃而谈,“为首是穿戴齐究的少年,说话倒周正些。” “少年多大的少年” “瞧着不大,约莫十四五岁。” 李定国捏了捏胡须。 “哦对了大帅,那人叫我把这个东西叫给大帅,还说他的身份大帅一看便知。” 李定国将信将疑地把东西接过来,却是一方印章,体质为田黄,比巴掌不大,上面金玉镶置,翻看底部,上面赫然用鸟篆写了六个大字。 皇明太子之宝 “东宫印玺” 仅一眼,众人便惊呼。 李定国面色也跟着沉了下来,瞧着熊逸飞,凝重的叹道。 “你这熊猴子,今朝惹下大祸了” 第一更,有些稍晚每天六千字,还是有保障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章 独擎半壁 朱慈煊等人被带到了邮寨,说是寨子,其实就是几间破敝屋子,连凳子椅子也没有,众人只得席地而坐,有的干脆就靠着柱子睡着了,这半个月,他们跋山涉水,风餐露宿,体力每天都处于超支的状态,眼睛里都渗出了红丝,所以一沾地便呼呼大睡,任凭外面鸡飞狗跳也视若无睹。 朱慈煊也在闭目养神。 只有王有德一人还醒着,袖作蒲扇,替朱慈煊赶去落在额头上的蚊蝇,又怕扰了太子殿下休息,不敢在开口抱怨,要不然以他的脾气,定要把那晋王的部从,上上下下数落一遍。 朱慈煊再睁开眼时,天已大黑,一个月牙正挂在天上,遥遥地散着光。 “殿下醒了”王有德道。 “嗯”朱慈煊点头,随即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老奴也不知道,这么久了,这帮人就没有个进来招呼的”王有德哭丧着脸,他知道抱怨的话太子不愿意听,便安慰道:“殿下再忍忍。” 朱慈煊倒不至于为了这个生气,一来,自家那个便宜老爹入缅之后,中间有近两年时间没有和李定国联系,总要给对方反应的余地。二来,这里离李定国所在还有不少距离,上下通报也需要点时间,归根结底地说,他们是一群不速之客。 “无妨,孤下地走走。” “老奴搀着您。”王有德赶紧上前。 朱慈煊刚要起身,却蓦然发现他的头发已经打了结,有的还结成了片状,杂乱的披散着,上面散发出淡淡的腥味。 朱慈煊随即苦笑,大明太子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脸上正尴尬着,门外突然响起了热闹声,一群人从门外走来,影影绰绰,四五十人之多。 不是披甲执锐的兵卒,而些普通侍从,且多是女伴。 四个人抬着空轿撵,众人的手里都拿着东西,脸盆,香炉,衣物,漱具,还有人提着锦盒,为首的一青年将领,其他人都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末将李嗣兴,参见太子殿下”到近处,来人快走几步,单膝伏地,向朱慈煊喝拜,“山路阻隔,消息延宕,末将来迟,请太子殿下降罪” 人群突如其来,锦衣侍卫们都醒了,所有人都赶忙上前,瞧着太子一人。 “是孤唐突而来,卿何罪之有王命急急,孤应该早先通报才是,卿快起身。”朱慈煊不卑不亢的道,说完便叫李嗣兴起身。 听朱慈煊这番话,李嗣兴顿时大感惊讶,他来的时候还在提心吊胆,若是太子真的降罪该如何,要知道这怠慢可不是一星半点的,直到刚才他的心脏还在猛跳不止,悄悄打量过去,太子也才不过十四五,尚未及年,但一言一行,颇为得体,三两句话下来,着实暖人心肺,浑不似那些娇惯至极的明朝藩王,跋扈逼人。 “请殿下洗沐用膳。”反应过来,李嗣兴忙道。 朱慈煊却插话,“李卿,何时能见到晋王” 李嗣兴道:“请殿下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末将亲自护送殿下去见父亲。” 朱慈煊摇摇头。 “不,今夜即往。” ....... 朱慈煊用过膳,带着王有德,周凛,王猛三人上了路,其他人都留在邮寨里休息,这时候人再多也没有用。 李嗣兴亲自为朱慈煊引路,他身旁还有几位骑士,皆是李定国身旁的侍卫亲兵,十几匹马同时行在大道,竟不觉得拥挤,而且越往中央大寨走,道路越发的通畅,马蹄飞奔,溅起斑斑泥点。 约莫一个时辰的疾行后,李嗣兴勒住了马,拍着马匹哒哒而行,朱慈煊紧随其后,同一时间看到了面前那副的壮观景象,在山下的中央,一座偌大的城池清晰可见,里面遍布火把,仿佛万盏灯火,同时摇曳,星星点点,连成一片,而大寨的四周,都驻有木制壁垒,类似于中原的城墙,上面依稀可见守夜的士兵。 中央大寨到了。 前方是一处关卡,李嗣兴摘下腰牌,冲来人摇晃了下,随即人马继续前行。 道路上又啸起了一阵尘埃。 ......... 竹楼殿前的演武场,人气清冷,大晚上的自然不会有人操演,四周的铜兽反射着锃亮的光辉,望之令人胆寒,踩着这坚实的地基上,是个人都会心潮澎湃起来,仿佛耳畔也回荡起金戈铁马的啸傲声。 大军出征之前,会在此地誓师,这一点,晋王部下的几万士卒都清楚。 “熊猴子,大帅没有责你” 演武场的一角,两位将领模样的青年正搭着话。 “冒犯了太子殿下,这罪可不轻啊。” “知道了知道了,冒犯太子是死罪,大帅若要砍我的头,我给他便是。”被问之人嘟囔道,眼睛瞪着对方,显然是愤愤不平,不用多说,他即是那位不知天高地厚挡太子大驾的斥候头目,熊逸飞。 “嘿,你想死大帅可不会轻易许,谁叫你是日行百里的飞猴子,大帅还指着你的耳目,观望清鞑呢。” 说话的人自然和熊猴子熟络得很,说起话来也毫无顾忌,其样貌周正,看起来也就二十少许,名字叫做刘震,现为晋王部下讨虏营总兵。要说此人的身份那也是鼎鼎大名,其父是大西军四大寇的刘文秀,曾与李定国,孙可望齐名,后来归顺明室,受封为蜀王,可惜三年前病逝,其子刘震被部下拥立,人称“刘小王爷”。 “小王爷说我死不了那就死不了,要是真没事,我就请你喝酒,要多少就有多少。”熊猴子把肩上酒壶挑下来,晃了晃,又道:“没酒了,要不然,今晚就去讨酒去” 刘震笑笑,“你啊你,还是少喝些吧,要是再喝个酩酊大醉,讨晋王不喜,八成真会要了你的呆脑。” 熊猴子自然视之为挠痒痒。 两人正一言一语地叙着话,身后忽然响了“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由弱及强,越发清楚,到了竹楼殿近处,仍然未减一分一毫,声音几近轰鸣。 “大晚上的,谁敢这般走马” 刘震皱了皱眉,随即仰头望去,只见一队人马正急速赶来,马蹄踏地,径直赶向竹楼殿。 “是嗣兴兄” 瞧出了打头的骑士,刘震急忙赶去,身后熊猴子也快步跟上。 这一行人自然是朱慈煊等,一路走来翻山越岭,风尘仆仆,朱慈煊觉得自己屁股连着上身都酥麻了,好在他们行至一座三层殿阁前停了下去,这才有机会小心龛动着自己的身子。 李嗣兴下马,冲门口的侍卫大喊:“快去通报大帅,太子殿下亲至” 随后转过身来,对朱慈煊恭敬地说道:“殿下请下马,晋王就在殿内。” 朱慈煊望了望这栋殿阁,脑海中缓缓浮现了一位忠贞将领的模样,于蛮荒之地,独擎大明半壁江山,长达十余年,在这山峦叠嶂当中,开辟出一块抗清堡垒,霎时间,“归就明室,诚心辅佐”的誓言就在耳边,令人心中慨然敬叹。 有定国在,北上恢复未见得是痴人说梦朱慈煊心中还在酝酿着那个计划。 “多谢”轻笑了一声,大明太子下马。 “嗣兴兄嗣兴兄” 朱慈煊刚刚落地,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呼喊声,转身望去,迎面走来了两位年轻将领。 这两人,不光李嗣兴认识,其后一人,朱慈煊和周凛也认识,而王有德看见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又是这厮”王有德啐道,就如同见了瘟猫一般,低声对朱慈煊狠声道:“殿下,等下见了晋王,定要治他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能引起王有德如此愤慨的自然是那位熊逸飞了,后者也识趣地靠后躲闪,面色甭提多尴尬了,而此时,不远处,又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朱慈煊望了望,心道这次又是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一章 殿阁大学士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紧,远远望去,只见黑夜之中,一道细影飙驰而来,虽然看不清楚细貌,但其骑术娴熟异常,马鞍与身一粘一离,速度疾如闪电,仅这一眼,便知那是一位控骑好手。 短短几秒,来人便已迫近,披风挂在他的身后,夜风呼啸,猎猎作响,宛如魅影流光,目的地直指面前的竹楼殿。 “是白老将军” 人群中有人识出了骑手的模样,抬高嗓子大喊道。 “白老将军来了” “白老将军来了” 朱慈煊顺着呼声望去,果然见到那人骑术高超,捻口轻赞的同时,心里也在嘀咕,白老将军莫非是巩昌王白文选 观望猜测的片刻,披风骑手就已呼啸而至,在离众人一丈远处,收缰驻马,对方臂力非常,马首瞬间被勒成了弓形,朝天仰着,与此同时,一道嘶吼之声,凄厉刺耳地冲天而起,令人耳膜一嗡。 直到这时众人才蓦然发现,来者并非一人,在骑手的一侧还伴有一骏,马上同样是一位着甲武士,想来是因为刚才的速度太快,加之夜色太浓,竟然看成了重影。 打头的是一位老者,身披武官牟服,沉重的甲衣披在身上,一点也不觉得累赘,脸上有着岩石般的皱纹,目光反而矍铄之极,而后跟着的人也是差不多的打扮,不同的是她身批了一件枣红披风,仔细瞧竟是一位女巾帼,年纪不大,不仔细看还以为那是位模样清秀的侍卫亲兵。 “白将军”李嗣兴,刘震,熊逸飞三人同时喊道。 “你们这三个巧稚儿” 老者呵呵一笑,翻身下马,在人群中瞧了一眼,瞬间浑身颤抖,浑浊的眼珠被突如其来的惊讶填的满满的,嘶喊了一声,直接跪地,就差声随泪下了。 “臣白文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目光越过憧憧人影,直冲着人群中间的锦衣少年。 果然是巩昌王白文选 望着扑倒在地的老者,朱慈煊心中也是一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永历十一年,孙可望突然叛明,残杀南明大学士几十人,永历朝廷岌岌可危,值此关键时刻,白文选作前军先锋,率千骑北上,于滇中大破孙可望十四万大军,后者因此含恨而终,白文选因功受封巩昌王,取“巩基复昌”之意。 巩昌王的功绩还远远不止如此,就在永历十四年即1660年,南明末帝朱由榔逃入缅甸的第二年,白文选舍命率军入缅,大军一路开至缅都阿瓦城下,涉江而击,连破缅人几万象步军,几乎就要把皇帝从缅人手中救出来了。 匡扶社稷,丹心可鉴,白文选的功绩委实可敬。 一念及此,朱慈煊赶紧上前,双手搀扶,“老将军快快请起卿乃大明不二之铮臣,屈膝跪拜,行此虚礼,实在折煞孤了” 白文选跪在地上,说什么也要叩大礼,朱慈煊也劝他不得,“臣听令兵来报,说太子殿下越岭而来,立刻率骑走马,连夜奔来,老天待我不薄,今晚终于见到殿下了。”白文选满脸激动,扶着朱慈煊的手臂直颤抖,会面的时间本来定在明天早上,谁知这位老将军竟然连夜赶来,要知道巩昌王的驻地在勐腊最北边的寨子,离中央大寨足有三十多里。 朱慈煊只能由着他行完大礼,一跪三叩,身后的女将也跟着行礼,之后赶忙被人扶了起来。 “殿下大了..” 白文选站起了身来,脱去帽盔,望着朱慈煊的脸庞,幽幽叹道,三年以前,皇上一行人刚入缅的时候,太子瞧着还稚嫩些,见到生人还有些胆怯,如今个子高了,嘴上也添了一层青茬子,由里到外都散发出年长的气息,且一言一行,颇为得体,这让他感叹再三。 “殿下,老将军,请到殿里叙话,父亲正等着诸位呢。”李嗣兴插话道,众人在旁也一同附和。 “白老将军,请”朱慈煊伸手道。 “殿下先请”白文选受宠若惊,赶忙道。 “哈哈,那咱们就一块进去。”李嗣兴在前引路,朱慈煊走在中央,白文选始终不敢和太子殿下同列而行,微差着半步距离,作为天使的王有德,周凛理所当然地跟在后面,而后是锦衣千户王猛。 “绣姐儿,你也来了” 见“大佬们”都走得差不多了,熊猴子赶忙上前,三步并作两步靠到白文选同行的那位女将身边,然后嘿嘿笑道。 没想到却是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对方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奉承。 “栓好我的马,多喂草料,莫饿了我的赤狐儿。”女将冷冷说道,把缰绳扔到牙兵的手中后,便踏入了殿中。 熊逸飞砸着嘴,欲言又止。 “快进去吧,你这熊猴子,当心今晚的脑袋不保。”刘震啧啧了一声,旋即挤眉弄眼的说道。 熊逸飞脸色讪讪,本想对他这死党反唇相讥一番,到最后,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只哼哼了一句,便跑远了。 “俺的脑袋能掉,绣姐儿的马儿不能饿着。” ........ “罪臣李定国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慈煊一行人踏入大殿,入眼处即是巨幅滇缅地图,除此之外,别的都不值一提,这里甚至不如中原一处普通人家的宅院,而大殿中央,一位中年模样的武将正卧身长跪,悍将靳统武也跪在其身后。 不用说,这即是晋王李定国。 “臣骄横怠慢,处事不力,让殿下天使受惊了,请太子殿下降罪与臣,扶正纲纪,以正视听。” 朱慈煊寻声望去,只见李定国短须宽额,眼眶微凹,整个人锐毅非常,果然有一番儒将风采,心中赞了赞。 李定国自不会被降罪,若没有他苦苦支撑,辅弼明室,坚持抗清,永历帝恐怕早就成清鞑的刀下鬼了,朱慈煊这会儿也不会坦然站立,被忠臣良将跪拜着,他赶紧上前,对李定国语若温声道:“晋王何罪之有,我大明历来赏罚分明,有功者必赏,有责者酌罚,来时父皇曾对我多番嘱咐,说晋王乃国之屏障,无晋王则无社稷,要我必定要待之如师。”这话却是朱慈煊笼络人心之语了,当然也可以说是拍马屁,为的是给所有人一个态度,晋王和明室永远捆在一架战车上,这是平国安邦所必须的。 “罪臣怎敢”李定国跪地磕头,待之若师,也就是当太子的老师,这可是君权时代无上的殊荣啊。 “晋王当之无愧”朱慈煊把李定国搀扶起,后者谢恩再三。 “殿下请上座”李定国起身,把朱慈煊引到大殿正中央的主位。 “好” 朱慈煊点头坐下,其他人即便如统帅李定国也只坐在最上的偏座,这里面,朱慈煊年岁最小,但既是来客,也是所有人的主子,刚才他可以夸口李定国,而这次却必须当仁不让。 有些东西约定成俗,不可违背,君与臣,着实是一种微妙的关系。 “王伴伴”朱慈煊使了个眼色,后者随即领会。 “晋王接旨”却是王有德细长尖锐的公鸭嗓。 听这话,众人慌忙起身,在大殿中央,依次跪好,最前面朱慈煊,李定国,白文选,三人并列。 王有德用竹筒中抽出一卷黄锦,这即是永历帝的亲笔敕谕,清了清嗓子,照着上面的内容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崇祯朝来,凡十几余年,皇明暗淡,九夏沸腾,国噪不安,鞑虏刭于北上,扩于诸省,荼毒中原日甚,社稷悬于旦夕,朕心夙夜忧赧,幸全赖诸卿竭心拱卫,不惜体肤,拔贼于滇蜀等地,以图匡扶大计,中以定国,文选二人特为尤甚......今令定国总制滇,蜀,黔三省兵马,擢升武英殿大学士,加太子少保,文选并入阁,拜为东阁大学士,遥领五军都督府中军都督,定国部将靳统武为前军都督......钦此。” “臣李定国跪谢天恩” “大帅这是要当大学士了”声音立下,底下传来低潮般的议论声。 第一更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二章 麒麟儿 自清军破关南下,明军败多胜少,两年之中,三易皇位,各地监国称制的藩王不计其数,致使中枢威权大降,各地武将拥兵自重,其权力看似逾越了文臣,但自宋明以来,重文抑武的风气大盛,文臣的地位始终压在武将的前面,这可不是短短几十年的中原内乱能撼动了的,正所谓文低半级亦当头,便是这个道理。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习孔孟,登科举,封侯拜相,一腹诗书卖帝王,才是人生的终极梦想。 而座下的人虽然多出身草莽,但有谁不知内阁大学士辅弼皇帝,为中央枢臣,位列百官之前,人前人后,被人尊称唤一声“相爷” 大学士三个字,实乃金贵得很。 “恭贺二位将军入直” 朱慈煊起身向李定国白文选二人拱手示意,心头却闪过一丝愤懑之意,虽然眼下时局艰难,这个内阁大臣有名无实,仅仅是标柄世人的虚衔,但即便是这样的一个虚衔,却也是他费了天大的劲儿争取来的。 在永历帝的身边,可还有不少庸臣,其中最让朱慈煊挂恨的就是那一狼一虎,总管太监李国泰,兵部尚书马吉翔,此二人一内一外,朋比为奸,把持朝政不说,还大肆排挤贤良,当初就是他们怂恿永历帝入缅,理由便是“定国乃降将,陛下不足轻信”这样的谗言。 二人不除,朝纲不振,朱慈煊的拳头微微握紧。 当然,旁人自不知道太子心中如何作想,脸上皆是喜悦之情,入直大学士,即便这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虚衔,也给带了众人不小的鼓舞,要知道李定国白文选是主动归顺明朝的降将,曾经也是大西军的一员,并不是明朝的嫡系部队。 但,即便是这样的部队,也比那什么鸟什子的明朝嫡系强了十万八千里远,后者中投清的贰臣不计其数,而前者却誓死追随,转战西南,直至明朝彻底覆灭后的数年。 “定国无胆无谋,唯一颗忠心也,愿永效明室,诚心辅佐”李定国抱拳道,身姿摇晃间,浑身的片甲“嶙嶙”作响。 “二位将军快请起” 朱慈煊点头,赶忙让王有德收起谕旨,众人谢恩后也转身回到座位上。 “晋王” “臣在” “二位将军率众转战滇南,劳苦功高,敢问战事近来如何”yn两个字被屏蔽了,地名就一律用简称。朱慈煊刚一坐下,便急不可耐地问道,他们是天家使者,询问此事也理所当然。 “吴三桂屯军昆明城,大军只马未动,仅派了小股部队滋扰,已经四个月没战事了。”李定国道,白文选也跟着点头。 “是何原因”朱慈煊道。 “殿下有所不知,磨盘山一战,加之腾越州五六役,吴三桂均败退,折损兵马不下万人,想来吴贼应该是在昆明城内修生养息,短期内不敢攻来。”李定国缓缓说道。 听罢李定国给出的理由,朱慈煊没有说话,也没有再问,停滞了许久,方才忽然道:“晋王何必诓我” 此话一出,不光李定国,白文选,连旁边的靳统武和李嗣兴也惊声变色,连着颤声道“殿下”“殿下”.... “孤虽年幼,却也知与国同休的道理,晋王不妨告知孤事情原委,若真到了国事颓败,退无可退的地步,孤绝不苟活。”朱慈煊长长地叹息,眼珠却在偷偷打量着李定国等人,他清楚无论是站在后世人的角度,还是以他们的视角看,吴三桂罢兵的原因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殿下果然耳聪目明,定国不敢欺瞒,只是怕说出来让天家心里不安。”李定国摇摇头,深感无奈,“清廷遣内大臣爱星阿,带五万八旗兵赶往云贵,还有不到三个月,便会合兵昆明,同吴贼一同南下。”五万精骑从bj一路赶来,几乎占了八旗总兵力的三分之一,相比康熙末年的军纪涣散,此时八旗禁旅的战斗力应该是最强的时候。 大殿的气氛忽然阴沉沉起来。 朱慈煊却突然朗笑起来:“孤看不然,吴贼生性诡疑,贪婪多暴,滇地十中有八都被其所占,南下攻灭滇南是迟早的事,他绝不会把到手的功劳拱手送人,我看这五万八旗兵南下,吴三桂与其是等待,不如说是被逼得。” 所有人都被朱慈煊这高谈阔论吓了一跳。 大明太子生下来即是天潢贵胄,被嬛娥丫鬟金杯银杯的养大,既提不得三尺剑,也未曾上阵杀过一个鞑子,然而,却在此刻得出了异乎常人的结论,所有人都摆出吃惊的表情,也就在情理当中了。 朱慈煊可不管那么多,少许,他又道:“孤听闻满酋暴亡,北地新丧,新主尚在冲龄,大权分于多家,一是太后孝庄氏,二是辅政四大臣,庭阁不稳,辕门不立,人心动摇,吴贼之所以按兵不动,多半因为这个原因。” “北边新丧” 众人又是一惊,李定国却没有再接着惊讶,思虑片刻后竟然率先点了点头,这消息他也听说了,只不过地隔遥远,不知是真是假,要知道,清朝顺治帝是出天花而死,为了防止传染,死后身体立刻焚烧入殓,全程都是秘密进行,如此也才有了后世小说家的诸多演义。 朱慈煊纯粹是沾了后世穿越客的光,要不然,他也不会比李定国等清楚多少。 “殿下的意思是吴三桂有反清异心” 朱慈煊点点头,经过他这么一分析,大家也都普遍想明白了,不时轻动着脑袋以示赞同,之后便有的人开始痛骂吴三桂“三姓家奴”云云的脏话,而大多数人,却惊呼于太子的心思缜密。 “殿下,此心可用” 说话者却是白文选,他捏着胡须想了想,如果真如太子殿下所言,吴三桂和清廷存有间隙,那边可以利用这个优势大做文章,至少可以分化两支部队的军心,使其自乱阵脚,想到这他急着开口道:“如果是这样,咱们倒有机可乘了,吴三桂的部下多是汉军,爱星阿却是八旗兵,两军合一,相互之间,必然心存嫌隙,且主帅不和,若咱们旁敲侧击,胜算未尝不大。” 白人选这么一说,众人喜上眉梢,死局看似有了解法。 “是啊,此心可用”不少人附和。 朱慈煊却摇摇头道:“此心不可用” “这是为何”当下,疑问之声便传出。 朱慈煊道:“道理很简单,吴三桂的异心是对清廷,对咱们可是十足的杀心”这话弥漫着十足的冷意,令众人心头一凛。 这时,李定国也开口了:“殿下所言极是,吴贼叛明投清,已经背上了不忠不孝不义的罪名,咱们放弃这个大好机会,他想要做的是割据yn独霸一方,而心头之患便是永历朝廷,这番大军南下,他必然会尽死力” “吴贼再骄横也是做给清廷看的,他做梦都想取孤与父皇的头颅,好拿给他的bj主子,邀功请赏”朱慈煊朝李定国点了点头,旋即道。 众人闻声,语音又黯,好不容易的破解之法,又被引入了死胡同....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救世主,万事还得靠自己...此景入眼,朱慈煊不由得轻声叹道。 “殿下心中想必已经有了办法” 朱慈煊正意兴阑珊着,耳边突然传来了李定国的声音,短短几盏茶的功夫,李定国对这位大明太子的印象,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或许在其他人的心中也是这般,早已不把他当成普通的少年稚子,无论是城府,还是心机,抑或谈吐举止,都仿若一位阅历颇深的成年人。仅仅三年不到,殿下的成长都太惊人了,这是天命吗.... 麒麟儿,唯有麒麟儿一词,可以与太子语称。 “晋王果然料对了,只不过这办法不是我想出的,是天子所言”铺垫了一整场,朱慈煊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请晋王屏去众人耳目,独接密诏” 朱慈煊说罢,从上衣内兜里取出一截空心竹棒,握在手中招摇。 求票票~新书期内真的很重要,事关本书的前途命运,拜托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三章 密诏 密诏 朱慈煊手中的短竹棒,俨然成为众矢之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紧随而去,声音传来之时,坐中人都不免大吃一惊,此刻,即便再无脑袋的人也能猜到,这才是天使此番前来的真正目的。 更何况那还是堂堂大明太子,一国储君.... 若是单纯的宣旨嘉勉,怎能劳的动太子大驾要知道滇缅一隅,毒瘴遍布,凶险异常,一趟走下来危机四伏,险象环生,不脱几层皮根本到不了目的地,这也是为什么白文选等人初见太子时激动异常,以至于语声颤抖,管中窥豹,足可见这份密诏的分量。 众人的面色还在凝固着,李定国四下观望了片刻,谨声道:“殿下请随我上楼来。”李定国起头,朱慈煊默默地跟在身后。 竹楼殿三层乃军机密房,亦是行军谋划的重要场所,只有军中最高级别的将领方能进入,这样的人一共也不超过五指之数,旁边设有军令库,印表库,情案库等,各房之内都有库守,也是外人不敢轻易窥探的军事重地。 房屋中染着一盏长明灯,衬的屋子晦明晦暗,中央摆放着的沙盘,山河纵横,兵戈散布,更显得此时的氛围厚重异常。 “殿下请宣旨”李定国双膝跪地,双手握拳,高高举过头顶。 “晋王请起,左右无人,不必行大礼。”朱慈煊说道,轻轻把李定国扶起,其后又闻声道:“陛下属意我,务必要将此密诏亲手交给晋王,关乎社稷安危,大明存亡,须由晋王一人亲启。” 说完,朱慈煊便将这根竹棒叫到了李定国的手中,后者颤颤巍巍的接下,用火烛烧开蜡封,小心的取出里面的黄纸,一行行蝇头小字,却看得李定国瞬间心惊肉跳起来。 朱慈煊立在一旁,不言不语,上面的内容早就烂熟于胸,事实上,这就是在便宜老爹永历帝授权下,由太子亲自提笔写就,当时如何着的墨朱慈煊闭着眼睛都能想到,也自然而然地能料到李定国做何感想。 三个月前,自从知晓自己命运的那刻起,朱慈煊就一直在酝酿着整盘计划,眼下这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陛下叫我挥师入缅”即便稳如泰山者如李定国这般,此刻也不由得大吃一惊,上面的字真令人浑身冒汗,当然原始文本不会这么简单,先是控诉了缅王心存不臣之心,对他们君臣言语不逊,几次犯上,其次是对两宫娘娘横加刁苛,扈从几遭羞辱,最后,永历帝殷切嘱咐关外良将“务必救朕于水火当中,如若不然,恐社稷不保,江山难复”内容说的凄惨至极,就差声如雨下了。 “太子殿下也看看吧。”李定国脸色耷拉了下来,眼神通红,然后将这份密诏交给了朱慈煊,朱慈煊推辞了片刻,也接过了过去,脸色也随即阴沉了下来。 “陛下在缅地过的如何”李定国幽幽地问道。 “很不好”朱慈煊面色凝重,只缓缓吐了三个字,手掌便不经意的蜷起,岂止是不好,简直就是受尽屈辱,寄人篱下,那样的生活不啻于囚徒。 1659年永历帝入缅之后,一路逃至缅都阿瓦城下,先是因为两国君主礼仪问题,被拒绝入城,其后以名声不正为由,下令明朝护卫解除武装,可怜永历帝一行人,只得在阿瓦城边搭起茅草屋居住,然后又以典卖物品为生,堂堂上邦君主,处况竟拮据到了极点,来往的缅人百姓皆视之为笑谈,这还不算最糟的,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几个月之后的咒水之难,更是一场人间惨剧,缅甸王庭突变,两国骤起冲突,那一天,被屠杀的明朝大臣达四十余人,宫女嫔妃自缢者不下百十,几百名侍卫被斩去脑袋丢入了河中,放眼望去,整条伊洛瓦底江都被明朝的鲜血染得通红.... “臣等无能,令主上屈身蛮夷之邦.....”李定国立扑在地,满眼泣泪,朝着南边磕头三次,方才颤颤巍巍的直起身来,口中连着道“臣且无能”的话,看着这一幕,朱慈煊的眼睑也跟着泛起了红光。 “晋王乃陛下股肱之臣,在父皇心中,早把晋王当成了岳武穆一样的人物”朱慈煊心中又是一阵嗟叹,此刻他可以假托皇帝之名勉励李定国,但知晓明白真实情况的他,又何尝能瞒得过自己将帅搏命在外,那一狼一虎却在朝中作威作福,李定国等人甚至得不到其一半的信任,看惯了后世的尔虞我诈,朱慈煊实在对李国泰,马吉翔二人嫌恶的很。 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根本靠不住,朱慈煊明白,要想翻盘,必须发展自己的力量即便他只空有太子之位。 “晋王打算何时进军”朱慈煊察言观色,然后急不可耐的问道。 “吾本大明臣民,中国沦陷于外寇,则当严辨夷夏之界,以中国为重,陛下遭大难,定国不能不顾,愿拼死竭力,捍卫天颜,臣立下重誓必定会兵入缅都,迎还圣上”李定国正义言辞的表态,然而看了朱慈煊一眼,他却又莫名其妙的长叹一口气,许久,方才讷讷道:“挥师入缅,还须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 这却是大大出乎了朱慈煊的意料。 “陛下危在旦夕,晋王为何推脱”朱慈煊不相信李定国起了其他的心思,如果那样的话简直没活路走了,当下便心中波澜丛生,急声问道。 “太子莫急” 似乎看出了朱慈煊心思,李定国急忙解释:“去年年中,巩昌王率军入缅,大军一路攻至缅都城下,虽无功而返,但缅人因此大惊,自那之后,铁壁关便被视为提防明军的战略要冲,缅人重兵把守,再加上铁壁关城高壁坚,易守难攻,短期内未必能攻下。” 李定国说的却是另一件事了。 1659年,永历朝廷逃入缅甸,李定国思量此事势必会对诸将的抗清造成极为不利的影响。因此,当务之急便是把永历帝从缅甸接回国内,经过商议以后,由白文选先领兵进至磨整、雍会,这里已是缅境地区,当时缅甸官员有一种错觉,以为朱由榔入境避难,明朝的军队大概剩下的不过是一些散兵游勇,已经不堪一击。 白文选攻破铁壁关,一路南下,缅军主力在江对岸列阵,准备迎战,白文选在对岸下令吹起号角,百骑一鼓而前,缅军抵敌不住,阵势大乱,明军占领滩头后,文选主力陆续渡河,全面进攻,缅军大败,被杀伤兵据说在万人以上,缅甸当局这才知道明军强劲,收兵入城据守,白文选意欲攻城,又担心城内的永历帝的安全,不敢莽撞行事。 值此之时,缅王只好把永历帝拿出来当挡箭牌,派官员质问朱由榔:“你到我国避难,为何杀我地方军队”朱由榔并不知道白文选率兵前来接驾的详情,回答道:“既是我家兵马,得敕谕自然退去。“随即派官员赍带敕令命明将退兵。缅甸当局惟恐永历使臣同白文选见面后,各自了解对方情形和缅甸态度,不让永历官员出城,而自行派人将敕文送至白文选营。文选接受敕文,叩头三拜,当天就下令退兵,含恨离去。 想是因为融合了前身记忆的缘故,这件事,朱慈煊也记得很清楚。 “殿下请想,倘若此时吴三桂大军南下,两者前后夹击,部旅必定首尾不相兼顾,这样非但救不出陛下,还会陷自己于绝境当中,所以,臣提议从长计议。”李定国接着沉声道。 听到这,朱慈煊心里终于稍稍安定,脸上也自然了些,定国不愧为一代名帅,若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就脑袋一热,拔军起行了。 然而,新的问题又来了,永历帝一行人被拘于缅都,距离咒水之难仅仅不到几月余,大难于前,这是无论如何也是等不得的。 朱慈煊心中已有了计较。 大家看完更后,如果看的还入眼,务必点一个收藏,下一更放晚上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四章 朱慈煊的计划(新书求收藏!) 铁壁关,是悬在所有人心头上的一根刺。 倘若搁在半月以前,朱慈煊或许和李定国一样,对坚如要塞般的铁壁关束手无策,高耸的城碟,坚硬的城门,女墙与山峦相连,仿若一体,当真是飞鸟不可逾越,贸然进攻,必经会成为任何攻城者的修罗坟场,人员损失不说,时间也远远划不来,要知道,吴三桂大军可紧紧咬在后面。 李定国不能犯错,朱慈煊也一样,即便皇帝亲自下了诏书,大军也不能轻举妄动,这可关乎到数万人的脑袋。 铁壁关无疑是一颗铜豌豆,啃不下,捣不烂,更无法从视线中抹掉,来时的一路上,朱慈煊都在苦苦思索破解之法,脑袋都大了一圈,如果无法短时间内拿下这座雄关要塞,不但他们出不了缅地,见不到李定国,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是问题,而什么攻占缅都,迎还圣上,更是痴人说梦的妄谈,久而久之,朱慈煊和所有人一样,都陷入了要人命的定式思维。 然而,就在几天前,一次夜宿荒村的奇遇,竟然让眼下的死局,霍然瓦解。 密道 那条连接滇缅两地的神秘小道毫无疑问是把从天而降的破局钥匙 朱慈煊的手微微起了颤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当时的点点滴滴,原始村落,中原遗民,阿叔公,小玲珑,韩九,掸族人..... 就是那条明末先民为了躲避饥荒和战乱而背井离乡的幽敝小径,让他们顺利离开缅地,深深勾勒在朱慈煊脑海中,与此同时,也宛如脐带般连接着缅甸的永历朝廷和外面的李定国大军。 试想如果率军从密道中通过,就能轻松绕过铁壁关,仅仅三天不到,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到阿瓦城下,皆时,万马齐啸,攻下缅甸王都只在旦夕之间..... 想到这,朱慈煊心中激动不已,而激动之中更夹杂着一份慨叹,那些隐姓埋名,客死他乡,甚至失去国家的人,竟会有朝一日,成为拯救大明于危亡的英雄 “终究有一日,孤会带你们离开,阿叔公,中原才是吾乡。”朱慈煊轻声默念,随即猛然睁开眼,英气骤然逼仄。 “晋王” 闻言,李定国愣了一愣,忙道:“臣在”他刚才一直在思量着破关之法,却越陷越深,甚至还因为无法骤攻而心存内疚。 “眼下咱们有多少兵马”朱慈煊问。 李定国思量片刻,如实回答:“臣部下有六大营,破虏营,怀远营,骁骑营,宣武营,兴振营,敢烈营,及一个卫属斥候队,还有各地的土司兵,散兵,辅兵,加起来,共三万七千众。”李定国为三军统帅,自然对此如数家珍,他只是有些心存疑虑,太子殿下为什么突然问这些莫不是要他下令强攻又或者其他的非分要求,心中缓缓起了不好的预感,但冷不丁的抬头瞧了太子一眼,有打消了这个念头,太子眼神坚毅,眉梢如棱,浑不似一般的天潢贵胄,胆怯惜命。 “晋王手下无庸兵,孤相信这三万七千人必定个个都是精锐之士。” 任李定国如何想,朱慈煊却在心中盘算着,这三万精锐一至缅都,无疑于天降神兵,任那些缅地蛮子如何抵抗,也会被尽数荡平了,试想白文选四千步骑就能把缅军打的满地找牙,三万人就更别提了。 朱慈煊又道:“幸得皇明庇佑,孤来时,于崇山峻岭之中,发现一处密道,我等就是沿着这条密道找到了晋王。”话中自是对中原遗民等等的奇遇隐而不提。 “密道”李定国呀然失声,转战滇南几年,还从没听说过什么密道。 “殿下所言是真” “千真万确”朱慈煊拍了拍胸脯,“晋王如果不信,可把孤同行的人叫来,一问便知。” “臣不敢” 李定国没再答话,只捏着胡须。 “晋王明日发兵,从密道中经过,一路向南,用不了三五天,就可以直入缅都。”朱慈煊又道。 李定国抬头瞧了瞧太子殿下,又把头低了下去,始终没有急着回复,朱慈煊却从这微妙的眼神中,看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二人的眉梢都徐徐皱起.... 任朱慈煊如何胆略过人,知晓先机,在外人眼中终究是个半大的孩子,未当过一天兵,不晓得沙场上的凶险,更不懂兵戎之事,还需要多加历练历练,他的话能有几分可信度再者,就算把其他人叫来,李定国未必全部相信,锦衣亲兵,贴身太监,都是天家近侍,让他们做旁证又能有几分真李定国确实谨慎过头了,但也怨不得他,因为三年前,永历帝和他的小朝廷,就是不顾其千叮万嘱,听信谗言,执意入缅,当时的理由是“南下求援,力助卿等”,如今又落到了何种田地李定国当时的确受了诓骗。 “事出非常,容臣再好好想想。”半天后,李定国终于说了一声搪塞话。 朱慈煊的脊背骤然绷紧了。 当断不断,反会葬送大好机会,朱慈煊很清楚,仗着雄关险寨,缅人必定没有提防,陷入定式思维的,又何尝没有缅人 前方坦途,为何却步 “晋王觉得孤在游戏”朱慈煊这话说的着实冷气逼人,虽然面子上谦逊有礼,但骨子里却是要强的很,这时候必须有一锤定音的勇气。 “臣不敢”李定国屈身退后。 “不敢不敢我看卿胆子大得很” 连永历皇帝都只是个光杆司令,他这个不及弱冠的大明太子又有多少分量纵然李定国忠贞不二,但此刻又能信他几分这是挽救大明的最后机会,朱慈煊不能错过,下定决心,猛地咬着牙说道:“卿踌躇再三,如此惜命,莫非是通了清人,如果这样,晋王也不用费事南下了,来人,把孤绑了,献给那吴三桂吧”说着便把大袖一撩,双手并在李定国面前,做出一副坦然受缚的样子。 “殿下...” “噗通”一声,李定国跪倒在地,叩头不止,前后才几下,竟然直接砸出了血印,额头周围尽数染成了青色,淤凸醒目,地板的震颤顺着朱慈煊的脚底传遍全身,心中顿感滋味万千,也跟着发疼了起来。 若论忠诚,李定国绝对是明朝三百年来第一人,即便明帝已死,部队穷困异常,他仍不忘嘱咐将士们抗清,在听闻永历帝被勒死的消息后,伤心备至,捶胸大哭,气急之下竟咳出了血,仅仅过了一年,便死在了滇缅边境,临终前留下了“负国负君,何以对天下万世宁死荒郊,无降也”的泣血哀嚎,这一句句,朱慈煊如何不知 此举看似猛浪,却是不得不为之,若是换了别人,朱慈煊甚至没有一点的把握。 “臣乃武夫,不善言谈,却也晓得忠君报国的道理,虽死不敢苟安....”李定国缓缓抬起头来,双目潮红,脸上没有泪,鲜血却顺着脸颊滴下,落在朱慈煊脚边一寸。 “定国忠贞,孤与父皇如何不知,莫因失了小慎失了大局。”朱慈煊强忍了好半会儿,才打消俯身搀扶的念头,而是冷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李定国闭上了眼,重重地叩了一首,“忠贞”二字,对他来说,足矣。 三两句话虽算不上语定乾坤,却发挥了实效,片刻后,身前传来了李定国的妥协声,“但听殿下吩咐。” 听到这话,朱慈煊没有长舒一口气,心里反而更堵,“国灭身死”“忠臣泣泪”,实乃人生两大悲,前者朱慈煊岌岌可危,而后者就发生在眼前。 他忙把李定国扶起来,随后召来了典医官,替他包扎裂口。 朱慈煊回到了居所,久久不能入眠,王有德,周凛想上前问个究竟,却也劝不得,太子始终一字不发。 “最后一次” 朱慈煊咬了咬牙,把脑袋猛地按在枕头下。 夜,更浓了些。 密道什么的算是金手指吧熟悉滑沥沥的书友知道,俺始终把剧情合理放在第一位,额,算是强迫症了,后续的剧情会更精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五章 前狼后虎 日升正中,天已大亮,然而,人处此地,视线却始终受阻,这里的山岭不高,却到处笼着一层薄薄的细雾,放眼望去,远近皆是一片模糊的葱青,而这雾霭之中,隐隐可见中军大寨的一鳞半爪,进出的山涧险道,要么被雾气吞没,要么重兵把守,要想攻下这里,没有十万甲士和来自内部的绝密消息,简直难如登天,可不,近几月来,斥候队已经连续抓了七八个吴贼的细作。 斥候校尉熊逸飞自功不可没。 眼下,他正盯着半空的一只山鹰,手里的箭蓄势待发,在他的身后是兴致勃勃观望的李嗣兴,刘震二人。 二人皆知这个熊猴子善射,目力极好,腿上像踩了个风火轮,无论是越岭侦察,还是窥伺敌军,他都是一把好手,连大帅都赞不绝口,死在他弓下的猛禽早已数不胜数,若今日得手,众人又可以解一顿馋。 熊逸飞拿眼珠子仔细的瞄着,神光奕奕,正欲松弓射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拢慢捻的脚步声,余光扫去,是位女巾帼。 “啪”的一声,弓箭离弦而去,直冲那山鹰而去,掠到近处,却独独下偏了一寸,山鹰惊慌至极,上下扑闪,抖落了几根羽毛后,便振着翅膀,落荒而逃。 山谷中响起了一声嘶鸣声,李嗣兴,刘震二人一脸失望,看来,今日的荤酒算白瞎了.... 再反应过来时,那熊猴子早就不在原处了,弓箭也扔在一旁,他转身大步奔去,口中便喊道:“绣姐儿,绣姐儿,你可算来了。” 来人着了一身的劲装,在配上贴身的甲衣,越发称的身材高挑,丰隆有致,正是昨晚随白文选同行的披风骑士,熊逸飞眼里冒光,平淡无奇的甲胄,竟被绣姐儿穿出了不一样的韵味,再配上枣红披风,更显得整个人风姿绰约,着实是个“妙人儿” 李嗣兴,刘震也上前去,拱手示意:“白将军” 她名叫白湘秀,虽为女辈,却也是上过数十次沙场的副位总兵,的确称得上一声将军,二人表面恭敬,暗地里却在对熊逸飞挤眉弄眼,后者却搔了搔头。 “大帅叫你们去帐内议事。”白湘秀只道了一句,便转身离去。 李嗣兴,刘震二人还在发呆,熊猴子便道:“还愣着干嘛,没听绣姐儿说,大帅叫咱们去”说完理也不理,便兀自跟在后面。 “绣姐儿,等等我” 二人还在原地,远远瞧着熊逸飞那副狗腿子的模样,嘘嘘低笑。 ...... 竹楼殿二层,议事大厅,地方还算宽敞,眼下却挤得满满的。 正中央的自然是三军统帅李定国,他带着帽盔,头上裹着纱布,零星可见一点青色,而朱慈煊,白文选各在一边,正襟危坐,一言不发,此三人为主座,再往后便是部下大将靳统武,昨晚他被晋升了中军都督,地位成为仅次于白文选的第三号人物,其后是瑶族土司朽木达,傣族土司马喇义,彝族土司粘合等少数民族首领,大殿最后站着的是六位营管总兵,即破虏营,怀远营,骁骑营,宣武营,兴振营,敢烈营,即一个斥候队。 朱慈煊望了望,拱卫明室的所有将帅,尽在其前。 “千岁千岁千千岁” 贺拜完太子之后,众人各就其座,李定国发话,一开口便声如洪钟,中气十足,颇有将帅风范。 “我等为大明臣民,天家卫率,自然竭力辅佐明室,力图恢复,今上有大难,特密诏传于本将,所以,本将打算领兵南下,直入缅地,诸将集合本部,三日后大军起行。”朱慈煊,李定国,白文选三人,仍旧正襟危坐,他们各已知晓。 “大帅要打铁壁关” 殿内传来小的絮叨声,一提到南下,众人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铁壁关,心里也立即有了数,摆在面前的,恐怕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恶仗。 李定国却道:“此番南下,情况于平常不同,由太子下属引路,走滇缅密道。” 滇缅密道 声音立下,议论声顿时涨了几分,目光皆冲着大帅和太子而去。 李定国也不解释,接着道:“巩昌王为前军先锋,领骁骑营,嗣兴,刘侄,你们两个率怀远营,破虏营前去,剩下的三营,还有诸位土司,由我本人亲自率领,除了断后之外,还要时刻提防吴贼迫近,另外,我将南下期间,余将务必固守营寨,不得有失。”李定国说完,冲朱慈煊拱手,这却是两人事先商量好的,由白文选充当先锋,他曾进入过缅地,还和缅军打过仗,对缅都附近的地形地貌颇为熟悉,率大军前往,不会吃暗亏,而李嗣兴,刘震都是他心腹爱将,能力卓著,让他们同行,李定国才更放心的多。 大帅发话,其他的人只能领命,军中不比菜市场,将帅发话,其他人没有质疑的权力。 “殿下,请随末将坐镇后军。”末了,李定国转身,对朱慈煊嘱咐道。 朱慈煊猛摇头,道:“晋王,请允我与白老将军一同前往,另外,再拨我一千人的卫率。” 李定国却是愣了愣,忙道:“殿下万金之躯,怎能轻易劳身,沙场刀枪无眼,若有闪失....” 朱慈煊伸手喝阻:“晋王放心,孤乃东宫储位,上有百神庇护,下有众将庇护,再说还有白老将军在,孤必定无事,再者,这条密道的位置,孤记得最清楚,若到了缅地王都,那里的情况又有不同,孤可以为诸将们指点”朱慈煊先把利害摆在前头,皆以消除定国的顾虑,然后又语意坚决地重复了一遍:“请晋王点头” 李定国抚着胡须不说话,面色缓缓凝重,心中在反复权衡,众将也不能上前劝说,这种决定,要出了差错,只会由主帅一人承担。 “晋王”朱慈煊又道。 李定国抬头瞥了一眼太子,忽然心惊肉跳起来,不大的眼眶里,如置风雷,锐意坚决,望之令人心头一震,终于他长长的叹息了一下,心道太子小小年纪,便有戡乱之主的隐气,与永历帝这个逃跑帝王想比,简直判若两人,隐龙啊隐龙,当下也不再坚持了。 如今死地后生,大明太子都不怕,他又有何顾忌 “嗣兴,保护好殿下”李定国明声道。 “是,父亲”李嗣兴上前跪地。 听闻,朱慈煊这才松了一口气,硬撑的脸色顿时松垮了下来,刚才脑袋里盘算着什么偷偷溜走的事,这下总归烟消云散了,于是笑着点点头。 “诸将听令,三日后,演武场,大军开拔” 昆明城内,四季如春,山花掩映之下,一座巨大的府邸若隐若现,朱红色的大门之内,巍然耸立着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汉白玉基座雕刻精美,雕梁画栋,气势恢弘,足足有九大进,不知道还以为置身于bj皇宫内,仔细瞧着,却是大大逾越了一般规制。 此处乃平西王府 明朝沐氏世镇yn达数百年之久,如今吴三桂雀占鸠巢,兵入滇地,过得仍旧是土皇帝一般生活,而这座府邸修的比原来更加富丽。 三清大殿内,正中位置有一方楠木大椅,上面刻虎纹,镶以鹿角象牙,一位中年男人正坐其上,穿的是锦缎马褂,束的是金钱鼠尾,面色还算周正,但左颔下却有一道隐而可见的伤疤,当年他引清兵入关,与李自成部血战京郊,乱军中被其部下所射,幸得无碍,保全了性命,若是上面涂了鸩毒,恐怕他也活不到现在。 此人便是清廷炙手可热的平西王,吴三桂,翼下有十万平西大军 沐氏封王,世镇yn几百年,这何尝不是吴三桂的愿望,只不过,现在他多了几个眼中钉,譬如身旁这两位,八旗学士麻勒吉、满人侍郎石图,从bj出发,四月抵滇,名为代天视察,实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爱星阿的大军已经过了两湖,再有两月,便能到达昆明城了。”麻勒吉凑上前去,讨笑着对吴三桂说道:“届时,两位将军会师南下,足足十五万大军,马蹄飞滚,震动西南,那永历小朝廷还不授首投降” 吴三桂笑了笑,不置可否,见二人絮叨个不停,只好不咸不淡的说道:“我早知爱大人如此骁勇,他一到残明必定瓦解,这样吧,不如就请他单独南下,我自挥师北上,容他功劳占尽” 二人一听,顿时吓得失声跪地,明知平西王跋扈,竟没想到他如此胆大,“挥师北上”也是能说出来的 吴三桂摆摆手,遣退两人,随即召来了心腹部将马宁,石国柱二人。 “王爷,咱们打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攻下了腾越州,眼看就要到勐腊了,那爱星阿要真要是来了,功劳可就占了一大份,弟兄们这些年的苦血不就白费了”马宁握拳道。 “李定国流窜山野,清廷又催促,本王有何办法”吴三桂捏了捏眉头,他的平西大军,从北打到南,一路势如破竹,可从来没遇上这种情况,都怪那该死的荒野丛林 “李定国在勐腊躲着,是想当缩头乌龟吗”石国柱愤愤不平,也知道李定国占据天险,不好进攻,嘟囔道。 “有了”吴三桂突然站起身来,“本王有方法引他出来了,大军进攻铁壁关,如破,直扑阿瓦,寻那明帝朱由榔,李定国就是不出也得出,爱星阿要是来了,就让他截李定国的后路,打勐腊吧” 马宁,石国柱二人微微一怔,左右一想,顿时喜不自禁,立声道:“引蛇出洞,王爷果然圣明” 不愧为平定明室的第一汉将此番若得手,王爷居功甚伟,怕那洪承畴,尚可喜也比不上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六章 南下与班底 三日瞬息而至,演武场上,旌旗飞扬,挂着“李”字的大幡随处可见,隐天蔽日,低低的喧哗之声汇集而来,竟然震人耳膜,朱慈煊等人立于高台上,底下是密密麻麻的兜鍪甲士,一眼望不见尽头。 这样的场面,朱慈煊还是第一次看到,心里不禁嘭嘭震动。 骁骑营两千六百名骑兵,破虏营,怀远营各有步卒三千五,加起来足近一万兵马,李定国又从自己直属卫队里拨出一千人,供太子差使,当然,名义上这样,保护的成分更大一些。 部队集结完毕,李定国一身甲胄,遥望众将,正欲上前主持开拔仪式,太子忽然靠前,低声问道:“晋王觉得孤有几分胜算” “此番入缅,必定成功。”李定国停下脚步。 朱慈煊摇摇头,“孤要听你的真心话。” 李定国着实没料到太子会这般直白,一愣之后,又道:“若真如太子所言,从密道进入,臣相信缅人定然猝不及防,此事必定可成。”李定国依然面不改色,即便他心里有些犹豫,又怎会在天家面前说出来,妄谈胜败,不知是兵家大忌 朱慈煊当然清楚这些,问不出李定国什么,也不强求了,转而沉声道:“孤心里清楚,晋王是不大愿意贸然入缅的,但除了这一条路,还有别的路可走吗”大明太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山河沦陷,皇明飘摇,晋王手下的兵卒一天比一天少,我方才问有几分胜算时,晋王顿了一刹,想想也是在犹豫,连你都尚且如此,晋王手下的兵卒又会怎么想孤说一句实在话,大明能存与否,全赖晋王一人,如不置死地于后生,那才是真正的复国无望呢” 这句话让李定国背上渗出了粼粼冷汗,现实如此般的残酷,无论他无论承认已否,大明都已名存实亡,难道还能凭着三万兵马北上打下bj城吗更别说几个月来,奔逃清廷的士卒逾日增多,根本数不胜数,想到这,李定国眼中闪过一丝黯淡,但蓦然间,又听到了太子的声音。 “然,孤此行就是要带给他们希望,让他们知道天佑大明,煌煌不灭,更要让他们知道,未来的日子必现在好过万倍。” 人都是感情的动物,什么“虽死当归”,什么“忠君报国”,通通都是屁话,朱慈煊要让他们看到实实在在的东西,不仅仅是真金白银,锦绣前程,至少有那么一点点改观,而且,是在他们成为新的带路党之前。 李定国默然无语,半天后,冲朱慈煊抱了抱拳,擦身上前。 祭完三牲,焚烧祷言,告慰了普天神灵后,大军随即起行,在队伍的最前面,是引路的锦衣亲兵。 ..... 两日后,滇缅边境,一万多人在盘山道路上艰难前行,奈何路径太窄,行军速度极慢,他们被拉成了一条数公里长的“长龙”,要想完全通过那条密道,恐怕还要耗上几日。 朱慈煊跨马走在人群后半段,身前传来了王有德的声音。 “主子,主子” 王有德递给了朱慈煊一块毛巾,用冰桶泡过,冰凉滑腻的很,“白大人说傍晚时分就能到密道附近了,主子先擦擦汗吧”消息自然来源于坐镇中央的白文选,王有德被派去询问,来的还算及时。 “还有半日,殿下不用着急。”身旁李嗣兴也说道,自从被李定国千叮万嘱后,他就寸步不离的跟在太子身旁。 朱慈煊笑笑,他的着急多半是被这鬼气候闷得,时值七月,已经到了最酷暑的时候,再加上山岭之中,空气不通,不到半日便换了好几件汗衫,早一天到也好。 正想着,身后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太子爷,太子爷。”来人正是那斥候校尉熊逸飞,刚一照面,王有德便甚是不喜,满脸嫌恶的说道:“幸得李将军宽恕,这厮大难不死,怎还敢前来”想是还在为多日前的遭遇为耿耿于怀。 熊逸飞也知此番来不讨喜,要不是大帅命他给太子殿下赔罪,说什么他也不会来,吃饱的撑得,白挨一身臭骂。 “太子爷,小的前几日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太子大驾,要打要骂,悉听尊便,殿下要是还不解气,就把我扔到山里面,任蚊虫叮咬,或者,饿个三天三夜,我绝不动弹。”说着便要脱下上衣,抽出一根藤条,任朱慈煊责罚。 “饿个三天...这算是责罚”王有德撇撇嘴啐道,嫌着惩罚轻了,朱慈煊倒是盯着这位猴子模样的将领打量了一番,突然忍俊不禁,也知道这个嘴上没把门的主儿,心里便不跟他计较,不过,也不能太让他好过,总得略施小惩一番,免得不长记性下次再犯,遂故意嗔道:“那好,李嗣兴,附近哪一处虎豹出没的多就把他扔那。” 一听这话,熊逸飞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李嗣兴也赶忙下马,俯身握拳,替他求饶道:“太子,这厮虽然以下犯上,对殿下大不敬,而看在他屡立战功,留有大用的份上,就罚他吃五十军仗,末将愿亲自行刑,料他屁股开花下次定然不敢再犯”李嗣兴不知太子是假怒,真吓出了一身冷汗。 “哦屡立战功”朱慈煊被这几个字吸引住了,淡淡的问道:“你有什么本事” 熊逸飞脸上惨兮兮的,半时没反应过来,之后忙道:“末将是斥候队的校尉官,会得一两手侦探的功夫...”到这,哆哆嗦嗦再也说不出来。 “殿下,斥候队是大军的耳目,个个都是好手,最善翻山越岭,侦探敌情,就连父亲也说,这厮脑袋不怎么灵光,身手倒是了得。”李嗣兴也忙替他夸赞道。 朱慈煊搓了搓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猴子模样的人,虽然长的猥琐的些,却有一技之长。 “你就是那熊猴子” “回太子爷,那是诨名...”熊逸飞直挠头,跪在地上,浑身哆嗦,“俺大名叫熊逸飞。” “熊亦飞熊怎么飞”朱慈煊大笑一声,随即道:“起来吧,既然晋王都恕你无罪,孤也不跟你计较了。”说完后,又瞧了瞧这人,稍微一顿又道:“死罪可赦,活罪不能免,要想活命,就得拿出真本事来。” 熊亦飞被折腾的一惊一乍。 朱慈煊望了望远处,嘿嘿一笑,旋即道:“密道的方位已经通知了部将,你应该大致知道,不过,进口处已经被掩盖上了,天黑之前,你若是能先别人找到密道,孤就赦你无罪,除此之外,还有重赏,记住,不要指望锦衣亲兵会告诉你。” “此话当真”熊逸飞冒冒失失地问道。 “当真”朱慈煊点头。 二话不说,熊逸飞跨上马就飞奔而去,惹得李嗣兴也瞠目结舌,这熊猴子平日极懒,除了大帅的话谁也不听,果然也是个惜命的主儿。 “此人行事鲁莽,殿下请息怒。” 朱慈煊早就不生气了,他是在物色自己的班底,如果此人真有本事,倒不失为一场交情。 当然,他的考量远不止于此,现实逼着他必须寻觅很多的可用之人,特别是在眼下这个关键的时刻,归根结底,皇图霸业是靠数以万计的人垒起来。 几个月前,朱慈煊还不是这么想的,没系统,没bug,没有肉眼可见的金手指,连特么妞儿都没有,活脱脱一个光杆司令,“魔怔”状态的朱慈煊每天都在忏悔:真是给穿越者丢脸了 然而,朱慈煊最终还是改变了,改变的原因很简单:他是人,有活下去的欲望,并且,不必任何人少多少。 雄鹰展翅需要一根根羽翼,而朱慈煊则要聚沙成塔。 有点晚,周末了,得整整思路不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七章 斥候校尉 野径之中,车马粼粼,大军还在山道上缓缓前行,天色愈发将晚,远远地浮出了一颗小月牙来,远眺群山,依稀可见那夕阳印衬下凹凸有致的伟岸轮廓。 “主子,快要到密道了。”王有德这时上来提醒道。 朱慈煊环视了一圈四周环境,然后缓缓点头,虽然这里和其他地方并没什么不同,都是荒苦无人的野山,但从地图上看,他们无疑已经接近了目的地,上面的记号可时刻的提醒着他们。 “李嗣兴” “莫将在” “与孤上前去,看看熊猴子如何了” 朱慈煊说完,便打马向前疾驰,李嗣兴楞了一下,也紧随其后,不一会儿,二人便行到了大军的前头,前方尽是葱茏的山林。 停步驻马,朱慈煊向前望去,李嗣兴也赶忙寻着熊逸飞的身影,身后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是周凛和王有德,他们可不敢离太子太远。 “这厮跑到哪里去了”李嗣兴四下张望,寻不到那猴子模样的身影,又不敢明说,只得小声嘀咕道。 “哈哈,李卿,我看你言过其实了,那斥候校尉找不到密道入口,又怕我怪罪,找个地方躲起来了”耳边传来了太子的声音,李嗣兴这下更惴惴不安了,口里碎碎的骂道,熊猴子啊熊猴子,你真该千刀万剐。 “王伴伴,取地图来。”朱慈煊吩咐道。 王有德听闻赶忙上前,把那滇缅地图从竹筒里抽出,恭恭敬敬的递给太子,既然斥候校尉临阵脱逃,那朱慈煊只好先找到入口了,也是,这莽莽大山,草木丛生,枝叶掩盖,狭窄密道藏在其中,着实不起眼,更被说朱慈煊来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特意砍下山林树枝把入口覆盖了,就好比把石头埋在沙堆下,寻常人绝不会分辨出来。 是不是试题难度太高了朱慈煊微微摇了摇头,翻身下马,沿着熟悉的山道向前寻去,其后的三人也同时下马。 密道位置是破局的关键法门,所以朱慈煊格外注意,在那里特别做了记号,周围的景物也记得清清楚楚,是这里固然没错,然而,朱慈煊寻觅了小一会儿,却蓦然发现,密道的入口丢失了,而所有的记号都仿佛人间蒸发了.... “奇了怪了,就在这附近,怎么找不到了”说着额头上便泛起了一层细汗。 “周凛”周凛忙奔来。 “你还记得密道入口在哪里么” “禀殿下,末将也纳闷,怎寻不到入口了”周凛一脸沉郁,面色发黑,他刚才可没闲着,上下前后帮着找了半天也没有看见,他还记得当时记号是他用刀在岩壁的划下的,入内三分,绝不可能被谁抹去,但眼下哪有记号的半点影子... 朱慈煊又看了看王有德一眼,后者也跟着皱起了眉头,拳头骤然握紧了。 “再找找,不要放过一点蛛丝马迹,兴许是被附近的野兽擦了去。”朱慈煊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心中缓缓升起了一丝不详预感。 众人只得回头再找,片刻后,忽然有人叫:“殿下殿下” 朱慈煊急忙赶过去,却发现那熊逸飞正躺在草丛里呼呼大睡,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顺着呼气一蹦一跳。 众人都是一惊。 听着动静,熊逸飞缓缓睁开了眼,也不行礼,只是睡眼惺忪的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草根,打了一个超大的哈欠。 “放肆,见了太子,你怎敢如何...” 王有德怒目而视,这厮冒犯在先,逃跑在后,屡屡犯错,实在不可饶恕,晋王身边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物刚想要喝斥了一顿,哪知熊逸飞先声夺人,“你们怎才来等得我好苦,睡一觉怨不得我。”说完还饶有兴致的咂咂嘴。 朱慈煊缓缓露出了微笑。 “喏,太子爷,你说的密道就在前面,这回,我这脑袋可不能给你了。”熊逸飞指了指前方三丈处,懒洋洋的道。 李嗣兴就道:“你这贼猴子,要是再敢打诳语,欺瞒殿下,瞧我不撕烂你的嘴。” “自己去看看”熊逸飞懒得辩解。 周凛照着斥候校尉的指示上前,用刀拨开树丛,仔细一看,果然见到了他做的记号,而旁边就是他们寻觅的密道入口,脑子正“嗡嗡”懵着,身后立时传来了那讨人厌的小厮轻声的嘲讽。 “太子爷,滇南境内,气候炎热,刀斧砍下的树枝,若无根系,三日即枯,这满大山都一水的青色,唯独你说的那出口是枯黄枯黄的枝条,您是在试探我的眼力吗所以啊,我就自作主张了一回,把枯枝扔到了别处,重新换上了青枝绿叶,再稍作掩盖,免得被别人瞧见,哎,想来太子爷也不会责怪我吧” 这话听着令人极不舒服,纵然有几分本事,也不能如此赤裸裸的放狂,更别说其中还有戏弄的成分,当下,周凛和王有德脸上便青红不定起来,手指握着刀柄,只要殿下一声令下,立即拿下这厮,砍了他的狗头,看他嘴里还敢喷沫 朱慈煊却哈哈大笑。 “熊逸飞,孤瞧你其貌不扬,没想到竟然这样的好本事。”这话却是由衷的。 熊逸飞耸耸肩。 “殿下,不能放涨这厮的威风口出狂言,按律当斩”王有德立声道,他维护的可是天家的尊严,决不被人轻辱。 朱慈煊拂了拂手,对周凛王有德说,更是对李嗣兴和熊逸飞说,“孤说话算数,说不治你的罪就不治你得罪,不光如此,孤还要赏你一样东西。” “王伴伴,取那柄西洋镜来。”朱慈煊吩咐了一声,王有德犹豫再三只好遵命,这杆单筒望远镜是澳门传教士进献给永历帝的,此番出缅,朱慈煊特地将它带了出来。 “给”瞧着这冒犯殿下的小厮,王有德才没好气。 熊逸飞自然大大咧咧的接过来,拿在手里,一阵把玩。 “蹬蹬蹬” 马蹄震动,说话间,白文选已经带着大军赶到了。 ..... 夜色已晚,白文选下令就地安营扎寨,此地群山环绕,翠野茫茫,天地四方仿佛一个口袋般,把这一万多人罩了起来,猿啼狐鸣,不时从头顶的群山中传出,反复回荡,徐徐不散。 营寨四周燃起了火把,大帐内,将领们席地而坐,面前的案上摆着酒食,当然也包括朱慈煊一行人。 早先,白文选就已下令,大军要连夜将马蹄包裹上棉布,取下骑铃,撤去旗帜,明早通过密道,之后,谁也不准发出一点杂音,大军出其不意,直扑缅甸王都,务必两日内将其拿下。 军令如山倒,朱慈煊坐在账内,都能听见外面的紧锣密鼓。 喝了几口温酒,朱慈煊浑烫了起来,体力也在急速间回复,脸上微微有些酡红,其他人也差不多是这副模样,白文选人虽老,却能饮,大口灌酒,啸气如罡,破虏营总兵刘震,怀远营总兵李嗣兴也稍微进了许,而熊逸飞早就躺在一边,战前饮酒,这却是军中的习惯了,再外后还坐一个人,朱慈煊知道她是骁骑营的副总兵,却没想到是女流之辈,细问之下才知他是白文选的独女,名叫白湘绣,自小生自军旅,也算是戎马数载,提枪可战。 “白老将军,明日进入缅地之后,你打算如何进军”朱慈煊问道。 饮过酒之后,白文选的思路似乎更加清晰,“请殿下放心,末将去年曾到过缅地,知道缅王的虚实,更知道那里的山川地貌,易守难攻,所以明日过后,末将亲率骑兵进逼,日夜不停,先打他个出其不意。” 白文选的战法虽然简单粗暴,但却是最有效的,能最大程度上利用密道的优势,神兵天降,直插缅人心脏,任他缅兵再多也来不及了。 然而,朱慈煊却道:“白老将军可知缅人有多少兵马确有必胜的把握吗孤可听闻,缅人那里还有不少象军。” 听完朱慈煊话,白文选却谨慎起来,上次入缅,确实是在这方面吃了亏,骑兵虽然推进快,但却极怕体积庞大的象军,若是久战不克,拖到对方援军陆续到达,一万人势必会陷入消耗战中,优势反而会变成劣势。 朱慈煊自然不希望做无谓的牺牲。 “孤有一计,可保万无一失。” “殿下...”闻言,众人都仰起头来,目带惊讶的看着朱慈煊。 “白老将军不妨缓行,孤保证,七日之内,缅都必定大乱,咱们不攻即破。” 众人更为惊讶,痴痴望着,说不出话来。 “沙场之事,殿下不可妄语啊...”白文选赶忙道。 朱慈煊笑了笑,自信而略带神秘地说道:“孤深知兹事体大,决不敢妄下断言,千载难逢,机不可失,白老将军若不信,可派人速去缅都打探,是真是假,一探便知”说着便低头看了看,“此人可当探路先锋” 正是那不省人事的熊逸飞。 看了近几天的评论,大家放心,一切矛盾都会得到合理的解释和解决,太平洋皇帝上传,滑沥沥与各位同行第二章有可能放在晚上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八章 三宣六慰 天色沉沉,满山遍野都燃着火把,仰头一望,便觉如置灯海之中,壮观绮丽。夜已过半,此前还喧嚣着的中军大帐,议论声缓缓平歇了下来。 诸将们经过商议,最终接受了朱慈煊的建议,一来是因为太子殿下实在异于常人,不仅聪睿,眼光和判断力也着实毒辣,要不然也不会在茫茫荒野中“发现”一条密道,二来,众人实在耐不住太子殿下的连番进劝,说的确实有理有据,即使想反驳也没有空子钻,白文选权衡利弊后,这才拍板同意,命令熊逸飞先行几步,大军则相隔五十里,在后面缓缓跟着,确保万无一失。 计划定下后,众人徐徐散去。 朱慈煊回到牙帐中,王有德已经替他整理好了被铺,行军途中,一切从简,朱慈煊自然也不例外,只得和衣而眠,然而躺下一闭眼,脑中却胡思乱想了起来。 这一路走来,实在险象环生,前有山路阻隔,后有缅人围堵,期间无时无刻不和严酷的自然环境做抗争,能活下来实在命大,若不是碰上了一次机遇,恐怕他们现在还在山野里兜圈子,又怎会有今时今日的处境 挺过了这些万丈高山,好不容易为自己赢得一次喘息机会,朱慈煊又心神不宁起来,眼下大军即将入缅,前方究竟是怎么样没人知道,不光是他,恐怕所有人都不敢打包票,至少离彻底站稳脚跟还远得很,就好像卖火柴的小女孩,擦亮一根火柴后才知道,四周的黑暗是如此的浓重,而手中的光明是如此的微弱和短暂,朱慈煊大致处于这个心境,如担负身,越想也觉得惴惴不安,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再睁眼时,东方俨然泛起了鱼肚白,天色正处于明暗交加的时刻,营地四周的火把已经燃尽了,向上冒着笔直笔直的白烟。 朱慈煊起身揉了揉眼,刚出大帐,一股略带凉意的空气扑面而来,朱慈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浑身畅快。 或许是因为睡眠少的缘故,他脸上还挂着一抹疲惫之色,不过,瞧得面前的景象,却又让他马上一振,神经弦也缓缓绷了起来,大军已经开始了行动,密道中正通过着先头的骑兵,马蹄上均裹上了棉布。 “殿下醒了” 正看着,耳边突然传了一道问候声,朱慈煊转头望去,却是破虏营总兵刘震,着一身甲胄,显然已为接下来的战事做了准备。 “半个时辰前,骁骑营已经通入了密道,白将军特地嘱咐,要殿下随中军前行,切莫轻举妄动。”刘震轻声道,又觉得太子明理稳重,不似一般孟浪纨绔,说这些也是多余。 朱慈煊点头,刘震冲太子笑了笑。 “乃父是蜀王刘文秀吧”片刻,朱慈煊忽然问道。 “殿下认的父亲”刘震有些惊讶,旋即好低头叹道:“永历十一年秋,父亲客死在了昆明城。”永历十一年即1657年,离现在也才三四年之久。 “蜀王是为大明尽忠而死,乃父一死,不到一年,昆明城便被吴贼夺了去。”朱慈煊幽幽叹道,短短三四年,抗清形势便急转而至,一败再败,如今只剩下滇南一隅,若是能早穿越几年,绝不会像今天这么颓败,至少朱慈煊还有希望阻止孙可望叛明,带走了明朝十几万大军,而sc云贵,gx等地都有不少拥汉人马,这都是必要战略回旋余地。 朱慈煊这么一提,刘震缓缓低下了头,不禁回想起随父亲征战川滇的日子,再往后便被余部推为首领,投奔晋王李定国,当了破虏营的总兵继续抗清,那是刘震也才刚刚二十出头。 “乃父之志,当由汝来继承,不说这些,不说这些。”朱慈煊换了一个话题,“那个斥候校尉去哪里了” “昨天夜里已经进了密道,奔缅甸王都去了。”刘震回答道。 “昨夜他腿脚倒是快得很。” 朱慈煊笑着点点头,心里稍安,一谈起熊逸飞这人,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两人的种种遭遇,却是实实在在地不打不相识,当下,心里又笑了笑。 没谈几句,天色就彻底亮了,白文选骑马站在一处山坳上,四周吹响了号角。 朱慈煊跨马进入密道,王有德,周凛,李嗣兴,还有五十名锦衣亲兵,护佑左右。 下午时分,大军正式进入了缅地,稍作整备后,即向南驶去,丛林之间,荡起阵阵泥星儿,一口气要走上百十里路。 行军途中,朱慈煊向西北方向望了望,那里正是村子的所在地。 这次,朱慈煊不欲惊扰。 伊洛瓦底江从中国流出,入缅甸境内,一路向南,直至汇入印度洋,乃缅甸境内的第一大河,又因为其贯穿缅地南北,所以是一条绝佳的天然航道,千百年来,滋养了缅甸各族人民,被人称作“母亲河”。 缅甸中部地势平坦,属于平原地貌,河水流经此地,速度逐渐变缓,形成一大片肥沃土地,桑客渔夫,世代居住,人流息壤,而河网环抱之中,一座巍峨的王城,便屹立于此。 缅都,阿瓦。 如今,缅甸正值东吁王朝,由缅族人莽应龙建立,一共不到百年,现在的缅王莽达是大明册封的第六代东吁君主。 百年前,莽应龙相继击败缅南的孟族人,缅北的掸族人,克钦人,一统缅甸,随即建立了东吁国,继位之后,他自恃兵强马壮,便越发目中无人起来,竟然率军北上,进犯中国,时值大明万历年间,消息传来,明朝皇帝勃然大怒,令名将刘綎、邓子龙率兵从陇川、孟密出发,一直攻打到阿瓦城下,缅军死伤十万多人,自此缅王莽氏俯首称臣,甘心成为大明藩属国之一,明朝随即滇缅边境增设宣慰司,合称三宣六慰。 即南甸宣抚司、干崖宣抚司、陇川宣抚司,车里宣慰司、缅甸宣慰司、木邦宣慰司、八百大甸宣慰司、孟养宣慰司、老挝宣慰司。 三宣六慰施行羁縻制度,皇帝任命土司,土司直接管辖地方,名义上这些地上都属于中国领土。 中原大皇帝乃天下共主,滇缅自古就是百夷之地,这套土司制度确保了两百多年的边疆安定,功绩委实不小,然而,八旗入关以来,中原腹地大乱,三宣六慰逐渐沦为摆设,昔日的大明壁垒铁壁关,倒成了缅人的囊中之物,想想也是好笑。 伊洛瓦底江两岸,各有一座城池,坐落于西岸的是新城,南北一千二百丈,东西九百丈,正中央的是东吁王宫,里面的殿阁全部仿照中土的样式,红墙青顶,雕梁画栋,放眼望去,宛如微缩版的紫禁城,但仔细看有稍微有些不同,材质多是竹瓦,做工也不如中土精细,而且还散布着几座宝盖佛塔。 仅仅一河之隔,便是阿瓦旧城,城池荒废已久,里面早已破敝不堪,然而近几年来,这里反倒成了热点,远近的人都知道,落难的明朝皇帝就居住在这里,前前后后已经两年多了,缅王派几千名缅军围在城外,名为保护,实则... 天子啧啧,囚徒尔 ....... 城中的草棚里,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座椅上,手托着腮,面色呆滞,更提不上有什么精神头,不知是不是这伏暑天闹得,汗珠止不住的往下流,大红衮服上的十二条五爪金龙,也被汗渍隐没了一半,如此狼狈的模样,竟让人寻不出一丝帝王之气来。 三十七岁的天子,乍一看,浑如六十老翁。 瞧皇爷都这般没精神,其他人自然也跟着恹恹不振。 中年人皱着眉头,遥望着北方,眉宇中央缓缓挤成一个“川”字,嘴里不止一次的念叨着。 “都半个月了,丰哥儿怎还没回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九章 落难天子 丰哥儿是太子的乳名,这普天之下能喊此名者,除了宫里的王太后,王皇后,和一帮宫监大伴外,就属那位人称“逃跑皇帝”的永历帝了。 中年人正是大明末帝朱由榔,也是历史上最后一位汉族皇帝,要说他的本事无有其他,最擅长跑路,其跑路的本事在中国古代所有的皇帝中名列前茅,少说也位列三甲。 从gd跑到gx,再跑到hn,接着又从hn跑到gd,再从gd跑到gx,而后又从gx跑到云贵,最后过yn直奔缅甸去了,十几年间辗转几万里,只怕那南宋皇帝赵构见了也要逊色三分。 而眼下,朱由榔再也跑不动了,在缅人的鹰爪下过着囚徒一般的生活。 人虽是庸主,但要说他有无一两人恢复之心,恐怕也有些,至少是有活命之心,谁都看得出缅人越发穷凶极恶,派重兵监控永历帝一等,摆明了就是拿他们当挡箭牌,再和清廷满鞑做交易,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放手一搏,要不然他也不会让自己的爱子一个人北上,穿过莽莽丛林,寻那滇南李定国去。 但此刻他却对当初的决定懊悔不已,一想起太子的凄惨身世,永历帝就越发心疼起来,其膝下本有七子,长子朱慈爝,次子朱慈皆在逃亡的过程中散佚民间,至今音信全无,而四子,五子,六子,七子未成年就以早殇,独朱慈煊这个老三他疼爱的不得了,所以起名叫“丰哥儿”,寄意身体丰健,但眼瞧着关山难越,太子未死未卜,他越发忧心忡忡起来。 莫不是让缅人抓住拉到暗地...永历帝心口剧痛。 这副模样,自然尽入旁人眼帘,一位绯袍翼冠样式的太监,就立在不远处,他便是永历朝掌玺太监李国泰,他深知“帝王心中愁,宦臣解忧时”的不二道理,赶忙上前。 “皇爷在挂叨着太子” 这句话自然戳中了永历帝的心坎,后者发出了长长的叹息:“是朕昏了头,竟叫丰哥儿一个人北上,太子忧心国事,诸臣哪有一人能比得上” 此话却是明显的迁怒了,李国泰心知肚明,这是在暗示马吉翔等人执意让永历帝南下入缅,对那李定国污蔑再三,现在好了,出也出不去,进也进不得,反倒陷众人于如此险恶的地方。 两人互为援引,朋比为奸,自然不能让一方受皇帝的嫌恶,李国泰眼珠灰溜溜一转,当下心中便有了计较。 “皇爷莫急,以奴婢看,太子必定无事,说不定他已经带着大军救皇爷来了。”他能爬到了内侍第一人的位置,绝非庸人,除了嘴上本事外,对皇帝的脾气也近乎了如指掌,要不然也不会将永历帝朝臣诓的团团转。 “哦何以见得”永历帝不大相信,知道天家近侍都喜欢捡好听的说。 李国泰却信心满满地道:“太子有天主保佑,天主神通广大,宇照大明,自然不会让太子有什么大碍。” “天主”永历帝一愣,当即反应过来,太子受过天主教洗礼,乃是正式教徒,李国泰也是教徒,更是弗朗机人委派的一方教首,受他的影响,宫女太监也大多加入了天主教。 永历帝虽未全信,也半信半疑,一来二去,心里反复嘀咕道,也不知这天主灵不灵能不能保太子顺利返回 李定国眼光毒辣,一眼就能瞧出皇帝心中所想,马上又道:“皇爷须知,天主耳目众多,无处不在,弗朗机神甫曾言,只有心里笃信,虔诚奉主,才能得天主保佑,心若不虔,那...”其言外之意,便是将太子迟迟未归的原因,归咎于皇帝的不虔诚。 无声胜有声,永历帝被吓得一乍,神色顿时骤降了下来,也是,他当初之所以率全家入天主教,无非是想得到弗朗机人的枪炮人马,以及西方罗马教皇的兵力支援,助他北上复国,现在想来,莫非真的是心不虔诚 此念头一出,永历帝浑身颤抖,如果是因为自己陨了丰哥儿命,那真是要不得,当下,脑门上的细汗流的更快了。 “只要能保丰哥儿顺利返回,从明日起,朕就焚香祷告,日夜不停。” 李国泰见皇帝果真着了道,心中暗笑,脸上自是一本正经,“丰哥儿不合适了,皇爷应叫君士坦丁。” “君士坦丁”永历帝想起了来,这是太子的教名,嘴里遂开始念叨开,看也不看其他人。 “太子生死未卜,奴婢也去拜求天主了。” 李国泰磕头告退,瞧着皇帝已入股掌之中,心中油然大兴,快步转过了几间茅草屋后,来到另一人面前。 “你可瞧到了”李国泰盛气凌人,捻指拨衣,那口吻更是跋扈的没边。 奈何眼前的人更无节操,嘿嘿迎笑,两边的胡须一抖一抖,好像见到了自己的老师前辈一样。 “公公果真妙手段”他伸出大拇指,对李国泰一阵夸耀,一身大红麒麟朝服,再配上满脸的谄媚之色,令人格格不入,更是深觉分外刺眼。 “马本兵可学会了” “公公笑话了,您的锦囊袋,逾无边,我只取万分之一便已受用,何须全会” 一段话惹得两人都是大笑,那位被呼作“本兵”的朝臣,不是别人,正是南明四大奸佞之一的马吉翔,马吉翔在南明史上声名狼藉,之所以有名,一非文韬,二非武略,乃是因为拍马有术,攀附有道,他既非科举称身,亦非战功累加,三两句谗言媚语,便扶摇直上,一路坐到南明兵部尚书的位置,手下还有一帮呼延小将,佐五傍六,替其吆喝。 二人苟合一处,南明顿时暗了半边天。 ....... 阿瓦城外,河流颇多,船只遍布,原有中国商客,自北而来,一口气便是乘几百条大船南下,到这里做生意,当时的盛况真是非凡,如今中土大乱,滇缅边境战事频繁,所以往日的热闹程度也骤然稀疏了许多。 西北不远处便是勃固山脉,树木茂盛,雨水也足,都是清一色的热带植物,此山一直连到中国境内,朱慈煊一行人正是从这里北上。 山中忽然传来“簌簌”的响动,十二个人正飞奔而来,拂枝越蔓,如履平地,树林虽密,却一点也没有阻挡他们的步伐,个个都是身手矫健的好手,而打头正是斥候校尉熊逸飞。 他们日夜不断,向南赶来,靠的只是一张存于脑海的地图和几双藤木草靴,三天来,一行人已经逐渐逼近了阿瓦城周围。 “啾啾..啾啾...” 熊逸飞嘴里发出了几道鸟鸣声,手指在另一个拳头上勾勾画画,见状,其他人陆续停下脚步,这是斥候队特有的手势和暗号。 之后,又是几声强调独特的“鸟鸣”,众人相互靠拢,集合一处,隐秘在山崖边的一块草丛里。 从这里往下望去,阿瓦城尽收眼底。 “校尉,要不要到近处”有人低声语道。 熊逸飞就啐道:“别喊” 这里虽然能看见缅都,但距离还是太远,隔着七八里地,任他们目力再好,人眼也只能看个大概,至于城池守备,人员布防什么都观察不到。 众人不明白,熊校尉为何不靠得再近一些他们确有这本事。 再一看,只见他不慌不忙摘下背上的竹筒,取出一杆长镜模样的东西,那东西两侧都贴着琉璃片,校尉把一边靠在眼睛上,远远地向阿瓦城方向望去。 “嘿太子小爷这玩意儿真是好使儿。” 片刻后,熊逸飞摘下西洋镜,嘴里啧啧称奇。 注:阿瓦城即今曼德勒,缅甸第二大城市,旧朝王都,至今华人华侨仍叫其瓦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章 阿瓦城的剧变 斥候队目力本就极好,深入敌境,勘探敌情也早就是家常便饭,属于精锐中的精锐,多亏了手里这件“神兵利器”,隔着老远,便将缅人的虚实探得一清二楚,这下子更是如虎添翼。 熊逸飞把西洋镜捧在手里招摇。 “给,你们也瞧瞧。” 其他人自然没见过这种单筒模样的望远镜,甚为稀奇,一听这话都跟着凑上前去,争先恐后要拿它试试眼力,早在郑和下西洋时,这东西就已经传入了中国,之后明朝皇帝施行海禁政策,“片甲不得入海”,望远镜逐渐成了稀罕玩意儿。 “不愧是天家赐下来的宝物,瞧着就像长了千里眼。”有人小声嘀咕着,口里同样称赞不绝,熊逸飞乍时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比得了李大帅的夸赞还要爽利。 斥候队一个接一个的试着千里眼的“威力”,天色就这样逐渐暗了下来,夕阳如火,霞染苍穹,烧的天空万里都是红晕,亦照得河面上红艳艳一片。 熊逸飞脸上亦映着红光。 突然,一位正在用望远镜观望的斥候队员,变色惊呼:“校尉,你瞧那里”说着便把手中的“千里眼”递给了熊逸飞,眼中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惊骇。 “缅甸王都内,似乎..出事了” 疾声厉语,耳缭耳际,熊逸飞赶忙顺着指示的方向望去,那是缅甸王都的新城,城门紧闭,四周的道路皆以封锁,几队骑兵带路,四五百名带甲士兵正冲向王宫。 瞬间,熊逸飞意识到事态的重要性,赶紧指派一人:“快去禀报白老将军,对,还有太子” 熊猴子虽然人看起来懒散,却知道战场诡谲,情报消息,都在瞬息之间,一点也马虎不得,身为斥候首领,也最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看到这一幕,他的面色骤然沉了下来。 太子说的没错,阿瓦城内出事了。 ..... 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伴随着冲天的火光,不断从瓦江对岸传来,飘入破敝的阿瓦旧城中。 远远望去,绚丽的火烧云将对岸染成了赤色一片,裹着即将而来的夜色,晦明晦暗,却掩不住其中暗含的杀机。 “皇爷皇爷” 掌玺太监李国泰连奔带跑,向永历帝的居所行去,没多一会儿,便到了“行宫便殿”,左顾右盼,来不及通报,就冒冒失失的闯了进去。 永历帝正在虔心祷告,突如其来的动静,让他耳朵一嗡,旋即眉宇不悦起来。 “慌慌张张,出什么事了” “皇爷,您快看啊,看守咱们的缅军撤了,正渡河往对岸去,估计那里出事了”李国泰磕头谢罪,旋即急声道,就差把永历帝拉出来瞧个仔细。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永历帝只是站起身来,把手里的十字架搁在一边,神色并不如他那般急腾腾。 一听这话,李国泰直欲拍自己大腿,现在哪是细问根由的时候,管它对方出了什么事,好也行,坏也罢,跟他们有什么干系,最关键的是看守他们的缅军撤走了,这样一来,守备必然出现真空,他们就可以趁着乱自逃走了,若是对面真出了事,那才叫好呢,缅人自顾不暇,他们逃走的成功率更大了一下。 “皇爷,缅军撤了,旧城空虚,咱们这下有机可乘了”看永历帝反应呆滞,李国泰哭的心都有了,急忙道:“皇爷,咱们收拾收拾东西北上吧,我去派人叫一叫两宫,趁着夜色,咱们快走。” “北上” 永历帝这才意识到李国泰在唆使他逃走,回问道:“缅人追来怎么办” “皇爷,缅人对咱们步步紧逼,留在这里也是等死,若舍命一逃,或许可以保全一条命,陛下”李国泰跪在地上,又拿出那一套,大声呼号:“您可要为大明江山社稷着想啊” 这一次,永历帝却没有听他的话,摇摇头,说道:“朕刚刚祷告时,对天主发了誓,若太子平安归来,朕愿用余生侍奉神明,所以,朕哪也不去要留在这里等太子,还有,两宫太后都已年老,山路崎岖,腿脚不灵,朕怎么忍心若是跑的了还好,倘若跑不了,惹怒了缅人,咱们都会身首异处” 见永历帝犹犹豫豫,李国泰顿时傻了眼,就差扇自己一巴掌了,呸,什么虔诚不虔诚,早知道就不说什么天主天父的了,这下好了,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去叫黔国公沐天波,让他渡河,探一探缅王的虚实” 永历帝下了令,李国泰劝不得,只得哭丧着脸,默默点头。 ...... 远在五十里外,大军还在缓慢的前行中。 一路上都是山川险道,再加上人员众多,行军速度很慢,士兵的体力也因此保持的很好,当然,这也跟太子殿下的建议有关。 白文选跃马登上一处高地,抬头仰望,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稀薄的月光穿过密林,播散而下,照他的脸庞越发苍劲,与周围的岩石无异。 戎马一生,嗅觉也是灵敏。 “绣儿,你来了”白文选道。 来人握着缰绳,同样骑着一匹马,从山下上来。 “爹爹...” 白湘绣压着舌头,轻声唤道,声音又细又软,糯中带柔,着实好听得很,这幅场景若是让外人看见了,定会惊一跳,谁不知白将军自幼长在军中,听着军号长大,南征北战,出入战场,如游龙骏马,银枪利戟,一挑便是一条人命,搏命功夫实在了得,寻常男子由是不及,再者,白将军脸色冰清带雪,平日难见一笑,只怕没说话便会骤生一股拒人千里的味道,如同“俏罗刹”一般,旁人接近不得,但眼下竟然难得的小女儿态。 “女儿家,还是柔秀些好。”白文选抚着胡子笑道,刀枪剑戟,到底是男人干的。 白湘绣撅起了嘴,道:“女儿偏不喜欢脂粉袋,瞧一眼便觉得心呕的慌。”说完之后,身下的马儿仿佛也通的了主人的心意,翘起马蹄蹬了几下地。 白文选无奈的摇摇头,儿女都大了,他也劝不得什么,且随她吧,说不定有朝一日,绣儿会是穆桂英,秦良玉一样的人物。 “传令下去,大军选一处平坦地,安营扎寨,今晚就宿在这里。”天色已晚,白文选下令停止进军,摸黑走路危险太大,突发情况也比较集中,不用这么赶急,时间上他们也充裕的很。 停军途中,不允许生火造饭,为了隐藏行踪,将士只得吃冷食,即用树叶包裹着的米肉,乍一看类似于后世的饭团。 “斥候回来了”通报声由远及近,传到白文选面前。 白文选骑着马上前去,白湘绣也紧随其后。 “情况怎么样” 通报的斥候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一路跑来,未作歇息。 “禀报..将军,阿瓦城出大事了,缅都内乱” “缅都内乱” 白文选吓了一跳,却是猛然想到了太子的话,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果如殿下所言” “白老将军在哪儿” 这时,又有一道通报声隔着密林传来,山脚下,李嗣兴正骑着马狂驰而来。 “白老将军太子殿下他...”李嗣兴下马即跪,浑身都在冒汗,“殿下他..不见了,千人营也不见了...” “不好” 前有缅都大乱,后有太子失踪,白文选顿时反应过来,面色大惊,当即吩咐道:“大军立即起拔,直扑缅都” “绣儿,你火速率骁骑营追赶,务必要把太子找回来” “是” 白湘绣抱拳示意,骑着马就往山下赶。 夜色晦暗,大军急速行军,山路一摇一晃中,白文选隐隐有种预感,救出皇帝迎还圣上呵,太子的计划怕远不止如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一章 血色之夜(上) 第二十一章血色之夜上 山路迢迢,道路旁的石块被疾驰而过的马蹄压得粉碎,如齑粉状散入了山下。 朦胧晦暗的月夜中,依稀可见骑行队伍的庞大身影,打头的是一位少年,两位亲兵紧随其左右,他身着一身绯袍锦衣,攥紧缰绳,身体前倾,目光始终望着前方,如同鹰隼一般瞄准着两侧的山岩,脸上依稀可见一丝若有若无的凝重。 大明太子朱慈煊。 其后是周凛,王有德,王猛,邢康等人,再往后就是近千人的卫率骑士,一行人正沿着朱慈煊开辟的道路火速骑行,巨大的声响混在一起,直欲裂开这天地,栖息的鸟禽扑闪着翅膀落荒而逃,不远处,更有猛兽的嚎叫此起彼伏,如此轰人耳膜的音波,是个人都会在心里颤三颤。 几天前北上之时,朱慈煊在道路两旁的山岩上留下了记号,这时候更派上了大用场,他们一行人走的是最捷径的路途,再加上马匹的天然优势,两个时辰内就能到达缅甸王都。 朱慈煊这个时候越发觉的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是多么的重要了,白文选大军虽是忠心耿耿,但同行未必同心,作为后世的穿越客,他的某些思维和预料还是太过超前了,与周围的人很难做到完全协同,当然也无法做到事无顾忌。 兵贵神速,朱慈煊则希望再快一点。 如果记得不错的话,这个时候,缅甸王室内会爆发一场血光之灾,东吁国王莽达被其弟莽白杀死于禁宫当中,后者谋权篡位,弑兄夺嫡,诛杀了效忠莽达的大臣及一家儿女百余人,一举把控住缅甸的军政大权,同时也直接加速了永历小朝廷的败亡,此夜过后,东吁对永历帝一行人的态度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 第二天,就派人渡河面见永历帝,要求获得明朝的册封和朝贺,并且索要国书和即位礼物,莽白此举,册封是假,试探是真,就是要看看明朝皇帝还有多大的价码,好和北边的清廷做交易,哪知永历帝以“得位不正”为由,拒绝了其要求的册封和朝贺,莽白丧心病狂,勃然大怒,竟然一口气杀死了明朝四十多位大臣,纵容缅兵劫掠明室驻地,三百多位宫妇嫔妃上吊自缢,数百名侍卫被乱兵砍死,一时间永历帝的行宫内挂满了悬在梁上的尸体,河水泛着血光,简直惨不忍睹,世称咒水之难 这一世,就算拼尽全力,朱慈煊也要阻止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几个月来,他正在一步一步地实施着计划,到了这一步最是关键,既然缅都已经大乱,这个时候,他不介意再添上几分乱,乱中才可取利。 他望了望头顶上的孤月,很好,夜色正酣。 ..... 缅都,阿瓦。 王宫的大门已经被攻破,大批乱兵从那里涌来,到处都是搏杀的士兵和尸体,血液洒的四周皆是,呈暗黑色凝固在地上,像一块块触目惊心的疮疤。 惊呆了的宫女缩在墙角里,动也不敢动,直到喊杀声越飘越远后,他们才敢颤危着身子冒出头去,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目标,乱军已经向国王的寝宫杀去。 这是一场宫廷政变 既然是政变,那么谋逆者的目标只有一个,权力,或者说是权力的拥有者。 王宫的主殿外,还有一群宫廷侍卫,围墙四周都架有弓弩手,他们是拱卫缅王的最后屏障,只要对方不是压倒性的优势,他们还能坚持很长的时间,至少可以拖到王都周围的卫兵增援而来,局面就会发生根本性改观。 夜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绚丽的火烧云早就消失在云层当中,厚重的黑暗压在所有人的心头,在大殿的内部,气氛更是空前的凄惶。 “王上王上” 大殿的门猛然被打开,一个老者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口里不住的吆喊着,却一个不慎摔在了地上,花白的胡须让他的身子看起来更加羸弱,他没有得到任何搀扶,也没有得到一丝回应,甚至连应有的怒火也没有。 大殿内的人都跑光了。 “王上” 老者又嘶喊了一句,然后开始哭泣,在他的面前几米远,坐着他一心想见的人,四五十岁,面无表情,散发着头发,没有像往常那样,挽成缅族王室特有的辫状发髻,浑身的甲胄好像压得他呼不过来气,不停地小声低喘。 第六代东吁君主,缅王莽达。 “宫相,他们到哪了”好半天,莽达才问道,不过听他的口吻,似乎对此并不关心。 “直扑..主殿而来....” 老者低声道,面色惨然,他是王宫的内相,先王在世时,就开始侍奉缅王一家,一直忠心耿耿,是莽达最忠实的老仆,他缓缓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王上没有坐在御座上,而是随便蹲在了前面台阶上,手里的剑扔在了一边。 “直扑主殿...”莽达轻声重复了一遍,宫相的声音虽然含糊,但语意却再清楚不过了。 等待援军他们没有时间了... 这场政变打一开始就是精心准备好的,王弟莽白率军攻入,宫里的内应多不胜数,原本他还指望围困明朝皇帝的卫队能即使赶回,消灭莽白的叛军,嗯,的确是赶回来了,却不是来护驾的,主帅赤哲早就投诚了莽白逆党,卫队竟然包围了王宫,彻底封锁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到了这个时候,沦为“笼中兽”的莽达已经回天乏术。 主殿被攻下只是时间问题。 “臣戈由木誓死效忠王上,王上切莫...”老者语声哽咽,实在说不出来话了,到最后只能小声呜咽。 “宫相”莽达缓缓地叹息,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可否保一保孤王的..王子,王女他们都还小..” 说完之后,莽达又摇了摇头,“罢了,莽白绝不放过他们...”既然是政变,斩草又怎会不除根莽白生性残忍,杀伐果断,常年带兵在外,他敢篡位自立,又怎么会放过自己的后代儿女 宫相跪在地上,痛入心扉,正当这时外面又跑进来一人,是通报消息的卫士。 “王上不好了,不好了,大僚长,内藏使...叛了...邸位将军他..他被叛军杀了...”大僚长是百官之首,外朝中枢,相当于中土的宰相,内藏使总揽东吁财政大权,掌管府库,而邸位将军执兵权,特别是王都北部的兵马,都由其直接调任,不管消息是真是假,三人或死或降的消息传来,都意味着莽达真正大势已去。 “王上”宫相戈由木开始放声大哭,外面响起了激烈的交锋声,一根根飞箭穿过大臣的窗隙,射到了大殿的柱子上。 未几时,叛军破门而入,脚步声如潮水般涌来,把大殿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莽达拿起刀剑,带上帽盔,站在众人的面前,眼睛死死的盯着站在叛军中央的人物,那眼神仿佛要将之千刀万剐。 “王兄,降了吧,把位子禅给我,留你去南方戍边。” 说话之人与莽达有几分貌似,浑身上下全是喷溅的血点,手里的弯刀还在粼粼滴着血液,眼里尽是阴翳。 “乱臣贼子,安得污我还不住口”莽达一声声索问,奈何身前的都是亡命之徒,早就不为所动了。 “杀了” 莽白没有废话,冷冷的道,他们既然走到了这个地步,就不会心慈手软,假意慈悲都只存在小说演义里,他们可不会行此愚蠢之举,要知道王权至上,容纳的本就只有一人。 几个人闻声上前,一刀下去,干净利落,完成了弑君之举。 “王上王上啊啊啊...”一切尘埃落定,望着逐渐冷下来的尸体,没有人会心存怜一丝悯,倒是戈由木爬上前去,伏尸大恫,哭的震天响。 “宫相,王上在这。”莽白把滴血的刀放回鞘里,口中传出了肆意的大笑声。 “呸,你这弑君的贼子不为人君”戈由木大声咆哮。 几个人就要上去一刀把这不识相的老阉人砍了,莽白摆摆手,制止了他们,随即让人扔进来几个人头,“咕咚”“咕咚”滚到了戈由木的面前。 戈由木吓得连退了几步,瘫倒在地上,浑身哆哆嗦嗦。 那竟然是莽达的几个儿子,脸上全是血污,表情什么都已经永远定格,惨不忍睹。 “还有几个,在哪”戈由木吓得差点晕了过去,身后传来了士兵们粗鲁的喝问声,“你这缺了身子的阉货,快说”接着就有几把刀同时夹在他脖子上。 莽白缓步上前去,望了望那瘫倒在地上的老奴仆,突然笑了出来,“王兄九子一女,素来疼爱,宫相应该不陌生吧你要是能把他们找出来,从今以后,宫相还是宫相。” 求票票~要很多,很多,多....谢谢大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二章 血色之夜(下) 第二十二章血色之夜下 莽达一死,接下来就是全城的大清洗,所有忠于缅王的大臣都被立即扑杀,有的甚至在睡梦中被人一刀砍了头,到了夜半时分,百官之首的大僚长和内藏使先后投降了叛军,政变进行到这基本宣告成功,当然,还有一件事,让刚刚取得大权的莽白如芒在背。 先王的子嗣,上一代缅王留下的血缘“种子”,也是他通往权力巅峰的最后绊脚石。 老缅王有九个儿子,三个已经在宫外被杀死,剩下的五个还在王宫当中,庆幸的是这五位王子都没有成年,有得还裹在襁褓当中,根本没有自立能力,只要找到他们的乳母或者所在的宫室,就能顺藤摸瓜,永绝后患。 “无论死活,格杀之” 坐在东吁王座上,莽白把刀剑扔在了一边,准备迎接属于自己的时代,在下达了搜宫的命令后,他滚动着充满戾气的眼球,扫了扫地上的尸体第六代东吁王,他的哥哥,如今只能用“先王”称呼,然后冷冷地叹了一句:“子伴父,王不孤。” 搜宫被火速执行,所有活口,但凡和莽达有一丝联系的,一个也留不得,在权力和欲望的驱使下,所谓的叔侄情谊早已薄如蝉翼。 谁叫王位只能有一个。 叛军士兵随即分散开,挨个向宫室中走去,找到这几个“孽种”是关键,也迫在眉睫,天亮之前,必须完成,如此才能搏的主子的欢心,兴许还能赏个百夫长什么的。 当然,也得需要能辨认出王子王女模样的带路人,宫相戈由木被叛军们拖着,一路往深宫走去... ..... 成批的叛军涌向了缅王后宫,挥刀直闯,惹得上上下下鸡飞狗跳,如同猎犬一般嗅着先王遗种的踪影,手中的利刃一刻也不曾扔下,月光的反射下,发出令人胆寒的锃亮寒光。 “啊啊你们干什么” 叛军破门而入,宫姆簇拥着一个孩童往宫室后门跑,抵抗的妃嫔因为声音太大,被一刀砍了,更多的叛军截住了那帮人的进路,扯过她们怀抱里的小孩儿,剩下的人被赶到了一边,哆哆嗦嗦。 叛军首领把小孩儿提在手中,打量了片刻,然后刀搁在他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后者大声啼哭。 “是不是这个”叛军望了望戈由木,问道。 戈由木一愣,眼神惊恐,强忍着发抖的身躯,闭嘴闭嘴 “说不说” 戈由木只得道:“抓错人了,这只是寻常的稚子,陪王子读书的伴当。” 他这一说不要紧,小孩儿随即大哭着喊道:“宫相救我父王救我” “老阉人”叛军首领骂了一句,满脸浮起了一层一层的狰狞褶皱,一刀挥下,短短几秒,便没了生气。 目睹此幕,戈由木顿时傻了眼,装若疯狂,狂奔着扑向地上的尸首,放声痛哭。 “畜生都是畜生先王待你们不薄....”然后猛然站起身来,径直冲向了士兵手中的刀尖,想一了百了地结果自己。 “想死”叛军首领一脚把老宫相踹到了一边,骂骂咧咧。 “老东西睁开眼看看,现在的主子是谁”一群叛军围了上去,开始对戈由木拳脚相加,残损的牙齿夹着血沫,缓缓从众人脚下流了出来。 “别打死了,还有三个” 一群人拖着不省人事的戈由木,继续向下一个目标走去,所有的先王子孙都在今晚经受着灭顶之灾,昔日华美绝伦的宫殿,庄严神秘的圣地,俨然成了人间地狱。 仅仅一墙之隔,一座不起眼的宫殿里,几间屋子全黑着灯,叛军们影影绰绰从附近经过,点着火把,巨大的凶影投射在房屋的墙壁上。 床板下,一个细小的身影蜷缩在最深处,稚嫩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她紧紧捂着嘴唇,却仍止不住一扬一抑的颤音,一双大眼里盛满了惊恐.... ...... “吁”的一声,朱慈煊勒住了马,巨大的惯性差点让他连人带马倾覆而倒,马腿高高仰着,然后重重墩地,吓得朱慈煊也是一惊一跳,紧握缰绳,身后同样是紧急勒马的声音,朱慈煊清楚,若他不制止,眼前的人必然被踏成肉泥,当然,后者不一定承认。 一千匹马同时打住,发出了划破夜空的巨大嘶吼声,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人却熟视无睹,冲朱慈煊等人掏了掏耳朵,一脸无所谓。 “太子爷” 说话之前,他刚从山道旁的一颗树上跳下来,看到了朱慈煊身后的千名骑士,也顿时觉得不妥起来,身手矫健地退到一边,向他喊道。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侦探缅都虚实的斥候校尉熊逸飞。 “熊逸飞”朱慈煊认出来人,既喜又气,也实在拿他没办法,这种出场方式,可真是出乎常人意料。 “太子爷你总算来了,末将在这等了好久了,脑袋脖子都酸了。”熊逸飞赶紧上前,他在树上待着,可足足等了好几个时辰。 “缅都怎么样”朱慈煊没说废话,直冲要害。 “让太子爷说准了,缅都大乱,叛军攻占了王都,从傍晚一直闹到夜里,现在刚刚消停了一会儿。”熊逸飞细细斟酌,然后把最有用的消息说出。 “果然..”朱慈煊心里暗道,若再晚一会儿,莽白的叛军就会彻底站稳脚跟,再要想攻占缅都无形中就难上很多,最重要是,他们要和叛军抢时间,不能让莽白杀光缅甸先王的所有子嗣,这样以来,朱慈煊不仅师出无名,还会缺少一个能当做提线傀儡的新缅王,这是他一开始就想好的。 思索到这,朱慈煊觉得不能再耽搁,急声道:“沈提奇” “末将在”一位锦衣亲兵打马上前。 “你留在原地,待白文选大军到了,你告诉他,孤已经率军入城,让他务必在后面增援,还有,阿瓦附近的缅军,也要尽力败退。” “谨遵太子口谕”沈提奇抱拳退下,王有德一听这话,却顿作慌张,赶忙上前去,还没张口,朱慈煊便抢他一步吩咐道:“王伴伴,你带领一百人去保护圣驾,其他人跟我入缅都,天亮之前,务必擒杀缅王莽白” “殿下万万不可啊...”王有德就要拦驾。 朱慈煊大吼一声:“熊逸飞带路”马蹄蓄势待发。 “嘿嘿,太子爷,末将觉得您越来越有李大帅的风范。”熊逸飞笑了一声,二话不说,骑上一匹快马就向前奔去。 “众将听令杀一缅人,官升半级,若擒缅王,封侯” 马蹄犇地,千名骑士黑压压向阿瓦城杀去,道路上荡起了浑厚的烟尘,宛如一条土龙。 抱歉有点晚了,0。。。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三章 兵入阿瓦 熊猴子看起来散漫慵懒,实则人心思缜密,遇到大事更是浑身绷着弦,没有一丝松懈,侦察的本事也远比一般人可靠得多,要不然李定国也不会把他当宝贝使,众人正向阿瓦城扑去,一路上又有几个人来接应,他们自然是斥候队的队员,受校尉的安排在此等候。 时下,缅甸王都大乱,熊猴子派他们几个摸进了城里,趁着夜色各显神通,早就把城里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如朱慈煊预料的相差不多,昨夜未落时分,莽白悍然发动了宫廷政变,杀死了前任东吁王莽达,并亲自率叛军包围了王宫,正在宫里大肆搜捕先王余种,与此同时,此前包围明朝皇帝驻地的缅人军队已经投诚了莽白,正担任阖城搜捕新王异己的任务,放眼望去,阿瓦城内,只有几千离心离德的缅军,和几百个莽白的叛军死忠。 远在缅北的邸位将军已经被提前诛杀,几万东吁正规军一下变成了泥足巨人,绝不可能南下参与到这场宫廷政变,也就是说,他们的对手远远没有那么强大,朱慈煊手里的这支兵马,所能发挥的作用绝不容小觑。 千人营是李定国的直属卫队,战斗力异常剽悍,而自己手下的五十名锦衣亲兵,也皆是以一当十的主儿,再加上缅都大乱,叛军苦战一夜,早已疲惫不堪,而这个时候,又有谁会知道明朝太子居然带着人马杀进城来朱慈煊这方看似占了人数上的劣势,实则以逸待劳,锐不可当,再加上莽白篡位,不得人心,即便有效忠于他的军队,多基本上慑于他的淫威而屈从,属于一推就倒的骑墙派,天时,地利,人和,朱慈煊都已占尽。 擒贼先擒王,篡位弑君的莽白,无疑是这场祸乱的根源,朱慈煊早就把他当成必杀的目标。 朱慈煊率领骑兵部队浩浩荡荡地到达了阿瓦城下,隔着城门和护城壕,都能听见里面传来的阵阵喊杀声,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趁夜进行的血腥清算,死的都是无辜者。 朱慈煊跃马站在护城壕前,胸中涌上来一股浩然之气,久久不能平歇,没想到这一票儿居然玩的这么大,而且还真让自己运筹成了,此役之后,明朝不利的局面就会彻底打开,至少不会有人在背后捅刀子,而囚徒翻身成主人,也不是痴人说梦,当然距离这个目标的实现,还有最后一道关卡,阿瓦城墙高壕深,如此宽阔的护城壕和坚硬的城门,他们到底如何进的入城中 熊逸飞对此早有准备,他快步上前,站在吊桥对面,手捧着嘴,做喇叭状,一鼓胸腔,发出了“咕咕咕”的暗号声。 没过一会儿,吊桥居然缓缓降了下来,城墙上同样传来了类似的暗号声,熊逸飞转身对朱慈煊做了一个前进的手势,问题就这样解决了,朱慈煊马上明白了过来,这才是熊逸飞他们钻了缅都内乱的空子,潜入阿瓦城内的斥候队早早地就控制了城门守备,正用望远镜观望着内外的一举一动,早早就看见了太子殿下的骑兵军队,而听到久违的暗号声后,更加确信了。 紧接着城门大开,面前顿时出现一条通途,一眼望去,几乎是直线,阿瓦新城仿照中土城池的构造,为了彰显王权至上,采用了中轴线设计,王宫在城池的正中间,而且通往王宫的道路刻意修的宽阔平坦,用石板铺就,这对于机动性极强的骑兵部队来说,简直无异于天降福音。 战场就在前方,骑士们蹭蹭拔出了弯刀,面露杀伐之色,当然他们手中的不是一般的明刀,刀面极宽,弧度略大,长度稍稍短一些,擅长劈砍,又不易卷刃,应该是吸收了西南少数民族风格的一种新式刀刃。 “熊逸飞带路”朱慈煊低喝了一声,后者一马当先的冲了进去,周凛等人迎了上来,前后左右将朱慈煊围了起来,既然太子执意进程,他们就得做好防卫工作,不容有失。 骑兵队沿着阿瓦城主干道奔驰而去,径直的冲向王宫,城中的缅兵根本不知道这支突如其来的军队来自何方,更不知是敌是友,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往缅甸王宫驶去,一个劲儿发呆。 漆黑的夜色,疾驰的马蹄,冰冷的刀刃,以及不时闪烁而出的渗人寒光,种种景象加在一起,都让人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莫不是新主子的援军” 短暂的惊讶过后,道路两旁的缅兵也不去多想,反正不碍他们什么事,还不如抓紧时间做着自己的“事情”,该劫掠的劫掠,该屠杀的屠杀,此夜过后,他们就是拥立新主的功臣,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当然,也不会再有这样的发财机会。 熊逸飞和几个斥候队员骑在最前头,身后的千人队捉刀紧随其后,约莫十几分钟后,众人依稀看到了王宫的大门。 见庞大疾行队伍呼啸而来,把守宫门口的十几个叛军赶忙上前询问,还没等明白怎么回事,“唰唰唰”的几道刀影闪过,便变成了刀下鬼,鲜血四溅而出。 血淋淋的腥味,夹杂在飒飒的冷风中,一同拂面而至,让初到沙场的朱慈煊浑身一凛,真正感觉到了战意来临,说到底他还是在文明社会长大,把人的生命视作第一位的现代公民,浑不似那些刀尖上舔血的战士,看惯了生离死别,对于杀人这件事,早已麻木了。 现在可不是感慨悲悯的时候,朱慈煊也绝不会心存妇人之仁,他甩甩头,握紧了身下的缰绳,强作镇定地问道:“缅甸王宫有几个出口几道宫门” 一个斥候上打马前,赶忙道:“禀殿下,五个宫门,东西南北各一个,西北还有一个小偏门。” 朱慈煊点点头,心中闪过一丝冷意,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让莽白跑掉,他要来个瓮中捉鳖,血腥的味道,似乎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王猛,邢康,你们各带一百人,一路从左,一路从右,务必将缅甸王国给我围的死死的,如遇抵抗,格杀勿论。”朱慈煊当机立断。 “是若放跑了一个人,末将提头来见”喝声震耳欲聋,两列人马随即出列,向东西方向杀去。 “剩下的...”朱慈煊轻呼一口气,目若流星的直视前方,“随孤杀进王宫内” “啪”的一声巨响,宫室的大门被一脚踹开,连同上面的悬窗也震得摇摇欲坠,屋内荡起了一阵呛人的烟尘,弥漫而出。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床下的纤细身影,猛然一震,赶忙往暗处缩了缩,捂嘴的手掌一直在颤抖。 “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来人是两个谋逆叛军,嘴里骂骂咧咧,刚才被烟尘扑了一脸,都打着哈欠,连退了好几步。 “这地方也能藏人”为首的高个满脸不耐,映衬在火把旁的脸上,一道狭长的刀疤,贯穿左右,望之令人胆寒。 “将军都发话了,要细细搜查,咱们还能躲得过去”另一人安抚道,说话间已经拿着火把跳了进去,眼前却是荒凉破败,到处散发这刺鼻的霉味儿,“是阴森森的,听说是关押妃妾的冷宫。” “冷宫”一听这话,高个大汉顿时来了兴趣,紧随着也后脚进了屋子,一脸猥琐的笑了笑,露出两个蜡黄的大牙来,“嘿嘿,先王的女人,还真没有尝过,是得仔细找找。” 床底下,颤抖的身影极力克制,光秃秃的脚丫发了疯似得勾着地面。 房梁上全是雪白致密的蜘蛛网,地上的尘埃足足有半寸厚,四周还散布着耗子粪,两人走了没几步,就皱起了眉头。 “女人呸连个女人毛儿都没有”为首的高个又开始骂骂咧咧,说什么也不在这地方待了。 另一人也觉着没趣,小声说了几句便先后退了出去,然后重重地关上房门,像是在发泄心中的愤懑。 床底下的人影大大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绷起神来,那两人还没走,坐在外面的石阶上。 “天都亮了,那小公主能躲到哪” “谁知道呢我看这功劳一辈子也落不到咱们头上真是倒霉透了” “也不能这么说,待会再去别的找找,兴许能找到。” “别费力气了。”一阵讥笑传来,“咱们啊,一辈子就是替人当奴仆的命,你看看,幺翼骨他们那个牙队,一口气找到了三个王子,赶明肯定要骑在咱们头上,百夫长,千夫长,都不是问题。” 对面的人默默不语,似乎在轻声叹着气。 “老主子被杀了,九个儿子都归了西,新主子当了王,看来,东吁国要彻底变天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长长的叹息,当然,更多的是对自己今晚倒霉运气的抱怨。 声音传来,床下的身影止不住的颤抖,汗水和泪珠不停地从小脸蛋上滚落,划出一道道凄惨的曲线,正在这时,一只老鼠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摇着尾巴,墨绿色的眼睛正盯着她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四章 致命的黄雀 两个不走运的叛军还在台阶上坐着,看样子是不打算再搜不下去了,浑身的血污和刀痕证明他们经历过一场多么残酷的弑君政变,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再说他们的体力早已耗干,握刀的手臂也已发酥发麻,就差筋疲力尽瘫在地上呼呼大睡了,精神上的消耗则更甚。 幸好这里是“冷宫幽地”,人烟稀少,不会被人发现,能多歇一会是一会儿,两人正打算拖一会儿再走。 “啊” 突然,一道清晰可闻的尖叫声从背后传出,虽然仅仅一刹,却让这两双疲惫的耳朵,都下示意一震,两个人同时坐起身来,向后望去,眉头大皱。 “什么声音” 一个人还在发呆,而另一人却早就反应过来,一脚轰开了门,上面的悬窗再也经不住这样的震动,“哗”的一下砸了下来,那人赶紧躲开,烟雾弥漫而出,视野顿时模糊了起来。 “叽叽” 一只老鼠从烟尘中蹿了出来,转眼就消失不见了,如此戏剧性的一幕让后一人捧着腹部大笑,“你大动干戈些什么,被老鼠吓得”,而踹门的人却充耳不闻,提着刀走进了去。 尘埃散去,屋内的布置并没有什么不同,也许是光线太暗,里面的人喝了一声,“拿火把来” 外面的人迟迟没动,瞅了一眼脏兮兮的碎木框,显然不愿意再踏进这里,但经不起再三催促,方才骂咧了一声,点着火把冲了进去。 “给你” 前面的人接过火把,面色遂作严肃,蹑着步子,缓慢向那一张铺满尘埃的大床靠去。 后面人挑了挑眼,嗤笑声已经含在了嘴边,前者却低着腰忽然走近,忽然一个飞身,猛地上前,一刀砍下去,床板顿成两半,紧接着一把掀开,摆在他们面前的除了随之而来的烟尘...竟然只有一泡耗子屎。 “哈哈哈”身后的人发出更大的笑声,盯着那泡应景的耗子粪,嬉笑着讽刺说道:“我说,你的胆子比老鼠还小,八成叫老鼠给吃了吧” 前面的人顿时呼吸急促了起来。 “刚才....” 他摸着脑子,一脸不解,刚才明明听到了有人的声音,难道真的听错了 “喂有这点功夫还不如多歇一会儿时候不早了,去瞧瞧将军那” 后面的人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剩下他一个人迟迟没有动,手里的火把还在朝那两截床板晃来晃去,疑惑的皱纹越来越重.... 就在叛军士兵身前不到两米的柱子后,躲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她用拼死了的力紧捂着嘴巴,剧跳的心脏几乎要从她嗓子眼里呕出来,沾满灰尘的帷幔是她唯一的遮挡物。 “不可能啊...” 她看见火光正一点一点的朝她迫近,脸色苍白如雪,而就在这时,宫室之外,再次传来震天响的叫杀声。 脚步声停止了,亮光也不再逼近,火把在她的余光里一扫而过,屋子里重新变得黑漆漆的。 叽叽..叽叽...”几只硕大的老鼠从房梁上蹿下来,这一次,她没有叫出声。 良久,良久,她才敢把头冒了出去,又过了一大会儿,她终于鼓足勇气向外走去,当然也仅限到这座屋子的尽头处。 屋子外,地面剧烈的震动,巨大的马蹄声鼓动耳膜,金属碰撞的声音也清晰可闻,介于两者之间是刀与躯体的最后接触,仅仅过了几个时辰,恐怖的杀戮场景再一次上演在王宫当中。 仅一眼,那副场景便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就在宫室外的巷道上,那两位搜查的叛军已经先一步倒下,化作了冷冰冰的尸体躺在地上,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异装士兵正踩着他们的骨茬,挥着弯刀,向前冲锋..... ....... 通往王宫正殿的道路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大堆尸体,面对这些骤然天降的着甲骑兵,久战疲困的缅族蛮子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要么是筋疲力竭瘫倒在地上,清醒时被一刀取了脑袋,要么就是在败退途中力战而死,死的时候甚至不清楚葬于谁手,几百人几乎没有形成规模性的抵抗就溃散而逃,而反观明朝的军队,目标清晰且明确:男人,士兵,活着的人。 这是一场单纯的杀戮,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明朝军队,几乎没有失败的可能,朱慈煊这一晚见惯了血和人死前的种种表情,也逐渐适应了下来,即使胜券在握,他身旁的锦衣亲兵仍然没有松懈,既要提防尸体堆里蹦出来的利刃,也警惕随时射来的暗箭。 “太子爷太子爷” 熊猴子骑着马飞奔而来,还没喘匀了气,就着急着向朱慈煊逐一汇报刚才的战斗结果,“末将刚才清点了一下人数,咱们的人一个不少,有十几人受了一点轻伤,问题不大,那群蛮子死了四百多,还有三十几个当了俘虏,叽里咕噜的鸟语末将也听不清,太子爷要不要去瞧瞧”熊逸飞说完嘿嘿地笑了起来,好几年来,都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大胜,自是高兴至极,当然了,他也有为自己揽功的念头,太子爷可说了首功者封侯。 细细听完,朱慈煊却没有他这么轻松,反而皱起了眉梢。 “缅王莽白,或者莽达,捉见了没” 朱慈煊这么一问,熊逸飞顿时语塞,脸上的笑容也戛然而止,挠着头,支支吾吾道:“缅王兴许有...末将.....” “兴许”朱慈煊一疑,立声质问道。 “末将...末将...哪知那缅王长什么模样...八成死在乱军中.....”熊逸飞咬着牙,半天后才哼哼道,脸上自是羞红了一片。 “混账”朱慈煊大喝一声:“没捉到缅王,便来邀功,你真是熏了心,要是让莽白溜了,或者逃到了宫外,再或者,联系上了王宫外的叛军,被包围的就是咱们”朱慈煊气有心来,冷声斥责,熊逸飞顿时吓得一惊一跳,赶紧下马,“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末将...” “咚咚咚”三个响头就已经磕在了面前,听声响也用了十足的力道。 “起身”朱慈煊冷冷吩咐,现在可不是问罪的时候,他也没这闲工夫。 熊逸飞这才惴惴不安的骑上了马。 深呼了几口气,朱慈煊缓缓冷静了下来,没到最后,决不能轻易放松警惕,妄下断言,更不能丧失理智,谁知道下一个倒霉蛋是不是自己当然,这件事也不怨熊逸飞,同一时间,朱慈煊也意识到一个不大不小的疏忽,他们这些人包括自己,都没有真正见过莽白本人,再加上语言不通,要想找到他的确是一件不小的难事。 偌大个王宫,可藏身处太多。 正在思索着,一位令兵骑马上前,急忙来报:“启禀殿下,正殿还有小股抵抗的缅军蛮子,似乎是那缅王的部从。” 这个消息来得太及时了,一听这话,朱慈煊顿时大喜。 “离正殿还有多远” “前方,还有两道宫门。”令兵简短回答。 看来,莽白要据守正殿,做最后的殊死挣扎,朱慈煊可不会轻易让他逃脱,不降,那就踏平他们。 “熊逸飞” “末将...在” “孤许将功补过,要是抓到了缅王,功劳还是你的。” “得嘞,太子爷,您就瞧着吧。”熊逸飞顿时恢复了活气,带着一队人就往前冲去。 朱慈煊一行人也跟了上去,天快亮了,火把儿很快就排不上用场了,成与败就在这短短一个时辰里,朱慈煊绝不能让计划暴露在朝阳里,那样无疑会被动很多。 很晚了,还好赶上了这天的日常,没办法,滑沥沥是兼职写作,时间上不大宽裕,一卡文,整个人就发懵,但愿这样的事少发生点,耶稣,圣母,弥勒佛,太上老菊保佑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五章 搜宫 骑兵向主殿奔去,须臾便至,朱慈煊到的时候,那里已经围攻了很久儿,弓弩手还在不停地瞄准,大殿被射的像刺猬一样。 “殿下请退后” 周凛骑马挡在身前,示意对方手中也有弓箭,四周并不绝对安全。 见太子殿下到了,两名千人营的左右参将急忙赶来,身上溅满了缅人的血污,手中的弯刀已经有了豁口,足见战况之艰。 “殿下,王宫四周都已经平定,只有正殿一处还有少许缅兵抵抗,末将们暂时冲不上去。”参将言简意赅的说道,刚才几次强攻,千人营已经有十几人殉国。 “里面有多少人”朱慈煊问。 “不足百” “把火把通通熄灭,让骑士下马,悄悄靠近,伺机强攻,弓羽手掩护。”明军在人数上拥有绝对优势,体力保存也比对方好得多,朱慈煊起了强攻的念头,为了抢时间,他甚至不惜采用车轮战拖死对方。 正殿的四周以及殿基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大堆尸体,怕有几十具,朱慈煊遥遥望了一眼,估摸着叛军损失只会比明军多不会少,其余人已经缩进了大殿里,殿门紧闭,看样子是打算做最后的抵抗。 “去吧,记住,包围整座大殿,不能放跑一个人。” 太子殿下发了话,自然得到火速执行,几队人马分别从四周向里悄悄摸进,后面的人陆陆续续的跟上,失去了马匹的冲击力,他们的先天优势无疑会减少很多,即便如此,若要论单兵作战,他们同样不吃亏,甚至要比多方强得多,唯一的劣势是对方多了一块遮挡物。 不过,明军有几倍多的弓箭手,朱慈煊一下令,上百柄箭羽“簌簌”而发,如同飞蝗一般扑向了大殿,对面只有零星的弓弩射来。 “杀” 与此同时,摸近的士兵大喝一声,身后的人顿时散开,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冲向了主殿,趁势发动了一波强势进攻。 朱慈煊的心不禁悬了起来,攻下主殿只是时间问题,他却不愿意千人营有太多的伤亡,这些人倒下一个就少一个,而且是客死他乡。 在弓箭的掩护下,士兵们喊杀着冲上了殿基,抬刀就向殿门劈去,里面的叛军死死抵住殿门,不让明军攻破,刀刃从门缝窗眼儿向外刺去,再伸回来时上面就沾满了血,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都不停地倒下。 “熊逸飞” “末将在” “准备下一波进攻”朱慈煊低喝了一声,进攻正殿的士兵要一波续上一波,不能给对方太多喘息机会,说话的时候,那只熊猴子早就磨刀霍霍,跃跃欲试了。 “轰”的一声,殿门被攻破了,内外相通,短兵相接。 朱慈煊果断下达命令,熊逸飞飞身带人冲了上去。 宽敞的大殿里,两军厮杀在一起,刀剑碰撞的金属声清脆且致命,悬念也一点一点的丧失,明军压倒性的优势逐渐展现出来,短短三五分钟后,战斗已徐徐接近尾声。 朱慈煊骑马上前,周凛等人紧随其后。 “拿火把儿来” 幽暗的大殿顿时亮堂起来,一具具尸体铺满了地面,无论是活着的还是躺着的,都已经杀红了眼,明军还在检查着地上的尸首有无呼吸,太子殿下已经率人进入了大殿。 浓重的血腥味,让朱慈煊紧了紧鼻翼,呼吸之间,他也就适应了。 确实,也没时间矫情了,大明太子已经见怪不怪。 “太子爷瞧这里”却是熊逸飞的声音。 朱慈煊赶了过去,在靠近王座台阶的位置,躺着一具尸体,周身披甲,髯虬大胡,大概四十五岁的模样,身上中了有四五道的致命伤。 “太子爷,这人八成就是那缅甸的国王,瞧这模样,死的真惨。”熊逸飞翻查着尸体,然后啧啧说道。 朱慈煊低身查看,上下打量一番后,也暗自点了点头,这人确实是缅王,他虽然也身穿着甲胄,但和上阵搏杀的甲衣明显不同,一般来说,国王或者君主不会穿真正的护甲,一来是因为太沉重,行动不便,再一个也没必要,更多的是起象征作用,往往是华而不实的镶金罩衣,仅仅出于礼节性质,朱慈煊特别看了看他的手,细腻光滑,浑不似其他人长满了老茧,这下就更确认了。 “这是莽达还是莽白”朱慈煊嘀咕了一声,旋即低着头努力回想,片刻后,抬起头来,确定应该是前者,莽达是兄弟中相对年长的那个,印象中,莽白似乎才三十多岁,正值鼎盛春秋。 一念及此,朱慈煊顿时起身,向众人喊道:“还看见其他人没有贵族模样的缅将” 士兵们赶紧低头翻看附近的尸体,许久没有回声,朱慈煊的脸色猛然沉了下来。 “搜查大殿,不要放跑一个人” ....... 朦胧的黑夜即将结束,天边裂开了一个小口子,光线从那个口子里溢出,照亮了满地狼藉的缅甸王宫,横尸一具接着一具,仿佛人间地狱,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中,经久不散。 千人营彻底把控着缅甸王宫,除了外面的围宫士兵外,其他人都在维持秩序,天快亮了,巷道两旁蹲满了幸存宫女和落难的嫔妃,一个个面容呆滞,似乎还无法从惊魂一夜中脱困而出。 这些人也可以说是朱慈煊的俘虏。 当然,看见这些人,他的心情绝不轻松,正殿里里里外外都搜遍了,兵没有发现篡逆者莽白的身影,朱慈煊不得不下令扩大搜查的范围,向缅王的后宫寻去,却只找到了数目众多的侍女嫔妃,都躲在各自的宫室里瑟瑟发抖,朱慈煊只好把她们押到巷道上逐个清查,这下更是大海捞针了。 朱慈煊骑着马在后宫的巷道上巡视,满耳朵都是缅人求救的杂毛语,脑袋都快大了,而与此同时,一个心也始终放不下,从他们入城到现在已经快三个小时了,莽白的踪迹仍旧一无所踪。 “老实点” 正在这时,巡查的明朝士兵押着一个老者走了上来,那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样貌凄惨至极,像得了失心疯,嘴里不断喷吐着听不清的缅甸话。 “殿下” 骑士下马,把老者扔到朱慈煊面前,抱拳汇报:“末将在后宫里发现一个老阉人,正和一群缅军在一起,好像脑子不好使了。” “老阉人” 朱慈煊居高临下,看了看这个脏兮兮的老者,不禁皱起了眉头,片刻后,又喜出望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的确,阉人在这个时代可是稀缺的战略资源,特别是大明的诸多藩属国,都想要效仿天朝皇帝在禁宫中使用阉人,当然,他们净身技术水平实在太次,浑不像中土这么成熟,往往是选几百个幼童一并净身,能撑过去的就委以重任,当然死亡率也是高的吓人,所以,存活下来的阉人地位都极高,被阉人侍奉也是莫大的荣宠。 跟缅军在一起朱慈煊心道:莫非....此人是莽白政变的带路党 如果是那样的话,或许他认的出莽白的模样,运气好的话,还能顺藤摸瓜,找到他的藏身所在。 “你是何人可认的莽白” 老者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听不懂汉话。 连续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朱慈煊差点忘了这里是缅都,心里有些气馁,早知道来的时候就该带上一个通译,正打算上前仔细瞧瞧,突然,那位卧在地上的老者,起身冲了上来,张口就是撕咬,身下的马一受惊,朱慈煊差点没摔下来。 众人都是大惊,赶忙上去护驾,眼睛快的已经一脚把老者踹到了地上,后者翻滚了几圈,颤颤巍巍不动弹了,嘴里咳着血。 “殿下,您没事吧” 朱慈煊也受了不小惊吓,好在没什么大事,刚才还真是大意了。 “孤没事” 太子虽然没有怪罪,但护卫们自视有愧,遂将满腔的怒火撒到老者的身上,拎在手中,一刀就要砍了。 “不...要.....” 就在这时,巷道一旁忽然又闪出了一道身影,一把拉住了护卫们挥刀的手臂,死死地按在怀抱里,脏兮兮的头发黏在脸上,看不清面貌。 “求求...你....别杀...他.......” 那人仰头来,泪眼婆娑地盯着朱慈煊,口里竟是含糊不清的汉话。 改了改,错别字有点多,我自己都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六章 你叫什么名字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仅明朝护卫没想到,就连那些那些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缅宫侍从也顿吃一惊,口里惊狂的喊着“卜少苏”,“查莫拉”的缅语,十几个宫女就要起身上前,附近的骑士赶紧拔出了刀。 有刀在手,哪怕这些手无寸铁的蛮族女侍哗变了不成 “贱坯子” 众目睽睽被人拉下不能动弹,护卫顿时觉得面子全无,大嗤了一声,起身就要拿刀背狠狠砸下去,在太子面前丢脸那可是一辈子无光的事。 不速之客惊恐的蹒跚,一旁的侍女又开始大叫,声音着实刺耳尖锐。 “放开她”朱慈煊发话。 “太子” “你下去吧”太子面色冷淡,脸上露出不容置喙的表情,护卫只得遵命,离身前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朱慈煊下马,靠近些瞧了瞧,是个女人,年纪不大,脸上全是灰尘和泥点,下巴和眼睛周围还算干净些,像是泥垢里的白瓷片,低着头,不说话,一双眼睛始终惊恐地触着地。 会说汉话着实稀奇,得益于对方无意中展现出来的价值,朱慈煊没有让人轻举妄动。 “你叫什么名字”朱慈煊不带语气的问道。 那人低着头,不说话。 朱慈煊又问:“你会汉话” 对方顿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下头。 “很好”朱慈煊指了指地上的老者,“他是谁” “哏查达尔..”却是一句缅语。 朱慈煊泄了气,看来对方的汉话也是个半吊子。 “那你是什么人” 对方再次沉默。 朱慈煊跺了跺脚,对方顿受惊吓,浑身都在颤抖,结结巴巴说了一句,“家...住....” “这是你的家,还是,缅王的府邸是缅甸王宫”有了突破口,朱慈煊接连不断的问道,对方又听不懂了,他只好换了一个说法。 “你,家,住,这”朱慈煊尽可能用简单的词组,连同着手语。 对方点头,像是听懂了。 “你是宫中侍女,还是缅王嫔妃或者,莽达的子嗣” 接下来朱慈煊再说什么,对方一概不答了,用手指着老者,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求..求..你...救...他....快..死....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脸上更脏了。 “告诉我,他是谁你是谁不然,我不会救他....”朱慈煊板着脸,一字一顿,他的耐性耗尽了,不打算再把时间耗在这。 “救..他...” 半天时间,对方嘴里只挤出了一句话,朱慈煊的耐性消失殆尽,转身就骑上了马,命人把老者带上,如果还活着的话。 “救..他..救...他.....” 脏兮兮的少女拼命摇晃着头,嘟嘟囔囔说着听不懂的缅语,见朱慈煊要离开了,上来就要扯他的衣服,被一旁的护卫赶忙喝住,整个人仿佛失了神,瘫倒在了地上,脸贴着地,眼神全无。 “带...上...我....我..要...去....救...他....” 刚要挥动马鞭,朱慈煊忽然听见了这道声音,耐着性子,最后一次转过头去,凝视了片刻,终于挥了挥手,冷冷说道:“带上她” 少女被扔上了马背,一旁的侍从又开始大呼小叫,被护卫们喝止后,只能眼瞧着她被带走,嘴里不知念叨这什么..... ...... 朱慈煊原本以为,这场政变会集中在前朝,没想到后宫也是如此,巷道两旁,到处都横躺着冰冷的尸体,背上的刀痕令人触目惊心,由此可以判断,他们都是无辜者,逃跑时被叛军一刀斩下。 朱慈煊看了看身后的少女,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手脚各在马鞍一边,脑袋耷拉着,一摇一晃,嘴里默默无声。 “那老者还活着吗”朱慈煊缓缓吐了一口气,冲护卫们问道。 “还有一口气” “救活他”朱慈煊轻声吩咐:“他有可能认的莽白,不能让他死了。” “是”护卫们急忙按令行动,把老者拽了下来,搁在路边,喂了喂水,朱慈煊没有再继续在意,目光始终望着前面,接着向深宫中走去,满脑子全是莽白的踪迹,他没看见的是,在他喊出“莽白”两个字的瞬间,少女浑身震了震,眼泪又淅淅沥沥地淌了下来。 “太子爷,太子爷” 隔着老远,熊逸飞就大喊,“那群被抓的叛军俘虏就在前面”说着便回头指了指。 “走看看去” 马蹄飞奔,朱慈煊赶忙跟了上去。 ....... 众人来到一个院落,所有的叛俘虏都集中在了这里,隔着老远,朱慈煊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儿。 后宫的杀戮比前朝还要严重,死的全是手无寸铁的侍从,看得出这是有计划,尸体整齐地叠在一起,再加上极高的缅地气候,短短几个时辰不到,尸首就开始腐烂。 饶是这场屠杀的旁观者,朱慈煊也深深觉得一股冷意盘旋在侧。 熊逸飞自然没那么多讲究,把太子殿下引到院落的正中央,那里捆着三十几个叛军俘虏,明朝士兵守在四周,刀剑所指,即是死地。 “殿下,末将率人寻遍了后宫,都没发现莽白的身影,请殿下知罪。”参将上前报告,低头跪地,交给他的任务没有完成,顿时羞愧难当。 朱慈煊也是头大,古代的部从动不动就是“治罪治罪”的,“治了你的罪”有什么用朱慈煊是来解决问题的,可不当马后炮,虽然心里小小的抱怨了一番,他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道:“派人问问宫外的守备,有没有抓到出逃的缅兵” “是”参将如蒙大赦,顿时退下了。 “莽白这厮能逃到了哪儿”朱慈煊低语了一声,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向那群俘虏走去,三十几人都是寻常的士兵打扮,一眼望去,都是一个模样。 或许,直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杀死同伴的是谁,自己又是被何人所缚,落到这副模样真是活见了鬼当然,朱慈煊可不介意趁人之危,行兵打仗,本来就是出奇制胜,什么“圣母路线”,什么“仁义之师”,可万万要不得。 言语不通,朱慈煊也懒得问他们话,转身就要离开。 “太子爷,要不要把他们给.....”熊逸飞迎了上去,然后嘿嘿笑道,顺带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言下之意就是解决后身的麻烦,一了百了。 “腿脚比那猴子灵活,怎脑袋不见有那猴子灵光”朱慈煊笑骂了一句,也不再理他,只是道:“杀了他们,咱们就师出无名了,要是让旁人看了,杀死缅王的是叛军还是咱们” “自然是叛军,咱们是来帮助缅王平叛的,只可惜来晚了一步...”被太子数落了一通,熊逸飞自然皮不带褶,继续嘿嘿笑道:“太子爷年纪不大,心思怎忒的细密”说完还得意忘形的拍了拍朱慈煊的肩膀,混不知刚才那动作大大僭越了。 朱慈煊瞪了他一眼,就啐道:“就你这轻浮样儿,如何封侯” 熊逸飞道:“皇上是万岁,太子是千岁,赶明也是万岁,富有四海,怎连一小小侯爵都舍得不给” “想封侯,拿战功来换。”对方嘴贫的很,朱慈煊也懒得再理他,心里却在盘算着,熊猴子说的不无道理,军功封侯的传统自唐朝已经断绝,宋朝是文人士大夫逍遥的时代,明朝更是把科举放在正途的第一位,眼下是有必要恢复军爵制了,反正也是一种荣誉,现阶段给不了什么实在东西,总之,非常时期,文臣压着武将的风气也该适当改改了。 “立战功,这还不简单,俺只要.....” “呵呵,说得轻巧.....” 两人正一言一语的搭着话,朱慈煊身旁忽然闪过去一道人影,发了疯似得向院落中奔去,没跑几步便摔在了地上,手掌膝盖已经磨破,一双滴血的手臂宛如标杆般,直楞楞的伸向了叛军俘虏中的一处。 “阿索喀默..那夫...平池里亚叔叔,为什么要...弑君” 再求一声推荐票,就要被后面的人追上爆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七章 处况危机 倒地之人正是那位通汉话的神秘番女 瞥了一眼,朱慈煊也是一惊,见她举止非常,情绪激动,定然有所缘由,赶忙把脑袋望了过去,而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让朱慈煊顿时生疑起后者的来历。 “吧嗒吧嗒”,少女脸上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目光直直望着叛军俘虏所在的位置。 朱慈煊压了压手,示意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群叛军俘虏中,一个三十上下的普缅军士兵,顿时面色紧张了起来,眼神飘来飘去,身子在轻微颤抖。 “来人,将他拿下”朱慈煊立即喝道。 护卫们顿时涌上前去,一把将那人摁在了地上,任他如何挣扎也是徒劳。 “他,是,谁”朱慈煊走上前,俯下身去,对那少女轻轻问道。 “杀...王...” 听到这话,朱慈煊的心顿时振了起来,脑中寻思了片刻,倏忽,再一次大声的问道:“他,是,莽白杀,了,缅王” 朱慈煊一声声的重复,再加上肢体动作,少女终于听懂了,点了点头,原本泛着红晕的眼睑顿时肿成了核桃般大小,泪水再次渗了出来。 朱慈煊眼神顿时冷峻了起来,没想到找了半天,这位弑君篡逆的贼子原来藏在这里。 “你就是莽白”朱慈煊上前问道,那人被摁在地上死死不能动弹,几道绳索下去,顿时被绑成了粽子。 对方出人意料的没有挣扎,想必也知道再多的挣扎也无济于事,而且他显然也听不懂听汉话,看着朱慈煊,只反问了一句:“卓司马唔,沁第启利,阿附你是,明朝皇帝,派来的” 他的问题自然也不会有人回复,朱慈煊冷冷望了他一眼,道:“把他押下去” 到这,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一仰头,天已大亮,东方既白。 时候不早了,朱慈煊正欲带着此人返回缅宫前朝,然后召集东吁大臣,正在这时,一道火急火燎的消息顿时传进了他的耳朵。 “禀告殿下,城内的缅军朝王宫杀来了。”来人是锦衣亲兵,朱慈煊嘱咐他们在城外包围王宫,再清楚不过。 “缅军有多少”朱慈煊极力保持镇定。 “末将看不清楚,粗略估算,有数千人之多。” “数千人” 听到这话,朱慈煊心道坏了,八成是那些城外的缅军看到天亮,集体向王宫扑来了,基本上是抱着改朝换代,效忠新主子的目的来的。 是敌是友,还是个疑问 前者的可能性未必百分之百,而后者却几乎为零。 “传孤的口谕,所有人进入王宫,关上宫门,严阵以待,对方若不侵进,咱们不能出击,务必要把五道宫门守住” 命令火速下达,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朱慈煊也骑上马向正殿赶去,一路上心里都在盘算,来军虽然气势汹汹,但他们并不知道宫内的情况,如果布下疑兵计,还能拖上一段时间。 缅甸王都内正血雨腥风,而一河之隔的阿瓦旧城,却是出了奇的寂静。 早些时分,王有德就已经渡过了河,匆匆忙忙赶到天子行驾所在,准备晋见永历帝,没成想当他带着人马赶到旧城周围时,被守夜的锦衣卫发现,吓得对方还以为缅军又回来了,顿时拔枪伺候,严阵以待,前前后后,又是一阵耽搁。 消息一级一级往上汇报,直到寅时4,5点,王有德才被恩准单独面圣,而他带的一百多兵马则被勒令在外,俨然当成了敌军来防范。 甫一进城,王有德便脚步匆匆地向“狩宫”赶去,面色焦急异常,比大半个月前,带太子北上还要急上三分,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狩宫”虽然是十几间茅草屋,但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四壁上悬挂着山河画图,桌子茶几上更有名贵的花瓶玉器点缀,倒也没那么寒酸。 “奴婢参见圣天主子老爷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进殿门,王有德便扑通下跪,做三叩九拜大礼,南明末帝朱由榔自然高居其上。 “怎就你一个人”永历帝直截了当地问道,似乎也一宿未眠,脸上挂着一丝疲倦,撇了撇跪在地上的身影,更加皱起了眉头,“太子呢” 王有德是东宫大监,掌太子起居,膳食,出行,仪仗,永历帝自然对他不陌生。 天家御言如碎心大石一般砸来,王有德顿时起了粼粼细汗,他这时才发现,“大殿”内还不止皇上一人,掌玺太监李国泰,黔国公沐天波,兵部尚书马吉翔,吏部尚书邓士廉,锦衣卫掌卫事任子信,还有其他十几位亲信大臣都在场,如此隆重的阵容,着实非常,今夜这是怎么了 王有德自然没时间细细去想,更不敢抬头去看天家颜面,低着头,言语艰涩的哼哼道:“太..太子...奔阿瓦城去了...” “阿瓦” 一听这话,永历帝却是猛然愣在了当场,似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便疾声问道:“黔国公,你不是说今夜阿瓦城内宫变,进都进不去吗”后者也是吓了一跳。 黔国公沐天波急忙跪地道:“臣到时城门紧锁,只听得城外的百姓渔民说,早些时分,乱兵已进入城内,缅都恐有一场血腥之变,臣并未进城探得究竟,只是风闻言事,请陛下降罪” 王有德更是吓得不敢抬头。 “既然如此,太子怎能入得了阿瓦城”永历帝又道,自是喝问王有德。 “奴婢说的句句是实,万不敢欺蒙陛下”王有德汗如雨下,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见永历帝脸上有了愠色,李国泰抢先一步说道:“大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太子与你谐行,如今只有一人回来,却言太子去那阿瓦城了这还不是欺蒙” 王有德大汗飞起,连声呼号:“太子执意要去,奴婢劝他不得....” 李国泰见状更是怒笑,他自恃是天家近侍,自然要拿出内侍第一人的盛气,以此狐假虎威一番,见王有德畏畏缩缩,更是连声斥责道:“咱家问你,太子今天几岁了你又有何年纪一个尚不及弱冠的稚子,怎劝不得了” 王有德心里一阵叫苦不迭,太子年龄虽不大,但心思比那海底还深呐,混却让人摸不透究竟,而且不但思虑缜密的很,处事更是雷厉风行,就算换了别人怕也拦不住吧,他心里这里想,嘴上自不敢说。 “太子并非一人入城,乃是带了李定国的兵马入城”王有德再一叩首,这才想起了还有话没说完全,像是刚才吓懵了。 “李定国的兵马” 大殿里的人顿时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现在怎有冒出来了李定国的兵马王有德只得长话短说,将太子带兵的经过和盘托出,越说嘴里越是哽咽,声泪俱下,心道这下是死定了。 果不其然,永历帝听闻顿时变色,拍案起身,大怒道:“你怎敢让太子一人领兵入城,刀剑无眼,伤了皇儿如何” “任子信”永历帝立声道。 “臣在” “你带禁宫侍卫救出太子,万不可让缅人戕害” “臣...” 锦衣卫指挥使听闻,顿时支支吾吾起来,他手中一共才几百人,去救太子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怎么你也惜命吗” 永历帝冷冷叱道,说着就要披上战甲渡河去,众人连忙去劝,有的直接跪在地上拦驾,永历帝推不开众人,只得长叹一声:“朕诸子皆命薄,万不能再失了丰哥儿啊” “陛下,奴婢愿意带人去” 王有德连哭带喊,跳了出来,鼻涕眼泪一大把:“奴婢去救太子殿下,若救不出太子,奴婢这一条命就撞死在阿瓦城下” 永历帝由怒转悲,叹息了一声,赶忙道:“你速速去若救出太子,死罪可赦” 王有德连忙谢恩,奔出殿去,带着手底下的兵马就向河对岸渡去,面色凄怆,心中已经抱了必死之心。 然而,他们这一行人刚渡到一半,岸上就响起了阵阵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由小变大,声若雷霆,河水都在不停地晃动,浮起阵阵涟漪。 “是骁骑营” 有人识了出来,惊声喊道,王有德赶忙望去,只见阵阵尘埃中,银枪赤马,一骑当先,打头的正是有“俏罗刹”之称的白湘绣。 “神佛保佑,白将军到了” 王有德浑身激动,泪流不止,跪倒在船上,活活哭成了泪人。 猪脚还是开拓根据地中~莫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八章 王师驾临 踏尘而来的正是白湘绣率领的骁骑营,自从太子单独南下后,他们便火速赶往缅都,已经几个时辰没有停歇了,半山腰上又遇见了锦衣亲兵沈提奇,得知太子殿下已经杀进了阿瓦城,他们更是不敢怠慢。 骁骑营是定国部下最精锐的骑兵部队,最擅长途奔袭,人源全部是精心择选的劳壮兵勇,体力耐力异于常人,不过一提到副总兵白将军,他们个个肃然起敬,别看一介女流,却无人不竖起大拇指。 此刻,白湘绣脸上也是带着三分急色,太子此举实在太过鲁莽了,孤身入缅,手里不到千人,这简直是在拿生命冒险,一旦有失,大明江山后继无人,整个抗清形势也会急转直下,贵为储君,如此轻率,白湘绣心中忿起了火,不过心中再不平,也只能咽到肚子里,她晓得此时的利害,一声不吭,催动着身下的“赤狐”,拼命先前奔去,早到一刻是一刻。 不到几盏茶的功夫,骁骑营已经赶到了阿瓦城下,却见到城门大开,附近无人看守,顿时觉得奇怪得很,太子“危在旦夕”,白湘绣没时间细细思考了,率领两千多名将士,喊杀着冲进了城内。 此时的阿瓦城早已混乱至极,街上到处是劫掠过的痕迹,商铺什么已被洗劫一空,横尸处处都是,鲜血洒满了街道,星星点点,委实渗人。而与此同时,缅甸王城的中央地带,几千名士兵正向王宫的位置靠拢着,手里怀里自然塞满了抢来的金银珠宝,看来忙活了一宿,没少发一大笔横财。 统兵的缅军将领与莽白沆瀣一气,一内一外,充当政变的帮凶,他们见天色已经大亮,新王即将登顶,这时居然没有派人通知他们入朝,顿时起了疑心。 莫非是宫内出事了 当然,这样的猜测仅仅在心中停留一瞬便被抛弃了,宫内宫外已经彻底封锁,老缅王又年事已高,手里无兵无卒,能出什么大事 当他们揣着这样的心情到底王宫时,瞧着宫门紧闭,里面鸦雀无声,自然而然地,再一次狐疑了起来。 大局已定,用得着这般防范么 缅兵们扯着嗓子向里大声叫唤,隔了好久,都没有得到回应,莽白的兵马连带着他自己,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讯息。 “喂怎么回事” 两个人被推了出来,缅军将领对他们粗鲁的喊道。 这二人,一个是东吁王国的大僚长,一个是内藏使,都是昨夜被缅军从府邸里拉出来的,发须皆白,六七十岁的模样,身上的朝服扣子,系的歪歪扭扭,看起来狼狈之极,慑于莽白的淫威,他们无一例外地选择了明哲保身,同行的还有几十位东吁大臣,也都是被叛军裹挟而来,按照此前的计划,他们要相伴进入宫中,在正殿宣布新君即位。 外有强兵拱卫,内有大臣支持,这王位还不是铁打 谁也没想到中途居然出了岔子。 被缅将呵斥着,他们颤抖着身子,对此一无所知,要是知道事变的经过,也不会落到今天这副模样。 眼瞧着得不出结果,缅将们顿时大急,从大臣中间拉出一人,唧唧歪歪了几句,一刀就被砍了,本想是杀一儆百,让他们说实话,没想到对方是真不知道,吓得挤成一团,说什么也不敢再往前走了,所有人顿时没了主意,到底该攻进去,还是在外面等待,他们商量了半天也没得出结果,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耗了下去。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了马蹄飞奔的声音,轰隆作响,声如牛吼。 冷兵器时代,如果地势开阔,骑兵和步兵短兵相接,前者无疑拥有不可比拟的巨大优势,更别说他们遇到还是身经百战的明朝大西军铁骑。 最要命的是,这群“辛苦”了一整夜的缅兵根本没有丝毫防备,一夜油盐未进,体力早就耗干了。 白湘绣一马当先,挥动银枪,只见点点血花,从枪头散开,红缨抖擞,洒出一个带血的弧形,一人一骥就撕开了缅军的后阵线,后面的骑兵陆续跟上,有的顺着这道缺口一插到底,有的则向两侧奔去,在半途中又分成好几路,紧接着,骑兵依次收拢,相互串联,把还在愣神的缅兵分割成若干小块。 直到大祸临头之际,这些缅军还不清楚眼前的刀枪来自何方,刀刃插进了胸口时,才豁然发现对方是敌人,那种真真切切的疼痛感让他们恍然大惊,缅军将领叫喊着,仓促之下,忙组织人去抵抗。 怎奈天降神兵,为时已晚。 短短半刻,惨叫声已经响彻众人的耳际,倒下的无一例外都是缅兵的尸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些自以为胜利在望的缅军,又岂会料到一支喋血骑师自几十里外长途奔来,目标直指他们,对于大多数缅军士兵来说,已经没有时间细细探究了。 而在一墙之隔的缅甸王宫内,朱慈煊安排的耳目正紧紧注视这一幕。 “是白将军” “白将军的人马到了” “太好了是骁骑营真的是白将军” “......” 消息传到了朱慈煊耳朵里时,他当即下令,让人打开城门,周凛,熊逸飞,邢康,王猛各率一百五十精骑,分别从四道宫门里出去迎战,其余在登上宫墙,手持箭羽,伺机射杀。 缅军原本就溃不成军,一路后退,被压缩在宫墙四周,身后已经退无可退,没想到那“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宫门居然在此时打开了,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杀气 “遭瘟的缅甸番鬼受死吧” 周凛率领千人营的骑兵一路杀出宫去,遇人便砍,明缅两军的装束泾渭分明,也不存在敌我不分的情况,周凛更是毫无顾忌,左右捭阖,刀影纵横,虎口都被震出了口子,身上更是沾满了缅人的鲜血,瞧他那拼死模样,仿佛要把这两年来受的窝囊气撒个干干净净。 明朝军队前后夹击,缅甸军队败相已定,有的人开始向城外的方向仓皇逃窜,劫掠的金银饰物从怀中飞了出来,金灿灿的掉了一地。 运气不好的则被头顶上的飞矢射中了腰身,一个踉跄摔在地上,然后被追击的明军补上一刀,好不容易抢来的财宝,这下永远也花不出去了,眼神不甘的望着,想来也是好笑的很。 当然,没被射中也不意味着他们就此逃出生天,奔跑间,缅兵们抬头瞥了一眼,前方突然又杀来一队人马,硬生生把他们的生路彻底截断。 王有德带着人也赶到了,除了一百多人的千人营部从外,后面还跟着几百名锦衣卫亲兵,喊杀着冲进了阿瓦城。 到此,缅军所有的生路都已消失殆尽,白湘绣,朱慈煊,王有德,三队人马,来了一个大包圆。 ...... 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目睹这一幕,大明太子轻吐一口气,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直到这时,方能说他的计划挺过了最难的开头。 在外人看来,此招简直是匪夷所思,险之又险,太子是拿生命当赌注,或许,也只有朱慈煊一人知道自己并非鲁莽,而是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如不大胆行事,又怎能在死境中拼出了一个未来作为穿越客,朱慈煊最清楚不过,一年之后众人的下场,从心底里也比任何人要更焦急。 当然,急是没有用的,他要时刻保持头脑清晰,然后缓缓图之.... “殿下,三名缅将被俘,其余人活死或降。” 熊逸飞派人回报,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孤以知晓,通知众将,看好俘虏,然后清理战场。” 朱慈煊冷冷吩咐,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戡乱之主的风范。 “来人,带莽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九章 正所谓三纲五常(第一更!) 朱慈煊赶到宫外的时候,白湘绣已经驻马等候,大批大批的缅军俘虏卧在一旁,足有千人之多。 “参见太子殿下”白湘绣拱手施礼,手中的银枪还不曾搁下,战袍上也染了血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朵战地玫瑰。 “白将军免礼。”朱慈煊上前轻声说道,旋即瞥了一眼白湘绣的身后,密密麻麻全是尸体,卷了刃刀剑也散落在一旁,足见战况之惨烈,当然,绝大多数是缅兵留下的。 “殿下,末将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白湘绣偷偷打量了半天,也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的说出口。 朱慈煊却插话道:“孤知道白将军想说什么。” 白湘绣一怔,却看到太子擦身而过,盯着硝烟未落的战场,直直地出了神,“将军实在责怪孤擅自领兵入缅,置众将生死于不顾,乃是第一大罪人。” 理虽然是这个理,但白湘绣本想说的委婉一些,至少给太子和自己都留有余地,却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这么语露直白,似乎...也根本把它当回事 “殿下知道”白湘绣性子冷淡,但这时候也不得不有所顾忌。 “孤先问你”朱慈煊就道:“清廷步步紧逼,视我父子二人为板上鱼肉,吴三桂大军踏马南下,亲率十五万带甲,直扑滇南而来,小小的勐腊又能撑的了多久,白将军心里比孤更清楚,就算众将拼死护卫,吴三桂一时半会攻不下来,待粮草耗尽,兵马拼光,孤又能待得了几时好,假使这些都不是问题,孤能在滇缅偏安一隅,苟安半世,大明江山恢复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太子一连串话问下来,白湘绣竟不能回答,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迟迟未语。 如果非要说的话,说什么难道要告诉太子大明已经名存实亡,他们这些人不过是亡国余将,拼得一身本领,保得汉家余种不灭,能撑一时是一时 这是大大说不口的。 朱慈煊同样心知肚明,缓慢的摇了摇头,他接着道:“孤非惜命之人,万不会拿众将的身家性命开玩笑,缅都内乱,守备空虚,机会须臾便逝,若不趁夜攻入,拿下缅都,待缅人回过神来,众将的损失只怕会更大”这却是朱慈煊掏心窝子的话,不管明面上的惜命还是背地里的怕死,都无所谓,反正也只有一年多的活头了,与其坐以待毙,他自然要搏命一试。 攻下缅都 白湘绣听了却是大惊失色,盯着朱慈煊,脸上徐徐浮现了一抹惊骇,原本不是说好,只是逼迫缅人屈服,然后迎还圣上吗,怎么突然变成攻下缅都了细细一想,她更是心惊肉跳起来,这恐怕早就在太子的算计当中了。 他们只不过上赶着的鸭子,演了一次配角。 “幸好,白将军及时赶到,解了缅军之围,要不然孤还真有些搞不定,看来,大明有神明保佑,自会爝爝不灭。”说罢,朱慈煊扭过头来,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同时也庆幸自己留了个心眼,让沈提奇在半道等候。 太子这么一说,白湘绣更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攻下缅都可是非同小可,这岂会是一个少年的心智心里仍然有些不平顺,支支吾吾,最后道:“太子万金之躯,贵为储君,万一有个闪失....” “为了理论上的闪失,就是放弃一个绝好的机会,卿糊涂啊....” 朱慈煊却苦笑一声,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贵,到哪都成了外人碰不得的宝贝 “孤问你何谓三纲五常” 太子忽然问道,白湘绣虽然出身行伍,却也知道这个浅显的道理,楞了一下,答道:“三纲即为: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五常则是,仁、义、礼、智、信五大人伦。” “三纲做何讲”朱慈煊笑了笑,进一步问道。 白湘绣心里嘀咕,太子怎么会突然问这个,嘴上道:“孔子言:君在上,臣从之。父在上,子从之。夫在上,妻..从之...此为三纲....” “大谬” 谁道太子听后竟然大声驳斥:“孔子何做此言” 白湘绣浑身一凛,她自不是学究,只是听人口口相传,口里说的基本属于那个时代必知的礼教俗约,不会有错,然而太子.... 白湘绣缓缓抬起头来。 “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他国,国为民纲,国不正,民起攻之。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奔他乡,子为父望,子不正,大义灭亲。夫为妻纲,夫不正,妻可改从,妻为夫助,妻不贤,夫则休之。” 一大段文绉绉的话,白湘绣听也听不懂,却懵懵懂懂觉得,太子说的和自己以前听的不一样,正迷糊着,朱慈煊又道:“三纲的本意就是要告诉世人,君主固然贵为九五,受命于天,统御臣民,但与此同时,更要为天下臣民作表率,如或不然,便是昏君,民可不尊之” 这下白湘绣总算听懂了,却吓出了一声冷汗,这分明就是坐反的诛心之语,然而,就是这样的大逆不道之语,竟然出自堂堂大明太子之口,显然,这句话,超出了那个时代的理解范围,也让白湘绣不能接受。 朱慈煊也没指望当世人能突然改变固有的价值观,只是有些感叹,孔子老人家的两面之语,传了几千年,没想到被所谓的善男信女们删去了一半,以至于谣传甚广,各中原因,恐怕不言而喻。 朱慈煊幽幽道:“逃命的时候,皇帝跑在了臣子的前头,如何能当得好一国之君孤为天家储君,位及主上,这一次,要为诸将们做一个表率”这自然是在暗示永历帝当“逃跑皇帝”的事实,以及,他昨夜杀入缅都的“惊人”举动。 白湘绣再一次愣住了。 这是太子的解释吗 不管是不是,这句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也是大西军残部的共同心声,永历帝每到一个地方,还没暖热屁股,便要动身离开,以至于很长的一段时间,将士们都不清楚皇爷行驾究竟在哪直至不听众将劝告执意入缅,然后身陷囹圄之中.... 皇帝的错误,换作旁人,有谁敢宣之出口 忠君奉主本无错,难道要一味盲从跟着一起糊涂吗 太子固然“鲁莽”了些,但至少能指出一个方向,给予别人最起码的希望。 而希望...他们已经很少提起过了.... 十五岁的少年郎,心智... 可怕 “殿下将来必为一代明君” 白湘绣单膝着地,这句话由衷发自内心。 朱慈煊温声笑了笑。 明君不明君,他倒不在乎,既然是皇帝,总会犯点小糊涂,眼下,朱慈煊要做的是收拾残局,尽快站稳脚跟,当然也必须要有军队支持。 “白将军请起,巩昌王还没到,缅都的事宜要劳烦将军了” 白湘绣重重点头。 今天爆三更,早,中,晚,求推荐票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章 缅甸也有带路党(第二更!) “哒哒...” 熊逸飞拍马赶到,身后还拉着一匹马,上面捆着两个人,脸上黑一片红一片,各自的模样都凄惨之极。 “太子爷” 熊逸飞一个飞身就跃下了马,又瞧得绣姐儿在侧,干咳了几下,先说正事:“这两个是被俘的缅军将领,末将把他们捉来了,殿下瞧瞧。” 朱慈煊对这两个人并不陌生,永历帝一行人被困在阿瓦旧城时,他们就耀武扬威,平时没少刁难身边的宫女扈从,众将们恨不得生寝其肉。 两人被重重地扔在地上,手脚并捆,动弹不得,早没了先前的螃蟹样。 “两个丘八,老实点”熊逸飞喝道。 朱慈煊冷哼了一声,随即让人把莽白带来。 “莽白,你可认得他们”朱慈煊用手指指,三个人对视,竟然同时大惊,就如同活见鬼一般,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的惊骇,浑身颤抖,嘴里嘟囔着杂毛语,仿佛他们“君臣”三人应该在王宫正殿里相见,而不是此刻俱是阶下囚。 白湘绣冷眼旁观,熊逸飞却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太子爷,这些人怎么处置”熊逸飞贴前问道,他知道太子的心思,杀掉自然是不可能了。 “先关起来,分开看守,饭食什么的都要供应好,记住,不能让他们自杀。”朱慈煊没有拖泥带水,一切都在计划中,“他们可是咱们入缅的名帖,还不能有闪失” 熊逸飞赶忙带人将其看押起来,动作可谓风风火火,呼啸之间,周凛也赶到了。 “殿下”周凛下马,全身上下都是红灿灿的,看样子也是痛快了。 “南边基本安定了,缅人桀骜,臣没有留活口,中途倒是发现了一群受挟的长者,看样子是东吁国的大臣。” “哦大臣” 朱慈煊正要找他们。 “带路” “是” ....... 周凛带着朱慈煊赶到王宫正南侧,那是进宫的主道,宫门一侧,挤着一群头戴冠冕的长者,都被看管了起来,虽然衣冠楚楚,个个贵族打扮,却掩不住溢满浑身的落魄感。 朱慈煊骑在马上,观望了一圈,在他们眼中,自己或许就是那打进京城的八旗军,害怕的紧,混不知自己的命运将向何方。 “周凛,军中可有通译”朱慈煊问道,没有翻译协助,交流起来太困难了。 “方才问过白将军,骁骑营中没有随军通译,只有白大帅那里才有几名通缅话的牙军。” “这可难办了,没有通译,即便知晓这些人的身份也无法交流。”朱慈煊面色微沉,嘟囔了一句,看来只有等到白文选率大军赶到了,不过,那样又会耽搁一两日,于大事恐怕不妙。 谁知他这两人一问一答,那帮缅人大臣堆里,忽然有一人站了出来。 “上师可是明朝皇帝遣来”这话虽然不流利,却是地地道道的汉话。 那人四五十岁,样貌干瘦,眼睛不大,嘴角还留着两撮八字胡,如此体态,直教人忍俊不禁。 “会说汉话叫来”朱慈煊冲守备士兵挥了挥手。 “我乃东吁臣子,叫做戒赤乌。” 那冒头的人被押到朱慈煊面前,还没等问,他便自报身份。 朱慈煊顿时觉得有意思,细问之下才知道此人是东吁国的交通使,类似于中原的礼部侍郎或者后后世的外交部官员,专门负责往中原运送贡品,兼具联络只能,年轻的时候还到过北直隶,后来中原大乱,朝贡体系也就断绝了,他也再没踏入半步,不过,倒是晓得天朝的衣冠服饰,所以才壮着胆子问是否是明朝皇帝派来的。 见朱慈煊等人带着兵马,他口中遂称呼为上师。 “这些都是东吁国的大臣”朱慈煊问。 这人的回答极为浮夸:“上师说的极对极对,我只想跪在地上称赞上师,久久不能起来,上师且看,那个是东吁的大僚长,那个是内藏使,还有那个是廷内使....” 这位名叫戒赤乌的东吁大臣,为人倒是十分“热情”,一言一行,都极为谄媚,更像是讨朱慈煊的欢心,一下子把所有人的底细都抖了个底朝天,不过汉话说实在不到家,朱慈煊听了一阵想笑。 看来缅甸也有带路党。 “你给那些人传达我的话。”朱慈煊指了指那些东吁大臣,对戒赤乌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明朝大皇帝派来的,昨夜缅都内乱,王弟莽白图谋不轨,已经率兵杀入了宫内,企图谋朝篡位,你们的缅王莽达密信我大皇帝陛下,请求大皇帝派军入城,助他平叛,大皇帝念在两国邦交已久,所以力排众议,派遣太子等人率领数万精兵入城,眼下,莽白已经抓到了,就关在军中。” “数万精兵莽白” 一听这话,对方顿时吓了一跳,叽里咕噜说了一句缅语,不过,仅仅片刻,脸上又堆上了喜色,连声道:“好好好” 朱慈煊这么一胡编乱造,那些东吁大臣自然蒙在鼓里,接二连三地炸了锅,朱慈煊趁热打铁,对他们说道:“你们不要害怕,我们只是来帮助你们国王平叛的,如今贼首已经抓获,你们的缅王却失踪了,想必是被那乱臣贼子抓了去,审讯需要一些时日,然而,国不可一日无主,百姓惶恐不安,流匪层出不穷,对东吁并无好处,至此危难之际,本太子只好越俎代庖了,待找到你们的缅王,大军即刻出城,政权有你们的王国自理。” 朱慈煊的话被一字不漏的传达下去,那些东吁大臣几乎傻了眼,愈加议论纷纷起来,都道明朝气数已尽,皇帝都逃到东吁避难了,怎么会突然天将雄狮心里一惊一乍,思来想去,又觉得疑虑重重,但放眼望去,摆在面前的却是真真切切的明朝军队 而且,刚才的战斗也看见了,明朝军队展现了碾压般的实力,叛军几乎是砍瓜切菜般倒下,眼见为实还能作假这下更不容有他了。 到了这时,他们更是懊悔不已,先前对明朝皇帝的不加礼遇,是捅了多大的漏子啊 多亏中原大皇帝开恩,助他们平叛,要是莽白当政,他们这些前朝遗臣指不定哪天就身首异处了,古往今来,这样的事还少吗 朱慈煊自是脸不红心不跳,一肚子的笑都活活憋着。 “上师你看,都转译好了。”戒赤乌又凑了上来,心道这根粗腿算是抱对了。 朱慈煊就道:“办得好,若是找到了缅王,我定要为你美言一番,不过,眼下余波未平,正好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你可愿帮我这个忙” 听完“上师”的话,戒赤乌心里乐开了花,忙道:“上师尽管吩咐” 对方着了道,朱慈煊也不吝微笑:“你贴出安民告示,就说莽白图谋篡逆,明朝大皇帝派遣天师平乱,现在内乱已平,请百姓们各安其份,不必惊慌,还有,你再告诉他们,明日午时,到王宫大门的正前方来,依次领取被劫的财物。” 戒赤乌想了一会儿,模模糊糊算是听明白了,连忙点着头,嘴里不断说着“上师”真是东吁的恩人,救百姓于水火,明朝大皇帝万岁无边云云的恭维话,看样子真把朱慈煊当成了救世主。 朱慈煊自然顺水推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速办,办好了有重奖。 “上师稍等” 戒赤乌并没有立即行动,而是朝朱慈煊靠了靠,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后,突然小声说道:“大僚长和内藏使于叛军相互勾结,上师不杀他们,百姓恐怕难安。” “哦” 朱慈煊眯眼一笑,自是不答。 还有一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一章 收拾残局(第三更!) 没想到此人样貌不堪,一张口却是如此血淋淋的话。 朱慈煊脑子一转,自然明白了,这个戒赤乌是想借自己的手,铲除异己,把缅甸王庭最有分量的两个大臣除掉。 眼下缅王生死未卜,自己可以说是目前唯一可以控制缅都局面的人,说是一手遮天也不为过,戒赤乌如此巴结,无非是想博取朱慈煊的好感,为他自己谋私利,除去二人后,他这个交通使官进一大步,即便日后缅王复位,他也可以把这个责任推给朱慈煊,从而坐收渔翁之利,真是打得好算盘 “此二人与莽白勾结” 朱慈煊故意退后一步,拿出了颐指气使的纨绔气,语气颇有些冷淡的问道。 “不敢欺瞒上师,这两人罪恶极大,私通莽白篡位,其他大臣也看见了,心里也是痛恨,上师可以发问,一问便知。”戒赤乌一脸慷慨的说道,操着跛脚的汉话声色并茂,好像自己才是东吁的不二忠臣。 朱慈煊的脸色微沉,发问问谁能听懂吗戒赤乌恐怕也知道,语言不通,自己是唯一的沟通渠道,对方还用得着自己,因此狮子大张口,朱慈煊心中虽是不悦,脸上自不会说,的确,眼下还有很多地方用的这个戒赤乌。 “本太子率领的客军,只是为了帮助你们国王平息叛乱,至于二人是否有罪,由缅王来定夺,本太子岂可大开杀伐”朱慈煊不咸不淡的说道,把皮球踢给了那位早已亡命九天的莽达,言下之意便是让他老实点,认清自己的身份,盛的在耳旁叨叨。 戒赤乌没讨到趣儿,也不发怒,转而笑着赞道:“上师说的极是极是”眼角眉梢挑来挑去,活脱脱一副缅奸的模样。 “戒大臣,安民告示的事...你速速办吧。”朱慈煊皱着眉头催促道。 戒赤乌这次没再废话,转身就去办了,朱慈煊派了几个人从旁协助,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遣走了此人,并不意味着朱慈煊能松一口气了,缅都的局势还不稳定,甚至可以说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特别是昨晚城内的缅军兵勇劫掠民财,掳掠,闹得阿瓦城的百姓人心惶惶,至今余波仍未平歇,有的人吓得闭门不出,有的则收拾物品准备逃出了城去,恐怖的气氛还残存在阿瓦上空。 这也是为什么朱慈煊迫不及待地让戒赤乌布下安民告示,并把自己“伪装”成仁义之师,就是为了给所有人传达一个信息:大明军队是义军,是来帮助缅王平叛的,眼下叛军已经除掉,你们可以安居乐业。做好了这一条,其他的才不至于成空中楼阁。 当然,效果有多显著朱慈煊也不得而知,但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当前的紧张局势,消除潜在的麻烦,从而分散民族间的矛盾,说到底他们是一支异族武装,民心虽不向背,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当然,仅仅依靠一张安民告示还是远远不够,除了必要的安抚,还须武力震慑,有道是恩威并施,才能驭民有术,朱慈煊唤来了锦衣千户王猛,邢康,让他们各带五百精骑,沿街巡逻,日夜不得停,除了张贴安民告示外,还要手执刀刃,全副武装,依次警告那些心怀不轨的乱民。 骁骑营和千人营剩下的士兵,则负责搬运尸体,清理街道。明日下午,在王宫正前的空地上,会有专门的士兵分发劫掠的财物,到时候,缅都的百姓一涌而来,又是一次不小考验,为此,朱慈煊给所有明朝士兵下达了命令,凡驻守在阿瓦城的明军,务必严于律己,不能滋扰百姓,不得克扣民财,不得作奸犯科,违令者,斩 一个“斩”字,可见太子的决心,小不忍则乱大谋,朱慈煊自当以李自成为戒,当然,若是遇见了寻衅挑事的乱民,朱慈煊也赋予明军极大的权限,可以就地格杀。 “谨遵殿下口谕” 王猛,邢康低头应是,早就把太子刚才的嘱咐记的滚瓜烂熟了,他们跟着朱慈煊一路北上,自然清楚太子的脾气秉性,别看年岁不大,手腕却是狠绝果断,眼里更是揉不得半粒沙子,即便是亲兵近侍,做错了事,也是要挨板子的。 二人如履薄冰的退下,朱慈煊把注意力缓缓转向了那群东吁大臣。 上层建筑和底层基石,两者缺一不可,要在缅甸站稳脚跟,这些人起到关键作用。 “周凛”朱慈煊又唤来了周凛,这件事也只有他来做。 “太子吩咐” 朱慈煊指着那些人说道:“在宫中找一处殿阁,派兵把那些人看起来,再安排一些宫女近侍服侍,只要他们老实待着,所有事都允了他们。” 由于语言隔阂的问题,朱慈煊不可能立马找他们问话,只有等通译到了,才能进一步的接触,不过,在此之前,务必要将这些东吁上层建筑的中坚,牢牢置于自己的控制下。 周凛自然毫无疑义,点头执行。 然而,当他转身上马之时,又听见太子从背后把他叫住,“记住,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些东吁大臣的藏身之处,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除此之外,概莫能知。” 周凛那宽厚的脸庞轻微一颤,刹那之后,便恢复了原状,自是电光火石间明白了太子的意思,语意坚定,抱拳喊道:“是,殿下” “去吧” 朱慈煊摆了摆手,在他的心里,早就把周凛当成了嫡系亲信,纯粹是对个人的忠诚,即便是他的王大伴,也有所不及,朱慈煊不知道,当初在滇缅边境,他亲手倒掉的那一口水,俘获了多少人心 上怜下,下岂不从之 ...... 黄昏落日,飞鸟盘旋,呜咽之声悬于天际,喧嚣的阿瓦城,终于缓缓迎来了寂静。 天色昏昏将沉之时,一座靠近缅宫正殿的楼阁被清扫了出来,临时做为朱慈煊的安寝之地,上下一下两层,昨夜没有沾染血腥,看上去倒是清幽雅致,四周都有锦衣亲兵日夜看守,不让任何缅人靠近。 “主子主子” 朱慈煊正在房中,听着白湘绣等人的汇报,却见到一道身影忽然哭喊着跑了进来。 到近处,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失声痛哭,眼泪直流,也不瞧得附近有没有旁人,口中喊着“主子,主子”,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自然是东宫大监王有德。 “白将军你先下去吧。” 朱慈煊挥了挥手,白湘绣谨身告退,他亲自去搀扶王有德起来,却见到他一大把年纪了,两鬓斑白,瘫倒在地,哭得仿佛泪人一样,鼻涕沿着绯红青袍往下流。 “老奴还以为见不到殿下了...”一句话没说完,就扑在了朱慈煊脚上大声彻哭,瞧得朱慈煊也眼角泛红。 “王伴伴哪儿的话,孤不是好好的吗”朱慈煊委实笑不出来。 “呸呸,老奴不该说这不吉利的话。”王有德急忙起身,伸手扇了自己几巴掌,十足用力,这一刻仿佛身份颠倒,对方倒很像一个孩子。 “王伴伴放心,缅人还没胆子杀孤。”朱慈煊道。 “太子殿下切不可说这等话”王有德吓了一跳,忙着上前以指封唇。 “哈哈,孤都是学王伴伴的”朱慈煊大笑一声,把王有德搀到座位上,后者想了想,也破涕为笑。 “见到父皇了”朱慈煊给王有德倒了一杯水压压惊,后者顿时诚惶诚恐。 “皇爷惦记着太子殿下,这才叫老奴带着人马奔阿瓦城来,真是盼星星盼月亮都见到太子,恨不得亲自来。”王有德自然把不该说的省略了。 朱慈煊倒是平淡,问道:“父皇现在可好” “都好” “既然父皇一切都好,那我就放心了,王伴伴你回去一趟,就说....”朱慈煊顿了一下,嘿嘿笑道:“请父皇稍安勿躁,儿臣过几天再去渡河面圣。” “过几天”王有德着实吃了一惊。 朱慈煊急忙又道:“缅都刚遭血光,城中百厉丛生,东吁为天朝藩属,又是陛下的寄居之地,自然不能放任不管,儿臣只好代父皇镇守阿瓦,涤荡群枭,所以,暂时..脱不开身。” 王有德更是吃了一惊,前面放跑了太子已是大罪,这要是回去...那还不被活剐了 “王伴伴,你去办吧。” 朱慈煊摆了一个不欲再谈的表情,王伴伴清楚,这事又没得商量了,顿时,脸色哭丧了下来,可怎么跟皇爷说啊.... ...... 同样是明军把守的另一座楼阁,里面却是迥然不同的别幅场景。 房中雾气氤氲,中央有一木盆,瓣瓣花萼,浮于水上,香气扑鼻,暗影流光,直教人闻之欲醉。 七八双手正帮盆中的贵人擦洗着身子,她们都是宫中的老妪,为东吁王室服侍了半辈子,俊魅的宫娥嫔妃什么没见过,但盯着眼前这牛乳一般的身子,即便上了岁数,也觉得心砰砰直跳,心里暗赞不已。 明白她身份的人,熟知情况,更多地却是一声叹息。 不管她们怎么想,盆中人都视若无睹,仿佛十万大山压在心中,眼眶呆呆无神,再用力的揉搓,似乎也撩不动她的内心。 良久,一滴眼泪自瞳中淌出,在下颌上悬了半天,怕是流不动了... 兄弟姐妹们,来一荐票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二章 余威震于殊俗 一入夜,街道上就清冷一空,除了明朝军队的巡逻兵马,远近看不到半个人影,家家户户都黑着灯,大门紧闭,听不见半点声响,偶尔的人影走动,都是趁没有人的时候悄然进行,浑身战战兢兢,也难怪,经历了整整一天的血腥内乱,阿瓦城内的七八万百姓,无不人人自危,唯恐屠刀伸向自己的胸口,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能指望他们从噩梦中迅速恢复过来,不过,强有力的军事管制还是让缅都失控的秩序暂时安稳了下来。 在此过程中,安民告示发挥了很大的作用,缅奸头子戒赤乌也“功不可没”,作为地地道道的东吁官员,他比朱慈煊更清楚东吁国民的性格和要害,严格意义上,十七世纪的东吁国还算不上一个中央集权国度,权力结构介于领主制和君主专权制之间,政治制度里还保留着某些看起来很原始的官位设置,诸如千夫长,百夫长等,他们在阿瓦城中有各自的“食邑”,负责食邑内臣民的治安和税收,属于小型的“宗主”,效命于“共主”缅王,这种军政不分,文武不分的情况在东南亚诸国中广泛存在,归根结底是因为它们的汉化程度不高,远远比不上朝鲜,安南,琉球这些天朝近藩。 生于斯,长于斯,戒赤乌自然清楚地很,仗着有明朝军队的支持,他更是狐假虎威起来,把安民告示直接塞进了这些“小宗主”的手里,勒令他们必须向下辖的民众传达清楚,告示上面的内容,并且保证“食邑”内部的安宁,这也等于在威胁他们:不要乱搞事情。 就这样,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阿瓦城内的百姓很快就了解了当前情况,叛乱已经被平歇,贼首也已经被逮捕,现在掌控局面的是天朝的太子。 天朝太子 乍一听,还真是难以接受,前一阵子不是还说天朝已经被北方的“蛮族骑兵”灭掉了吗,连皇帝都逃到了东吁避难,怎么一下子又把阿瓦的叛军消灭了,还派了浩浩荡荡的大军,以及统兵而来的太子,这一从天而降的消息,着实令他们匪夷所思, 苦思无果,他们只能在心里惊叹一声,上国到底是上国,果然不是他们这些蕞尔小邦能比的,天朝的底蕴“广大无边”,在他们面前,东吁人就是二等公民,甚至是三等,四等。 见到这些人被蒙在了鼓里,戒赤乌自然高兴坏了,忙去找朱慈煊邀功请赏去。 “上师,全城的百姓都在称赞天朝军队的丰功伟业,欢迎上师助东吁人平定叛乱。” 这种赤裸裸的谄媚话,朱慈煊自然不会尽信,他还有别的消息渠道,早一刻钟,就有人来向他汇报了,阿瓦城的秩序确实比白天好了很多,戒赤乌没有说假话。 “戒大臣,你办得好,本太子说过要奖赏你。”朱慈煊笑了笑,盯着戒赤乌,喃喃自语““奖赏些什么好呢” 戒赤乌也在看着朱慈煊,眼睛巴巴地亮着。 “这样吧,你来当阿瓦城的城守,城内的大事小事,都由你来全权负责,除了本太子外,别人的命令你可以一概不听。” 这是实实在在的笼络了,朱慈煊说话时虽然笑眯眯,一脸和蔼可亲样,但眼睛却在无时无刻不打量着戒赤乌一举一动,心里同样没有放松警惕,要在东吁站稳脚跟,他确实需要任命一些东吁本土的官员,当然其作用也仅仅是提线木偶,消除由此产生的民族矛盾,如果此人可用,倒不失为一个好的突破口,不过,朱慈煊也清楚自己的底线,说完之后,紧接着脸色忽然冷了下来,“戒大臣,你的责任可是重大,要是做的稍有疏忽,百姓骂的可就是本太子,所以,若是出了岔子....” “绝不会让上师失望”戒赤乌自然晓得什么意思,眼珠一转忙跪在地上。 “不是让我失望,是不要负了你们的国王陛下。”说到这,朱慈煊大笑一声,颇有玄机的说道:“不过,我相信戒大臣一定能干好,无论缅王在与不在,归根到底,不让缅王失望也就是不让本太子失望。” 戒赤乌愣了一愣,然后赶忙叩头,自然是晓得了明朝太子的双关之语。 “起来说话”朱慈煊示意戒赤乌落座,然后命人给他端上了茶水,这个动作自然意义非凡,戒赤乌脸上诚惶诚恐,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戒大臣觉得东吁最有分量的是谁” “自然是上师” 朱慈煊一怔,然后哑然失笑:“孤说的是大臣当中” “哦哦..”戒赤乌略微尴尬,挠了挠头,遂一板一眼的说道:“上师有所不知,国王之下有三大臣,分别是大僚长,内藏使和邸位将军,地位非同小可,分别主政事,主财事,主军事,大僚长阿克木出身缅族上层大族,族中为官者甚多,光千夫长就有十几人,遍布东吁的各个城池,势力极大。内藏使是先王后之弟,掌东吁国库二十余年,其大妻是缅族另一大族且巴氏的闭门千金,势力同样不弱,再有,邸位将军胡陀雅,是缅王最信任的大臣,掌管北部的大军也有十几年了,娶得是缅北阿察氏的小女儿,生有四个儿子,也都在军中.....” 戒赤乌说的很详细,朱慈煊不时微微点头,这些人的背景乍一听起来,有点像魏晋南北朝的门阀大户,或者高门外戚等等,彼此的关系又是错综复杂,令他微微有些感慨,看来血缘关系到底还是维系政权的有力纽带,到哪都是一样啊。 “上师,大僚长和内藏使实力雄厚,一直把控朝政,且于莽白暗中勾结,意图谋反,上师要先除掉....”戒赤乌继续说道,后面基本就是老话重提了。” 朱慈煊没理他,心中好好思索了一番,然后问了一个别的问题:“邸位将军现在在哪” “听那些缅将说,宫变当晚已被诛杀” 戒赤乌老实耳朵回答,朱慈煊点点头,也难怪,邸位将军是莽达的亲信大臣,夺取东吁王权,莽白怎么可能放过他 “这么说东吁的主力部队群龙无首” “大致如此,不过,军中还有几位堪位将军。”戒赤乌答。 “都在何处”朱慈煊问道。 “缅北三位,缅南两位。” “戒大臣细细说来”朱慈煊自然不能放过这一重要的人事安排。 戒赤乌却道:“几位将军的底细,下官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这些人都出身自东吁的大族,有的还是大僚长和内藏使的亲信。”为官为将者出身大族,这几乎是东吁约定成俗的规矩,就和中国古代一样,世家大族把控晋升的道路,普通人是万万没有法子改变自身命运。 戒赤乌似乎也轻叹了一声。 “缅军有多少兵马” 戒赤乌答道:“大约十五六万”他说的和朱慈煊心里所想相差不多,东吁缅甸是南洋诸藩中实力较为雄厚的一个,仅次于东边的暹罗国,有十几万兵马,其中常备军大概有五万,剩下的那些就是临时征召的二等兵,忙时务农,如遇战事,则必须征召上阵。 比之中原要落后个几百年。 “国无君主,军队易乱,本太子不得不为东吁百姓考虑啊。” 朱慈煊最后打了一个圆场。 “找到缅王才是当务之急,本太子已经调令军队阖宫搜索了,相信你们的国王有神明庇佑,定然无事。”话一顿,朱慈煊又道:“不过,万事都有例外,一旦缅王行遭不测,本太子不得不另作打算。” 这话是赤果果的试探了,朱慈煊盯着戒赤乌,好一会儿,才一字一顿的道。 “谁可当东吁新主” 早点发,接着码下一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三章 缅甸公主 声音传来,戒赤乌顿时颤颤巍巍,憋到最后只得反问一句。 “上师的意思是” “戒大臣,你现在是东吁的城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太子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朱慈煊“善意”的提醒一句,戒赤乌越发身子骨颤抖。 “都下去吧” 正左右为难着,耳畔再次传来了上师的命令,房内的侍从快步离开,合上房门,房间顿时和外界隔绝了起来,戒赤乌心里霎时变的空落落的,隐隐发觉有大事发生。 什么大事呢自然是天大的事,细汗自戒赤乌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孤的问题有这么难回答” 朱慈煊的目光骤然紧逼,看的戒赤乌头也不敢抬,没想到在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面前,他这年近半百之人竟然如此慌乱,可不是么,有哪个人小小年纪,就敢率领大军攻入,杀得几千叛军片甲不留 仅仅这份魄力,便让戒赤乌畏惧。 “自然是服众者当王” 戒赤乌不愧为圆滑老手,知道这问题暗含玄机,特别是还不知道缅王是死是活的当口,无论他选择站那一边,都有可能为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只好这么模棱两可的答道。 那谁又是服众者,朱慈煊本可以继续问下来,但想想还是算了,说下去恐怕也问不出什么结果,其实,他已经得到了答案,戒赤乌是东吁人,而且是聪明人,不可能一下子和朱慈煊站在一边,他也在望风观望。 “按照中原的规矩,皆是父死子继,不知你们东吁是不是这样” 戒赤乌点头,道:“父死子继,而后才是兄终弟及。” “那缅王可有子嗣” “缅王九子一女” “这就好办了”朱慈煊笑了笑:“既然是这样,那就选一位王子,从长及幼排下去,谁最大就由他当新缅王。” 朱慈煊把问题简单化了,戒赤乌却道:“昨夜三位分府的年长王子已被叛军诛杀,其他的几个都留在宫内,不知道是否幸存” “都在宫内”朱慈煊嘀咕了一声,面色难堪下来:“这倒难办了,本太子昨夜入宫时,搜索宫廷大半宿,似乎没找到几位王子的踪影” 这是的的确确的实话,按照朱慈煊原先的打算,是要扶植一个小王子当傀儡代理人,为此他昨天特地让熊逸飞彻查后宫,但结果却是不容乐观,只找到了几具像样的尸身,估摸着几个王子都还年幼,极有可能被一网打尽了,想想也是,莽白已经弑杀了莽达,自然不可能留下他的子嗣,不过,后宫面积不小,再加上兵荒马乱,或许有幸存的藏在哪里也不一定,但可能性却是微乎其微。 这可就让朱慈煊难办了,如果莽达的血脉真屠戮殆尽,他就不得不再找另外的人扶为新主,最有可能是在缅王的近枝宗亲中选择,至于是否有合适的,这就不在朱慈煊的控制之内了。 九个侄儿都被残杀,这个莽白还真是心狠手辣。 脑子正是一团浆糊,朱慈煊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说缅王还有一个公主” 戒赤乌一愣,旋即道:“是有一位公主,今年似乎才十三四岁。” 十三四岁朱慈煊眯着眼想了想,这和他之前遇到的神秘番女越发的贴切。 “你可认得” “祭祀王陵的时候见过一次,不过,当时看的不是很真切,模模糊糊记得。”戒赤乌听得迷迷糊糊,明朝太子为什么要问这个。 “见过就好”朱慈煊顿时拍下拍手,站起身来,略带兴奋的说道:“你既会缅语,又通汉话,随我来,帮我识一个人。” 戒赤乌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到上师已经离了席,等也不等他就擦身而过。 朱慈煊出了房门,一路向旁边的那个殿阁走去,早些时候,他就把那个神秘番女带了过来,安置在里面,并派了十几个缅宫的老嬷嬷替她洗漱换衣,要不然浑身脏兮兮的实在没办法见人。 “见过太子殿下” 殿阁四周,自然是尽忠职守的锦衣亲兵。 见太子要进去,他们抢先一步登上了台阶,打开房门,然后恭敬地候在两边。 朱慈煊刚要踏过门槛,几个老嬷嬷同时扑了出来,死死地挡住房门,嘴里咿呀不止的叫着缅甸语,说什么也不要人进入。 “混账” 几个侍卫上前一步,一巴掌扇在对方脸上,剩下的蹭蹭拔出刀来,拳脚并施,将她们打翻在地。 突如其来的一幕,委实吓人,不光朱慈煊,连身后的戒赤乌也吓了一跳。 见那几个老嬷嬷不再动弹,侍卫们得意洋洋的走上前去,恭声道:“殿下没吓着吧,这些个缅蛮老妪就是不知礼数,这一顿算是轻的。” 朱慈煊就皱起了眉头:“孤三令五申,不得缅都的滋扰百姓,你都忘了吗” 被殿下呵斥,那些侍卫顿时萎靡了下来,半天后才小声嚅嗫:“属下是为主子分忧...” 一句为“主子分忧”,却让朱慈煊哭笑不得了,倒不是他存心锱铢必较,实在是因为现在是非常时期,局势不稳,万不能激起两国矛盾,当然,朱慈煊也晓得侍卫们是好心办坏事,也不再责罚了。 “下次勿再犯,都下去吧。” 朱慈煊扬了扬手,侍卫们悻悻退下,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插曲。 “上师果然是仁爱之人,东吁百姓,无不感谢上师....” 这等修辞拙劣的马匹话实在听厌了,朱慈煊也懒得搭理,二人先后进入房内。 不得不说,少了那些叽里咕噜的缅语,耳根却是清净了不少,朱慈煊张望了一眼,四下没有见到人,也就不多费口舌了,挨个房间的找去。 找来找去,整个一层竟然没有人影,再联想到刚才那些侍女拼死拦门,不让朱慈煊等人进入,莫非是为了掩护她逃走了 一想到这,朱慈煊顿时觉得自己大意了,急忙奔向了二楼,还没走到便闻到一股芳馨扑面而来,应该是缅地独有的花卉绮香,惹得人神魂颠倒,香醇欲醉。 二楼的正当处有一片珠翠帘子,隔绝了视线,朱慈煊气喘吁吁的跑来,抬头望去,却发现一道隐约的人影正在帘子那头,似乎还有水渍洒下的声音。 朱慈煊急在头上,顾不得其他,一把撩开帘子,朝那望去,却是猛然一怔。 澡盆里水面晃荡,里面空无一物,水渍淅淅沥沥洒了一地,印出了几只脚丫来,一直向里延伸,直到了房屋一角.... 那里正缩着一个颤抖的身影,浑身是水,一袭轻纱裹在身上,皆被湿了个透彻,隐约可见那姣好袭人的曼妙曲线,盯着冒失而来的朱慈煊,少女紧扣着手中唯一的遮掩物,对冒犯之人,怒目而视。 “科支,罗那耶西不要过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四章 其上昏昏 香风迤逦,粉面拂光,朱慈煊乍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亿万个细胞都在微微颤抖,呼吸也变的愈发不均匀起来,那湿漉漉的轻纱,几乎毫无用处,连同着下面的绝妙胴体,就这么一同暴漏在朱慈煊的目光下,白肌胜雪,当真是我见犹怜,两只藕臂似有吸睛之效,袖长的玉颈上端更是连接着一张俏美无双的脸蛋,落雪莹莹,曼妙众生,脸上像是贴满了白瓷片,不见一丝瑕疵。 朱慈煊呆呆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早就把对方脸上火辣辣的愠色忽略的干干净净。 谁还会在乎那个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朱慈煊便恪守禁欲守身的原则,以复国大计为头等大事,现实情况也确实如此,除了宫里的嫔妃婢女,平时也难见女色,然而今日却第一次有种惊艳刺眼的感觉,再加上对方这番窘迫姿态,身上几乎不着丝缕,这给人的视觉冲击力简直爆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不知比银屏荧幕上的那些搔首弄姿的明星装扮要风情高上几重 朱慈煊自不是柳下挥,而是两世为人的穿越客,心理生理都健全的很,登时,小腹深处生出一股邪热来。 “不要...过来” 朱慈煊喉头滚动了几下,却听见了对方口中含糊不清的汉话,耳之所闻,目之所触,猛然打了个激灵。 这是什么...情况 朱慈煊脑子里混混沌沌起来,说到底他还是一个理智至上的人,不可能任由下半身支配大脑,瞧对方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不用想就知道在防范什么,准是把自己当成可蓄意轻薄他人的“登徒子”,也是,朱慈煊现在这幅样子哪有半点“正人君子”的端倪,活脱脱一个.... “咳咳”朱慈煊干咳了几声,嘴里打绊地说道:“孤...无意冒犯....”这话委实说的自己也心虚。 再留在这就是纵容人“犯罪”了,朱慈煊转身就欲走,两步过后,又猛然停住了脚步,后背对着她,嘴巴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你...穿好衣物,待会儿孤再上来,有些事要问你。”说完便大步跑下了楼,迎面撞上的戒赤乌,也被他一把拉走。 看见不速之客走了,少女终于松了口气,绷紧的皮肤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她悄悄看了一眼身下藏着的匕首,摇摇头,似乎也在庆幸着什么。 ...... 经历了刚才那一幕,朱慈煊多少有些尴尬,只好老老实实坐在一楼等待,不一会儿,耳旁传来了一阵“哒哒”的脚步声,那名神秘的缅甸少女,自楼上了走下来,她身着特有的东吁服饰,虽然质地普通,没有什么华美佩饰,却更显得清新脱俗。 那几个缅宫嬷嬷赶忙迎了上去,搀扶她坐下,严严实实地围了一圈,问这问那,最后目光都对准了朱慈煊,惹的他又是一阵心虚不已。 朱慈煊朝戒赤乌使了一个眼色,后者随即打量过去。 戒赤乌瞅了半天,然后惊恐着说了一句缅语,半天后,对方回了一句,戒赤乌的脸色更加的震惊起来。 “上师,确实是公主。”缓了半天,戒赤乌沉声道。 “果然....” 得到确认的朱慈煊反而不觉得惊讶了,此前看周围人的举动,他也能大概猜出女孩的身份不低,再加上了她能够指认出莽白,也就意味着两人此前曾经见过,所以,不是嫔妃就是缅王的子嗣,嫔妃的话年龄小了一点,算来算去也只能是后者了。 “上师,公主问老宫相在哪儿”戒赤乌忽然说道。 “老宫相”朱慈煊疑道:“什么老宫相” 戒赤乌问了问东吁公主,然而向朱慈煊转达道:“就是被你们捉住的那位老者。” 朱慈煊想起来了,老者应该是那个老阉人吧,明白后便叫人回道:“他没有死,被很好的照顾起来了,等问话结束后,你可以随时见他。” 戒赤乌替两人翻译。 朱慈煊看对方轻轻点了点头,嘴里说了什么,片刻后,戒赤乌回道:“谢谢” 闻言,朱慈煊也点了点头,然后微笑道:“孤看的出他是一位忠仆,你们的关系应该很好,放心,我们不会滥杀无辜,仅仅是帮助你的父王平定叛乱。” 既然确认了身份,朱慈煊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起身就要离开。 刚没走几步,一个身影从背后突然奔来,一把捉住了朱慈煊衣角,用不大流利的汉话问道:“告诉..我,父王在哪还有...哥哥。” 朱慈煊转过身来,凝视了一眼这位东吁公主,霎时间,觉得眸子真像桃树上凝出的琥珀。 “还不清楚,孤也在查。” 朱慈煊离开了。 东吁公主失落落的呆在地上。 ...... 这一宿睡得很安稳,随着晨曦到来,朱慈煊度过了最紧张的一天一夜,缅都的局势已经趋于稳定,没有爆发什么大的骚乱,这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清晨时分,王有德匆忙渡过了河,向阿瓦旧城的永历帝复命。 “皇爷,太子现在在缅都王宫,老奴费了天大的力气,也实在叫不回来他。”说完开始磕头,脑袋“梆梆梆”作响。 永历帝等待了一夜,也没等来他日思夜想的皇儿,见仍然只有王有德一人回来,心里勃然大怒,正欲发作,却听见了底下自此传来的声音。 这自是王有德解释:“前夜缅都内乱,太子率兵攻入了王宫,现在已经占据了阿瓦。” 占了阿瓦 闻声,永历帝大感惊诧,身后李国泰也疑惑地挑了挑眉毛。 “你据实说来”永历帝喝道。 王有德只好把他的所见所闻尽数吐了出来,当然,也包括太子是如何指挥若定,调兵有方,把几千缅军打的大败。 “这真是太子所为”永历帝没有平歇,反倒再一次惊诧起来,太子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了,从小养在深闺,见不得旁人,更提不得“三尺剑”,怎还能上阵杀敌,指挥有方了 这些他是大大不信的。 一旁的李国泰心里起了算盘,就道:“恭喜皇爷,贺喜皇爷,太子可以独当一面了。” “李国泰,你也相信是太子所为”永历帝闷着声问道。 “奴婢不是相信,是一百个确信” “哦”永历帝皱起了眉头。 “皇爷日日为太子祈祷,定然感动了上苍,天主特地降下恩赐,让太子变的非同常人,说不定是天主亲自下凡了。”李国泰拍着胸脯,满脸自信的胡侃,说的就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真的是天主恩赐”永历帝一时半会还不能接受,眉头更是皱成了“川”字,但细细一想,又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太了解太子脾气了,试问一个十五岁的稚子,仅仅离开半个月,能成长能如此迅速吗,再联想到太子此前一直“魔怔”,恍恍惚惚,好似神明附体一般,莫非真的是天主锤炼大明,让太子变成非常之人似乎也只有这一种解释方法。 “看来真是天主施展了威能。” 永历帝顿时哈哈大笑,李国泰也跟着笑了起来,唯独王有德一人看的云里雾里。 “既然是天主的意思,那就让太子继续待在阿瓦吧,记得嘱咐太子早些回来。” 虽然缅都是凶险之地,但此刻永历帝却是极为放心,内心也不再那么迫切了,连天主都降下了威能,那太子定然是刀枪不入,谁敢伤的了.... “你的死罪免了,细心照顾好太子。” 王有德自然叩头谢恩,转身回了阿瓦城,待在这真觉得性命不保。 ...... 李国泰从行宫里出来,一转弯溜向了别处,他自然是要寻他的朋党,当朝第一号奸臣马吉翔。 “太子攻破了缅都” 听得李国泰一番叙述,马吉翔也吃惊不已,眼睛瞪的大大的,半天后又小声嘀咕道:“太子才十五不到,怎么..” “马本兵,现在可不是细细究因的时候。”李国泰赶忙喝住了他,道:“是太子也好,不太子也罢,都不是关键,重要的是阿瓦城已破,缅王生死不明,偌大的缅都在大明的手中。” 马吉翔听了一阵发蒙,瞧李国泰一脸喜色,片刻后,凑了过去,嘿嘿笑道:“在下愚钝,请公公明示一二。” 李国泰就道:“既然缅都已经被攻破,缅王也不再胁迫咱们,那咱们还走什么就住进那阿瓦城去,不必现在好个万倍怎么你还真想跟着李定国,回滇缅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去” 听罢这话,马吉翔捏起了胡须,眯缝着眼:“公公的意思是咱们就留在缅地,不走了” 李国泰话不多说,点到为止,马吉翔当下也就明白了。 “你明日去一趟阿瓦,探一探太子的虚实,看那缅都是否真的安宁” 李国泰吩咐完,便竞身离开,边走边道:“我去瞧瞧皇爷去,这事还需他点头。” 错别字和个别谬误是少不了的,有时间我去集中改改,多谢书友的提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五章 邀买人心 缅都,阿瓦城。 王宫正前的空地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十几条长龙依次并列,人群摩肩接踵地挤在一起,愣是把宽大的道路挤得水泄不通,看他们样子都是城内的平民,而队伍的最始点则是分发财物的明朝士兵,其身后,是叛军劫掠的金银珠宝,堆的有如小山一般高。 今天自是安民告示上写明的分发被劫财物,缅都老百姓几乎人人受益。 监督这项工作是新任城守戒赤乌,这阵子他忙得不了乐乎,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天朝的马前卒,手中有根鸡毛便当令箭使,此前,他已经放出话了,这次分发财物,连人带物,所有的东西都要登记在册,若是有人敢冒领,轻则砍手砍脚,重则全家流放烟瘴之地。 这样的恐吓委实过了头,那些平头百姓们哪敢冒着杀头的风险虚领财物,能挽回一点损失就已经深以为幸了,他们打一开始就没想到这些物品还能重归于手,更没想到下达此项命令竟然是天朝的太子,在两侧士兵的冷冷注视下,现场的秩序倒也井然有条,不时还传来一两道叫好之声,自是感谢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上国太子。 此举重在邀买人心,也不得不说却有高明之处,这点财物对明军来说不值一提,有和无都影响不大,但对这些平头百姓而言却是心头肉,说到底,真金白银,才能把人心聚拢而来。 还有谁也钱过不去么 朱慈煊站在宫墙高处,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竟是微微感概。 看来,当初果断杀入阿瓦城真是赌对了,选择的时机也恰到好处,叛军虽然土生土长的缅人,但对自己的国人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在全城老百姓眼中无异于恶魔一般,而朱慈煊他们虽然是客军,做法却截然不同,当然,这也是朱慈煊刻意而为之,但不管怎么说,两者一比,顿有天壤之别,这一进一出,必然会给当地的百姓留下不错的印象,至少,不是剥削者的面孔。 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朱慈煊最怕落得个满城排斥。 “莽白啊莽白,孤到底该恨你呢,还是该谢你呢”朱慈煊摇了摇头,轻轻叹道,前一世莽白是灭亡大明的罪魁祸首,而这一世却帮了朱慈煊大帮。 “禀报殿下,白老将军率大军赶到了,正在城外五里处。”正想着,令兵忽然来报。 “哦已经到了” 闻言,朱慈煊微微呀然,他知道白文选会在今天赶到,早二个时辰前,白湘绣就先去接应了,却没想到这么快,也是,天色不早了,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知道了” 朱慈煊轻轻颔首,带上周凛熊逸飞等人到城门口等候,旌旗蔽空,声浪震天,大地微微震动,远远的就能看见明朝的主力部队正火速赶来。 “是白老将军他们”熊逸飞兴奋的说道。 望远镜里,四匹马正朝朱慈煊奔来,打头的是白文选,白湘绣父女,其后是李嗣兴,刘震二位总兵。 “来了”朱慈煊微整衣衫,然后静静等着他们到来。 “参见太子殿下”四人到前,统一下马,郑重其事的向朱慈煊行礼。 四人依然是记忆中的熟悉模样,但他们此时此刻的心境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太子殿下亲自迎接他们,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身后的偌大城池仿佛就是战利品的象征。 李嗣兴最能感受到这股微妙的改变,短短十天不到,太子给他的惊讶一重接着一重,惊喜也一件接着一件。 “四位将军快快请起”朱慈煊忙道。 “谢殿下” 四人起身之后,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寒暄着问候下太子殿下的身体状况,有关这两天一夜的种种遭遇却一字未提,想想应该是白湘绣和他们说过了。 这倒省了朱慈煊的力气,要不然,解释起来还真是有些麻烦。 “大军车马劳顿,父亲,二位将军,请到城中叙话。”不多时,白湘绣便张口说道,白文选下令一路急行军,众人都疲惫的很。 “诸位请” 朱慈煊翻身骑上了马,众人向城内走去。 白文选一路走一路观望,当初他率领精兵和缅人血战几天几夜,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漂橹,都没有看到阿瓦城的一点影子,更别说到城里看看了,没想到短短半年不到,他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入,而且,看样子城中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好得多,并没有发生什么血腥屠城之事,这就奇了怪了,缅人蛮子不都是穷凶极恶的吗,现在怎么变得如此温顺了 走到半路,白文选仍旧呆呆不解,这时,耳畔突然传来太子殿下的询问声。 “巩昌王,军中可有通译” “哪种通译”白文选急忙回道。 “通晓汉缅两语。” 白文选一想,道:“确有几个” “那有劳巩昌王了,今晚,叫他们都叫来。”朱慈煊嘱咐道:“孤正有急用” “太子要通译做什么....” 白文选正欲发问,但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太子殿下所做的事已经越发令人猜不透了.... “待大军扎营完毕,老臣就把他们唤来。” 白文选点头应是,朱慈煊也没再说其他的,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去,很快就到了缅甸王宫,大殿里已经备好了饭菜酒茶,供他们歇息修整。 更大的惊讶还在等待着白文选等人。 宴席上,竟然还有一帮缅甸的舞女歌姬,出台演绎,这些都是老缅王留下的班底,朱慈煊临时凑来助助兴。 琴鼓作声,余音渺渺,眼前是别具特色缅甸舞蹈,个个身姿曼妙,身上的挂坠伶仃作响,这让白文选差点产生一种错觉,似乎回到了中原的京城大殿,而不是一望无际的滇缅丛林... 白文选性格本就豪迈,此刻也敞开了胸怀,索性开始豪饮,期间自然少不了推杯换盏,很快就饮高了,半醉半醒间,他恍恍惚惚抬头一看,太子已经不见了.... 傍晚时分,天色已暗了下来,通译早早到了,正在宫门外候着,早一刻钟前,朱慈煊就下了宴席,按照事前嘱咐好的,他带上了周凛和几个锦衣亲兵,一行人悄无声息向一处殿阁走去。 凌晨了,昨天的第二更送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六章 拉拢与恐吓 那里自然是东吁大臣的软禁之地,位于缅宫里比较隐蔽的一处地段,具体位置属于绝密,即便白湘绣他也没有知会。 大臣一共五十多位,几乎网罗了东吁朝堂所有重要职位,这几天里,他们都被好酒好菜招待着,除了行动受限外,其他倒没受什么委屈。 最有分量的两位东吁大臣,大僚长和内藏使,则单独关押在一座房间,外面有重兵把守,四周也有眼线,朱慈煊此行就是找他们两个。 “打开门” “是” “吱”的一声,房门开了,二人赶忙直起了身子,正襟危坐,肃容端待,以示东吁臣子的尊严和礼数。 当然,在天朝上邦面前,他们那所谓的尊严是没有用的。 朱慈煊落座,随行的通译坐在两方中间,也不管二人明不明白怎么回事,交谈正式开始。 “想必你们也知道我的身份”朱慈煊便说便命人沏上了茶,对话尽可能在轻松的氛围中展开,过度的紧张反而让两人不大适应。 朱慈煊自顾自的抿了一口香茗,也不张眼看着二人,神情自然,带着一点点洒脱,浑不像一次密谈,搁下茶杯后朱慈煊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僚长和内藏使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若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对方来历的话,恐怕也枉顾东吁前两号大臣的名号了。 “二位何不先自我介绍一番”朱慈煊盯着这两个老头子,发问道。 “鄙臣阿克木,鄙臣铁哲。”太子问话,通译自然而然的用上了“鄙”这个词。 “你是明朝大皇帝派来的”对方答完之后,又补了一句,纯粹是确认。 “孤是天朝太子。” 朱慈煊拿起茶杯,淡淡说道,隔了一会儿,对面传来了细微的惊呼声。 饶是心中已有七八分确认,天朝太子的身份还是让对面两人小小震惊了一番,特别是他看起来还是个半大的少年,和他们想象中的军队统帅差之远矣。 “前天的事想必你们也清楚,明朝大皇帝下令,让孤来帮助缅王平乱,眼下叛乱已平,罪魁祸首莽白也已被孤抓获,阖城百姓无不欢呼雀跃,不过...”说到这,朱慈煊刻意顿了一下,打量了二人一番,然后用一种稍稍冷淡的声调说道:“听说二位曾和莽白勾结...”朱慈煊点到为止。 一听这话,二人顿时拘谨了起来,拿杯子的枯手颤颤巍巍,心中似有万分苦楚说不出口,当初那可是被莽白拿着刀胁迫的啊,要不然全族上下都要被屠戮殆尽,不管他们怎么想,“勾结”莽白是铁一般的事实,说不好听一些,他们也是谋朝篡位的帮凶。 “二位大臣不必紧张,孤也是风闻言事,你们素来对缅王忠心耿耿,这满朝文武都是知道的,所以,此事必然有所蹊跷。”朱慈煊冲二人笑了笑。 闻言,大僚长和内藏使顿时松了一口气,如果事情露馅了,满门抄斩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弄不好还会牵连全族,没为奴籍,永世不得翻身,想着想着后背又贴上了一层细汗。 “当然,孤也不能纵容那些小人肆意诽谤,这样吧,待孤明日提审完莽白,相信定会还你们的清白。” 通译刚道完朱慈煊的话,“啪”的一声,大僚长手中的茶杯落在了地上,当即碎成几瓣,溅了他一身。 他慌忙着俯下身去捡拾,又是一番手忙脚乱,期间还被划破了手,脸上“吧嗒吧嗒”掉着汗,看起来狼狈之极。 “鄙臣大意,鄙臣大意,让上师见笑了。”大僚长站起身来,干笑了一声,忙用袖子去遮掩。 “来人啊,给大僚长换一杯。”朱慈煊倒不动声色,催促着下人去收拾。 新的茶杯被端上来了,阿克木却不敢再碰,受伤的手指藏在袖子里,染红了一大片,内藏使铁哲也好不到哪儿去,身子里茶座足有半米远。 气氛顿时有些微妙起来,朱慈煊却是若无其事,低头品茶,茶香什么的已经全然感受不到了,但心中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小小的试探,两人已是惊弓之鸟,局面已经打开,接下来就是趁虚而出了。 “眼下,却有一件棘手的事,要找二人大臣商量。”朱慈煊继续问道,就当刚才的事没发生。 “上师请讲”二人态度已经大大转变,仿佛命门被抓在朱慈煊手中。 “东吁国君,也就是缅王莽达,自那晚之后,竟然离奇失踪,孤派人找遍了缅甸王宫,也没有发现缅王的踪影,真是咄咄怪事。” 倏忽,朱慈煊又道:“缅王,想必是让那乱臣贼子莽白藏起来了,待明日审讯过后,大概也会水落石出,当然,若是莽白不肯招供,找到你们的国王陛下恐怕还需要好一段日子。”说到这,朱慈煊又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沉重的口水吞咽声在房间里格外响亮,过了好久,大僚长和内藏使才神色紧张的问道:“上师的意思是” 朱慈煊就道:“中原有句古话,叫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必推选一位东吁储君,暂时监国,以正人心,你们觉得谁可能当这个监国储君” 听到朱慈煊的话,二人却是大眼瞪小眼,半天没说话,要知道推选储君,对于臣子来说可是要冒极大的风险,弄好了自然功德无量,弄不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朱慈煊也不清楚他们知不知道明朝有位于少保,要是知道的话,那倒坏了,所以赶忙安抚他们,“非常时期,但说无妨,你们是东吁的元老重臣,孤自然要以你们的意见为准。” 朱慈煊好说歹说了半天,二人这才有了说话的意思。 “按照东吁的宗制,父死子继,若无子,则兄终弟及,若无弟,则选之王室,依照平辈当前,长者为先的原则以此类推,所以,缅王不在的话....应该在王子中选择一位。”内藏使开口道,大僚长说后补充,“敢问上师,王子们都还尚存吗” “孤深以为憾,当夜搜遍了缅宫,只找到了几位王子的尸体,想必都遭到莽白的毒手,算下来一共六具。”朱慈煊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二位大臣,还知道缅王有其他的王子吗” “六具”听这话,大僚长和内藏使俱是一惊,六位宫中的王子,再加上宫外分府的三位,加起来九人,如果都已经遇害的话,也就是说莽达的子嗣已被一网打尽。 “这....” “缅王九子一女,难不成...” 二人结结巴巴。 “索性,还有一位公主尚存人世。”这时候,朱慈煊插了一句话,“孤已经命人严加保护起来了,可暂时监国。” “公主监国” 二人又是一惊。 “上师有所不知,东吁历朝历代,都没有女辈为储的传统,这....” 朱慈煊却笑道:“这有何难,孤听说滇缅一带,女性充当部族首领,不是什么稀罕事。” 二人这下双双哑了火,确实如朱慈煊所言,滇缅百彝,同根共祖,某些传统与汉地不同,男性即位,也远不如中原那么严格,明清两代乃至民国时期,这里还有不少女土司,但是纵观东吁百年历史,这还是头一遭。 “事值非常,当用非常之法。”到了这一刻,朱慈煊已经完全不是商量的口吻了,甚至带有某种命令的性质,“历朝历代东吁君主都是由天朝大皇帝册封,对于南狩于此的大皇帝陛下来说,保持这一地区的稳定安宁才是最关键的事,其他的可以慢慢解决,既然缅王还留有血脉,那由她暂时监国是目前为止最有效的办法,也是大皇帝陛下希望看到的。” 朱慈煊一口一个“大皇帝陛下”,说的他自己也腰杆硬了起来,夷夏尊卑,天然有别,那可是几百年的时间沉积下来的共识,也是最强实力的体现,天朝上邦的意志要强加在了这些蕞尔小邦的头上,不能接受也得接受。 “缅王生死不明,莽白余孽犹在,东吁国已经够乱了,是该歇歇了。”朱慈煊站起身来,最后一遍说道:“公主监国,势在必行,二位大臣应该鼎力支持,莽达也好,莽白也罢,其他与之不相干的事,孤自会替你们二人处理,切记,莫让天朝大皇帝陛下失望。” 最后一句话说完,底下二人猛然抬起了头,望着朱慈煊徐徐走出房间的背影,细细咀嚼刚才的话,皆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 从秘密关押点出来,朱慈煊也深深透了一口气,在那种地方待久了,自己都差点有成为阴谋家的潜质。 正所谓阴谋家,便是一手萝卜,一手大棒,威逼利诱,恐吓再三,然后把事情办得圆圆满满。 当然,在这其中,戒赤乌功不可没,通过他,朱慈煊已经把东吁的政局摸得一清二楚。 缅王虽然一家独尊,但真正把控话语权却是那些世家贵族,很大程度上,他们的影响力可以左右东吁的政局,类似于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掌握着东吁的上层结构,只要确保他们的利益不变,缅王是谁都无所谓。 当然,没有天朝皇帝的册封,东吁国君没有合法地位,这也是朱慈煊可以掌控的手段之一。 在拥有连根拔起的自信之前,朱慈煊的打算是,笼络,威吓,合作,然后伺机除之。 “主子,咱们去哪” 周凛忽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朱慈煊的沉思,他这才发现,一行人闷着头已经不知不觉走了好远。 “去...” 一抬头,却是一处熟悉之所,这地方朱慈煊昨夜刚刚来过,还无意中撞上了一幕香艳场景。 “去瞧瞧那位缅甸公主...” 既然有了扶她当东吁女王的打算,朱慈煊就不得不厚着脸皮拜访。 更得稍晚~这章比较长,0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七章 失落的王女 小轩窗,正梳妆,少女坐在临窗的毯子上,四五个人拉扯着她的头发,一遍又一遍用梳子细密梳理,然后挽成一缕一缕的发辫,上面用金丝做扣,精心打结,这是东吁上层的贵族发髻,同样也是身份的象征,所着的服饰也是贵族打扮,上身是大红梅领察尔瓦,里面配有细绸窄坎加香囊软底,下身则是红白蓝紫四色相间的筒裙,也叫“百褶裙”,看起来五彩斑斓,脚上的秀萝靴密密麻麻贴着银叶子,小风一吹,玲玲作响,悦耳动听之余,又令人觉得极具异域风采。 在这些老嬷嬷的眼中,公主的美丽一如她的缅名起的那般德林瑞歌,意思为丝绸。 眼下“丝绸”却被“囚禁”在了殿阁里,她们也不知道公主还能保全多久,一想到昨天的事就觉得后怕万分,那位突然闯进的异族少年,估摸着是王子将领一类的,定然是觊觎公主的美貌,趁其入浴时动了邪念心思,也难怪当时她们那么如临大敌,说什么也要拼死阻拦,好在最后,公主没被玷污了清白身,这才大大舒了一口气。 一次还好,若是下一次..... 嬷嬷们叹着气,只管做好手里的活儿,别的又能怎么样呢说好听些公主是寄人篱下,说难听的便是软禁于此,而她们这些下人注定只能跟着主子的命运,随波逐流。 但愿那位异族王子还有么些“良知”。 她们这么想委实冤枉了朱慈煊,都怪当时的语言不通,再加上昨晚情况又混乱,没及时弄清楚情况,这才摆出了一道乌龙阵,不过,知晓对方身份后,朱慈煊还是将功补过,短短半天不到,殿阁里已经变了模样,扑上软厚的绒毛地毯,四周也多了些摆设,整体水平上了几个档次,前后又添了十几个人服侍,朱慈煊还特意嘱咐把守的锦衣亲兵,对公主和身边的扈从,务必要客客气气的。 即便如此,朱慈煊再来的时候,那些嬷嬷们仍然前前后后把公主包围起来,密不透风,生怕对方再起什么淫邪心思,举止粗野蛮横起来,这些人好像防着什么色郎色鬼一般盯着朱慈煊,这让他有些苦闷。 隔着人群,朱慈煊望了一眼那位东吁公主,看起来还是那副冷冰冰的失魂模样。 “孤这次来是有要事和公主商量。”朱慈煊这次带了通译,应该不存在什么语言隔阂之类的吧。 哪知开门见山之后,对方并没有理睬,也没有主动说话,像个木偶人,纯礼仪性质的坐着,目光望着正前。 朱慈煊顿时有些尴尬。 “我是中原国度的太子,这次来是帮助缅王平定叛乱,除此之外,并无他意。”朱慈煊换了一个方式,然后继续问道:“多谢公主当初指认莽白,他可是东吁内乱的主谋,呵呵,说到这,孤当时也有些疏忽,没及时认出公主的身份,让公主受了几天的苦了。” 对方依旧没说话,目光呆呆望着,看的地方分明什么人也没有。 朱慈煊一阵脸黑,一旁的周凛实在看不下去,将欲发作,被太子殿下拦下了。 “公主身体好些了吧” 直到这句话的时候,那位东吁公主才有了点反应,却不是什么善意的举动,她狠狠绷着嘴,白了朱慈煊一眼,好像在微微的嘲讽:身体,怎么你还没看够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朱慈煊自是没发现刚刚这句话,让人联想到了昨天的事,这确实是不小的禁忌,也难怪对方理会错了意思,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覆水难收,对方准又把自己当成了罪大恶极的“登徒子”。 看着那位东吁公主满脸寒霜的模样,朱慈煊也觉得自讨没趣,心道算了算了,十三四岁,怕也问不出什么,即便存了扶她上位的决心,估计对方也分不清什么是轻重缓急,还是和那些东吁大臣们商量着办吧。 “公主保重,孤先告辞了。”朱慈煊起身欲退。 “等等”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汉话,紧接着就是连串的缅语,通译赶忙翻译道:“你..找到我父王了吗” 朱慈煊微一定身,只得摇摇头,道:“抱歉,还没有。” 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又传来了声响。 “宫相在哪你说过的,会让他来见我。” 朱慈煊这次转过身来,道:“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要见他” 总算是一次成功的沟通,对方点了点头,道:“是,我要见他。” “好,来人啊,把那位老者小心抬来。” 朱慈煊让周凛亲自去办,过了一会儿,几个人抬着担架走上殿来,老者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从上面爬了起来。 起初他还有些谨慎,但一看到大殿中央的东吁公主,那位老阉人顿时浑身颤抖起来,然后发疯了一般跑上前去,两人紧紧拥在一起,痛哭流涕,隔了一会儿,老阉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在地上猛磕,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普婆罗熙普婆罗熙...还活着还活着” 两行清泪从那位东吁公主的眼中流淌而出,原本冷冰冰的面孔似乎一下子冰消瓦解,眼睛肿的红红的,她摸着老阉人干枯的手掌,缓缓贴在脸颊上,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皱纹,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受到唯一的真实和温度,这一幕,看得人颇不是滋味。 “也多,普婆科熙...是啊,还活着..” 一天之内,父亲被叛军杀死,几位兄弟具被屠戮,自己九死一生躲过追杀,这种记忆恐怕毕生难忘,那位常年侍奉东吁王室的老阉人,恐怕是她唯一的亲人。 “身似浮萍,是浮是沉,一念之间。” 朱慈煊叹了一声,转身离去,这样场合委实不适合他。 ..... 几天时间内,财物分发已经基本完毕,戒赤乌这个城守当得还算称职,中途没出什么岔子,虽然离恢复到以前的秩序还尚需时日,但最底层隐患却是消除了,鉴于这种形势,朱慈煊接着向上一层攀去。 在自己的临时宫殿里,阿瓦城内乱幸存下来的十五个千夫长和三十三个百夫长齐聚一堂,换作平时,他们是没资格到王宫里来的,戒赤乌则站在一旁,冷冷注视,然后向朱慈煊附耳解说。 这些人虽然是军职,但已经几十年不打仗了,属于赋闲在家的“领主”,个个身体丰满,走起路来都有些费劲,也难怪当晚被杀的人群主要是他们这伙儿,朱慈煊重申了一遍天朝军队的来意,再次宣布明军无意久占阿瓦,待缅王复位,他们随即撤出,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该吃吃,该喝喝,管好手下的民众,大家各安其事。 一听这话,这些人顿时舒坦了下来。 当然,朱慈煊的用意不会这么简单,说到一半,他话音一转,痛斥莽白犯上谋逆,屠杀劫掠阿瓦百姓,罪大恶极,人神共愤,不诛不快,同时他再一次强调,所有莽白余孽,他会一查到底,如果投案自首。倒可宽大处理,有些人听后,顿时又心神不定起来。 真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天朝小主 “没你们事了,下去吧。” 众人惶恐不安,哆哆嗦嗦,戒赤乌赶了半天,他们才作鸟兽散。 “解铃还须系铃人呐” 朱慈煊看了看戒赤乌,叹了一口气,他自是清楚,东吁国内,势力众多,彼此之间盘根错节,这些“小领主”充其量只是配菜,关键是那些世家大族。 大僚长和内藏使自然首当其冲。 要现在东吁彻底站稳脚跟,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他们的支持,经过昨天的接触,朱慈煊已经看到了希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八章 “善后处理” 房间的门窗始终闭着,外面还有成批成批的看守士兵,一股压抑之感在不大的房间里盘亘不灭,沉闷的空气让人的胸口都微微发闷起来,特别是对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大僚长阿克木和内藏使铁哲此刻如坐针毡,半天没有说话,尽管内外音讯全无,城里的族人甚至不知道他们被囚禁在缅宫好几日,但这已经不是他们考虑的首要问题了,明朝太子昨日来访,条件清晰明确,为了平稳东吁动荡的政局,须由缅王的唯一幸存子嗣,现年十四岁的公主代君监国。 诚然,这是一个不甚恰当的办法,此消息一出,必然会遭到多方抵制,特别是那些王室宗族,一定会借口“女辈不当国”来暗加阻拦,但,如果硬要如此也无可厚非,他们在缅甸上层有足够的话语权,可以用“权宜之计”来堵住那些人的嘴,再说,东吁说到底是一个军事立国的国家,两人的势力遍布朝野,军队中不例外,再加上明朝太子的数万兵马,足可力保此事成功。 真正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是莽白。 今天便是明朝太子提审莽白的日子,一旦从后者嘴里撬出点什么,他的态度会不会来一个180度的大转变,勾结叛军,篡上谋逆,这可是百死莫生的大罪,全族人都要跟着他遭殃,就算当晚是被莽白胁迫,并非出自本意,但仅凭这一点,被定一个“莽白余孽”的罪名也无话可说,按照东吁刑律,这可是要被当街拉杀 想着想着,两人便越惴惴不安起来。 “内藏使”阿克木看了一眼铁哲,终于先张开了口,往日的关系虽不是多么亲密,在朝中也属于截然不同的派系,但此刻只好握手言和,谁叫他们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按照东吁宗制,公主是否可以监国”阿克木颤颤巍巍的问道。 “东吁本没有这样的传统”铁哲自然清楚阿克木的用意,一上来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心里却冷笑了一声,以对方的身份,怎会不知道这点常识分明就是在试探他的态度,就道:“王上生死不明,为了东吁大局,让公主监国倒不是不可以...” 铁哲的理由冠名堂皇,阿克木也没必要接着隐瞒,眼下已经不是考虑是或否的阶段,而是如何做,以及如何做好,他想了想,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公主监国,可平复人心。”事实上,这也由不得他们,明朝太子已经“带”了天朝大皇帝的旨意,更有几万兵马在侧,他们不得不低头。 不答应,又能怎样 看阿克木始终心神不定,铁哲低声道:“大僚长是在担心莽白吧” 这句话同时戳到了二人的痛处。 “内藏使不也一样吗”阿克木反问了一句,不再掩饰脸上的担忧之色,然后小心翼翼的靠到门板,倾听了一会儿后,回来说道:“一旦莽白,或者任何一个叛将松口,你,我还有身后的族人都得...”说到这,阿克木看了看铁哲,这两个平日威风凛凛的东吁重臣都相继颤抖起来。 结果二人心知肚明,事情败露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那位明朝小主子有的是问话的手段,到时候就看他的脸色了,如果他将此事告知缅王,又或者,直接将罪责昭告天下,直接杀了他们都不是什么出格事。 长久的沉默,让两人的脸上的表情都极为扭曲。 “大僚长还记的明朝太子最后的话吗” 阿克木当然记得,特别是那句“莽达也好,莽白也罢,其他与之不相干的事,孤自会替你们二人处理。”着实耐人寻味,昨夜他一直辗转反侧,拉拢还是试探所有的可能又能说得通,而每一种可能都关系到家族的命运,值此关键时刻,这两只老狐狸竟然犹犹豫豫起来,若是理会错了意思,可就不仅仅是自作多情的后果了,身后那庞大族群也要跟着一损俱损。 苦思无果,阿克木和铁哲摇了摇头,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隐隐约约还有随行的盔甲声,不待他们细细分辨,“吱”的一声,门开了,一位明朝武官带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走上前来,二人的心脏猛然跳了一下,他们认出来了,这位长相魁梧的武官是明朝太子身边第一扈从。 “殿下有请”周凛看了看两人,冷淡吩咐,委实不像“请”的口吻。 “马车已经备好。”说完,也不等二人回过神,转身已经走在前头。 二人对视一眼,眉头深深皱起,半天后,只能互叹一声,起身“赴请”,颤颤巍巍的坐进车厢,马车随即开动,不一会儿,就出了宫门。 周凛坐在他们身旁,手里竖着刀,两人吓得哪也不敢看,双手不安的揣在袖子里,静静坐着,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车声辘辘,阿克木和铁哲心里不断打着鼓,周凛倒不在乎,他只是照太子的意思办事。 下车时,他们两人才发觉,眼前是一处十分凶戾的地方,阿瓦城的禁牢,百姓闻风丧胆,旁人唯恐不及。 “上师在这里”阿克木哆哆嗦嗦问了一句。 周凛没有回话,催促着他们往前走,越走光线越暗,甬道上的壁灯也照不清前方的路,巨大影子在墙壁上一缩一放,他们清楚这是通向地下的方向,里面都是关押重刑犯的地牢,一股寒气从地表下渗透上来,脚底板都跟着发凉,走了不知多久,一行人来到了一间幽暗的牢房,很大,很暗,渗的人心里发慌。 明朝太子就在坐在那里。 “上师上师”见到朱慈煊,阿克木,铁哲二人顿如久旱逢甘雨,赶忙大喊。 朱慈煊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周凛上前在他耳旁低语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 “下午有人汇报,说莽白在狱中畏罪自杀,提审还没有开始,怎么会突然出这个乱子”朱慈煊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几乎是叙述性的口吻,“孤也是刚刚赶到。” “畏罪自杀” 顺着大明太子的目光望去,阿克木,铁哲这才注意到牢房的墙壁上挂着一个人,顿时吓了一跳,他身上的衣服裁成一条一条的,套着脖子悬在壁灯的凸起上,整个人耷拉着半空中,脸上青了一片,舌头伸得老长,一动不动,显然死透了。 “可惜了,还有不少的莽白余孽...”朱慈煊幽幽地叹道,命人把尸体敛好。 “莽白...自缢了....” 两人呆望着墙壁上尸体,一点点被降下来,眼睛睁的浑圆,几乎不敢相信,但下一刻,心中便勃然升起了一抹狂喜。 死了...死的...好 他这一死,便是死无对证,所有的秘密都会跟着莽白的尸体烟消云散,他们...再也不用战战兢兢 若不是顾忌旁人,二人定然大笑而出,回头望了望明朝太子,突然,再次猛吓了一跳,只见明朝太子的脸上没有任何沮丧神情,甚至没看那尸体一样,近乎风轻云淡地笑了笑,然后冲他们二人道:“莽白死了,孤能否在阿瓦城内立足,以后多多仰仗大僚长和内藏使。” “这....” 此刻,即便再无头脑之人也能猜到前因后果,更别说这两个东吁官场的老油条了,“莽白畏罪自缢”,就在提审之前,这...太巧了,蹊跷之极,让人不惊怀疑是人力所为。 这就是所谓的“善后处理”吗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身家性命,家族的荣誉利益,乃至于几十年拼来的无上地位,因为他这一死,都能通通保全。 朱慈煊的意思,二人心知肚明,当下,也不再细细考虑了。 “我等定然尽心竭力” “好”朱慈煊点点头,保证道:“公主监国之日,便是诸位归家之时,孤决不食言。” “多谢上师” 二人躬下了身子,三道影子一下子纠缠在一起,朱慈煊笑了笑,摆摆手,命他们退下。 监国的程序并不繁琐,却好歹也是一件大事,需要一级一级的传下,至少要晓谕阿瓦周边几座城池,这样算来又要多等几日,朱慈煊默默数着日子。 一天,两天,三.... 日子还没定下,这时,倒有人找上了门。 内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马吉翔,锦衣卫指挥使任子信,这二人算得上明朝一等一掌权大臣,他们的到来自然代表了皇帝的意思,朱慈煊不得不做足样子,在缅宫一处大殿隆重招待,白文选,李嗣兴等人也都出席。 “听闻太子殿下在阿瓦城内手掌乾坤,缅人莫敢不从,何不让皇爷也住到城里去” 马吉翔一上来就发难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九章 奸臣庸相 朱慈煊心里嫌恶的很,脸上自不动声色,只道了一声“相爷说笑了”便就此罢口,马吉翔是内阁大学士,按道理朱慈煊应该称他一声“师傅”,却偏偏唤作了“相爷”,虽然恭敬,却生分了些,这也是他刻意而为之。 后者之所以敢堂而皇之的问话,多半是皇命在身,朱慈煊想了想,这应该和那位极受君上信任的李大监有莫大关系。 李国泰,马吉翔,二人狼狈搭奸,一内一外,操控着大明这艘破船,摇摇欲坠,一路撞向险滩,朱慈煊自然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 “殿下不在这些日子,皇爷日夜思念,每晚只有念叨着殿下的乳名才能入睡,得知太子回来,皇爷更是一日三问,几天不到,御体也瞧着消减了不少,久闻殿下素来仁孝,恐怕也不希望皇爷日日如此吧” 马吉翔果然是溜须拍马之能手,说的声色并茂,直把这看不见摸不着的孺慕之情捧得入木三分,朱慈煊听了微微一冷,他自然能听出马吉翔的真实用意,九分夸赞里暗暗夹杂了一份呵斥,自是在暗示朱慈煊北上归来,未能及时拜见君父,失了人伦,乃是不孝,如此语意委婉真是用了心思,稍后,他又说道:“殿下也知晓,阿瓦旧城破敝不堪,皇爷住在那里,夜夜受冻,日日受晒,十件屋子有九间透着风,着实凄惨。”马吉翔再一次把永历帝搬了出来,给朱慈煊施压,其用意便是让太子殿下深察到皇帝的不易,把行宫搬到缅都来。 让永历帝入城 朱慈煊不可能答应,无论如何,现在都不到时候,他费了天大的心思,才让濒临崩溃的东吁政局稍稍稳定下来,这时候明朝藩臣入城只会添乱,而且,有这帮昏聩的朝臣在,朱慈煊只会备受掣肘,反而坏了大计。 见朱慈煊久久未答,马吉翔反客为主,向一旁朗声问道:“巩昌王觉得呢皇爷把你当成股肱之臣,总不能负了皇爷的期望吧” 马吉翔拿出了当朝宰辅的派头,当面质问白文选,李嗣兴,刘震这些大西军残部,把气势提的足足的,举手投足仿佛他才是救大明于水火当中的贤臣良将,这些人他向来看不让,背地里谗言不断,在永历帝面前也变着法的弹压他们的地位,也是,这些人要是当了权,还有他什么事。 说到底都是一群兵蛮子。 白文选自然没法直言拒绝,其余人也跟着支支吾吾,马吉翔一上来就霸占着道德的高地,自然驳不倒。 朱慈煊冷眼旁观,却道:“马相爷所言极是,他们确实是大明的肱骨之臣,不光父皇信任,孤也信任的很,吾朝以孝治天下,孤为人子,自然不能让君父受苦,理所应当把父皇迎入城内,只是...”朱慈煊看了一眼白文选等人,缓缓道:“眼下阿瓦城内,叛党甚众,余波未平,相爷既然为父皇的亲信大臣,应以社稷江山和父皇安危为重啊。” “太子果然仁孝” 吃了口瘪,马吉翔也不发作,先是赞了一声,然后仍旧笑眯眯的说道:“殿下天资聪颖,又有巩昌王等人辅佐,想必阿瓦城的余乱很快就能平歇吧” 朱慈煊知道话里有陷阱,也就揶揄他,道:“很快” “既然如此,殿下,不如这样,老臣就先在阿瓦城内住下,等到乱子平息了,再回去禀报,权当为皇爷探探路了。”马吉翔拱手笑道,望着朱慈煊,眼睛贼溜溜的转。 老狐狸 朱慈煊当即咬牙切齿起来,心里恨恨作声,此人可真是个牛皮糖式的人物,甩也甩不掉,踹一脚还沾了一腿泥。 “相爷有这份心,那孤也不好说些什么,来人,择一处殿阁,供相爷居住。” “谢太子殿下恩典” 马吉翔皮笑肉不笑的谢恩,甩甩手,兀自退下了。 ...... 回去的路上,朱慈煊心中颇不爽利,马吉翔这一来,就怕一粒耗子屎坏了满锅汤。 朱慈煊北上之前,就对马吉翔,李国泰两人痛恨至极,李国泰掌管内宫,耀武扬威,做一不二,连普通的妃嫔都不敢与之叫板,隐然如那九千岁一般,胆子竟然大到伙同马吉翔中饱私囊,把永历帝随行带的百万两财物占为己有,对朝堂之事更是指手画脚,曾让朱慈煊一阵头疼,而马吉翔这此来,估摸着就是带了颗试探的心思,心中更是憎恶万分。 马吉翔走后,朱慈煊与白文选小谈了一会儿,后者竟是长长的叹息,眼里话里都表达了担忧,李定国的大西军残部,几乎人人都对这二人无甚好感,当初要不是他们蛊惑永历帝入缅,今日众将士又怎会冒着生死费尽千辛万苦到缅甸来 奸臣庸相 朱慈煊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定位。 “周凛” “在” 朱慈煊低声嘱咐道:“马吉翔来者不善,咱们不得不防,派人到他的住处周围,日夜监探,稍有举动,即刻报我。” “是” 周凛毫不迟疑,抱拳喊道,殿下一路上心神不宁,感情是为这事伤神,这就好办了,此番监视马吉翔的人员,他要亲自挑选,一日三班轮着换,保管让他没机会可乘,不得不说,马吉翔李国泰二人犯了众怒,在永历帝的下层随员中,上上下下都弥漫着一股怨气。 周凛走后,朱慈煊轻呼一口气,手掌缓缓蜷了起来。 这两个祸国殃民的主儿,朱慈煊早晚要除之后快,只不过眼下东吁局势还没彻底稳定,还顾不上他们,等到缓过一口气,便是二人的末日。 当然,除掉这二人也不是说说这么简单,一来他们党羽甚多,遍布朝野,二来又深得皇帝信任,无形中增加了十几分的难度,再加上几百锦衣卫为其爪牙,想要不动声色地除掉他们绝非易事。 即便如此,朱慈煊的决心也下的坚定。 这段日子,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如何把那两人蒙在鼓里,然后分化离间,最重要的是让皇帝对他们产生不信任感。 除此之外,朱慈煊还要抓紧时间培养自己嫡系,周凛算一个,再加上东宫禁卫,到目前为止,也就五十多人而已。 这确实是一件头等大事,也是朱慈煊需要着力之处。 熊逸飞虽然有本事,但未必会把身家性命交给自己,他是李定国的人马,还算不得彻彻底底的亲信要员。 白文选虽然忠恪,但他效忠的大明朝廷,即便对自己这个大明储君多有赞叹,但还远远打不到誓死效忠的地步。 而李嗣兴,刘震,白湘绣等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看中的是太子的身份,如果非要在在皇帝和太子之间选择一边的话,很难保证他们会义无反顾的倒向朱慈煊这边。 时间 朱慈煊需要时间 只有通过时间磨砺,他才有机会打造出一支坚如铁铸的班底 当下,拳头握的更紧了... 短暂的热血澎湃之后,朱慈煊缓缓冷静了下来,这些都需要从长计议,万事急不得,如果缺少一定机缘,时间可能还会更长一些。 轻甩了下脑袋,朱慈煊不再多想,抬头望望,眼前是一处岔路口,左面是自己的临时行宫,而右面则通向东吁公主的住处。 脚步左右徘徊。 想了想,朱慈煊还是打消了前去的念头,话不投机,说什么都没有用,到最后,他只是派人捎了口信,让公主稍作准备,参加几天后的监国大典。 那时候,朱慈煊不得不和她再次见面,届时,又会是怎么一番风光呢 第二更送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章 东吁政坛的冰与火 暗夜深沉,缅甸王宫的正殿却灯火通明,上百根火烛照得内外亮堂堂的,珊瑚,珍珠,宝石玉案,镶金带银的涂饰...耀眼的光线映衬下的大殿更显金碧辉煌,经历了血腥残酷的政变,这里终于恢复了原先的本色。 为了明日的监国大典,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缅宫的秩序已经逐渐恢复到了原先的水平,当然,这个秩序完全在朱慈煊的掌控之下,即使在夜里,千人营仍旧恪尽职守,一丝不苟轮换着岗班,提防任何可能的危机。 大殿里,几十位侍女仆从正擦洗着地板,有的则踩着梯子,拿起抹布仰着头,将那些溅了血点的梁柱抹得干干净净,上面已经发了话,这些污秽的东西绝不能出现在第二天的典礼上,谁要是偷懒,砍手砍脚都是轻的。 这命令自然出自戒赤乌之口,几天时间里,他完美的充当了第一助手的角色,城守的位子倒干的极为“称职”,连朱慈煊也挑不出错,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换取上师的“信任”,当然,这也跟他自己的利益也息息相关。 望着眼前这一切,刚踏进正殿的朱慈煊满意地点点头,在他的身后是东吁的几十位大臣,为首的自然阿克木,铁哲二人,此刻,脸上也带着久违的轻松,过了今晚,他们就能重获自由了。 “大僚长,内藏使,戒赤乌这个人,你们觉得怎么样” 朱慈煊背着手,若无其事地问了问,阿克木和铁哲却嘀嘀咕咕没说话,他们和戒赤乌虽然同朝为官,彼此之前却没有太多的交际,归根结底是因为后者属于底层的寒族。 上师既然问了,他们二人也不能不答,只道了一声“不甚熟悉”便匆匆了事。 “不甚熟悉”也就意味着等级的差距,作为贵族圈的佼佼者,阿克木和铁哲,只怕对戒赤乌瞧也瞧不上。 朱慈煊自然清楚其中的端倪,私下已经派人查过了戒赤乌的底细,他出身于阿瓦城西南的贫苦人家,属于下下品的寒族,而上层贵族和下层寒族之间,身份天然有别,几乎不可逾越,在东吁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简直难如登天,而放眼整个东南亚,乃至南亚次大陆,这种情况都是普遍,甚至已经存在了几百年之久。 与缅甸隔海相邻的印度莫卧儿帝国,更是将人分成了四大种姓,底层人品的生活,几乎如同牲畜。 曾几何时,中原大陆也是类似的制度,汉魏两晋,九品中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人一出生,便尊卑有别,幸好,因为科举制的诞生,上层与下层才能串联流通起来,也最大程度上减少了社会矛盾,时至今日,西方世界仍把科举制列为中国的第五大发明。 清楚这些现实,朱慈煊倒对二人的回答也不置可否。 等级尊卑观念在这些人心中根深蒂固,只怕短时间内改也改不动,朱慈煊也不再多说,转而笑呵呵地说道:“明日,监国大典过后,诸位就可以放心回家了。” 听到这句话,众人也尽然的笑了笑,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最后还能安然无恙,想想真是虚惊了一场,以大僚长和内藏使为首的众人,当即表态道:“上师尽管放心,我等定然尽心竭力,保证明日的典礼一切顺畅。” 有了百官的鼎力支持,公主顺顺利利登上监国宝座,确实没有太大的难处。 “大僚长,内藏使,孤有一事要和你们商量。”朱慈煊突然神神秘秘地说道。 “上师请讲”二人忙道。 “缅宫内乱,一些大臣被莽白诛杀,眼下政局刚刚恢复,自然要选派一些人接替这些岗位。”朱慈煊睨了二人一眼,道:“你们觉得谁合适呢” 二人对视一眼,听出上师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刚想要说话,忽又及时收住,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上师的意思是” “孤刚到缅地,哪里清楚谁是可用之人”朱慈煊表面上苦笑了一声,心中却道这马屁真是拍对了地方。 “东吁国中,孤只信任你们二人,其他人孤委实不放心,中原有一句话叫举贤不避亲,这样吧,你们两家各选派一些世家子弟,这些空余官职就从里面挑选。”朱慈煊继续说道。 二人听后,顿时面升喜色,这句话正中他们下怀,巴不得自家人占据朝堂的煊赫地位,按照东吁国的规矩,贵族子弟出任官位也是理所当然。 “上师尽管放心,我们定然把这件事妥妥当当。”二人当即保证。 朱慈煊见他们正在兴头上,心里忽一冷笑,又道:“不过,这些世家子弟到底没有经验,贸然委以重任,只怕会出岔子,缅王归来,定然要责怪孤用人不察。” 朱慈煊一脸为难的看着二人,二人也是一阵发怔,稍后才听到了上师的主意,“孤有一个两全的办法,你们两家各出十五名优秀子弟,必须是直系血亲,最好是二十岁以下,让他们到王宫来,孤选派一些大臣,好好教授他们治国理政的经验,以一年为期,每两月进行一次考核,只有合格了,才能出仕为官,你们看怎么样” 考核 朱慈煊说完,两人几乎愣在当场,出仕为官还要考核听也没听说过,东吁还没有这样的规矩啊,细细一想,他们心里突然发寒起来,自己被软禁在缅宫里,这才刚刚放回家,又要选家族子弟进宫,难道是做...人质吗 二人迷迷糊糊,对天朝太子的心思似懂非懂。 “就这么办吧,三天后,孤要见人来。”朱慈煊自然不会给他们思考的机会。 阿克木铁哲一阵语塞,秉着福延子嗣的想法,最后还是结结巴巴的点下了头。 朱慈煊趁热打铁:“有天朝的兵马在,阿瓦如同铁壁,两位的子弟不会有一丝危险,公主监国这段日子,孤亲自守护王宫安危,量那些莽白余孽也不敢轻举妄动” 听到“莽白余孽”四个字,二人心里又是一吓,什么也不敢说了,半天后才表示道:“有天朝勇士在,公主和族人必定安然无恙。”这话说的委实心虚。 朱慈煊也不管二人是不是发自内心,只要那些世家子弟进到宫中,手里就多了一张牌,再者,有了他们的首肯,自己的人马占据王宫,也就名正言顺。 朱慈煊冲他们笑了笑。 “殿下” 这时,周凛从殿外走了上来,在朱慈煊耳侧低语:“那个老阉人带到了。” “叫他进来” 朱慈煊吩咐完,宫相戈由木便被人搀扶着进来,虽然走路还有些颠簸,但皮外伤已经大为恢复,整个人看起来气色也好了许多,这主要得益于朱慈煊带来的云滇白药。 他服侍缅王几十年,朝臣对他自然不陌生,彼此之间也都熟悉,点头施礼。 “多谢上师救治” 戈由木刚要下跪,朱慈煊抬抬手,免了,后者也清楚,朱慈煊等人不是叛军一伙儿,这几天里受到了他们的悉心照顾。 “宫相,通知公主了吗”朱慈煊问道。 戈由木颤颤巍巍地点头:“公主已经知道了,只是...”说完欲言又止,唯恐冲撞了天朝太子。 “公主问王上是否已经不在了” “你们的国王....” 这话问的朱慈煊也心里也是一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罢了罢了,十三四岁恐怕也不懂什么,这些事只能日后再慢慢告诉她。 “明日午时,缅宫正殿,务必要公主按时到场。” 朱慈煊甩甩手,上前走去。 ...... 夜去昼来,这一宿倒过得飞快,第二天清晨,缅宫正殿已经焕然一新,淡淡的阳光洒下,屋顶泛起了金光,四周更是流光溢彩,大殿两侧的台阶上,站满了手持各色乐器的乐师,从一大早就开始奏乐起舞,到了正午更是声响震天。 百官依次站好,阿克木和铁哲置于正前,朱慈煊带着一帮汉族朝臣分列一边,听得典礼官的吩咐,众人徐徐进入。 大殿的正前方,是镶满珠翠的东吁王座,坐在上面的自然是一身盛装的东吁公主,繁复的佩饰似乎要压垮这具小小的身体,她一动不动,既没有发言,也没有举止出格,规矩地像一个特大号的布娃娃,然而眼珠却不安地望着身旁的老宫相。 整个典礼过程枯燥乏味,纯粹是礼仪性质,百官的朝贺,通篇说得都是缅语,这让一帮汉臣委实难熬,作为实掌内外大权的天朝上师,朱慈煊又不得不前来,当然,这不是册封新任缅王的仪式,不需要大皇帝的诏书,朱慈煊一人就可以代劳了。 一个时辰后,典礼结束,众人都散了一口气,刚刚监国的公主却没有多余的自由,被人径直的接回了王宫。 长长的裙摆一直消失在朱慈煊的视线尽头。 朱慈煊莫名的叹了一口气,好在,中途没有出什么岔子,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宣告成功。 “周凛,咱们也回去吧。” 朱慈煊淡淡吩咐,刚一出大殿,迎面便碰上了军中斥候,是熊逸飞派来了,情报十万火急。 “殿下,东吁大军迫近缅都,已不足十五里” 抱歉,手头堆了一些杂事,第一更,有点晚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一章 一石二鸟三得(上) 一匹快马向城外飞奔而去,七八骑紧随其后,两旁的行人唯恐被马蹄殃及,赶忙避让,望着疾驰而过的身影,个个皱起了眉头,这不是那位驾临阿瓦的天朝小主吗 确实是朱慈煊,此刻,他正骑着马,火速赶往城外的中军大帐,在那里,他将和白文选李嗣兴等人会面,商谈紧急军情。 东吁军队忽然而至,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朱慈煊之前并非没有防范,他知道东吁在缅北驻扎有几万军队,主要镇守在北方边境,特别防备那里的克钦人和掸族,这些年他们叛乱不断,给东吁国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不过,这几万军队由邸位将军统领,眼下邸位将军在内乱中被诛杀,没有他的符印和国王的谕令,兵马是万万调不动的。 再加上缅北皆是原始森林,城镇稀少,消息闭塞,正常算的话,缅都内乱的消息不会这么快到达。 正是因为如此,朱慈煊才牢牢把控着阿瓦城,对东吁大臣进行拉拢和分化,并一手把公主推上了监国的位置。 如果大军到来的消息属实的话,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有人走露了风声,朱慈煊想了想,也是,朝堂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东吁国的王都,那些统兵的权贵必然在城中留有眼线,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想不知道都难。 如果这样的话,事情看起来倒颇为棘手。 朱慈煊不再多想,拍打着马腹向前赶去。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城外的驻扎地,中军大帐里,白文选,李嗣兴,刘震,白湘绣等人已经等候了好久,缅军突如其来,众将的脸上都不约而同露出了严峻之色。 “太子殿下” 见朱慈煊来了,他们赶忙起身。 “诸将都坐”朱慈煊压了压手,示意众人不必拘礼,他上前几步,坐在了白文选的身边。 “军情如何” “斥候校尉熊逸飞派人回信,东吁军队从缅北一路南下,现在离阿瓦只有十五里。”李嗣兴道,十五里,也就是一两日的时间。 这些朱慈煊都清楚。 “缅军有多少人”朱慈煊更关心这个。 “还不清楚” 由于是第一时间通报,斥候只回来了二三拨,情报也很有限。 “巩昌王觉得呢”朱慈煊问白文选,作为三军统率,他的态度极其重要。 “大军应该早做准备,缅人一路南下,必定疲惫不堪,而咱们却是以逸待劳,如果主动出击,击其不备,定能大获全胜。”谈到和缅人作战,白文选倒是信心十足,此前就打了好几仗,对他们的实力摸得很清楚。 白文选站起身来,在地图上比划,“阿瓦城周边地势平坦,北边是密林,山川河流遍布,如果把他们引入城下,骁骑营三军出击,以骑兵战步卒,以弓箭射象兵,可一举破之。”上一次他便是用这个战术打败了几倍于其的缅军。 这个思路确实奏效,缅人主要是步兵和象军,擅长林中作战,在平原开阔地带却不占优势,大象的速度慢,遇火易怒,听响则激,十分不易控制,反而会拖累整体的行军布置,而明军骑兵却可以来去自由,切割战场,游猎散卒,速度上有极大的优势,众人大多赞同白文选的战法,朱慈煊虽然也不时点头,但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 “巩昌王,你的战法固然高妙,但眼下却不必如此兴师动众。”见众人都已商量落定,朱慈煊这时才开口道。 “哦”白文选看了看朱慈煊,有些疑惑的道:“殿下有何高见” 朱慈煊还有自知之明的,论起行军打仗,他恐怕远远不及在座的人,朱慈煊不会强冒头,他提出的异议自然不是指战法的优劣。 “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上上策。”朱慈煊的目光从地图转向了众将士,然后掐着手解释道:“孤刚才一直在想,缅军突然而至,事出蹊跷,未必是冲着咱们来的。” 朱慈煊刚才皱眉在想,阿瓦城余波刚歇,公主刚刚监国,东吁军队这时候南下,如果是冲着明军来的,未必能讨得到好果子吃,而且,山路阻隔,消息闭塞,就算他们知道阿瓦城内的动向,也未必知道明军的虚实,既然如此,早早把他们当做敌人也许并不是一条好思路,当然,这仅仅是一种假设。 “殿下何以见得” 朱慈煊料到白文选这样问,却没法给他确切答案,战场风云诡谲,消息错综复杂,朱慈煊自然不是那“几近妖人”的孔明,掐指一算就能料敌先机,他摆摆手,道:“孤没有凭证,只是猜测,眼下咱们连对方的目的都不知道,贸然进攻恐怕欠妥。”明军攻入了阿瓦,自然而言会认为前来的缅军都是冲他们来的,设身处地,也许换作任何一个的人都会这么想,殊不知,这样却有可能出现偏差。 “何不等那只熊猴子回来”朱慈煊最后说道:“他离缅人最近,探的消息最多,看他怎么说” 朱慈煊始终把情报放在第一位,众人说得再多,也是盲人摸象。 白文选捋了捋胡须,太子殿下说得有理,到目前为止,众人还不知道缅人来了多少。 斥候一波接着一波,消息各不相同,到了傍晚,熊逸飞终于回来了,一身尘土,跳下马就往中军大帐里跑。 “禀报大帅”熊逸飞喘了一口气,即说道:“缅军在十二里外停了。” 他在丛林里待了半天,那支南下的缅军却突然按兵不动了,在十二里外停下生火,看样子是要安营扎寨。 “对方来了多少人”白文选赶忙问道。 “兵卒最多两万,大象三百多头。” “两万人” 朱慈煊对这个数字有些敏感,缅北的东吁军队大概有五六万,两万人似乎只有三分之一。 “巩昌王,如果缅军是冲咱们来的,势必倾巢而动。”当年,白文选率领三千铁骑大战缅军二万多人,如今明军占据阿瓦城,又有一万多精锐,这两万人无论如何也不够看的。 白文选听后也稍稍心安,对朱慈煊道:“殿下觉得这些人来,不是为了进攻阿瓦城” “不是奔阿瓦来,又是来做什么”李嗣兴也道。 “十二里山路,急行军也只需一日,大帅不可不防。”刘震盯着地图插话。 众人最后都望向了朱慈煊,不管何种猜测,此前太子的判断似乎更为贴切些。 “现在下判断都还为时尚早,不管对方什么目的,咱们须做好咱们的。” 朱慈煊笑了笑,思索的片刻,腹中已有了计较。 ..... 夜幕降临之前,朱慈煊返回了阿瓦城,一同跟来的还有明朝两千多名士兵,朱慈煊特地让他们从人流最多的主道进城,深夜又偷偷潜出城去,明早清晨再一次进入城内,以此类推,今后的十几日都要这般,一天三次,不得停歇。 此招自然效仿三国时期的董卓进京,三千人硬生生造出十几万大军的声势。 朱慈煊这是做给城中的眼线看。 当晚,阿克木,铁哲被齐齐招入了宫中,朱慈煊命他们给缅北的驻军下达命令,效忠监国公主,不得轻举妄动,违令者,以“莽白余孽”论处。 邸位将军已死,三位堪位将军执掌缅北军权,这次来的,恐怕就是三人之一。 当然,他要做的还不止这些,这么“好”的机会,朱慈煊自然要敲打敲打那位马相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二章 一石二鸟三得(下) 这几天,马吉翔在阿瓦城住得的确舒坦,身边不但有侍者伺候,衣食住行也是格外讲究,睡的暖,吃得好,饿不着,这生活不知比在对岸的破败草屋里好了多少倍,简直就是乐不思蜀,当然,他拍马屁的功夫一点也没有丢下,隔三差五到朱慈煊的住处请安问好,当面称赞太子“少年有为”“明銮可继”,逢人便是一副笑脸,毫不吝惜自己的颜面,当真是溜须拍马的圣手。 马吉翔表面上如此,真实目的远非这么简单那,背地里可憋着一股坏水,每当拜见完太子之后,他就派亲信赶往对岸的明室驻地,自是把阿瓦城的动态向那大太监李国泰汇报了,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太子的情报。 他的一举一动,朱慈煊都了如指掌,马吉翔的住处遍布周凛的眼线,锦衣亲兵更是日夜不停的在周围监视,就连他上恭厕的次数也详细记录在案,任何举动,都尽收眼底,真正做到了密不透风。 之所以下这么大的本钱,朱慈煊自然是想连本带利赚个翻。 “启禀相爷,太子殿下邀您到城外一叙,说有要事商量。” 接到太子消息的马吉翔,久久不能回过味儿来,捏着胡子,眯缝着眼,内心充满了疑问,要事什么要事非要弄到城外商量 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当然,他更不能拒绝了,太子的使者就去门外等候,来回踱了几步后,马吉翔收拾收拾了东西,骑着马一同前往。 使者带着他出了城,径直奔向了大军驻扎之地,一路上马吉翔左顾右盼,看见的都是手执武器的明军士兵,唯独没有看见太子的身影军营里戒备森严,气氛凝重,似是临战前的准备,满眼肃杀,他顿时觉得不对劲儿起来。 “殿下在何处”他颤颤巍巍问了一句。 使者头也不回,“相爷稍等,就在前面。” 马吉翔只好跟着往前走,很快,军营就消失不见了,面前是一片平坦开阔地,野菜疯长,没过马蹄,走着走着,便遇到了一条不窄的河,河面上波光粼粼,折射着耀眼的光芒,几道身影正策马伫立,临江而视。 那些人影,马吉翔都不陌生,前几天见到的白湘绣,李嗣兴等大西军部将都在其中,众人环绕着一位骑马少年,看到那,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殿下,殿下”马吉翔拍着马奔了上去,心里却嘀咕怎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 众人望了望,彼此都没说话。 “本兵大人总算来了。”朱慈煊略显冷淡地说道。 “殿下召唤,不敢不来。”马吉翔谄笑一声,扯动缰绳向前靠了靠,抬头看了一眼,殿下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啊。 “殿下说有要事...” “的确是有要事找你商量。”朱慈煊转过身去,指着河面说道:“前方十二里处,东吁数万大军,直扑阿瓦而来。” 一听这话,马吉翔几乎惊住了,半天后才蹦出了一句,“东吁人又打来了”哆哆嗦嗦,说话时的样貌委实不堪。 “本兵大人身为大明的兵部尚书,有何退兵良策啊” 马吉翔的脑袋正懵着,忽然听到了太子的诘问声,顿时人更晕厥起了起来。 没带过一天兵,没打过一次仗,就连人血也见不得,马吉翔靠着溜须拍马,巴结内宦,扶摇直上,一路坐上了兵部尚书的位置,良策他能有什么良策 他若有良策,狗嘴里倒也可以吐出象牙了。 “大人保皇上一路辗转,纵横八省之地,想必瞬息之间,心中就有了退兵之计了吧”说话的却是李嗣兴。 纵横...马吉翔脸上起了层层的汗,把逃跑说的这么牵强,真是莫大的讽刺。 谈到用兵打仗,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委实应付不来,忽然想起了沿路的所见所闻,明军大营里整装备战,莫不是东吁大军真打来了吧 那...快逃跑吧 马吉翔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逃跑,看来“南狩”缅甸还是不够,要接着跑,真腊国,暹罗,婆罗洲,干脆到西方的大秦国算了,连皇帝都皈依天主教了,那位罗马城的天主教皇能不好心收留 “东吁人来势汹汹,咱们要避其锋芒,不如向南撤去,缅地番子生性粗蛮,悖懒且贪,得了阿瓦,必然不敢轻易南下,众军遂有时间在沿路设伏,如此,才能保护大明社稷不倒。” 众人催促再三,马吉翔只好说道,谁知这一张口就闹了一个大笑话。 这一番“退兵之计”到着实“出乎意料”。 “好一个兵部尚书” 朱慈煊大笑一声,马吉翔则吓得一惊一乍,他自己心里也喊屈,这番话纯粹是被逼出来的。 “此计妙哉,马本兵真是大明的忠臣,眼下阿瓦已成兵戈之地,父皇的安危就全靠你了。” 马吉翔一怔,赶忙一阵点头,阿瓦城确实不安全了,得赶紧禀报皇爷,说完骑上马就匆匆离开了。 “真是一只蛀虫” 朱慈煊嗤笑一声,众人相继对视,也眼露不屑,大明江山要是靠他们,几辈子才能恢复不败亡才怪,好在太子三两句话把他打发了,后者也落得个狼狈而逃的下场。 “朝中的奸佞,孤早晚一个个除干净,朝纲不振,军心难稳。” 众人望去,殿下面容的坚毅如铁,拳头紧握,口中冷冷说道,如此景象,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折叹道,太子年龄虽小,却又戡乱之主的风范,抛开忠君尊上不谈,想比于永历帝,眼前的少年或许更值得效忠。 朱慈煊遥望着河面,胸膛也是英气勃发,敲山震虎,有了这一次教训,接下来一段日子,他的耳根会清醒很多,拳脚也会放得更开。 ..... 朱慈煊返回行宫后,周凛立即前来汇报:马吉翔没有回阿瓦城,而是径直去了明室驻地,说不定这会儿,他正声色并茂的撺掇永历帝,准备再一次南下奔逃呢。 朱慈煊冷笑了一声,现在可没时间理会他,东吁军队的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仍有爆发战事的危险,不过,朱慈煊倒也不急,只要对方按兵不动,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 这样的对峙局面在几天后得到了破解,朱慈煊等来了重要消息,大僚长和内藏使派出的使者顺利返回,确定那支军队的主帅是三位堪位将军之一,原邸位将军之弟,木塞多,属于外戚势力。 东吁国由邸位将军执掌兵权,类似于古时中原的大将军,其一死,缅北军权一分为三,其一出自大僚长一派,另一出自内藏使一派,而这次前来军队主帅是外戚一派,当然,没有符印和缅王的命令,贸然领兵,这已经犯了不小的禁忌,弄不好就要杀头问罪。 事实也确如朱慈煊此前预料的一样,几天后对方派来了使者,再三严明自己领兵前来的目的,并非谋反,仅仅听说缅都内乱,其兄邸位将军被乱兵扑杀,这才要南下“勤王”,如今公主监国,他愿意誓死效忠,也是,他是外戚一派,自然会力保先王唯一的血脉,硬说起来,这个东吁公主还要叫他一声舅舅。 虽说如此,无诏令而擅自领兵,仍然犯了杀头的大罪,大僚长,内藏使坚持要拿木塞多问罪,为此,几次三番找到了朱慈煊,请上师务必诱其入城,然后当众格杀,以震东吁朝纲。 大僚长,内藏使两人打的如意算盘,朱慈煊如何不知,他们要借口此事,彻底除掉外戚势力,从此,世家大族就可以一家独大。 朱慈煊自然不会让他们两只老狐狸称心如意,一家独大,还有他什么事 思来想后,他专门把戒赤乌召到了面前。 “堪位将军木塞多,你可认得”朱慈煊问道。 “先王后之弟,和邸位将军同属东吁外戚,是王上在军中的左膀右臂,和监国公主一样,都流着同一家人的血。”戒赤乌言简意赅的答道。 “外戚” 朱慈煊对这个词汇绝不陌生,中国古代典籍里比比皆是,外戚一族依靠妻族的力量,短时间就可以实现家族的迅速崛起,只要后继有人,往往几代不衰,怪不得是那些传统世家大族的眼中钉,外戚掌权,内外争斗,倒是一个放之四海皆有的现象。 “大僚长和内藏使坚持要孤杀掉此人,你怎么看”朱慈煊问道。 戒赤乌赶紧回答:“鄙臣认为万万不可。”这份信任可来之不易啊。 “为何不可” “外戚连根拔除,世家独揽大权,这...绝非是上师想看到的。”戒赤乌嘿嘿笑了笑,跟朱慈煊身边这么长的时间,他的汉话倒流利了很多。 “你倒是懂我的心思。” 朱慈煊也不隐瞒,道:“孤不光不杀他,还要重用他,邸位将军死了,就让他来接任吧。”阿克木铁哲一心想要杀掉此人,朱慈煊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只要东吁最有分量的三个大臣,不绑在同一辆战车上,朱慈煊就有的是手段,把方向盘死死勒在自己手中。 “上师圣明” 戒赤乌用汉话拍了一句马匹,朱慈煊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奖赏他。 “戒赤乌” “鄙臣在” 朱慈煊缓缓站起身来,盯着这个东吁国的“带路党”,眼中忽然冒出了杀气,一字一语,都仿佛在冰水里泡过。 “你千方百计帮孤,究竟图的什么” 刚码出来的,刚热乎着~~明日三更补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三章 军爵制和科举制(第一更)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戒赤乌猛然吓了一趔趄,他自诩奉承有方,又身兼阿瓦城守一职,算是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得到了上师百分百的信任,但... 怎就忽然翻脸不认人了 “鄙臣仰慕天朝圣光,对上师个人更是钦佩有加....”戒赤乌强作镇定的说道。 “胡扯”朱慈煊粗暴的打断,拂袖转身,这些陈腔滥调听都听厌了。 “啪”的一下,戒赤乌跪在了地上,浑身哆哆嗦嗦,脑袋始终低着,上师不会无缘无故地质问,准是自己惹了什么霉头,一场大祸恐怕即将降临了吧 “孤要听你的真心话。” 耳边再次传来上师冷厉的声音,戒赤乌默然无语,盯着地板身子一个劲的发僵,有些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啊 “你不说,好,孤替你说,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寒族子弟,自从孤率师入城的那一天,你就想好了,要攀着天朝这棵大树扶摇直上,独占朝堂,乃至于染指东吁大权,孤,说得对还是不对”朱慈煊冷冷哼道,眼睛却在一刻不停的打量着,他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戒赤乌,你这寒族鄙户,妄想觊觎东吁权柄,可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寒族..” “寒族...” 这两个字像刺一样扎进了戒赤乌的心坎里,呼吸愈发沉重。 “东吁立国百余年,寒族如猪狗,家奴,贱坯,生而便是世家豪族的奴仆,务农如老牛,上阵如蝼蚁,原本死不足惜,今日,也不多我一个” 戒赤乌的脸色阴郁,胸口一起一伏,说话的口吻早没了原来那么恭敬:“上师说对了,鄙臣出身的确卑微,所以注定一辈子就要为人下品,即便数十年如一日为东吁效力,到头来也不过一个小小的交通使,连那些刚刚步入朝堂的世家子弟都不如,可是...百万东吁人,九成九都是寒族子弟,凭什么凭什么那些世家大族就要一世显贵,我等就要低人数等大僚长,内藏使,都是勾结莽白的逆臣,为何上师不诛杀为何为何莫非也是看不起我等寒族子弟”一大连串的话说完,戒赤乌脸红脖子粗,深知自己冒犯了天颜,顿时浑身瘫软了起来,想想真是死定了。 多少东吁人仅仅因为出身卑贱,就一辈子当人家的奴隶,命运永远定格,戒赤乌趴在地上,气喘嘘嘘,想起了自己为那些人卖命,谄媚供奉几十年,人家却连正眼都不瞧一次,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死也就死了,想到这,他不甘的闭上眼睛。 看着这个报了必死之心的一号“带路党”成员,朱慈煊缓缓收起了冷冽的面容,嘴角竟然含出了一抹微笑。 “好一个凭什么” 朱慈煊就差说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了。 “戒赤乌,如果这是你的真心话,孤不但不杀你,还要重重的奖你,用你,任你。” 戒赤乌懵懵懂懂睁开眼睛,却发现上师早就变了一副面孔,甚至一点生气的神情都没有。 “上师...” 戒赤乌这下搞不懂了,他知道上师近来和大僚长内藏使打得火热,不但不追究谋叛之罪,还让他们官复原职,自己刚才那句话定然触了他的禁忌,哪知道上师完全不是那个意思。 “起来说话” 朱慈煊抬了抬手,戒赤乌颤颤巍巍爬起了身子,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湿透了。 “东吁非世家大族之东吁,亦非外戚姻亲之东吁,东吁乃是全体东吁百姓之东吁。”朱慈煊眼神认真,盯着戒赤乌,一字一顿:“亦是东吁百万寒族子弟的东吁” 戒赤乌抬头看了一眼,恍如惊鸿一瞥,上师的话字字入耳,在他的心里激起一片波澜。 “封爵凭军功,取仕用科举,上层无定数,下层无久困,在孤的眼中,东吁就该这样” 封爵军功取仕科举 刹那间,戒赤乌再次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这一次吗,是由内而外。 一句话说出了千千万万底层百姓的心声,戒赤乌长大了嘴,瞬间眼泪汪汪,改变东吁现有社会结构,仿照天朝实施科举制,他一辈子都在做这个梦,只是自己的力量太渺小了.... “鄙臣愿誓死追随上师”戒赤乌再一次跪倒在地,十几天来,他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磕头。 “孤打算用三年时间,在东吁实施这项改革,当然,你也知道,谁最不想孤把它办成...”朱慈煊语带玄机。 戒赤乌就道:“当然是大僚长和内...” “知道就好,孤不希望你在人前说出来,用心去做就好了。”朱慈煊淡淡吩咐。 “是”戒赤乌当即领会,这种事一旦暴露,必然会形成集团性的阻力。 “眼下木塞多出任邸位将军,原有的堪位将军空缺了出来,孤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朱慈煊接着说道:“你去接替他的位置,掌管缅北的兵权,孤什么意思,你应该最清楚吧” “鄙臣明白”戒赤乌嘿嘿笑道,经历了刚才的一起一伏,这时候,他终于恢复了一点本色。 “孤不但用你,还要大用寒族之人,这样吧,你给孤推荐三十名寒族子弟,召入王宫来,以一年为期,定期考核,可用者,孤要委以重任。”既然存了扶持寒族子弟上位的决心,朱慈煊自然要趁这个机会多笼络一些人,所以他如法炮制,让他们和世家子弟一起接受考验。 “鄙臣必定不辜负上师的期望。”戒赤乌自然高兴,忙磕着头。 “你去办吧” 朱慈煊摆摆手,戒赤乌麻溜儿地窜了出去,到这,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世家,外戚,寒族。 朱慈煊要让这三家平分秋色,谁也不能一家独大,只有这三驾马车,齐头并进,彼此厮杀,他才能坐收渔翁之利,明朝也因此才能牢牢地在东吁扎下根来,并且,依次为根据地,谋求北上。 削世家,稳外戚,拔寒族,乃是不可遏制的大势... ...... 这几天东吁的政坛倒是风平浪静,木塞多带了少许人马进入阿瓦城,一路上都是由朱慈煊派兵保护,他这么做自然是为了防范大僚长和内藏使使绊子,半道上除掉木塞多,不过一切都还顺利,木塞多安全地进入王宫,接受邸位将军的符印,并且再三叩谢王恩,对天朝上师他也极为恭敬,带了大批的礼物拜见,也等于说默许了明朝的军事存在,同一时间,戒赤乌被任命为堪位将军,接替他,掌管十二里外的东吁军队。 三角之势,隐隐浮现。 之后的几天,大僚长和内藏使乖乖地将选派的世家子弟送入宫中,紧接着,三十位寒族子弟也先后到达了王宫内,朱慈煊特别成立了一个“尚学舍”,在这里,这六十位“青年才俊”将接受一轮又一轮的“洗脑”,主要是把他们脑海中固有的尊卑观念拔除干净,为日后的军爵制和科举制落实奠定基础。 至于那位至今下落不明的缅王,随着莽白的死去,似乎也没有人再追究了。 世家大族,特别是以阿克木铁哲为代表的官僚势力,自然默不吱声,他们巴不得缅王就此消失,自己身上“莽白余孽”的嫌疑也不存在,有关那一晚的事从此成为了无头案,而外戚这一方,已经凋零殆尽,木塞多作为局外之人,自然不可能插手。至于寒族势力,已经紧紧地依附在朱慈煊身边,只要他不说,其他人自然也不在乎。 料定好了东吁局势,那么,摆在朱慈煊面前的威胁,只有一家了。 吴三桂 第一更送上,第二更在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四章 拜见永历帝(第二更) 白文选作为入缅先锋,进入东吁国境内已经半个月了,而李定国的后军却迟迟没有跟进,一来是因为阿瓦城顺利攻破,时间上并不紧迫,而且,他的两万大军一到,粮草什么的也不一定供应的上,再者,他经营勐腊多年,把那里营造的如同铁桶要塞一般,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 更为重要的是,他屯军在滇缅边境,可以监视吴三桂的一举一动,也可以作为一颗战略坚石,牵制他的平西大军。 这也是朱慈煊事前同意的。 五月份刚一过,李定国的使者到了阿瓦城,面见大明太子朱慈煊,同时,送来了紧急军情:吴三桂大军近来蠢蠢欲动,大有不等爱星阿到滇,便先行先南下的趋势。 终于坐不住了 接到消息的朱慈煊也在揣摩着吴三桂的心思,得益于孝庄太后的“铁腕”,清廷的局势渐渐稳定了下来,辅政四大臣最末的鳌拜逐渐把控朝政,开始重推“重满轻汉”政策,这对身居异姓王大位的吴三桂等人极为不利,所以消灭残明,占据云滇,把那里作为割据之地,也就越发急不可耐起来。 如果李定国消息属实的话,平西大军从昆明城出发,赶到铁壁关,只需要十几天时间,再加上联络大理永昌等地的清军余部的消耗,最多也不超过一个月。 不管怎么说,十万大军压来,小小的永历朝廷将会迎来最大的考验。 生与死,就看这一仗了。 时不我待,朱慈煊召来了白文选等人商量对策,众将讨论了半天也莫衷一是,三万多明军主力对抗十万平西大军,乍一看,力量对比十分悬殊,但是,明军以逸待劳,而对方却是疲师远奔,且是客域作战,地形地貌都不熟悉,再加上铁壁关这等坚固的防御要塞,这场仗的结果,还真不好说。 如果有缅人的军队加入,胜算无疑会大大增加,不过,朱慈煊知道这件事的可行性极小,战斗力差是一方面,缅军也不一定会心甘情愿为之卖命,弄不好还会中途哗变,特别是大僚长和内藏使,表面上对朱慈煊尊奉有加,实则背地里都在打各自的小算盘,三人的关系充其量只是互相利用,朱慈煊能调动只有戒赤乌的两万人马,所以这一仗需要斟酌再三。 五万人抗衡十几万大军,看起来也是难上加难。 即便这样,朱慈煊也要竭力而为,明朝太需要一场触底反击式的胜利了,赶走清军,震慑缅甸,只有这样才能称的上内外双固。 ...... 九月份的瓦江正值汛期,河水流速极快,冲刷着船体几度倾覆,朱慈煊坐在船上,身子一摇一晃,王有德脑子更是晕晕乎乎,扶着船桨,几次想吐,蓦然回头,却发现太子殿下怔怔出神。 昨天,殿下突然告诉他,明天要渡河见永历帝,王有德一听顿时乐开了花,太子到了,皇爷指不定得多高兴呢。 不过,他一路上盯着太子,却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想来想去不得其事,这却又是怎么了 朱慈煊的心事自然和吴三桂有关,虽说占据阿瓦已经成功了一半,但自己这一世能不能避免重蹈覆辙这事谁也说不清,几天下来,心头上像压了一大块石头,想乐也乐不起来。 太子不高兴,旁人自然操碎了心。 王有德嘀嘀咕咕,殿下这一趟北上回来,简直判若两人,笑容少了,想的多了,动不动就愁了,怨了,浑不似当年那般无牵无挂,仿佛懵懂少年。 好事还是坏事王大伴自然不懂,脑子里越发想入非非。 莫非真是天主显灵了太子果真贵不可言 这话已经在对面的阿瓦旧城里传的玄乎其事,宫女太监们私底下絮絮叨叨,有人说天主降下了洪恩,太子一下开智十年,又有人说天主有十二门徒,咱们太子就是其中一位托生转世,最离谱的干脆说太子是天主他老人家亲自下凡,挽救大明于水火,听起来也是好笑。 各种说法传的一板一眼,煞有介事,这时,有人开始胡乱联系了,把太子的教名和大明命运扯在了一起,当年朱慈煊接受洗礼时,教名起的是“君士坦丁”当时译作“当定”,那可是东罗马帝国的开国皇帝啊,西方世界响当当的“君士坦丁大帝”,将来,咱们殿下指定也是一位力挽狂澜的圣君明主。 朱慈煊还蒙在鼓里,就已经被人推上了“神坛”。 下船之后,对岸已经派人来接了,锦衣卫指挥使邓子信率人亲自前来,轿撵都已经备好。 “殿下请” 朱慈煊打量着这位锦衣卫头号掌门人,片刻后,给出了庸庸碌碌四个字评语。 “王伴伴咱们走吧,莫要让父皇久等。” 在众人“太子慈孝”的赞喝声中,一行人上了路,“行宫”还是旧时的模样,十几间用茅草堆就得的房屋,刮风下雨时还有雨水渗入。 “正殿”很快到了,殿外是满朝文武大臣,站在最前的自然是那位马相爷,其后是黔国公沐天波,寒暄两句,朱慈煊同他们一起进了殿,一进们便看见了焦躁等待的永历帝,在他的身旁还有两宫太后,大监李国泰,以及一些贴身内侍。 “丰哥儿” 永历帝喊出了口,眼珠在微微打着润,混不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这一声喊,却让朱慈煊心里突然一疚,鼻尖泛起了阵阵酸意,永历帝不是一位好皇帝,好君主,却是一位切切实实的慈父孝子,咒水之难发生后,永历帝几度想要上吊,都被人死死拦了下来,只得长叹一声,“太后年老,飘落异域,朕失社稷已不忠,今弃太后又不孝,千秋之后,何以见高皇帝于地下。”当时的场景委实凄惨。 皇位是被人推上去的,被人诟病最多的逃跑也是周围的庸臣“劝谏”再三,本来就是无才无德的藩王,却要扛起复兴明朝的大任,他这一生都是被人推着走,但唯独对朱慈煊,却想竭力保护在不大的羽翼中。 “孩儿不孝,让父皇,祖母忧心了。” 朱慈煊跪下磕头,感觉自己视线也是微微潮湿起来,一抬头,却瞧见两宫太后都在偷偷抹着泪,不禁隐隐伤起情来,半月之前,如果不是自己当机立断,率兵攻入阿瓦城,恐怕他们中的大多数已经身首异处了。 连皇帝都几度飘摇,坠入万丈深渊,其他人又有多少力量保全自己 朱慈煊说不清,但此刻,却有一种想挽救所有人的决心。 第二更送上,求票票~~onno~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五章 练兵之权(第三更) “皇儿快快起来”永历帝亲自上前,将朱慈煊一把搀扶起。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让我看看,那些东吁蛮子伤到皇儿了没有”永历帝没用“朕”自称,自是一种亲近的说法,他抚着朱慈煊的手臂,上上下下,看来看去,良久,方才顺下心来,笑呵呵的说道:“吾家孩儿又长高了,就是脸色黝黑了些,也好也好,男儿嘛,总不比女子。” 看着永历帝温润的笑容,朱慈煊这下倒不好意思了,他此行可是有别的目的,没办法,只能先挡过去这一阵,等没人了再和永历帝细细详谈。 “父皇,孩儿从阿瓦城内带来了一点东西,您先瞧瞧。”当着这么多人,朱慈煊只能先拿礼物开道了。 “周凛,抬上来。” 朱慈煊摆了摆手,周凛立刻把十几个箱子搬到了大殿内,打开之后,众人立即把目光望了过去,里面都是一些基本生活物品,大到火炉,毛毯,桌椅,小到瓷盆,碗筷,衣物,无所不包,最重要是几顶牛皮帐篷,用于替代现在的茅草屋,有了它之后,以前那种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的窘迫状况就可以大大改观了。 “太子殿下果然仁孝” 看准时机,马吉翔首先贺道,紧接着,众人也开始纷纷效仿,不由分说地开始赞颂起太子的孺慕之情,又言“大明后继有人,主上洪福齐天”,这马屁拍的也是恰到好处,朱慈煊也不禁砸了咂嘴。 “好好好,皇儿真是孝顺” 永历帝早就笑的合不拢嘴了,他把朱慈煊拉到了身旁,两宫太后都靠了过来,四个人拉起了家常,问这问那,朱慈煊专门捡了些有趣的事给她们听,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其他人都凑上前来,小小的屋子里,倒是挤的满腾腾的。 太子的变化太大了,莫非真是像外面传的那样,受了神明保佑 “皇爷,皇爷。” 这时候,李国泰上前扯了扯永历帝的衣角,在耳边小声说道:“太子既然到了,那些人还等在外面,皇爷何时召见他们” 永历帝一愣神,旋即道:“朕差点忘了,叫他们进来。” 李国泰一拍手,几个人从殿外走了上来,乍一看,真是奇了怪了,五六个人碧眼蓝睛,鼻梁高挺,服饰怪异,生的居然是一副佛郎机人的面孔。 朱慈煊也转头瞧了瞧,个个胸前配着十字架,心道这几人难道是传教士吗 “丰哥儿,这几人是神甫,从极西之地来的天主教门徒。”永历帝解释道。 “宣神甫近前”李国泰长声喝道。 几人上前来,单膝跪地,抱着胸口,道:“皇帝陛下安康”,一张口却是汉话。 朱慈煊隐隐约约记得见过他们。 为首叫皮耶耳,葡萄牙人,从澳门来,现任永历朝廷内的传教士,曾经跟随永历帝辗转多地,当年,正是他们给永历帝一家洗的礼,靠着粗通汉语的优势,他们在四川滇缅等地积极传教,宫内的信徒大多叫他“皮教士”。 他们的到来,大臣们见怪不怪,明朝宫廷内有传教士也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自从万历时期开始,西方传教士就涌向了明朝宫廷,天启皇帝曾经还捐助他们建立寺庙,设立驻锡之地,允许他们在直隶一带传教,前有利玛窦,后有汤若望注1,借着大航海时代带来的东风,他们从澳门登陆奔向了古老的东方心脏,百年来,北京教区一直是天主教派在远东的重要传教地,前后更有徐光启这样汉人大学士皈依了天主教,与此同时,他们也带来了西方的文明与科学,几何原本,数物代算等著作就在这一时期传进的中国,当然,也包括先进的实用武器,例如“红衣大炮”,“弗朗机”等。 对于永历小朝廷来说,这些人更是被当成了座上宾,深受礼遇,几年前,皮耶耳还专门派人乘船赶往欧洲,送信请求教皇的援兵,帮助明朝抗清,明朝还通过他们从澳门港,购买了几百杆火绳枪。 “皮教士替朕看看,太子身体如何”永历帝招呼皮耶耳上前,并且对朱慈煊小声说道:“这位弗朗机教士不但学富五车,而且精通西洋医术,皇儿一路奔波,又在东吁人的城池里待过,未免沾染了异族的凶魂邪气,身子骨可不能出了岔子,且由他看看。” 朱慈煊一开始还以为,他这个便宜老爹是让人给自己做体检的,弄了白天居然是“驱鬼伐邪”这类怪力乱神的事,想想也是哭笑不得,看来,永历帝中的“毒”不浅。 牛鬼蛇神什么的,朱慈煊自然不信,不过,让人检查一下身体倒也无妨,这些天忙上忙下确实有些乏累,对于这个时期远涉重洋,到地球另一端传教的传教士,他还要有一两分好感的,只要不说什么“放血疗法”,朱慈煊都能坦然接受。 得到允许,皮耶耳上前来,瞧了瞧舌苔,看了看眼球,絮絮叨叨问了几句话,没什么问题,然后向永历帝禀报:“殿下的身体非常健康” “太子身上没有异象”永历帝却问了一个别的问题。 “异象”皮耶耳愣了愣,明显对这个词不大理解,看了看李国泰,后者稀里糊涂地向他解释了半天,他才回过味儿来。 皮耶耳心道有异象不都是女巫吗他自不知道中国有“祥瑞”这回事。 李国泰那管这皮教士理解不理解,不理解更好,顺着说下去就好了,就是这位“忠心耿耿”的李大监,天天鼓吹什么天主下凡,太子惊人,为的就是让永历帝对这一说法笃信不疑,好受他的摆布,算盘打得甚是响亮,西方的宗教和东方的神话胡乱糅合在一起,反而弄得不伦不类。 “我并没有发现殿下身上什么异象。”皮耶耳实话实说。 听闻,永历帝略微有些失望,李国泰也心道这佛郎机人怎么不开窍,眼珠转了转,马上又道:“皇爷,古来异象中最尊者,在内,而不在外,太子身上虽无异象,心中却有异象,要不然,区区十五,不及弱冠,怎会杀得那东吁人片甲不留这是神人才能做出的事啊,奴婢记得,古书上把这叫做神莹内敛。”说完,一个劲的笑道:“恭喜皇爷,贺喜皇爷” 永历帝想了想,也转忧为喜,缓缓露出了笑容。 望着李国泰毕露的丑态,朱慈煊冷冷发笑,杀伐之意更盛,庄子他老人家若是知道自己的语录被一个阉人这般糟蹋,不知道会不会跳起来咬棺材板,相比之下,这个名叫皮耶耳的传教士倒是诚实得多。 弗朗机人么 朱慈煊格外留意了起来。 ...... 入夜时分,朱慈煊单独面见永历帝,就连那位李大监,也被喊了出去。 “皇儿聪颖,居然把那些东吁蛮子治的服服帖帖,朕也没想到啊。”永历帝由衷地夸耀,眼里已经不拿朱慈煊当“正常人”看了,“朕听说缅人素来蛮横,不通情理,皇儿想必下了不少的心血吧” “回父皇的话,缅人不是不通情理,而是风俗习性与我们不同,只要用对了办法,就能统治有方,父皇想,即便是牛马,给它套上了绳索,也能任人趋使。”朱慈煊低声道。 “好一个套上绳索,任人趋使”永历帝哈哈笑道:“皇儿,这些都是谁交给你的” 朱慈煊自然不会把天主那一套搬出来忽悠,而是道:“白文选,李定国,此二人文武双全,足智多谋,孩儿在他们身边大有裨益,请父皇多加亲近。” “巩昌王和晋王是大明的股肱之臣,朕是知道的。”永历帝提了提,没再多说。 “皇儿不是有事要谈吗” 朱慈煊心里稍稍叹了口气,听见永历帝问话,就说道:“吴三桂屯兵云南,清廷步步紧逼,随时可能南下,咱们虽在阿瓦,却也不是什么安稳之地。” “皇儿的意思是” “整军备战,以抗贼师。”朱慈煊沉声道。 “确实应当如此”永历帝想了想后,点点头。 “还有一事,想请父皇恩准...”朱慈煊看了永历帝一眼,忽然单膝跪地,面容恭敬,然后抱拳说道:“由孩儿亲自督师练兵” “朕准了” 想都没怎么想,永历帝便回复道,不光如此,他还接着补充了一句,“锦衣卫也交由你统领,人虽不多,却也可用。” 经历了白天的询问,永历帝更加认定太子不凡,督师练兵,或许就是上天的旨意,又有何不可 永历帝如此干脆,倒让朱慈煊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赶紧谢恩,稀里糊涂间,他就得了练兵之权,尽管锦衣卫没剩下多少人,但这个结果却比之前预料的好上太多了。 “有了这个基础,接下来,是时候培养一支属于自己的兵马了。”朱慈煊心里默默道。 注1:汤若望15921666:神圣罗马帝国人,耶稣会传教士,在中国传教47年,深受明朝官员赏识,清军入关后,继续留任宫廷,康熙封其为“光禄大夫”,官居正一品,死后葬于北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六章 锦衣卫改制 锦衣卫是上直二十六亲军卫之一,又是唯一的天子亲兵,御傍左右,随驾同行,是专门为皇权服务的特务机关,在历史上可谓声名狼藉,与臭名昭著的东厂一起,合称“厂卫”,其中又有南北镇抚司为锦衣卫系统内两大权力机构。 南镇抚司负责本卫的法纪,军纪,升迁,人事,而北镇抚司则专理主上钦定的案件,拥有自己的监狱,即“诏狱”,可以不通过三法司问询,自行逮捕、刑讯、处决案犯,权限极大,故北镇抚司的权力远远凌驾于南镇抚司,此外还有一千五百零七人的大汉将军,单独成营,掌御前护驾事,入直在御座两侧,出则扶辇而行,是皇帝的贴身卫队。 不过,时过境迁,任这支天子爪牙曾经如何煊赫,如今只是拔了毛的凤凰,还不如那落汤鸡,永历帝入缅时,随行扈从共有三千余人,其中上直锦衣卫有一千五百人,仅过两年多的时间,逃散的,亡轶的,重病的达数百人,如今这支锦衣卫只剩下不到千人,还剩下多少战力也就可想而知,即便如此,它也是明皇室手里仅存的军事力量。 朱慈煊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 永历帝之所以把锦衣卫交给朱慈煊,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对指挥使兼掌卫事邓子信失望透顶,阿瓦内乱当晚,此僚居然吓得不敢出战,到头来还是王有德率领这几百人赶到了缅都,和太子见了面,所以,第二天,永历帝便亲笔下旨,以“怯懦惮战”的罪名革去了邓子信一切职务,锦衣卫交由东宫太子统御,这也是给朱慈煊练兵充分让足了路。 大权在握的朱慈煊自然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事实上,锦衣卫的现状早就让他深感不满,自永历初年开始,锦衣卫就纯粹演化为权臣弄权的产物,马吉翔等人都先后掌管过锦衣卫,留职期间,专横跋扈,大搞朋党,致使庸人擅权,一时间,卫中党羽遍地,军纪日渐崩坏,到了后期锦衣卫几乎无所作为,只是跟着皇帝来回流窜。 所以,直到今日,锦衣卫内部还保留有庞大的官僚系统,指挥使底下有同知,佥事,左右镇抚,千户,百户等等,层层级级,等级森严,在权力和利益的双重催化下,这块原本为天子驱使的恶性肿瘤越来越大,已经到了不得不切除的地步。 朱慈煊的办法是一刀切,不但要猛,而且要快,随着时代的改变,锦衣卫自然要走精兵专干的道路,效率要放在第一位,所以,改革制度首当其冲。 他大笔一挥,废除同知,佥事等赘官,其他无关人员也一并撵退,原来的锦衣卫重新编为四个百户所,各两百人,每所下辖四个总旗,总旗下再设两到三个小旗,原来的东宫禁卫成员被安插在个个重要的岗位上,担任首领,这样以来,朱慈煊就可以毫无阻碍地传达自己的意志,直至每一个卫兵的耳中。 百户所之上,不再设置千户,改南北镇抚为左右镇抚,王猛和邢康各为左右镇抚使,周凛担任指挥使兼掌卫事,掌管锦衣卫大权,这三人都是实打实的东宫嫡系,如此一来,锦衣卫的高层也尽数网罗在朱慈煊的旗下。 与此相配套的,左右镇抚的职能也发生相应转变,一改原先监控臣民,恫吓百官为皇帝私人监狱的定位,避免锦衣卫再次成为权臣内斗的工具,左镇抚负责搜集情报,内外兼管,上下传通,监视侦察。右镇抚则要保护主上安危,为贴身侍卫,无论昼夜,随时听候调遣,不得擅离。 除周凛,王猛,邢康外,各百户,总旗,共二十四人,都有权直接向太子密报,不必一级一级的向上通传,情报的消息分为红,橙,蓝,白四等,密件装于竹筒里,以蜡封存,外面短步裹好,饰以不同颜色,其中红色为最高等,级别属于绝密,只有太子一人可以翻阅,其他人不得私自查看,违者当斩,当然,经过朱慈煊允许后也是可以的。 总之,改革的目的就是使职能更加明确,人员更加精练,效率更加快捷,结构也更加偏平化。 左为耳目,右为利爪,一左一右,再加上朱慈煊和周凛组成的大小中枢,如此,锦衣卫才会发挥出最大的效能。 朱慈煊改革方案倒也不麻烦,毕竟涉及的人员也不到千人,远远算不上大刀阔斧,仅仅一天,就理清了上下级的关系,东宫的那群班底也相继到位,这对战斗力的快速形成至关重要。 当然,这么做必然会触动旁人的蛋糕,这也在他的预料当中,怨声载道算不上,颇有微词还是有的,特别是那些被罢免的锦衣卫高层,背地里难免会吹阴风,朱慈煊也不去管他们,只要皇帝支持,他就会继续下去,即便有朝一日情况突然有变,朱慈煊也会义无反顾的进行,只不过方式会稍稍改变一些。 总的来说一切还都好,谁叫朱慈煊顶着一个“天主赐福”的光环,走到哪都有人关注,这也是他事前没想到的。 夜色降了下来,遥望夜空,星星点点,小风倒是吹得舒畅。 刚闲下来,朱慈煊没什么事,索性就去拜访拜访那位“皮教士”。 ...... 刚搭好的牛皮帐篷里,气氛倒是暖意融融。 对于朱慈煊的到访,皮耶耳既意外又惊喜,赶紧迎了进来,小谈几句,便连连赞叹太子殿下年轻而且神采奕奕,为此,他特地翻箱倒柜,找了一罐咖啡招待来客。 杯子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朱慈煊抿了一口咖啡,苦丝丝的味道的确很醒脑,一直伸到牙根,这股劲儿确实好久没尝过了。 皮耶耳过几天就要南下传教,这是他在明朝驻地为数不多的停留时间,单独和太子殿下会面,他深感荣幸。 “皮教士要南下”得知消息的朱慈煊放下杯子,有些惊奇的问道。 皮耶耳点点头,一脸诚恳地道:“东吁国的南部还没有受到福音,我要去试试,而且,在那里说不定能联系到葡萄牙人。” “葡萄牙人”朱慈煊想了想,可不是吗,缅甸南部直接面临广袤的印度洋,这个时期,游弋在印度洋上的葡萄牙人船队还是比较多的。 “但愿主会保佑我...” 说到这,皮耶耳突然无奈起来,摆了摆手,道:“你们的皇帝陛下再三催促,要我向天主教会请求援兵,我已经连续派了多名教徒返回欧洲,至今没有回信,你们的皇帝和大臣都很着急。” 一路跟着永历帝辗转,皮耶耳很清楚明朝的处境,不仅不离不弃,还想着法的帮助大明翻身,也许,他就是那个年代信仰虔诚的基督徒,要不然也不会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翻越大洋到东方来传教。 朱慈煊心道有回信才见鬼了,那些返回欧洲的教徒要么葬身鱼腹,要么已经提前见了上帝,退一步讲,即便求援信送到了天主教皇手里,从欧洲搬救兵,也纯属痴心妄想了,现在不是中世纪,各国的宗教已经开始迈向了世俗化进程,天主教皇权威一落千丈,纯属一张漏洞斑斑的虎皮大旗,等再过一百年,拿破仑远征意大利的时候,教皇输得连底裤都不剩了,相比之下,从葡萄牙或者西班牙那里租雇佣兵更实际些,不过,明朝手里没有足够的银子。 谈来谈去,要靠外界力量抵抗住吴三桂大军,几乎不可能,还得自己来。 “皮教士,祝贺你此番南下一切顺利。”朱慈煊伸出了手,笑道。 皮耶耳郁闷当中,总算露出了笑容,握手示意,他对这位谦逊而且聪明的明朝储君倒颇有好感。 “皮教士,如果你找到了葡萄牙人的商队,能否通过他们替大明购买一批军火,火枪或者新式火炮,大概要一千杆和五十门。”朱慈煊紧接着说道,这个时机,到东方的早期殖民者,手里都有武装,贩卖军火也早就是家常便饭,甚至还有专业的雇佣军。 皮耶耳点了点头,他明白这个道理,明朝军队势单力薄,人数上不占优势,有了这些火器,一定程度上可以改变现在的劣势局面。 “当然,你也可以问问他们,有没有和大明通商的意愿” 朱慈煊很正式的问道,这句话倒让皮耶耳没想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七章 茶叶和香料 “通商” 皮耶耳语出惊奇,他盯着眼前这个不大的皇室少年,脑子里一个劲儿地画问号,之所以这么惊讶,倒不是看低朱慈煊,纯粹是因为大明的现状实在跟这两个字搭不上边,他们是流亡于此的小朝廷,勉勉强强撑下去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资本和精力做生意,不过,疑惑归疑惑,出于礼貌,皮耶耳还是多问了一句:“殿下想要和西方人做生意,手里没有货物可不行,那些船队来东方可是冲着金钱来的,殿下...确定吗” 皮耶耳说得很直白,朱慈煊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他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心中自然会有了准备。 “我想..有些东西,他们会十分感兴趣的。”朱慈煊道。 看着朱慈煊自信满满的表情,皮耶耳有些疑惑了,道:“请问是...” “茶叶”朱慈煊伸出了两根指头,“以及香料。” 皮耶耳睁大了眼睛,眼中流出了点点红光,即便他只是一介神甫,跟商人什么远远扯不上边,却也从这两个金灿灿的词汇中嗅出了暗含的商机,前者是风靡英伦的高级饮品,在那个年代甚至比药品更加珍贵和不菲,经过投机商人的刻意渲染,中国茶的神奇的功效被无限放大,“atea”俨然成为“包治百病”的代名词,据说英国人品尝下午茶的习惯就来源于此,一磅茶叶,几经转手便能炒出天价。 而朱慈煊说的后者.... 则更令人疯狂 一个事实不容忽略,与其说,早期航海家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开辟新航道,是出于对未知世界的探索与渴望,倒不如说是被现实逼迫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崛起之后,东西方陆路贸易被阻断,阿拉伯商人从此退出历史舞台,香料短缺成为一个大麻烦,而日益增长的需求,与现实之间的矛盾,几乎让所有欧洲人发疯。 以单一肉类为主食的欧洲人,必须依靠香料保存食物,对他们来说,香料不仅仅代表味道和口感,而是和生命同价值的存在 所以,自1500年开始,达伽马“下海”了,迪亚士“下海”了,哥伦布“下海”了,一大批航海冒险者不得不向海洋讨生活,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南,寻找他们梦寐以求的“印度大陆”。 尽管绝大部分人都葬身鱼腹,但... 黄金和香料,仍然是他们前仆后继赶往东方的源动力 至于棉花,橡胶,棕油什么的,相比之下,都是其次事。 作为一个后现代人,朱慈煊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 尽管目前山穷水尽,大明危在旦夕,但身处大航海时代最鼎盛的时期,一切都有可能,朱慈煊正是因为看准了这一点,这才向皮耶耳提出通商的要求。 血腥的原始资本积累,为何就不能从东方人的手中开始 “太子殿下打算向他们出售这两样东西”皮耶耳端咖啡的手有些颤抖。 朱慈煊点点头,嘴角咧开了笑容,在这一刻,他心中突然横生出一种天无绝人之路的奇特感触,要知道,眼皮底下的西南地区那可是中国最主要的产茶地之一,更为有利是,中国作为茶叶的原产地,几乎独占了所有市场,放眼整个十七世纪,也只此一家,至于日后取代中国茶的印度茶,那也要等到十八九世纪,英国殖民者全面占领印度次大陆后,才从中国移植而来的。 垄断一个金光闪闪的字眼蹦进了朱慈煊的脑海里。 “皮教士可以尝尝云滇的普洱茶,那可是上品。”朱慈煊搁下了咖啡杯,笑盈盈的说道。 “普洱茶” 皮耶耳愣了愣,这个词汇有些拗口,他喊了几次才发对音,不过,之后他也缓缓露出了笑容,真心钦佩眼前这个少年敏锐的商业眼光,在打量过去时,不由得高看了一眼。 “至于香料嘛...” 朱慈煊接着道:“虽然南洋地区的湿热气候对香料种植极为有利,几个月就可以收获播种,而且单位土地的产量极高,但是,短时间内,明朝还无法大量获得香料。”东方人的饮食结构比较多元,而且东南亚主要以稻米为食,对香料的重视程度不及西方人那么迫切,所以,如果大规模种植香料,其价值将不可估量,当然这也需要时间积累,眼下朱慈煊却没有这样的条件。 皮耶耳听后,点了点头,也表示理解。 “不过...” 突然峰回路转,朱慈煊又道:“我可以提供一种新型香料,产量虽然少,价值却远远高于一般香料,如果贩卖到欧洲,足可以赚取天价,而且,因为数量少,来回的路上也会少些损耗。” “新型香料” 朱慈煊侃侃而谈,皮耶耳却又吃了一惊。 广义上的香料就是调味品的代称,林林总总,足有几十种之多,欧洲人主要以肉蔻,肉桂,胡椒三类为主,在十七世纪早期,大航海时代刚刚开启之时,一磅的香料销往欧洲几乎与等重量的黄金同价,虽然过了几十年,香料的来源多了些,但价格也是居高不下。 谁叫这东西跨着半个地球 这些基本常识皮耶耳还是知道的,他不知道是朱慈煊口中的新型香料,在中国待了十几年,他越发感觉自己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神秘的东方真是一个大博物园,郁金香被带到阿姆斯特丹时,万人空巷,玫瑰被移植到英格兰时,王公贵族争相追捧,这些原产于中国大山深处的神奇植物,一出世,无一不让西方人惊艳四方,当下,对朱慈煊口中之物更是好奇了,于是很小心问道:“殿下说新型香料是” “雄丁香”朱慈煊轻飘飘的吐出三个字。 “雄丁香”皮耶耳重复了一遍,倒没什么特别印象。 “这是一种带有芳香气味的植物,可抑菌驱虫,对人的牙齿有特别的保护,又有开胃助消化的功能,中国人一般称之为南药。”朱慈煊解释完,再一次点点头,然后,颇有些信心的说道:“我相信这个东西一定能打开销路。” 皮耶耳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到现在都不清楚,对面这个皇族少年的信心源自何处当然,若是知道这个叫做“雄丁香”的东西,日后成为西方历史上第一款天然“口香糖”时,那也另当别论了。 朱慈煊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要生存下去,没有钱可不行,坐山吃空,没有发展更不行,朱慈煊只能依靠这些经济作物,攒足资本,然后再一步步攀登科技树,眼下,为了快速取得利润,他需要变着法地走高端路线。 普洱茶和雄丁香,就是他最为看重的两样“宝贝”,前者滇缅一隅比比皆是,而后者更是漫山遍野的疯长。 “皮教士,这次的通商请求,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可以当做第一伙伴,当然,若是荷兰人来了,我们也欢迎。”末了,朱慈煊还特别提醒道: “不列颠东印度公司要特别留意。” “不列颠...”皮耶耳顿了一下,然后道:“好的殿下,我都记下了。” “那么,祝皮教士此行顺利” 皮耶耳站起身来,深深鞠了一躬,心里觉得茅塞顿开,乃至于交谈结束后他还是意犹未尽的样子,若是有机会,下次定要再和这个聪睿的皇室少年聊聊天,说不定还能从他那“百宝箱”里,再抖搂出一两样新奇宝贝来。 “感谢殿下吉言我会尽力把福音带回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八章 茶马古道的来客 江波浩渺 几天后,皮耶耳带着四名助手沿水路南下,朱慈煊亲自给他送行,望着伊洛瓦底江潺潺的流水,小船越飘越远,他心里也在伶仃自问,这一趟能不能得偿所愿,全要看运气了。 虽然印度洋,南洋,乃至中国周边游弋的西方商船数目众多,但东吁南部的情况朱慈煊不甚了解,运气成分要占很大一部分,再加上吴三桂大军步步紧逼,战事一触即发,能否绝地反击躲过这一劫还是个问题,即便等来了回信,那恐怕也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千重万重集于一身,朱慈煊一下子觉得肩上的担子沉了不少,不过,压力归压力,手头的事情还不能放下,做好自己的才是关键,眼下,要把所需的茶叶和香料提前预备齐。 朱慈煊赶回了缅都,带着人亲自到阿瓦城的坊区看看,那里向来是商旅横集之地,也是城内最热闹的地方,人流密集。 街道中央被一个个小型的摊位分割开,询价的,买卖的,交易的,南来北往,数不胜数,声音也是特别的嘈杂,街道两侧还有不少店铺,布幡摇晃,招牌高耸,人流进进出出,可谓络绎不绝。 阿瓦城地处缅甸中部,作为王都,自然是东吁国的政治经济中心,而东吁国在整个中南半岛也是极为强大的国度,再加上城外的伊洛瓦底江和几十条优良水陆,这里汇集了数不清的商户,商贸发达并不足为奇,来自多个国家的商人来这里做买卖,朱慈煊远远打量过去,附近也算小有繁华。 不过,早十几天前,这里还不是这副模样,经历缅都血腥内乱之后,这里受创最为严重,而那些做生意的商人,无可争议的成为被劫掠再惨重的一批人,半辈子的产业都毁于一旦,有的货物和产业都被叛军焚毁,直到朱慈煊后来下令重新开市后,这里才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对于“上师”朱慈煊,他们自然感恩戴德,开业的时候有的人还特地烧香礼拜,含糊不清的念叨着朱慈煊的名字,不过,由于元气大伤,部分店铺已经关门歇业了,房屋空寂,看起来像是皮肤上张出的一块块伤疤。 朱慈煊的人马一到坊区,消息就传开了,他的身份自是遮掩不住,周围的人群越聚越多,都想瞻仰一下上师小主的风采,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挽救东吁与狂澜之中望着被堵的严严实实的道路,朱慈煊不禁苦笑一声,咳咳,他不过是多带了一些护卫,外加几个通译,怎么就成了领导莅临 也是,几个人身着大明衣冠,跟东吁的服饰有天壤之别,放眼望去,就属他们鹤立鸡群,如此一来,想要低调行事就万万不可能了。 既然如此,朱慈煊只能走官方渠道了。 他叫人去召坊区的主管官员,那是一个叫百思的中年人,个子不高,身子微胖,油水倒是沾了不少,他负责坊区内的基本治安,贸易秩序,商业上有什么欺诈犯罪行为也归他管理,基本是个大杂烩,总之就是这一带的头头。 见“上师”突然前来,这个叫百思的官员还算为人机灵,知道这是比天还大的人物,连大僚长和内藏使都恭敬有三,赶紧派人去请,嘱咐了好几遍,务必要接到官署内好生招待,底下人刚一出门,又被百思斥了回来,得了,还是自己亲自去吧。 能多一份眼熟也是好,这可是关涉将来的大事啊。 这段时间,朱慈煊也没闲着,在坊区的摊位处随便转了转,倒发现有不少卖茶叶的,这些货物大多价格低廉,质量也参差不齐,朱慈煊随便抓了几把,味道古怪,也就没什么兴趣了,即便如此,小小的动作却笑的摊主乐呵呵的。 这可是天朝上师啊.... 周凛带着人,守护在四周,眼睛四下望着,心里一点也没松懈,特别是太子殿下靠近那些缅人商贩时,他们更是格外注意,深怕那些东吁蛮子有什么不轨,冒犯了太子或者其他云云。 就在这时,稠密的人群中一阵耸动,忽然闯出了一个身材臃肿的胖子,径直朝朱慈煊走来,周凛当即抽出了刀,怒目叱道:“什么人” 那人还没到跟前,便被锦衣卫一脚踹翻在地,紧接着,两把刀就悬在了他的脖子上,突如其来的一幕,把众人都吓了一跳,有的人开始惊声失色,周围顿时混乱起来。 “等等” 若不是太子出口制止,周凛就要把这个来路不明的胖家伙一刀砍了,也好让周围那些缅族蛮子看看,天朝上国的尊严不是他们能冒犯的。 朱慈煊上前一步,打量起这个人,他伏在地上,吓得哆哆嗦嗦,样貌委实不像是行刺的刺客,况且瞧他的穿衣打扮,也跟这个沾不上边。 从上到下,都是一身绸缎,虽然是东吁样式,却远远不是普通人能比的,伏地的手上各带有戴着三枚金戒指,左耳的耳垂上也挂着一个不小的金圈圈,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朱慈煊还以为他是东吁国的富商,哪知他一开口,便用标准的汉话说道: “鄙人...陈先同,拜..拜见天朝太子殿下” 当下,朱慈煊吃了不小的惊,瞪着眼看着他,眼瞳汇聚了起来。 见太子殿下没说话,这人马上又道:“鄙人鲁莽,冲撞了太子爷的大驾,请殿下恕罪” “你是天朝人”良久,朱慈煊才问道。 “鄙人祖上是两湖盐商,万历老爷在时,鄙人的祖父南下经商,几经辗转,便到了阿瓦城,之后,就在这住了下来。”那人说了半天才把话说清。 “你是华商之后”朱慈煊命周凛抽去了刀。 “鄙人也是一名华商,一家三代都是靠贩货为生...”脖子上冷冰冰的感觉没有了,这个名叫陈先同的人明显松了一口气,说话没刚才那么紧张了,似乎也看出了对方没杀自己的意思。 “这么说来此人是第三代华侨了”朱慈煊啧了啧嘴,他知道西南边陲有著名的茶马古道,自唐代以来,就有中原商客沿这里外出经商,或从尼泼尔到印度,到经伊洛瓦底江到东南诸国,到了明清两代,茶马古道更是极盛之时,华商往往是几千人一起出动,乘上百艘大船,浩浩荡荡,一路南下,贩马,贩盐,贩茶,贩棉,几乎无所不包,所以,华商地位在东吁国历来都高。 这也是早期西南商帮的雏形。 难怪刚才在摊位上没碰见几个做生意的中国人,感情那根本上不了台面啊。 有意思.... “让开都让开” 这时,身后再次传来了吵闹声,几十个说着缅语的人,挥着鞭子,横冲直撞,周围的人赶忙让开,他们都知道官老爷来了。 “啪啪” 几个躲闪不及的人被鞭子挥到,身上出现了猩红的血印。 然而,见到朱慈煊时,这份蛮横顿时化作了满脸的谄媚,为首的东吁官员嘿着声上前,他自然是本市的主管百思了。 嘟嘟囔囔说了半天,通译上前翻译道:“鄙臣听闻这里有人闹事,匆忙赶来,上师没事吧”百思说完还左瞧右瞧,唯恐朱慈煊出了一点点岔子。 问完之后,百思立马转过身去,操着缅语大声吼道,附近的人吓得战战兢兢,想来应该是什么训斥的话吧。 “鄙臣该死,刚上师受惊了” “孤无碍,勿扰百姓。” 朱慈煊倒无所谓,他现在所有心思都落在这个肥胖华商的身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九章 投机商人 来到坊市的官署,百思赶忙敬上了茶点,陈先同也被一并带来,恭恭敬敬,候在一边。 百思眉飞色舞的向上师汇报坊市里的情况,听来听去,朱慈煊也识出他是个只报喜不报忧的主儿,对前一阵子的缅都内乱只字不提,反而云近来坊市如何如何兴隆等等冠冕堂皇的话,朱慈煊端着茶听他夸夸其谈,没什么实质性回应,心里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上僚们交谈,自然轮不上陈先同搭话,他只有倾听的份儿,虽说是土身土长的东吁华人,但身上流的却是中国人的血,祖父还特地给他用“先同”二个字为名,为的就是不忘本根,平日在家里也是说汉话,出了门谈生意才说缅语,四十岁上下,长得富态,面宽,眼睛小,看起来透露出一两丝精明之气。 靠着世代经商的资本,陈先同家境殷实,在阿瓦城里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商人,宅院建的气势恢宏,家里还养着十几位东吁美妾,出门又有天朝上国的身份示人,日子过得逍遥自在,然而,今天这般鲁莽闯驾,却让认识他的人直诧异,简直不像他的秉性。 不知道冲撞了天朝太子大驾是死罪吗 事出有因,陈先同有自己的苦衷。 中原战乱愈演愈烈,战火已经烧到了滇缅边境,陈先同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原本靠着北上贩茶,南下出售,来来回回还能赚一大笔钱,不过,现如今,兵荒马乱,人心动摇,明清大军相互对峙,交通一下子被阻断了,他的船队已经几个月不开锅了,眼瞧着产业萎缩了好几成,陈先同急的团团转。 无奈,他只得干起了走私的勾当,这也不是长久的办法,层层克扣,盘盘剥削,茶叶的成本本就高了好几倍,再加上前一阵子缅都内乱,他经营的几家店铺毁于一旦,万贯家财几乎劫掠一空,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百思又强行抬高了征税的比率,这下更是雪上加霜了,要是再来不了钱,他手底下的“富源”商号可就要破产了,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可都在等着他吃饭呢。 好在陈先同这样的人,有一颗好使的脑袋瓜子,而且眼光毒辣,最擅长投机,他早就摸清了当前在阿瓦城里谁说了算,不是大僚长,也不是内藏使,还不是那位天朝上师靠着祖上是中原人的优势,自己又会一嘴顺溜的汉话,要是能靠这个攀上关系,忽悠着上师把东吁坊市里的税率调低一些,只要挺这一阵子,一切就都好说。 陈先同的如意算盘打的响亮,已经迈出了一大步,不过,他被晾了半天了,上师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不由得气馁起来。 “百大臣,东吁国内的天朝商旅有多少人”朱慈煊总算问了一个跟陈先同有关的问题,后者顿时亮开了眼,竖起耳朵听着。 “大概四五千人。”百思答道。 “这么多”朱慈煊有些小小的吃惊。 “上师,这恐怕还是少的,有些人已经定居在阿瓦城,娶亲生子,这部分人倒也不好算进去。”百思接着道,在阿瓦城的商业场内,中国人或者说华人,几乎包揽了各大贸易领域,在葡萄牙人和英国人到达缅甸内陆之前,他们一家独尊,这一状况沿革甚久,有百年多的时间,以至于到了后来,只要你报出自己是天朝人士的身份,就会被人高看一眼,俨然成为富庶与金钱的象征。 朱慈煊这下心里有底了,他看了看那位冒失闯驾的陈姓华商,问道:“你是做什么买卖的” “回殿下的话,茶,酒,盐,米,丝布,还有马匹。”陈先同据实答道。 “经营的如何”朱慈煊淡淡的问道。 “经营的...”说到这,陈先同竟然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目光来回瞥动,百思就在身边,自己要是说出来那不是明了面的扇他巴掌吗,不过,他想了想,自己顶着冒死的危险悍然闯驾,这才能和太子殿下说上话,这是唯一的机会,万万不能轻易放弃,于是定了定念头,义无反顾的说道:“半月前阿瓦城内乱,叛军劫掠坊市,几十家店铺被焚毁,商户们损失惨重,即便如此,坊市内仍然课以众税,阿瓦城的商户苦不堪言” “一派胡言” 陈先同刚刚说完,百思就肃然起身,大声斥责,紧接着是一连串的缅语,想想也不是什么好词,陈先同不管他,继续向朱慈煊说道:“请殿下体谅体谅天朝的商旅们,延迟几个月课税,等商户们缓过来后,再补交税款。”说完,“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咚咚咚”的磕着响头。 “商人狡诈成性,唯利是图,上师不可相信”百思反唇相讥。 “是真是假,殿下出门一问便知,鄙人若有半句隐瞒,定当千刀万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居然吵了起来,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朱慈煊的面色缓缓沉郁下来。 “百思,课以重税是否有此事” “上师...”百思也跟着支吾了起来。 “有还是没有”朱慈煊冷冷的问道,自是不容置喙。 百思低下了头,闷着声道:“这是暂时的办法。” “那就是有了”朱慈煊拍了一下桌子,佯怒:“岂有此理商户已经穷困至此,你们仍然独嗜其利,此乃苛政施此政者乃是禽兽” 百思吓得头顶冒汗,浑身直打哆嗦,上师该不会是想袒护这个“奸商”,为难自己吧若是那样,恐怕也没有办法,整个阿瓦城内,有谁敢不听他的话只是.... “不过嘛...” 打量二人的神情,朱慈煊忽然说道:“这么做也情有可原,眼下阿瓦城内,物资匮乏,若是有人起了歪心思,炒弄市场,奇货囤积,趁机恶意抬高物价,发一笔不义之财,那....全城百姓都要受苦,所以,提高税率也是可行的权宜之计。” 朱慈煊先否后肯,百思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陈先同却一下子呆住了,原本想着借天朝太子的手,给自己的商号争取一点喘息时间,没想到却弄巧成拙,心中顿时波澜丛生,正想着,一双目光冷冷的盯向了自己。 “陈先同,亏你还是中原遗民你这龌龊心思,孤岂会不知来人啊,将此人赶出去永不得在阿瓦城内贩一针一线” 声音传来,就如同下达了死亡判决书一般,陈先同整个人都僵住了,耳朵边嗡嗡作响,“永不得在阿瓦城内贩一针一线”...这不等于把自己逼上绝路吗这...这.....他不敢相信,反应过来后他连声求饶,却也于事无补,朱慈煊看都不看,挥了挥手,一脸嫌恶的说道:“周凛把他带下去”,陈先同连滚带爬叫喊着被拖出了大门。 这一幕入眼,百思最得意,他幸灾乐祸的瞧着陈先同被扔了出去,心里高兴坏了,赶忙上前几步,嘿嘿的笑道:“上师圣明此人一贯奸商作态,鄙臣早就想整治了,怎奈他背后的势力甚为庞大,下不得手,今日没有上师,鄙臣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对付这样人,决不能心慈手软,要不然,后患无穷。”朱慈煊冷笑了一声,对百思说道:“任他财力有多雄厚,势力有多大,今日一定要连根拔起,他所有的产业都要查封,孤会派手下亲自去办,百大臣,你可要配合行事啊。” 朱慈煊颐指气使的语气倒真能让人信以为真。 “是是是” 百思连声点头,表面上附和,心里却泛起了一层寒意。 要换作他,定夺教训一顿罚罚款算了,哪像这位小主子啊,一上来就想弄一个赶尽杀绝,这手腕委实强横地令人直发颤,怪不得连大僚长都怕他 还好还好,自己选了一根大粗腿来抱,百思一个劲儿庆幸。 求推荐票~~~兄弟们不吝赐票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章 点到为止 陈先同灰溜溜的回到了家,脸色难看得很,浑身上下的衣服被撕破了好几个口子,这自然是周凛那双大手留下的杰作,旁人若是知道阿瓦城赫赫有名的陈大老板就是这样被人“请”出门去,那还不笑掉大牙,不过,这还不是最丢人的,陈先同知道自己已经断了后路,天朝太子都发话了,自己在阿瓦城哪还有立锥之地哎,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巴结不成,反倒吃了满口瘪,每每想到这,他恨不得大耳瓜子扇自己几巴掌,叫你自作聪明。 他自不知道一场更大的灭顶之灾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了。 一进门,陈先同就瘫倒在了椅子上,一个劲儿的喝茶压惊,铺上的伙计拿来账目给他过目,陈先同挥挥手一概不听,即便看了又怎样多半是些惨淡消息,亏空的亏空,欠账的欠账,前一阵子,他雇佣的船夫头目还集体发难道,这个月要是再不发工钱,他们就要开着船撒腿走人了,反正阿瓦城里的大豪商多得是,也不差他一个。 坏消息一桩接这一桩,再加上眼前这一件,陈先同更是身心俱疲,那些老伙计都是十几年的交情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肯忍心散伙,人心都是肉长的,家家户户谁都得过日子不是到来说去,没钱扯什么淡这个道理,陈先同再清楚不过,但一时半会儿手上真挤不出银子。 管账目的老伙计也很无奈,这些欠款都压在手上几个月了,追债的天天到商铺门前催逼,就差堵上陈先同的家门呼喊了,东家这个时候不管不顾,反叫他们难做人。 “东家,你看今天的....” 老伙计的话还没吐出半边,“啪”一声,陈先同把茶杯甩了出去,大声道:“出去,都出去,净嚎嚎些什么你们是饿着了,还是冻着了” 茶水溅了一地,茶叶沫飞的到处都是,旁边的丫鬟佣人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站在东家身旁的老伙计也吓得打了一哆嗦,这下再也不敢吱声了,抱着账本就要出去。 “站住” 脆泠泠的声音喝住了老伙计的步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芊芊细手就从他怀里摘走了账本,然后,兀自翻看了起来。 “爹咱日子不过了” 紧接着一道更为泼辣的声音就从那人口中喊了出来,直指东家陈先同,吓得众人又是一乍,目光赶紧打望了过去,只见她身姿高挑,臀腰纤细,小嘴樱桃,鼻梁挺翘,算得上丰隆有致的绝色主儿,不过此刻,一口银牙却是紧紧咬着,十指柔夷飞一般的翻着账目,脸上隐着怒火,脑袋左右挂着的两个大耳珰,晃的人心里直发颤。 “大小姐来了...”丫鬟们嘀嘀咕咕,听到这个名字,身子都不由得摆正了些。 “娇娇,你先回去,爹待会儿再给你解释。”陈先同皱了皱眉毛,脸色讪讪的说道。 此女是陈先同膝下唯一的千金,陈府的大小姐,远近闻名的泼辣主儿,偌大的府院内,也只有她敢这么对陈先同吆五喝六的,谁叫陈先同丧妻丧的早,先后娶了几房妻妾,至今也没诞下个一儿半女来,求子无望的陈大老板自然把唯一的女儿当成宝贝疙瘩了,真叫是放在手心里都怕摔坏了,要不然也不会取“娇娇”这个名字,陈娇娇便是她的闺名了。 陈府千金把账目一合,拍到陈先同面前的桌子上,板着脸,掐着腰,对后者的回应并不买账,反而叱道:“爹,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你还瞒着我”说完之后,转身对那位老伙计吩咐:“阿福叔,你回去告诉那些人,不管陈家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欠债不还,背信弃义。” 老伙计愣了愣,看了看东家,再看了看大小姐,两人脸上一苦一怒,竟然是截然不同的表情,老伙计人老成精,自然晓得这是他们父女之间的私档事,事不关己,点了点头,撒腿就快步离开了。 脸色发窘,陈先同心里这个无奈啊,他这个闺女从小就聪明过人,比自己还要精上三分,对账本书目什么的一眼便知,也都怪自己没儿子,从小把娇娇当带把儿的养了,让她常年在外替自己打理营生,为的是有朝一日接自己的班,如此看来,才知是祸不是福啊。 “爹,账上怎么亏成德行了”陈娇娇说话一向直来直往,一张细口凌厉无比,简直堪比那王熙凤了。 “娇娇,你又不是不知道。”陈先同话说了一半就没了后气,看那样子像是有愧在心,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到最后,只好闷着声道:“咱们的几家店铺让东吁人的叛军给劫了,北上的货路也被人阻了,税收又重,生意难做....” “生意难做哼”陈娇娇冷哼了一声,似乎有天大的怨气含在心中,胸脯剧烈起伏,着实让人惊心动魄,片刻后,大声喊道:“爹,那你就把我卖给裴家人啊” 陈先同浑身一震,目光有些躲闪,哼哼道:“什么叫卖啊” “咱们的生意难做了,账上亏损了,你就想巴结起裴家人,让我嫁给裴家人的二儿子,好让他们家拉一把,这还不是卖”陈娇娇冷声质问,似发怒,又好似委屈。 陈先同没话说了,他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看着祖上积攒下来的基业败在自己手里吧,裴家财力雄厚,是华商里不亚于陈家的一大商团,只有两家联姻,抱团取暖,才能渡过难关,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当然,如果今日的事成功了,他也不会行此下策,自己养的女儿,自然晓得她的脾气。 “门当户对,也是一个好去处....”陈先同自知理亏,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爹” 陈娇娇气的跺了一下脚,刚欲发作,门突然开了,老伙计蹬蹬蹬的跑了上来,满脸都是汗。 “东家,你快去看看吧咱们的店铺被人查封了” 闻声,陈先同的脸色顿时煞白起来。 ...... 陈先同赶到坊区的时候,百思正得意样样的指挥人往外搬东西,期间还低眉顺眼地向身旁的带刀武官汇报些什么,周围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那些身着华丽服饰的侍卫身上,识相的人一眼便知他们的身份。 天朝锦衣卫 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王猛带了一个百户所的人马,去查封陈家的商铺,已经是第三处了,这里地处闹市区,人流虽然吸引了不少,但锦衣卫办事,其他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更别说这里还有东吁的坊市主管在,他一吹胡子一瞪眼,吃瓜群众自然吓的战战兢兢。 看到这一幕,陈先同急忙从车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叫要上前,被几名锦衣卫拦了下来,百思识出了他,冲上来嘿嘿笑道:“陈大老板,你这是要做什么上师的命令,你敢违抗不成” 陈先同一下子面色惨白了起来,这真的是那位太子殿下的命令自己不过是言语顶撞了一下,他真是要赶尽杀绝啊。 看陈先同一下子蔫了起来,百思趁机狐假虎威,“陈老板,你们家大业大,也不缺这点产业,要是惹恼了上师当心的你的性命” 陈先同真叫一个无可奈何啊,民不与官斗,他再清楚不过,更何况这还是天朝上师的命令,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眼泪就要掉下来了,祖上三代的基业,就要毁在自己这个不孝子孙的身上了。 陈先同这下清楚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心里凉到了极点。 正在这时,身后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一阵轰隆作响的脚步声从那里传来,人群散开,来的都是些手拿棍棒刀叉的汉子,影影绰绰足有二三百人之多,一个个怒气腾腾,最蹊跷的是,那领头之人竟然是一位女子。 陈先同回头一看,顿时傻了眼,那...那不是自己宝贝闺女吗 “娇娇,你来干什么”陈先同心道坏了事了,她那泼辣脾气又上来了,急忙呵斥道:“阿福,带小姐回去” 陈娇娇根本不理,带着人上前,冲那些查封店铺的官差吼道: “我们陈家犯了哪一条律令,竟然要查封我们的商铺” 陈娇娇越是质问,陈先同的脑子就越是晕厥,坏了坏了,小女儿家懂得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这副阵势,让百思吓得一跳,他之所以不敢轻易动华商,就是因为他们南来北往,大多数人都有自己的家族护卫队,陈家的势力不小,卫队人数也不少,见状,他急忙躲到了王猛的身后,小声说道:“上大人,你看这....” “天朝锦衣卫办事,谁敢胡来”王猛瞪了百思一眼,然后对所有人喝道:“谁要是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统统抓起来,某定要让他在诏狱里,尝遍锦衣卫的十八般刑具。” 陈娇娇把身上的披风大氅一脱,露出身下的贴身劲装来,一根细鞭捉在手中,面裹银霜,瞧上去并不打算屈服。 “陈家无错,为何要受此苛待”她把鞭子攥得紧紧的。 “来人,拿下” ..... 几百米开外的茶楼上,一长一少,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乔装打扮的锦衣卫递来了消息。 “殿下,事情恐怕不好办了。”说话者自然是周凛,朱慈煊坐在他对面,饮着茶,听他说话,“陈家来了几百人,似乎是来闹事的。” “那女子倒是豪杰一般的人物。”听完消息,朱慈煊轻声笑了笑,倒没周凛那些紧张,啧啧道:“陈先同还有这样的女儿。” “要不要...”周凛正要说是不是多派些人手。 “行了,叫王猛撤了吧,孤的本意是要笼络他们,不要为难,点到为止吧。” “殿下...”周凛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朱慈煊站起身来,向窗外瞥了瞥,走前撂下了一句吩咐。 “找个时间,带他们父女来见我,除此之外,其他东西都要原原本本的放好,再告诉百思,从明日起,坊市的商税降低三成,他若是识趣,就该晓得我是做给谁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一章 黑云压城 坊市的街道挤满了人。 一方是天朝护卫,一方是豪商大户,双方剑拔弩张,谁也不让谁,当局者虽迷,旁观者自清,周围人都清楚陈家这是出了昏招,说白了就是以卵击石,垂死挣扎,甭管他家业如何丰厚,势力如何老牌,在东吁国内惹了天朝上师哪还有跑民再强尚不与官斗,更别说他这小小的几家商铺了,就在这个关口,锦衣卫这边倒先松了气,镇抚使王猛压下了刀,冲对面喊话,只要陈家的闹事头目归案,其余人不再追究。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陈先同愣住了,清醒过来后,他赶忙点头应诺,一个人上前认罪,陈娇娇则称一人做事一人当,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父女两人谁也争不过谁,王猛大手一挥,把他们两个同时都带走了,陈家的护卫们一个个干愣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围观的人却叹了一口气,捅了这么大的娄子,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哎,这下阿瓦城又少了一位“草头王”,恐怕,自此之后,坊区内的陈家势力要绝迹了吧 陈家倒霉的事在阿瓦城的商业场上炸开了锅,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不亚于刮起了一场惊风骇雨,让刚经历了劫掠风波的商人们再一次战战兢兢,与此同时,也彻底绝了那些妄想哄抬物价发大财之人的念想,试想,连陈家这样的巨擘都遭了殃,那他们还不是些小蚂蚱,分分钟被巨浪卷翻。 三两天时间不到,上师的“雷霆威名”便再一次不胫而走..... ...... “噗通”“噗通” 一颗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连打了四五个水漂后沉入了池底,水面上荡起了一圈圈涟漪,闻声,岸边不少人都在喝彩。 这里是缅宫的花园,中间有一片不小的水池,朱慈煊闲来无事到这里打水漂玩,王有德立在一边,笑意融融,瞧着太子的心情似乎不错。 身边人递来毛巾,朱慈煊擦了擦手,望着逐渐静下来的池面,嘴上轻轻喃了一声,吴三桂大军即将南下,这样的舒坦日子恐怕越来越少了。 “殿下”来人是周凛,刚刚赶来,握拳禀报:“陈家父女都抓起来了,殿下要怎么发落” “没有为难他们吧”朱慈煊问道,事先嘱咐过了要尽量善待。 “都按照殿下的吩咐,没把他们关到监狱里,只派人拘在官署里,一日三餐都由陈家自己送,只要不提出去,其他要求都允许了。”周凛一丝不苟地答道。 朱慈煊点了点头,从一开始他就没想把陈家人怎么样,只是借这个机会,好好整治一下缅都混乱不堪的商业秩序,现在看来基本达到了他的初衷,一举两得。 缅都内乱,商户们损失惨重,谁都瞧得出来这时候最需要修生养息,但是贸然降低商税,必然有人趁机钻营,哄抬物价,发不义之财,商户们是高兴了,普通百姓却要为此买单,大乱子又要发生。提高税收会在一定程度上打击这种现象,而且还能快速补充财政,百思恐怕也是奉了上面的意思才执行这样的政策,但话又说回来了,此举无疑于饮鸩止渴,后患无穷。 陈先同固然提了一个合理的要求,但不合时宜,这话也绝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敲打出头鸟,捅出了篓子怪他自己,吓一吓他,也算罪有应得。 有了这个基础,朱慈煊才能和这位已如惊弓之鸟的陈老板谈谈合作的事。 “百思那里怎么样了”朱慈煊边走边道。 “按殿下的吩咐做了,坊市内降低了税率,他这次倒是干脆。” “百思是个聪明人,瞧得清形势。”朱慈煊笑了笑,有这样的人在其实不坏,能被人趋势,也甘心被利用,属于工具类型,容易拉拢。 “晚上,把陈家父女叫来,我要找他们问话。”朱慈煊再一次吩咐,走到这一步,也该到了谈生意的阶段,过了这晚两人非但不会起怨恨,指不定还要感恩戴德地谢自己。 “是”周凛点头应和。 两人在花园里散着步,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就有锦衣卫向朱慈煊通报,说堪位将军戒赤乌到了,朱慈煊命人赶紧把他叫来,等了半天,他总算到了。 “拜见上师”戒赤乌一下马,便扑倒在地,大声喝拜,看起来都是风尘仆仆。 “免礼”朱慈煊抬抬手,不等他站稳,就道:“戒赤乌,交给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托上师的福,一切都在鄙臣的计划中,进度已经过了半。” 戒赤乌出任堪位将军后,第一件事就是照朱慈煊的吩咐,在两万东吁士兵中施行军爵制改革,为了避免动作太大,激起世家大族的集体反对,所有动作都在暗地里进行,也难怪这十几天杳无音信。 当然,他的改革步子迈得并不大,属于最初步的试水阶段,万事开头难,更何况要动别人的蛋糕,难度不小,朱慈煊给了戒赤乌充分的权力和时间,探索和积累改革的经验,待整体方案成熟可行后,再推广到所有明朝军队和东吁军队中。 朱慈煊也在等着那一天。 “再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后,你率师北上,接替原有的部队,把守铁壁关。”朱慈煊停下了脚步,转身向他下达了命令。 “铁壁关”戒赤乌有些疑喃地道。 “嗯”朱慈煊点头,“铁壁关是中缅要冲,兵家必争的险地,你要牢牢的握在手中。” 吴三桂大军即将南下,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为了必要的生存空间,朱慈煊必须迈出拯救自身的第一步,而这个原因,他自然无法向戒赤乌和盘托出,只是单纯地补充道:“到达之后,不要轻举妄动,大军要保持高度戒备,之后,再等候孤的命令。” “好”上师没有回答,戒赤乌也没有接着问,重重点头,心里已经记了下来。 见戒赤乌回答肯定,朱慈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黑云压城城欲摧,他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要不然,真是胜算渺茫。 两人边走边谈,不一会儿就到了花园的边缘,耳边隐隐地传来了喧闹之声。 前方是一块不小的演武场,华盖之下,一群宫女侍从正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笑闹个不停,不时有弓箭射出,看样子是在练习射箭,朱慈煊抬头望去,远远地能看见几个靶子立在那里,上面插了几支箭。 “过去瞧瞧” 来了兴致,朱慈煊迈着步子走过去,锦衣卫先他几步,上前通报。 还没走到近处,朱慈煊的脸色就微微变了,他自是瞧见,人群当中,那位被前后簇拥着的射手,竟然是东吁公主。 而且,手中那支搭弦的箭,似乎正瞄着自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二章 人造黑科技 “嗖”的一声,弓箭离弦而出,擦着空气,发出呼呼的响声,瞬息之后,弓箭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演武场上传来欢腾的喝彩声,也冲淡了朱慈煊心头泛起的警觉。 莫非刚才...是看错了 是不是冲向自己,朱慈煊自不会再细究,不过,刚才那一下子,倒是让他有些小小惊讶,在他的印象中,那位东吁国公主可一直是心事重重,外加戒备心很重的模样,浑不似眼前这般身手矫健,举止开朗,稀奇,真是稀奇,想着想着便走上前去,冲面前的人朗声笑道:“好箭法,东吁公主也是一位善射的好手” 见天朝太子来了,身边的宫女侍从急忙转身,一个个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喘,场面顿时有些冷寂。 朱慈煊倒觉得自己有些尴尬。 “东吁人人善射,我虽然是公主,也从小学习射箭,不比常人差多少。” 东吁公主不紧不慢的把弓箭放下,说话的语气又变成了几天前那副冷淡模样。 西南诸族,以渔猎为生,大多桀骜好战,东吁也不例外,国内一直保留有射箭的传统,对于贵族上层来说,射箭属于很基础的宫廷游戏,朱慈煊晓得这个常识。 “监国公主的箭法高超,五十步外竟然能正中靶心,臣佩服佩服”看准时机,戒赤乌也赶忙恭维道。 “游戏而已”东吁公主似乎并不领情,把手臂上的护带解了下来,幽幽道:“射的再好,又有什么用”说完之后,又瞧了戒赤乌一眼,似嘲讽,又像是自嘲。 作为“带路党”一号,戒赤乌的脸一下子不知道该往哪搁。 忽然,她那一双明灵有神的大眼睛盯向了朱慈煊,抿着唇,脑袋里不知道想些什么,片刻后,又张口道:“天朝人会射箭吗” 闻言,朱慈煊微微一怔,三两秒的时间也猜到了,她之所以这么问,想必认为中原人是礼仪上邦,只读书识字,不习骑射的。 “天朝虽然崇文抑武,但善射者也不少,汉有飞将军李广,百步穿杨,入石三分,为后人所称道,唐有破虏先锋薛仁贵,三箭定天山,一骑绝霄汉,声震胡域,孤身边的锦衣亲军,也都是一等一的控弦好手。”站在天朝的立场上,朱慈煊自然不能让人看扁了,三分真七分假地胡诌道:“古时评判男子是否勇武,以十石弓为基准,能射出百步者即为勇士,能射二十石弓者即为威震一方的将军,再往上,更有五十石的劲弓,用精钢玄铁打造,非神力士不能张开。” 朱慈煊不过是胡口一说,哪知那位东吁公主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较起真来,把弓箭往朱慈煊那儿一抛,用汉话说道:“接着” “我这把小弓远远没有十石,你既然是天朝的太子,射术应该差不到哪里去,每人五箭,看谁射的最准。”东吁公主扬着下巴,衔着三分赌气意味,说话有些不容置喙,言下之意是在拷问朱慈煊是不是真的勇士。 挑战吗 朱慈煊愣了愣,心道这下玩脱了,明朝皇子从小习得是史书礼教,谁会碰这些东西更何况他一个现代人,也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 “哈哈”反应过来后,朱慈煊到没有露怯,大笑一声,把小弓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 “怎么”东吁公主有些不高兴了,声音有些冷淡:“你不敢接受我的挑战” “那倒不是,只是人各有所长,我不太擅长射箭,想来应该比不过你。”朱慈煊摇了摇头,答道:“相比之下,我倒习惯用火铳。” “火铳”东吁公主对这东西并不陌生,知道这是一种火器,东吁的军队也有装备,她曾经随父王在演武场上见识过,并不陌生。 “你用火铳,那就更比不过我了。”东吁公主肯定的说道,火铳的威力虽然大,但精度实在有限,准度远远不及人力催发的弓箭,打靶什么基本就是靠运气。 “不试试怎么知道”朱慈煊笑了笑,看着这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儿,竟觉得有些可爱,虽然脸色绷得紧紧的,却又别样的风姿,当然,他之所以敢这么说,并非没有准备。 “那好,你就用火铳。”东吁公主咬了咬牙,心道天朝太子如此轻敌,肯定输定了。 朱慈煊露出了笑容,招呼了一声:“周凛,取我的神武铳来。” “是” 周凛骑上马,返回太子行宫,再回来时,身上背了一个长长的匣子。 “殿下,火铳取来了。” 周凛小心翼翼地把匣子搁到朱慈煊面前,一举一动都格外注意,这可是太子的宝贝,平时都不让人轻易触碰。 朱慈煊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杆火绳枪,一米多长,是明朝火器中最常见的鲁密铳,上面雕刻了一些繁复的花纹,看起来有些花哨,旁边还有两个小玩意,一个是火药瓶,一个是弹丸盒,这三件是配套使用的。 取出火铳,朱慈煊拿在手里掂量了掂量,然后冲东吁公主抬了抬手,借此示意,他已经准备好了。 打量了一下,看朱慈煊手里的东西没什么稀奇的,东吁公主就道:“你先来” “稍等”朱慈煊不急,他忽然打住,道:“既然是比赛,那总得有点赌注,助助兴也好,要不然...赢了输了都没什么意思。” 东吁公主晃了晃脑袋,思量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好,你想赌什么” 朱慈煊道:“我要是赢了,从今天起,公主就要好好学习汉话,一年之内,必须熟练掌握。”东吁国虽然是明朝的藩属国,但总体汉化程度不高,上层贵族只会最基本的汉语,交流起来太麻烦,朱慈煊可不希望身边无时无刻都站着一个通译。 “公主天资聪颖,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好” 一听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东吁公主点了点头,然后,比着葫芦画瓢,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你要是输了,就要天天习缅语,一年之内,也必须学会。” “就依你” 朱慈煊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开始吧” 东吁公主脚步轻挪,让开了地方,目光凝着他。 朱慈煊站在射箭台上,对面就是靶子,离了五十米远,看起来也不过葡萄般大小。 装入火药,添置弹丸,点燃火绳,瞄准靶心,整套射击动作并不像旁人想象的那么简单,甚至略显繁琐,足足要一分多钟。 瞄准好了靶子,朱慈煊扣动扳机,“嘭”的一声,枪口微微摇晃,铅丸喷着火舌从那里泄了出来,顿时,黄烟一阵弥漫。 “打中了” 周凛第一个大喊道,而其他人都说不出话来 眼中不是应有的精彩,而是惊骇 靶子....何止是打中了简直就是打没了 刚才那一瞬间,人眼还没发觉是怎么回事,只听“嘭”的一声,远处的靶子直接被掀翻,只剩下两根光秃秃的支架,摇摇欲坠。 见状,东吁公主也大大吃了一惊,一双大眼睛死死睁着,脸上不知不觉羞红了起来。 朱慈煊爬起身子,擦了擦手,上面都是四溅的火药粉,味道还真有些呛人。 “靶子没了,我看也不用再比了,比赛就此结束,一比零,孤赢了。” 轻飘飘的话语让东吁公主呼吸顿时急促,也让众人从刚才的震惊中骤然清醒了过来。 这是....真的吗还是....使得什么妖法难道真如外界传闻的那样,天朝来的太子也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威能 事实就在眼前,明朝这边已经炸开了锅,几十人齐声喝彩,高呼殿下射得好,堪比那飞将军李广云云。 缅宫的侍者随从一个个吓得说不出来,东吁公主则不安的咬着嘴唇。 “我见过火绳铳射击,不可能这般精准,你..你怎么办到的”东吁公主犹豫再三,镍着脚步上前问道,脸上红了一片,不敢直视朱慈煊。 “等你学好了汉话,我在当面告诉你。”朱慈煊笑了笑,话音懒懒地说道:“孤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算了算了,到时候一并告知我。” 朱慈煊命人把火铳装好,准备打道回府,东吁公主在原地呆呆站了一会儿,见朱慈煊即将走远,忽然冲上来说道: “我叫德林瑞歌,汉名叫莽璃珂。” 朱慈煊怔了一下。 “莽璃珂好,孤记下了。”摆了摆手,朱慈煊转身离去。 东吁公主握着小弓,不知是不是觉得自己输的太轻巧,嘴角不甘心地撇着,好一会儿,才把弓箭放回去... ....... 回去的路上,戒赤乌倒是意犹未尽,对刚才那一幕啧啧不断,称赞那杆火铳是上师的“匣中宝器”。 朱慈煊停下了脚步,故意呛了呛他,“你这么喜欢,这杆宝器就赐给你了。” “鄙臣怎么敢要。”戒赤乌嘿嘿笑道,觉得上师在开玩笑。 “本来就是最普通的火铳,明朝军队里多得是,不稀奇。”说完,放铳的匣子真就扔到了戒赤乌的手中,朱慈煊毫不心疼。 戒赤乌诚惶诚恐,就道:“上师说笑了,普通的火铳怎会有这样威力鄙臣亲眼见过,火铳单发还不如那弓箭精准,只有几十人并排齐射,才有威力。” 朱慈煊笑了笑,有些神秘的说道:“准不准不在于铳本身,而在于孤使用的弹药。”他刚才使用的并不是普通铅丸,而是黏土包裹的特殊子弹,晒干之后,外表与铅丸无异,但里面却有几十颗小钢珠,火药一燃,黏土裂开,小钢珠一起飞向目标,这种攻击方式类似有后世的子母集数弹,精准度自然大大增加。 这时候子弹没有被发明,火枪使用的弹药还是分开装填,步骤极其繁琐,而且,在膛线出现之前,火铳几乎没有准头,甚至还不如弓箭,所以西方直到美国内战之前,还都是站桩式的并排射击。 朱慈煊把弹丸掰开,露出里面的小钢珠来,戒赤乌等人上前一看,又吃了一惊。 只有周凛一人不觉得奇怪,殿下这些天净鼓捣这些东西了,不过,他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殿下的真实意图。 “戒赤乌,你可要拿好,孤可是用它赢了你们公主。”朱慈煊大笑一声,心情舒畅。 “殿下真的要送给鄙臣”戒赤乌还有些受宠若惊。 “当然,孤将来有更好的。” 朱慈煊笑了笑,转身离去,说到底,火绳枪已经落伍了,未来是燧发枪的时代,他自然不需要了。 晚上临时有事,第二更暂且割了,周末有空再补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三章 太子要敲诈 站在窗边,朱慈煊眺望着缅宫的夜景,干凛的空气带着一股燥热飘进了他的心田,让他不由得松了松胸前的扣子,轻吐出两口气。 闷塞感却始终未消。 近几天来,李定国的军报一封接着一封发到了阿瓦城,都是十万火急的密信,刻不容缓,吴三桂大军已经出了昆明城,滇缅边境的清军也在迅速集结当中,十万大军直扑铁壁关来,意欲荡平缅甸,剿灭残明,永除后患。 而领侍卫内大臣爱星阿带领的五万八旗军,才刚刚摸到云滇的边儿,吴三桂显然不打算和他一同南下了,想想也是,胜利在望,这果子岂能有他人分摊,平西王自然想独占其享,即便他答应,手底下的虎狼也不会同意。 此心昭然若揭,对朱慈煊来说,不亚于一个坏消息。 留给他们的时间再一次缩减了.... “殿下,陈家父女已经带到了。”周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前一会儿,他就已经如鬼魅般的站在那里了,只是不愿意打扰太子的思绪,一直寻找着说话的时机。 “带到议事房,让他们先等着。”朱慈煊摆了摆手,吩咐道。 周凛领命下去了,过了一会儿,朱慈煊把窗户轻轻合上,向议事房走去。 等待的时间,陈先同几乎坐立不安,这位小主子究竟想干什么,他脑中糊涂极了,前一阵子逼迫的不留一丝余地,后一阵子又把他们软禁,自家的产业倒是相安无事,究竟怎么回事他心里砰砰跳,一个劲儿摇晃着大脑袋,再想下去恐怕心脏就要受不了了,陈娇娇站在一边,瞧自己老爹这幅模样,撇着嘴,心中似乎还有气没撒,看也不看。 正想着,朱慈煊迈步到了。 “鄙人拜见太子殿下” 陈先同当即跪下,瞥了一眼自家女儿还直愣着身子,顿时又是一惊,连忙拉着她一同行礼。 “起来吧” 朱慈煊的声音传来,二人拉拉扯扯,勉勉强强站了起来。 “鄙人给太子殿下赔罪,前几天,是鄙人鬼迷了心窍,口无遮拦,不光冲撞了殿下的大驾,还提了一些非分的要求,鄙人实在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朱慈煊还没问,陈先同就把话说在了前头,满脸都是忏悔之意,商人的脸都是面捏的,朱慈煊倒不信他是真心实意,更何况眼前这位还是八面玲珑的陈大老板。 “你倒是机灵,妄议朝政,冲撞上驾,治你一个流刑都是少的。”朱慈煊这么一说,陈先同委实吓了一跳,要知道古代士农工商,商为本末,陈先同一家虽然生活富足,社会地位却不高,谈论政事,更是莫大的忌讳。 “知道孤为什么不治你的罪吗”朱慈煊盯着他。 陈先同抬头瞥了一眼,更加惶恐不安的道:“殿下宽宏大量,法外开恩。” “孤的宽宏可不会随便给人,你如果不是华商之后,或者仅仅是一位东吁蛮番,恐怕现在早已横尸当场了。”朱慈煊的话冷厉起来,陈先同吓了一哆嗦,“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不过,以他敏锐的嗅觉,却听出了朱慈煊话里不一样的意味。 “起来吧”朱慈煊抬抬手,望着陈家父女,淡淡地说道:“孤留着你们,是因为你们还有用。” 陈先同此人精明成性,一听这话,顿时领悟出了拉拢之意,忙道:“陈家愿为殿下趋使” “陈先同,你倒是能揣摩孤的心思,既然如此。”朱慈煊端起了茶杯,不急着说话,陈先同冲他嘿嘿笑了笑,自然是洗耳恭听,“那好,从明天开始,陈家一半的家产就归孤了。” “咕咚”一声,朱慈煊咽下了一口茶水,再抬头打量时,陈家父女二人同时震住了。 这..这不是明抢吗 当下,陈先同面色发白,陈娇娇更是银牙紧咬。 一般家产就算是全部要了自己又能怎么样人家可是在阿瓦城里说一不二... “孤拿了你们的,自然会还给你们的成倍的。”朱慈煊搁下了茶杯,清脆脆声响像一把榔头敲在二人心上。 陈先同哭丧着脸,隔了好半天,才把这句话听进耳朵里。 “孤的一样东西,足够顶你们陈家一半家产。”朱慈煊说完,冲一旁喊道:“王伴伴,把东西取来。” 陈先同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王有德就拿来了一个盒子,递到了他面前。 “打开瞧瞧”朱慈煊伸了伸手,对他示意。 陈先同只好打开盒子,里面盛放着一个文薄,上面加盖了东吁国玺,翻开第一页,只见用汉缅两种语言着这几个字。 王宫特供 陈先同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作为纵横东吁十几年的毫商,他对这东西是何物太清楚了,王宫特供就是专门为缅甸王族运送货物,不但免征一切商税,而且还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阿瓦。 朱慈煊的声音再次传来:“孤知道你们每隔几月就要北上购货,然后再运回缅都,期间要走几十里的水路,经过层层考验,货物本身不但会有自然损耗,还会遭受缅人的层层克扣,各地的税款一重一重的加上去,光成本就涨了好几倍,陈先同,你该知道这东西的分量吧” 陈先同如何不知,这可是救命稻草,只要有了它,自己的产业就能起死回生。 跟着东西比起来,一半家产又算得了什么 陈先同的手顿时有些颤抖。 “孤只要两样东西,茶叶,雄丁香,前者需要从云滇的茶农手里收购,你干了这么多年的营生,应该不陌生吧而后者缅地到处都是,以你商帮的实力和人手,三个月内,采摘个几万斤应该不成问题吧”见陈先同着了道,朱慈煊再次说道:“这张王宫特供的凭证会保留一年,这一年内你的商帮就是东吁最大的商帮,该怎么用,你比孤更清楚吧” 陈先同感觉自己想做梦一样,刚刚上了过山车的山顶,又突然滑了下来,眼前这张文薄虽然只有几页,却犹如泰山一般贵重,不但是护身符,更是聚宝盆,一旦免除了税务,自己的产业就会急速膨胀,一年时间虽然不长,也足够挤掉其他商帮了。 “殿下放心,鄙人不敢怠慢,三个月之内,殿下要的东西定会如数运到”陈先同忙道,心里已经乐的晕乎乎的了,陈娇娇看着眼前的锦衣少年,心里一个劲的犯嘀咕,真的是天朝太子吗 “你的特权是孤给的,孤也能随时拿走,三个月,就三个月,如果你办到了,等孤将这些东西贩给了弗朗机人,所获的利润与你对半分。” 朱慈煊的话再一次传来,陈先同笑的合不拢嘴,奸商的本色一下子尽显,这些东西即便白送自己都赚翻了,居然还有利润可拿,这可是天大的便宜 “弗朗机人注殿下要去沙廉港注”冷静下来后,陈先同随口问道。 “沙廉” 朱慈煊眼瞳瞟了一下,隐隐约约觉着这是一个重要的地方。 注1:明代将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统称“弗朗机人”,“佛郎机“亦是一种西洋火炮的别称。 注2:沙廉,与今缅甸第一大城市仰光隔河相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四章 黄金之城 沙廉,旧译“锡里安“,乃缅甸南部重要港市,位于仰光河左岸,在它的对面即为广袤无垠的印度洋,向南走七百海里过马六甲,即可到达太平洋,实为扼守两洋的战略要冲,也是西方殖民者通往远东最重要的中转站。 从阿瓦城乘船,沿伊洛瓦底江南下,只需三天三夜便可到达沙廉港,作为缅甸最古老的城镇和出海口,这里常年受江水冲击,形成土壤肥沃的热带三角洲,如此天造地设的自然环境也使得沙廉成为东方一等一的深水良港,正因为这样,自十七世纪以来,西方殖民者蜂拥至此,英国在这里设立了东印度分公司,主营香料和棉花贸易,葡萄牙人的武装据点就设在沙廉城周围几里外,虎视眈眈,西班牙人,荷兰人的商船也常年在港湾里游弋,一时间,千帆竞舸,旗帜飘扬,场面颇为壮观。 然而,时下,“沙廉”这个词,却是一个大大的禁忌。 1613年,东吁与葡萄牙殖民者爆发了激烈交战,缅王亲率数万大军围攻沙廉港,几个月猛攻下来,逼得葡萄牙人不得不宣布投降,此后的数十年里,双方多次交战,最严重的一次,沙廉城毁人亡,一场超级大火把西方殖民者数十年心血烧的干干净净,据说,当时熔化的金水铺满了整个路面,凝固后足足有一寸厚,“沙廉”从此又有了“黄金之城”的别称,也因此衰落,虽然过了近半个世纪,沙廉周围仍旧有西方船队的踪影出没,但属于走私交易,见不得光。 陈先同的商帮曾经多次和葡萄牙人接触过,期间也谈成了几笔交易,但最后基本都是告吹,东吁在沙廉周围部署了重兵,对商旅的检查格外严格,一经发现,往往赔的倾家荡产,弄不好还会搭上性命,葡萄牙人可以乘船逃跑,而他们却要遭殃了,所以一来二去,也没赚到什么钱,交易的念头就此作罢。 见朱慈煊突然提到沙廉,陈先同还以太子殿下对那儿感兴趣,所以,详详细细地将沙廉的现状解释了一番。 “这么说沙廉现在还是封港状态”朱慈煊的确有些稀奇,他虽然在东吁国落下脚来,那也是在缅甸中北部,对南部的情况不甚熟悉,戒赤乌之前也没有告诉他这些。 “沙廉城现在破敝的很,几年以前,鄙人曾经去过一趟,和红毛鬼们谈生意,听他们说几十年前,可沙廉城可富丽着呢,大街小巷都是佛郎机人盖的红顶房子,两层的三层的砖楼比比皆是,街道上铺的都是青石板,满大街全是店铺,红毛黄毛绿毛的什么人都有,看的眼都花了,那繁华的模样,连现在缅都阿瓦都比不上。”陈先同说话没个把门的,说起来喋喋不休,夸张的很,对他们商人来说,一旦有人聚积就会带来莫大的商机,当然,他也是言过其实,根本没见过,嘴上说说而已。 “沙廉港...佛郎机人.....” 朱慈煊却想着想着出了神,前几天皮耶耳南下传教,他们讨论过这个问题,并且带去了通商的嘱托,如果陈先同所言不错的话,倒真可能碰上西方殖民者,这样以来,和西方人做生意的设想并非痴人说梦。 再进一步讲,如果沙廉重新开港,允许自由通商,借助那里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短时间内,沙廉港就可能重新复兴起来,黄金之城有可能再次耸立。 朱慈煊要搞工业,搞改革,重整军队,没有强大的财力是不行的,一旦沙廉重新开港,他需要的金钱可能滚滚而来,各种原材料和新技术也可能直接从海外舶来。 十七世纪的大航海时代,的确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而且,工业革命的星星之火,已经在遥远的英格兰烧了起来..... 朱慈煊要借这一簇火,在东方发扬过大。 看着太子殿下怔怔出神的模样,陈先同心里奇怪嘴上却不敢打扰,等了好一会儿,朱慈煊才慢慢清醒过来,没接着说下去,把这件事压到了心底。 不管怎么说,现在提开港还不和适宜,西方殖民者到东方不光带了金钱和船只,还有子弹和屠刀,一个吴三桂已经让他吃不消,更被说这些敌友难分的红毛鬼了,所以这件事暂且先放一放。 比起和西方人做生意,朱慈煊还有更紧迫的要求交给陈先同。 “你这次北上打算带多少人” 太子殿下问话,陈先同只得老实回答。 “船帮,马队,护卫人员,加起来一共六七百人。”陈先同的势力不小,靠他吃饭的人也不少。 “到了滇地之后,孤有一件事交给你,务必办好。”朱慈煊说道。 “殿下尽管吩咐”陈先同竖起耳朵来听。 朱慈煊缓缓说道:“北上期间,云滇等地的匠户你格外要留意,铁匠也好,木匠也罢,甚至是泥瓦匠,但凡有一技之长的,都要尽力招揽,返途的时候,一并带来。” “把匠户带来”陈先同差点没喊出来,心里自然疑窦丛生。 “记得,来的时候要乔装打扮,把这些人混入商帮队伍里,不要被旁人发现。”没理他,朱慈煊再一次嘱咐道。 一连串的吩咐让陈先同心里塞满了疑问,他们是北上购货,又不是北上买人,太子殿下要这些人干什么 陈娇娇也蹙着眉望向朱慈煊,一双美目转来转去,自然是一样的糊涂。 事实上,这些工匠,朱慈煊很需要,非常需要,他要靠大批的工匠建立工业基础,没这些熟练工人,一切无益于空中楼阁,连最基本的炼铁都很困难,更别说朱慈煊还想着修建一座新城池了。 所幸,交给陈先同的这项任务并不困难,明朝施行的是匠户制度,这些人自打生下来,祖祖辈辈都要干这一行,所以,匠人是身份是公开的,找到他们并不麻烦。 麻烦的是如何带来 朱慈煊开出了他的条件,“只要他们同意南下,每人给十两银锭,到达东吁后,再分五亩土地,如果有家眷一并南下者,按人丁头目,一人发一头牛犊,免征赋税三年。” 这个条件可谓优厚至极,陈先同瞠目结舌,眼珠眯了眯,更加摸不清太子殿下的心思了。 朱慈煊自不会解释太多,一切招办即可。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朱慈煊需要用这种方式壮大自己的实力。 吴三桂大军攻占云南之后,俨然成为那里的土皇帝,为了笼络人心,他纵容部下,烧杀掳掠,大发战争财,数百万云滇百姓因此深受其害,激起了各民族的反对,一时间各地土司纷纷举兵拥戴,明里暗里都在支持明朝军队,这些因素加在一起,都把普通百姓推向了朱慈煊的怀抱来。 他有信心通过这种方式招揽更多的人。 “陈先同” “鄙人在” “这一次北上出缅,不要走铁壁关,孤为你指一条捷径。” 朱慈煊最后的话,让本就发呆发愣的陈先同再次迷惑起来。 ps1:上一章有点漏误,已经改正,问题不大,同时,欢迎大家指正,太平洋的成长需要我们同行。 ps2:有人问主角会不会一辈子窝在东南亚成为酋长皇帝哈哈,怎么可能简介里说的很明白了,“凡日月光华拂照之地,大明永不落....”,详情请看本书的简介及封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五章 泼辣女人之怒 天黑漆漆的,王宫四周的守备依旧森严,千人营的兵卒恪尽职守,脊背上始终绷着弦,如同黑夜里的“夜枭”,按时按点轮换着岗位。 从缅宫里一出来,陈先同没来得及长舒一口气,便脚步匆匆地向家赶去,浑身的肥肉一颤一颤的,手里却死死捧着一样东西,太子殿下说了,这东西只有他一个人能看。 什么东西呢一个竹筒,确切是说,是一个盛放着物品的竹筒。 太子没有言明,而是让他自己看,自己领悟。 捧在手里还不够,在半道上,陈先同又把它揣在了怀里,用外衣裹着。 陈娇娇紧跟在他身后,一步不停,手里也拿着一件东西,自然是那个放有王宫特供文薄的盒子,这东西有多重要,作为商帮的接班人,陈娇娇再清楚不过了,现在想想还觉得这一晚不可思议,就像被人推到了悬崖边上,一只脚在外面悬着,然后又被同一个人拉了回来,顺便给了一点点奖励,无形的压迫感让她无法释怀,刚才在房间里,她一直冒着潾潾香汗,苦也不是,乐也不是,心情颠三倒四,考虑她那直率的性子,这种情况的确稀奇。 所以,从缅宫里出来,二人都觉的身上轻了三两斤,走起路来也健步如飞。 回到陈府,伙计和管家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老爷小姐居然...回来了,满院子的灯都亮了起来,陈先同那十几房侍妾赶紧奔了出来,抱着自家老爷就开始哭,陈先同理都没理,推开人群,一个人进了里屋,然而“啪”的一声,把门关紧。 他的心思都在怀里的竹筒上。 小心翼翼的打开盖子,把里面的东西抽了出来,借着灯光,他看清了这是什么东西,一张地图,上面弯弯曲曲画着一条路线,由南到北。 “这就是殿下..说的捷径” 陈先同走南闯北,自然对滇缅的地图不陌生,上面画着的正是这一地区的地图,顿时联想到太子殿下最后的话。 “这..这条路...” 盯着地图,陈先同先是惊讶,然后皱起了眉头,最后啧啧称奇,这条路线巧妙的避开了铁壁关,几乎是在群山之中开辟出一条道路,前所未有,他从来没见过,更没听说过。 如果走水路,再转陆路,从山道中经过,路程不仅比原先少了一半还多,所有的征税关卡都可以让开,而且,有山林掩映,他们的行踪不可能被人发现。 真是一条密道 如此一来,那些匠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到东吁,想到这,陈先同长舒一口气,之前他还有所顾虑,那些人一旦被发现身份,按照东吁的法令,偷渡之人不但要判死罪,整个商帮也要连坐。 地图是太子给的,陈先同自然不会怀疑它的真实性,不再犹豫,他当即吩咐下去,三天后,商帮正式起行。 一晚上,陈先同笑醒了好几次。 ..... 翌日,陈先同起了一个大早,带着人亲自到码头去。 商帮已经停工几个月了,工人先后闹了几次罢工,要瞅着就要分东西散伙了,陈先同一道命令,把他们招了回来,并且许诺他们,此行过后,不但拖欠的工钱照单全发,每人还要加三成分红。 这消息无异于平地一声雷。 不得不说,陈先同的信誉还是有的,不少船夫都在商帮里干了十几年,老太爷在的时候就给陈家卖命,一点没感情那是假的,大家一商量,决定再上一次贼船,谁叫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得了分红才能解燃眉之急,一时间,所有人都热火朝天动员了起来,往船上装填着运货的大箱子,马匹什么的也陆续赶了上去。 总算有了点做买卖的样子,陈先同心里美滋滋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那副脸皮也揉成了哈哈镜的模样。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树上的蝉吱吱叫,陈先同一早上都没觉得饿,这时候肚子却咕咕叫,所幸,府上已经备好了膳食,来之即用。 陈娇娇无精打采的从门后走来,像小猫一样伸了个懒腰,越发映衬着身姿俏美如弓,她大大咧咧坐在老爹面前,拿起筷子,忽又放下,“爹,你去码头了商帮怎么样了” 陈先同把一块肉填进嘴里,嘿嘿笑道:“陈府有你这位少当家在,他们敢不答应” “呵呵” 陈娇娇面无表情,冷嘲了一声,对陈先同的臭屁笑容置若无睹,“爹,咱们已经拖欠了二万两白银,他们还肯待着商帮里,一定是爹的脸皮厚,把他们说的无地自容。”陈娇娇昨天晚上看了一宿的账本,把陈家的家底算得清清楚楚,也自然清楚商帮的窟窿有多大,再加上软禁那几天,她一直提心吊胆,所以一觉睡过去,日上三竿才起来。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陈先同没生气,一来是因为在他这个宝贝千金面前,他实在生不出气,二来,如果斤斤计较,事事挂怀,那他不还得气死。 “两万两算什么,这一趟下来,少说这个数。”陈先同伸出了五个手指头,神神秘秘。 “五万两” “还不包括那位太子小爷和佛郎机人做生意分得红利。”陈先同又伸出了三根手指头,“再加上这个数” 陈娇娇不说话,扒拉着饭,心道,那位太子殿下怎么就瞧上了老爹这份德行 “东家东家” 这时,院子外忽然传来了呼喊声,老伙计来报。 “裴府的大管家来了” 一听“裴府”二字,陈娇娇的脸顿时阴了下来,陈先同看了她一眼,没把“亲家”两个字说出口。 “见一见也好,早晚....”陈先同的声音低之又低。 “要见你见” 陈娇娇就要起身,那位裴府的管家已经来了,身后掂来了几个大箱子,一打开,都是金镯子银锭子,陈先同瞅了一眼,眼里冒金光,心道裴家的聘礼还真不少。 “给陈老爷磕头” 裴府管家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头磕的蹦蹦响。 陈先同笑意融融说道:“两家见面什么时候兴磕头礼了你起来吧,娇娇过去之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陈娇娇跺了跺脚,把筷子甩在陈先同的碗檐上,清亮脆响。 裴府管家并没有起来,而是咽了一口唾沫,老半天才说道:“陈老爷恕罪,这是裴府的赔罪礼。” “赔罪礼”陈先同愣了愣,没听明白。 “二少爷身染疾碍,下不了床,已经送去了乡下静养生息,这病来的猛,大夫说没个一两年怕好不了,家主担心少爷,更担心陈老爷你,请陈老爷另择良婿,莫要误了小姐的终身大事”裴府管家一口气说完,觉得自己都提不上来气了。 满场俱静 站在一旁的老伙计面容呆滞,陈府的丫鬟下人一个个愣住,就连裴府随行的搬运夫也觉得自己尴尬至极,浑身淌汗,更别说作为当事人的陈先同和陈娇娇了。 身染疾碍下不了床任谁都能看出这个裴府退婚的托辞。 奇耻大辱 “好你个裴世祥” “啪”的一声,陈先同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气的浑身直打颤。 “你..给一句明白话,裴家是不是要毁这一桩婚事” 裴府管家把脑袋摁在地上,不敢言语,深知自己这么一说,恐怕就出不了陈府的门了,这怪谁呢陈家倒了大霉,这件事已经在阿瓦城传的沸沸扬扬,不但惹了天朝太子,还被软禁了起来,昨夜放了回来,这时候谁沾染上陈家,谁就跟着倒霉,这时候再取一位陈家的小姐,值还是不值答案一目了然。 即便家大业大的裴家也不得不掂量掂量。 “陈老爷息怒,裴府已经带了足够的道歉礼,足够陈府渡过难关。”管家站起身来,努力笑了笑,然后躲在那些箱子后面,脸上担惊受怕,唯恐变成受气包。 然而,还是... “陈家再穷,也沦落到让你们可怜的份上”陈先同怒不可遏,大吼一声,“给我滚出去” “告辞。” 消息已经传达到了,裴府管家转身要走,从此之后,两家就要结下梁子了,哎,这也没办法。 “等等” 一道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自是陈娇娇,她脸上既没有被羞辱后的沮丧,也没应有的愤怒。 “娇娇” 陈先同知道这时候才最让人担心,忙道:“裴府不是东西,爹发誓,以后给你找一个好的夫婿,比他陈家少爷好一万倍。” 陈娇娇没搭理,迈着步子走到裴府管家的面前,用一种几乎平淡的语气问道。 “裴府是不是要毁婚” 这个问题,裴府管家自然没法回答,要是说出“悔婚”两个字,裴家就要背上失信的罪名,颜面扫地,话都说这个份上了,怎么就不明白呢 “陈小姐何必...” “是还是不是”质问声再一次传来。 管家默默不答。 “好,既然你不说,那婚事还就作数,我明天就到裴府去,看看我那夫君到底如何如果真病了,守一辈子活寡也认了,要是没病...那我就让他永远也下不了床。”陈娇娇脸上忽然添了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瞧的人心里直发颤。 裴府管家顿时吓了一哆嗦,浑身冰凉冰凉的,陈家大小姐的威名一向远扬,说的可不是假话啊... 陈先同知道这事无可挽回,娇娇说的是意气话,但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看着自家宝贝那副模样,陈先同心里委实心疼的慌,都怪当初自己鬼迷了心窍。 “阿福叔,连人连东西都扔出去” 陈娇娇转过身去,冰清无暇的脸上终于起了一丝鄙夷,“别叫我看见裴家的人再迈进来。” 裴府一行人连忙带着东西出了陈府,一路上,丢三掉四,狼狈之极。 “娇娇,爹...”陈先同嘴里说不出来话。 “爹,我不怪你,陈家没有儿子才会让人这么欺负。” 陈娇娇一把将头上的发饰扯了下来,两支大耳珰撞在一起清脆作响,“三天后,我要跟商帮一同北上,男人能干的,我也能干。” 本卷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六章 麟趾卫 “陈先同走了” “禀殿下,五天前就走了。”大殿一角传来锦衣卫的汇报声。 “他腿脚倒是利索儿,走到哪里” “瓦江北岸,距阿瓦城六十里。” “知道了,叫咱们的人盯紧了,半月一传。” “是”大殿内再次传来锦衣卫的应答声,“属下这就去办” 在陈先同的商帮里安插眼线,自然是朱慈煊的吩咐,他倒不是信不过这位口无遮拦的大华商,纯粹是怕中途出了岔子,小心点总不为过。 镇抚左使王猛汇报完,启身告退,留镇抚右使邢康一人在议事房内,朱慈煊还有话问他。 “麟趾卫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巩昌王从军中挑选了一千五百人,缅臣遴选了一千二百六十人,算上千人营,麟趾卫第一期一共三千八百人,十九个百户所。”邢康一五一十地答道。 朱慈煊点点头,邢康没有让他失望,这件事他挂怀了好几天。 要练兵自然需要人手,组建亲军“麟趾卫”就是第一步,其人员组成除了明朝军队外,还包括戒赤乌推荐的缅甸寒族子弟,主要以汉人居多,具体编制虽与锦衣卫相同,但不设镇抚使,官阶也比锦衣卫低一级,从一开始,它的定位就是锦衣卫的预备军团。 朱慈煊规定,从今以后,锦衣卫只有八百人,永成定制,一人不多,一人不少,下辖麟趾卫,采用上出下替的原则,也就是说锦衣卫未来的人员补充将只会来自于麟趾卫。 届时,每一个挑选上来的锦衣卫成员,都是麟趾卫三千八百人中最优秀的存在,精英中的精英,而与此同时,锦衣卫中如果有不合格者,也会被下放到麟趾卫当中,由下面的替补上来,这种淘汰机制是朱慈煊反复琢磨后才推行出的,好处自然有三,保持锦衣卫的战斗力和敏锐度,以及必需的忠诚度,最后一条至关重要。 想想,“厂卫”时代的锦衣卫也是够了。 这些设想能够付诸实践,左右镇抚功不可没,事实上,招募新卫和监听消息这两项任务,王猛和邢康早就得心应手,这些纯粹是老本行,作为随朱慈煊北上的东宫率卫,他们的忠诚度自然不必怀疑,也正因为如此,两人享有“御前不跪”“带刀上殿”等诸多特权,一开始,他们还是诚惶诚恐,到了后来也就战战兢兢的接受了,自是明白,这是殿下的信任,不可辜负。 这份信任,朱慈煊也舍得给。 “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忠贞为上,纪律为先,勇武不可废。” “是” 邢康喊得更大声,麟趾卫的练兵原则他早就记得滚瓜烂熟,殿下此前三令五申,务必遵照实施。 “退下吧” 朱慈煊摆摆手,邢康谨身退后。 今日过后,练兵将正式开始。 ..... 近一个月内,阿瓦城都风平浪静,特别是下了几场雨后,城外的瓦江涨的满满的,南来的,北往的,挑担的,撑船的,人流息壤,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平淡的给人一种信以为真的错觉感:当前,无战事,无穷困,无流血,天下不太平 朱慈煊虽不是雨燕,却嗅见了宁静背后的暴风雨。 在它呼啸来袭之前,朱慈煊要搭好足够坚硬的巢穴,以及磨好利爪和尖牙。 练兵进行的井井有条,官僚系统的优化朱慈煊也没有拉下,他自然从身边做起。 白文选和李定国的军情由锦衣卫左镇抚司分类接收,然后再报到朱慈煊那里,日夜不能休息,工作量很大,前几天右镇抚司又派人南下,探查沙廉港的基本情况,来回的消息又要通过左镇抚司,再加上随陈先同北上的眼线,安置在东吁大臣周围的细探,消息传递愈加繁重,眼瞧着锦衣卫的摊子越来越大,以往那种随地办公的模式肯定不行了。 朱慈煊只能试着改造。 他所在的行宫是个套院,有一座主殿,上下两层,左右各有一座偏殿,配有房屋八间,地方倒也宽敞,朱慈煊寻思着把左配殿腾出去,让左镇抚司入驻,朱慈煊宿在主殿内,距离也近,汇报起来也方便,每晚都有固定人值班,朱慈煊一旦有什么吩咐,直接叫人就是了,右配殿则给行宫的用人居住,设有膳食处,御医处,御药处,财物处,都有人专门管理,离主殿最近的一处房屋是侍卫处,四十五名侍卫三班倒,日夜警惕,守备行宫内部的安全,有他们在,朱慈煊倒也睡得安稳。 至于主殿,朱慈煊一时兴起,起了“昭明殿”的雅名,一楼就当做会客和起居的场所了,称“日善堂”,平时休息都在这里,主要出于安全考虑。二楼则是商讨密事的地方,设有书房,议事房,机要室,档案库,一旁还有供人休息的卧房,和一楼相对应,朱慈煊起了“月栖楼”的称呼。 里面的基本布置,朱慈煊都按自己的习惯进行了改动,当然,缅宫原本的风格也保留了一些,看起来倒像是“中夷合璧”,例如藏羊毛制成的绒毯,朱慈煊躺在上面觉得很舒服,一到晚上,二楼的小风吹着,也不觉得那么燥热。 命令吩咐下去,手下人很快就忙碌了起来,几天后,改造工作基本竣工,坐在月栖楼的议事房里,朱慈煊收到了戒赤乌传来的两封密信。 不知为何,朱慈煊觉得手上的东西沉甸甸的。 第一封信的内容大致是,七天以前,他率领的缅人军队赶到了铁壁关,有东吁朝廷的调令在手,一切顺利,目前已经掌握了缅北靠近中国的防务,附近的山区和城落也在他的布控之下,几天来,并无异事发生。 第二封信,仅仅时隔一天,就来了一个原地大转弯,看着上面的内容,朱慈煊真正感觉到了暴风雨的到来。 吴三桂派遣的使者到达了铁壁关,要求面见东吁国王莽达,一行五人,带有书信,身份是清廷平西大将军藩府,所奏之事,不详。 第二更送上~ 谢谢大家的打赏,到时候会整理出一个名单,统一感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七章 吴三桂的野望(三更求收藏) 八月份,缅甸进入了旺雨季,黑云盘旋在阿瓦城外上空,说下就下,不光密,而且猛,风卷着雨,雨打着花,一股脑的抛向行人路客,像刀子一样的割得人脸生疼,朱慈煊穿着蓑衣赶到白文选大营的时候,后背上已经湿了大半,屁股下的马儿也被浇得不成样子。 “巩昌王何在” 雨幕中传来了周凛的大嗓门,他一跳下马就大声呼喊,泥水四溅,雨水横流,马靴早就湿透了,飞鱼服上也是泥点斑斑,浑不像锦衣卫都指挥使应有的威严模样。 管不了那么多了,太子就在身后。 营口的士兵急忙拉开拒马桩,上前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下这么大的雨,太子殿下带着人马竟然亲自来了。 “白军门在大帐...”士兵连忙答道,不敢怠慢。 “带路” “是”士兵急忙奔向前。 朱慈煊骑着马向大帐走去,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白文选正在账内督察军务,面前的桌子上依次摆放着关房大印,笔墨书叉等物品,一副滇缅地图横挡在他身后,旁边还有悬起来的铠甲和帽盔。 皇太子驾临,三军如临战事,一级一级的报到白文选这。 大雨滂沱,朱慈煊的到来自然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白文选也不例外,见朱慈煊进来时,他握笔的手还有些僵硬。 “白老将军”朱慈煊上前,摘下斗笠,水哗啦啦的往下滴。 “殿下怎么来了”白文选也觉得惊诧,站起身来,却见朱慈煊浑身湿漉漉,淋了一大块,赶忙叫人取来了袍子,可别凉坏了。 “边事有变,孤来和你们商量。”幽幽的声音传来,朱慈煊站着没动,只是把外衣脱下,直着身子说道。 边事有变 一听这话,白文选顿时坐直了,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峻性,短短的几个字,可谓字字机要,令人不由得升起一抹紧迫感,敏锐的嗅觉告诉他,出大事了,一定出大问题了,要不然,殿下不会在这个时候冒着大雨赶来。 “召众将到军帐中议事”白文选晓得太子的脾气,知道等不得,所以急忙呵斥道。 传令的马蹄声在账外响开了.... “周凛,把书信交给白老将军。” 朱慈煊吩咐了一声,身后的骑士快步上前,从胸前的护甲中取出一个密封的竹筒,交到了白文选的手中。 里面自然是戒赤乌发来的密信。 几眼扫过去,白文选脸色就变了,特别是这份书信还关乎吴三桂,戎马一生,上面的内容他一目了然,吴三桂这时候派遣使者面见东吁国主,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冲着流亡于此的明朝皇帝来的,此意昭然若揭,根本不用掩饰,真应了那句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此僚到底还是下了灭明的决心,白文选清楚,他们已退无可退,一场大战就在眼前。 “吴贼想来一个先礼后兵,借缅人的手拔除明室,心肠真是歹毒。”白文选把书信合上,面容有些凝重,脊背上隐隐传来旧伤发寒的疼痛,脸上不时闪过几丝狰狞。 “可惜滇缅百夷之地,群山环绕,消息闭塞,吴贼恐怕还不知道明军已经占领了阿瓦城,兵马整装待戈,并非他心中想的如丧家之犬一般。”朱慈煊缓缓说道,心中郁愤之气也尽数哼了出来。 既然使者是面见东吁国王,也就意味着吴三桂还不清楚东吁国内的情况,更不会想到朱慈煊等人已鸠占鹊巢。 “如此一来,我们的拳头就能直面吴贼,用十足的力道,径直打去。”朱慈煊又说道。 占领阿瓦,建立坚实根据地,是朱慈煊早就想好的计划,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了却后顾之忧,把全部的精力和实力,朝向北方那位心怀不轨的强敌。 当初若不是朱慈煊率军杀入阿瓦城,直取东吁大权,恐怕吴三桂的使者一来,第二天,缅王就会把明帝一家子绑了,献给吴三桂当战利品了吧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吴三桂打死也不会想到,那位在历史上湮没无闻的明朝太子,不仅料到了这一天,还在东吁国内弄得风生水起,而他所派遣的使者,无异于给明朝军队事先提了个醒。 等到使者一进阿瓦城,只会自摆乌龙,到时候,东吁的朝堂上,不知会闹出怎么一副天大的笑话 “殿下的心智非常人所能及,末将昏聩,当初劝阻殿下,险些误了大事。”白文选会心苦笑,这话实实在在发自他的内心,可怜自己当初还一个劲儿怪殿下莽撞了,原本觉得匪夷所思的事,竟真的让太子殿下做成了,现在想来,殿下那才是英灵至极,而自己...哎,老了老了,真是不中用了。 “巩昌王谬赞了,我们虽然占据了缅都,基础还不牢靠,等吴贼率领大军赶来,仅凭这几万人马,仍然不好对付。” 朱慈煊的头脑很清醒,知道什么才是最大的威胁,平定东吁事小,击败吴三桂的十万虎狼最要紧的。 “此事告知了晋王否”白文选点点头,片刻后,问道。 “孤已经派人百里加急,赶回勐腊,四天内就能达到。”从密道抵达勐腊,一来一回,大概六七天,如果遇上天气不好,时间就要长些,不管怎么说,吴三桂大军到达之前,消息肯定能够送到。 白文选没再吭声,心道太子心思缜密,自己的问话实属多余。 “嘶...” 白文选忽然龇其牙来,骤然而来的疼痛让身子一颤,手掌急忙捂住了后背,这一阵子都是阴雨天,昼夜温差也大,一来二去,他后背上的旧伤又犯了,风一吹寒气就直接渗到了骨头缝里,疼的他几天下不了床,白文选腹谤不止,都是几十年攒下来的老病了,真能折磨人。 “白老将军怎么了”看出了异样,朱慈煊赶忙问道。 “呵,末将没事。”白文选强作笑容,脸上却隐隐泛起了狰狞,就道:“雨一下,天气就冷,到处刮着阴风,末将老了,有些忍不住寒了,去摘一件衣服披上。” 解释了半天后,朱慈煊也没再问下去,白文选毕竟是武夫,身子骨一向不错,刚才的举动虽然觉得奇怪,倒没太当回事。 “殿下稍等,末将去...” 白文选起身想要把铠甲摘下来,却发现身子已经挪不动了。 今日三更,第一更送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八章 御敌之策 “呼”的一声,帐门开了,凉风飘了进来,脚步声也随之而来。 朱慈煊转身望去,李嗣兴,熊逸飞,白湘绣,刘震四人到了,一身甲胄,上面还滴着水渍。 “参见殿下”一进帐内,四人躬身抱拳。 “诸将免礼”朱慈煊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落座。 借这个当口,白文选强撑着桌子,把身子缓缓放平稳,清舒一口气,没让太子和其他人发现端倪。 “都坐吧,殿下有要事和诸将们商量。”白文选说完,四人各就其座。 朱慈煊让周凛把书信交给李嗣兴,其余三个人一个一个的传着看了,脸上也跟着变了颜色。 “嘿,吴老贼终于耐不住了,这是要挥师南下”熊逸飞最后一个看完,把信交还给了朱慈煊,阴阳怪气的说道,他们和吴三桂在云滇打了那么多的仗,也算知根知底了。 “嗯” 朱慈煊点头,把目光望向其余三人,没说话,此时无声却胜有声。 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场大战即将打响,殿下冒雨前来,就是为了这个。 “今日把大家叫来就是商量商量御敌之策。”白文选咳嗽一下,强忍着,又说道:“诸位有什么想说的就尽管说来,等吴贼打来了,咱们也好有个退敌的策略。” 白文选虽然这么说,但座下四人相互对视,谁也不敢轻表意见,这场大战非比寻常,关乎明朝生死存亡,分量不言而喻,而他们充其量只是统兵几千的总兵部将,明军中唯有巩昌王和晋王两位统帅能肩负起这样的重任,熊猴子虽然人轻浮了点,但这个时候也知道什么是主,什么是次,捏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殿下觉得呢”见众人不说话,白文选沉声又道。 众人的目光徐徐望向了朱慈煊,俨然把他当成了主心骨看,的确,月前东吁军队来袭时,朱慈煊的一番分析,句句应验,那次经历也让他们刮目相看,委实不能把殿下当十五岁的少年看啊。 朱慈煊不是临阵指挥的专才,对行军打仗更算不上精通,比起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们,他很难颐指气使,指手画脚说出个一二三来,战争需要的是临场应变,没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体会那种身历其境的感觉,朱慈煊不例外,他的经验太过浅薄,从战术层面来说,也确实没有过人的长处,即便身份崇贵,他也没有十足的发言权。 不过,朱慈煊有自己的优势,在于战略层面上,与其说是眼光毒辣,到不说是站在时间的肩膀上思考问题。 往更大的说,朱慈煊更擅长抓住人心,人力,人望,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东西。 “白老将军觉得吴贼有几分胜算”朱慈煊开口道。 这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不是问题本身,而是问问题的方式。 “如果诸位是吴贼,觉得此战有几分胜算”看向了其余四人,朱慈煊换了一种说法。 问题依旧不好回答。 “吴三桂的兵马不下十万,我方只有一万,即便晋王丢弃勐腊,增援而来,也不过三万,三万对十万,无异于以卵击石,就算吴贼再谨慎,也会觉得有八分胜算,两分败算。”朱慈煊自己说道。 闻言,思索片刻众人皆点了点头,八分胜算,两分败算,这是一个比较中肯的说法。 “吴贼并无知道我们已经占领了阿瓦城,人员齐整,训练有素。他即便有压倒性的优势,敌我未明,虚实难知,吴贼的胜算少了一分,只剩下七成。”朱慈煊接着道。 “再者,吴贼一心想世镇云南,裂土封王,为避免夜长梦多,大军必然会直扑阿瓦,用最快的速度消灭明室,如此一来,就犯了急功冒进的毛病,胜算还会再减一分。” “最后,吴贼是客乡作战,一旦遇挫,人心即崩,只要避其锋芒,诱敌深入,他的粮草供应就越来越困难,滇缅的地区多山路,粮道一旦被劫,大军立刻陷于瘫痪,几万张嘴坚持不了几天。就算吴贼事先早有预料,派了重兵守备粮道,那正面上的兵力也会削弱,换言之,吴三桂的大军离阿瓦城越近,他的劣势就越大,胜算要再减一分。” 朱慈煊一连三答,大帐回荡着他的声音。 “殿下的意思是” “诸将请看”朱慈煊把滇缅地图摆到正前,指着上面的几处说道:“铁壁关位于中缅边境,乃兵家必争之地,又是一处两面是山的险关,吴贼欲南下平阿瓦,必定要经过铁壁关。” 众人对此心知肚明,铁壁关是一颗钉子,镶在滇缅之间,重要性不言而喻。 “正因为如此,孤不打算守铁壁关。”朱慈煊把指头重重点在“铁壁关”的位置上。 此言一出,惊声四起。 李嗣兴,刘震两人登时睁大了眼,白湘绣脸上虽没表情,心中也泛起了波澜,熊逸飞则在一旁啧啧称奇,抓耳挠腮,铁壁关,那可是缅甸的门户,方圆几百里内最重要的关隘,吴贼要想攻破,至少要耗上三个月,外加几千具尸体,这样的屏障,岂能轻易放弃 “殿下接着讲”白文选压下了众人的惊声。 “你们尚且不相信,吴贼何尝会信铁壁关如果被攻破,清军定会松一口气,水陆并进,直奔阿瓦,一路上再无阻拦,相反,如果弃守铁壁关,保存实力,清军必然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不敢轻易冒进,这时候我们再把水道堵塞,桥梁拆毁,任吴贼人马再多,也只有陆路一条通道。” 朱慈煊深信一个道理,天下没有攻不破的险关,墙再厚,城再坚,总有一天,铁壁关会被攻破,这个时间可能会是一月两月,也有可能会是一年两年,但不管怎么说,结果都是一样,吴三桂仗着清廷这个后台,完全可以打消耗战,而对于朱慈煊手下入缅明军来说,则将会疲于应命,每一天都在削弱,每一条都在死人,丧失了喘息的机会,也就永远没有了发展壮大的可能,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当面前只有一座屏障时,总会费尽心思把它打垮,当面前有无数座屏障时,前进的动力会极大削弱,当面前一无所有时,人就会踌躇,会伛偻,甚至停下脚步,这是人的天然惯性。 这样想,铁壁关不守也罢。 望着朱慈煊还带有几分稚色的面孔,白文选捋了捋胡须,似乎也轻微地点了点头。 “缅北一带都是密林深谷,有的地方几十年没有人进入,只要清军由陆路进发,山路狭窄,路径崎岖,其人多势众的优势就彰显不出来了,而且异域作战,本就吃了大亏,地形地貌都不清楚,一旦误入山林,很可能迷失方向,所以孤的意思...” 朱慈煊顿了一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重重一点,“要把吴贼引到这些地方,丛林作战,象兵将会发挥极大作用。” 第二更送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九章 原驰蜡象(第三更!) 按照朱慈煊的设想,这场仗,不光靠人打,还要充分发挥兵种的优势,象军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象军作为一种特殊兵种,在东南诸国中普遍存在,一望无际的原始丛林里为它们提供了近乎理想化的栖息之地,在三百年多前的明末,整个南亚地区几乎遍布亚洲野象群的身影。 大象不但可以替代马匹运输货物,还能搭载士兵,运送伤员,在战场上,这些庞然大物能发挥的作用不容小觑,仅东吁军队中就有多达上千头大象,训练大象的传统也由来已久。 几百年来,整个东南亚地区一直流传着“象吃马”的传说,三百年前,蒙古铁骑所向披靡,鞭笞欧亚大陆,却唯独在征讨越南时吃了大亏,丢下数万尸体就仓皇北上,百年后,八旗禁旅横扫中原,却在清缅战争中一溃再溃,惨败到让那位“十全老人”挂怀一生,临死前仍嗟叹不止,茂密的丛林对骑兵来说,几乎是一个无解的噩梦。 即便到了近现代,这种情况仍未改观,中国远征军十万精锐,命丧缅甸野人山的难以计数,拥有现代化装备的灯塔国大兵,进入东南亚后,也是束手无策,鏖战数年后,只得夹着尾巴灰溜溜地从泥潭中脱身。 破解丛林作战,简直是一个战争迷题。 然而,眼下朱慈煊却找到了一点点窍门。 东吁军队中,象军最大的用处并不是作战,而是充当向导,大象是一种特别聪明的生物,记忆力极强,嗅觉远比人灵敏,听觉能力也超过一般动物,在丛林中,它的优势更为明显,比马和犬类都要还用,经过特殊训练后,象军往往可以找到几公里外的记号,动物学上著名的“大象墓园”现象恰好可以印证这一点。 朱慈煊还记得,他困居在阿瓦旧城时,缅人的杂耍团里就有几只大象,都是人从小养大的,表演起来灵活异常,而且还特别通人性,喂些食物便能卖力好久。 李嗣兴等人虽然知道缅人有象军,但没有打过太多交道,至于如何运用就更不清楚了,的确也是,在平原地带,这种庞然大物太过笨重,实在是累赘,碰见的也少。 “象军”有人开始嘀咕。 “训练后的大象通的人性,是丛林中的天然向导。”朱慈煊道。 众人听说过老马识途,眼下又有“大象”识途,确实觉得稀奇。 “我方如果有几十头象军引路,就不会失去方向,诸将看孤所指的地方。” 跟着朱慈煊的思路,众人盯向了朱慈煊手指的地图,看着看着,似乎一下子豁然开朗,缅北一带,都是莽莽丛林,只有几条通往阿瓦城的道路,除了克钦族和掸族人的聚集地,大片大片都是无人区,而这些地方都紧贴着滇缅边境和阿瓦城周边,吴三桂的兵马如果被引到这里,必然会进入毒瘴丛林的恐怖怀抱。 “嘿,太子爷的办法在理儿。” 熊逸飞叫出声来,李嗣兴等人也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张望,殿下所言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到了密林当中,哪还有什么人多人少,不迷失方向就万事大吉了,如果有大象引路,他们的兵马就可以把吴三桂的大军分割开,这样以来,明军人员上的不足就被极大掩盖,凭借着地形地图的优势,他们还会占有某种优势。 “这些地方都是野兽众多的绝境险地,末将没记错的话,这里,这里,还有这边,有几处断崖。”白湘绣在地图上比划道,她的骁骑营是明军唯一的骑兵部队,在来缅都的路上,接连走了几处岔道,她印象可谓深刻。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把吴贼的兵马诱至林中,分而歼之”白文选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正是这个道理”朱慈煊点头,“我已经将这个想法传信给了晋王,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弃守铁壁关,恐怕...”白文选欲言又止,他了解李定国的秉性,虽然用兵有道,性子却谨慎,恐怕不会同意这么大胆的计划。 “殿下如果能说服老夫一件事,我愿亲自为殿下的计策担保。”片刻后,白文选又说道。 “军门请讲” “吴贼一定会入丛林吗殿下如何保证如果吴贼大军沿着大道直扑缅都,殿下又如何施展诱敌深入,分而歼之的计谋” 白文选的一连串提问也正是所有人心中隐藏的疑问,御敌之策固然讲得好,但并不意味着百分百成功,有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众人的面前,明知山林凶险,吴三桂大军会上钩吗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一切就是纸上谈兵。 “此事关乎社稷存亡,非战不可,胜则存,败则亡,巩昌王须知,孤不是一时兴起。”这一套朱慈煊可不是在天方夜谭,偶感而发,几个月来他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前前后后需要注意的大事小事,他都尽可能想的明明白白,完美无缺说不上,至少经得起推敲。 “吴贼亲率大军,不是为了攻取阿瓦,灭掉东吁,而是为了铲除明室,寻我父子,在他的眼中,十万兵马,都比不得我父子二人的颈上人头。” 朱慈煊站起身来,目光依次从四人脸上划过,最后落在了白文选的头上,缓缓地,眼神变的冷冽起来。 “孤就以自己的脑袋做诱饵,引吴贼南下,唯有如此,才能让他放心大胆的进入山林。” 朱慈煊此话一出,所有人骤然变色。 “殿下” 劝阻声齐刷刷的在大殿内响起,一阵高过一阵。 “殿下千金之躯,万万不可” “屋若不存,人何以居,孤的答案,巩昌王可否满意”朱慈煊眼睛只盯着白文选,一字一顿。 风一下子吹进了帐门,来到面前,乍时,白文选觉得自己后背上的伤痛,褪了,消了,麻了,总之消失不见了。 良久,他缓缓摇了下头,喟然叹道:“老朽垂暮,如今方知为谁效命。” ..... 朱慈煊走出帐门,风雨依旧呼号,整个小天地都仿佛裹在雨幕里,任它摧残。 “殿下” 周凛打来伞,白湘绣后脚跟了出来。 “殿下不打算等雨停下在走” “不了,这雨下啊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早些走也好,说不动半路就停了,”朱慈煊带上了斗笠。 “殿下路上小心” “知道了”朱慈煊点点头,临走前道了一声:“乃父巩昌王不说,但孤瞧出他身子骨不好,你要多照料照料,莫让忠骨埋他乡。” 白湘绣稍楞,往账内回了一下头,旋即点了点头。 马蹄飞奔,朱慈煊离大营越来越远,转头望去,他只记得风和来时一样凛冽,像一把无形的大手,扯得明军大营的旌旗猎猎作响。 轻吐一口气,面朝正前。 十天后,麟趾卫将随自己赶往铁壁关,大战,不远矣。 第三更送上~ 这一卷会挖一些小坑,大家慢慢看,慢慢品,虽然不是小白文,但滑沥沥还是希望能写的通俗易懂,符合大众口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章 大战在即 “公主,外面的雨飘进来了,婢子把窗户关上。”缅宫的侍女小心提醒了一句,公主却没有回答,她只得蹑着脚步,小心翼翼走上前,合上窗檐。力度拿捏得刚刚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也没有打扰了公主。 公主正在读书。 “周~公~吐~哺~天~下~归~音~” 书案上传来略显笨拙的嗓音,十三岁的少女正托着腮,拧着眉,看那她样子,似乎对这种单声词的发音略感吃力。 “公主,不是音而是心,天~下~归~心~”通译慢条斯理的重复了几遍,东吁公主却似乎有些不高兴了,灰心丧气般的吐了一口气,心道中原人的耳朵怎么就这么灵光,连“音”和“心”都能分得清,这听起来也没什么区别啊。 “幸~森~至~哉~歌~以~咏~志~”东吁公主只得继续读下去。 “公主,是甚不是森。”通译再一次提醒。 “甚..” 东吁公主拖着长音,像吞咽食物一般把这个音发了出来。 “公主,就到这吧,这是汉人的短歌行,公主平日多念几遍,就能掌握了。”通译合上了书本,用缅语说道,今天的授课就到这里了,几天下来,虽然磕磕绊绊,总的来说效果还算不错,公主本人也算上进,已经学会了好几首短诗。 东吁公主如释重负的趴在桌子上,老宫相戈由则木站在一旁,笑着摇了摇头。 自从和那位天朝太子打过赌后,公主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躲在书房里念书写字,足不出户,连射箭也不怎么去了,闲下来就听旁人给她讲故事,说的都是汉人志怪小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像是汉人国度里的千金小姐。 东吁公主趴在了书案上,闭着眼,袖长的睫毛一扬一跳,似乎在打着盹,又好像在温习刚才的功课,嘴里念念有词,不时发出一两声奥古难懂的声音,在她的臂膀下,摞着一张又一张白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汉字。 莽璃珂,她的名字。 “公主累了吧”老宫相走上前去,一脸关切的问道,下人送来了果盒和香茶,递到了她面前。 莽璃珂没有抬头,一水的头发就这么洒在书案上,戈由木顿时有些担心,公主这般废寝忘食,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宫相,汉人的字,汉人的话,怎么都这么难学”莽璃珂睁开了眼,努着嘴,似乎在抱怨,手里却不闲着,把这些纸张整理成一打,搁在一旁,不时的发出一两声叹息,汉人写字怎么都像画画一样,今天的练字成果可真是失败,看着眼前这些不成模样的字体,她自己都觉得无地自容。 戈由木笑道:“东吁的男儿是骏马,东吁的女儿是麋鹿,公主是东吁国最尊贵的七彩鹿,汉人的话也好,汉人的字也罢,算不得必要掌握的东西,公主不必太过操劳。” “可我打赌输了”莽璃珂急忙道,似乎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输了就要做,东吁人不是不守信用。” “只是游戏而已,天朝那位少年太子不会计较,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戈由木的声音再次传来,莽璃珂低下了头,眼睛向外泛着神光,朱慈煊的背影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不是游戏。” 莽璃珂站起身来,声音有些倔强。 “宫相,我学汉话不光是因为打赌输了,而是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他。” “我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到东吁” “我想问问他,他到底从哪里来” “我还想问问他...父王在哪里还活着么...” 莽璃珂自言自语的说道,声音越来越小,这些问题,老宫相都没办法回答,特别是最后一句话,让他不自觉的心疼了起来。 “先王一定还在...” 他下定了决心,先王最后的血脉,无论如何都要保全,“丝绸”不能断送在自己手中。 莽璃珂呆呆的坐在书案上,再一次拿起书来。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 ...... 城外的一块空地上,几千名士兵正在操演,齐刷刷的队列声不时传出,吓得远近的山林,禽鸟乱飞。 麟趾卫的训练已经正式开始,三千多人正加紧备战,吴三桂大军赶来之前,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顶着烈日,朱慈煊骑马赶到了这里,训练仍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当中。 过不了几天,麟趾卫就会随朱慈煊北上,奔铁壁关而去,时间虽然短了些,但好在这些人当中,绝大部分都是从各部抽调上来的现成士兵,不存在训练生疏的问题,倒是那些缅人的寒族子弟,都是贫民出身,没打过仗。 没经过战争的洗礼,这些人很难派上用场,一听到炮声,喊杀声,很有可能手软了,脚麻了,拿刀的手都可能提不上来劲,这种事司空见惯,朱慈煊常听李嗣兴等人常说起,如果这样的话,到时候只会坏了大事。 思来想去,朱慈煊只得把他们当成辅兵使用,一千二百多人,分成十九队,安插到个个百户所里,和明军士兵混在一切,在里面干一些运送物资,搬运伤员的工作,只具备最基本的自卫能力。 当然,还有一些经过挑选,纳入了侦察冲锋的突击队,大概有三百人左右,这些人都是常年在山林里讨生活的年轻人,身手要比擅长平原作战的明军更矫健些。 这是他们独到的优势,特别是面对吴三桂大军以及爱星阿的八旗兵,这个优势还要扩大。 总之,人尽其力,物尽其用,朱慈煊尽可能把任务分配的更合理些,他手里的资源也确实有限。 “沈提奇” 朱慈煊跃马赶到锦衣卫百户沈提奇的面前,后者正在摆弄着火器,见太子来了,他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赶来喝拜。 “那些火器还能用吗” “回禀殿下,能用的有六七成,剩下两成多都损坏了,有的根本点不着火。”沈提奇手底下掌管着麟趾卫中唯一的火枪队,人数三百多人。 这些火器都比较简单,既有明朝军队中最常见的多管铳,鸟铳,也有少量的鲁密铳,子母铳。至于威力极大的西洋红衣大炮,或者佛郎机,虎蹲炮这些重型武器,都在战争中遗失了。 西南以山林居多,攻城略地的炮战不是很多,朱慈煊命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几件像样的重型火器,至于炮弹什么的就更被说了,不是火药受潮了,就是铁皮生锈了,总之,没什么大用。 明朝可谓是最重视火器的朝代,鼎盛之时火器部队占了军队总数的三分之一强,中央禁军中又有神机营这样全额火器部队,各地还设有兵仗司,军械司这样的部门,专门研制火器,也难怪,有明一代,类似于三眼铳,惊天雷,炮车这样的奇奇怪怪武器层出不穷。 眼下,这三百火铳手,却是朱慈煊仅剩的家当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一章 三个火铳手 严格意义上讲,火铳并不是火枪,别看只有一字之差,两者的差别几乎大到了天,“枪”是一个近现代的概念,指的是拥有瞄准装置及固定弹道靠化学能量催发的非接触武器,是否具有“瞄准”能力,是两者之间最大的区别。 换言之,“铳”是没有准星的。 虽然也是靠火药催发,将弹丸击发出去,但打得中打不中就两说了,由于古代冶铁技术的落后,早期的火铳口径大得吓人,击发过程中弹丸在枪膛内上下震荡,不但白白消耗了自身能量,降低了初速度,最要命是,在射出枪口的那一刹那,方向是随机的,并非位于同一条直线,事实上,随着射击距离的增加,百米外成功击中固定物体的概率不超过百分之五,遇上天气不好的时候,这个数字甚至更低。 说白了,就是瞎射。 这一情况,直到膛线的横空出世,才发生根本性的扭转,不过那也要等到一百多年后了,至于子弹的出现和大规模使用,则是十九世纪的事了。 朱慈煊还记得以前看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战争电影,英勇无畏的骑士冒着枪林弹雨冲锋,甚至到了十几米才从容不迫地拔除刀剑近身搏杀,那根本不是因为他们勇敢,而是早期的火枪准头实在太差了。 因此,才产生了西方军事史上的一朵奇葩“站桩式”射击队列,也就是那种类似于枪毙犯人时用的队形,靠群体射击形成的弹幕,增加杀伤命中率。 而这一“站”,就是近三百年。 明军的火器部队总共就那么三百来号人,这种方式不值得借鉴,朱慈煊要另辟蹊径。 “沈提奇,叫将士们打一次靶,孤要亲自观摩。” “得令” 沈提奇抱拳启身,指挥手下的麟趾卫在靶场待命,他们琢磨这些火器也有十几天来,怎么开枪,怎么装药,一整套程序,并不陌生。 “殿下请” 朱慈煊被带到了靶场旁边的一块空地,在这里,他能清晰的看到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射击的靶子靶子并不远,只有二三十米。 待将士们准备好,沈提奇一声令下,射击声砰砰响起,对面的草头靶子接二连三的倾倒在地,冒起了袅袅白烟。 每人只打一发,射击很快结束。 “殿下”沈提奇上前来。 朱慈煊对结果还算满意,刚进行完,他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下去瞧瞧,看谁打得最好” 沈提奇骑上马挨个巡视,很快,几个人被带了上来,为首的叫陈阿大,他原来是白文选军中的把总,编入麟趾卫后充任总旗,身后还有两个人,一个叫姜文章,一个人叫许辛伯,在刚才的射击中,他们三人一发即中,打得最准。 “叫什么名字”朱慈煊上下打量。 “回禀殿下,陈阿大。”太子面前,陈阿大自然如实回答,身后的两人也报上了名字。 “懂得射铳九势吗”朱慈煊接着问道。 陈阿大当然清楚什么是“九势”,就是射铳的九个具体动作,兵部下达的文书图谱上都有写明,属于入门级的知识,对他们三人来说,这九个动作早就深深刻在脑海了,吃饭的家伙怎么能忘 “末将原来在白大帅的军中任铳手和炮手,懂得射铳的要领。”陈阿大的官阶最高,说话的嗓门也最大。 “这么说来,你们三人早就是射铳的妙手了”朱慈煊心满意足的看着这三人,在他眼里这些人都是宝贝,明军的火器部队已经损失殆尽,仅存的佼佼者自然要格外珍重,这是起点,也是基础,而且,他注意到了陈阿大虎口上有几道黑疤,显然是火药灼烧后留下的痕迹,剩下的两人,也差不多是一样的情况。 “末将不敢当”三人谦虚的说道。 朱慈煊这趟不是白来,而是专门为了试验他的秘密武器,一种新型的弹药,前几天和东吁公主比试时,它可大发神威。 “孤晓得你们枪法好,你们三个来试试,孤刚刚琢磨出了一种新型弹丸。” 朱慈煊命人把弹药盒摆到了三人面前,里面盛放的自然是那种新型弹丸,为了讨个彩头,朱慈煊给它还起了“霹雳弹”的名称。 “每人五发,谁打得最准,孤有赏赐。”朱慈煊笑道。 三人不敢迟疑,打开盒子后,五枚霹雳弹那就躺在里面,圆滚滚,通体黝黑,起初也并没有觉得什么稀奇,直到“嘭”的一声打出去的时候,三人才发现这东西的厉害。 声响传来,陈阿大着实吓了一跳,许辛伯也眼神发愣,姜文章更是啧啧称奇,盯着手心里的弹丸一个劲儿的瞧,火药的味道灌倒鼻子时,姜文章竟然觉得兴奋异常。 “末将见过火药和铅丸的制造,自己也亲手配置过,试来试去,都没有殿下的“霹雳丸”威力这么大。”姜文章把霹雳丸拿到眼睛跟前,目光始终聚焦在上面,鼻子嗅来嗅去,像一头小猎犬找到了骨头,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 说话态度委实犯了禁忌。 “大胆,殿下面前,岂可失态”沈提奇呵斥道。 “无妨”朱慈煊摆摆手,对三人说道:“掰开瞧瞧”脸上虽不在乎,心里自是嘿嘿一笑。 “掰开”陈阿大看着手里的“铅丸”,犯起了嘀咕,心道这东西也能用手掰开 姜文章却不管那么多,得到许可,他立马用匕首划开了弹丸,当看到里面的结构时,顿时惊叹了起来,外面是黏土,而里面却混杂了瓷片、碎铁、石子,钢珠等掺杂物,而且,朱慈煊还做了一定改进,在弹丸里面加注了少量火药,火药的剂量和装填位置他反复试验过,控制的刚刚好,弹丸射出枪膛后才会爆炸,整个弹丸就是一个小型的“开花弹”,这就是朱慈煊制造的“霹雳弹”。 当然,霹雳弹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稳定性差,距离短,对枪膛的耗损程度高,面杀伤虽强,相应的,点杀伤力就弱了很多。 不过,精度却提高了数倍不止,用在空间狭小的地带,完全能够成为掠命无形的大杀器。 “末将刚才还奇怪,这东西怎么比铅丸轻了不少,原来里面掺了东西,而外面包着的,既不是铁,也不是铅,而是土。” 姜文章一下子着了迷,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握在手里不肯放下,陈阿大跟他一向熟识,后者在他手里当了三年的大头兵,瞧他这幅模样,准是又犯了琢磨症。 “殿下的霹雳弹非比寻常,神器谱里从没记载过这样东西” 想了半天,姜文章忽然单膝跪地,磕着头说道:“末将斗胆请求殿下,能不能让末将带一些回去,好好钻研钻研。” 手里的神奇东西和眼前的大明少主,一样让他感兴趣。 第一个龙套出现了,欢迎大家继续提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二章 杂学真谛 神器谱由明朝火器专家赵士桢所著,成书于万历二十六年,前篇为「进器疏」,正文分「原铳」、「图式样」、「打放架势」及「神器杂说」四部分,除了用文字解说火器的渊源、性能、优缺点、制造工艺、使用方法外,还配有多幅图画,详细讲述各种火器的使用步骤及方式、构造分解等等,是明末广为流传的火器学大著。 其中,「神器杂说」一篇共计三十一条,分别介绍了中西洋各种枪型的性能、优缺点、制造工艺,使用方法,以及火药生产,几乎囊括了火器领域的所有环节。 这部书姜文章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却从来没见过“霹雳弹”这种东西,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莫非...真的是太子殿下自己琢磨出来的 这就奇了怪了,要说太子殿下精通什么琴棋书画,诗书礼乐也便算了,火药制造可是粗人干的事,士农工商,士子才是上上品,工匠的地位怎么比得了读书人,普通人尚且鄙夷之,更别说是身份乃天潢贵胄,未来凌绝九鼎的大明储君了,而且,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他眼瞅着太子殿下....似乎....也不过十几岁的样子。 姜文章想不明白,只觉得稀奇,他一旦稀奇起来,那可就坏了事了,准是一个劲儿的往牛角尖里面钻,陈阿大一听他这么说,顿时也觉得坏了坏了,这家伙痴起来不要命,有一次,私下里偷偷配制火药的时候,不知道掺错了什么东西,“嘭”的一声险些把自己的眼睛炸瞎了,这股邪劲儿要是上来,谁也挡不住,要不然以他的本事,也不会几年下来原地打转,弄得自己不上不下,还是个大头兵,陈阿大就要上前扯他的衣角,生怕他万一言语稍有不妥,冲撞了太子如何是好 好一头痴牛 朱慈煊倒是兴致勃勃打量起这个年轻人,人长的虽然干瘦,脸上也蜡黄蜡黄的,说话的模样却带着一股愣头青的蛮劲儿,不管不顾,携着三分坚定,这种性格,喜欢的人自然喜欢,讨厌的人却不想多理会,朱慈煊恰好是前一种。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朱慈煊问。 “末将姜文章,白大帅麾下..普通小兵。”姜文章赶忙回答,本来他还想说之前当过甲长,后来因为私造火药被降了职,但想了想,这个经历委实不大光彩,还是算了。 “读书识字吗” “小时候跟着先生,念过两年私塾。”姜文章如实回答。 朱慈煊点点头,琢磨了琢磨,道:“文章,文章,名字起的好,说说,都读过什么文章” “末将读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书,算不得文章。” 古代科举是正途,入流的自然是那些史书典籍,至于不入流...姜文章自己解释道:“末将读过赵常吉的神器谱,毕孟侯的军器图说,还有武经总要,梓人遗制,制器三典,这些都是杂学。” “杂学” 闻言,朱慈煊就像得了宝一般,喜从心中来,这几本都是明末十分重要的技术类书籍,包含了大量的专业知识,特别是火器制造,如果他真的全部读熟了的话,倒解决了大麻烦。 此人或许是个人才。 “读没读过天工开物”压下心头的喜色,朱慈煊又问道。 “可是宋长庚的著作”一听这书名,姜文章顿时有些激动,忙道:“末将一直寻这本书,可惜这本书出自民间,流传不广,刻本又少,末将找遍了军中典藏也没找到。” 天工开物是十七世纪最重要的百科全书,初刊于1637年明崇祯十年,共三卷十八篇,全书收录了农业、手工业,诸如机械、砖瓦、陶瓷、硫磺、烛、纸、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采煤、榨油等生产技术,可谓包罗万象,所著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明代科学家宋应星。 “孤倒有一本”朱慈煊说道,这书是他找了半天才从皇藏中翻出来的,是崇祯十五年的精裱孤本。 姜文章眼里面冒着精光,犹犹豫豫,想说却不敢说,想要却不敢提,心里想的全写在脸上了。 朱慈煊心中笑了笑,故意不提,转而问了别的:“西人的书读过吗” “西人” 姜文章摇摇头。 明末时期,传教士争相涌入了中国,也带来西方的技术和思想,翻译而来的书籍有上百种之多,不过,这些书大多流传于上层,姜文章这种身份是得不到的。 “厄弥勒注的几何原本,还有托密定的测量要义,孤觉得最好,不读这两本书,是造不出来好的火器,即便能造出来,也不知道其原理,再想要改进,获得更好的火器,就难上加难了。”朱慈煊道,心里也是轻叹了一声,中国古代的数学也好,科学也好,大多属于经验总结,为了解决实际问题。而不是西方人那种细致入微,从原理开始摸索,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也就造就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文明,差不多就是从明末开始,中国的科学技术逐渐落后了西方,再加上英国人造出了可实用的蒸汽机,乘上了工业革命的快车道,东西方差距被一路甩开。 一听这话,姜文章顿时觉得百爪挠心,巴不得手里就攥着这两本书。 太子殿下却再次扯开了话题。 “刚才孤说过,谁打得最准,谁就有赏赐,你们三人都是神射手,水平差不多,孤不想偏着谁,这样吧...每个人都有赏。” “陈阿大”朱慈煊高喊一声。 “末将在” “孤擢升你为麟趾卫副百户,兼火器队总教习,务必把所有人的枪法,教的和你一样好” “谢殿下恩典”陈阿大连忙谢恩。 “许辛伯” “末将在” “你本官小旗,陈阿大擢升了,就接替他任总旗吧。” 许辛伯叩头谢恩。 “姜文章” 姜文章还跪在地上没起来,听见自己的名字,耳朵都竖了起来,心道殿下难不成也要升自己的官小旗还是队官 “莫将在” “你刚才出言不逊,逾背了礼制,功过相抵,所以,孤不赏也不罚,你还是接着当你的小兵吧。” 朱慈煊的声音轻飘飘传来,姜文章吓得浑身一颤,其余两人也愣了愣,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这时候,却听到太子又道:“姜文章,孤给你三本书,天工开物,几何原本,测量要义,你什么时候琢磨透了,写几篇文章送来,孤觉得合格了,兴许一时高兴,就再升你一次官。” “这三本书都送给末将了...” 姜文章身子骨再次颤抖起来,不敢相信,这次他不是吓得,而是高兴的,眼里冒星星,怎一个心花怒放了得 什么总旗,什么百户,在他眼里,还不如那火药面子亲近,闻在鼻子里,都觉得甜丝丝的。 “谢殿下赏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姜文章如获至宝,连忙叩头,脑袋砸的“嘣嘣嘣”作响。 “行了,别磕了,脑袋要是坏了,给你再好的书也没什么用。”朱慈煊摆了摆手,也不看他,而是轻描淡写的道:“过几天,孤派人把书送过来,你要好好研读,要是脏了坏了,又或者偷懒了弄丢了,孤拿你是问” “起来吧”朱慈煊抬了抬手。 姜文章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来,脑门上脏兮兮的,膝盖也全是土,整一个灰头土脸,最关键的还张着大牙笑,看起来倒滑稽的很。 “附耳过来,孤临走前,再送你八字箴言。” 姜文章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连忙拿袍子擦干净脸,把耳朵缓缓伸了过去。 注:厄弥勒,即欧几里得。 抱歉稍晚,第二章在下午五点左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三章 战争与工业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太子殿下已经走了,姜文章还在默默地念叨着,脑袋里像灌了一瓶糨糊,楞之又楞,迷之又迷。 这就是...八字箴言 嗯,确实是八个字,但这句话既不押韵,也不四四分断,整个就是一句大白话,而且要命的是,姜文章想了白天也没弄懂什么意思。 当然,朱慈煊也没有进一步解释,只撂下了这八个字,就带人掉头返回了阿瓦城。 姜文章这下更加找不到出路了,一个人瞎琢磨了半天,还是一个头,两个大,三个脑袋,四个瓢儿。 科技是什么生产力又当何讲 姜文章的脸越来越黑.... 罢了罢了,箴言,既然是箴言,那都是悟出来的,佛庙里的和尚不是讲顿悟吗,兴许...殿下这是考验自己呢。 姜文章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 回城的路上,朱慈煊也在细细思考,姜文章到底是不是一块真宝,或许一时半会儿还闹不清,需要时间来检验,不过,刚才那么一下,他所表现出的基本素质让朱慈煊颇为满意。 简单来说,就是器物思维。 而这种思维,在当下难能可贵。 并不是说中国人的创新能力和科学素养就一定比西方差,而是囿于时代的局限,他们的思维和想法往往会遭到种种束缚,打压,甚至是扼杀,这是时代大背景造就的悲哀,并不关乎个人,而在朱慈煊的手下,这种束缚将完全不存在,唯才是举,以才选人,万般皆上品,读书科举将不止是唯一的出路,拥有一定技艺者,也能成为人上人。 朱慈煊有信心,用自己掌握的后现代知识,止住不断下滑的时代趋势,让历史在这里转一个弯,要知道,这时候瓦特可还没发明蒸汽机,牛顿定理还要等二十年,火车和轮船这些钢铁巨兽,即便在西方,也被人视作痴人说梦的笑话。 何不优先在东方生根发芽 当然,步子要一步一步迈,朱慈煊打算从制造火器开始。 他之所以这么看重,一来是因为急需,而来则得益于未来的战争发展趋势,武器的优势会越来越彰显,而人力的因素会越来越小,这就造成了有力没地儿使的现象,敌我双方在战场上呈现碾压性的力量对比,类似于十九世纪,西方殖民者用几挺马克沁机枪,干趴了三万土著人,这种事几乎层出不穷。 最关键的一点,使用先进武器可以极大降低战损比,明军的有生力量一共也就三万多人,死一个可就少一人,短期内无处补充。 现在是火绳枪的天下,燧发枪虽然已经被发明了出来,但技术仍然不可靠,生产成本居高不下,气密性存在缺陷也是死穴,也只有西方上层贵族打猎时才会偶尔用用,军队的大规模列装起码也要等到1850年之后,当年,鸦片战争爆发时,英军使用的仍然是火绳枪。 燧发枪最大的优势,就是射击速度快,省去了火绳点燃的时间,比火绳枪快了五倍不止,气候依赖小,在雨雪天仍有几率使用,再者,士兵不用冒着枪林弹雨站桩式射击,人员的战场生存力大大提升。 燧发射击,转轮布置,内有膛线,后部装填,使用子弹....朱慈煊的构想中,未来的明军火器,按照这条思路进行下去。 当然,没有工业基础,这一切无从谈起。 开矿,冶铁,制碱,造盐,这些都需要人手和技术。 所以,陈先同这趟北上之旅,就格外受重视了,朱慈煊还指望着他多招募一些匠户来。 ...... 回到昭明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媵人早早点了蜡烛,膳食已经备好了,朱慈煊来之即用,用过晚饭后,他一个人登上了二楼。 “月栖楼”照他的安排重新布置过了,地上铺了地毯,中央摆了几个屏风,还有帷幔,茶几,议事房里还有一副超大的滇缅地图,以及一个小型模拟沙盘,书房里摆了几盆花草,是这里为数不多的翠色,坐在书房的靠窗椅上,打开窗户,即可看到缅宫的重重屋脊,森严王气。 很难想象,几个月前的阶下之囚,能够顺利入主缅宫,隐然如王者,而他案头的太子宝玺,也俨然成为皇权的另一个象征。 缅甸上师,天朝太子,大明储君,多重身份重叠在一起,并没有让朱慈煊获得太多的轻松感,权力拿的越多,跌落的可能就越大,对朱慈煊来说,更是如履薄冰。 大僚长,内藏使表面上归顺自己,实则只是相互利用而已,他们的势力在东吁国内盘根错节,要想连根拔起,非一日之功,寒族的势力太小,外戚又元气大创,短期内世家仍是独尊的存在,随着时间的增长,他们会逐渐清醒道朱慈煊的矛头正直指他们,到那个时候,一场冲突与大变将不可避免,结果必然是东吁政局的全面洗牌,他有能力解决吗,朱慈煊自己也不知道,事实上,也没有人会给他答案。 而反观明朝这一边,情况仍然说不上百分百有利于自己,大西军残部说到底算不上明朝的嫡系部队,他们拥戴的是明朝这杆大旗,对于朱慈煊个人而言,又能有多少忠心呢很难说,当然,这种现状在一点一点的改观,白文选白湘绣父女已经慢慢倾向了朱慈煊,军中拥护太子者也多了起来,从对永历帝和他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还有李嗣兴,刘震,熊逸飞等人,也在慢慢的向朱慈煊靠拢,这是个好兆头,也是朱慈煊辛苦努力的结果,诚然,朱慈煊不想血溅深宫,但朝中奸臣作祟,朝纲不振,又是他必须解决的问题.... 而这些问题,朱慈煊只能一个人思考。 而且,他面前还摆着一个庞然大物,清廷,吴三桂。 当所有的矛盾都集中吴三桂一人身上时,朱慈煊不得不直面危险,毕竟,这关乎明朝的存,与亡。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生路,打败吴三桂,届时,所有的声望将全部集中在朱慈煊一个人身上,到了那个时候,他想做的一切才能付诸现实。 但,打败他,又谈何容易 十万虎狼南下,朱慈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些事本来就是死结,未来的事谁说的请,想多了也烦,朱慈煊索性也不想了,趴在桌子上,吹吹风,醒醒脑。 “咚,咚,咚。”这时,敲门声传了进来。 “小爷,安歇了吗”是王有德的声音。 “什么事” “东吁公主派人送来了东西,说要当面呈上。” “哦”听到这话,朱慈煊抬起头,送礼物倒是稀奇,一个多月来,那边可从来没送过东西,甚至连主动联系都寥寥无几。 “叫人进来吧” “是”王有德轻轻应道,不一会儿,几个缅宫的侍女走进房内,手里拿了一个盒子。 说了一堆缅语后,她们跪在了地上,把盒子举过了头顶。 这些缅语朱慈煊自然听不懂,通译说了半天,大致是送礼物一类的话,还要天朝太子亲自打开。 没办法,朱慈煊只得打开盒子,伸过去手,掀开盖子后,里面放的是一张张白纸。 上面还有字.... 莽,璃,珂。 三个汉字写的歪歪扭扭,不知道是蛇还是蚯蚓,只有几张还算周正,但看来看去,也只像几岁小孩子写的。 看到这,朱慈煊瞬间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礼物 还是,某种示威 或者,只是单纯的赌气 “公主的礼物孤...很满意。” 朱慈煊嘴角含着一抹笑,对那几位缅宫的侍女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样吧,你们回去也带上孤的一件礼物。” 说完,朱慈煊扯了一张白纸,大笔一挥,上面也写了三个字。 朱,慈,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四章 风波恶 1661年8月16日,明永历十五年六月二十八,阿瓦城,阴云如盖,阵风呼啸,劲风从北印度洋上一路刮来,带来了充沛的雨水和潮湿的空气,也让整个东吁国进入数月之长的雨季,早些时候瓦江上还卷起了“龙吸水”,几艘渔船被刮的倾覆,货物散在江面上,越飘越远,场面颇为壮观。 几里外的官道上,一行人正顶着大风,骑马赶向阿瓦城去。 领头的是二十多位甲胄骑士,穿的都是缅军特有的服饰,更多的骑士则护傍在队伍的左右,以及后面,像圈一样包裹着中间的人,人影憧憧,倒捂的严严实实,铁壁关守将戒赤乌奉天朝太子的命令,让他们五六十个护送北清的使者赴缅都,十天为限,不得有误,他们自然不敢怠慢。 一路上紧赶慢赶,如今终于看到了阿瓦城的远影。 人群中央是三头并行的马匹,马上三人却和周围人呈不一样的打扮,身着马褂袖箭衣,足蹬紧袜深统靴,头戴红鬃圆檐帽,脑袋上还顺下一根金钱鼠尾,其后还有四名随行亲军,两两伴随左右,也是这幅打扮。整个队伍并没有因为使者的加入而慢下脚步,依旧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向前奔去,风擦着马缰呼呼而过,发出如小儿夜啼般的嚎鸣,一行人却浑然未觉,只顾赶路。 “将军,这都走了几个时辰了,这些夷族蛮番也不停下来歇歇脚,感情屁股都是铁打的。”紧张颠簸的赶路还是让使者队伍中冒出来一二道抱怨声,说话之人是三人中靠左的一位,身份是平西王账下的长随,属于吴三桂的私人亲信,这次出使东吁任副使,他自不知道那些缅军执行的是上峰的命令,只是把脸朝向了居中的那一人,嘟囔再三。 此话一出,居中之人颜色顿时变的有些不耐,只道了一声“平西大将军嘱咐,尽早得归,不得久耽。”便不再言语,说起话来不咸不淡,让旁人无从反驳,也是,他们这一行人到缅都,是为了向缅甸国王索求永历皇帝,如果对方不交出,大军便会踏马南下,直扑阿瓦而来,到那时,就不只是交不交出这么简单了,缅甸必定城破人亡,好在,他们听说这个缅王莽达是识时务的,之所以把永历帝攥在手心里,是把他当成讨价还价的筹码,如果这样那就好办了,不管什么条件,主动权都在吴三桂的手中。 换言之,他们这一趟南下只是探一探缅王的虚实,意思传达到了即可。 “你是平西王府的长随,还不知道这趟来是为了什么”居中的人又道,说话明显有了训斥的意思,他络腮大胡,身姿魁梧,手持符节,腰间还挎着刀,看起来倒像是一介武夫。 一听这话,副使立马噤了声,哈着腰连声道:“将军说的是,将军说的是。”暗地里却轻蔑的瞥了一眼,腹谤了一声“汝一贰臣而已,踩在头上做什么妖” 按道理他们早该到了,大雨阻路,他们足足走了十天,也难怪这位主使大人听不得怨声。 “缅甸蛮谟之地,十天九雨,我等固然是王府内的长随,但也只是在府内供平西王差使,没到过这山穷水恶之地,比不得将军常年鏖战滇缅,身经百战,早已运斤如风。”另一位副使小心说道,看他的样子也是疲累至极,说话都有些气息喘喘,“再说,平西王派将军来,不还是因为将军来过缅地吗若是换了别人,恐怕也不得吃这份苦。”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絮叨个不停,特别是最后一个“来过缅地”,好似戳中了他的忌讳一般,络腮将军不由恼了起来。 “你们二人懂什么咱们到缅都本就迟了,如果明朝皇帝得了消息,跑了怎么办,到时候,岂不功亏一篑”抓着马缰,大声道。 “伪帝在缅王手中,恨不得死死抓着,怎能被他跑了祁将军多虑了。”二人嬉笑出口,觉得这想法委实多余。 络腮将军阴着脸,咬了咬牙,恨恨道:“清军攻入两广时,永历皇帝如丧家之犬,夜奔百里,当时人都道明朝气数已尽,江山一战可定,哪知李定国突然杀出,三年之内,两厥名王,八旗兵额录都统以上的将领不知死了多少,明朝硬是多续了十几年,你们若是见了那副场面,就不会再大意了。” “李定国” 一听这话,两人当即大惊失色,怎么提到了李定国以他的身份,这是无论如何也提不得的啊。 “良禽择木而栖,将军已经弃暗投明,怎么说这种话”得了机会,二人阴森森的道。 “我既然已经归顺了平西王,定当尽心竭力为新主效命,你们是西平王府的亲信,就该多为主子考虑,少嚼些没用的舌根子,本将心胸坦荡,也不怕你们在背后下谗言” 络腮将军这么一呛,二人也觉得自己的话失了分寸,赶忙住嘴了,场面顿时有些僵了下来,片刻后,才有人出面打个圆场。 “这次出使东吁,若能缚明朝伪帝北归,将军就立下了不世奇功,从此以后,再就也没人说将军是贰臣了。” 络腮将军并不领情,冷哼了一声,骑马闪开了。 ..... 缅宫,昭明殿。 “殿下,吴贼的使者到了。” 朱慈煊坐在书案上好一会儿了,周凛来通报的时候,他在翻阅那本神器谱,瞧着上面的图画正入迷。 “知道了” 放下书,朱慈煊点了点头,旋即吩咐道:“召大僚长,内藏使,邸位将军入宫,还有东吁五百石以上的朝臣,都到缅宫正殿来,孤要用最隆重的礼仪接待吴贼的使者。” “遵命” “别忘了还有东吁公主...”朱慈煊顺便提醒了一声,“....务必让她打扮的像一位监国摄政的女主子。” 周凛楞了一下,道:“是” 大战在即,朱慈煊要借这个最后的机会立威,不光是给吴三桂,东吁的朝臣更是放在了第一位。 第二更放在了晚上九点,调整一下更新时间:下午五点,晚上九点,每天两更,不拖不欠,未来一个月都会按这个安排走。 求票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五章 不得不做的抉择 缅宫正殿,深十丈八,宽十五丈六,殿基有九尺,中有云珠八根,其上设置有宝椅,配有珍珠玛瑙鹿角,一眼望去,富丽堂皇,恢弘大气,宛如缩小版的明清太和殿,是缅甸王宫内最大的一处宫殿,只有举行登基大典,接见各邦使者,或者半年一次的大朝会时,才会用的这座宫殿,平日里,宫门紧锁,守备森严,一个月前,监国大典便在此地举行,除此之外,平时很少有机会用到这里。 接到朱慈煊的通知,百官早早云集此地,按照各自的官阶依次排列,汉缅两臣,各在一边,一眼看上去,两者泾渭分明,默默等待监国公主和天朝上师的到来。 白文选,李嗣兴,白湘绣,刘震四人都在殿中,至于那个活蹦乱跳的熊猴子,几天前,已经被朱慈煊派到铁壁关,侦察吴三桂的动向了。 东吁大臣这一边,大僚长,内藏使和邸位将军位于最前,三人并列而站,彼此之间却没有交谈,倒是身后的那帮东吁臣子们各怀心事,大殿里更是弥漫着窃窃私语。 对他们来说,这次觐见非同寻常,据说,北边的平西大将军派了使者,要面见缅王,不管为了什么,他可是代表的清朝啊,而谁都知道眼下明朝大军正占据着阿瓦城,那位少年太子一言九鼎,靠着几万明军拥护,独揽大权,而明清两个巨无霸已经在中原撕战了二三十年,彼此之间,绝不两立,他们这一碰头,必然会有一场交锋,而这一场交锋,东吁无论如何是脱身不得了。 说到底,东吁只是一个蕞尔小邦,虽然明朝气数已尽,丢了江山,被人一路赶到了滇缅,但也不是东吁能惹不起的啊,至于那位清朝大将军,那更是惹不起的。 天无二日,这个道理谁都清楚。 所有人心里都揣着明白,明或者清,这是一个选择题,答案非此即彼,一旦选错了,东吁将会迎来灭顶之灾。 百官们忧心忡忡,觉得自己好像夹在两块大石头中间,闷得透不过来气,不过,他们再怎么琢磨也是没有用的,大僚长,内藏使,邸位将军三个巨头还没有表态,他们这些人也不敢妄估什么。 东吁的命运不是他们能掌握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阿克木看了一眼内藏使铁哲,又望了望邸位将军木塞多,想说些什么,到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其余二人也是各怀心事。 从被召到宫里的那刻起,他们三人心中都盘旋着同一个问号:明朝太子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为什么还要大张旗鼓的把北清使者弄到众人面前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这个问题注定不会得到当面解答,不过,谜题很快就会揭晓了。 ..... 正殿一侧的偏室里,气氛却是完全不一样,十几位侍女正在给监国公主佩戴衣饰,冠冕和珠翠,礼服很厚重,穿起来也很麻烦,莽璃珂像稻草人一样把四肢张开,任由旁人一层一层的把衣服叠在上面,朝臣讨论的事好像跟她有莫大的关系,但好像又没一点关系,十三岁的监国公主对这种礼仪性质的朝见并不感兴趣,她还没有意识到外面的世界有多凶险,明朝,或者清朝在她脑海里都无限模糊。 倒是朱慈煊这三个字记得比较清晰,笔画虽然多,但花些时间,也能临摹下来。 朱慈煊到的时候她已经穿戴整齐了,中间隔着一层帷幔,看不大清里面的情况。 “公主准备好了吗” 时间不早了,朱慈煊来之即问,锦衣卫也跟着进来,傍护左右。 除了东吁公主以外,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向天朝上师行礼,朱慈煊每走一步,她们的身子好像就会颤一颤,这位年纪不大的小主子似乎比身后的带刀护卫更要可怕。 这是第二次上朝,莽璃珂还是有些紧张,宫相今天并没有跟来,她连说话的人都没有,衣袍下的双手始终绞在一起,脸上呈现出对未知的恐惧。 侍女汇报公主已经穿戴好了,朱慈煊撩开帷幔进入其中,起初莽璃珂脸上还有些怯生生的,但一见到朱慈煊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臣们都到了,公主可以上朝了。”朱慈煊说道,顺便瞟了一眼东吁公主,心道不知道是不是涂了什么脂粉,脸怎么白的像雪片一样。 莽璃珂目不转睛,直起了身子,“到了殿内,我需要做些什么”片刻后,通译把这句话转达给朱慈煊,看得出她还是对监国公主的身份有些不适应。 朱慈煊淡淡地说道:“公主什么也不需要做,一切交给我就好了。” 东吁公主确实什么也不用做,按时到场,当一个华丽的瓷瓶就够了,别人的讨论她也不用参与,连点头问话都省略了,不过,这句语意简短的话并不能抚平莽璃珂心中的紧张,她虽然点了点头,手依然没有松开,甚至有些冒汗。 “就把它当做一次游戏,这比射箭,或者写字简单多了。” 瞧出了一点端倪,朱慈煊再次说道,听到这话,莽璃珂愣了愣,最后小鸡啄米式的点点头。 “到时间了,公主,和孤一起上朝吧。” 朱慈煊走在前面,莽璃珂跟在后面,她的步子不能太大,要有监国公主的姿态,侍女在后面拖着长长的衣摆,亦步亦趋,一行人来到大殿上。 众人跪地,三声喝拜。 莽璃珂落座,一动不动,朱慈煊的高度和公主齐平,不同的是,他是站着,而所处的位置,也远高于众人,以示天朝上师身份之崇贵。 “宣使者上殿” 朱慈煊吩咐完,殿门缓缓打开,三名北清使者一次进入殿中,两旁还奏起了音乐。 一时间,所有人的焦点却落在了这三个人的身上,无论是明朝将领,还是东吁大臣,这身打扮,都分外扎眼。 “我等奉平西王之命,有要事向缅王传达。” 这三人倒不拖泥带水,一上来就自报身份,没有跪拜,也没有行礼,仅仅躬了躬身,说话的语气也是自上而下。 “东吁乃中土藩臣,百十年来,恭顺有加,如今新朝确立,旧朝爝灭,大清代明,重掌正朔,东吁理当弃旧迎新,大将军王听闻伪朝皇帝颓退于此,日夜挂怀,只要东吁国主交出明帝故臣一干人等,大将军即晓谕西南诸藩,永不教兵戈再行于两国水土之间。” 此言一出,朝堂大震。 突然有些卡文,很卡,先发出来,晚上我在思考思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六章 龙有逆鳞 朝堂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嗡鸣声,两名副使却浑然未觉,殊不知自己刚才的行为,闹一个多么大的笑话,堪称荒诞至极。 这不是就是当人面打人脸吗.... 两名副使还是洋洋得意,以为自己的一段话,震住了这帮不知礼数的东吁蛮子,只有络腮将军一个人没有发音,他瞪大了眼睛,凝着面前的人,眼中尽是狐疑,甚至是惊惧。 宝座旁的少年他隐约在哪见过,而大殿里站着的几名着甲武将,他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巩昌王白文选,晋王世子李嗣兴,蜀王世子刘震,还有骁骑营的副总兵,白湘绣 当这四人的目光同样扫到络腮将军脸上时,也同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至于后者,则浑身脱力,一下子瘫软过去了。 “祁将军”左右副使瞅了一眼主使大人,顿时吃了一惊,赶忙上去扶住他,只见他浑身颤抖,脸上一直冒汗,嘴巴长着,神情惊恐,一副活见鬼的模样,怎么会突然变成这副样子 东吁大臣的表情则更加令人玩味儿,这三人真是撞了枪口上,竟然当着天朝上师的面说这种话,特别是听到“交出明史故臣一干人等”时,他们的心脏陡然悬了起来,脸上几乎一黑,以那位小主子的脾气,恐怕会将这三个人寸榤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明清彻底撕破脸皮,而东吁势必将彻底陷入漩涡当中。 “贵使远道而来,怎么腿都站不稳了”朱慈煊走下台阶,看着这三名使者,戏谑的说道:“是不是见到了满朝文武都是蛮夷,吓得怕了” 两名副使当即愣住了,这哪家的少年怎么跑到朝堂里来了稍一反应,他们三人同时大惊。 汉话他说的居然是汉话 这一路上听到的都是缅人的语言,叽里咕噜,听也听不懂,如今到了东吁国的朝堂上,怎么还会有人口吐汉语他们原本还以为这少年是一个通译,现在想来怎么会有如此胆大的通译,东吁的大臣还没有说话,他倒先越俎代庖起来了,再仔细一瞧,三人更是惊声骇色,他穿的服饰跟别人不一样,长襟深裾,衣着华贵,倒像是中原前朝的衣冠,若头上再加上一个翼冠,跟那吊死煤山的崇祯老爷有什么区别,清朝施行剃发易服已经二十几年了,他们对这套服饰早就陌生的很。 “你是何人缅王何在” 二人当即大喊,若不是由缅人引路,他们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到了东吁国的朝堂上,只有那络腮将军痴痴未动,身子僵直,仿佛惊魂未定。 没有人回答,满朝文武似乎都在看他们的笑话。 “缅王失踪,如今是公主当国。” “唰”的一下,二人的脸色顿时惨白起来...公主哪来的公主看着眼前的少年,二人战战兢兢的问道:“你..你又是谁” 朱慈煊没再搭理,从二人身旁走过,目光转向了位于中间的络腮大汉,就在这时,一道喝问声,如同霹雳一般在耳边炸响。 “贼人”发问者竟然白文选,他双目瞪得浑圆,一步步走来,浑身的甲片摩擦的粼粼作响,指着面前的人就大声问道:“祁三升,你可还记的老夫” 所指之人正是那位吴三桂派来的使者,满脸络腮胡子的将军。 被问之人顿时气糜了三分,更加说不出来话,朱慈煊没想到白文选突然这么激动,正糊涂着,其他三人相继走来。 “龙骧营以你为耻”白湘绣眉目圆睁,鼓着腮,脸上红一片青一片,瞧她那模样,恨不得亲手将面前的人砍了。 “殿下,此人名叫祁三升,半年前,领着骁骑营一千多骑投奔了吴三桂,没想到又被吴贼派到东吁来了。”李嗣兴对朱慈煊轻声说道。 听到这话,朱慈煊才明白始末,难怪四人如此激动,感情这个人是个叛将,几年来,投奔敌军的明将不在少数,没想到竟然在这个地方碰上了面,朱慈煊不知道的是,此人地位非同小可,官至龙骧营总兵,一度是李定国的左膀右臂,骁勇善战,冲锋陷阵,有万人莫敌之勇,当年孙可望叛乱时他平定有功,被永历帝敕封为咸宁侯,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年,他就干了同样的勾当,投奔了吴三桂。 白湘绣更是对此人深恶痛绝,当年,两人可是并肩作战过,上下级的关系,他这一叛,整个龙骧营都为之蒙羞,最后不得已把名字改成了骁骑营,即便这样,也难免被人戳脊梁骨。 祁三升同样没想到,他之所以被吴三桂派去当使者,一是为了考验他的忠心,其二也是考虑到啊曾经领兵到过缅甸,当年,他与白文选一同血战在阿瓦城下,大败缅军,险些把永历帝从泥潭里救出来。 这才短短半年不到,两人竟然化友为敌,各事其主,想来也令人唏嘘。 “你就是祁三升”朱慈煊喝问道:“卖主求荣,竟然干出这等勾当,来人,拿下” 刘震上去就是一脚,祁三升摔了一个趔趄,殿外“哗啦啦”的涌上来一群锦衣卫,将这三人拘了起来,团团围住。 突如其来的一幕,把那帮东吁大臣吓了一跳,东吁公主坐在宝座上,面露惊慌,小手不禁捂了捂嘴。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是大清国平西王派来的使者,乃天朝上使,你们敢....”两名副使张口喊道,话还没出,便一人挨上了一脚。 “瞎了你的狗眼,大明太子在此你是哪门子的天朝”周凛大声喊道,把刀贴在了副使的脖子上,后者立马没音了。 “出言不逊,割下他们的耳朵,交给吴贼看看。”白文选绷着脸,冷冷道,手始终攥着,自是气到了极点。 汉代以左耳计算战功,这对他们来说可是莫大的羞辱,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二人的耳朵齐齐离了家,血流如注。 朱慈煊看了看三人,最后把目光定格在祁三升的脸上。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祁三升闭上了眼,已经报了必死之心,也是,明军士兵恨不得生寝其皮,怎会有活路他也自知大难临头,终于摇了摇头,叹气道:“果真是太子殿下,不见殿下,末将还以为明室已亡...”这话油然发自内心,永历帝逃入缅甸,消息一度断绝,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李定国等人根本不知道是死是活。 周凛就要砍了他的脑袋,朱慈煊叫了一声“慢” “孤不杀你,你回去告诉吴三桂,十天后,孤亲自督师铁壁关,讨伐贼逆,吴贼够胆便来” 祁三升怔了一下,睁开了眼,白文选等人也没想到,朱慈煊却面容坚定。 “你不过一土鸡瓦狗,孤能放你,也能擒你,下一次,孤必取你首级”大明太子狠狠说道。 听到这句话,不少人东吁大臣都冒起了冷汗,在他们的耳中,朱慈煊的这道命令,无异于和清朝彻底撕破脸皮,一场大战即将在东吁境内爆发。 今天就先一更,整理整理,周末补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七章 大战在即 依然是修改版 祁三升被人叉了下去,两名副使也被相继抬出门去,朝堂楞作了一团,以大僚长三人为首的东吁大臣更是鸦雀无声,大殿里的气氛微妙而紧张,朱慈煊退回到东吁公主身旁,众人的神情并没有因此而放松,相反却是越绷越紧。 地上黑漆漆的一滩血迹,着实令人触目惊心,几分钟前的惨叫,似乎犹在耳边。 这种气氛是朱慈煊乐意看到的,也不枉他卖力演出,在所有人面前,展现出强人的一面,看样子,效果似乎还不错,东吁的大臣被朱慈煊的雷霆手腕震慑住了。 恩威并施,才能让人捉摸不透,吴三桂大军即将扑来,大战一触即发,朱慈煊只能依靠这种方式聚拢人心了,虽然不是个持久的办法,但短期内却有一定效果。 一手橄榄枝,一手杀人剑,朱慈煊自然不能冷落了哪一方。 莽璃珂还在宝座上继续当着摆设,沉重的冠冕似乎压得她透不过来气,手指略微有些冰凉,刚才那一幕,她也是被吓得不成样子。 “公主倦了”朱慈煊问道。 “没..没事...”莽璃珂答道,这句是汉话。 “再忍忍,很快就结束了...”朱慈煊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莽璃珂点点头,强撑起了精神,努力坐好。 朱慈煊把目光重新投向了东吁的大臣们。 “大僚长” “鄙臣在”阿克木慌忙出列。 “你也看到了,北清的使者出言不逊,举止桀骜,孤既然坐镇阿瓦,自然要维护东吁王家的面子,当然,这也是为了捍卫天朝的颜面。” 阿克木还能说什么,只能急声附和,“上师英明” 接着,内藏使也被喊出了列,“孤猜北清的使者回去之后,吴贼定会恼羞成怒,进犯缅甸,孤虽然怜爱东吁百姓,不想生灵涂炭,但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无论是天朝还是东吁,这场仗都不得不打。” 朱慈煊这话说的冠冕堂皇,铁哲听后一个劲儿点头,这后果他如何不知,心道这番羞辱吴三桂派的使者,等于撕破了脸皮,他不率大军攻来才怪呢。 朱慈煊不管那么多,环视众人,再一次说道:“所以,孤要亲自北上,率领大军,抵抗贼师,还东吁百姓一个清平朗日。” 大殿里变的静悄悄的,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出言反驳,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正前方的少年郎身上,不知怎的,心里升腾上一抹战栗,都知道那是一位说一不二的主儿,话从他嘴里出来,自然不会作假,看来,明和清真的要大动干戈了,而且,还没开打,战火已经抢先烧到了东吁的朝堂上。 大战,果真不远矣... 大臣们相互对视,阿克木,铁哲相继露出苦笑,整个一个上午,他们的神经就像琴弦一样,被这位天朝来的小主子拨来拨去,如今曲子终了,他们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安宁,东吁彻底跟明朝捆绑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场仗他们输不起。 输了...也就没了... 朱慈煊摆了摆手,目视众人,朗声道:“退朝” ..... 一出缅宫大殿,朱慈煊长舒一口气,心道这权臣强人真不是自己干的,不但手腕要狠绝,还得脸皮厚,中途要是笑了场就麻烦了。 好在,朱慈煊顺顺利利的把戏演完了,从今天起,东吁进入了战争状态。 与此同时,白文选的一万人马,也已经整装待戈,只带一声令下,大局随即奔赴铁壁关。 不过,即便这样,仍算不上万事大吉,他身后还是危机四伏,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而且,东吁的大臣们各怀鬼胎,又岂会和自己完全站在一条线上,大军出征,难保不会有后院失火的事发生。 朱慈煊只能缓缓图之,走一步看一步,离开阿瓦前,尽可能把一切都安排布置好。 回到昭明殿,坐下还没多久,周凛跑来汇报,说邸位将军木塞多已经到了。 这自然朱慈煊授意的。 “叫他进来” 朱慈煊吩咐下去,不一会儿,门外走进来一位缅人大臣,自然是从朝堂上归来的木塞多,他位列“三臣”之一,握有虎符,手掌东吁兵权,官拜邸位将军,刚才在正殿里和朱慈煊打过了照面,却没有说上话,如今单独召见,自然意义非凡。 木塞多还不到四十,远比大僚长和内藏使年轻,若不是朱慈煊一手扶持,以他的身份和资历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这个位置的,即便他的兄长是前任邸位将军也没有这个权利,邸位将军的官职都是由历代缅王亲自任命的,位极人臣,更何况他的兄长早就被叛军杀死,外戚一族也因此日暮西山。 木塞多非常清楚,要想重振家族荣耀,他该为谁效力,自从当上邸位将军后,隔三差五的派人给朱慈煊送礼物,其中,有一件颇为珍贵的马来剑,朱慈煊还摆在自己的书案前,不时赏玩。 “鄙臣拜见上师” 木塞多人长的方方正正,一说话却露出了马脚,脸上净是讨好的意味儿,“鄙臣常年屯军缅北,一直没见过天朝上师,刚才是朝堂上一见,上师果真气度不凡。”木塞多瞧着四下无人,除了通译,就他一人,顿时喜从心来,三臣之中唯独留下了他,这不是器重又是什么,他猜想上师恐怕有什么不宣之秘说给自己听,想到这更是言语激动了起来,当即便道:“不知上师有何训诫” 不料,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朱慈煊半天没答话,好像把他晾到了一边,木塞多心头泛起了疑虑,良久,他才听到了一句问话。 “将军觉得大僚长和内藏使二人如何” 前面的章节改了改,地名什么的一直被和谐,实在抱歉,这个实在没办法,我再试试,劲量不影响大家阅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八章 血腥味儿的试探 太长时间没更新,建议大家伙儿把上一章再读读,毕竟,我自己都忘了上一章啥内容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让木塞多忽然语塞起来,望着近在咫尺的这位“大人物”,他明显感觉出对方话里有话,片刻的时间,只顾着一个劲儿的蹙眉头,心里不知道在思忖着什么。 朱慈煊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 他之所以叫木塞多来,目的只有一个,兵符,有了它,才能调动大僚长和内藏使的军队,缅北的三位堪位将军中有两位出自这二人门下,眼下明军势单力薄,要抵抗吴三桂的十万大军,单靠自己的力量恐怕难以为继,如此一来,就不得不依靠缅人的兵马。 尽管这支军队并不是百分百可靠,但好歹也聊胜于无,特别是在敌我对比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能拉拢一分是一分。 在朱慈煊的连环策中,木塞多是不可缺少的一环,在寒族势力崛起之前,他是抗衡世家大族的重要筹码,重要性不言而喻。木塞多虽然是邸位将军,名义上的东吁国最高军事长官,实则只是个空架子,有道是“太尉不掌兵“,单靠一个邸位将军的名号,并不一定能调的动大僚长和内藏使的军队,当然,邸位将军还有一样信物,便是调兵虎符,若是有兵符在手,再加上朱慈煊手里握着的阿克木铁哲二人的把柄,说不定能够让这两只军队为其驱使。 这也是为什么阿克木和铁哲两人千方百计阻挠木塞多出任邸位将军的原因,在兵权上,世家大族被外戚压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叛军内乱,这个位置空缺了下来,没想到又被外戚势力占据了,他们如何甘心 不甘心也没办法,朱慈煊决定了的事,短期内还无法撼动。 世家大族的势力根深蒂固,可谓子弟根系遍布,把持了东吁内外朝政,相互勾连,很难铲除,朱慈煊猜想那位惨死的缅王莽达,生前也对此十分忌惮,这才大力提拔外戚,让他们分担兵权,听说莽达的先王后已经故去多年,外戚势力仍然长盛不衰,也恐怕是出于这个原因。 这一点,木塞多如何不知,抗衡大僚长和内藏使本就是外戚存在的意义,只要前两者还活跃在东吁的政坛上,外戚就不会衰落,更别说,当今监国公主身上还流着他们家族的血液。 木塞多瞟了几眼朱慈煊,已经猜出后者的意思,虽然对大僚长和内藏使并无好感,但这话却不能由他先说出口,更不能一上来就说什么诋毁的话,那样说不定会弄巧成拙。 “鄙臣长年驻扎在缅北,对王都内的情况不大了解,至于大僚长和内藏使,鄙臣也不大熟悉。”木塞多含含糊糊地答道,虽然此前他和朱慈煊有过几次书信来往,但这种口头上的防范仍是必要的。 “孤只是随便问问,将军不用小心翼翼,这里没旁人,随便谈,孤就想知道东吁国上下对大僚长和内藏使二人是如何看的”朱慈煊倒是尽量摆出搭家常的样子,为了让后者宽下心来,他特地摆了摆手,让旁人掩上门窗,房间里一下暗了下来。 木塞多依然没有直接回答,揣摩了一会儿上师的心思,绕了个弯儿,答道:“大僚长和内藏使都出自东吁的大族,世代为朝堂效命,东吁人无不知晓,先王在时,东吁的政令尽出二人之手,算的上股肱之臣,没了他们,东吁恐怕要乱了套了,大小官吏几千人,恐怕也没了主心骨了。” 朱慈煊捏了捏下巴,这的回答可谓滴水不漏,明面上是在说二人尽心竭力,为东吁国服务,暗地里却点出两人的身份,出身,背景,以及势力之大,“政令尽出二人之手”这可不就是在说二人包揽朝政吗,至于后面的话,则在暗示他们已经威胁到了王权的存在。 朱慈煊笑了笑,道:“听说大僚长,内藏使,邸位将军是东吁国的三臣,你兄长是缅王驾下最得力的助手,怎么也比不上这二人吗” “兄长在时,倒是可以和他们并称,不过兄长的影响在军中,而不在朝堂。”木塞多继续道:“上师有所不知,东吁国立国之初,缅甸地区有大小部族数百个,缅族,孟族,克钦族,傣族,还有汉人的土司,连年混战,谁也谈不上谁最强,当初要是没有这些世家大族的支持,莽氏先祖绝不可能统一缅地。” 朱慈煊点了点头,这些他是清楚的,所谓的世家大族不过是些部族首领的后裔,至于缅王莽氏,也不过是个大一点的草头王而已,这点倒是和中国汉末魏晋时期有几分相似。 想到这,朱慈煊脸色沉了下来,挥挥手招呼木塞多到跟前,语气颇有些凝重的对他说道:“将军说的这些没错,不过,这也正是孤担心的。” “上师担心什么”木塞多一怔,他自然能猜到,“莫非是大僚长和内藏使” “自缅王失踪以来,内外动乱不止,眼下,阿瓦城有孤坐镇,一切都还有规有矩,勉强算得上一片太平,不过,将军你也知道,今日在朝堂上,北清使者出言不逊,被孤当面呵斥,并且立下讨贼战书,北清大军南下想必也就指日可待了,孤不得不率领天师北上迎击,缅都的事左右也顾及不得了,届时,城中空虚,世家一旦趁机做大,后果则不堪设想。”朱慈煊叹了一口气,目光却是直楞楞的盯向了木塞多,越发深沉凛然,“当下,只有公主殿下有缅王莽氏的血脉,缅王如果真是遭遇不测,公主理应继承王位,孤担心世家大族会借此生事,一旦造起反来,或者与北清里应外合,图谋不轨,那么什么结果将军应该比孤更清楚,阿瓦城一定血流成河,而公主殿就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个,至于第二个...”朱慈煊点到为止,没有点破。 木塞多眼睛转了转,已然明白了朱慈煊的意思,第二个...自然是外戚一族,当下,便是表态道:“缅甸莽氏才是东吁正朔,本将愿誓死保护公主” “将军的忠良之心,孤深信不疑,不过光有忠心是没用的,倒要想出个切实可行的法子,防患于未然。”朱慈煊缓缓道:“孤留在缅都的日子不多了。” “鄙臣倒有一个办法。”木塞多想了想,心中冒出了个想法。 “讲” “削掉他们兵权,只要他们没有足够的外应,仅靠府中那些护卫,造不成什么大乱子。” “外应你说的是缅北的驻军” “嗯,再者,限制他们的行动,派人严加监视,一旦有什么动向,抢先动手即可。” 这两点无一例,和朱慈煊想到一块去了。 “你说的不错,不过,这个节骨眼上,明目张胆的提削兵权,不等于逼其造反”思考了片刻,朱慈煊还是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来,道:“再说,他们有没有谋反之心,还未可知,孤刚才只是假设,一旦弄巧成拙,后果反倒严重了,所以,与其这么做,还不如不做,派人监视,静观其变。” 话罢,木塞多却轻轻笑了笑,说道:“上师误会了,鄙臣的意思是,上师不妨先试探试探,以其他的名义调动这两支军队,如果大僚长,内藏使同意,那就说明他们没有谋反之心,如果不然...上师务必将这二人就地斩杀”说到这,木塞多手作刀划,眼中横生了一抹阴戾。 试探... 这个提议,朱慈煊忽然很感兴趣。 备战考研太忙了,我一度精神压力很大,每天花五六个小时码字,更多的时间却在上课刷题背单词中,高负荷的日常消磨了我原本充沛的兴趣,没办法,生活就是累嘛麻蛋类,工科狗的痛,之后不会再说这种负能量的话,安安静静码字。 既然生活已经很累了,书就写轻松一点,大家看的爽,我也写的爽,希望大家体谅。 最后,今日一更,整理整理思路,明日继续,大战要开始了,还有几章铺垫,我尽量写的不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