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一世清欢》 第1章 不露痕迹 【或许某一天我们都忘了,但我还是记得你当初让我心动的样子……】 卧室的房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床上的叶锦欢也从浅眠中转醒。 不知是不是换了环境的缘故,最近她总是睡得很少,时常到了夜里两三点都还意识清明,毫无睡意。只是今天陪着颜若冰跑了好几个片场,实在累得不行,洗过澡沾到床就睡了过去。 身后的床垫凹陷下去,铁铸般的手臂环着她纤细的腰,桎梏一样的怀抱。 混杂着烟草、酒精、香水的味道猛地蹿进鼻中,不难闻,却也叫人不舒服。 她一向对这些味道敏感,闻了一整天,不想睡觉的时候还要受异味的荼毒。 终于还是轻轻拨了拨搭在身上的手臂,声音很轻,“去洗澡吧,很臭。” 不知道他听没听到,好久都没有动静。锦欢放弃游说,心里算着还要多长时间才会天亮,忍一忍,应该会很快过去。 而这时,只觉腰间一轻,然后是窸窸窣窣脱衣的声音。浴室的门打开又关闭,哗哗的水声传进她的耳朵。 虽然前前后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但这一折腾,锦欢清楚,恐怕又是一个无眠夜。 再次醒来时,只有微弱的晞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进来,碎钻似的光斑洒落在地板上,渗入一丝暖意。 身旁的男人还在睡,静谧的空气中有他轻微的呼吸声。 真是羡慕他,竟能睡得这样沉。 锦欢无声轻笑,目光不自禁落在男人的睡颜,棱角分明又深刻的面庞,浓眉轻蹙,鼻梁挺直,薄唇是男人少有的浅粉色,此刻虽少了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点缀,如此沉静的他却也别有一番风情。 这样的一张脸…… 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将他拍下来,转念又想到他上一个助理这样做后的下场,还是作罢。 锦欢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穿衣时还小心注意着床上的动静,生怕会把他吵醒。 直到出了公寓,走在大街上,闻着晨间特有的咸湿味儿,她才轻轻舒了口气。 身上出了些汗,像是刚打完一场仗,不过这个形容倒是贴切,每每来到他这里,她提心吊胆的劲儿和上断头台没什么区别。 天刚蒙蒙亮,街上的人还不多,她买了份早餐,回到自己租的小屋洗了澡,换了身衣服,乘车来到公司,恰好八点,不早也不晚。 锦欢刚踏进公司,便发现人人脸色都不好。被叫去会议室开会,里面一片肃穆,总监将最新出炉的八卦杂志往会议桌上一扔,不轻不重的声音,好似砸在了每个人心上,连一向老练泼辣的Melody都噤了声。 “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这样的新闻?当初签合约的时候公司难道没和你说明吗?以后你的一切私人行动都要和Melody报备,乱搞男女关系更是大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点名,颜若冰的眼圈立刻就红了。 颜若冰是锦欢目前在跟的艺人,之前她在海选中脱颖而出,参演了一部大制作的古装电视剧,虽然只是饰演配角,但因为角色讨喜,外形又出色,所以为自己争得了不少粉丝。辰星见她很有潜力,便抢在第一时间将她签了过来。 辰星近几年虽也签了不少艺人,但能像一哥时璟言这样红得发紫的却很少。公司对于这种在演艺圈已经崭露头角的新人,自然要比对那些至今还默默无闻的菜鸟投入更多的精力培养,只盼着能培养出第二个时璟言来。故此,当颜若冰和一名小开亲密地站在公寓楼下的照片一经见报,辰星高层立刻就坐不住了。 更重要的是,那名小开在圈子里早已经声名狼藉,他玩过的女艺人如过江之鲫。 “公司给你的定位是清纯玉女,可你知道这消息一出会是什么后果吗?若只是为了提高知名度,我们直接搞个艳照门就行了,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地帮你做形象吗?” 颜若冰终于忍不住,低低抽泣起来。 锦欢站在颜若冰身后,看着她的眼泪一点一点滚落,也觉得于心不忍,犹豫了一下,悄悄地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颜若冰刚伸手,总监又吼了一声:“哭什么?你还委屈?这些天你不要出门,尽量低调些。” 颜若冰的手抖了一下,立刻缩了回去。 锦欢抿抿唇。 “还有你。”总监见颜若冰哭了,也不好再说重话,又看向Melody,“她是你手下的艺人,这样的消息为什么我们到现在才知道!你那些媒体朋友呢?你所谓的关系网呢?” Melody低声说:“我会立刻补救的。” “补救?亡羊补牢而已。”总监想了一下,“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立刻将新闻压下去,至少,明天我不要再看到这样的照片出现!网络那边我会让宣传去做,纸媒这边……不行的话,就另外找一个消息给他们。” “是。” 总监扫了一眼颜若冰,摇摇头率先离开。 颜若冰红着眼睛,分外可怜,看向Melody,“Melody姐,我……” Melody轻叹一声,“就按照总监说的,最近你先低调一些。”说完,也跟着离开。 一同走出会议室,徐露忙着安慰颜若冰,锦欢默默跟在后面。 “还清纯玉女呢,我看是欲女还差不多。”沈玮君从颜若冰身边经过,说着风凉话。 沈玮君比颜若冰早一批进入公司,但目前却仍是同颜若冰一起上课,公司甚至没有安排任何戏给她,至少颜若冰前不久还接了一个饮料广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公司对颜若冰的重视程度更甚于对沈玮君。 所以,沈玮君总是有意无意地找颜若冰的碴儿。 锦欢看向沐非,沐非同她差不多时间进的公司,也住在一个宿舍里,只不过沐非被分到了沈玮君身边。 沐非向她摇头,示意不要多管闲事。 颜若冰本就受了窝囊气,听到沈玮君的话,也不管前辈后辈,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出言讥讽道:“欲女这头衔我可不敢抢,之前还不知道是谁,艳照门她也插一脚,弄得公司现在都还不敢用她。和她比起来,我还真是小巫见大巫呢!” 颜若冰这话恰好踩到了沈玮君的痛处,她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公司雪藏。 “你!”沈玮君面目狰狞起来,忽然扬起了手,众人猝不及防。 啪—— 接下来,是颜若冰的尖叫,“锦欢,你没怎么样吧?沈玮君,你怎么打人?!” 沈玮君也愣了愣,没想到锦欢会在最后时刻用自己的脸帮颜若冰挡巴掌。 身后的沐非最先回过神来,说:“沈姐,别闹大了,这里还是公司。” 听到这话,沈玮君稍稍忌惮了些,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沐非有些担心地看了锦欢一眼,急忙跟上。 颜若冰也顾不上和沈玮君计较,焦急地问锦欢:“锦欢,很疼吧?脸这么快就红了,都是我不好……” 锦欢忍住脸颊火辣辣的疼,扯了下嘴角,不想又牵扯到痛处,倒抽了口气,缓了一会儿才说:“没事,一个巴掌而已。待会儿你还有课要上,再晚就迟到了。” 颜若冰举棋不定,锦欢使了个眼色给徐露,徐露会意,也劝道:“是啊,这几天我们得低调些,不能再出岔子了。” 颜若冰这才点点头,又向锦欢嘱咐了几句先回家休息之类的话,让徐露给拉走了。 直到走廊只剩下她一个人,锦欢才轻叹出声。 可即便是这样的小动作,都扯得她脸颊一疼,可见沈玮君真是恨透了颜若冰。 她身旁的墙壁上有一条宽宽的金黄色金属装饰,经常被艺人用来做镜子使,锦欢也从中看到了自己的脸,真是惨不忍睹。她皮肤本就白,沐非还经常羡慕地问她是不是过去这二十年都在奶缸里长大的。可此刻,却更加凸显了脸颊上的指痕。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鬼脸,不想又扯到痛处,疼得龇牙咧嘴。 忽然,她从金属镜面中看到了一双深邃的眼睛,顿时,心里微微一沉。 锦欢迅速转过身来,看到了那双眼睛的主人就站在不远处,嘴角叼着一根香烟,墨黑的眸子正锁住她。 他高而修长,压迫感更强烈。只是她太迟钝,也太专注在那里耍宝,所以才没有注意到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他不动,锦欢也一样。隔着一段算不上距离的距离,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她抬头看过去,才注意到他并没有将烟点燃。他两指纤长干净,甲片莹白润泽,夹住香烟从嘴里拿了出来。 做这一系列动作时,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她。锦欢被盯得有些不自然,垂敛着长睫,不由得抿唇,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在他的注目下都变得稀薄起来。 他忽然从倚靠着的墙壁起身,一只手插进灰色西装裤的口袋,慢慢朝她走了过来。 “我……”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未作停留,与她擦身而过。 锦欢低垂着头,不着痕迹地出了口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素时锦言(1) 辰星最近接了一部电影,导演和编剧都是业内赫赫有名的人物,声誉很高。之前听说这一对最佳拍档要拍一部新戏的时候,很多艺人都通过各种渠道想在这部戏中争取到一个角色,其中不乏演艺圈里的大牌明星。但不久之后,就传出制片方的单方面声明,说这部戏完全是为时璟言量身打造的。 开始时,时璟言并没有立刻应允,他对剧本和摄制组的要求都很苛刻,经纪人陆世钧把关也严,虽然近几年他的作品很少,但每一部都非常成功,极有影响力。 公司高层为此召开了几个紧急会议,老总也将时璟言叫去办公室谈话,后来不知道是哪一点说服了他,时璟言终于答应出演。 得到这个消息后,制片方那边很高兴,导演甚至又拨出了一个小角色给辰星。虽然戏份不多,但因为是名导演、大制作的电影,即便只是在戏中露个脸,也有不少人挤破头想要争取。 所以,当颜若冰得知自己要去《一鸣惊人》试镜女配角的角色时,异常兴奋。 试镜安排在下午两点,摄制组要求艺人素颜,所以在打扮上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下午一点左右,锦欢跟在颜若冰身后上了保姆车。 没想到一同前去的还有沈玮君,颜若冰上车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自从上次耳光事件后,两人的气场明显不和,只是碍于Melody在场,也算相安无事。 锦欢和沐非坐在一起,她发现沐非今天好像很高兴,看着她的时候都是笑眯眯的。 锦欢挑眉无声地询问:怎么回事? 沐非见其他人都在各忙各的,凑到锦欢耳旁,声音带着压制不住的雀跃,“今天时璟言也会在。” 原来如此,锦欢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沐非是时璟言的脑残粉。 不知颜若冰是不是听到沐非的话,转过头问Melody:“Melody姐,时先生也在场吗?” Melody点头,“张导这次给足了辰星面子,让Stephen参与选角,虽然你们试镜的是女配角,不过Stephen很有可能会看你们的表演。” “天!真的吗?”颜若冰比方才的沐非还要激动,“我进公司这么久,都没有见过时先生呢,今天终于能亲眼见到偶像了。” Melody身边的助手问:“颜颜也是Stephen的粉丝?” “当然!五年前看了时先生演的《火影》之后就迷上了,我们班同学也全部都是时先生的粉丝呢!”提到时璟言,颜若冰一脸的向往和崇拜,“说实话,时先生不仅是我的偶像,也是我的目标。若是我将来的成就能有时先生一半,也就心满意足了。” “Stephen如今的成就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有目标是好事,不过我更希望你们能脚踏实地,先好好配合公司的安排,成名是必然的事情。”Melody看了一眼颜若冰,意有所指地说。 “Melody姐,我会努力的。”说完,颜若冰也不再说话。 车内一时间变得很安静,锦欢和沐非对视一眼。这时,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锦欢抬起头,恰好看到沈玮君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锦欢不自然地对着她微笑,后者干脆别过头,不予回应。 颜若冰从试镜的房间里走出来时,脸色不太好。 锦欢赶忙站起来,但眼前突然一黑。折腾了一早上,早餐也没来得及吃,想必是低血糖的毛病又犯了。她扶着墙闭了会儿眼睛,稍稍缓解后,将外套披在颜若冰身上,轻声问:“表现怎么样?” “还好。”颜若冰叹了一声,“时先生根本没在里面,我还以为今天终于可以见到他了呢。” 锦欢从来没有追过星,除了小时候放学在家等爸爸带着小吃回来时会很迫切之外,她从没有经历过这么想见一个人,所以也无从安慰。 “我看沈玮君表演的时候,导演一直在点头。锦欢,你说我会不会被刷下来?”颜若冰惴惴不安地问。 锦欢笑着摇摇头,“不会的,你一定会争取到这个角色的。” 颜若冰听后轻松了一些,对着锦欢绽出笑容,“锦欢,你真好,我都不知道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半小时后,Melody这边得到了最终的结果。导演很喜欢沈玮君的表现,但编剧和投资方却喜欢柔弱动人的颜若冰,后来经过磋商,将戏中另外一个角色交给颜若冰,这对辰星来说简直就是买一送二的大便宜。 得到上面的指示,Melody在楼中楼订了一个包厢,投资方、导演组和辰星这边的人都去了,而最大的惊喜莫过于时璟言也会到场。听到这个消息,在场所有的女性都尖叫起来,包括颜若冰,包括沐非。 坐在包厢的角落,锦欢第一次深刻理解了“鹤立鸡群”这个成语的含义。在场的除了Melody带着她们这几个女将之外,剩下的是清一色的男士,尤其以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士居多,所以在这群人之中,时璟言完全是引人注目的焦点。 锦欢将自己藏在角落里,视线却忍不住飘向餐桌另一端的时璟言身上。今天时璟言穿着白色的休闲西装,整个人显得一尘不染,精短的黑发荡在额前,始终慵懒地半垂着眉目,偶尔与一旁的张导交谈一声,然后便沉静下去。 与时璟言的安静不同,陆世钧为人圆滑世故,同张导倒是交谈甚欢,两人时不时碰碰酒杯,痛饮一番。 身边的人越是热闹,锦欢就越觉得时璟言有些格格不入,好似身边这些人的笑声都无法融入他的世界,他只是很安静地坐在那里。但不可否认,即便他一言不发,仍能将所有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一旁的沐非正大快朵颐,突然凑近锦欢,嘻嘻地笑着,“怎么,你这最后一片纯洁的阵地,也终于沦陷在时璟言发射的无敌魅力炮火之中了?” 锦欢忍住笑,瞪了沐非一眼,“你文学造诣什么时候这么高了?夸张比喻用得真贴切。” 沐非没注意到锦欢说了什么,只觉得这一眼瞪得自己浑身酥麻。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蓦地拍了下眼前的桌子,“太风情万种了!妖孽,才一杯黄汤下肚你就现出原形了,让老衲收了你!”说着,沐非就朝锦欢伸出了爪子。 此时包厢里尽是交谈碰杯的声音,她们几个小助理坐得又偏远,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边。 锦欢被沐非搔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缘故,脸颊升起潮热。她一边笑着轻喘,一边躲着沐非的魔掌,“好了,法海大师,我错了还不行吗?” 沐非也喝了点儿酒,玩性大起,一把搂住她,伸出食指挑起锦欢的下颌,笑得像个强抢民女的淫贼,“小妞儿,暂时先饶了你,晚上回家非把你折腾到求饶不可!” 沐非开了黄腔,虽然都是女人,但锦欢在家可是个乖孩子,哪里经过这些? 一旁的徐露也笑起来,“沐非你个伪男,看把我们锦欢臊的,脸都红了!” 周围几个年龄相当的女孩都笑起来,锦欢只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热,似带娇嗔地瞪了沐非一眼,拍开她的手,“懒得理你!” 此话一出,又引来几个人的笑声。 锦欢端起面前的果汁掩盖自己的窘态,抬起头,撞进一双幽深沉静的黑眸之中。 时璟言正安静地看着她。不知是不是因为距离太遥远,锦欢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绪,只觉得那双眼睛很黑很深,自己稍不留神便会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急忙别开视线,再也不朝那个方向看。 这一餐吃得实在困难,沐非和几个小助理是铁了心要闹她,锦欢忙着应对,却也不忘时刻观察颜若冰的需要。可显然,颜若冰也正疲于敷衍一个投资商献的殷勤。 沈玮君对这样的场合似乎早已习以为常,频频向张导和另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示好,只是那两人不太买她的账,于是,沈玮君又将注意力放在另一位中年男人身上,也就是一直缠着颜若冰要喝酒的那个人。沈玮君腻了过去,颜若冰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沈玮君似乎明白这个中年人的心思不在自己这里,娇笑着攀到那男人怀里咬耳朵,不知她说了什么,中年男人眼中划过诡光,拍着沈玮君的手,口中一直说好好好。 颜若冰见沈玮君将自己的风头抢走,似乎又不甘心,于是也娇滴滴地靠了过去,美人在怀,左右逢源,那中年商人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在座的人对这样的情形也见怪不怪,只要当事人乐意,他们也觉得无伤大雅。调笑间,中年商人也退了席,和他同来的几个男人心照不宣地点点头。过了会儿,沈玮君悄悄塞给颜若冰一张房卡,又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听了她的话后,颜若冰脸上的表情实在称不上好看。 锦欢始终在观察这边的动静,从沐非几个人的玩闹中抽身,见颜若冰脸色不佳,担心地问:“是不是不舒服?” 颜若冰深深地凝视锦欢,片刻,倏地尴尬一笑,“喝得有点多了,锦欢,你陪我上个卫生间。” 锦欢点点头。 从卫生间里出来,颜若冰的脸色这才稍缓,她突然拉住锦欢,锦欢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颜若冰说:“沈玮君说Melody姐在楼上的套房给我们准备了礼物,算是为了庆祝这一次我们两个都被选中,可我喝得实在没有力气上楼,锦欢你帮我拿下来好不好?” 锦欢不疑有诈,大方点头,“好。” 颜若冰一笑,抱住锦欢,“锦欢你真好!” 楼中楼是典型的中式风格建筑,共有七层,底下的三层都是饭店和包厢,只有四到七层才是客房。锦欢按照房卡上的房间号上了七楼,用房卡刷开门。房间里很黑,打开门灯,借着这一束昏暗的光线,才发现这间房的装潢虽十分高雅,但没有客厅,一目了然。 锦欢没发现有什么礼物,刚要转身想下楼再问一下颜若冰,忽然有人从身后将她抱住。锦欢被吓得尖叫一声,同时闻到背后那人身上浓重的酒气。 她奋力挣扎,那人死活不放手,甚至箍得她越来越紧,难闻的气味熏得锦欢作呕,她尖叫:“放开我!你放开我!” 那人的笑声很熟悉,“冰冰,我年纪大了,你这么闹我可没体力陪你玩,我还要保存一些待会儿好好伺候你呢!” 锦欢听到“冰冰”俩字就知道这人是谁了。那男人的小手指留着指甲,她挣脱的时候手臂被划了一道很深的红痕,渗出血来。但她这时候根本感觉不到疼,只是因为害怕全身发软,但还是在奋力挣扎着。 “我不是颜若冰,放开我……”锦欢心脏跳得猛烈,觉得心口随时会炸裂开。 听到她的声音,那人愣了一下,虽然酒醉但也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钳住锦欢双臂将她扭转过来,眉目凛冽,脸色刹那间变得很恐怖。 “怎么是你?颜若冰呢?”那人生气地将锦欢推开。 锦欢没料到他会这么做,脚下一个踉跄,直直倒向一旁的鞋柜。 “唔!”锦欢只觉得额头被撞得很疼,眼前一黑,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到。但心里明白这是她逃跑的最好时机,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她猛地推开那人,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她没敢等电梯,怕耽搁哪怕一秒钟都会被那人捉回去。她奋力地向楼梯间跑,一边大口喘息,脚下也不敢停,摔了几次,膝盖火辣辣地疼,有几次小腿磕在楼梯的边缘上,她甚至觉得小腿骨在一瞬间也变得粉碎,但仍是咬着牙爬起来。她很怕,真的很怕,就连这一刻都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还有那种恐怖的气味…… 锦欢不敢再想,咬着下唇直到流了血,尝到满口的血腥味还是一直跑。跑到三楼的转角处,她看到一点猩红的亮光就在不远处。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曾经看过的一部恐怖片,女主角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山洞跑啊跑,终于在精疲力竭之前看到了一点亮光,她以为那是山洞里的出口,重燃希望向那点亮光跑去,但跑到最后她才发现,那不是代表出口的阳光,而是恶魔的眼睛。 锦欢打了一个冷战,刹那间止住脚步。与此同时,声控灯蓦地亮了起来。 她没有看到恶魔,只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正斜斜地倚靠在墙边,嘴角叼着一根香烟。 那一点红光,正是点燃的香烟。 听到声响,男人也向她这边看了过来,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那双漂亮又深邃的眸子闪过一抹极淡的错愕。 锦欢从未像现在这样,欣喜于时璟言的出现。她松了口气,身体险些瘫倒下去。 时璟言上下打量她一遍后,眉宇间的褶皱更深了。 “对不起,打扰你,我马上就走。”看出他的不悦,锦欢立刻说。 她一步步走下楼梯,双腿在打战,只好用手死死地攥着扶手,以防摔跤。走到时璟言身边时,她闻到了那阵淡淡的烟味,忽然觉得这个味道很有安抚人心的作用,至少在这一刻,她忘记了在房间时令人作呕的酒糟味。 忽然,手臂被一把攫住。 锦欢不明所以地回过头,时璟言那张好看到过分的俊颜近在咫尺,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却没有直视她的眼睛,好像在盯着她额头的某一处。 黯黑的眸子终于转向她,时璟言波澜不惊地开口,“别动。” 锦欢看着粉色的薄唇在面前一张一合,懵懵地点点头。 “留在这里别动,我马上叫人过来。”说完他就要走。 锦欢这时将理智从他的唇上收回。这一次,换作她拉住他的手。他的掌心有些冰,却很柔软,沁凉的触觉穿透她的指尖,异常舒服。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时璟言看了看她的手,又看了看她的脸。 锦欢注意到那张漂亮的唇又在动了,只是她突然感觉到很晕,脚下更像是在踩着棉花,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我头好晕……” 锦欢毫无预警地向前倒去,一个有力的怀抱恰好接住她,她只感觉到刚刚被磕到的地方此刻又疼了一下。 时璟言皱眉,肩胛骨被撞得生疼。 模糊中,锦欢隐约听到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我在三楼的楼梯间……对,叫上你的小师妹……我喝了酒,不能开车……” 声音稍歇,周围又恢复了寂静。一只微凉的手掌忽然抚向她的额头,锦欢为这舒服的触感呻吟了一声,那只手把她的额头稍稍垫了起来,刚刚那种刺痛很神奇地消失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素时锦言(2) 她奋力眨了眨眼睛,视线仍不怎么清晰,但眼前这人肩膀上刺目的一抹红让她吃了一惊,“你流血了?”因为是白色的衣服,所以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时璟言语速很缓慢地纠正她,“是你流血了。” 锦欢抬起头看他,似乎在消化这句话,过了一会儿,才哦了一声。 没多久,楼梯间的铁门被人踹开,声音弄得很大,紧跟着锦欢听到了沐非的尖叫声,“锦欢,你怎么搞成这样?!” 时璟言这时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没了依靠的锦欢,被沐非的尖叫声弄得很难过。她蹲下身子将头埋进膝盖,喃喃道:“头好疼……” 沐非抱着锦欢,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比那些演员哭得还要快。 陆世钧走过来,皱了皱眉,也问:“怎么弄成这样?” 时璟言看了一眼蜷缩成一团的锦欢,语气始终清冷,不见半点起伏,“她从楼上跑下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算了,这件事我来处理。沐非,打电话给前台,让他们派辆车过来,咱们直接去医院。Stephen,你外套上沾了血,赶紧脱下来。张导那边……” “我会处理。” “好。你不能喝酒,待会儿我会打电话给Melody,让她多担着点儿。” “嗯。” 锦欢再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了,坏消息是医生说她有轻微的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几天,而且身上的伤口有很多,这段时间都要注意不能碰水;不过好消息是她额头的伤口并不大,日后留下的疤痕也不会很明显。这期间,颜若冰派人送来了花篮,陆世钧也来看过她一次,大致问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锦欢语带保留,陆世钧也是明白人,说了一句好好休息,便再也没有来过。 她不知道公司是怎么将这件事平息下来的,虽然受伤的是她,但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而已,有什么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听到锦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语气,沐非就气不打一处来,“沈玮君这么做,明摆着是报复你和颜若冰!锦欢,有时候我真不想在娱乐圈混了,虽然可以接触形形色色的明星,可我看到的肮脏事也不比见过的明星少,在这个圈子混得久了,我都快忘记正常人是怎么生活了。” 说是这么说,但锦欢知道,沐非从很早就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做和陆世钧一样的王牌经纪人,这是她的梦想。 独自办好出院手续,锦欢拎着一个轻便的包离开医院,一路走了回去,打算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 中午的太阳有些毒辣,光线让人睁不开眼睛。医院门口停靠了不少出租车,尾气也多,这气味不比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好闻多少。 锦欢打消了坐车的念头,心里盘算着散步回去,正好也可以利用紫外线,杀杀身上从病房里带出来的细菌。 拎着包沿着马路刚走几步,一辆黑色的轿车忽然停在身边。阳光勾勒着车体流畅的线条,黑漆也被照得闪闪发光。 锦欢停下脚步,看着车窗摇下。 “叶小姐,先生让我来接你。”司机徐毅一板一眼地说。 看到这张脸,不,是看到这辆车的时候,锦欢那一点点悠闲的好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车窗外的风景迅速掠过,锦欢却已经失了欣赏的心情,这一路也显得格外漫长。 车子驶入车库,徐毅帮锦欢打开车门,拎着她那个不算重的小包,乘电梯上了楼,打开公寓的大门后,将包放在玄关。 “叶小姐好好休息。” “等等。” 徐毅回过头望着她。 锦欢犹豫了一下,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先生现在在柏林,一个星期内都会在那边。” “谢谢。” “不客气。” 一路走回卧室,地毯淹没了她的脚步声,这也是她最不喜欢的一点。因为每次他回来的时候都没有声音,直到他靠近了她才能发觉。 不过他今晚不会出现,锦欢倒是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 只是可惜的是,她好像永远也没有睡觉睡到自然醒的好命。睡得朦朦胧胧,就接到了沐非的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首先就听到杀鸡一样的尖叫。 “锦欢,你怎么不说话?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 “我只听到你一直在尖叫。”睡得不好,锦欢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我那是高兴,替你高兴呢!陆哥今天跟我说,你的工作被调动了一下,以后你不用跟在颜若冰身边了,而是跟在时璟言身边做助理!怎么样,想不想尖叫?!”电话另一端的沐非像是打了鸡血,又开始叫起来。 锦欢怔了怔,才明白过来,问:“时璟言不是不喜欢助理吗?” “是啊。所以陆哥跟我说你要去跟时璟言的时候,我都跌破眼镜了!” 锦欢眉头轻蹙起来,只是问:“你哪来的眼镜,不是说双眼五点零吗?” 沐非在那边咬牙,“叶锦欢,你非要这么泼人家冷水吗?!” 两个星期的休假结束后,《一鸣惊人》也正式开拍。锦欢没有赶上那个隆重的开机仪式,却赶上了剧组最繁忙的时期。好多大牌艺人开始陆续进组,锦欢跟在陆世钧身边和摄制组的人不停地进行接洽,仗着时璟言的身份和地位,沟通并没有那么困难,剧组为时璟言安排了最好的酒店房间,是可以观海的那一种,连小灶的菜单也都是全组之中最好的。 陆世钧告诉她,以后这些工作都是她要做的,一定要每时每刻为时璟言争取最大利益。锦欢第一次接触这么快节奏、高强度的工作,她懵懵懂懂地点头,将陆世钧说的所有话都记了下来。 一切准备妥当后,时璟言也进组了,这是自她受伤后,第一次见到他。陆世钧说他刚从柏林回来,正值倒时差的艰难时期,剧组特意批了两天假期给他,让他好好休息。时璟言的房间是套房,锦欢就住在隔壁的小卧室。陆世钧因为还要带其他艺人,所以不会时常来这边,锦欢忽然觉得身上的担子一下子变得很重。 下午三点,时璟言还在睡,锦欢刚从剧组得到通知,第二天上午十点要拍时璟言的第一场戏。陆世钧特意打电话来让她叫醒时璟言,省得现在睡足了,夜里睡不着,明天要顶着两个黑眼圈上镜。 锦欢站在门边有些犹豫,她听说很多人都有起床气,睡不好就会发脾气。时璟言这种超大牌明星,脾气会不会也比其他人要大很多?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决定,卧室的门忽然打开,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瞬间愣在原地。 时璟言站在门口,身上只穿着一件浴袍,明显刚从浴室里出来,额前那一缕发上的水珠悬悬欲坠,浴袍的带子系得松垮,露出大片蜜色的肌理结实的胸膛。他将短发随意拢在脑后,所以衬得那一双眼珠异常黑亮。 锦欢红着脸,立刻将头转过去。 而时璟言在看到她时也微微一怔,不过很快恢复平常。 “待会儿吃什么?” 锦欢被这句话惊醒,险些忘了自己的职责,她说:“我待会儿叫餐厅送份菜单上来,还是时先生想下去吃?” 时璟言走到开放式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几口。落地窗外海天一色,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此刻时璟言站的位置极好,那光从落地窗渗透进来,将他的侧影镀上一层让人无法逼视的金色。 连喝水的姿势都那么优雅,像是事先排练了无数次一样。锦欢想,怪不得他的前助理单靠他的生活照就能发财,若是她的道德意识再薄弱一些,恐怕也禁不住做出同样的事来吧。 时璟言看来是渴极了,一小瓶矿泉水在无声无息中全部被喝光了,空瓶画出一道弧线落进垃圾箱。他抬起头,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睛看向她,忽然问:“会做菜吗?” 锦欢似乎被这双眼睛诱惑,怔怔地点头。 他微勾下唇角,“那就做菜给我吃吧。” 为这一个笑容,锦欢跑到距离酒店五站地的超市买了最新鲜的食材。她的厨艺虽称不上精湛,但跟着厨师爸爸时间久了,还是学到了点皮毛。为怕有油烟,她特意换上一件宽大的T恤,这件T恤领口已经被洗得毫无弹性,甚至她微微低头,领口会歪到另一边。只是她忽略了这里是高级酒店的高级套房,厨具自然也高级到不会让油烟在精装修的房间里乱窜。 几道菜上了桌,时璟言也换了一身家居装。黑色宽松的针织衫穿在他身上,同那天白色西装带给人的感觉又不相同,之前是出尘高雅,此刻又是不羁放荡的雅痞相。 这个人似乎有很多面,怪不得每个角色都能被他演得出神入化。 时璟言注意到锦欢还站在一旁,挑了挑眉,“坐下一起吃。” “不,我……” “平时盯着我的人就够多了,我不希望吃饭的时候还要被人监视。” 锦欢被这一番话堵得无言以对,随手解开扎着长发的头绳,在他的对面坐下。 时璟言吃饭时优雅得像个绅士,虽然没有出口夸赞,但不难从他的神情看出,他很喜欢。锦欢心里一暖,这一刻觉得他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相处。 吃着吃着,锦欢忽然察觉到一片阴影覆了过来,时璟言的手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皂香,向她的脸伸过来。锦欢讶异地抬起头,却因他处在背光的位置而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 沁凉的指尖轻轻拨开她的刘海儿,锦欢的身体僵得更加笔直。 须臾,飘来他低低的声音,“疤痕不深,但让人看了还是不舒服。” 他的手离开,锦欢才得以呼吸。 时璟言的第一场戏便是和沈玮君合作,为了让时璟言更快适应剧组进度,导演特意做了安排,这场戏并不需要时璟言花费大力气去揣摩人物心理,台词也只有一句,而且还是和自家公司的新人合作,可见导演真的对时璟言照顾有加。 开拍以后,沈玮君一改平时带给人的冷艳女形象,迅速进入角色,哭得歇斯底里。而一旁民国时期装扮的时璟言只是默然站着,淡漠冷酷,眼神带着锋利和鄙夷,漂亮的粉色薄唇微抿,整个人似乎被一片冰寒笼罩。 沈玮君扮演的是被时璟言抛弃的糟糠之妻,剧中这位从来不曾哭过的坚强女人得知丈夫即将离开,首度哭得这般撕心裂肺。她跪在地上,拉着丈夫的衣角不肯松手。沈玮君低头哀求的同时,时璟言眼底深处迅速划过一抹黯然和心痛,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 时璟言终于开口,语气是冷静的、压抑的、无情的,“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婉之。”几个字,代表了太多太多。 沈玮君哭声渐歇,像是被定格,整个人趴在地上神情恍惚,眼眶仍挂着泪。 离去前,时璟言深深地看了沈玮君一眼,这一眼之中有无数情绪闪过,让一旁的锦欢都深深感到心痛,沐非更是死死掐住自己的手,眼眶已经湿润。 片场一片安静,直到导演一句“Cut”,才将所有人从戏中拉回。 锦欢没想到,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幕,却让他们尝到了无数滋味。 “为了国家,男主角想要英勇赴死,又怕连累妻子,才做出休妻的决定,硬生生把两个相爱的人给拆散了。其实,我多想跟编剧吐槽,这剧情简直太狗血了!”沐非抹了抹眼睛说,“可是,我还是希望最后能是个好结局,只可惜,唉,男主角在战争中死掉了。” 锦欢也觉得惋惜。时璟言此刻正同导演一起看回放,一身华服、盘着发髻的沈玮君走了过来,沐非递上纸巾,沈玮君却向锦欢瞄了一眼。 沐非显然也注意到,立刻对锦欢说:“你快去看看时先生有什么需要吧。” 锦欢说:“好。” 刚要离开,沈玮君却忽然将她拦下,对沐非说:“去帮我拿瓶水来。” 沐非没有动,沈玮君被画得有些浓黑的眉毛皱了一下,锦欢对沐非点点头,沐非这才离开。 沈玮君看了锦欢一会儿,慢慢地吐出几个字,“那晚的事……对不起。” 锦欢十分讶然地看向沈玮君,过了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说:“我早就忘了。” 沈玮君挑眉望她,随后笑了笑,“你是个聪明的人,锦欢,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当然。” “其实你应该想到了,想害你的人并不是我。” 锦欢抿唇不语。 沈玮君继续说:“我不否认,那房卡是我给颜若冰的,我希望看到她也躺在那些男人的身下受受折磨。凭什么我付出这么多——身体、尊严,还不如她得到的多。但锦欢,你不是我的目标。颜若冰这招用得好,一石二鸟,既不用献身又不用得罪投资方,只是你倒霉,被她利用。而我,自然也没从中捞到什么好处。”沈玮君忽而又叹了一声,似是在自言自语,“这圈子里就是这样,有的人不劳而获,有的人辛辛苦苦一辈子,什么都失去了,却什么也得不到。可这名利就像是鸦片,沾上了,你就戒不了。”沈玮君的眼神徐徐飘向远方,隐约带着一丝悲凉和欲语还休。 锦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这一刻觉得这个女人很值得同情。 忽然,熟悉的味道欺近,锦欢被人拉住了胳膊,拽到身后。 “你这个助理可真称职,还需要我亲自来找你。”时璟言看了眼沈玮君,对锦欢说,“跟我去化妆间卸妆。” 沈玮君看着时璟言和锦欢的背影,渐渐出神。 锦欢的手臂被时璟言攥得有些疼,直到进了休息室,他才放开她。 年轻的化妆师一身森女打扮,长长的绿花布裙子格外惹眼。时璟言落座后,闭目将头微微后仰,化妆师取来化妆棉开始为他卸眼妆。 锦欢知道下了戏他通常要喝杯水,取来特意为他准备的国外矿泉水倒进杯子里,放在前方的桌上。 时璟言因为闭着眼睛,只能伸出手摸索,不敢动作太大,怕不小心将杯子扫到地上。锦欢在一旁心惊胆战地看了一会儿,终于无奈地叹息一声,握住他的大掌将杯子放在他的手心。 顿时,时璟言轻蹙起浓眉,“手怎么这么冰?” 锦欢微愣,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下意识地将手藏在背后。 没得到锦欢的回答,时璟言睁开眼睛,摆了摆手,化妆师后退一步,也一齐看向锦欢。 “她跟你说了什么?”他直直地望着她,尽管卸了妆,但眉眼仍十分好看。 锦欢抿了抿唇,才说:“跟我道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素时锦言(3)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眸中的情绪很深又似乎很浅,泛着盈盈的波光。他徐徐开口,“从今天开始,你不必顾虑她们,想聊天就聊一会儿,不想理大可甩脸走人。只有她们看你脸色的份儿。你现在是我的人,明白吗?” 锦欢怔了怔,她不敢承认自己因为他最后那一句含义不明的话而心跳加速。一旁的化妆师也好奇地瞥了她一眼。锦欢点点头。 想再去探究他脸上的神情时,时璟言却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姿态,慵懒地闭着眼睛。戏服还没换,笔挺的中山装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这么有气节的衣服也被他穿得时尚感十足。 她注意到化妆师的手法极其温柔,眼中带着几分痴迷。同样的表情,她今天已经在无数人的脸上见到过。 有些男人,不是让女人来爱的,就是让她们心碎的。 为了配合时璟言的档期,他所有的戏份都被整理出来提前拍摄,三个月一晃就过去了,连锦欢都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小半年的时间,不过她倒是尝到了沾床就睡的滋味。 到了杀青收尾阶段,连陆世钧都从香港赶过来,和制片方洽谈电影宣传的档期问题,还有不少后续事宜需要安排妥当,锦欢也跟着连轴转。而最清闲的人恐怕就是时璟言了,到了后期他的戏份已经很少,大多时间都在酒店里独处。 锦欢发现他是一个很喜欢安静的人,有时拍完片演员们会自发组织到附近的酒吧休闲一下,或者去吃个消夜什么的,而时璟言大都只是留在酒店里,吃她亲手做的家常菜。久而久之,锦欢除了对工作开始上手之外,厨艺也精进了不少。 陆世钧结束了一场为时三个钟头的会议,一进门就整个人虚脱般地瘫在沙发上,形象糟糕,完全不顾房间里还有她这一位女士。锦欢当时正在整理从超市买回来的蔬菜,忍着笑,为他倒了一杯水,陆世钧拿起来就灌。一杯水眨眼间就喝个精光,锦欢想他一定是很渴,于是又为了他倒了一杯。 陆世钧感动至极,“锦欢,你真好!不像某个人,就知道抽烟,也不关心关心我这个为他累死累活的奴才。” 也只有陆世钧才会这样同时璟言说话。锦欢向阳台看过去,时璟言仍只是留给他们一个侧影,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他今天没有戏,穿着轻便的家居服,一件白色的背心套着同样干净的衬衣。这时候的海风很轻柔,偶尔拂过他的短发和衣摆,静默之中更像是一幅美感十足的画。 映照着落地窗的光影浮动,他深刻的五官越发分明,手指间夹着香烟,沉默地吐着白雾,丝毫没有作答的意思。 锦欢只好对陆世钧弯了弯嘴角,“陆哥晚上有安排吗?不忙的话就留在这里吃晚餐吧,我今天正好买了很多食材。” “呀,真的吗?早就听Stephen说你的厨艺好得可以媲美大师,今天正好可以让我一饱口福。” 陆世钧刚说完,一直看着大海的男人突然徐徐转过身来,毫不给面子地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顿时,陆世钧的脸黑了黑。 锦欢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对着面色尴尬的陆世钧说:“大师我还比不上,顶多能算个小有所成,待会儿我给陆哥露一手,到时候别嫌难吃就成。” 陆世钧向来为人圆滑,也笑,“哪儿会?” 锦欢一边准备晚餐,一边听陆世钧跟时璟言讨论后期宣传的问题。 虽然这个人圆滑世故,藏在眼镜背后的那双眼总是笑眯眯的,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有多少心机,但至少在工作上,他的确配得起王牌经纪人的称号。 “我已经把专访减少到两场,电话采访依你的意思全部取消了,不过新闻发布会你肯定要出席,到时候面对媒体你只管回答和电影有关的问题,其他的我已经和主办方接洽好了,交给他们去安排,要是实在拒绝不了,避重就轻就行。还有,你最后一场杀青戏拍完,会有电视台一个三到五分钟的简短采访,我知道你不喜欢面对镜头,但对方是无线传媒,你稍稍配合一下,露个微笑就能把记者搞定的。”陆世钧翻了翻手里的小本子,又说:“哦,忘了提醒你,到时候可能会碰上影后江茹锦……” 这时,厨房传来砰的一声。 察觉到两道视线同时落在自己身上,锦欢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盘子掉了。” 陆世钧又将注意力收回来,“江茹锦如果真的来了,就算是卖我个面子,千万不要对她冷脸,知道吗?否则媒体不知又要怎么写了……喂,Stephen,你到底在不在听我说话?”陆世钧顺着时璟言的目光向后看了看,除了正在洗涮台前洗菜的锦欢,没什么特别的。 时璟言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晚饭过后,陆世钧和时璟言有事要谈,锦欢借口约了沐非,将房间留给两人。 坐在大堂吧的角落里,锦欢只点了一杯冰水,等了许久,沐非才风风火火地出现。 “突然叫我出来,好多事情要安排,沈玮君那边又没完没了地出事。你等急了吧?”沐非坐下来,对身边的服务生说:“和她一样,谢谢。”对锦欢说:“时先生没在酒店吗?” “为什么这么问?”锦欢满脸的疑惑。 “因为你和时先生向来是形影不离的啊,每次一下戏,时先生就回酒店,你也不出来。我约了你几次你都拒绝了,这点我可是要记恨很久的。” 锦欢和沐非进公司的时间差不多,连宿舍都是同一间。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感情很好。听沐非这语气,倒是多了点争风吃醋的味道。 锦欢忍不住微笑,解释说:“陆哥时常不在,我又是个新手,只能多找些机会了解时璟言的生活习惯,尽快上手。” “罢了罢了,又不是来找你算账的,等发工资的时候补给我一顿大餐就行了。不过我倒是羡慕你,成天跟个大帅哥二十小时窝在一起,就算不赏心也悦目啊!总比我强,跟着沈玮君。”沐非说到最后,多了丝哀怨的成分。 锦欢见她这样,也忍不住劝道:“沈小姐也很不错,刀子嘴豆腐心,说话很直很冲。你跟着她的时间也不短了,不要把她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否则你会很辛苦。” “听你这口气,好像比我还要了解她。”沐非看了看周围,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你不知道沈玮君有多龟毛,刚才我之所以晚了就是因为她,非要找一个口红,给她一个吧,她说颜色浅了,涂了也看不出来,再给一个,她又说深了,太俗气。跟在她身边,跟伺候老佛爷似的,我这个冒牌李莲英迟早要英年早逝。” 沐非整张脸皱得跟包子一样,也是不大的年纪,举手投足间还有些孩子气。锦欢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沐非投过来警告的眼神,她这才忍了回去。 “她这么晚找口红做什么,明天不是没有她的戏份?” “你不知道吗?之前拍《欲望之都》获奖的那个导演陈炳然明天要过来探班。”沐非神秘兮兮地说,“据小道消息,陈炳然新戏就要开拍了,明天过来探班顺便也是为了他的新戏物色女演员。我猜为了吸引陈炳然的注意,沈玮君今晚一定睡不着了。” 没聊多久,沐非又被沈玮君一通电话叫走了。锦欢回到酒店房间时,陆世钧已经离开了。 锦欢洗过澡,从浴室里走出来。 “不是说了,这件睡衣不要穿了。”低沉如鬼魅一般的声音突然响起。 锦欢迅速抬起头,房间里的灯光昏暗,只留着床头那一盏小灯,看到坐在床上抽烟的男人,她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险些要被他吓死。 似乎是她的反应取悦了他,时璟言低低地笑了笑,“是你胆子小,还是我真的有那么可怕?” 锦欢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随后又想起了和他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其实一开始,她就是被安排到时璟言身边做助理的,但是时机不凑巧,那时候他的上一任助理为了一点钱,偷拍他的生活照卖给了一家声名狼藉的小周刊,查出来后就被开除了。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被身边接触最多也最了解你的人出卖,想想都让人冒冷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素时锦言(4) 那时候,“助理”两个字就像是禁忌,听到这两个字时璟言就像是竖起刺的刺猬。当晚陆世钧带着她要介绍给时璟言,还没说几句,一个烟灰缸就扔了过来。烟灰缸砸在墙上,顿时碎片乱飞,那么结实的东西一下子就粉碎,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她着实被吓了一跳,连手臂被碎玻璃划了一道口子都没感觉出来。 当时她只想拔腿就跑,来之前只听说助理这个工作多么光鲜,也是最接近娱乐圈的职业,虽然很辛苦,但薪水可观,最适合她这种要养家糊口的人了。而时璟言是她第一个要跟的艺人,也是她第一次接触的明星,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 陆世钧随后又接触了她几次,锦欢却是说什么也不回到那人身边了,不得已,公司才把她先安排在颜若冰那里。 可谁又知道,兜兜转转,她又辗转回来跟了他。 “在发什么呆?”他像是叫宠物一样朝她勾了勾手指,“明天一早我还有戏,快点过来睡觉。” 她低垂着头,走得十分缓慢。 时璟言皱了下眉头,忽然长臂一伸,毫无预警地攫住她的手腕,轻轻向怀里一带。 锦欢下意识地用双手挡了一下,手心贴着他火热的胸膛,这才发现他的上半身竟然没穿衣服。 脸色蓦地一白,靠在他怀里的身躯也不由得僵硬如石。 “放心,在你心甘情愿之前,我不会碰你。”时璟言微微眯起黑眸,松开了她。 锦欢立刻缩到床的另一边,背对着他将被子拉到胸口,紧紧地攥住。很快,身后就传来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周围的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烟草味道,独属于时璟言的味道。 而锦欢呼吸着带有他气味的空气,一如之前多少个夜晚一样,难以入眠。 陈炳然来的时候排场很大,两个助理,两个保镖,外加一个保姆,黑色的房车开到片场,张导亲自出去迎接。 锦欢接触演艺圈也只是这几个月的事,不过对于陈炳然还是有些耳闻。这位导演之前拍过几部反响不错的文艺片,但是叫好不叫座,沉寂了几年,直到去年拍了一部《欲望之都》才重新被人记起。这部片子的题材是围绕时下年轻人速食爱情和两性之间的探讨,情节大胆,但是拍得很隐晦,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电影节上一举夺得了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两项大奖,几乎一夜成名。 时璟言今天下戏比较早,在休息室里等着化妆师来给他卸妆,没想到推门进来的却是陈炳然。 “张导说Stephen在这里休息,我就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今天撞大运,还真见到你了。” 锦欢见陈炳然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但保养得宜,看上去顶多只有四十来岁,说话时眼睛带着笑,温温敦敦的。 时璟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同陈炳然握手,淡淡地应了句,“陈导抬举了。” 相对于陈炳然的热络,时璟言的反应就有些冷淡了。但是圈子里的人大都熟知他的性格,刚开始还会觉得他傲慢无礼,时间久了才明白他不过就是这副性子。你对他越诚惶诚恐战战兢兢,他越不会理你。你自然平和当普通人一样对他,他就会变得很亲切。 不过有的人在高处站得久了,就会忘记该如何平视别人,时璟言自然也会这样。 两人交谈的时候,锦欢始终站在时璟言的身后,不言不语。而不知道为何,说着话,陈炳然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位是……” 陈炳然只觉得这女人很美,在这个圈子里见到的女人都是妆容精致,几乎到了完美的地步,但这种美却缺少灵魂和味道,看多了自然麻木。他鲜少能见到这样即使未施粉黛,都会让人觉得是值得花时间去欣赏的女人。 时璟言微微偏过头,简单地介绍,“是我的助理。” “Stephen不愧是Stephen,人长得帅,连身边的助理都这么漂亮。” 陈炳然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锦欢,“我新戏里有个女配角的角色很适合你,如果有意的话就打电话给我,我随时欢迎。” 锦欢有些不知所措,看了一眼时璟言,才双手接过名片,“谢谢陈导。” 陈炳然走了之后,化妆师才进来。但时璟言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冷冷的一句“出去”,把化妆师吓得夺门而出。 锦欢有些不明所以,下一刻,就被他捏住了下巴。 时璟言没有用太大的力气,锦欢也没感觉到疼,但是因为动弹不得,只能顺着他的手微微仰起头,迎视着他的眼睛。 像黑曜石一样黑亮、深邃的眼睛,此刻那其中却是带着警告意味的。 “他只是夸了你两句,你可动了心思?我承诺过会把你培养成明星,就一定会做到。” 锦欢承认,她的确是动了心。导演当场拍板邀请,还说了“随时欢迎”的话,这对她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诱惑。但锦欢自认为刚才她的表现还算不卑不亢,也没露出任何表情,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拿来。” 她眨眨眼睛,还是不明白。 时璟言抿唇,眼中划过一丝不耐烦,“把名片给我。” 锦欢捏了捏手中的小纸片,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交给了他。 时璟言拿过来,二话不说撕了个粉碎,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他转身坐回椅子上,锦欢盯着垃圾桶里的碎纸蹙紧了眉头。这机会于他来说也许就像这垃圾桶里的垃圾一样一文不值,可对她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就因为她把自己卖给他,他就可以这样霸道?! 怒气和不甘在胸中徘徊,但最后,她还是忍了下去。 终究,她还是有求于他。 而令锦欢没想到的是,几天后竟然接到了陈炳然亲自打来的电话。 “这几天我找了几个女演员试镜,但都没有你给我的第一感觉好。想来想去还是找人要了你的电话,你不介意吧?” 锦欢客气说:“当然不会。” “那就好。我没接到你的电话倒是有点意外,这次我想给你的女三号,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但对于你这种新人来说却是一个好机会。叶小姐,难道你不想成为明星吗?不想像Stephen一样被人崇拜喜爱,而是只甘心做一名小小的助理吗?” 锦欢想起时璟言的警告,有些迟疑,“可是,我从来没有演过戏……” “那有什么问题!眼下娱乐圈里再也找不到一个比Stephen还会演戏的艺人了,你又跟了他这么久,耳濡目染,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也许是她从心底就渴望这个角色,所以陈炳然提出邀请时,她没怎么拒绝就答应了。然而目前摆在她眼前的困难,是要如何才能骗过时璟言,让她明天去试镜。 锦欢一晚上都心不在焉,回到房间时,时璟言已经躺在床上要睡了。也许是因为拍戏时生活太不规律,所以他的私人时间都会安排得井井有条,几点吃饭,几点睡觉,几点夜泳,几点心血来潮折磨她做几样新鲜的菜式来尝一尝,时间都卡得极为精准。 上床在他的另一侧躺好,他身上的烟味立刻传了过来。虽然时璟言的烟瘾很大,但是他很爱洗澡,所以味道并不是很重,可对于锦欢这种天生嗅觉敏感的人来说,一点异味都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不过一想到她待会儿要说的事,还是忍了忍。 窗外皎月明亮,微风偶尔拂过,窗纱拂动,空气中夹杂着一丝海水的咸腥味吹了进来,锦欢才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犹豫着不知要怎么开口,这时,身边的男人却忽然说:“明天我的戏份就全部杀青了,晚上可能要有一个欢送宴。对了,你的酒量怎么样?” 锦欢摇了摇头,意识到房间里光线昏暗,他可能看不到,又出声说:“不太好。” 时璟言沉吟了一下,“没关系,明天让公司派个人过来挡酒。” 锦欢后来才知道,时璟言的酒量很浅,只要喝得稍微多一些就会不舒服。上次在楼中楼的楼梯间遇到他时,他就是喝得有些醉了,脸色苍白,才在那里躲个清闲。 大约他也没想到吧,躲来躲去,最后却躲来她这个大麻烦。 “我明天想请假……” 她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明天时璟言的戏份正式杀青,陆世钧还在香港无法赶过来,后续事宜都要她来操持,再加上晚上的酒会,时璟言也需要有人照应着。 “为什么要请假?” 她灵光一现,“去买睡衣!”说完,锦欢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不擅长说谎,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一个合理的借口,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把睡衣这样暧昧的事搬出来说,她这是急中生的哪门子的智啊! 时璟言的脸上浮现出怪异的表情,锦欢已经做好他不会放人的打算,可过了一会儿,却听到他闷闷地嗯了一声,嗓音中带了一丝困倦,“为了我的福利着想,多买几件回来。” 她双颊绯红,点点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章 满地梨花(1) 站在别墅门前,锦欢再一次低头审视自己的穿着。之前为了工作方便,她的衣服都是T恤长裤,所以今天一早特意去逛了一下商场。礼服太正式,也显得过于刻意,于是她选了这件蕾丝的长裙,裙摆盖过小腿,能将她纤长的线条凸显出来。 陈炳然打开门,见到锦欢眼睛一亮,又露出那种温和的笑容,“来得很准时。” 锦欢略带紧张地笑了一下。 陈炳然的别墅同时璟言的比起来更加豪华,远远地就能看到那面醒目的电视墙,偌大的客厅金碧辉煌,水晶灯剔透晶莹。不知是否心理作用,锦欢却觉得这里太过压抑。 “之前在电话里,我好像已经简单地跟你介绍了一下你要出演的角色吧?” 陈炳然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锦欢。她接过,没有喝,很认真地听陈炳然讲话。 “其实这个角色很简单,表面上是一名妓女,但真实的身份却是特工。她为了得到敌人的情报,不惜委身日本人,舍生取义。这个人物的精髓就是一个字——媚。”陈炳然喝了一口酒,抬起头来问:“这个角色你有把握吗?” 锦欢没有说话,她毕竟是第一次演戏,又没有看到剧本,要演活一个人物并不是这么简单,她无法轻易承诺。 陈炳然思索片刻,决定,“这样吧,你来演一演。就在这儿,把我当成那个日本人,想办法让我对你感兴趣。” 她一怔,“在这儿?” 陈炳然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很敦厚的笑容,但语气严厉,“演戏就是要不分地点和对象,排除一切干扰,立刻投入到角色中。如果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干脆就不要入这一行。” 锦欢攥了攥拳头,深呼吸,再松开时已经变成了另一副模样。她将手里的酒放在一旁的茶几上,缓慢向陈炳然走去。 陈炳然面带微笑,双臂伸展搭在沙发上,等着看她如何应变。 锦欢面对着陈炳然坐在他的腿上,纤纤十指如玉,在男人的腰间跳跃,如同弹奏钢琴一般,缓缓向上游弋,一分轻浮,二分娇嗔,七分诱惑。 “你这是在勾引我?”陈炳然问。 锦欢一笑,忽然猛地攫住他衬衣的衣领,逼他靠近自己。她浅浅一笑,媚眼如丝,樱桃红的唇瓣微微开合,“勾引你又怎样?” 眼前明明是一张素颜,却仿佛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陈炳然喉间一紧,倏地翻身将锦欢压倒在沙发上,“今晚你跟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锦欢的心跳快了半拍,但因为还在戏中,只好忍着将他推开的冲动。 “哦?我想要什么?”她笑着反问。 “名?利?女二号?只要我高兴,我可以让你一夜成名。” 锦欢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原来从一开始,陈炳然就对她另有所图。 否则怎么会不让她去公司试镜,反而来他的家?她真是迟钝,竟然现在才发现。 在陈炳然低头吻上她的前一刻,锦欢迅速推开他,退到门口。 “你无耻!”被她如此看重的机会,其实这么肮脏,锦欢说不清此刻自己是失望还是气愤。 陈炳然还是笑,“别装清纯了,你在这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以为天上真的会掉下来一块馅饼到你嘴边吗?懂什么叫‘一夜成名’吗?你给我‘一夜’,我让你出名,明白了吗?” 锦欢转头就走,因为她怕再晚一刻,自己会冲上去撕烂陈炳然那张伪善的嘴脸。 手刚碰到门把,身后又响起陈炳然凉凉的声音,“想做这一行,走这一步是迟早的事。你不卖给我,早晚有一天也要卖给别人。你再考虑一下,我随时欢迎。” “随时欢迎”这四个字真的恶心到她了,锦欢夺门而出。 上一刻还放晴的天,突然下起细密的雨来。凉凉的雨水打在身上,冰寒彻骨。 这里是高档住宅小区,极为重视隐私,出租车根本无法进来。锦欢全身已经湿透,长裙紧紧地贴在身上,每迈出一步都要比平时多花费些力气。她精心挑选的衣服,没想到这时倒成为了累赘。 她拨开粘在脸颊上的长发,自嘲地一笑。 也许是她太天真,却不知普通人的生活都过得战战兢兢,更何况这浮华虚荣的娱乐圈?每一步更是要走得惊险万分。 其实时璟言的公寓距离陈炳然的别墅更近,可她还是选择回到和沐非一起租的宿舍。 见她这么狼狈,出租车司机都不想做她的生意。一步步走回宿舍,锦欢觉得双腿都是软的,刚进门就一头扎到了床上。 她们租的公寓不大,这种黄金地段的房租贵得惊人,像她们现在住的这个老楼已经有些年头,甚至房顶还有几处脱了皮,门窗也都是锈的,到了夜里只要刮起风,就会吱吱呀呀地响个不停。 没过多久,她就觉得不舒服,胡乱翻出两颗感冒药和着水吞下,可情况还没有好转。天气不配合地由细雨转成了大雨,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声音沉闷,无休无止。 锦欢开始做梦,梦得乱七八糟。先是梦到了楼中楼的那次,陌生男人的触碰让她作呕,甚至都能清晰闻到那人身上可怕的酒味。他抱着她不肯松手,口中一直叫着“冰冰、冰冰”,像是一个咒语。好不容易逃脱那人的控制,却在楼梯间看到了陈炳然的笑脸,他远远地对她说:“你不卖给我,早晚有一天也要卖给别人。”她捂着耳朵,拼命地摇着头。再睁开眼睛时,眼前已经换成了另一幕场景。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爸爸坐在门口发呆,瘦削的脸上那两只眼睛黑洞洞的,透露着病态。院落外种着的梨树落了一地梨花,白白的一片。 她就站在他的身后,爸爸没有回过头来,对着山头那棵柳树傻傻地一笑,“不知道在我死前,还能不能见你妈一眼。” “不,不要死,爸……” 锦欢像是陷入梦中出不来,拼命在床上挣扎,可那种恐惧还是笼罩着她,像是一张随时都在收紧的网,她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泪珠混着汗水浸湿了整个枕头。 其实她已经醒了,只是刚刚梦中的感觉太强烈,以至于此刻她都分不清自己是在虚幻还是现实。黑暗中她摸索到床边的手机,想要打电话给沐非,可眼眶里的水雾氤氲了视线,辨识不清,她的手指颤抖,毫无力气。 电话响了几声接通了,她的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见,带着颤抖,“沐非,我好怕……” 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听到那边安静了许久,才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你在哪儿?” 那声音,似乎带着安定人心的魔力。 手机脱离了手心,她环抱着自己,将头埋在膝间。 剧组将宴会办在了他们入住酒店的中餐厅,席开十桌。之前也有演员杀青离组,但都没有这一次隆重。开席前半小时是采访时间,请来几家电视台进行直播,导演、制片方和几位主演坐在一桌,轮流开始讲话,最后张导做总结,作秀才算结束。 深知时璟言酒量不好,公司特意派来两个助理为他挡酒。剧组那里提前打过招呼,敬时璟言酒的人不算多,可投资方派来的人能见到时璟言的机会千载难逢,统统把交情摆在酒桌上。纵然有人在前边挡着,时璟言还是喝了不少,脸越喝越白。 眼见两个人又倒了杯酒过来,恰在此时,时璟言放在助理那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时璟言将手机贴在耳边,揉了揉太阳穴,神情略带倦意。 助理在一边小心翼翼地照看着,只见时璟言的神情渐渐肃穆起来,下巴紧绷,浓眉蹙在一起。 挂上电话,时璟言对面前两人一笑,“不好意思,临时出了些状况,我得先走一步了。”转身又对助理交代,“张导那边替我说一声,改天我亲自致歉。” 公司下过命令,今天这个宴会时璟言必须全程参加,毕竟还有十几家媒体在场,他提前离席,明天报纸上不知又要闹出什么新闻来。可助理还来不及阻拦,眼前早已不见时璟言的身影。 时璟言来到锦欢的宿舍时,因为这里的恶劣环境皱了一下眉头。将不大的公寓翻了个遍,最后才在浴室里找到蜷缩成一团的她。 锦欢的头很沉,原本想洗个澡,至少不想让时璟言看到她现在如此狼狈,否则知道了她是不顾他的警告去找陈炳然才落得这个下场,指不定要怎么嘲笑她呢。可是她好不容易走到浴室,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连重新再回到卧室的床上,都力不从心。 听到开门声,锦欢才缓缓抬起头。她首先看到了那双定制的高级黑色皮鞋和笔直修长的双腿,再然后……因为她实在没力气仰起头,只好又恢复之前的姿势,将头埋在双腿间。不过即使没有看到来人的脸,她也知道是谁。 “你骂我吧,我去找了陈炳然。他想让我演女二号,条件是要我陪他睡一晚。”她有气无力地说,“时璟言,你说我怎么会那么傻,觉得娱乐圈里除了你,剩下的都是好人?” 锦欢以为他会回以她一番嘲笑,或者一顿臭骂,但是等了许久都听不到他的声音。他俯下身将她从浴缸里抱了出来,她安静地将头枕在他的胸口,如一只柔顺的小猫偎在他的怀里。这是她首度觉得他身上的烟草味道还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而她一直排斥的怀抱竟然也有这样舒适温暖的时候。 终于又回到干净柔软的床上,她打了个滚,把被子都缠在身上,这才觉得有点安全感。 “淋雨了?”他站在床边看她幼稚的举动,眉头一皱。 她点点头,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时璟言背光而立,半张脸藏在阴影里,颀长的身材此刻更加彰显,在她这个角度看来他就像是个巨人。不用猜也知道他又喝了酒,脸色恐怕比她这个病人还要苍白,短发有一丝凌乱,透着慵懒随意,而眼底却泛着浅浅的疲倦。 锦欢坐起身,已经干透的长裙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她忽然伸出手臂环住时璟言窄窄的腰身,“我准备好了。” 时璟言微微一震,她的头发透过衬衣扎着他的肌肤,轻微的刺痛。 如此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他却清楚地明白她的意思。 锦欢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但是她却知道,此时此刻,哪怕这个怀抱只能给她一点点的温暖和慰藉,她都会像溺水者寻到浮木一样,死死地抓住不松手。 陈炳然的话像是复读机一样在她的耳边响个不停,可他不知道,她早已经出卖自己,把自己卖给了时璟言。她一直好奇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对自己感兴趣,她自认没有电影小说里女主角的特色,即便她真的美若天仙,但在娱乐圈里,以时璟言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但从签订契约的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想要追根究底的勇气,她要成功,而他能给她这个机会,何乐而不为?如果她真的要委身给不爱的男人,那么她宁愿那个人是时璟言,至少他的触碰不会让她觉得那样难以忍受。 时璟言的吻不算粗暴,舌尖伸进锦欢的口中,临摹画作一样地认真。属于男人的气息瞬间包围了她,那样强势而霸道。同时,她尝到了他口中甜涩的酒香。从没有体会到过这样的感觉,只是一个吻,就好像要吸尽她的全部灵魂。 他的掌心热得像是着了火,一颗颗解开她长裙的纽扣,沁凉的微风瞬间侵袭进来,冰火两重天的温度折磨着她。锦欢微微挣扎,他腾出一只手来将她的手腕扣在头顶,唇一路向下,短发在她的颈子上搔痒,而更让她难耐的是他的吻所到之处,都像是被烙上了专属他的印记,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弥散起酥麻。 他将全部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锦欢的背部紧贴着柔软的床,密密的汗沁出,床单被汗水浸透。陌生而又隐秘的快感一寸寸吞噬她的理智,她只能无助地抓扯身体两侧的床单。 他褪尽彼此的衣服,她在迷迷糊糊中不由自主地弓起身体迎合着他,两具身体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她被折磨得香汗淋漓,乌黑的长发凌乱地铺陈在白色的床单上,形成鲜明的视觉冲击,经他润泽过的红唇宛若初开的桃花,娇艳妩媚。时璟言的眼神越发狂野起来,更加深邃的情绪在眼底凝聚成狂风暴雨。 在他终于冲破阻碍进入的那一刻,他感觉到她明显的颤抖,可能是因为疼痛,秀气的眉拧在了一起,缠在他腰身的双腿想要闭合,最后还是被他用双手扳开。他低头咬住她敏感纤细的锁骨,想要借此分散一些她的注意力,直到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他才继续攻城略地…… 也许是因为出了汗的缘故,锦欢的头没有那么疼了,但浑身上下像是散了架,连小拇指都懒得动一动。 她偎在时璟言的怀里,脸贴着他胸口火热的肌肤,自那里传来规律沉稳的心跳声,竟然成了最佳的催眠良药。隐隐地,她听到打火机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空气中飘散起香烟的味道。 锦欢原本就要入睡,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半起身盯着眼前激情过后显得越发性感的男人,“你刚刚喝了酒?然后自己开车来的?” 他呷了一口烟,眯起眼睛,缓缓地吐出白雾,“怎么了?” 这时候她还不忘助理的职责,“怎么了?你要是被警察逮到,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明星酒后驾车,你不知道这样的后果有多严……” 没等她说完,时璟不耐烦地掐灭了香烟,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堵住她滔滔不绝的小嘴。他将未吐出的烟渡到了她的口中,锦欢猛地推开他,呛人的味道引发她剧烈的咳嗽。 末了,她看向他的眼神带了些哀怨和娇嗔,泪珠挂在睫毛上悬悬欲坠,一张脸涨得通红。 时璟言眼神一黯,重新将她压倒在身下。 《一鸣惊人》的拍摄结束后,时璟言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香港。 因为那边有陆世钧,所以锦欢并没有跟着一同前往。时璟言提前离组,他住的房间一直没有退房。这两天闲下来,锦欢回到酒店收拾行李。中午,顺便约了沐非和几个同行一起吃饭。 几个女人凑在一起,话题向来不离男人。拜时璟言所赐,锦欢成为了几人中的焦点。 “锦欢你那天没在,你不知道杀青宴上时先生有多帅,谋杀了记者不少胶片呢。不过他中途离席倒是挺遗憾的,剧组为他准备的蛋糕都没吃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章 满地梨花(2) 锦欢掐着吸管的手微微一顿,那晚她的确没有看到时璟言有多帅,因为她看到的是他没穿衣服的样子…… 咳咳,少儿不宜。 这时,其中一人贼兮兮地说:“那么晚了,可能是佳人有约吧?” “不会吧,时先生这么多年都没传过什么绯闻,除了之前那个江茹锦。但是那个女人老时先生那么多,我总觉得这个消息不太靠谱。” “也不一定,传绯闻的时候江茹锦风头正盛,而且狗仔好几次看到江茹锦深夜出入时先生的别墅呢。”她捣了捣身边的锦欢,“欸,锦欢,偷偷泄露一下,你们时先生和哪位女星走得比较近啊?” 锦欢抬起头,看到几双眼睛都好奇地盯着自己,无辜地扬起笑容,“我也是刚到Stephen身边工作,不太清楚。” “算啦,这种涉及隐私的事也不好说,咱们还是别为难锦欢了。” 休息时间一结束,除了沐非,几个人都回去工作。 “今天你怎么这么闲?” 沐非耸耸肩,“沈玮君今天有私人约,没叫我跟,我也落得个清闲。过几天我们就要去下一个剧组了,再想休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锦欢问:“沈玮君又有片约了?” “嗯,陈炳然的戏,女三号。” 锦欢微微一怔,又听沐非说:“这个角色沈玮君是怎么到手的,好多人都心知肚明,陈炳然喜欢和自己的女演员上床也不是什么新闻了。只是沈玮君是沈玮君,我是我,我讨厌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好像和陈炳然上床的人是我似的。” 锦欢也是后来才知道陈炳然在圈内的口碑并不好,也许这也是时璟言严禁她出演陈炳然新戏的原因。只可惜当时他语焉不详,她又气他处事霸道,差点让陈炳然占了便宜。 不过也要感谢他,毕竟正是因为发生了这件事,锦欢才终于认识到自己所处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名利场,也终于突破了自己的那道防线。 时璟言不在的这几天,锦欢除了到公司坐班,就是和新签约的艺人一起听课。这期间,她还遇到了颜若冰。颜若冰很热情地拉着她聊天,楼中楼那件事好像不曾发生过,锦欢也聪明地一字不提。 可能是时璟言的命令,徐毅会在她下班后接她回时璟言位于郊区的别墅。就在前几天,锦欢发现了一间视听室,里面除了一些经典的电影外,还有很多部珍藏的胶片。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新奇,每天看到很晚才回卧室休息,然后一觉到天亮。 今晚也是如此,锦欢不记得自己看了几部电影,回到床上时眼皮已经沉得睁不开。睡到迷迷糊糊,隐约听到开门声,而后身上的衣服被人剥掉,清风顺着窗缝灌进来,锦欢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下一刻,一具火热的身体覆盖住她,这才得以缓解。 她没有抗拒,因为这种淡淡的烟草味,她的记忆中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她困得眼皮打架,只好任由他摆布。他用吻厮磨着她的下巴、锁骨,从头到脚,每一处都不肯轻易放过,撩拨得她轻声呻吟,微微颤抖才算罢休。 再然后,就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他抱着她从浴室里出来,顾不上长发还湿漉漉地挂着水珠,锦欢挣开他的怀抱,将脸埋进枕头,这一次就算发生天大的事也不能阻止她想要睡觉的欲望了。 “我这次去香港见到了霍青导演,为你争取到了一个角色。”徐徐的,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身畔传来。 过了很长时间,这句话才传进锦欢混沌的脑子里,她猛地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充满睡意的美眸极力想要保持着清醒,“你说什么?” “我说,”时璟言挑起薄薄的唇,露出一个魅力十足的笑容,吐出两个字,“睡觉。” 他俯身关掉床头灯,在搞得她睡意全消后,竟然真的闭上眼睛。 如果他们此时的地位对调,锦欢真想拉起时璟言暴打一顿来泄愤。 只可惜,她有心无胆。眼下,更没有那个力气。 她咬牙看着他沉静的睡颜,过了一会儿,传来他沉稳的呼吸声。锦欢偷偷伸出食指抵在时璟言的太阳穴,做出一个枪决的手势,心中的一口闷气这才稍稍舒解,窃笑了一下,重新躺回另一侧闭上眼睛。 霍青是老一辈的艺术家,拍过的电影不计其数,得到的奖项和美誉也不计其数,在这个圈子里颇有威望。时璟言的成名作《火影》,也是出自这位名导之手。 私下里,时璟言和霍青是忘年交,只是锦欢没想到时璟言竟会把自己介绍给霍青。 “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小助理?”霍青即使年过六十仍精神矍铄,招牌似的长寿眉现实中看着有点可爱,笑起来比电视上的还要亲和。他打量了锦欢许久后,点点头,“不错,看起来像棵好苗子,就是不知道演技怎么样?” 时璟言喝了口保姆送上来的铁观音,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我也没看过她的表演。不过那句老话不是说,近朱者赤,我的人,您老要有信心。” 锦欢偏过头看了一眼时璟言,就算是帮她说好话也不用顺带夸一下自己吧?这男人的虚荣心原来也这么强。 霍青爽朗地笑,“你培养的孩子的确不会错。那就给我演一个?” 时璟言向她看来,“那就给霍导演一个吧,演一个你最拿手的角色。” 他明显是在帮她,这话一出,霍青也不好刁难她。 锦欢点点头,余光忽然扫到对面的罗马柱,灵光乍现,有了主意。 锦欢缓缓踱步过去,站定,双手在罗马柱上游弋,更像是抚摸着情人的脸,那般小心和珍视。她转过身来,长睫颤动,目光最终一点点聚焦在时璟言的脸上。她的唇瓣轻抖,声音犹如碎在空中,“你曾经说过要娶我为妻,我又怎么会不认得呢?” 时璟言挑眉,眼底闪现出浅浅笑意,最终很快收敛。 他沉声问:“我说过这样的话吗?” 锦欢看了他一眼,回过头,将视线转到窗外。她是笑着的,只是双眼空洞,怔怔的,浓浓的悲凉和自嘲盈满双眸,“当日你作客姑苏,我和你在桃花树下饮酒,你借醉摸着我的脸,说,如果我有个妹妹,你一定娶她为妻。你明知道我是女儿之身,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仍是波澜不兴的语气,“酒醉之后说的话,你怎么可以当真呢?” 她苦笑,垂敛的羽睫倔强地将眼中那一点湿意掩盖,“因为你的一句话,我一直等到现在。我曾经要你带我走,但是你没有这样做。你说,你不能同时喜欢两个人。你喜欢的那个女人是慕容嫣,那你为什么又喜欢另外一个女人?”倏地,她的表情猛然狰狞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你知不知道我曾经去找过那个女人?因为有人说你最喜欢的女人是她,我本来想杀了她,后来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不想证明她就是!” 仅是一刹那,或许是比一刹那更短的时间,她眼底深处的嫉恨被凄凉所取代。她看着他,隔着遥遥的距离,却似乎要看进他内心的最深处,“我曾经问过自己,你最喜欢的女人是不是我,现在我已经不想再知道了。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问你,你一定要骗我,就算你的心有多么不愿意,也不要告诉我你最喜欢的人不是我……” 她没有如林青霞那般痛哭失声,而是把他的身影深深蕴藏在眼底,闪动的泪珠倒映着他的脸,却迟迟不肯从眼眶里滚落。 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灵魂,却映着他的。 一如当年桃花树下,黄药师的手拂过慕容燕脸庞的瞬间,她的眼中只有他。 只是曾经满心欢喜,如今却只剩满目苍凉。 时璟言向她徐徐走来,微风轻拂他白色衬衫的衣摆,深邃的眼睛黑不见底,他叫她:“慕容嫣?慕容燕?” 锦欢闭上双眸,泪终于滑落双颊。她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呼唤,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自语:“告诉我,你最喜欢的女人是哪一位?” 他垂眸看她,声音很轻,“就是你呀。” 慕容嫣,慕容燕,就像是爱与恨的两个极端,她的身体里藏着两个灵魂,每一次裂变都充满伤痛和绝望。让人痛苦的不是深爱的人欺骗自己,而是即便意识到承诺永远没有兑现的那一天,她也还是执拗地不愿清醒,深陷泥潭,直到最终的毁灭。 时璟言很惊讶,锦欢竟然能将两个灵魂如此矛盾却又如此巧妙地纠缠在一起。见到她眼泪落下来的刹那,他竟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恐慌,生怕下一秒,她真的会如戏中的人物一样,终身沦落至孤独的深渊,无法抽身。 锦欢收戏很快,抹去脸上残余的泪痕,只觉得有两道灼热的视线在凝视着自己。时璟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四目相对的刹那,她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地在松动着。 “好!真好!” 霍青的鼓掌声惊醒了两人,锦欢别开视线,对霍青一笑。 “如果不是太了解Stephen那傲慢的性子,我一定会觉得这场戏,你们两个提前预演过很多次。”霍青看着锦欢,脸上满是欣赏,“很少能见到这么有天分的演员了。如今的艺人都只知道模仿,无论是哭还是笑都是固定的模式,很少能像今天这样让我感同身受。记得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Stephen试镜《火影》的时候。” 时璟言似乎也想起那时候的事,低低地笑了,“千里马再好,也要有伯乐欣赏才行。霍老,您看锦欢合您的心意吗?” 霍青说:“挺好的,我看着喜欢。不过,我的这部戏里好像没有适合她的角色。” 听到这儿,锦欢心里一沉,虽然极力想不动声色,但眼神里多少还是浮现出一丝失望。 “但是你放心,我喜欢认真有天分的孩子。这两天我会让编剧重新安排一个角色,为她量身定做。” 刚刚还以为没有希望,转眼一变,从天上掉下来的不只是一张馅饼,最重要的是很对她的口味。锦欢难掩吃惊之色,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时璟言。 而此时,他表现出她几乎从没见到过的礼貌和客气,对霍青点了点头,“那就麻烦霍老了。” 霍青摆手,随意地一笑,“你小子推荐的人不会错,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回程路上,锦欢偷觑正在开车的时璟言。 平时都有徐毅在,所以她很少见到时璟言开车,但徐毅突然临时有事,时璟言让他提前离开了。 她不知道是时璟言的车技不好,还是太过注重安全,性能极佳的跑车被他始终保持在五十迈的车速,就像动作迟缓的老人走在大街上。他们两侧不时有轿车疾驶而过,甚至连摩托车都能将他们甩得远远的,回头还不忘送给他们一个竖中指的手势。锦欢坐在副驾驶座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耻。 而身旁这男人,如临大敌一样,墨镜下的眉头皱在一起,薄唇紧抿。 锦欢叫了他几声,他好像都没有听到。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衬衣下摆,手指有些无力,“你有驾照吧?”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飞快地回过头,“嗯。” 锦欢刚松了口气,忽然又听他说:“除了《一鸣惊人》杀青那一天,这是我这几年来第二次开车。” “……” 如果可能的话,她宁愿走路回去,也不想坐时璟言的车谋杀自己的脑细胞。但她知道以他的性格断然不会先放她下车,所以也不必开这个口。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锦欢将话题一转,“今天来看霍导演,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也好让我有个准备。” “准备什么?”他轻嗤,“就是因为知道今天要让你试镜,所以我才没有提前告诉你。霍老讨厌艺人演戏限定在一个套路当中,我如果提前通知你,你保证你不会抱着一堆DVD揣摩别人的演技?叶锦欢,即便你模仿得再传神,那也是别人的。临场发挥,永远能将人的潜能发挥到无限大。” 锦欢无法否定时璟言的话,如果他真的提前通知她,她一定会用一夜的时间来挑选她要演的角色,研究别人的举止和神态。如果她真的那样做的话,就必定会如他所说,限定在某一个人的表演套路里。 “那你怎么仅凭一句话,就知道我要演的人是慕容嫣?”这才是她最纳闷的地方。 趁等红灯的空当,他斜斜地睨了她一眼,笑着说:“也许是心有灵犀?” 车窗外的阳光炽烈,光影浮动,这个男人的侧脸被光线描绘出一层神秘的剪影,面容模糊,她却奇异地仿佛能看清他隐藏在墨镜背后的那双眼睛,定然会比钻石还要璀璨明亮。 “你很喜欢慕容嫣?” 听到他的声音锦欢回过神,摇了摇头,“若是谈喜欢,我对欧阳锋大嫂那个角色比较有感觉。她的每一句台词我都会背。” “不是让你演最拿手的?为什么不演她?” 锦欢拨开挡在眼前的长发,目光放在车窗外,“也许是因为她很可怜吧。” 桃花太在意爱情,在意久了,就把爱变成了一场战争。终其一生都活在悔恨和对爱人的思念之中,最后才发现自己原来早就输了。锦欢喜欢这个角色,但是又讨厌她的结局。所以即使只是演戏,她也不想成为那样的女人。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饶有兴致地问:“如果换作你,会为了那愚蠢的三个字选择嫁给不爱的男人吗?” 锦欢真的认真思考他的问题,不过后来才意识到,以她和他这种关系,谈论起爱情这个话题实在有些可笑和讽刺。她避重就轻地说:“也许会吧,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呢?” 他发出低低的笑声,可能是觉得她最后那句自嘲很有意思。 “那你呢?换你是欧阳锋,你会怎么做?”她倒是有些好奇。 时璟言仍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沉吟了一会儿,才说:“不知道,我没经历过。” 他所说的“经历”是指没有“爱过”吧。 不过对于他模棱两可的答案,锦欢倒不觉得失望。毕竟他这样精明的人,怎么会轻易透露心事给她听?锦欢转过视线,余光忽然扫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左手虎口的位置还留着浅浅的齿痕。 她承认那时候她是故意的,他让她疼了一夜,她知道当时自己咬他哪里他都不会追究。 喜欢时璟言的人大都喜欢他的眼睛,当你觉得他在看你、被他电得七荤八素的时候,其实他不过是在发呆,可见他的眼睛多有魅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章 满地梨花(3) 可是锦欢却喜欢他的手。人家说抽烟多的人,指尖都会泛黄,可是时璟言的十指却白净且修长。指甲修剪整齐,圆润亮泽,像是一个个玉片镶嵌上去。 这个男人爱惜自己身体每一个部位,近乎到了自恋的地步。 所以她咬他,是出于嫉妒。 她更好奇,如果别人问他手上的齿痕是怎么回事,他会怎么回答? 不过以他的性格,一个电眼抛过去,那人估计连魂都要丢了,哪儿还会顾及那么多? “怎么样,你的杰作?”察觉到她的视线,似乎是为了让她更加清楚地看清自己犯下的罪行,手脱离方向盘,凑到她的眼前。 车子幅度很小地偏了一下,锦欢刚刚才消失的紧张又回来了,她惨白着脸,声音颤抖,“你好好开车,回去我给你咬!” 时璟言挑眉,嘴角上扬,划开一抹得逞后的笑容。 锦欢同辰星签的是助理的约,之前公司也没有这个先例,艺人身边的助理竟然会接到片约去拍戏。但因为对方是大名鼎鼎的霍青导演,参演的演员也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一线明星,难得的好机会,辰星不好拒绝。在某人的示意下,再有陆世钧在其中周旋,沐非被暂时调到锦欢的身边做助理。 锦欢对此有些担心,毕竟自己是第一次演戏,能不能一炮而红不说,跟在她身边总是没有跟在沈玮君身边吃香。 但沐非自己显然比较想得开,“反正我也不喜欢沈玮君,沈玮君也不喜欢我。与其相看两厌,不如趁早分开的好。再说了,辰星把清月姐分到沈玮君身边,她只有高兴的份儿。” 进组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试装,锦欢这次在《深宫无梦》中扮演的是一名亡国公主,被派到男主角身边做质子,穿着打扮自然不能太过华丽,但也不能失了公主尊贵的身份。高高绾起的发髻只插着两支翠珠步摇,淡蓝色的抹胸式长裙上绣着两三朵青莲,外覆一层白色薄纱,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整个人远远看去更是雅丽如莲花,既不会过于妖娆妩媚,同其他演员站在一起又不会相形失色。 霍青导演的电影大多阳刚味十足,例如时璟言一夜成名的《火影》,只有一位女演员参演,就是江茹锦饰演的母亲角色。由于锦欢的角色是临时加进剧本的,是整部权势谋略大戏中特意增加的一条男主角的感情线。如果演得好将会十分出彩,但若是不成功,便会成为整部戏中画蛇添足的一笔。 第一天进片场,副导演便过来亲自为锦欢说戏,因为知道她是新人,为了照顾,前三天都没有她的戏。锦欢每天最早进场,最晚离开,每个演员演戏时都会在一旁认真观摩学习,霍青注意了她两天,见她如此努力,也暗暗点头。 到了第四天,终于轮到拍锦欢的戏份。 锦欢坐在镜子前任化妆师在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站在身后的沐非见她老实得一动不敢动,偷偷地笑了好几次,招来锦欢一个白眼。 “你就是饰演明蓁公主的演员吗?” 因为锦欢还是新人,所以用的不是单独化妆间。 听到声音她回过头,一个梳着简单发髻的女孩从换装间走出来,正看着她。 锦欢点了点头,“你是?” “我是扮演你丫鬟的人啊。”女孩子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我叫周露,不过我没演过什么大角色,也没有名气,所以你才会不认识我。” “我叫叶锦欢。”因为还在化妆,锦欢不能随便乱动,只好伸出手,与周露简单地握了一下。 “叶锦欢?好好听的名字,是艺名吗?” “不是,是真名。” 因为女演员都是提前两个小时开始化妆,周露饰演丫鬟,妆容比较简单,看时间还早,索性就留在化妆间里和锦欢聊天。 “对了,你们知道下个星期谁会进组吗?” 沐非说:“知道,林慧菁嘛。昨天她的助理就过来打过照面了,好像是看了一下酒店房间,不太喜欢,说走廊到底的房间太背阴,就换了一间楼上的总统套房。” 周露显然也有所耳闻,连连点头,“当大牌真是好,房间随便开,小灶随便要。哪儿像我们,有个比较好的单人房就不错了,更别提吃饭了。有时候赶上冬天拍戏,盒饭还没吃就结了一层冰。” 锦欢透过镜子看了一眼周露暗淡下去的脸,毕竟还是年纪太小,有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虽然她接触娱乐圈的时间不长,但是也知道像周露这样简单的人在这个圈子里少之又少。之前她跟在颜若冰身边时,和一个九岁的小童星搭过戏,那孩子不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一眨的,特别可爱,可是一旦开口,说的话成熟得连她这个成年人都望尘莫及。 沐非最爱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这娱乐圈是一个大染缸,跳进来了,就别想清清白白地出去。 锦欢不知道再过几年,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是不是这种纯粹和简单都不复见? 只可惜,她已经踏进来了,虽身不由己,但也怨不了任何人。除了一路走下去,别无他法。 和锦欢搭戏的男演员方子健是电影学院里的老师,为人比较刻板保守,平时也不大爱同剧组里的年轻人说话,总是一人坐在角落里看剧本,进组三天,锦欢从没见他笑过。第一次就和他演对手戏,锦欢难免有些紧张。 锦欢饰演的明蓁公主是自己的父亲为了昭示臣服之心,特地将她送到敌国太子岳洵身边的一名人质。明蓁表面归降,在东宫也一直无波无澜地生活着,内里却一直在暗自谋划,只待时机到来,将太子岳洵赶尽杀绝。只可惜算尽心机,明蓁却忽略了自己的感情。 方子健饰演明蓁身边的老臣褚将军,为人耿直不阿,一心想要匡复大业。他扮作奴仆守在东宫,不久后就发觉到明蓁对岳洵日久生情。 这一场戏,就是演褚将军冒死前来进谏。 一开始,锦欢演得并不顺利。因为是初次,再加上与老前辈搭戏压力倍增,一连NG了三次。霍青倒没说什么,方子健却摆出了老师的威严,眉头一皱,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好不容易挨过了第一场,锦欢下戏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沐非拿着矿泉水迎向她,锦欢无力地摇了摇头,“我不想喝。” “没关系的,全剧组的人都知道你是第一次,连霍导都没说什么。你不知道我第一次和沈玮君去拍戏,当时她一句台词都说不完整,还被导演骂哭了呢。” 知道沐非是在安慰自己,可她此刻连苦笑都扯不出来。 要不是今天亲自上阵,她也不会知道试镜和真正拍戏完全是不一样的,至少在你试镜的时候没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也没有那么多的工作人员为了这个仅有几分钟的镜头付出努力和辛苦,电影不比电视剧,每一次重拍浪费的胶片都是投资人的钱,所以一想到这些,她就不能挥洒自如地表演。 这时候,方子健带着助理目不斜视地从身边匆匆走过,锦欢咬了咬唇,跟上去,“方老师!” 方子健在化妆室门前停下,回过头见来人是她,眉头不自觉地又拧在一起。 锦欢的脚步不着痕迹地一顿,差点就要掉头回去。 “方老师,刚刚真的对不起,我还是新人,没有经验,浪费您和大家的时间,真是抱歉。”说完,锦欢恭恭敬敬地向方子健鞠了一个躬。 沐非在一旁看得都呆了,也把方子健身边的助理吓了一跳。 锦欢觉得自己是应该道歉的,今天的戏份本来就是着重方子健饰演的褚将军,她之前听说方子健还有一个外号叫“方一条”,就算是大段的古言台词也能一条过,今天却因为她这只菜鸟耽误了这么久。 方子健看了她良久,才沉沉地开了口,“第一次也是难免,但是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你顾虑得越多,想法就越多,就越不能表现好。演员在演戏的时候不只要投入,更要懂得放空,明白吗?” 原来方子健早已经看穿她迟迟不能入戏的原因,锦欢虚心地点头,方子健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走进化妆室。他的助理跟进去前偷偷告诉她:“方老师很少给他学生以外的演员说戏呢,看来他很喜欢你。别有压力,好好演。” 闻言,锦欢向对方感激一笑。 自那天以后,锦欢开始慢慢进入状态,没她戏的时候也会去找方子健请教。毕竟她不是科班出身,太多事情都还处于懵懂状态。方子健脾气闷,但却是个好老师,从他那里锦欢学到了很多技巧和经验,两人再搭戏时,也形成了一种默契,连副导演都夸赞她,进步神速。 一个星期后,林慧菁进组,当时一同前来的还有四名化妆师、两名助理和两名保镖,一行九人。锦欢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她,电视剧出身,后来转型大银幕,拍过的几部电影都可圈可点,是两届秋叶奖最佳女主角。 当时锦欢正和沐非还有周露在一边休息,就看到远处走来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像是古代皇后出行一样。林慧菁戴着墨镜,本人比电视上要瘦一些,唇膏的颜色很艳,但全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冷漠的距离感。 入这行以来,锦欢也接触过不少这种大牌。时璟言就是大牌中的大牌,经常有人跑来同他聊天,想要拉近关系,而他一言不发的时候居多,甚至连一个笑容都很吝啬,时常搞得周围的人很尴尬。但一想到他的身份,也都见怪不怪了,甚至还有人认为这是时璟言特立独行的风格,十分崇拜,每每弄得她哭笑不得。 猛然间,锦欢略一蹙眉。好端端的,怎么想起他了? 林慧菁已经进入化妆间了,蓦地听到周露一声低呼:“你们看到没有?” 锦欢不明所以,摇了摇头,再看看沐非,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周露翻了个白眼,“拜托了你们俩,这么明显的东西都没看到?” 两人又是摇头。 “林慧菁无名指上的戒指啊,好大一颗钻呢,你们怎么都看不到?” 锦欢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戒指又怎么了? 沐非拍案而起,“天哪,农奴翻身做主人了?” “不知道哦,不过我看前两天的八卦杂志,就已经登过她和那富商去日本出游的照片了,可能这次真的打败正室了吧。” 见锦欢仍是一脸茫然,沐非好心地解释:“林慧菁之前一直和一个浙江富商在一起,那富商是有老婆的,虽然没林慧菁漂亮,但那富商是靠老婆娘家发家的,一直没和糟糠妻离婚,林慧菁就做了八年的小三。” 周露也说:“八年长期抗战啊!一个女人的青春都浪费在这上面了,我真佩服林慧菁,她如今的地位要什么没有,为什么不干脆找个好男人嫁了?” “也许是因为真爱吧。”锦欢忽然说。 闻言,沐非和周露的脸上都露出了惊奇的表情。锦欢知道她们在想什么,这娱乐圈里每个人都是演员,怎么会有真感情? 可一个女人肯浪费八年的时间在一个和自己不可能有结果的男人身上,要么就是这个男人有她特别想要的东西,要么就是她真的爱他。爱到即便遭人唾弃,卑微到骨子里,也不想放弃。 今天收工比较早,林慧菁又刚刚进组,为了表示欢迎,副导演亲自掏腰包请客吃饭。吃过饭,林慧菁邀请大家去唱K,自然没有人驳她的面子。 他们在鼎豪订了一间大包厢,几十个人凑在一起很是热闹。锦欢之前喝了一杯红酒,再加上包厢里乱哄哄的,只想找个地方躲躲清静,同沐非说了声,一个人向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在走廊的尽头,男女两道门被一堵墙隔开,中间是一面通到底的玻璃镜。锦欢走到转弯处,刚要伸手推门,就听到墙后传来一道纤细的女声。 “你拿我开心呢是不是?!”女人深呼吸了几次,又问:“我跟了你八年,你说会娶我也说了八年。如今我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你又说你不想离了?我问你,你究竟爱不爱我,不爱我为什么还要跟我求婚,爱我为什么连婚姻都给不了我?” 锦欢的手僵在半空中,只听了这几句话就猜到这堵墙后的人是谁,一时间进退两难。 刚打算离开,就听林慧菁说了一句:“是你跟我求的婚,我也答应了。至于你和她的事我也不想管,总之,你要给我个交代。” 林慧菁在转角遇上来不及离开的锦欢,两人面对面,锦欢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反倒是林慧菁只是怔了怔,没什么表情地看她一眼,然后绕过。 虽然只是短暂一瞥,但锦欢没有忽略林慧菁微红的眼眶。因为每个包厢都具有隔音效果,所以走廊十分安静,林慧菁的高跟鞋声音就越发显得清脆,这让她想起了家乡院子里挂着的那个贝壳风铃,偶尔清风拂过,便也是这种声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章 满地梨花(4) 走廊的光线昏暗,只有两侧五颜六色的迷你灯散发着微不足道的光芒,映射在林慧菁的身上,凝聚成一种复杂的晦暗色调。 有那么一瞬间,锦欢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 名利、富贵、地位,对她来说全部唾手可得,唯独于普通人来说最寻常的爱情,对她却是最奢侈的东西。 这个世界最悲哀的一件事,就是得到的不想要,想要的永远得不到。 锦欢轻声一叹,轻轻倚靠在墙边。 没过多久,手机响了起来,锦欢以为是沐非,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轻轻蹙起来。她迟迟没有接听,只是看着手机屏幕发呆,有人从她身边经过时,抛过来颇为怪异的眼神。 打电话的人显然比她还要坚持,锦欢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儿?”没有多余的嘘寒问暖,时璟言直奔主题。 “刚和剧组出来聚餐,现在在鼎豪唱歌。”她老实回答。 “你明天没戏?” 锦欢先是一怔,她明天的确没戏,因为后天有一场明蓁公主的重头戏,霍青特意给她放假一天,让她好好揣摩角色。只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随便找个借口出来,我让徐毅去接你。”最后,他说。 锦欢想要拒绝,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点头,轻轻应了声好。 给沐非发了个短信,锦欢一个人等在鼎豪的大堂,二十分钟后,她坐上了徐毅的车。 车子途经市中心,街道两旁的小店亮着各式霓虹,纷繁多彩。一路朝着郊区开下去,那种热闹喧嚣不再,连车辆都少得可怜。锦欢将车窗降下了一道小缝,那种属于夜晚的夹杂着湿气的风吹在脸上,格外舒爽,除了车子行驶的声音外,蝉鸣成了唯一的曲调,倒多了丝返璞归真的味道。 将锦欢送到目的地,徐毅就离开了。别墅客厅里灯火辉煌,却空无一人。她连视听室都找了一遍。最后,还是在二楼的阳台上听到了水声,低头望下去,才看到花园泳池里那道矫健自如的身影。 月光的清辉像是给池水撒上了一层银白的粉末,远远望去只见到波光粼粼的一片。时璟言如鱼儿一样游过时,激起的巨大浪花瞬间撕破水面的平静,然后渐渐形成圈圈涟漪,直至再次趋于平静。 等到叶锦欢下了楼、靠近泳池时,却没有任何动静,连那个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锦欢头皮发麻,忽然想起了小时候曾经看到过的一部鬼片…… 就在她发怔间,忽然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抓住了她的脚踝。她脑子里本来就正在想那些可怕的东西,这时候又被这么一吓,立刻发出惊叫。紧跟着下一秒,她的叫声被池水淹没。 这种灭顶的感觉真的很可怕,她在水里毫不顾形象地扑腾,直到抓到面前的某一个东西,很快攀附上去。 时璟言没料到她这个在海边长大的人竟然连游泳都不会,本想吓她一吓,谁知险些吓出大事来,于是快速游到她身边,托起她的腰,将她带到岸边,锦欢在慌乱之中呛了水,她像抱着浮木一样抱着他的脖子拼命地咳嗽。时璟言与她湿衣下凹凸曼妙的身体紧紧贴合着,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胸口因为咳嗽而上下剧烈地起伏着,眼底划过一抹暗光,大掌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纤细的脊背轻拍,等她调整好呼吸,也顺便压制住自己的某一处迅速蹿上来的火热。 等锦欢呼吸顺畅,也不知过了多久,刚被他那样戏弄,到此刻她的心还在突突地跳着,像是有个小人儿在里面乱蹦跶一样。 嗓子火烧一般地疼,锦欢只好恶狠狠地瞪着他,却得到时璟言分外无辜的表情,“我怎么知道你在海边长大,却连游泳都不会?” “谁规定了在海边长大就一定要会游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能保证所有的蛤蟆都是四条腿吗?!” 时璟言定定地看着她,眸色深深,月光下英俊的面庞更是显得极美,挂在脸上的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五官慢慢滑落,如钻石一般的璀璨。 她险些被他的美貌所迷惑,直到看清他眼底愈来愈深的笑意,才恍然大悟自己说错了话,一时气急,说话没经过大脑,竟然将自己和蛤蟆放在一起做比较。 时璟言的嘴角抽了抽,不过倒是难得地没有取笑她,反而说:“女孩子讲话不要这么粗鲁。” 她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不想我粗鲁就不要再吓我了。” 夜深,静谧之中只有窗外偶尔清风拂过,吹动树叶的沙沙声显得格外清晰。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烟味,锦欢被这味道呛醒,睁开眼睛首先看到就是半靠在床头坐着抽烟的时璟言。她半个身子靠在他的怀里,他的一只手有意无意地在她的背后轻拍,就像是在哄一个害怕寂寞的孩子睡觉一般,小心中带着几分温柔。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她沙哑地开口,目光落在他搭在膝间的剧本上,只觉得十分熟悉。 时璟言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解释,“你的包放在客厅,剧本掉出来了,所以我就拿来看一下。” 她并没有什么太讲究的隐私观念,就算他翻了她的包她也不会对时璟言动怒。只是她好奇这么晚了,深更半夜的,他看她的剧本做什么? 虽然最近没跟在他的身边,但她还是多少了解他最近的日程,按理说今天他应该在法国的,后天一早他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新片首映礼要参加,所以明天中午之前就要乘飞机赶回去,如果陆世钧此刻在这里,恐怕又要念叨他不好好休息,到时候要带着两个熊猫眼上镜。 “我看了一下你下一场戏,算是整部剧的高潮,明蓁公主的整体性格也在这一场戏中表现得最鲜明,怎么样,你想好要怎么演了吗?” 一提起这场戏,锦欢顿时睡意全消,从他怀里坐起身,拉过被子将自己小心遮挡好,才摇头说:“一点主意也没有,因为知道这场戏很重要,所以觉得怎么演都不是味道,好像总是达不到那个点。” 时璟言看了她一会儿,雪莹修长的手指指向剧本上的某一处,问:“这里是重中之重,告诉我,你是怎么打算的?” 锦欢的目光随之看过去,这场戏她从很早就已经背得滚瓜烂熟,所以只看了几个字就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个场景。 明蓁公主在做人质的时候爱上了敌人太子岳洵,所以在褚将军孤注一掷攻打东宫时,不忍见岳洵送死,又不想背叛自己的国家,于是偷偷将岳洵迷昏,打算用自己代替他。这一去,明蓁已经预料到自己有去无回,她是个骄傲的女子,想要趁岳洵昏迷的时候倾诉爱意,却不料这个时候岳洵早已经清醒。 岳洵心机颇深,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他没有想到会在打算将明蓁等人一举歼灭的时候,得知她的心意。因为心知今晚明蓁必死,所以他无法做出回应。 所以这一场戏,就完全变成了锦欢的独角戏。 “这里,”她指了指剧本,“明蓁在刚表达完爱意后,发现自己其实不过是太子的一颗棋子,也是他设计了这一场风波,这时候又传来褚将军战死的死讯,明蓁崩溃。我想在说完这句台词之后,背过身,不让岳洵看到明蓁流泪。” 时璟言想了一会儿,摇头,“有爆发是好的,但是却也不能偏离人物性格。明蓁是柔中带刚的女人,她选择替岳洵而死,却在死前将岳洵迷昏,才肯告诉他真正的心意,就说明这个女人将自尊和骄傲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因为她不想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得到最爱的男人的怜悯或者同情。而且……”他看向她,“有时候那种真正发自内心的悲伤,是根本哭不出来的。如果是我来演这个角色,我会从一开始直到她死亡,都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流一滴泪。锦欢,知道最成功的演技是什么吗?” 她摇头。 时璟言看着她的眼睛,薄唇轻轻张合,“让观众来替你哭、替你笑。” 听了时璟言的话,锦欢的心头微微一震。 是啊,一个演员如果能不借助任何外在的技巧和装饰,而却能将从自身散发出来的情绪感染观众,让他们感同身受,因你而哭,因你而笑,那才是真正成功的表演。 而眼前这个男人,在说到表演的时候,眼底那种光彩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让旁人忽视的,盈盈闪动的星芒,纵使刻意地收敛,却仍是让她被深深地震撼着。 锦欢忽然很想问他,为什么这么急急地从法国赶回来?是担心她在重要的戏份表现糟糕,才特意赶在这之前,牺牲睡眠时间为她作指导? 但这个问题在嘴边徘徊良久,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叶锦欢,不要自作多情了,你和他不过银货两讫的交易关系,哪儿有那么多的情分在? “霍导对你严格吗?” 他的声音让她抽回思绪,点点头,“很严。霍导他……是不是针对我?” 她有些惴惴不安,每次想到在片场她一有失误,霍青就破口大骂的画面,心里就像堵着块大石头。 “的确是针对你。”说完,他看到她眼底的光迅速地暗淡下去,又说:“不过你该看看当时拍《火影》时,霍导是怎么骂我的。那时候几乎全剧组的人都不敢接近我,生怕会被我牵连,勾起霍导的怒火。” 她的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恨铁不成钢,明白吗?越是霍导重视的人,他越是严苛。他骂你骂得越凶,只说明他对你寄予了厚望。” 锦欢的心情像是拨开了浓雾见到明月一样,顿时轻松了不少。 时璟言忽然压低了声音问:“下一场你有吻戏?” 话题转变得很快,她一时反应不及,消化了他的话才点点头,“和谢云清有一个镜头。” 明蓁在对昏迷中的岳洵表达完爱意后,会轻轻地吻一下岳洵作为告别。 时璟言不提起她还忘了,之前一心都扑在如何才能将明蓁的悲怆表现得最大化,却忘记自己和谢云清还有一个接吻的镜头。 这可是她的银幕初吻,而且还是在那么多人面前,和一个不太熟的陌生男人…… 单是想着,锦欢有些不自在地红了脸。 看着她面色绯红,时璟言颇有些不悦地皱眉,“他很帅?” 谢云清是内地一线小生,人气旺得很,名气也不小,帅不帅他不知道吗?不过她还是老实回答:“是很帅。” 他眉头间的褶痕越发深了,锦欢尽力隐忍着不笑出声来,伸出双臂绕在他的颈后,轻轻说:“但是没你帅。” 时璟言的唇边绽开浅浅的笑,带着几分得意,几分傲气,这个笑使他的五官变得异常明亮深邃,连带这间昏暗的卧室在这一刹那都增色不少。 果然,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对甜言蜜语永远没有免疫力。 而锦欢也突然明白,为什么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点了烽火台,戏弄诸侯。 因为美人一笑,的确倾城。 她看着他的笑容出神,而在时璟言的眼里,面前的女人肤若凝脂,唇瓣嫣红似血,眼里还有未完全从上一场缠绵中褪去的激情和羞怯,在这刹那都成了最无法抵挡的引诱。 他一只手忽然探进薄被滑到锦欢的腰间,紧紧箍住,使她动弹不得。另一只手则扣住她的后脑,五指缠绕着发丝,以吻封缄。他高大的身躯也跟着覆了上来,结实的胸膛严丝合缝地压着她,锦欢只觉得鼻端满满的都是他的气味。他熟练地撬开她的两片唇,舌尖伸进来,细密乌黑的碎发扫过她的脸颊,立刻引起她的轻颤。 这个吻太过突然,也太过激烈。有那样短暂的一瞬,她几乎不知所措。 他终于转移了进攻的方向,她才得以喘息,一边阻止他,“别这样,剧本……” 灼热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她耳后敏感的肌肤上,他夺过她手中碍事的剧本随意扔到床下,埋在她颈窝的声音暗沉嘶哑,不甚清晰,“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剧本。” 他天生强势,容不得别人拒绝,此刻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她知道无从选择,只能接受。她开始拥抱他,并且生涩地回应,双手在攀上他宽厚有力的肩头时,只感觉他吻得更加激烈,像是要将她生吞入腹一般。 他用膝盖抵住她不安分的双腿,尖锐的牙齿撕咬着她颈上的肌肤。 “我接下来还有戏……”她难耐地弓起身体,不自觉地迎合。 “我知道。”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暧昧地响着,用牙齿厮磨她的耳垂,“放心,我不会让你太累。”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已经被他用唇堵住,纯男性气息侵入她的感官,其中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道,在这一瞬间也格外撩人。她全身无力,只好随他摆弄,整个人像是放在火里烤,又像是置身于大海中央,随着巨浪翻滚。 此时此刻,除了紧紧依附,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章 小心尾巴(1) 锦欢再醒来的时候,时璟言已经离开,只在床边留了一张字条给她——已去机场,等我电话。 她打理好自己,走出别墅,等在大门口的徐毅见到她,立即打开后座车门,“时先生走之前嘱咐过了,让我把小姐送回片场。” 锦欢对他客气地微笑,“谢谢。” 有沐非帮她遮掩,昨夜她离组的事倒也没有人发现。回到酒店房间,锦欢洗了个澡,又看了一遍剧本,早早地上床休息。 第二天一早,锦欢提前两个小时来到影棚上妆,今天她饰演的明蓁因为要化装成岳洵,所以化妆师只为她上了一个淡淡的裸装。她换上了小一号的太子男装,又在头顶盘了一个男子的发髻,更加凸显纤细、不堪一握的腰身。这一番打扮下来,英姿不足,反倒显得楚楚动人,孱弱得令人心酸,而这也正是霍青想要的感觉。 副导演一声“A!”,这个场景正式开拍。 锦欢站在已经昏迷的岳洵面前,她没有做出任何表情和动作,只是深深地凝望。那些从不被外人所知的无数情绪和感情也都在这一望里,四周一片死寂,只见她缓缓地伸出了手,似是想要碰触他的脸,但终究还是在只隔一个指尖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僵在空中的手十分缓慢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陷在掌心、泛白,轻轻地颤抖。那种复杂的、矛盾的情绪,都因这一个动作而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知她这样看着岳洵看了多久,直到她发出轻飘飘的声音,“岳洵,我能吻一吻你吗?” 当然,岳洵没有回答。 她轻轻地笑了,更加挨近他,眼底蓄着几分小女人的娇羞,“我就当你同意了。岳洵,你会忘了我吗?”说完,她又自顾自地回答:“就算你会忘了我也没关系。我吻过你了,这一辈子我最想做的事已经做了,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然后,她将唇轻轻地印在岳洵的唇上。 等她结束这一个吻、直起身时,眼底的羞涩早已被浓浓的悲伤代替。她再也没有看他一眼,快速走出了房间,在庭院中央止住了步伐。 她仰着头,皎洁明亮的月亮挂在梅树的枝头,比那星光更加明亮剔透的是她含在眼中摇摇欲坠的泪珠,但始终,都没有落下来。 月亮圣洁的光辉洒在她如玉的面颊上,清风微微吹动她的发尾和衣摆,不远处的梅花落成了桃色花雨,在泪水滴落下来的前一刻,她合上双眸,止住了眼泪。 她没有哭,可是那种压抑的、窒闷的、得不到宣泄的感觉,像是将人浸在水里,无法呼吸一样的难受。 “Cut!”喊这一声的是霍青。 其他工作人员如梦初醒,该收拾道具的收拾道具,该清理片场的清理片场,看上去同平时一样,只是这时候却没有一个人聊天讲话,整个摄影棚仍弥漫着淡淡的愁绪。 锦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沐非迟迟没有递上纸巾和矿泉水。锦欢回过头,看到沐非站在原地发愣,于是推了推她,“沐非?怎么了?在想什么?” 沐非抬眸看了她一眼,重重地一叹,“你要是哭出来我还好受些,你这样憋着,看得我都觉得喘不过气。” 锦欢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沐非是在说她饰演的明蓁。 这妮子,比她还入戏。 周露这时候跑过来,激动地拉住锦欢的手,“锦欢姐,你演得太好了!你是怎么想到这样演明蓁的?看得我好想过去抱着你痛哭一场。” 锦欢轻轻一笑,脑海中浮现那个男人曾经说过的话,“因为有个人告诉我,真正心痛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周露似懂非懂地点头。 这时候到了方子健的戏,他从锦欢身边经过,脚步停了停,拍拍她的肩,“演得很不错,和一开始比起来,大有进步。” 锦欢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谢谢方老师。” “嗯。你的戏是不是要杀青了?” 她点头,“还有两个场景就结束了。” “好,等你离开前,留一个联系方式给我的助理。如果有合适你的角色,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 沐非眼睛一亮,方子健在电影学院颇有威望,很多剧组招演员时会直接通过他联系,再加上他本身也是很出色的一线演员,结识的导演制片人也不少,他如果肯帮锦欢牵线搭桥,那最好不过了。 锦欢也没料到方子健会对自己这样上心,“我知道了,方老师,谢谢您。” 方子健笑了笑说:“继续这样下去,你会很有前途。记住,不要走其他演员的老路,尽快找出你自己的特色。” 看着方子健离开的背影,周露小声地惊呼:“原来方老师也会笑啊……” 锦欢笑着睨了周露一眼,后者吐了吐舌头。 “对了,刚刚你拍戏的时候,有短信来。”沐非说。 锦欢从挂在椅背上的小包里翻出手机,果然显示有一条新短信,而发信人在她手机的屏幕上只显示着一个字母S。 “结束了吗?” 锦欢看了一眼周围,沐非和周露不知又在聊谁的八卦,也没注意到她这里,但她还是找到一处清静的地方,盯着屏幕上这几个字犹豫了一会儿,才缓慢地按着键盘,“刚刚结束。” 她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手机再有什么动静。也许他在忙吧,又或者他并不是真正的关心,只是闲来无事客套地问上一句罢了。 锦欢自嘲地一笑,将手机装进口袋,刚走出一步,口袋里传来震动。 “抱歉,刚才导演来找我谈话。你呢,表现如何?” 她实在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太骄傲,但还是得意地打了一行字发了过去,“方老师夸我了,说我进步很大。” 很快,他回了一条,“小心尾巴。” 锦欢皱眉看了这一条短信许久,还是参悟不出什么,只好厚着脸皮问:“什么意思?” “尾巴得意地翘起来了,小狐狸。” 同一时间,时璟言正在宴会会场的某一个角落里,半靠着墙壁,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摆弄着一个小巧的黑色手机。 嘀嗒一声,他迅速按了几个键,然后微微挑眉。 “好冷哦。” 这丫头,嫌弃他的笑话冷? 刚要回一句什么,陆世钧这时候匆匆跑来,“大爷,你怎么突然消失了,外面几十家媒体等着您露面哪。求你了,千万别给我出岔子了,这里可不比国内,明天报纸上出现一句‘耍大牌’,我可是救都救不了你。” 见时璟言还自顾自地摆弄他那只手机,陆世钧气得恨不得将手机抽走,可又不敢,“你平时不是最讨厌这些东西,今天怎么抱着手机抱了一天,跟宝贝似的?大爷您行行好,就应付一会儿就行了,结束了这手机随便您怎么玩,我绝对不干涉。” 时璟言瞥了陆世钧一眼,又按了几个按键后,才将手机放进口袋,“走吧。” 而这边的锦欢,打开最新短信,看到两个字,“等我。” 很快,《深宫无梦》剧组将制作好的片花和海报发给了辰星,许是看到了锦欢的发展潜力,辰星立刻派人同锦欢接洽,想要将她收编旗下。同时,锦欢也接到了很多工作室的签约邀请,这其中还包括辰星的劲敌盛皇。 辰星和盛皇的公司规模旗鼓相当,这些年来两家公司的竞争相当激烈,只不过因为辰星有时璟言,所以盛皇一直被辰星压制着。最后,锦欢决定从这两家公司中二选一,如果单从条件上讲,盛皇开出的条件更有诱惑力,而沐非也赞成锦欢签约盛皇。 毕竟辰星还有江茹锦等大牌女星坐镇,而盛皇近几年来培养出的女艺人都没有什么大作为,口碑平平,锦欢如果过去,若能遇上比较出色的经纪人,加以良好的经营和运作,出头是早晚的事。 锦欢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一时还拿不定主意。时璟言最近一直在西欧宣传他的新电影,回国还遥遥无期,几经考虑,她还是将两个公司的合约用邮件发给了他,按理说这些都是机密,只是没来由地,她就是想听一听他的意见。 晚上,锦欢和沐非正在收拾她们的新家。之前租的那间公寓隐私和安全系数都太低,如果将来成名,难免会有媒体来挖她从前的经历,沐非说要未雨绸缪,让狗仔们无事可报,于是锦欢用她的第一笔片酬,租下了这幢公寓。 整理客厅的时候,时璟言打来了电话。 锦欢看了一眼沐非,然后走到阳台去接听。 “在做什么?”电话那端传来许久不曾听到过的声音。 “搬了新家,和沐非正在收拾。” “嗯。”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发给我的合约我看过了,条件都还不错,只不过相比之下,盛皇对于你来说更有优势。” “你的意思,是让我选择盛皇?” 他不答,只是问:“你心里应该有所决定了吧,你想签哪一家?” “我只是想听你的意见。你告诉我,我该签哪一家?”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说话。锦欢也没有出声,两个人就像是陷入了一场角力,仿佛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最后,耳边传来他冷静的嗓音,“盛皇更好一些。” “好,那就签盛皇!”不等他说话,她挂上了电话。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听到他说盛皇两个字时,会那么生气,甚至还破天荒地挂掉了他的电话。盛皇同辰星,重心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他不会不知道。如果她签约盛皇,就意味着离开这里,也……离开他。 头隐隐作痛,她轻叹一声,无力地靠在阳台的玻璃门上,对面万家灯火,映在她眼底也好似失去了温度。 她究竟,在试探什么? 试探自己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真是可笑。 几天后,沐非问她最终的决定。 锦欢告诉她:“我想签辰星。” 沐非对这个答案显然大感意外,看了她许久,欲言又止,后来也只是说:“也好,我们两人身上还有辰星的合约,这下也不用再谈违约的事了,省心。” 签约后,锦欢正式成为辰星的艺人,公司为她安排了很多课程,包括形体、礼仪,还有其他一些专业课,有时她也会同颜若冰和沈玮君一起上课,只不过她们已经陆续签了一些新戏,能碰面的机会并不多。 沈玮君还是一副冷冷的性子,颜若冰就热情许多。有时候下了课会约锦欢去吃饭或者喝咖啡,只是两人日程都十分紧凑,一直没有成行。 同时,辰星最近接了几个广告,有意让锦欢、颜若冰这些新人来拍,锦欢入行时间短,资历尚浅,只好再去请教时璟言。 时璟言最终为她选择了一个大品牌的饮料广告,他说这些百年品牌基本上不会出什么食品安全的乱子,最近市面上很多食物都被查出来含有违禁品,消费者如今对这些东西很敏感,如果不小心,反倒会被这些厂家连累到艺人的形象。 只是商家比较属意颜若冰,毕竟锦欢拍的电影还没有上映,而这时候颜若冰已经小有名气,她们俩人的定位差不多,相较而言肯定是颜若冰比较有优势。但后来陆世钧亲自为锦欢同商家接洽,还没有什么合约是这位黄金经纪人谈不下来的,最终锦欢如愿以偿接到了这个单子。 广告要在夏季播出,为了能以良好的形象示人,锦欢这些日子在拼命地练形体。 今天,她如往常一样从健身教练那里出来,一路上看到许多女员工都格外漂亮。这里的女人们可谓是“见多识广”,艺人见多了,什么类型的都有,免疫力都很强。所以通常她们这样打扮时,都只有一个原因——时璟言回来了。 她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人果真都是视觉动物,难道不知道越美丽的东西,毒性越强吗? 忽然,她的手腕一紧,还来不及惊呼出声,就被一股力道拉进了一旁的楼梯间。 这层楼的灯泡已经坏了许久,一片昏暗。那人将她按在墙上,紧跟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吻向她袭来。 锦欢只略微挣扎了一刻,当那人用手掌扣住她的后脑,指尖缠绕着她的发丝,唇舌进驻时,那熟悉的味道侵进味蕾,她推拒在那人胸膛上的手滞了滞,随即攀附上他结实宽厚的肩,生涩地回应。 这样狠的力道,这样熟悉的烟草味,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尝到过。 他的吻越发激烈,她躲一分,他便进攻两分,唇舌纠缠的声音,夹杂着他们彼此粗重的喘气声,回荡在这狭窄的空间里。 不知过了多久,锦欢只觉得自己胸腔里的氧气像是一下子被抽个干净,绵软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柔顺地偎在他胸口,耳边响着他低沉又有力的心跳。 他将她因汗水而黏在脸上的发丝拂开,沁凉的指腹在她脸颊上游弋,最终落在她被润泽得微微红肿的唇瓣,流连不去。 “听说,你签了辰星?”他的嗓音低哑,暧昧地响在她的耳畔。 锦欢沉默不语,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 时璟言胸膛微微起伏,自薄唇逸出一声浅浅的叹息。揽着她的腰变换位置,变成他的背靠在墙壁,而她仍贴附在他的胸膛。 “生气了?”他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长发,动作轻柔,“你拿不定主意,想要听我的建议,便是想要有人能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帮你权衡利弊。如果我带有任何私人感情或者目的,影响了你的主观判断,只怕你将来会怨我。” 她无理取闹,她知道,只是这口气就横亘在喉咙,咽不下去。虽然锦欢还是不言不语,但心里却因为这句话而舒坦了许多,双手也主动缠上他精窄的腰,在他的胸口蹭了蹭。 时璟言眼底划过一丝精光,嘴角微勾,“知道你最终选择了辰星,我很高兴。” 她还是沉默,时璟言皱眉,弯起食指挑起她的下颌,望进她的一双黑眸,“还在气?” “不是气你。” “哦?” 锦欢咬了咬唇,仿佛带着点撒娇的味道,抱怨道:“刚刚健身教练帮我制定了一个食谱。” 他微微挑眉,唇边渐渐蓄起了一丝了然的笑意,“他将什么放入了黑名单?” 她眼底的怨气更重了,“肉。” 她是肉食动物,没有肉就吃不下饭,从小时候开始就这样,她真的无法想象没有肉的日子要怎么过。 时璟言拍了拍她的脸颊,用对待闹别扭的孩子的口吻对她说:“我最爱吃寿司,可是你知道我有几年没尝过它的味道了吗?” 闻言,她的心情又变好了几分,就像上次听到霍青骂时璟言比骂她还狠时一样,从他身上找安慰果然是对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章 小心尾巴(2) 他似乎早就洞悉她的想法,但也只是一笑,“我从法国带了件礼物给你。待会儿我让徐毅来接你,嗯?” 她脸红着点点头。 如果锦欢知道时璟言所谓的礼物是那件东西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去别墅的。 当晚徐毅准时来接她,因为时璟言有个会要开,要晚回来一会儿。 她一走进卧室,就看到了放在床上的粉红色盒子,装饰得精美,看上去也很昂贵的样子。她迫不及待地打开,却没想到里面竟是——一件睡衣。 一件十分性感,穿上去和不穿并没有什么区别的睡衣! 忽然想起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有多厌恶她那件保守又古板的睡衣,总是想办法让她再去买一件,只是他忙,她也忙,而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时间也根本用不上睡衣,久而久之也就淡忘了这件事。 但谁知,也只是她忘记了而已,那男人对自己该得到的福利,永远都不会妥协。 锦欢最终也没有穿他送的这个“礼物”,时璟言当然也没有那么好说话,但她说这样的衣服只有在特殊的时候穿才更有意义,比如他生日时,他只好同意。然而不久之后,这个男人忽然变得幼稚起来,他找到了一个乐此不疲的新乐趣,就是每天发倒计时给她,“距离S生日还有××天。” 而锦欢学会的,是对他这样的骚扰短信视而不见,一边还期盼着时间过得越慢越好,最好永远都没机会用上这件“礼物”。 广告拍完后,锦欢又接到了一个电影的片约。这部戏的导演也是编剧,写书出身,出版过几本反响不太热烈的小说。为了圆自己的电影梦,他将自己所有的稿酬加上拉到的几笔小投资都用在了这部电影上。 也许是因为片酬不高,再加上这部戏的导演包括演员都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辰星的意愿不大,但总监还是把剧本拿给她们。颜若冰看也没看就拒绝了,沈玮君还有其他片约在身,腾不出时间也只能摇头,只有锦欢说要将剧本拿回去看一看。 她用一晚上的时间将剧本看完,第二天便对总监说想要拍这部戏。 锦欢还记得当时总监神情怪异,显然对她这个决定十分惊讶。她也明白,这种电影最后无非两种结果,成则票房平平,勉强捞回成本;败则变成票房毒药,成为她未来明星之路上的一个败笔。 而锦欢反倒没考虑那么多,她如今还没什么名气,接这部电影纯粹是因为喜欢剧本,喜欢剧中的女主人公。而她还有另一个想法,与其像颜若冰她们一样按照公司为所有女星制定的统一套路走,不如赌一赌。 而连锦欢自己也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真的做了对的选择。 电影一上映,第一天就取得了不俗的票房成绩,一个星期后,竟然打败了一向很有口碑的好莱坞科幻片,坐上票房第一的宝座。而这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这部戏连续两周蝉联票房榜首,成为各大媒体和论坛的宠儿。 受到影片的影响,导演的这部同名小说《爱,如果多一秒》再版,封面是锦欢等几位主演的宣传海报,与此同时,锦欢之前拍摄的饮料广告在各大地方台的黄金时段反复播出,“叶锦欢”这个名字一下子成为网站搜索引擎的热门关键字。 有粉丝特意为她建立了粉丝后援会和贴吧,甚至还有一些有门路的粉丝找出了《深宫无梦》一直保密的宣传海报。海报上,锦欢一身碧色长纱,发髻上没有任何饰物,只别着一支小小的白莲。她羽睫轻垂,微偏着头若有所思,肤若凝脂,与一旁的几位男主演放在一起,万绿丛中一点红,越发显得娇美动人。 这张照片被粉丝剪裁下来,有的人将它制成了头像,有的则PS成各种效果的系列图,而锦欢在剧中饰演的角色也引起了多种猜测。再加上剧组趁势在其中加以运作,《深宫无梦》成为了本年度最受关注的电影之一,甚至与时璟言的《一鸣惊人》并驾齐驱。 虽然锦欢也算是小有名气了,但她的生活同之前也没有什么区别,还是不停地上课、学习,偶尔会去时璟言的别墅过夜。唯一改变的,也许是每个人对待她的态度,和她家楼下多出来的狗仔。 这期间,锦欢接到了方子健的电话,他邀请她去他的新戏试镜女二号。时璟言看过剧本,虽然不是女主角的角色,但是这部戏是女人戏,很多一线男演员在电影中都扮演配角,这会大大地提升女艺人的地位,尤其可以帮锦欢站稳脚跟。 在这一方面,她是很佩服并且听从时璟言的建议的,于是答应了方子健去试镜。在《爱,如果多一秒》后,锦欢的身价涨了三倍,但这不影响导演对她的喜爱,甚至当场拍板,决定由锦欢来演女二号。 陆世钧为她找制片方洽谈片约事宜,锦欢也开始为这部戏进行准备。与此同时,《深宫无梦》和《一鸣惊人》一同成了秋叶奖颁奖礼上的参展影片。 按照剧组的安排,锦欢要同《深宫无梦》的几位主演和霍青一起走红毯,而时璟言则是和颜若冰、沈玮君她们一起。 保姆车按照顺序停在距离会场不远的停车场,化妆师正在为锦欢进行最后的补妆,为了怕这一路坐车会将礼服压出褶痕,所以只能到现场才换装。 锦欢正在涂唇膏,忽然听到沐非一声尖叫,她转头看过去,见到沐非手里拿着的礼服时,也变了脸色。 “怎么会这样?早上我从公司取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啊,怎么会这样?”沐非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这些礼服都是公司特意找设计师量身定做的,锦欢只走一次红毯,所以也就做了两件。另一件拿去给设计师做整改,但是这件裙子锦欢穿着很合适,就一直没有去拿另外那件,可是谁能料到会出这样的事,裙子的裙摆被烧掉了一大截。 锦欢只是盯着烧坏的礼服怔了一下,很快恢复冷静,“另一件衣服呢?” “估计在公司,我马上打电话联系一下,还有一个小时就轮到你出场了,我待会儿去问问负责人,能不能移后一些时间。”沐非说。 沐非做事很有效率,她在会场对面的酒店订了一个房间,等公司的人送礼服过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距离原定的出场时间只有半小时了。锦欢也有些紧张,今天对于她来说是个大日子,也是她首度在那么多媒体面前亮相,谁知道竟然会出这样的岔子。 忽然,放在床边的手机响了起来,锦欢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连忙接了起来。 “快要到你了,准备得还好吧?”时璟言是压轴出场,和她隔了半个小时,所以并不知道她这边的情况。 “我……在对面的酒店,礼服坏掉了,我正在等另一件送过来。” 她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这么嘶哑。 时璟言一改之前的慵懒,语气严肃地问:“怎么回事?” 她六神无主,“我也不知道,早上沐非拿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可是刚刚要换上,才发现裙摆被烧掉了,已经穿不了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现在在哪个房间?” “什么?” “房间号码,告诉我。” 她下意识地回答:“1707。” 她刚说完,时璟言就挂上了电话。此时锦欢心里很乱,也没心思去想那男人究竟要做什么。不过就在结束通话的五分钟后,公司的人终于将她那件备用的礼服送了过来。 沐非急忙帮锦欢换上,为了衬礼服火红的颜色,化妆师为锦欢换了同色系的唇膏,反倒和她略微苍白的脸色相得益彰。 一切准备就绪,已经又过去了十分钟。 沐非说:“现在就下楼吧,应该能赶得上。” 锦欢提着笨重的长裙走到门口,沐非打开门,眼前蓦地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锦欢抬起头,不期然与时璟言四目相接。 今天的他同平时比起来,衣着显得正式许多,剪裁合体的燕尾服穿在身上,裤线笔直。有的人穿这样的衣服看起来就像是英国管家,只有他,才能穿出这让令人怦然心动的魅力和英挺。 见到他出现,沐非显得很惊讶,又看了一眼时璟言身后的陆世钧,以眼神询问,而后者只是无奈地耸肩。 时璟言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随即,眉宇间出现深深的褶痕,“这是你备用的那件礼服?” 锦欢不知他突然变得这么严肃的原因,只是点头。 沐非在一旁说:“时先生,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吧,锦欢该出场了,我们现在就要……” “脱掉。”他忽然开口,不容置疑。 所有人都是一愣,面面相觑。 锦欢没有立刻做出反应,时璟言薄唇一抿,攥着她的手臂,将她拉进房间,“把这裙子换掉。” “时先生!”沐非也有些急了,然后又求救似的看向锦欢,“锦欢,已经很晚了,我们不能迟到……” 锦欢没有理会沐非,只是深深地看着他,“有什么不对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这般信任他,在众人眼里他是在无理取闹,但她却知道这个男人不会无缘无故为难她。 时璟言对上她的眼睛,指了指腰间的花纹,“知道这个标志意味着什么吗?” 闻言,众人都看了过去,锦欢自己也低下头。 陆世钧最先反应过来,神色一凛,“这是谁做的衣服?怎么会用这样的图案?” 送衣服来的工作人员连忙摇头撇个干净,“是设计师的意思,我取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沐非仍一头雾水,“求求你们了,别再打什么哑谜了好吗?我们已经迟到了!” 时璟言这时看向陆世钧,“再回去拿已经来不及了,你打电话给Melody,问她颜若冰和沈玮君那里有备用的礼服没有,尽快送来。沐非,打电话给霍导,推迟走红毯的时间。” 这个男人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威严,他三两句话就将事情简明扼要地说清楚,而且不容置疑。陆世钧与他默契一向极好,自然不必多作解释,连沐非这时候也什么都不再问,立刻按照他吩咐的去做。 时璟言回过头,发现锦欢的脸色又白了几分,知道她应该是已经想到衣服上的图案有什么含义。 他看了她一会儿,转头对房间里的其他人说:“给我们一点私人空间,好吗?” 化妆师等人点头,都走向卧室,并且体贴地关上房门。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璟言伸出手扣在她的后脑,将她带进怀里。锦欢如今也顾不上什么,沉默地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上。 “先什么都不要想,把红毯走完再说,剩下的就交给我,嗯?”他轻拍她的背。 锦欢点点头,只觉得这一会儿的工夫,已经身心俱疲。 如果没有他在身边,她又该怎么办? 来给锦欢送衣服的是沈玮君的助理清月姐,没想到在关键时刻帮助她的,竟会是一向高傲难以相处的沈玮君。 去现场的时候,锦欢和时璟言坐同一辆保姆车。 路上,陆世钧想到刚刚的事还心有余悸:“幸亏Stephen发现得早,还记得几年前有位明星穿错衣服,多无辜啊,可粉丝不知道,连人家祖宗八代都骂了一遍。当年这事要是再重演一遍,锦欢真是别想在娱乐圈混了,更何况今天还是锦欢的首秀。” 沐非自责地说:“都是我不好,没看顾好锦欢的礼服,还差点害了她,那么明显的标志我都没发现。” 陆世钧说:“这不是你的错。而且既然已经发生了,对你和锦欢都是一个预警,下次类似这样的事再发生,你们就会多加一分小心了。” 很快,车子停在了红毯的这一端,时间掐得正好,霍青等人也在前一部车里刚刚抵达。 沐非帮她打开车门,锦欢深呼吸,刚要下车,手忽然被温热的手掌握住,她回过头,时璟言对她扬了扬唇,“别紧张。” 她深深凝视他片刻,点点头。 所幸走红毯这一路十分顺畅,在接受外景主持人采访时,锦欢也表现得谦恭有礼,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十分完美。 颁奖礼上,锦欢的座位同《深宫无梦》剧组的人在一起,坐在她右手边的是这一段时间都深居简出的林慧菁。锦欢还记得最近有关于这个女人唯一的新闻,便是她和那位富商分手的消息。 时隔几个月再见到她,仿佛这中间空白了好几年,林慧菁显得十分苍老,不是容貌上的,而是给人的感觉。 锦欢注意到了她手腕上戴着一串深褐色的佛珠,取代了手指上曾经让沐非和周露都羡慕不已的钻戒。 忽然觉得有些唏嘘。林慧菁曾经爱了那个男人八年,等了他八年。 这么多人崇拜爱慕着的影后,却甘心不计名分,委屈做一个人人唾骂的第三者。 可是最后她又得到了什么? 不过一颗看破红尘的心,和一串光秃秃的佛珠。 洗过澡,锦欢来到客厅,时璟言正在阳台上抽烟。 今晚的月亮很美,皎洁的圆盘挂在黑幕上,天穹中只有几点星光。 轻风偶尔拂过,吹起他的衬衣和头发,从他口中吐出的白雾缭绕,仿佛梦境一般的迷蒙,模糊了他过于深刻英俊的五官。 锦欢走到他身边站住,眼睛盯着他手里的香烟。 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时璟言微微挑眉,“想抽?” 她点点头。 “过来。”他招了招手。 锦欢靠过去,时璟言将夹在两指间的香烟放在她嘴边,她学着他平时的样子下意识地吸了一口,瞬间,辛辣呛人的味道直冲感官,她开始剧烈地咳嗽,全然忘了也要像他一样将白烟吐出来,可惜当她想到的时候,已经把烟吞下去了。 他似乎很喜欢看她出丑,眼角邪邪地吊着,薄唇微勾,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锦欢狠狠瞪他,他反倒老神在在地将她碰过的香烟重新放到嘴里,吸一口,吐出烟雾,姿态慵懒优美,十足的魅惑。 反观她刚才,倒像是个小丑。 就像是那晚在泳池里,他是美人鱼,她则是死鱼一条。 所以,锦欢越发地好奇,这个男人当初怎么会选她的? “女孩,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轻易尝试的。” 她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听到他的话,倒是有些不太赞同,“可是你不是很喜欢抽?” 他沉默了,半晌才淡淡地说:“我和你不一样。”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夜色,好像有什么东西让他看得很入迷一样。 以锦欢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鼻子很挺,月光将他的脸笼罩了一层浅浅的光。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他的眼角,一点点地落寞下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章 小心尾巴(3) 那么万众瞩目的男人,怎么也会有这么寂寞的神情? 锦欢皱了皱眉,一定是她眼花了。 “究竟,是谁想害我?”终于,她还是问出了一整晚盘亘在胸臆间的疑问。 那么费尽心机,那么机关算尽,究竟是谁,恨她到这样的地步? 时璟言转过头看她,深邃的黑眸看不出情绪,面无表情地说:“你该问,有谁不想害你?” 闻言,她的心更是沉了一沉。 他又吐出一口烟雾,“这就是娱乐圈的生存守则,你没我红,我要踩你,踩得你一直抬不起头来;你比我红,我不仅要踩你,还要整你。你的事业越如日中天,你越风头正盛,将要面对的阴谋和算计也就越多。这,就是娱乐圈。” 时璟言低低地问:“知道了这些,你还想做明星吗?” 锦欢很郑重地点头,回答他:“想。” “我从来没问过你,为什么那么想做明星?” “还能有什么原因?无非是需要钱。” 他轻笑,“不会是这么肤浅的理由吧?” 锦欢别过头,不看他,“出名,受人追捧,满足虚荣心,就这些。” 时璟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看得她很不自在,仿佛她的所有心事和秘密都在他犀利的眼神下一点点被剥开,公之于众。 那种眼神,就好像他早已经洞悉一切,知晓一切。 颁奖礼没多久,媒体上开始小幅度报道颜若冰和一位集团高层的绯闻,起初锦欢并没有当作一回事,毕竟无论这是颜若冰的私生活,抑或是公司用来宣传的手段,都不关她的事。 只是后来锦欢得到电话通知,之前由方子健从中牵线的那部戏,合约竟然意外夭折了,而他们启用的新女二号,竟然就是颜若冰。 从沐非口中得知,同颜若冰闹绯闻的那位某某集团高层,正是BSB的董事会成员,也就是这部戏最大的投资方。有他发话,谁敢再用其他人?如今这个世道,都是金钱来说话,就算是大牌导演、大牌编剧,没有钱,一样难为无米之炊。 没过几天,方子健也特意打来电话表达歉意。本来这个角色如果没有方子健从中周旋,也不会是辰星的片约,只是都口头协定好要用锦欢,突然变成颜若冰,她有些不甘心罢了。 方子健也觉得制片方这样做有失厚道,虽然这样的事时有发生,就算是签了合约又怎么样,甚至有的戏都开拍了一半,临时换主演,也并不新鲜。只是因为这事是他促成的,又突然吹了,觉得很过意不去,而且他也清楚锦欢为了这部戏做了多少准备。他告诉锦欢其实那位高层还不是最后的决策人,如果锦欢真的很想要演这部戏,可以直接去找能说得上话的人,比如BSB的总裁。 坐在BSB集团的接待室,锦欢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冲动,竟然真的听方子健的话“直捣黄龙”。她向秘书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还不知道那位幕后的总裁会不会见她。 她这样不管不顾地跑过来,要怎么做才能重新取得片约?她甚至连个计划都没有,可是既然来了,最差的结果无非是没能改变对方的心意罢了,又还能差到哪里去呢? 锦欢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才算镇定了许多。这时候,冷湛的秘书也推开接待室的玻璃门,“叶小姐,冷总已经在等您了。” 锦欢道了声谢,从沙发上站起来,略微整理了一下裙子,深呼吸,像是奔赴战场一样的严肃谨慎。 秘书敲了敲红木大门,然后带领锦欢走了进去。 “冷总,叶小姐到了。”秘书恭敬地说。 锦欢没有在办公室看到任何人影,正纳闷着,从办公桌右方的屏风后,一名年轻的男人缓步走出。 不是想象中的秃头大肚,甚至比预料中的还要年轻。锦欢一时间有些怔忡,之前在心里暗暗演练过的话也全然忘记。 什么是英年才俊?冷湛将这四个字诠释得十分彻底,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站在距离锦欢七八米远的地方,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站得笔挺。头发精短干练,五官棱角分明。尽管在演艺圈里见过各种不同类型的帅哥,但冷湛仍属于那种即便站在人群中也会牢牢吸引住所有目光的人。 显然,这个人的教养也很好。锦欢发愣的这一会儿,他也并不催促,只是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 听人说,像他们这样成功的商人,每一秒钟都有大笔的金钱进账,而她是耽误不起的。锦欢连忙调整一下,礼貌地介绍自己,“你好冷总,我是叶锦欢,也是贵公司投资的《一叶知秋》原定的女二号。” “原定?”冷湛轻皱了下眉头,似乎在回忆是否有她这号人物。过了几秒,他才挂起微笑,“我记得你。不知道叶小姐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冷湛的语气十分客气,漆黑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商人特有的疏离。锦欢越发意识到自己此行有些唐突,但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只好硬着头皮问:“我只是想搞清楚,贵公司为什么突然将我换下来。” 冷湛点点头,回答得很官方,“虽然BSB是这部戏的主要投资方,但这部戏的很多决策还是制片方和监制共同商定的,我没有做过多的干涉。不过我相信,临时换主演,应该有一些理由。” “理由?如果冷总所谓的理由,是指和某位董事关系密切的话。” 冷湛有些错愕地看她。 而说完这句话,锦欢自己也愣了一秒。她从来就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这样上门讨说法更是第一次。人家已经明确地告诉她,撤换主演并不是他的主意,不管真假,她这样嘲讽也实在不该。 “……对不起。”锦欢略微尴尬地开口,“因为我之前为这部戏做了很多的准备,临时被换下来总觉得有些接受不了。我这个人很拗,我可以接受任何形式的批评,却唯独不会向这种不明不白的失败低头,所以才这么唐突地想要一个解释。” “没关系,这种情绪我能理解。”冷湛淡淡地笑,显得很雍容大度。 相比之下,锦欢更觉得自己太小家子气,更何况还耽误人家大老板这么长的时间,而且态度恶劣,冷湛没有立刻赶她出去,还真是有风度。 知道不会改变什么结果,锦欢倒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她抬起头,对面是大幅透明的落地窗,因为是早上,阳光并没有那么毒辣,光芒折射在玻璃上,形成华美的静态画面,冷湛站在熠熠光芒之中,实在是赏心悦目。 “如果冷总肯屈尊去演电影的话,一定会俘虏很多少女的心。”她有感而发。 冷湛听了笑着摇头,“我是个只会赚钱的俗人,那种高雅的艺术还是只欣赏,不去染指的好。” 这个男人虽然浑身上下散发着距离感,却不像某些富豪带给人高不可攀、高高在上的感觉,这让锦欢对他的印象好了许多。 “不好意思耽误您这么久,我也该告辞了。”向冷湛点点头,锦欢转身离开。 快走到大门的时候,却听他问:“叶小姐不再争取争取吗?” 闻声,锦欢回过头,对上冷湛饶有兴味的眼。沉吟了一刻,她最终还是摇头,“该是我的,总会是我的。失去这一次的机会,还有下一次。我会成功的,只是早晚而已。” 虽然很想得到这个角色,但她终究不是能厚着脸皮求人家施舍的人。她想,她的骨子里,尊严还是大过一切的。 锦欢离开后,冷湛仍站在原地。在她说出“我会成功”这句话时,只觉得那一刻她的眼神十分熟悉。似乎是几年前的自己,脱离家族,白手起家,创立BSB时,他时常能从镜子中看到这样坚定不移的神采。 本来锦欢对这个角色不再抱以希望,但却没想到,几天后她接到了剧组的电话,说要破例重新为她安排一次试镜。锦欢本来就为这个角色做过很多功课,再加上原定的演员就是她,所以很顺利地取代颜若冰,再次得到出演《一叶知秋》女二号的机会。 几番的临时换角,包括方子健在内都被搞得一头雾水,但这种事在演艺圈里也不算稀奇事,大都见怪不怪了。进组之前有一次她跟时璟言谈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嘴上没说什么,锦欢却觉得他似乎有些不悦。至于为什么,她也不明白,只当时璟言的怪脾气又犯了,便没做他想。 合约一经签成,锦欢带着沐非搬进了剧组。此时的她在业内也算崭露头角,待遇相较之从前好了许多。不仅有了自己的化妆间,连酒店也住上了单人套房。虽然这些都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大事,但对于锦欢来说,这都是她正一步步走向成功的证明。 《一叶知秋》很快投入了拍摄,锦欢在此剧里饰演女主角的妹妹,一个费尽心机想要铲除女主角、夺得家族财产继承权的坏女人。 这种类型的女二号向来吃力不讨好,一般很难赢得观众的喜爱。但锦欢似乎对于这个角色有着自己独特的诠释,头几场戏拍下来,不仅没有因为需要烘托女主角而忽略了角色本身,反而牢牢地抓住了观众的注意力,想要从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身上挖掘出更多的故事。 方子健和导演为此还夸赞了锦欢一番,直称当初换角是很正确的选择。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锦欢渐渐熟悉了拍摄的节奏,方子健对她也颇为照顾,经常会抽时间帮她说戏。锦欢原本也不是张扬高调的人,甚至平易近人到时常让人忘了她也是明星的身份,剧组的很多人都喜欢她,只除了女一号的扮演者蒋薇薇。 据说蒋薇薇的家境很好,父亲是国内知名的企业家,她从小就是要风得风的千金小姐,进入娱乐圈后,星途也一直顺顺当当,难免比其他人要娇纵一些。这些都是圈内公开的秘密,自从感觉到蒋薇薇对她不太友善后,锦欢也是能躲则躲,毕竟以她此时的身份地位,和蒋薇薇有不愉快,吃亏的只会是她。 某天拍摄前,锦欢正在化妆间里准备,剧组的工作人员后脚就跟了进来,通知她,“锦欢姐,这个化妆间能不能腾出来?蒋姐要用。” “凭什么?是我们先来的,难道她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吗?”沐非语气不佳。本来她就对蒋薇薇很有成见,看不惯那女人对锦欢颐指气使的样子。 小杨是刚来剧组的小伙子,二十出头,谁都得罪不起。他搔搔头,一脸为难,“这……” 锦欢明白蒋薇薇只是针对她,不想牵连无辜,拉了拉一旁动怒的沐非的手,“没关系,反正我的戏还早,就先给她用吧。” “可是……”沐非还想说什么,被锦欢抛来的眼神止住了,深呼吸,把气往肚子里咽。 小杨十分感激,连连道谢。 锦欢只是笑笑,拉着不情不愿的沐非搬到了另一间。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第二天,上戏之前,锦欢突然被蒋薇薇拦了下来。 “听说因为化妆间的事,你对我意见不小?”蒋薇薇扬着锥子似的下巴,“怎么?搬到群众演员的化妆间,委屈你了?” 锦欢盯着蒋薇薇描画得完美的眼睛,过了几秒,慢悠悠地说:“没有。只是化妆间而已,哪里都一样。” “真的?可你的助理似乎不是那么想。”蒋薇薇冷哼一声。 “沐非只是性子直,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而且,她只是我助理,怎么想、说什么,这是她的自由,我不会干涉。”锦欢抿抿唇,语气也硬了几分。蒋薇薇针对她无所谓,但针对沐非不行,她不能容忍蒋薇薇欺负她身边的人。 “你最好管住她的嘴,否则指不定哪一天,给你惹出什么是非来。” 离开前,蒋薇薇阴恻恻地瞪了她一眼。锦欢心知肚明,这个女人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虽然她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大小姐。 果然,下一场戏时她就尝到了苦头。 蒋薇薇饰演的女主角终于看清了女二号居心叵测,气急之下,扇了女二号一巴掌。 这种戏一般借位借得好,即便手没有碰到对方的脸,在观众看来,效果也是十分逼真的。一开始对戏还很顺利,可到了正式开拍的时候,锦欢还来不及反应,蒋薇薇的手就抽了过来,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很突兀,锦欢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挨了蒋薇薇一巴掌。 周围不知谁倒抽了口气,可导演没喊“Cut”,锦欢还是要硬生生地把戏给演下去。 小演员吃大腕的亏,这也不是首例。蒋薇薇借题发挥,就是因为知道不会有人说什么,即便有人站出来说话,她只道这是剧情所需,别人又能怎么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章 小心尾巴(4) 下了戏锦欢没说什么,也没抱怨一句,导演心里有数,提前结束了锦欢的戏份,让她先回酒店休息。 一路上沐非的眼睛都是红的,不知是气的还是心疼锦欢。而锦欢这个受害者还得出声安慰,不能火上浇油。转念想想,这好像是她挨到的第二个巴掌了。虽然她的家境并不是大富大贵,但在家里也是被爸爸放在心尖上疼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踏进这个圈子还不到一年,就接连吃了两个巴掌,接下来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她。 忽然想起时璟言说过的那些话,这就是娱乐圈的生存法则,忍受不了只能甘心接受失败,你不屈服始终坚持,也许最后就会赢得尊重和追捧。 锦欢苦笑,她究竟是给自己选择了怎样一条难走的路。 借此机会,锦欢在酒店里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晚上的一通电话将她吵醒。 投资方今天在酒店里订了几桌,慰劳他们这多半个月的辛苦。锦欢今天心情糟糕,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做那些阿谀奉承的事,借口自己不舒服,让沐非代替自己走个过场。 交代完这些事,她可悲地发现自己已经全无睡意。自从工作以后,她似乎很久都没有尝到过睡回笼觉的滋味了,每天都像是上了发条的钟表,时时刻刻绷着一根弦。 锦欢刚走进浴室给浴缸放水,门铃就响了起来。以为是沐非提前回来,她披了件外套去开门。 见到来人,她着着实实吃了一惊,“冷总?” 西装笔挺的冷湛站在走廊,眼底也划过浅浅的错愕,但这种情绪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很快就被微笑代替,“楼下的饭局上没找到你,刘导说你病了,就过来看看。” 锦欢只知道今天是投资方请客,却不知冷湛也会到场,更没料到这个和自己仅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会特意过来看望。也许这就是这个男人成功的秘诀吧,将每件事都处理得圆滑完美,为人处世让人觉得很舒服。 她也客气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小头疼,睡一睡就好了。” “那就好。”冷湛停顿了一秒,目光缓缓落在她的左脸颊上,“脸怎么弄的?” 经他一提起,锦欢才想起来自己的脸还是肿的。她的皮肤薄而且敏感,现在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疼了,可看起来却像是很严重。 “拍戏的时候不注意,碰了一下。”锦欢尽量说得云淡风轻,可她还不习惯说谎,眼神一直飘忽不敢看向冷湛。 她的小动作冷湛尽收眼底,他不疾不徐地开口,好像真的信了她的话,“片场人多嘈杂,受伤也在所难免。只是你这样,还能上镜吗?” “没事的,红肿很快就能消下去。而且导演特意放了我两天假,算起来,我也是因祸得福。”生怕他怀疑,末了,锦欢还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冷湛眼底也漾出笑意,开口似乎要说些什么,这时,一旁传来蒋薇薇独特的嗓音,“冷总?您怎么在这里?” 锦欢和冷湛都看过去,蒋薇薇穿着裸色的长礼服,步伐优美地朝他们走过来,“楼下找了您一圈呢,没想到您跑这儿来了。”说完,蒋薇薇也注意到了锦欢,用十分关心的语气问:“锦欢,你的病好些了吗?” 蒋薇薇眼神中充满了真诚,语气也似乎带着隐隐的担忧。锦欢看了她两秒,才发现自己的确还是道行太浅,演技远远不如蒋薇薇。她不想勉强自己也做出友善亲近的表情来,于是草草点了点头当作回答。 蒋薇薇显然心思也不在她这里,波浪长发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在空中画出一道浅弧,她的手很自然地搭上冷湛的手臂,笑容明媚,“时间还早,冷总要不要到我那里坐坐?” 锦欢有些吃惊,因为蒋薇薇赤裸裸的邀请。 再看看冷湛,成功又年轻的企业家,最重要的是不逊色于明星的英俊。蒋薇薇的大胆示好,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了。 冷湛的脸上还挂着客气的微笑,但锦欢却在其中察觉到了一丝疏离。他不着痕迹地推开了蒋薇薇的手,“不了,公司还有些事要处理。” 蒋薇薇似乎没有料到冷湛会拒绝,愣住了,其实就连锦欢都觉得意外。就在她们发愣的这当儿,冷湛已经转过头看向锦欢,“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一步。” 锦欢回过神,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直到冷湛的背影消失,蒋薇薇的目光才再次落在锦欢身上,带着些许的怪异和研判。 拍摄耗时两个月,今天最后一场戏拍完,锦欢在《一叶知秋》所有的戏份也杀青了。 她提前来到剧组作准备,因为今天这场戏要拍摄她被蒋薇薇推下楼梯,所以工作人员也比平时来得早,逐级楼梯排查有无尖锐物,做好安全保障,确保万无一失。 化妆间里,锦欢抱着剧本窝在沙发里做最后的复习,余光瞥到化妆间的门被推开,抬起头,一抹熟悉的身影进入她的视线,“Melody姐?” Melody笑着走近,锦欢放下剧本也站起来,两个人拥抱了一下。 “今天本来该陆哥过来,可他现在正陪着Stephen在海南拍戏,行程排得满满当当的,实在赶不过来,公司就派我来了。怎么样,今天就杀青了,紧不紧张?” 听到时璟言的名字,锦欢的眼神闪了闪,“紧张倒不紧张,只盼着赶快结束,痛痛快快地放一个假。” “这有什么难?公司还没有给你做其他安排,休息一个月应该没什么问题。对了,剧组送去的样片领导看过了,都夸你演得好呢,一点也不像是非专业出身。” 锦欢的笑容波澜不惊,心里却是高兴的。这对于她来说是莫大的肯定,证明她这些日子的努力和隐忍并没有白费。 “方董也直夸你呢,说你有才气,是棵值得培养的好苗子。”Melody细细地盯着锦欢脸上的表情,话锋一转,问:“你应该知道方董吧?” 锦欢点头。早前她还跟在颜若冰身边时,见过那个男人。只不过她不是很喜欢他,她记得当时他看颜若冰的眼神十分诡异。 Melody继续说:“方董在看人这方面很准,也喜欢培养新人。他可是难得对一个人赞不绝口,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这样才能在公司那么多新人里出头。” “把握机会?”锦欢轻蹙起眉头,隐约听出Melody话中有话,“Melody姐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有些话我也不能说得太清楚,方董对你倒是挺有好感的,这种事全凭你自己心气儿,你要真想在这么多优秀的人里出类拔萃,还得多做些功课。” Melody说得语重心长,锦欢却听得刺耳极了。之前的开心全然不复见,只觉得恶心。她微微垂敛睫毛,遮挡了眼底的厌恶,闷闷地开口,“这种机会我不想把握。Melody,劳烦您跟方董说一声,他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唉,你还是太年轻,少不更事的……”Melody似乎还有话说,但被蒋薇薇推门而入打断了,Melody只好把接下来的话咽回去,含混地说:“算了,就先这样吧,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 锦欢没有说话,Melody深深看了她一眼后离开。她坐回沙发上,打开剧本搭在腿上,但很长时间,都没看进去一个字,只是发呆。蒋薇薇不知听去了多少,透过镜子看着锦欢的眼神带着轻蔑。 忽然,她开了口,“冷湛和你什么关系?该不会也是那种关系吧?听说是他开金口让你换下颜若冰的。” 锦欢头也不抬,“这好像是我的私事吧。而且,我和他不熟。” 蒋薇薇轻哼了一声,锦欢从中听出了讥讽和嘲弄。可她已经无暇理会,为什么在她每次信心满满、觉得自己距离成功不远的时候,都要受到这样的打击? Melody虽然说得隐晦,但话中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锦欢知道,如果她拒绝了就是不知好歹,得罪了公司高层,将来她恐怕很难再在辰星混下去了。 终于明白什么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了。 不知道是锦欢因为之前那件事而影响到发挥,还是蒋薇薇伺机报复,在拍第二个她摔下楼梯的镜头时,由于酒店的楼梯口过宽,蒋薇薇推她时离预设的角度有些偏差,太多的巧合凑到一起,导致锦欢真的摔了下去。 尽管工作人员反应很快,第一时间拉住她,但还是晚了一步。 刹那间,锦欢只感觉到脚踝传来一阵阵钻心刺骨的疼,脸色苍白,汗珠从额头不断滴落下来。 她这么一摔,吓坏了很多人,尤其是沐非。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锦欢都是浑浑噩噩的,意识不怎么清明,但她却清楚地感觉到沐非的担心,她的手自始至终都被沐非紧紧地握着,没有松开过。 经过一系列检查,查出锦欢的小腿骨有轻微的骨裂,脚踝扭伤。疼是会疼一阵子的,但只要好好休养,恢复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最开始的那几天,锦欢每天晚上疼到睡不着。沐非就在旁边的病床上休息,白天要照顾她,又要顾及公司里的大事小情,已经累坏了她,锦欢怕会吵醒沐非,就硬咬着牙生生地忍着,一夜无眠看着月落日升,到了中午才能勉强睡几个小时。四五天下来,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冷湛来看她的时候,她正坐在病床上看杂志。因为腿受伤了不能到处走动,怕她会无聊,沐非买了很多八卦杂志给她消磨时间。恰时,锦欢正好翻到某一页上,指尖顿了一顿。 彩色照片上的人影模糊,只是一个背影。但在如今,一个背影也能那么傲慢高贵,让人移不开目光,恐怕除了时璟言再无他人。而让锦欢出神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这个,而是这照片中另一个人无比清晰的脸——颜若冰。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冷湛在病房门口站了好久,而病床上那个发呆的女人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的意思,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无声地摇头笑了笑。 以他的角度看过去,窗外的树荫遮挡了部分阳光,但仍有细碎钻石般的光斑洒落进来,窗台放着一盆漂亮的君子兰,空气中似乎都充斥着淡淡的清香。她安静而沉默地低着头,及腰的乌黑长发披散在背后,唇色苍白,穿着淡蓝色条纹的病号服,静默得像是一幅画作。 终于,他敲了敲房门,提醒她他的存在。 几秒钟过后,她缓缓地抬起头,黑眸深处还蕴藏着几缕迷惘,直到与他四目相接。她似乎很意外,吃惊到微微张嘴。冷湛觉得,这样的表情倒是十分可爱。 “这些补品都是适合伤筋动骨吃的,有的需要加工一下,你若不会,可以让助理上网搜一下做法。”冷湛将带来的东西放在一旁的矮桌上。 锦欢的视线跟着他移动,不知是不是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将东西放好,他的视线移到她裹着石膏的腿,“这一次又是怎么弄的?” “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她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脑筋有些迟钝,不过还是乖乖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冷湛摇头叹气,“你的不小心还真多。上次不小心撞到脸,这次不小心摔断腿,我都不敢想你下一次的不小心会是什么后果。” 经他一提,锦欢也想到他们这几次为数不多的见面,她都是以残疾人的身份出现的。虽然受罪的是她,可不知为什么听他这么说倒觉得有些搞笑。 而她也真的没忍住,笑出声来了。 冷湛微微挑眉,“你心态倒是真的好。”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要不然怎么办?郁郁寡欢、哭天抢地的,也不会让伤口好得快一些。” 他也笑,“这倒是。” 看着冷湛脸上的笑容,锦欢犹豫了一下,问:“您怎么过来了?是顺路吗?” “不是。”他回望她的眼睛,乌黑明亮得像是珍贵的黑曜石,在听到他的回答时微微一闪,“你是我们公司投资第一部电影的主演,又是在拍摄时受的伤,于情于理,我都该来看一看。” 他的回答似乎让她松口气,自然的笑容重新漾在嘴角,“其实不用这么客气,只是小伤而已。” 冷湛也扬起唇,没有再说话。他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这个女人似乎对男人有些防备,抑或是只针对他。她对他的称呼很客气,不是“冷总”就是“您”,显得很尊重,却也疏远。 “什么时候能出院?” “后天。” “到时候我来接你?” 锦欢愣了一下,马上说:“不用了,您这么忙。那天公司会派司机来的。” 他点点头,“好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章 模糊的轮廓(1) 出院的日子一到,锦欢就立刻促催沐非赶快办手续。这里的消毒水味道让她头疼,哪怕再多住一天都会疯的。看她急急忙忙收拾行李,沐非笑她幼稚得像个小孩子,医院又不会吃人。 交代好锦欢老实坐在床上不要乱动,沐非拿着单子去办出院手续。 刚一转身,险些撞上门口正往里走的人。这个男人她见过一次,在投资方宴请《一叶知秋》剧组的酒桌上。他只出现了几分钟,和几位制片人导演交谈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沐非从别人那儿听过他的名字,叫冷湛,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沐非,你怎么还不去?”锦欢见沐非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出声催促。 沐非向旁移动了一步,锦欢这才注意到冷湛,后者先对沐非点点头,然后跨步进来,“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锦欢还是愣愣的,沐非站在原地看看她又看看他,眼珠转啊转,最后掩唇偷偷地笑了起来,“冷总是来接锦欢的?” “如果不打扰你们的话,我正好顺路,可以载你们一程。” “当然不打扰!”抢在锦欢开口前,沐非连忙说,“正好待会儿我有事要办,锦欢就交给您了。我去办手续,你们收拾好就先走吧,不用等我。” 说完,沐非冲着锦欢暧昧地眨了眨眼睛,却眨得锦欢一头雾水。 冷湛看到两人毫不避讳的小动作,隐隐泛起笑容。 锦欢坐在轮椅上,一条腿还裹着被沐非画满笑脸的石膏。因为住院时间短,行李并不多,只有几件衣服放在包里,包包就搁在她的双腿上。可让她觉得尴尬的是,此刻推着她的,是对她来说还算是陌生人的冷湛。 她自认为不是八面玲珑的人,也没有自来熟的天分。和不太熟悉的人在一起,她经常会觉得坐立不安,此刻和冷湛相处更是如此。她想打破流转在两人之间这种诡异的沉默,可嘴唇动了动,又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这时候,像是有感应一般,身后的冷湛倒先出声,问:“你这样回去没问题吗?家里有没有保姆能照顾你一下?” 锦欢嘘了口气,“日常起居没什么问题,而且沐非下了班就会回来,有她照顾我。” “那就好。”冷湛停顿了一会儿,说:“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他还没说完,就被她客气地打断,“不,不。我已经够麻烦您了。” 冷湛低下头,似乎在观察她的表情。锦欢表情始终淡淡的,没有什么异常,只是那双握着行李拉带的手紧紧地攥着,泄露了些许的紧张情绪。他们就像是在玩追逐的游戏,他每每走近她一步释放善意,她就会敏感得立刻跳开,他似乎都要怀疑自己之前在无数女人身上获得的追捧和优越感,是不是都是假象? 仅仅三次短短的接触,这个男人在锦欢身上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冷湛推着锦欢在医院的大门口停下,绕到她面前,“我的车在停车场,你等我一会儿。” 久久没有听到她的回应,冷湛注意到她的视线似乎停留在他身后的某一处,眼波流动。他回过头,首先注意到大咧咧停在台阶下的高级房车,然后,是从驾驶室里走出来的男人。 冷湛阅人无数,通常只打一个照面,他就大约能猜到这个人接受的是什么样的教育,做什么性质的工作,甚至是出身。只是这个人,让他失了准头。 男人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和墨镜,皮衣里搭配了一件很简约的白色T恤,没有任何图案。他将帽檐压得很低,似乎在刻意遮挡自己的脸,而露在墨镜外面的轮廓像雕塑一样分明,神情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冷湛只觉得这个人很熟悉,却叫不出他的名字。 陌生男人唯一出现的表情是在看到锦欢架着石膏的腿时,嘴角细细地抿了起来。 “受伤了为什么不通知我?”男人一开口,便是质问。 冷湛看到锦欢默默地将头低下去,披散在背后的长发随着动作丝丝缕缕地从两侧的肩头垂落到胸口。她咬着唇,睫毛轻轻扇动了一下,神情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这是在他们相处时,他从没有看到过的神态。可见锦欢和这个男人,彼此之间应该很熟悉。 冷湛迟疑着要不要帮锦欢解围,这时听到男人叹了口气,似乎也不忍苛责,“算了,先回家吧。”说完,他弯下腰,打横抱起她。 而锦欢从始至终表现出了十足的乖顺,双手绕上男人宽厚的肩,长发散落在男人的手臂上。在从冷湛身旁走过时,她似乎才突然想起他,为难地看着他,隐带歉意。 在她开口前,冷湛已经不着痕迹地收敛起眼底的错愕,一只手扶着轮椅,另一只手向她挥了挥,“回家好好休息,剧组的事先不用担心。” 锦欢被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男人很细心地为她系上安全带。隔着一段距离,她面露尴尬地对他点点头,而冷湛站在原地全程微笑,直到房车隐没在川流不息的车阵中,嘴角的弧度才渐渐消失。 从开始到离开,那个男人从没看过他一眼,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真是十足傲慢的家伙。 尽管习惯了时璟言时常不发一语,但此时锦欢还是从空气中嗅出一丝异样。几次转头偷偷看他的侧脸,却都被他脸色紧绷的模样堵得将话吞回去。他又在不高兴了,她暗自得出结论。 车子开得十分平稳,速度并不快。每次他掌握方向盘的时候更像是上战场,如临大敌。异常严肃的表情让锦欢轻松许多,忍不住开口问他:“为什么是你开车,徐毅呢?” “临时决定回来,就没有通知徐毅。”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前方,回答言简意赅。说完,又将唇角微抿,呈现出一副不愿多说的姿态。 锦欢在心里轻叹了一声,终于放弃调节气氛这样困难的任务,将头转向窗外,沉默地欣赏窗外匆匆掠过的景色。 回到别墅,时璟言将她放在卧室的床上就不见人影。在医院里住了这几天她都没有好好地洗一个澡,本想叫时璟言帮她放一下水,可又想到之前他难看的脸色,只好作罢。她一只脚下了床,姿势不太优雅地一跳一跳到浴室,刚打开浴缸上的水龙头,就听到时璟言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锦欢转过头,时璟言已经脱了外套,换上了浅色家居装,笔直挺拔地站在浴室门口,面色冷肃。他端着一杯冒着雾气的热水,一只手里捏着白色的药片。 她这才想起,到了该吃药的时间。 原本以为时璟言又犯脾气,才把她一个人丢在房里,没想到是为她准备药去了,锦欢的语气也不由得软了下来,“我想洗个澡。” 时璟言眉头一皱,将水杯搁在一边,走过来拦腰抱起她,大步跨出浴室。锦欢的手臂贴合着他的胸膛,感受到那里一起一伏得厉害。时璟言将她放在卧室的床上,转身又要走。 这一次,锦欢终于出声问:“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时璟言的背影一顿,过了片刻,才缓慢地转过身来。 面对隐隐含怒的他,锦欢只觉得无力。这一阵子彼此都忙,他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面。她能感觉到两人之间似乎又筑起了重重的壁垒,她猜不透他,更看不懂他。 这两个月她来身心俱疲,工作上又受了极大的委屈。虽然和时璟言的关系谈不上正常的交往,但就算是朋友,至少也该关心一下吧?可她非但没有在他这里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甚至还要面对他莫名其妙的臭脸,即便她再好脾气,也忍不住爆发。 “受伤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沉默了许久,才说出这样一句。 锦欢先是愣了愣,不明白他有什么理由生气。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你工作那么忙,就算我说了,你又不可能赶回来。而且只是小伤,我不想麻烦你。” “麻烦?”他冷冷地重复她的话,须臾,露出一抹讥笑,语气生硬,“所以你宁可麻烦他,也不肯麻烦我是不是?叶锦欢,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人?” “他?你到底在说什么?”谁说只有女人会无理取闹,男人无赖起来也那么讨厌,她也气极,“我才要问你把我当作什么,没错,是我有求于你,连身体我都肯卖给你!我一点也不高尚,也不伟大,我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也不是你随时拿来消遣的宠物!高兴了就哄一哄、逗一逗,不高兴了就对我说一大堆莫名其妙、没头没尾的话。” 怒意跃上了他漂亮的眉眼,深邃的眸子越发漆黑。若是她此刻腿脚方便,恐怕早就躲到房间的另一头,可她还是忍住了。 时璟言走到她面前,近在咫尺的脸,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两指扳起她的下颌,四目相对,一字一顿地说:“宠物?你要是真的这么想,我就该成全你。” 他低下头以吻封缄,在锦欢做出反应前,唇舌进驻。 锦欢只感觉到下巴的皮肤和嘴唇被他厮磨得疼痛,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的眼底蕴藏着浓浓的一团火,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烈的气势甚至让她感到害怕。 当人察觉到自己受到了威胁,就会下意识地做出反抗的举动。她用力地推拒他的胸膛,却屡屡遭败。纵然她力气再大,又怎么能敌得过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就在时璟言抽干她身体里最后一口空气时,她猛地合紧牙关,只是一刹那,浓烈的血腥味就在口腔中弥散开来。 时璟言吃痛地皱眉,终于松开了她。他盯着她的眼底有无数情绪流动,最后凝聚成一抹冷笑,“你的电话两天都不通,原来是和他在一起。怎么,有了新靠山后就要把我这个旧的丢一旁了?” 呆愣了几秒钟之后,锦欢终于明白时璟言口中的这个“他”应该指的是冷湛,她不相信他竟然会以为她这么快就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掩饰住了受伤的情绪,反驳道:“我和他才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 “只有我龌龊吗?你去问问他,几次三番地接近你,他就真的没有任何想法?在这个圈子里,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男人更不可能毫无目的地去帮助一个女人!是你太天真还是装作不知道?” 锦欢红着眼睛瞪着他,她是不是那种为了利益可以委身任何人的女人,难道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对,没错。我都知道,全部都知道。我和你不也是这种关系?既然我能卖给你,同样可以卖给别人!对于我来说,和你睡同和冷湛睡,没有任何分别!” 顿时,周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在那一刻,她清楚地看到了他眼底闪烁着凛冽的寒光。他的手掌紧握成拳,漂亮圆润的指尖微微泛白。忽然,他抬起了手,锦欢倒吸口气,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甚至之前钳制她下巴的力道也瞬间消失不见。 待锦欢回过神,睁开眼睛,房间空荡荡,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紧接着,客厅的大门传来不小的动静。 他走了。 时璟言走后,锦欢蜷缩在床的一角,动也不动。 这是他们相处以来的第一次争吵,除了演戏,她从来没见过时璟言会用这样的语气同人说话。曾经她还想过,时璟言这个人总是不冷不热,真正发火的时候也许抛给对方一个白眼就算严重的了。可直到今天,她才领略一个男人暴怒起来是什么样子。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锦欢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只是盯着窗外雾气霭霭的暮色发呆。是一阵清脆的门铃声让她清醒,难道是他回来了? 锦欢动了动,这才发现就连未受伤的那条腿都有些麻木,可见她维持着同一姿势已经有很长时间。好不容易挪到大门口,几次深呼吸后,打开大门,见到的却是风尘仆仆的陆世钧。 “锦欢?你怎么在这里?” 顾念着锦欢行动不便,陆世钧自行去厨房倒了两杯茶。走进客厅时,就看到锦欢脸色苍白地坐在沙发上发呆,与她一头柔顺墨色的长发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反差。 将水放到锦欢面前,她眼睛终于动了动,轻轻说了声:“谢谢。” 陆世钧望着她的眼神带着些许的疑惑,沉默了须臾后,他才恍然大悟似的开了口,“原来是因为你。” 锦欢抬起头,不解,“什么?” “这几天Stephen行为怪异,整天抱着个手机。台词也背不熟,对他来说一场很简单的戏,都能NG好几次。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又不说,他向来是这个脾气,不想说的事嘴巴就跟蚌壳一样紧,我也就没再多问。谁知道昨天他突然发了个短信给我,说有急事要回来一趟……” 陆世钧见到锦欢拿起一旁沙发的抱枕放在胸口,整个人似乎都沉寂了下去,他继续说:“海南那边最近刮起了台风,飞机都停飞了。后来我才知道公司少了一辆车。Stephen以前出过车祸,虽然不严重,但之后很少碰方向盘,公司出于对他的安全考量也是一再明令禁止的。所以一知道他是开车连夜赶回来,我心脏吓得都快要停了……” “他没事。”她喃喃地打断陆世钧的话,“至少刚才是好好的。” 陆世钧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锦欢咬了咬唇,半天没有开口,抱着抱枕的手又紧几分,眼神也暗下来,“刚刚我们吵了一架,他就走了。” “吵架?”陆世钧有些不敢置信,他跟在时璟言身边好多年,至今没有看到过那男人失态的样子,更别提吵架。 锦欢点点头,心里越发不好受。脑海里出现他尽是红血丝的眼睛,这时候才明白那并不是因为生气,而是连夜开了十来个小时的车所致。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的?”陆世钧犹豫地问。 锦欢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和时璟言的关系算不算是陆世钧所谓的“在一起”。她和时璟言仅仅是银货两讫的关系,他帮助她在娱乐圈站稳脚跟,她将自己交给他。再明白不过、简单不过的交易,却因为今天的争吵而变了味道。 即便她再迟钝,也能察觉到时璟言对她浓浓的占有欲。而陆世钧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说时璟言对她是真感情。时璟言担心她,她信了。只是说到喜欢,她不能赞同。时璟言经常说,娱乐圈里光怪陆离的事多了,就是没有真爱这东西。就连他自己都这么想,她又怎么能相信时璟言会喜欢上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章 模糊的轮廓(2) 锦欢表面没有什么异样,实则内心焦虑。到了夜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安睡,直到陆世钧在门外告诉她已经联系上时璟言后,她一颗心才落了地。 这短短的一天发生了很多事,锦欢的体力也消耗殆尽。最终她在极度的疲惫中睡了过去,只是不太安稳。隐约听到房门传来动静,然后便是一阵熟悉的烟草味道,比平时略浓烈了些,可她却因此舒展开了眉头。 有人动作轻柔地将她脸上被汗水打湿的发丝拂开,沁凉的指尖在她的脸颊上流连。锦欢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睁开带着几分困倦和迷蒙的眼睛看向眼前伫立的黑影。 他的手指在空中僵了一下,迅速要收回。但锦欢的动作更快,拉住他温暖干燥的手掌,他英俊的面庞一半笼罩在阴影里,一半被月光描绘出淡淡模糊的轮廓。她艰难地坐起身,而他就势要抽回手,可她就是死死地握住不肯松开,最后他无可奈何,只好由着她去。 不知道时璟言是不是还在生气,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锦欢有些无所适从。她将脸贴在他的掌心,轻轻地摩挲着,“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来气你。” 寂静中,锦欢明显带着示好意味的声音飘荡在房间里,就算是再生气,听到这样的声音也气不起来。时璟言低头看着她的眼神明显缓和了许多。 “你不在,我睡不好。”她说。 似乎再也没有比这更动听的情话,时璟言轻叹一声,承认败给她,于是脱下外套上床躺在她身旁。 锦欢立刻凑过来,手环在他精窄的腰间,脸在他的胸膛蹭来蹭去,耳边传来他熟悉的心跳声,只觉得格外安心。 “我和冷湛只见过三次,算不上朋友,只是点头之交。我和他没什么,你不要瞎想。”趴在他胸口,她出声解释。 他的手拨开她落在脸颊上的长发,缠绕在指尖把玩,听完她的话,唇角无声地画出弯弯的弧,“我知道。” “你跟我说过的话,我都明白,也一直记在心里。经过陈炳然的事,我也知道了该怎么保护自己,你真的不用太为我担心。” 他的语气仍是淡淡的,“嗯。” 锦欢忽然直起身,盯着他的脸。 他眼底藏着深深的疲倦,与她对视时,也全然没了平时的意气风发,锦欢感觉自己心口的位置猛地紧缩了一下。 “答应我一件事。”她的口吻认真,“我一直不敢跟你说实话,你的车技真的很烂,坐在你旁边每次都要杀掉我很多脑细胞。今天听陆哥说你之前出过一次事故,更是吓得我坐立不安。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自己开车了,好不好?” 他看着她,似乎眉眼都在笑。他俯身靠过来,压在锦欢身上,薄唇印在她的嘴角,细细密密地吻着她。她被他撩拨得动了情,主动伸手环上他的背。四周是他温热的气息,锦欢听到他隐约轻声应了一声好。 空气开始稀薄,越发意乱情迷。时璟言一手撑在她的身侧,另一只手腾出来解开她睡衣的扣子。忽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锦欢心跳紊乱,一边喘息着,一边顺着他怪异的视线看下去,映入眼帘的是她那条腿上厚重又可笑至极的石膏。恐怕他多性急,也没办法对目前半残的她下手吧。 她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破坏了当下和谐又暧昧的气氛,果然得到时璟言狠狠的怒视。见她笑得花枝乱颤,时璟言无奈摇头,最终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平稳呼吸,压抑身体某一处已经燃烧起来的热源。 由于耽误了这几天,时璟言的行程更加紧凑。第二天他送锦欢回她自己的公寓后,就和陆世钧开车赶回片场。 接下来的日子,锦欢腿脚不便,就一直安安分分地留在家里休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半个月后,她腿上的石膏终于能拆下去,尽管还不能过多地行走,但至少可以痛痛快快洗一个热水澡了。 沐非一早就去了公司。洗过澡后,锦欢闲来无事,想起自己搁下许久的厨艺,就当是慰劳自己,她穿了件外套,拿着钱包就出了门。只是没想到,刚打开小区的大门,还来不及看清眼前的状况,锦欢就被眼前不停闪烁的镁光灯闪花了眼睛,有人不断将录音笔和话筒递到她面前—— “叶小姐,关于你在片场耍大牌一事,你有什么解释?” “叶小姐,你这次骨折受伤,和蒋薇薇有没有关系?” “叶小姐,听说你是靠关系才得到《一叶知秋》女配角的角色,真的是这样吗?” “叶小姐……” 他们步步紧逼,锦欢节节后退,最后可算是逃回了公寓。关上大门,她靠在房门上轻喘。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外面的世界就全然变成另一番景象。在那一刻,锦欢恍惚觉得自己是众多饿狼口中的一块肉,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撕得粉碎。 这时候攥在手里的手机也响了起来,锦欢回过神,看到屏幕上显示着沐非的名字。 刚接起,沐非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锦欢,今天外面不太平,你先不要出门。” “沐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外面好多媒体,都在问我和蒋薇薇的事。” “唉,别提了。我也是刚刚才接到上面的通知。你受伤的这件事不知道是谁添油加醋地爆料给了媒体,蒋薇薇那边的公关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抢在我们之前发表了一份声明,说是你在片场耍大牌,还不服从导演和编剧安排。现在媒体和很多影人都怕得罪蒋薇薇和盛皇,纷纷站出来替他们说话,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锦欢脑子里一片空白,又听沐非说:“你先不要担心,这事是白的,任凭他们一百张嘴也说不成黑的。我现在就是要去开会,会尽快将这件事处理好的。” 挂上电话,锦欢无力地坐在地板上。沐非说就算他们有一百张嘴,也没办法把白的说成黑的。可是锦欢却知道“三人成虎”这个成语,再加上身为盛皇一线艺人的蒋薇薇,还有无孔不入的媒体,恐怕这件事短期内不会善了。 她不知道这时候要不要打电话给时璟言,一想到之前因为她的事就已经将他的工作拖延了许多,就犹豫不决。锦欢双手发颤地从通讯录里翻出时璟言的电话,拇指在通话和挂断之间来回徘徊。 在她做出决定之前,Melody忽然打来了电话。陆世钧不在的日子,都是Melody带她们这些艺人,Melody资历深,经历的事也多,这时候接到她的电话,锦欢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Melody姐。” “锦欢,你在家里还是在哪儿?”Melody开口就问。 “我在家。” “那就好。外面有很多媒体,你暂时不要出去,窗帘拉好了,除了认识的人,谁敲门也不要开。沐非这边已经把事情原原本本地交代了一遍,我们会尽快做出危机公关,把不利的影响降低到最小。” “好。”锦欢不知道除了说好,还能说什么。 “对了,”Melody顿了顿,“这次的事情闹得很大,纸媒和网络媒体都曝光了,如果我们不能立刻做出补救,恐怕损失会超乎想象。” “Melody姐,你要我怎么做,我都会配合。” “不是我要你怎么做,充其量我也不过是个传话的。真正做决策的还是上面的人。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方董的事吗?这次这么大的事,也只有方董能帮你了。你认为如何?” 锦欢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可悲又可笑。她干脆没有回答Melody,按下关机键,蜷起双腿,将脸埋在膝间。 也许连锦欢都没有想到,事态会迅速扩大到可怕的地步。在网络上,曾经和蒋薇薇有过合作的明星、盛皇旗下的明星,抑或是想借此机会攀上蒋薇薇这条大船的三流小艺人,都一边倒地倒向蒋薇薇那边,统统站出来指责锦欢。人大多有从众心理,不管这件事的真相如何,说的人多了,自然就会有人相信。 而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辰星这边竟然没有做太多的公关和声明为锦欢解释。在外人眼里,这无疑是锦欢做贼心虚的表现。 短短几天时间,这件事在网络上发表后,点击量就突破了几百万,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支持蒋薇薇,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其中一部分保持中立看好戏的姿态,余下的很小一部分人才是锦欢的忠实粉丝。 眼看事情愈演愈烈,沐非被气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简直是颠倒黑白!明明受气的是我们,委屈的人也是我们。我们还没有声张,他们倒恶人先告状。这帮影迷也都是笨得可以,被小人利用还帮他们喝彩!” 相比起沐非的怒气,锦欢倒镇定许多。 “锦欢,你说公司为什么不立刻拿出有效的应对措施来?我去找Melody姐,她也支支吾吾地说什么高层在商讨。这么多天了,为什么还没商讨出个对策?” 方董的事锦欢没有向任何人提起,沐非也不知道。公司没有做出任何补救已经表明了态度,锦欢明白自己这次是彻底得罪了高层,恐怕经过这件事之后,她就会被雪藏起来。 “沐非,我想回家。”忽然,锦欢出声。 沐非的脚步闻言顿了顿,回过头担心地望着她,“锦欢你没事吧?不要吓我啊!这里就是你的家啊!” “不,不是。”她摇头,“我想回老家。” 那里没有网络,没有绯闻,也没有那么多的媒体和不相干的人对她口诛笔伐。就当她是逃避吧,如今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将自己藏起来,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沐非虽然不放心,但也明白锦欢每天战战兢兢地待在公寓里根本没什么用,反而更加折磨她,只好答应。 轻轻将行李放在脚边,锦欢看着眼前有些破败的木门,上面挂着一把硕大的铜锁。 走进院子里,她还能闻到清爽的梨花香。院子中央摆着一张石桌,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不知不觉离开这里竟然也已经有一年的时间,而这三百多个日子对于锦欢来说,像是过了大半辈子。 因为心累。 可能是真的放松下来,这几日积攒的心火终于在体内爆发。晚上,锦欢躺在床上开始发热,她的身体滚烫,不停地打着冷战。隔壁的好心邻居给她抱来的两床棉被她全部盖在身上,可还是觉得冷。 像他们这种小镇上的医院基本上都很远,锦欢没有交通工具,自己又病得四肢乏力,于是便放弃了去医院看病的想法。她大口大口地喝水,多难受,也只能一个人硬撑着。 锦欢从下午开始高烧不退,昏昏沉沉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夜里。人生病的时候总是格外脆弱,也许是触景生情,在浑浑噩噩中,锦欢梦到了和父亲生活在小院时候的情形。那时候才是真的快乐,真的简单。 她似乎还沉浸在梦境中,整个人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只是不停地落泪。 从她有了记忆以来,就一直是和父亲相依为命。可如今,那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那样爱她,再也不会有人时常在她耳边说:“欢欢,不要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时候,似乎有人握住了她的手。那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温度,使她从失去父亲的噩梦中抽身。 等锦欢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微微露白。她只记得自己夜里好像出了很多汗,可是现在盖在身上的被子干燥温暖。转头看见摆在柜子上的水杯和药片,锦欢病得混沌的脑子开始转动,可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难道是隔壁的邻居知道她病了,才送来这些药吗? 正思考着,门外忽然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锦欢皱了皱眉头,下了床。她还很虚弱,只能扶着墙壁一点点向外移动。走到厨房门口,终于看到照顾她一夜的好心人。 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眶有温温湿湿的液体涌上来。 时璟言只穿着一件衬衣,袖口一直挽到手臂处,衣摆上染着一大块油渍,这对于向来爱干净的他简直是折磨。可他似乎已经无暇顾及,眼睛盯着狼藉不堪的灶台烦躁地拨了拨短发,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眉目间蕴着深深的褶痕,眼前的粮食就像是和他有着深仇大恨的宿敌。 忽然,有一股热源靠近他。还没有来得及转身,腰间就缠上了一双小手。锦欢从身后环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后。 “你又来救我了。”她如是说。 在她危难的时候,时璟言总是会出现。真是像奇迹一样。 事实证明,上帝果然是公平的。他给了时璟言一副人人羡慕的好皮相,却忘记赋予他一双会做饭的手。 尽管有锦欢的口头指挥,时璟言熬出的粥仍然难喝到一定程度。大米熬得半生不熟,味道也有点怪……可锦欢却美滋滋地吃了一大碗。 收拾碗筷的时候,时璟言总能察觉到锦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她,她就会立刻转过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脸无辜。怕她会尴尬,他也只好配合着当作没看到。而当他背对着她时,锦欢的目光就又会围着他打转。 对于蒋薇薇的事,他们两人都极有默契地闭口不提,仿佛是不想打破此时的温馨。 晚上,客厅的茶几上亮着一盏灯。时璟言坐在沙发上翻看剧本,锦欢枕在他的腿上,看着他发呆。 他专注起来的样子十分可爱,漂亮有型的浓眉,轻易就让人沉沦的黑眸,比女人还要漂亮、色泽莹亮的薄唇,她一遍一遍、仔仔细细地看着,在心里描绘他的模样。直到闭上眼睛后,仍能清晰地记起这张俊美的脸。 怪不得无数女影迷都为他心碎,他若是想要得到哪个女人的爱,简直就是勾勾手指一样轻而易举的事。 而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习惯了有他陪伴,甚至心情糟糕难过时,唯有他的体温和心跳才能使她踏实下来。 锦欢失笑,时间才真是最让人没脾气的可怕敌人。 再睁开眼睛,不期然与他四目相接。时璟言微微一笑,捧着她的脸,手指插入她的发中。随着他的靠近,她清晰地闻到了他身上怡人的皂香,他的味道比那些价值昂贵的香水还要魅惑人心。 他的唇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舌柔韧地侵入。她全身无力,只能紧紧揽住他,他似是折磨又分外细致地尝遍她口中每一个角落,灼热的气息弥漫在她的肌肤上,他的短发在眼前轻轻摆荡,她的心尖似乎都在随之颤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章 模糊的轮廓(3) 锦欢的手轻抖着,一颗颗解开时璟言衬衣的纽扣,露出精壮的胸膛和坚实的肩膀。他的呼吸越发沉重,眸子如墨般深邃,她的气息香甜,几乎迷醉他的心神。 他喜欢看锦欢双颊潮红为他脱衣的模样。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他才离开她,额头抵着额头,如此近的距离,她甚至能看清他黑眸中闪烁着的笑意。比天上的星辰更加明亮,璀璨如银河。 他低头撕咬她的锁骨,爱抚她身体每一处的手指仿佛带着无边的魔力,锦欢近乎贪婪地呼吸,感觉身体正被他释放的火苗一点点地点燃,血液都在沸腾。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迷离中,耳旁响起他沙哑性感的嗓音。 锦欢的长发因汗水黏在脸上,不断摇头。 他低低地笑了,修长的身体在下一秒覆了上来,不知何时她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扔到一边,“你说过在我生日的时候就会为我穿那件睡衣。今天,是我的生日。” 锦欢猛然清醒,她竟然忘记今天是他的生日。 带着歉意注视他的眼睛,谁知时璟言今晚破天荒地大度。再度吻上她之前,听到他说:“没关系,我可以等到下一个生日。” 这一夜,他们做得很激烈。时璟言体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动作始终轻柔,也更加缠绵。 住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他们就像是一对隐居山林的小夫妻。 早上心血来潮,锦欢拉着时璟言手牵手去逛市集,俊男美女的组合自然吸引了不少钦羡的目光。这对时璟言来说显然很受用,连锦欢也对这种感觉上了瘾。 吃完午饭,时璟言会小睡两个小时,他就像是幼儿园里的乖宝宝,没有工作时生物钟会精准到连她这个女人都自叹不如。锦欢不禁好奇,时璟言的好皮肤会不会都是美容觉睡出来的?通常小睡过后,就是他的工作时间。锦欢如今是个闲人,不想打扰他,就跑到邻居家串门去了。 等时璟言将剧本看完,也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找不到锦欢的身影,房子顿时显得空旷许多,他已经开始觉得不习惯。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剧本合上放到一边,来到邻居家院落门前,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小姑娘,十六七岁的模样,齐刘海扎着利索的马尾。见到时璟言,女孩在原地愣住了,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时璟言从这个女孩身上看到了某人熟悉的影子,于是张开唇对她微笑。瞬间,女孩的脸色红起来,捂着双颊咚咚地跑开了。 时璟言跨进这座小院,几乎第一时间就在找到了坐在一张小板凳上的女人。锦欢脚边放着两个木篮子,装满了红彤彤的粗绳。还没意识到他的到来,她只是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将手里的两根绳子缠到一起。 她的脸在阳光下像是上好的琉璃瓷器,白皙到近乎透明,吹弹可破。他最爱不释手的那一头乌黑长发此刻用一支简单的木簪松松垮垮地绾在脑后,偶尔清风拂过,会吹动她耳旁细碎的发丝,那时候她总会不耐烦地将它们拨到耳后。 时璟言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另一个场景,五月的骄阳艳丽,天空蔚蓝如洗,像是一张无与伦比的精美画布,院落外的梨树掉落了少许花瓣,而吸引他的是树下那一道纤细的身影。女孩动也不动站在那里,低垂着头,长发及肩,沉静而又孤单,如果不是风吹起了她宽大的白色裙摆,如果不是院子里传来难堪的争吵声,他几乎以为世界在这一刹那定格成永恒。 她当然不知道他那时就坐在前方的车里,如同她不知道自己散发出来难言的悲伤气息,像是罂粟的诱惑,叫他移不开目光。直到车子缓缓驶离,他本以为要带着遗憾离开,最后一刻,她才突然抬起头,他终于看到了她的眼睛,莫名的惊喜从他的血管中涌动。是一双似泉水冰凉清澈的眼,又像暗夜中盛开的百合花,盈盈闪动的光,堪堪落在他的心头。 “咦?小欢,是不是来找你的?”邻居大婶的声音响起,时璟言从游离的思绪中回过神。 锦欢这时微扬起头看他,双颊被晒得透着淡淡的粉色,她向他展颜一笑。 “你忙完了?” 时璟言笑着向她点头。 大婶好奇的眼神在两人的脸上徘徊,随后拉住锦欢的袖子,用自以为很小实则旁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问:“小欢,这是你男朋友?” 锦欢微微一怔,随即摇头刚要否认。时璟言这时礼貌地伸出手,表现得彬彬有礼,气度不凡,“您好,我是时璟言,您叫我小时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被时璟言的气场所震慑,大婶连忙用围裙擦了擦并不脏的双手,才与时璟言交握,连连道:“你好,你好。” 锦欢在一旁暗暗摇头,这个男人总是能轻而易举地俘虏所有女人的心,老少皆宜。 回去的途中见她一路拿着红绳在玩,时璟言出声问:“这是什么?” 锦欢将手中的东西拿给他看,“这是情人扣。离镇子不远的那个风景区有很多家都在卖这个,是给来观光的情侣的。大婶平时拿到家里来加工,刚刚没事做,就让大婶教我怎么编。” “学会了吗?” “当然。这就是我自己编的。”女孩子对织织编编的事向来就有天分,而且锦欢又是能静得下来的人,这种考验耐心的东西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她语气难掩骄傲,而时璟言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好像并不怎么感兴趣。 这是锦欢第一次手工编织的小玩意儿,原本是想要好好保存起来的,只是后来不知道将它丢在哪儿了,始终没有找到。 锦欢走进院子,身后那个男人一直没有跟上来。她回头,见时璟言站在院外望着某一处发呆。过了须臾,他将视线移到她的脸上,“这里的梨花树呢?” 原来他在找这个。锦欢说:“移走了。” 他们这里有一个习俗,会将家人的骨灰埋在一棵树下,算是落叶归根。那年她父亲过世之前就一直坐在这棵梨花树下,因为这棵树是妈妈留给他唯一的纪念。 想起父亲,锦欢的表情一点点黯然下去。而她也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时璟言是如何知道这里曾经有过一棵梨花树的? 大婶好心地炖了一锅肉送给他们。再没有人严格监控她的卡路里,锦欢难得痛痛快快地大吃一顿。时璟言吃得很少,全程眼神怪异地盯着她,显然被她的吃相吓到,但她不在乎,今天应该是这一年来她吃得最满足的一顿。 大快朵颐之后,锦欢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小壶酒来。时璟言洗完澡来到客厅,就见她坐在地上,茶几上摆着两个酒盅。 他走过去将她从冰凉的地上抱起放在沙发上,还没坐稳,她就将其中一杯递到他的唇边,笑意盈盈地望着他,“这是大婶自己家酿的米酒,纯粮食做的,很香呢。” 时璟言凝眸打量她半晌,得出结论,“你醉了?这一会儿工夫,到底喝了多少?” 看他不领情,锦欢也不强人所难,自己一仰而尽,享受醇浓厚重的酒香在口腔中弥散,侵入味蕾,回味无穷地眯起了眼睛。见她第二杯又要下肚,时璟言第一时间握住她拿着酒杯的手,顺势喂给自己。 这酒的确好喝,也不烈,不知不觉两人将一壶都喝光了。 锦欢虽然酒量尚浅,但因为父亲爱喝这种酒,从小也品尝过不少,喝米酒很难会喝醉。她转过头,却见身边的男人闭着眼睛,一只手臂弓起搭在额头上,面颊升起异样的潮红。 他才是真的醉了。 锦欢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落在他的眉眼,无声地轻抚。而与此同时,闭目养神的时璟言倏地睁开眼睛,握住她作祟的手。两两相望,他的指腹在她柔若无骨的掌心缓缓摩挲,带着挑逗的意味。 锦欢看到他的眼底有细碎的火光在闪烁,仅仅过了半秒,他将她压倒在沙发上,湿润的舌夹杂着强烈的男性气息,在她唇上、颈子、胸口肆意地攻城略地。 时璟言双手拨开她的湿发,掌心捧着她未施粉黛的小脸,送上滚烫的吻。 第二天一早,陆世钧出现在她家,锦欢丝毫不觉得惊讶。有些事不会因为逃避而消失,更何况时璟言行程紧凑,陪她这几天已经实属不易。 时璟言和陆世钧到卧室开他们的秘密小会议,锦欢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来准备午饭。 陆世钧对锦欢的手艺仍是赞不绝口,消化了一会儿就自己找个地方发邮件去了。时璟言和锦欢两个人挤在空间狭小的厨房,一个刷碗,一个欣赏。 “方董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时璟言徐徐开口。 锦欢手里的碗一滑,险些掉到水池里。她转过头看了男人一会儿,猜想这件事应该是陆世钧告诉他的,“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而且最开始的时候我已经和Melody姐说得很清楚,我以为这件事就结束了,谁知道还会有后续。” “你平时看起来是个很精明的女孩子,但处理这件事却不够圆滑。” 闻言锦欢颇为不屑地撇撇嘴,恐怕最没资格说她不圆滑的人就是时璟言了。毕竟他才是那个对任何人都抱以冷脸的傲慢家伙,圆滑世故对他来说简直如同虚设。 “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帮你处理好。”他最后交代。 锦欢的动作微顿,将碗放下,对他摇摇头,“就算你再红,也都是为辰星打工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反正我已经这样了,我不想你因为我惹麻烦。” 他深深地望着她,忽而春风般地一笑,“这么说你是担心我?不过这种担心完全没必要,方世达要成为我的对手还不够资格。蒋薇薇的事我会一并帮你摆平。” 不知为何,听他说完,锦欢完全没有觉得很开心。想起那个凄凉又繁华的圈子,竟然有些望而生畏。但要放弃,又觉得不甘心。因为那里有她一年来的努力和所走的每一个脚印。 时璟言和陆世钧似乎已经商量好了应对之策,转天她就和时璟言坐着陆世钧的车离开了老家。锦欢没有住进时璟言的别墅,因为眼下这个敏感时期更是要避免出现一切绯闻。 回到公司的第二天,时璟言破例接受了一家电视台的名人专访节目。除非不得已的宣传,他极少在电视上公开露面。神秘这两个字似乎已经成为他的个人标签,所以在得知他接受采访这个消息后,网络上立刻炸开了锅。 媒体在两天前就收到采访流程,并依照要求提交了专访提纲,陆世钧那里通过后,才提上日程。专访过程中,时璟言保持着独特的风格,回答言简意赅,偶尔抿唇浅笑,充满个人魅力。 节目最后,记者问到了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蒋叶大战。当然,这也是陆世钧事先安排好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章 模糊的轮廓(4) 时璟言听后微微蹙眉,镜头下的他更是迷人,“我从未和蒋小姐合作过,对于她的人品不予置评。而叶小姐算是我的师妹,我如果帮她说好话,你们一定会认为我是在说谎,偏袒自己人。” 记者连忙说:“我想影迷们应该都想知道时先生怎么想的。时先生可以简短地表达一下个人的观点嘛!” 他沉吟了一下,轻声说:“好吧。” 得到时璟言的首肯,记者这才问:“您是如何评价蒋小姐的?” 时璟言说:“天生的演员。” “呀,评价很高嘛!那叶小姐呢?” 时璟言刻意停顿一秒,随后展现了一个杀伤力十足的笑容,“天生的艺术家。” 不得不说时璟言是极其高明的,一个“演员”,一个“艺术家”,就已经体现出蒋薇薇和叶锦欢之间的差别,因为演员只是一种谋生的职业,它并不具有艺术家的灵魂和艺德。而且,如果观众聪明的话,再细细体味时璟言的话,不难听出这其中隐喻的讽刺之意。 时璟言的两句话似乎有点石成金的魔力。 在陆世钧的运作疏通下,很快有人站了出来,直指蒋薇薇人品有问题。紧跟着,许多曾经和蒋薇薇合作甚至吃过她闷亏的明星也陆续现身,甚至列举了种种证据,比如蒋薇薇怕女二号会抢她的风头,随意更改剧本;在剧组大搞特权,提出各种刁蛮无理的要求,喜欢仗势欺人等等。 人们这才渐渐明白时璟言“天生的演员”这句话,原来自始至终蒋薇薇都是在扮演受害者的角色,将观众玩弄于股掌之中。 一夜之间,网络上上演了一出逆袭大戏。真相披露之后,蒋薇薇再也没办法利用媒体兴风作浪,那些曾经支持蒋薇薇的人直呼上当受骗,反而变成锦欢的粉丝,还有更多的人称喜欢锦欢,是因为喜欢她在面对不公平时沉着冷静的大气和风度。 锦欢的论坛和贴吧的火爆程度比之前更甚,时璟言的大多粉丝也爱屋及乌,纷纷跑来支持他们偶像的小师妹。锦欢还因此得到了一个爱称——欢师妹。 辰星顺势增加了锦欢的曝光率,她的人气扶摇直上。粉丝数量不仅一夜爆棚,叶锦欢这三个字重新登录各大引擎搜索的第一名。她还因此跻身国内一线女星的阵容,身价倍增。 在那之后,公司为锦欢接下了很多工作,她马不停蹄地在各个剧组中辗转。有几次锦欢回公司开会,都没见到过那位方姓董事的身影。她不禁怀疑,难道时璟言真的有那么大的能耐,连公司的董事都动得了? 颜若冰和沈玮君说起来也算是和锦欢同一批的艺人,只是他们两人后来接拍的几部戏反响都不是太热烈,从公司为三人安排的工作就能看出,眼下锦欢才是辰星重点培养的明星。 在公司安排的课堂上,三人打过照面。颜若冰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亲切,可在娱乐圈经历了这些大大小小的事后,锦欢如今更加喜欢沈玮君表里如一的性格。几次闲聊下来,两人一拍即合,倒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锦欢和时璟言的工作量都很大,尤其到了年底,几部电影要赶在贺岁档上映,所有的通告宣传统统挤在一起,他们大多时间都是在飞机和全国各地的酒店度过的。虽然聚少离多,但锦欢觉得这样反倒给了彼此更大的私人空间,毕竟他们不是那种正在交往的男女朋友,也不需要整天亲亲密密地腻在一起。 一转眼就快要过年了,锦欢比时璟言提前结束工作,借这个机会她去考了驾照,目前锦欢最大的乐趣就是开着公司配给她的甲壳虫在市中心的马路上流连。不知道为什么,只有看着人群中匆匆掠过的那些陌生的脸,她才能体会到安心的感觉。 闲来无事,锦欢约了沈玮君出来喝茶。谁知道刚聊了个开头,沈玮君就被陈炳然一个电话叫走了。这是沈玮君和陈炳然第二次合作,这一次她终于得到了女主角的机会。外面盛传陈炳然和沈玮君相恋的消息,锦欢却不以为然,也没有问过。 毕竟这是娱乐圈,谣言满天飞,大大小小的新闻大都断章取义,男女之间的绯闻更不可信。 结完账从酒店出来,寒风瑟瑟,锦欢不禁打了个寒战。在酒店门外等门童将车开过来的空当,又有一群人走了出来。锦欢立刻向一旁挪了挪,给他们让出地方。 “冷总,合约我会尽快派人给您送到公司。”那人十分客气,“能和您合作真是我们的荣幸。” “哪里,您言重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锦欢回过头,见到冷湛,眼底升起浅浅的讶异。 送走了客人,冷湛和身旁的助理轻声交谈。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忽然朝锦欢的方向望了过来,黑眸一闪。 起初锦欢并没有打算过去打招呼,但现在冷湛已经注意到她,装作视而不见也已经晚了,她只好向他笑着点点头。 冷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回身对助理交代了几句。助理也看了锦欢一眼,然后离开。 冷湛大步走过来,他穿着深灰色的风衣,越发显得身材高挑颀长,和她见过的模特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是天生的衣架子。尤其他站在面前时,她几乎要微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叶小姐也在这里用餐?”他笑着问。 锦欢摇头,“刚和朋友在大堂喝茶,她有事就先走了。” “朋友?”冷湛状似不经意地问,“男朋友?” 锦欢微怔,也想起来最后一次和冷湛见面时的尴尬情景,她解释,“不,是一个很好的女朋友。” 刚说完,门童就将红色甲壳虫开到了面前,将钥匙交给锦欢。 “新买的车?”他问。 “嗯,公司给的奖励。” “辰星的待遇真不错。”冷湛双手插进口袋,笑问她:“公司的车让助理开走了,叶小姐不介意捎我一程吧?” 锦欢也没想到冷湛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一想之前他也帮过她许多,甚至在她生病时还特意来看望,如果连载他这件小事都要拒绝的话,那真的太没有人情味了。 于是她大方同意,“当然可以。” 车内开着徐徐暖风,外面是冰天雪地的温度,很快玻璃上就形成了一层水雾。两侧路灯散发出来的光亮就像是笼罩着一层缥缈的云,虽然夜晚车辆较少,但锦欢还是始终将车速保持在五十迈以下。 “刚考的驾照?”冷湛察觉到锦欢的紧张,一看就是刚拿到驾照不久。 “一个星期前拿到的。”锦欢点头,视线专注地落在前方,抽空告诉他,“冷总可是我第一位乘客呢。” “哦?原来我这么荣幸。”他看着锦欢的侧颜,忽然意识到似乎每次见她都是这样干干净净的一张脸,就算前不久特意买了一张由她主演的电影碟片,在电影里她也只是化了淡淡的妆。 她总是带给他清风扑面的感觉,没有刻意妆饰,连长发也是随意地披散着或只松垮地扎一个马尾辫。他还从没见过哪个女星像她一样,自然素净得如同一张白纸。 他看着她,目光深得像海,“叶小姐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锦欢的注意力仍在眼前的路况上,只是下意识地问。 “做BSB新楼盘的代言人。” 锦欢吃惊地转过头看他,据她所知,BSB从来没有请过什么代言人。因为BSB这个名头就已经是最好的代言。 在这时候,冷湛忽然脸色微变,低喝了一声:“小心!” 被他的声音所惊醒,锦欢连忙看向前方,有一只小狗正旁若无人地过马路,眼看就要被她的车撞上,锦欢几乎是下意识地迅速猛转方向盘。同一时间,身旁的男人也立刻做出反应,扑过来将她抱在怀里…… 车子开上了路旁的花丛,车内的两人却始终维持一个姿势。其实锦欢是被吓到了,心咚咚得就快要跳出胸口,握着方向盘的两只手轻轻地打着战。 冷湛坐起身,扳过锦欢的肩膀,见到她脸色苍白,死死地咬着下唇,浓眉蹙了起来,“没事吧?有没有撞到哪里?” 他饱含关心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锦欢勉强回神,一时间也说不出一个字,只好摇摇头。 仔仔细细地将锦欢打量一遍,见她果真安然无恙,冷湛才松了口气,“那就好。小狗也没事,我们都安全了。” 知道她的粗心没有酿成大祸,但锦欢还是心有余悸。忽然,她余光扫到冷湛的手,瞬间大惊失色,“你的手!怎么流血了?!” 冷湛的手并没有大碍,只是在保护锦欢时蹭到了方向盘下的钥匙,剐了一个口子,才流了血。 他打电话叫来了公司的司机,让司机把锦欢的车先开回去,然后在锦欢的坚持下,两人打车去了医院。 从急诊室包扎好走出来,就看到坐在走廊上的锦欢。医院走廊到了晚上冷冷清清的,她的头发早已经有些凌乱,此刻微微低垂着头,双手交握搭在膝盖上,像在等候老师批评一样坐得很规矩,动也不动。 远处有三个小护士应该是认出她来了,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边还时不时地看向锦欢,而她却浑然未觉。 冷湛走过去蹲在她的面前,犹豫了片刻,还是握住她的一双手,像冰块似的那么凉。 她全身僵了一下,然后极缓慢地抬起头看他,眼圈微红,显然还惊魂未定,神情是满满的歉疚。 他尽量用若无其事的口吻说:“医生说没事,是小伤,几天就会好。” 她苍白的唇轻启,半天才发出声音,“真的?” 冷湛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不过,如果留下疤痕的话,我可要去找你索要整容费的。” “会留下疤?” 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缓和气氛,但听她声音都在打战,冷湛连忙改口,“骗你的,只是一个小口子,怎么会有疤?” 听他这么说,她似乎才安心了一点。 “走吧,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他作势要拉起她。 锦欢也站起身,却向后退了一步,“不用了,冷总。要不是因为我,您也不会受伤。您赶快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她又把“您”挂在嘴边了。 冷湛的笑容沉了一下,徐徐收回,“如果你回去的路上再出些什么事,我才真的休息不成了。” 虽然平时冷湛就算笑着也不见得有多平易近人,但此刻板着一张俊脸,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变得凌厉起来。锦欢本来就觉得抱歉,怕他不高兴,只好点头答应。 送锦欢回去的路上,冷湛也没再提代言人的事,可能是彼此都没心情了吧。后来过了几天,锦欢总觉得不安心,毕竟冷湛是因为她才受的伤,她这肇事者是不是也应该问候一下?可是打电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考虑了半天,才决定让沐非订一束花送到BSB。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章 长不大的孩(1) 不知道是不是车祸的后遗症,接下来几天锦欢总觉得不太舒服。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还是该工作工作,该上课上课。 下午刚上完形体课,锦欢和颜若冰几个人从教室走出来。因为一堂课下来消耗了不少体力,锦欢走在最后。等电梯的时候,原本聊得欢快的颜若冰等人忽然静了下来,除了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走廊里异常安静。 周围发生了什么锦欢并没有注意,只是低着头。这时她在自己的脚边看到了一双擦得锃亮的男士皮鞋。她先是愣了愣,只觉得眼熟,顺着那人修长笔直的裤线目光一路向上,终于落在了那张五官轮廓分明的脸上。 她微启唇瓣,恰好听到叮的一声,电梯的门开了。 四周等电梯的人都没有动,似乎在等着什么。 等时璟言率先走进电梯的时候,他们才陆续跟进去。 时璟言站在最后方,不知是身高的原因还是其他,总之电梯里显得很压抑。锦欢注意到颜若冰红着脸,一直在偷瞄时璟言,好像有话要说。 时璟言板着脸时,就会显得很傲慢极难亲近,颜若冰应该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改向陆世钧问:“陆哥,你们刚从瑞士回来吗?” “是啊,刚结束了一个片子。你们呢,都休息呢?”颜若冰虽不是陆世钧带的艺人,工作没有什么交集,也不怎么熟,但陆世钧与时璟言最大的区别,就是陆世钧从不会让周围冷场。 “过年我们也没接什么工作,而且也都在为下星期公司年会做准备呢。”颜若冰迅速地看了始终面无表情的时璟言一眼,问:“陆哥,听Melody姐说,到时候我们都要带男伴去呢。” 锦欢知道,其实颜若冰心里是想问时璟言能不能做她的男伴,可惜这男人冰冻三尺的冷脸让她欲言又止。 “是啊,是这个规矩。”陆世钧也心知肚明,于是回答得漫不经心。 隐隐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始终停在自己身上,锦欢看过去,不期然撞上一双宝石一样浓黑的深眸。 忽然,时璟言向她眨了眨眼睛。 锦欢先是一怔,然后心慌地迅速低下头。 耳旁似乎传来他低沉的笑声,紧跟着是颜若冰惊喜的声音,“时师兄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时璟言终于将目光移到颜若冰身上,颜若冰绯红着脸,羞涩地垂下睫毛。 “借过。”他波澜不惊地开口。 众人这才注意到,电梯已经停在了时璟言要去的楼层。 颜若冰不情不愿地抿抿唇,向旁边移了一步,时璟言和陆世钧等人跨步走出电梯。 上完形体课,锦欢她们来到休息室洗澡,等她洗好出来,颜若冰和几个新来的艺人已经换好衣服坐在那里聊天。 “对了锦欢,几天后的年会你找好男伴了没有?”颜若冰笑嘻嘻地问。 锦欢无意加入她们的话题,但颜若冰问了,也只能回答:“还没有,我和公司里的男艺人都不太熟。” “是吗?可是有人托我问你需不需要男伴呢!” 一旁的卢颖儿连忙八卦地问:“是吗?是谁啊?” “就是牧可勋啦!” “呀,是牧师兄。”卢颖儿拉住锦欢的手,也贼兮兮地说,“我说牧师兄前一阵子总问我叶师姐的事,我说我哪儿知道啊,我又不是师姐的助理,他还总是跟我打听。原来牧师兄是对师姐有意思。师姐,你觉得怎么样?牧师兄又帅,而且也是辰星的一线,虽然比时先生稍差了一些,但也是个很优秀的男人。” “他当然不能和时师兄比了,放眼如今的娱乐圈,有哪个男星能和时师兄比的?”颜若冰立刻接过话茬。 卢颖儿笑得暧昧,揶揄道:“知道你心思都在时师兄那里,你的大偶像,可也别断了牧师兄的姻缘嘛。” 颜若冰娇嗔地瞪了卢颖儿一眼,也问锦欢:“锦欢,你怎么想的?我得给牧师兄一个答复。” “我……”锦欢刚说一个字,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松口气,抱歉地对两人一笑,走到角落里打电话去了。 说了两句话后挂上手机,锦欢把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来穿好,就要离开。 “哎,锦欢你去哪儿?” 锦欢回头说:“陆哥叫我去办公室一趟,你们别等我了。” 锦欢敲了敲陆世钧办公室的门,刚打开一条缝,问:“陆哥,你找我?” 眼前倏地一个人影闪过,下一秒锦欢只觉得手腕一紧,被人猛地拉进了房间里。背抵上冰冷的房门,还没回过神来,双唇就被人狠狠吻住。锦欢的脑子里嗡嗡乱成一团,微凉的唇瓣啃噬着她的唇,眼前是一张放大的十分漂亮的脸。时璟言一边用灵活的舌撬开她的贝齿,一边向她眨着含笑的黑眸。 她面色一红,连忙闭上眼睛。 一吻过后,她趴在他胸前大口大口地喘息,浑身无力。 时璟言拨开她脸颊上凌乱的发,指尖带了点寡淡的烟草味,极具诱惑的味道。 “刚刚在电梯里,你怎么不理我?”他开口,声音带了点嘶哑。 她又贪婪似的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才回他,“刚刚电梯里都是人。” “都是人怎么了?颜什么什么的不还是照样和我没话找话,你怎么就没她半点主动?”他的语气听不出是不悦还是什么。 锦欢轻叹一声,纠正他,“是颜若冰。” 他忽然弓起食指挑起她的下巴,目光在锦欢微肿的唇上停留半刻,而后勉强移开,“别人都是抢着要和我拉关系,到了你这里,怎么我就变成瘟疫似的?” 她也学着他挑眉,“我要是成天围着你打转,你难保不会像烦她们一样烦我。” 他沉吟了一刻,倒是赞同地点头,“有道理。” 锦欢有时觉得时璟言真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还是他只会在她面前这样? 他总会拿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找她的碴儿,事实是那些事他根本不在乎。他也总会做一些让她意外的事,看到她心慌脸红,他就会恶作剧似的忍不住笑出来。 他会突然心血来潮地吻她,然后用那双钻石一样的眼睛盯着她看。 这些,都是他极爱做的事。 看,在他们相处不长不短的日子里,她已经了解他这么多。 “陆哥呢?他找我什么事?”锦欢四下环顾,并没有看到陆世钧的身影。 “是我找你。”时璟言松开对锦欢的钳制,绕过办公桌坐在落地窗前的皮椅上,修长的双腿搭在桌子的一角,双手垫在脑后,身上的白色衬衣也随着他的动作,胸口微微敞开,露出形状优美的脖子和大片肌肤。 “过几天公司年会,你找好伴了没有?”见锦欢的目光胶着在自己身上,时璟言的嘴角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笑弧,他散漫的语气好像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还没有。”锦欢觉得口干舌燥,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对时璟言的美色无动于衷,不过表面上还是尽量装作无波无澜,否则这个男人会骄傲得连尾巴都翘起来的。 “你心中有人选了吗?” 锦欢摇头,“那时候我又不是主角,有没有男伴也无所谓。而且,我和公司里的人都不太熟。” “总有一个熟悉的吧?”他邪邪地吊着眼角睨着她。 锦欢看了他半晌,这才迟钝地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连忙摇头,“我可不会和你一起去的,太招摇了。” 果然,下一刻,时璟言的嘴角就沉了沉,他咬牙一字一顿道:“我有时候真想掐死你。” “你别生气,我只是不想太引人注目。你也知道,你一现身,全公司女人的眼球都在你身上,如果我和你一同出席……你倒好,工作忙,在公司的时间又不多,可是我经常要和她们在一起上课,你真的想要她们排挤我吗?” 本来娱乐圈就处处陷阱,她不想因为时璟言再招惹什么是非,如今她的敌人已经够多了。 虽然时璟言还是不言不语,但神情已经明显好看了不少。 锦欢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到他面前,轻声问:“晚上你回别墅吗?” 他挑眉看着她。 锦欢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待会儿下了课我去找你。” 浅浅的笑意终于跃上他的眼角。 这还是锦欢第一次参加这么盛大的宴会。 辰星一年一度的年会每次都是娱乐八卦的头版新闻,除了娱乐界的各位大佬都会现身祝贺之外,还有辰星所有一二线大牌艺人参加。 锦欢在红毯留过影后,就带着沐非来到了晚宴的现场。环顾整个会场,衣香鬓影,珠光宝气,今晚的确是女星们争奇斗艳的好时机。 锦欢和沐非刚刚站定,沈玮君就走了过来。沐非虽跟过沈玮君一段日子,但感情谈不上好不好,只是表面过得去,但其实沐非心里对沈玮君还是有些意见的。怕沐非心直口快得罪人,锦欢只好把沐非支开。 “玮君,你今天很美。”沈玮君的肤色属于健康的小麦色,穿上嫩黄色的礼裙搭配欧美式的眼镜,很有异域风情。 沈玮君却说:“要说美,今天的女人们哪一个不美?除了最上面的老大照常缺席外,今天来的可都是能决定我们未来命运的人,想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只能在外形上多下一些功夫了。不过锦欢,今晚你才是真的漂亮。” 锦欢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今天算是弄巧成拙。 之前因为有方董那件事,锦欢在领导面前一直表现得小心翼翼,不敢锋芒太露。今天就是因为知道会有很多大佬在,她才特意挑了这件简单的银色长裙,可谁知道此刻满场满眼都是花花绿绿,倒把她的素雅彰显出来了。 忽然,宴会现场静了一下,锦欢和沈玮君也顺着所有人的目光朝入口望去,见到时璟言正走进会场。 今晚,他穿着难以驾驭的白色,不是传统式的西装,领口有用金线纹绣出的繁复花纹一直延伸到左肩,几颗玲珑的钻石镶嵌在上面。也许并不只有锦欢一个人觉得,他身上的任何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都只能算得上是点缀,抢不走他丝毫风头。稀疏的月光倾洒在他身上,金星环绕。他成为了所有目光凝聚的焦点,而他又却那么自然而然地接受人们的敬仰和爱慕。 而真正令锦欢目不转睛盯着那个方向的原因并不是时璟言,而是挎在他臂弯的女人。 “咦,那不是江茹锦吗?”沈玮君喃喃自语,“没想到她也来了,而且还和时璟言一起出现。” 锦欢深呼吸,语气平常,“一个是一哥,一个是一姐,一起出现也没什么大不了。” “呵呵。”沈玮君笑了,“你那是不知道他俩的关系。” “哦?”锦欢攥着手包的五指渐渐握紧。 “江茹锦美则美矣,但也是快五十岁的年纪,几乎都能当时璟言的妈了。当初时璟言出道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和江茹锦合作的,那时候这两个人就不清不白,狗仔经常能拍到时璟言一早从江茹锦家里出来的照片。不过他们两个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谁也惹不起,所以媒体也没太刨根问底。这件事到现在,都是圈里公开的秘密。” 锦欢一直没有回应,沈玮君转过头,见她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听了这么劲爆的消息,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沈玮君只觉得奇怪。 半晌,锦欢才扯了扯唇,“我和他们又不熟,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和我也无关。对了,沐非哪儿去了?玮君,你先玩,我去找找沐非。” 没等沈玮君说话,锦欢转身就走,一直走到角落里,才微微舒了口气。她闭上眼睛虚脱地靠在墙壁上,脑海中始终浮现刚刚时璟言和江茹锦谈笑风生的画面。的确,江茹锦风韵犹存,身上非但没有岁月流逝的痕迹,反而举手投足散发着成熟女人才有的独特韵味,能让人轻易忘记她的年龄。 这样的女人,男人大都不会拒绝。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时璟言幽幽的声音忽然鬼魅般地响起。 锦欢猛然一惊,睁开眼睛,他就站在她的对面,慵懒地靠在那里。 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一只手端着一杯猩红色的红酒,极尽优雅。 同时,时璟言的眼底也逸出一丝的惊艳,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不同于平时的素净清雅,而是上了一层淡妆。银色长裙缀满了施华洛世奇水晶,包裹着她玲珑曼妙的曲线。抹胸式的设计凸显她的锁骨和薄薄的肩膀,长裙开衩一直到大腿处,纤细匀称的双腿在裙摆里若隐若现,引人遐思。 锦欢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他。大约是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时璟言皱眉,直起身子,手就向她伸了过来,“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在他即将要碰到她的时候,锦欢倏地偏过头,堪堪躲了过去。 时璟言的手停在半空中,距离她的脸也不过一厘米的距离。她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在一点点地变化,瞳孔隐藏得很深很深。 “我只是有点头晕,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她向会场望了望,然后对他说:“沐非在找我了,我得走了。” 在和时璟言错身而过的一刹那,他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臂,不由分说将她按在墙壁上,他的下巴紧绷,“叶锦欢,我要是看不出来你心里有事,那我就是傻子。” 锦欢屏着呼吸,第一次这么讨厌看到他的脸,连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女士香水味道都让她觉得无比恶心。胃部在翻搅,一股酸酸的液体拼命向上涌。而时璟言的脸色也越发难看,锦欢却顾不得许多。 她忽然推开时璟言,用手捂住唇向卫生间跑去,身后响起他跟来的脚步声,锦欢无暇理会,跑进卫生间后她随便推开一道门,趴在马桶边上就吐了起来。 今天因为做造型忙了一天没怎么吃东西,锦欢吐了半天也只吐了一些酸水出来。她毫无形象地坐在马桶边上,身旁是他修长的双腿。 时璟言弯下腰,顺手递给她一张湿巾,锦欢拿过来擦了擦嘴角。 “你喝酒了?”他半晌才开口。 因为没吐出东西,胸口仍是闷闷的,像是堵着一块石头,锦欢摇摇头。 时璟言沉默不语,似乎若有所思。 锦欢勉强站起身,推开他走到水池边,刚拧开水龙头就听到他问:“你上一次来月事是什么时候?” 锦欢惊讶地抬起头,透过镜子看到他站在那里,十分严肃,一点也不像拿她寻开心的样子,“你疯了?问我这个干什么?” “上个月来了吗?”他还是问。 知道这个男人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没有力气跟他多作纠缠,于是锦欢摇头,“我忘了,好像没来。” 他又沉吟了片刻,忽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问:“你是不是怀孕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章 长不大的孩(2) 手里的湿巾啪的一声掉在了水池里,锦欢整个人都僵住了。等她回过神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下意识就否定他这个奇思妙想,“别闹了,我怎么会怀孕?” “上次在你老家,我们并没有做防护措施。”他冷静地指出。 她语气很冲地说:“你也说了,那天是我的安全期!” 他抿着唇,只是眼神沉沉地望着她。 锦欢被他盯得发慌,胸口剧烈起伏,深呼吸,她说:“我不可能怀孕的,最近工作压力大,我经期一向不准。而且……只是那一次,其他时候我都有吃药。” 其实她想说的是,她总不至于那么倒霉,一次就中奖。 时璟言听了皱眉,“我怎么不知道你一直在吃药?以后不要吃了,太伤身体。” 锦欢只是咬唇没有说话,她又何尝不知道那些东西伤身体?只是以她和他的关系,若真的闹出“人命”来,也只会是平白拖累了孩子。所以她宁愿伤自己,也要做到滴水不漏,以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时璟言走过来,伸出手,她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没躲开,他的手顺了顺她的长发,不知是不是真的相信了她,嘱咐道:“若是真不舒服,就提前回去休息,我待会儿会和沐非说一声,让她看着点你。” 锦欢乖顺地点头。 他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才举步离开。 卫生间门关上,锦欢转身,镜子里的她,没有唇膏的装点显得脸色更差。这几天她其实一直都觉得不舒服,只是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如今时璟言一提,她也不由得有些慌神。 锦欢摇摇头,禁止自己再瞎想,用冷水洗了把脸后也跟着重新回到会场。 只是在她刚刚离开后,卫生间里的某一扇隔间的门被打开,一身火红色小礼服的颜若冰踩着十二寸高跟鞋走了出来,盯着大门的方向,眼神晦暗。 锦欢一直不敢想,她要是真怀孕了该怎么办?她的骨子里多少有些懦弱的成分在,于是一觉得不舒服,就安慰自己只是休息不够,她总认为这样一直逃避下去,这件事就会突然迎刃而解了一样。 可是时璟言和她却是完全不同的想法。怕和他见面会旧事重提,在他停工的这段日子,锦欢总是找各种理由躲着他。都说高智商的人情商差,可唯独时璟言不是这样。她所有的眼神,所有的小动作,在他眼底都无所遁形,他洞悉她的一切想法,只是没有逼她,反而给她时间。 只是这样逃避,又能逃得了多久? 到了年底,公司召开年终会,辰星重点培养的艺人都要参加。偌大的视听室里,除了一姐江茹锦照常缺席外,连时璟言都破天荒地出现。 总监站在前方滔滔不绝地总结今年的成就,尤其时璟言又打败盛皇,夺得新一届秋叶奖最佳男主角奖,为辰星增了不少光,高层笑逐颜开。点名时总监也提到了锦欢,她应该是辰星今年最大的收获,虽然刚刚崭露头角,还没得到什么奖项,但锦欢有大批的忠实粉丝和良好的口碑,来年也一定不会逊色。 说着说着,总监提出让锦欢发言。 会议室里多少双目光齐刷刷地向她看来,而锦欢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沐非瞧出几分不对劲,连忙走到锦欢身后,轻轻推了推她,“锦欢,总监让你发言呢。” 锦欢回过神,抬起了头,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成为了焦点。之前她一直心不在焉,身旁的颜若冰面前摆了一杯黑咖啡,飘散出来的苦涩味道让她不舒服,胃酸不停上涌,她只好一再隐忍着,所以错过了总监那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 “我……”她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 那杯咖啡的香气这时对她来说完全是一种折磨,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锦欢忽然站起来,椅子随着她的动作猛地向后倒去,幸亏沐非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它。 锦欢捂着唇,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下迅速跑了出去。 总监下不来台,脸色十分难看,声音也严厉了几分,“她这是怎么了?” 沐非也和那些人一样吃惊,但还是不得不帮锦欢圆场,“锦欢这几天都不太舒服,可能今天严重了,所以……” 锦欢吐过之后才觉得舒服一些,洗了把脸后从卫生间出来,在走廊上见到面无表情的时璟言。她本想告诉他自己没事,可还没张嘴,他已经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就要向外走。 “喂,你干什么?还要开会呢!”锦欢慌张地四下望了望,幸好这时候所有人都在会议室开会,没人会注意到他们这样不寻常的举动。 锦欢被时璟言拉到停车场,同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沐非和陆世钧也赶了过来。 沐非看到时璟言拉着锦欢的手,整个人错愕地僵在那儿。 陆世钧倒镇定许多,他和时璟言相交多年,两人一直配合得很默契,见到时璟言追了出来,就明白他要做什么。他转过头,小声交代沐非,“你打电话给Melody,就说我们临时有事,不回去了。” 沐非还处于震惊之中,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担忧地看了一眼锦欢后,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打给Melody。 锦欢不知道沐非已经向上面请好假,想甩开时璟言的手,谁知他却握得死紧,她终于不耐烦,问:“你到底想干吗?” “去医院。”他言简意赅地说。 闻言,锦欢怔了怔。 陆世钧不知从哪拿来了车钥匙,打开中控锁,车子发出嘀的一声。 时璟言打开车门,锦欢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时璟言的眼神向她飘来,锦欢咬了咬唇,声音带着一丝倔强地说:“我不想去。” “今天我不会再由着你乱来了。”时璟言目光沉沉,“如果真的是有了孩子,你就算不去医院也不会改变什么。” 不远处的沐非听了倒吸一口凉气,她不知道锦欢和时璟言的关系,刚刚看到两人之间的互动已经很吃惊了,此刻又听到时璟言的话,心脏顿时漏了半拍,满脸的不敢置信。 陆世钧虽比沐非多知道一些内情,但怀孕这样的大事也是第一次听说,也跟着愣了。 时璟言一旦决定的事情向来说一不二,锦欢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抗拒失败,上了车,一路上四个人都很沉默。 陆世钧开着车,偶尔还要分神从后视镜观察后座上两人的情况,而沐非则一直是呆呆的,显然还没回过神来。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神疑惑地移向陆世钧,陆世钧则摇摇头,示意她先不要多问。 这一路上,锦欢只觉得格外漫长,就像在是奔赴刑场。她和时璟言都很沉默,心思各异。其实她这时候根本什么都没有想,脑中一片空白。 开了半个小时,车子停在了医院的停车场。后座的两人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陆世钧轻叹一声,带着沐非下了车,给两人空间。 锦欢缓缓扭过头去看身边的男人,他微垂着眼睑,车窗外的光芒虽被黑色的窗纸遮挡了不少,但她还是看不大清他此刻的表情。 像是有感应,时璟言也转过来看她,见她白着一张小脸,惴惴不安,眼底尽是无助,也不由得心生不忍。 时璟言主动握住她的手,冰凉极了,手心里却都是汗。他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语气很轻,“你在怕什么?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这句话让锦欢心里一暖。的确,从和他相识开始,每次遇到危机,都是他突然出现帮她化解。时璟言是她的救星,所以她也渐渐地对他产生了依赖。 “如果……”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半天才发出声音,“如果是真的怀孕了,怎么办?” 他不答反问:“你想要他吗?” 锦欢微怔,这根本不是想要不想要的问题,而是她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没有得到她的答案,时璟言眼底只是一黯,有什么光芒闪过,然后又迅速地收敛,他向上翘翘唇角,“不管结果如何,我都陪着你。我们一起想办法。更何况,也许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她钝钝地点点头。 时璟言蹙眉,如果不是看她越来越瘦,他也不会这么逼她。她表面上是逃避了,但实则心里还是有着担心。所以与其看着她将自己一点点逼到死角,不如趁早快刀斩乱麻。 “如果你现在没有准备好,我们可以明天再来。”最后,他还是不忍,给了她余地。 锦欢沉吟了一刻,摇摇头,“不,你说得对,逃避不是办法。” 锦欢戴了一顶黑色的毛线帽,墨镜遮挡了她大部分的脸。 时璟言也是同一个造型——鸭舌帽,墨镜。 对于他们这种毫无隐私的公众人物来说,这些道具都是必需品,随时都要搁在车里。幸好现在是冬天,他们包裹得严严实实,倒也不显得突兀。 陆世钧不愧是辰星的头号经纪人,很快就将事情安排妥当,井井有条。 锦欢在沐非的陪伴下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等检查完毕回到时璟言的身边,已经累得虚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锦欢和时璟言坐在VIP室里等候。时璟言始终都牵着她的手,这让锦欢稍稍寻求到了一些慰藉。 半个小时后,沐非拿着化验结果回来了。 锦欢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由于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双腿有些发麻,差点摔倒,幸亏身旁的时璟言反应迅速,一只手臂环住锦欢的腰稳住她,才没让她再受多余的伤。 答案就在眼前,可锦欢却没了勇气。 时璟言看她一眼,主动接过沐非手里的化验报告。 陆世钧说:“医生说没什么大事,锦欢这些日子活动量大,可摄入的营养蛋白统统不够,再加上一直黑白颠倒地工作,造成了肠胃系统功能紊乱。原本只是小病吃吃药就好了,只是一再耽误,才越来越严重。不过医生还是给开了些药,先吃一阵子,如果没有好转,就得来输液住院了。” 听陆世钧说了一大串,锦欢也没听出所以然,她这时候脑子混沌,七拐八弯的话实在理解不了。目光转向沐非,沐非明白她的疑惑,告诉她:“不是怀孕,放心吧。” 原来是虚惊一场。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锦欢终于松了口气。可紧跟着,又觉得尴尬。她搞出这么一个大乌龙,让陆世钧和沐非一起担惊受怕,还要跟着她来医院做检查,忙活了一下午,真是过意不去。 从头到尾时璟言一言不发,锦欢觉得奇怪,抬头看他,就看到他拿着她的化验单出神。不知这男人是不是和她一样,知道她没有怀孕太过高兴,高兴到不知道说什么。 “时璟言?”她小声叫他的名字,“我们回去吧。” 时璟言朝她看过来,黢黑的眼睛有什么在涌动,可是一眨眼的工夫又不见了。他微微弯着唇角,好像她刚才看到的只是错觉。 “我让徐毅过来接你和沐非,你们先回公寓,这几天你好好在家休养,不用去上课了,其余的事世钧会帮你安排好。” 锦欢点点头,“那你呢?” “我和世钧还有事要先回公司,你不用等我。” “哦。”锦欢没有异议。 没过多久,徐毅就将车开到医院。为避免有人跟踪,锦欢和时璟言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医院。 回程的途中,车里沉默隽永,空气似乎随着后座男人的沉默而显得有些窒闷。 坐在驾驶座的陆世钧频频透过后视镜向后张望,欲言又止。 时璟言优雅地交叠着双腿,侧目望着窗外。幽深的目光落在不断从车窗掠过的景色,完美的侧脸勾勒出深刻优雅的线条,微抿着薄薄的唇瓣,安静得近乎疏离。 趁着等红灯的空当,陆世钧还是问出口:“很失望?”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吸引了时璟言的注意。他目光停在陆世钧的身上片刻,又缓缓移回窗外,若有所思。 红灯转为绿灯,重新启动车子。就在陆世钧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的时候,却听到时璟言嘲讽似的低声反问:“失望?也许谈不上失望不失望。她和我不一样,她现在全部心思都在演戏上,一心想要在娱乐圈闯出名堂,现在有孩子,对她的事业打击会很大。”时璟言苦笑,“而且,如果今天真的查出她怀孕,这个孩子能不能留下来还是未知数。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做凶手。” 陆世钧没有说话,其实他多少能察觉出时璟言的心思,毕竟两人也一起合作了这么多年。从时璟言和叶锦欢在一起之后,这个男人一直在改变,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世钧。” “嗯?” “你今年多大了?” 虽然奇怪时璟言怎么突然会问起这个,但陆世钧还是回答:“快三十了。我们同岁,你忘了?” “到了这个年纪,”时璟言顿了顿,“是不是该有个家了?” 闻言陆世钧脸色微变,连忙抬头看向后视镜。而时璟言还是面色如常地观赏车外的风景,好像只是无意间提到而已。可陆世钧太了解时璟言了,这个男人绝不会只是随口说说。 一旦时璟言动了心思…… 唉。陆世钧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事态会向哪个方向发展,叶锦欢出现在时璟言的生命中,到底是劫数还是缘分? 一回到公寓,沐非就打电话给公司说明情况。得知锦欢生病,总监也爽快地同意先放她一个星期的假,并且不用遵照健身教练开给她的食谱,先调养好身体要紧。 徐毅将她们送回公寓后就离开了,可是过了半小时又折返回来,这一次他手里拎着大包小包,主要都是一些营养品。听徐毅说,这是时璟言的意思。 沐非将徐毅送来的东西整理好,在客厅找到锦欢。 锦欢蹲在电视柜前,拉开抽屉翻来翻去。沐非知道她在找什么——《东邪西毒》,锦欢最爱的一部电影。无论是心情差,还是心情好,她都要找出这部片子看上一遍。不过照今天的情形来看,应该是后者。 将DVD放在影碟机里,锦欢抱着一个抱枕窝在沙发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沐非一直很奇怪,这部片子锦欢不知看了多少遍,里面的台词她几乎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可为什么每次看,锦欢都能看得这么津津有味? 平时沐非还能勉强陪着锦欢看一会儿,可今天实在没有心情,因为她现在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劲儿来。 沐非的目光如芒刺在背,锦欢轻叹了一声,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按了暂停键,回望沐非来不及收回的视线,“你想问我什么?问吧。” 沐非愣了愣,面对锦欢坦然的眼神,倒是一时间组织不出语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章 长不大的孩(3) 可锦欢知道她在纳闷什么,“其实我和时璟言很早就开始了,那时候我还在颜若冰身边当助理。” 沐非错愕地睁大眼睛,还记得那时候锦欢和时璟言连打照面的机会都没有,仅有的几次短暂交集也是在公司众目睽睽的情况下,这两人真是深藏不露,连她这位好友都没瞧出什么端倪。 “你和时先生之前就认识?”沐非问。 锦欢摇头,“我也是到辰星之后才知道他。”她在老家的时候,根本连明星是什么概念都不知道。她父亲很反感娱乐圈,家里的电视如果开着,永远都是新闻频道。后来她来到辰星,被陆世钧安排到时璟言身边工作,才知道这个男人。 “那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锦欢缓缓抬起眼帘,直视沐非的眼睛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琉璃珠似的瞳孔此刻也暗了暗。 “如果我说我和时璟言之间只是交易,是你最讨厌的潜规则,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今天的爆炸性消息实在是太多了,沐非觉得自己都快消化不了了。 锦欢望了望沐非的表情,略微苍白的嘴角浮现出苦笑,“我想成为明星,沐非,非常想。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当初我带着所有的家当来到辰星,甚至差点卖掉家里的房子,就是不想给自己留退路。我想成功,想在演艺圈里做出一番成就。” 沐非沉默地听着锦欢用很淡的口吻说:“我跟在颜若冰身边一个月,才知道这个想法有多天真。这个圈子从来不缺少美女,而我,没有背景,没有好的家世,甚至连表演都没有学过,凭什么好机会会落到我的头上?” 那个时候她真的觉得前途无望,她看到了太多的女人走后门、被高层占尽了便宜后却还是一无所获。现在的社会,并不是你付出了多少努力就会得到等同的回报,娱乐圈更是如此。 而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时璟言出现了。 这些是不是他故意设计好的圈套,她不知道。一开始陆世钧原本就要安排她到时璟言的身边工作,可是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以至于后来时璟言漫不经心地说要帮她的时候,她还以为这一切是他用来消磨时间的玩笑话。 这个男人太过耀眼,也太过优秀。她相信,只要他点头,会有无数的女人争相想跳上他的床,可是他最终却选择了她。在这个圈子里,比她美丽比她成功的女人大有人在,直至今日她都不知道自己让时璟言感兴趣的原因。 他帮她在娱乐圈出人头地,相对的,她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虽然只是交易,但锦欢内心深处是感激他的。因为他从来没有逼过她,他甚至十分耐心地给了她几个月的时间调适心情。直到后来发生了陈炳然的事,她才突破那道心理防线,将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他。 听锦欢讲完,沐非没有说话。过了几分钟,她才小心翼翼地问:“这些事,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 “因为我开不了口。”锦欢轻轻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干净漂亮的脸上出现了掩藏不住的疲倦,“从我来辰星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有时候我会想起当初答应时璟言做这个交易时的情景,连我自己都唾弃自己。曾经那个单纯、满怀雄心的叶锦欢去哪儿了?” “锦欢……” “沐非,你说得对。娱乐圈就是一个大染缸,没有一个人是完全清白的。” 忽然,她的手被一阵温暖包裹住。锦欢睁开眼睛,眼前的沐非正在对她微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要后悔。锦欢,我知道你不容易,所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帮你的。” 锦欢的眼睛涌上一股潮热,虽然她和沐非认识时间不久,但感情就像是相依为命的姐妹。因为在这个圈子里看过太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所以更加明白沐非对她的支持和帮助有多么珍贵。 “不过,你确定你和时先生之间,真的只是交易吗?”沐非觉得自己是旁观者清,今天她从那个向来深藏不露的男人脸上看到了太多情绪,每一样,都让她动容。 锦欢闻言双唇抿成了直线,过了一会儿,又轻笑,“当然。我和时璟言的关系很单纯,就是银货两讫。只是这样。” 最后几个字,锦欢说得很认真,沐非觉得她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 沐非在心里轻轻叹息,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这一休息,锦欢就在家里做了一回十足的米虫。虽然她现在不是什么大红大紫的明星,可楼下的狗仔却一日比一日多了起来。不过她一向也不是爱疯爱闹的性子,能宅在家里倒也求之不得。 这半个月,她和时璟言见面的次数很少,五根指头都数得过来,但他经常会打电话过来,他们聊天的时间很短,几乎通话时间都维持在五分钟之内。时璟言还找来了一个钟点工,每天下午会过来为锦欢煲汤,炖一些营养品。 后来吃的次数多了,虽然每天都换着花样做,可对锦欢来说那些东西的味道都差不多,没几天就不吃了,全丢给沐非。沐非曾开玩笑说,如果时璟言知道他的好意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 沈玮君在去上海拍戏之前,特意过来看望锦欢,知道锦欢这里什么也不缺,就买了一套最新的视听装备叫人送过来。见沈玮君这么大方,沐非也对她的印象好了点。 沈玮君走后,沐非就迫不及待地放了一张碟尝鲜,效果果然比她们之前的那一套要好上许多。 “没想到沈玮君倒是挺仗义的,一出手就是十来万。虽然不是什么大数字,可也挺让人感动的了。”沐非跷着二郎腿,一边欣赏电影一边说。 锦欢瞥了一眼沐非,笑得有些无奈,“本来沈玮君人也不坏,只是你对她第一印象不好而已。” “这倒是。这几次接触之后,我也觉得她本性不坏,当初我讨厌她也是因为觉得她不自爱,为了能拍戏什么事都做。可是现在想一想,沈玮君也挺可怜的。她和陈炳然的事应该是真的,可那男人……啧啧,还是不说的好,就连想到那男人的名字都觉得恶心。真是应了那句话,丑人多作怪!”沐非知道陈炳然险些占了锦欢便宜的那件事之后,就对陈炳然的印象差到极点。 “相比起沈玮君,颜若冰可真是无情呢。当初你累死累活地在她身边做牛做马,什么事都做得周到极了。你后来出名,每次见面她也是锦欢长锦欢短的,好不亲切。可你现在生病了,她倒是连个电话都没有。” 相对于沐非的愤愤不平,锦欢心态却很好,“她不来看我,是她的本分。我总不能要求人人都对我好。” 沐非撇撇嘴,忽然想到什么,“啊,对了,总监叫你明天去公司开会,好像有工作要接。” 第二天下午,锦欢坐着保姆车来到公司。 敲开总监办公室的门,没想到颜若冰也在。 “锦欢,你来得正好。我刚要让Melody打电话给你呢。来来,坐坐坐。”总监笑着指了指颜若冰身旁的椅子。 锦欢和颜若冰相视微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这个戏我还是不建议你接,虽然酬劳不少,但是这导演的口碑不行,拍的几部片子都惨败。若是成功了还好,若是失败了,恐怕票房毒药的头衔就要落在你身上了。”总监对颜若冰说。 颜若冰受教地点点头,脸上始终挂着很完美的微笑,“我知道总监的意思,可是这剧本确实很吸引我,我想赌一把。而且,之前锦欢不是也接了一个很冷门的剧本,得到的反响也很好嘛。” “你和锦欢怎么一样?”总监说完这句话,颜若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总监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又说:“算了,你愿意接就接吧,反正你现在的档期也比较宽松。” 得到总监的首肯,颜若冰显得很高兴。 总监话锋一转,笑着看向锦欢,“知道我找你有什么事吗?” 锦欢摇摇头,“不清楚。” “你和BSB的冷总是不是很熟?”总监忽然问。 锦欢纤细的眉毛皱了一下,还是摇头,“不是太熟,只是见过一两次面而已。” “是吗?”总监笑得有些暧昧,“不管熟不熟,这次也算是天上掉馅饼了。他们公关找到我,点名要让你做他们新楼盘的代言人。” “我?”听到这个消息,锦欢有些吃惊。虽然上次见面冷湛问过她一次,可是后来始终没有下文,锦欢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是啊。BSB这次这个工程搞得很轰动,业内尽人皆知。之前他们公司一直没请过代言人,接到他们的电话我也吓了一跳。而且他们要求我们用拍微电影的形式,拍一个系列广告,给出的酬劳几乎是国内一线女星的价格。” 锦欢还没开口,颜若冰很兴奋地说:“那不是很高?有六位数了吧?” 总监笑逐颜开,“六位数算什么?再多加一点,都能破八位数了!” 不知是不是也被这个数字惊到,颜若冰没有再说话。 锦欢这个当事人显得十分冷静,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可是总监,我现在还在休假中,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这段时间我没打算要开工。” 总监是个聪明人,一听就听出锦欢意愿不大,不由得错愕了一下,“这可是个好机会。BSB还从来没有请过代言人,而且馨园这个楼盘未开先红,与其说是你为它代言,还不如说是咱们需要借助BSB的名气。再者说这次的酬劳,根本就是你如今身价的几倍。各个方面都对你有利,这样的好机会怎么可以拒绝。” “可是我……” 总监摆摆手,打断锦欢,“好了好了。我也不说什么了,你自己回去先考虑一下,过几天再给我答复。” 和颜若冰一同走出办公室,颜若冰挽住锦欢的手臂,神情满是羡慕,“锦欢,冷总对你可真好呢。上次的戏就是他让你演的,现在又给你这么开这么高的价码让你代言他们公司的楼盘。” 颜若冰提到《一叶知秋》,锦欢才迟钝地记起来,颜若冰也差点出演女二号的角色,虽然原定的演员本来就是锦欢,可如今的情形还是挺尴尬的。 “其实那个角色……” 没让她说完,颜若冰笑眯了眼睛,“哎呀,你一定又乱想了吧?我都快忘记那件事了,你怎么还记着?” 锦欢多看了颜若冰两眼,却没从她脸上瞧出什么不对劲,于是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唇角。 “锦欢,这次可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要是换作我,求都求不来呢。” 锦欢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包括沐非在内,所有人都劝锦欢接下这个广告。其实锦欢也明白接了这个广告对她只有好处,可是他们又哪里明白她的想法? 就如总监所说,这个广告实在拍得多余,BSB在国内是地产界的领军企业,口碑极好,根本不用找什么代言人。更何况,听到总监说那个数字,锦欢就更不敢接了。 俗话不是说,没那个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儿。她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价是多少,BSB多付了几倍,这样的人情她担不起。 只是总监那里似乎打定了主意,一再让Melody打电话来开导她。锦欢将来还想在辰星立足,肯定不能驳了总监的面子。 前思后想之后,锦欢找Melody要了冷湛的电话。之前冷湛给过她名片,只是她一直觉得自己用不着,就忘了随手放到哪儿了。 这个号码应该是冷湛公司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位年轻的小姐,“你好,总裁秘书处。” “你好,我想找一下冷总。” “请问你是哪里?”电话那端礼貌地问。 “我是叶锦欢。” “哦,是叶小姐。请您稍等一下。” “好。” 电话响起舒缓的音乐,过了半分钟,音乐停止,紧跟着是一道低沉的男声,“冷湛。你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章 长不大的孩(4) 锦欢还以为是之前那位女秘书,所以听到冷湛的声音时难免愣了一下。 冷湛没听到回答,又说了句:“是叶小姐吗?” “呃,是我。”锦欢醒过神来,客气地问:“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谈一下代言的事。” “可以,你说。” 冷湛的语气谈不上冷淡,却也不热情,似乎又恢复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疏离。锦欢在心里梳理了一下语言,“总监和我说,BSB想请我代言馨园这个楼盘,也大致和我谈了一下。可是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而且我也从来没有代言过这么大的项目,冷总是不是再重新考虑一下人选?” “我很搞不懂你。”冷湛沉默了片刻,忽然这样说,“这样的机会,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据我所知,公司派公关和你们领导谈过之后,就有好多人打来电话想要争取这个项目,包括那位姓颜的小姐。就只有你,特意打电话来拒绝我。” 锦欢沉默了,她知道,在他们眼中,肯定觉得她太不知好歹了。 电话两端都安静了下来,最后,冷湛叹口气,“怎么样你才会接下这个广告?再加些钱?”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锦欢连忙阻止。 听冷湛的语气应该是认真的,锦欢也知道不能再拒绝下去,犹豫了片刻,“请冷总按照公司标出的价码给我酬劳吧。” 冷湛沉吟了几秒钟,答应,“可以,我会派人找你们领导接洽。” 合约很快就签好了,虽然免不了被总监拎到办公室数落一通,但至少这钱锦欢拿着心里舒坦。 合作事宜一确定下来,BSB立刻在网上公开征求出色的剧本,并且在官网上公布,一旦录用,会奖励创作者十万元。很快,各种各样的故事版本都投了过来,BSB要拍微电影的消息不胫而走。 锦欢也被邀请参与到剧本的选拔中,经过一个星期的筛选,最后她和冷湛都看中了同一个剧本。虽然剧情简单,但毕竟只是微电影,主旨意在体现温馨二字。 短暂的筹备工作后,锦欢开始着手投入拍摄当中。 这部微电影一共有三个部分,每一部分大概十分钟。而这十分钟最后会缩短成两分钟放在各大电视台上播放。 BSB请来了著名的编剧为剧本进行着色,将故事改编得更加丰满。 而锦欢这里也没有什么进度要求,因为只是微电影,目前她只需要准备开拍第一部分,也就是女主人公的学生时期。 一大早,锦欢和沐非就来到了拍摄现场。 其实最开始并没有锦欢的戏份,因为今天要拍摄的是女主人公小时候的场景。剧组特意请来了一位小演员,长得很漂亮,仔细看上去的确有几分锦欢的样子。 锦欢这次来只是观摩,顺便找一下感觉。 开拍前,副导演把最新整理好的剧本拿给锦欢,她大致看了一遍。 她这次要饰演的角色是一个孤儿——小景馨。 小景馨是刚送到孤儿院的孩子,因为长期缺乏营养,她又干又瘦,孤儿院所有的孩子都以为她是个男孩。在这个小社会里,小景馨总是受人欺负,一天过后身上总是新添大大小小的伤痕。 直到后来遇到了孤儿院里另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孩子江柏荛,她的境遇才好一些。两个孩子相互扶持着在孤儿院里生存,渐渐产生了感情。 可是没过多久,小景馨被人领养带去了国外,而柏荛却因为年纪大了,只能留在孤儿院。 为了体现小景馨的瘦小,剧组特意请了一个七岁的孩子来饰演九岁的景馨,再加上化妆师妙手生花的化妆技术,小演员一进入镜头,立刻就让人产生一种怜爱之心。 两位小演员都很有天赋,NG也很少。 小景馨被小柏荛救下;夜晚两个孩子躺在草地上聊天;在孤儿院的院子里一同种下一棵菩提树;阳光下肆意玩耍;最后小景馨被人领养,两个孩子订下十年之约,最后分别。这些场景,都表演得十分真实生动。 到了第二天,终于轮到锦欢的戏份。 锦欢要饰演十九岁的少女景馨,单从外表来说,这对锦欢来说并不难。本来她就经常给人比本身年纪还要小几岁的错觉,再加上换上了剧组特意为她准备的女生校服,梳个马尾辫,就越发衬得她像是十几岁的高中生。 这些年,景馨一直随家人生活在国外,可是她始终没有忘记同江柏荛的十年之约。她把零花钱省下来,偷偷存在书本里。后来她用这笔钱买了回国的机票,给家里留了字条,一个人踏上了回国的旅程。 十几个小时的行程,景馨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因为快要见到年少时期那个一直保护自己的哥哥而兴奋。下了飞机,按照脑海里的印象,景馨坐着大巴车,几经辗转,终于回到了幼时居住过的孤儿院。 当年和少年一起种下的菩提树,如今正以茂盛昂扬的姿态伫立在太阳下。景馨将行李放下,缓缓走到树下,白皙纤细的手抬起,指尖轻抚粗糙的树干,眼底渗出浅浅的暖意。 细碎的光芒透过偌大树冠的缝隙,倾洒在景馨的身上。只见她轻轻闭上眼睛,微仰起头,长发向后垂落,在微风中飘拂,嘴角一点点上扬成弯月的弧度。 正接受阳光洗礼的景馨并不知道,一位俊美的少年此刻就站在她的身后,深深凝视着她。因为她脸上幸福的笑容,少年温柔的笑也荡漾在眼底。 在一旁观看的工作人员只觉得这一幕很美,尤其光和影的巧妙搭配,将这一幕纯美之恋表现得异常美好。直到导演一声“Cut”,才将所有人从这幅画面中抽离出来。 下了戏,锦欢回到更衣室换装。 化妆师为锦欢卸完妆之后递给锦欢一个本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叶小姐,帮我签个名吧。” 锦欢点点头,丝毫没有明星的傲慢,“好的。你叫什么名字?” 化妆师将名字告诉锦欢,锦欢在本子上写了祝福的话,再签好自己的名字才递给化妆师。得到锦欢的祝福,化妆师很高兴,连连道谢。 这时候,化妆室的门被人敲响。 化妆师打开门,见到来人,微愣,然后向那人点点头,带上门离开。 锦欢并没注意到是谁,直到从镜子中看到一身西装的冷湛,才吃惊地回过头,“冷总?” 冷湛将她脸上的诧异尽收眼底,此刻她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这让他觉得有些遗憾,“刚刚导演给我看了回放,你演得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被人当面夸奖,锦欢还觉得有些不习惯,她笑了笑,“谢谢。” “最重要的是……”冷湛刻意顿了一下,目光始终停留在锦欢未施粉黛的脸上,“你穿高中生的校服,很漂亮。” 闻言,锦欢的脸迅速染上浅浅的红晕。 似乎是怕她觉得局促,冷湛话锋一转,“待会儿有安排吗?我请你吃饭。” “冷总不用这么客气……” 冷湛苦笑,“到底是我客气,还是你客气?我们认识这么久,应该算是朋友了吧?可是你一直冷总冷总的,这才叫客气。” 被冷湛这么一说,锦欢都快觉得自己是罪人了,“好了,我去还不行吗?不过我得多带一张嘴。” 锦欢带着沐非一起赴了冷湛的晚餐邀请,冷湛虽然身份地位都摆在那儿,但丝毫没有架子,始终表现得彬彬有礼。 这一顿饭吃下来,沐非就被收买了。 冷湛亲自开车送她们回到公寓,一进门,沐非就有感而发,“越来越觉得我当初选择这一行是对的,短短一年的时间,就见到了这么多的优秀男人。” 锦欢对沐非犯花痴早就习以为常,失笑着摇头,“怎么?这么快就被冷湛收买了?” “收买不至于,虽然冷总不错,但还是无法撼动我对时先生多年的崇拜。不过相处这几个小时,他已经荣升我心里男星排行榜的第二位了。” “嗯,我明白。距离他打败时璟言,已经指日可待了。”锦欢嘲笑她。 沐非轻嗤了一声。 锦欢回到房间准备洗澡,这时候手机嘀地响了一声,她从皮包里翻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未读短信。 “拍摄得怎么样?”署名是时璟言。 锦欢想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按了几个键,发送过去:很顺利。 她等了一会儿,不见时璟言回复,耸耸肩,将手机放到一旁,打开衣柜找出睡衣就要进浴室,转过头却见到沐非斜靠在门边,一脸鬼祟地盯着她看。 “怎么了?”锦欢被盯得一头雾水。 沐非坏笑起来,“我怎么觉得冷总对你格外好。他是不是在追你?” 锦欢轻轻皱起眉头,“这样的事不要乱说。” 听锦欢语气严肃,沐非只好撇撇嘴,无奈离开。 洗过澡后,锦欢用沈玮君送的设备看了一部电影,可能是许久没有开工,今天拍了一天的戏,消耗了不少体力,电影还没有播完,锦欢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锦欢以为自己在做梦,只是轻微动了动,继续睡。 可如果是梦的话,嗅觉会不会也这么真实? 这味道…… 锦欢睁开眼睛,只看到眼前一个黑影。她的瞌睡虫立刻被吓得消失不见,张开嘴,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就被那人捂住了嘴巴。 “别出声,是我。沐非还在睡,你要是不介意吵醒她,我无所谓。”说完,他松开钳制她的手。 得到自由,锦欢立刻问:“你怎么进来的?” 时璟言挑眉,理所当然地回答她:“当然是从大门走进来的。” “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她不记得自己给过他。 时璟言抿唇一笑,“我有奸细。” 锦欢盯着他,眼神怪异。片刻后,便明白过来。之前她养病时,时璟言派来钟点工为她煲汤,不想每天都要起床开门,锦欢就配了把钥匙给钟点工。估计时璟言手里的这把钥匙就是这么来的。 锦欢发呆的这会儿工夫,时璟言忽然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 顾及沐非就在隔壁房间,锦欢也就没发出抗议,再加上她今天是真的累了,配合地靠在时璟言的胸口,任他将自己抱回卧室的床上。 打开床头的一盏小灯,锦欢看着时璟言打开她的衣柜,问:“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自己开车?” “平时白天你楼下有狗仔,不方便。”时璟言在她衣柜里翻来翻去,“徐毅开车送我过来的。” 锦欢终于忍无可忍,告诉他:“别乱翻了,你的东西在下面的旅行袋里。” 时璟言回头看她一眼,然后拎出黑色的旅行袋,里面有他的洗漱用品和睡衣。 等时璟言洗好澡出来,锦欢已经又睡了一觉。身旁的床凹陷下去,鼻端飘来一阵清新的沐浴露香气,和她身上的味道相同,可又不太一样。 结实的手臂横过她的胸口,锦欢只觉得胸前一凉,细细密密的轻吻落在她的嘴角和锁骨,锦欢难耐地嘤咛了一声,感觉到身体里被他撩拨出来的火。 锦欢困得睁不开眼睛,一只手推了推他的胸口,话里带了一丝求饶意味,“我今天好累。” 他无动于衷,大掌已经顺着她的睡裙下摆钻了进去,指腹摩挲她肚皮上的肌肤,感受到她身体轻轻的战栗,坏心地勾起唇角,“今天几点收工的?晚上我打公寓的电话,没有人接。” 锦欢工作时手机是关机的,他没打通,后来就打了她公寓的电话。 锦欢分心要应付他的挑逗,一边还要和周公抗战,就随口回他,“下午收工了,后来冷总请客吃饭,就回来晚了些。” 他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抬起埋在她颈间的脸,目光微沉,薄薄的唇角也轻抿着。 这些锦欢自然是看不见的,此刻对于她来说,睡觉才是最重要的事。 时璟言没了心情,躺回她的一侧。 锦欢睡意越来越浓,这么冷的天,感觉到身边有一股热源让她觉得舒服,迷糊中就靠了过去,一只手环住时璟言的腰,脸贴在他的心口。 时璟言本想拨开她的手,可低头见她上扬的唇角,终究还是不舍,轻叹一声,也把锦欢整个人抱在怀里,两个人就维持这个姿势睡了一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章 重逢是一件很快乐的事(1) 第二天锦欢的戏份都在下午,沐非跟着沾光一起睡了个懒觉。十点钟闹铃响了,沐非这才起床。 沐非洗漱完过来叫锦欢起床,手刚抬起要敲门,忽然听到房内的动静。 那声音是锦欢发出来的没错,可是又和平时不一样,似乎……多了些娇媚。 终于,沐非醒悟那是什么声音后,脸瞬间涨得通红。因为太惊讶忘了离开,不一会儿,锦欢卧室的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 和正要出来的时璟言四目相对,沐非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她想,她此时的表情一定很奇怪。 时璟言只是淡淡地看了僵立在房门外的沐非一眼,面色如常地走到厨房找水喝。 沐非下意识地向房内瞟了一眼,房间光线昏暗,空气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暧昧亲狎的味道。大床凌乱,看不到锦欢的表情,却能看到她藏在薄薄被单下若隐若现的身体,她的长发铺陈了一枕,就算沐非再迟钝也知道房内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一顿午餐几乎吃得锦欢消化不良。 沐非的眼神总时不时地飘向她,看得锦欢很是心虚。沐非肯定知道了时璟言早上对她做的事,想着,锦欢就瞪向罪魁祸首。而时璟言接收到她怨气冲冲的眼神后,波澜不惊,继续姿态优雅地品尝他的午餐。 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真是做得极好,锦欢在心里嘀咕。 吃过午饭,徐毅过来接时璟言。锦欢也要和沐非开车赶到片场开工。分开前,时璟言突然对她说:“晚上几点收工?我去接你。” 锦欢睁大了眼睛,“接我做什么?” “自然是一起吃晚饭。” “不好吧。片场那么多人,会被人看到的。”她几乎想也没想就拒绝。 时璟言脸色顿时变得很差,连一旁的沐非都察觉到了。 再也没看锦欢一眼,时璟言转身,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今天的戏份很简单,是景馨和江柏荛十年后重逢的场景。 景馨见到柏荛后先是愣住,然后眼圈一点点地红了起来。在景馨落泪之前,柏荛用手覆盖住她的眼睛,告诉她:“不要哭,重逢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两个人像是小时候一样躺在树下谈天说地,江柏荛告诉景馨,没有任何原因,几乎是第一眼,他就认出了她,认出景馨是小时候那个瘦小枯干的假小子。 他们在树下牵了手,一直没有松开。景馨说,等她考上大学,她会利用放假的时间回来看他,江柏荛笑着说好。 重逢的时间很短,景馨的电话一直在震,是她妈妈不放心打来的。 江柏荛牵着景馨,将她送到了机场,他笑望着景馨依依不舍地走进登机口。 这时候,景馨脚步一停,忽然转身向江柏荛跑了过来,扑进他的怀里。 景馨让江柏荛千万不要忘了她,等她一年,她会再回来找他。 江柏荛温柔地告诉景馨,他不会忘记她,因为景馨是他的初恋。 如今演戏对于锦欢来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她能很快地投入角色,用最合理的方式表达出角色的个性。 今天冷湛也来了,只不过这一次他终于不用从小小的显示屏上看到锦欢穿着校服的模样。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导演一直夸赞锦欢的演技,冷湛看起来似乎也觉得很满意。几人刚交谈了几句,就听到远处传来惊呼。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天哪,时天王过来探班了!” 这句话一落,剧组里的所有女性就尖叫起来,锦欢迅速和沐非对视了一眼。 熟悉的黑色房车停在不远处,徐毅绕到后座为时璟言打开车门。 时璟言不拍戏的时候喜欢穿着休闲,一贯的黑色,皮衣黑裤,简单的搭配总是能让他穿出特有的风度和味道来。 刚刚的尖叫声这一会儿都不见了,似乎每个人都不想在这样耀眼完美的男人面前丢脸。 时璟言大步向这边走来,可他的每一步都好似踩在锦欢的心上。 导演见到时璟言也很意外,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时先生怎么有空过来?” “刚刚世钧打电话告诉我师妹在这边拍戏,恰好我又在附近,于是就过来探探班。我带了一些点心给大家,待会儿会让助理从车上搬下来。”时璟言要想收服人心实在太简单了,他此刻微微低着头,不见平时的傲慢,向导演微笑,导演立刻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原来如此啊。啊,对了,时先生,我给你介绍一下。”导演向后退了一步,将冷湛介绍给时璟言,“这位是BSB的负责人,冷总。冷总,这位我就不必介绍了吧?大名鼎鼎的影帝,时璟言。” 时璟言摘掉鼻梁上的眼镜,与冷湛对视,黑眸浓得看不出情绪。两人握了握手,彼此都很客气地打招呼。 沐非扯了扯锦欢的袖子,抛给锦欢一个担惊受怕的眼神。 “之前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冷湛如此说。 锦欢心脏停了一拍,就听时璟言轻笑,以低沉的嗓音说:“是吗?我没有印象。” 冷湛只是抿唇一笑,没再说什么。 时璟言转头,目光落到锦欢身上,“师妹收工了吧?正好我难得有时间,我们晚上出去吃饭。” 锦欢对于时璟言不请自来有些生气,但碍于周围这么多人又不好发作,只是偏过头去,不理他。 后来冷湛告辞,时璟言也懒得应付导演和不断让他签名的工作人员,也找了个借口带着锦欢离开片场。 上车时锦欢忽然停下脚步,她跟徐毅说:“车子我来开,我和时先生要去一个地方。徐师傅你帮我把沐非先送回去。” 沐非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跟着徐毅上了车。锦欢坐上驾驶座,时璟言坐在副驾驶座,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锦欢将车子开到了距离摄影棚不远的海边,这个时间恰好赶上夕阳西下,海平面和天际的交会处出现了一片橙黄色的光晕,就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空气中的咸湿味儿融着淡淡的暖意,让人觉得很舒服。 锦欢在生气,时璟言很清楚。只是他又太清楚如何掌控局面,于是她一言不发,他也不会盲目地率先开口。 他们两人似乎在比较谁更能沉得住气,当然,锦欢是比不过时璟言的。 她气呼呼地问:“为什么不打招呼就过来?我以为今天上午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 时璟言的注意力好像根本没在她身上,视线胶着在那一抹夕阳,看得专注。 见他如此锦欢火气更大,刚要发作,就传来他悠悠的嗓音,“他喜欢你。” “什么?”锦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时璟言终于转过头,目光犀利深邃,情绪隐藏得极好,但一字一顿的声音却泄露了一些不悦,“冷湛在追你,你难道没感觉出来?” 锦欢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望着时璟言的脸。 时璟言原本是生气的,她知道他不喜欢她和冷湛有过多的接触,但还是接了BSB的广告,还是跟冷湛一起吃了饭。只是此刻看她茫然无辜的表情,又觉得好笑。 那男人也许根本不会想到,他做了这么多事,这个女人却丝毫未感觉到他的心意。时璟言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她的迟钝,还是生气她的单纯。总之,有些哭笑不得。 锦欢消化完时璟言的话后,第一反应就是否定,“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时璟言斜吊起眼角,“他对你照顾有加,又花大价钱找你拍广告,每天还抽时间来探班。如果每个老板都像他一样,这样的小事都要事无巨细地参与进来,那些公司早就倒闭了。” “你不要乱猜,我和他只是……” 时璟言截断她的话,“只是朋友。你是要这么说吧?不过我很高兴,你竟然真的一点儿都察觉不出。” 锦欢知道自己对感情很迟钝,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并不是那种人见人爱的女孩子,她和冷湛只接触过几次,怎么就让对方喜欢上了自己。 “你喜欢他吗?” “当然不。而且冷湛也没有在追我。”锦欢觉得是时璟言想得太多,她和冷湛根本没可能,因为她从来没往那个方面想过。 而时璟言仍不甘心,忽然又问:“那我呢?你喜欢我吗?”他刻意压低声音的时候简直是魅惑,就像是大提琴被拨动琴弦,发出低沉而微颤的音律。 锦欢受惊似的盯着他,他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她的脸,锦欢收回视线,拒绝回答他这没头没脑的问题。 那天之后,锦欢就再也没见到过时璟言。 剧组决定在过年之前将微电影的第二幕拍出来,抓紧时间剪辑好,争取能在贺岁档期在各大卫视上映。 在第二部中,锦欢就要饰演二十岁的大学生景馨了。她在国外的生活很枯燥,除了上学,就是打工挣回国的路费。 一年后的这一天,她仍然依照两人的约定回到了孤儿院。只是这一年当中变化极大,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如今被拆得只剩下一片废墟,光秃秃的土地上,只留下了那棵她和江柏荛一起栽种的菩提树。 怀着异常忐忑的心情,景馨从夕阳落下一直等到月亮升起。当星辰铺满夜幕的时候,她终于还是没有见到记忆中的少年。景馨半垂下睫毛,眉眼染上浓浓的失落。她从地上站起来,最后望了一眼菩提树,拎着小小的行李箱,慢吞吞地离开。因为她买了当天回程的机票,不得不走。 然而就在景馨离开后不久,从远处跑来一个瘦削的少年,终于在菩提树下停住脚步。江柏荛没有找到景馨的身影,眼底划过浓浓的失望,他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柏荛哥哥。” 忽然,甜软的嗓音从背后响起,就像是幻觉。 江柏荛整个身体都僵硬着,呼吸也窒了窒。不知过了多久才做好心理建设,缓缓转过身去。老天仁慈,终究还是没让他失望,景馨就在他面前,正对他温柔地笑。 “柏荛哥哥,你让我等了好久好久。”她轻轻地告诉他。 第二幕拍摄得同样顺利,锦欢似乎抓准了景馨的独特之处,将那种最单纯、最直接的性格演绎得淋漓尽致。 剪辑后,导演先让她看了样片,的确拍得很美。 尤其是导演非常懂得如何利用周围的景致和鲜明的色彩来表达强烈的情感主线,虽然剪辑后只有短短的两分钟时间,却会让人深深地沉浸在男女主人公的故事当中。 这部广告刚在电视台播出,就立刻造成了轰动。 观众似乎忘记了这只是一则广告,第一个星期,BSB主页上这部微电影的第一幕,就突破了五百万的点击量,微博和各大论坛都在疯狂转载。第二幕的预告片虽然只有短短的二十几秒,但点击也突破了百万。 很多网友都在论坛上留言,询问第二幕播放的详细时间。 而锦欢粉丝的官方网站反响更是火爆。恐怕连锦欢自己都没有想到,只是一部微电影,就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功。后来时璟言告诉她,有时候一炮而红也是需要运气的。也许当下观众喜欢的题材你拍出来后,不一定会得到好的口碑;而有时你觉得冷门的作品,或许就真的能成功。观众的口味随时都在变,你能不能抓得住,全凭运气。 半个月之后,第二幕在各大电视台轮流播放,景馨和江柏荛的错过又遇见,最后在月光星辰的照耀下两两相望的情景,成为了经典镜头,网友也在纷纷猜测剧情的发展,甚至搞出了一个投票的活动来猜测男女主人公最后会不会有情人终成眷属,参加人数竟然也超过了五万人。 由于这部微电影取得了不可预估的成功,第三幕提前进入了紧锣密鼓的拍摄当中。 三年后,景馨终于学成归来,她告别了养父母,独自一人回到国内。这个时候的孤儿院旧址上盖出了一幢幢漂亮的房子,而这个地方也有着一个美丽的名字——馨园。 景馨到处寻找江柏荛的踪迹,有人告诉她,那个曾经管理孤儿院的大男孩生了很严重的病,几年前就搬离这里去大城市治病了。他们告诉她不要去等待一个未知数,可景馨却还是在馨园定居了。她买了距离菩提树最近的那栋公寓,每一天她都能看到窗外的菩提树。闲暇时,景馨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收集掉落下来的菩提树叶,她会把它们带回家,小心翼翼地刷掉树叶的绿色,露出交错繁复的叶脉。她会按照自己的心情将树叶染色,大多时候她会将树叶染成红色。 桃心形状的树叶就像是景馨的心,而那密密麻麻的叶脉是景馨对江柏荛缠绵的情网。她从二十三岁捡起第一片树叶开始,就一直在等待。 直到第六年,也是景馨和江柏荛相遇的第二个十年,她收集的树叶越来越多,她集齐了满满的爱。遗憾的是,她始终都等不到那个对她一见钟情的少年。 直到最后一天,她和他的第二个十年的周年纪念日,景馨来到了菩提树下。 她在树下挖坑,将所有染色的树叶埋在了树下,因为她决定今天是她爱江柏荛的最后一天。当景馨埋葬好全部爱情、擦干眼泪准备离开时,转身,却望见了那一张笑脸,一如往昔。 景馨剧烈地颤抖,泪水含在眼眶,始终不肯落下。 江柏荛笑得温柔,也笑得景馨心碎。 他也轻轻对她说:“景馨,谢谢你等了我好久好久。” 时间定格在这一刻,此情此景如同第二幕时的画面。此时,屏幕下方出现一排小字:9岁相遇,19岁相爱,29岁相守。 画面慢慢淡去,然后被黑色取代,一支钢笔出现在屏幕中,写下了最后一句话——爱,让我们在一起。 看完第三幕的样片,锦欢的眼睛也有些潮热。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时璟言和自己。 这些年,他们相知、相守,只是唯独忘了要相爱。 第三幕定在2月14日情人节当天播出,同时,微电影全集也被放在BSB主页上。而结果如预期的一样,造成了不小的轰动。馨园的第一期开盘,所有房子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售罄。 听说业内已经开始有很多家公司纷纷效仿BSB这种微电影连载的广告模式,总监还特意打电话给锦欢祝贺,而锦欢也庆幸自己当初答应拍摄这部广告的决定。 今天为了等微电影播出,锦欢一早就醒了,以至于到了下午就困得睁不开眼睛,整个人窝在沙发里懒洋洋的,弄得沐非都看不下去了。 为锦欢榨了杯果汁放在茶几上,看她竟然还不动,沐非实在无奈,“喂,锦欢,今天你就准备窝在家里一天?” “不然呢?”锦欢将脸埋在靠背垫里,声音无精打采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章 重逢是一件很快乐的事(2) “今天是情人节,你难道不准备一下,待会儿和时先生出去约会吗?” 锦欢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我们又没有在谈恋爱,过什么情人节?” “可是……” 锦欢突然拿开抱枕,整个头发乱糟糟的,“待会儿不是要和陆哥约会?你怎么还有时间和我在这里聊天?” 沐非难得脸红了一下,“不是约会啦,是工作!公司安排的工作!” 这次轮到锦欢嘲笑她,“公司怎么会在这日子派给员工工作,而且还让你们孤男寡女的一起?分明就是借口!” “你!”沐非气得有点口吃,于是瞪了锦欢一眼之后愤愤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惹得锦欢趴在沙发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还没笑够,这时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组私人号码,锦欢收敛起笑容,犹豫了一下,接听,“你好,我是叶锦欢。” “是我,冷湛。” “冷总?”锦欢直起身体,“冷总有事吗?” “我是来问你听说了没有,微电影拍摄得很成功,这一组广告在网络上流传得很广,而且馨园的房子也比之前的几个项目卖得都要好。这都是你的功劳。” “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也不光是我的功劳,如果没有一个好故事,也不会打动观众,产生这么多共鸣。” 电话那端的冷湛似乎在笑,过后又听到他问:“今天有安排吗?我想出来庆祝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时璟言之前那番话在锦欢心里产生了作用,她恍然记起今天是个很特殊的日子,这时候冷湛却约她出去…… 锦欢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许冷湛真的只是为了庆祝微电影大获成功呢? 锦欢嗫嚅着说道:“待会儿可能有些事要做,所以没办法出门。” “哦,这样。”冷湛的语气始终都淡淡的,末了他微笑着说,“那好吧,只能等下次有机会了。” 挂上冷湛的电话,锦欢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没过多久,沐非已经着好装要出门,虽然还是穿着平时的大衣短靴,但在锦欢眼里就是觉得沐非今天格外漂亮。 对沐非说了句如果太晚今天就不要回来的话,又招来沐非的白眼,可锦欢心里却很高兴。至少她和沐非中要有一个人,可以得到纯粹的幸福吧。 锦欢回到卧室补眠,等她醒来时已经快到晚上。 冬天的夜晚总是降临得特别早,窗外那片幽黑深静的夜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忽然记起父亲离世的那个夜晚,似乎也是这样的一个下雪夜,似乎她也是这样形只影单,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切变故。 爸爸说过,时间是治愈一切病症的良药,即便伤口太深无法愈合,它也会教会你如何带着病痛活下去。 她想她现在就是如此吧,活在寂寞里,活在怀念中。 客厅里传来的动静打断了锦欢的思绪,这个时间,沐非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吧?锦欢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这小区的安保措施良好,但也不是百分之百地有保障。她目光在卧室里搜寻了一下,才记起手机被她落在客厅。 锦欢迅速做出决定,从浴室里摘下了挂毛巾的杆子,动作小心地打开卧室的房门,循着声音走过去。 只是,被她视为小偷的人,背影怎么这么熟悉? 锦欢还在疑惑中,始终背对着她的男人这时倏地转身,手里还拎着两大袋子东西,看来不是从她家偷的,而是往她这里送。 时璟言见到锦欢也愣了下,他以为她还在睡。之前他过来了一趟,本想带着她外出吃饭,可见她睡得熟不忍吵醒她,就自己去超市买了食材,打算在家吃。 目光扫过锦欢手里的“武器”,他一阵无语。 时璟言先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板上,接着走到锦欢面前,在她藏起那东西之前抢到手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打算用它来做什么?防身也不知道拿个真家伙,这是塑料的你知道不知道?要真能用这个把人打趴下,我分你一半家产。” “咦?真的?”锦欢不知怎么就接了这么一句。 闻言,时璟言眼底的笑意更浓了,“怎么,你真的在觊觎我的家产了?” 隐约看到时璟言的尾巴又翘起来,她嘴硬地说:“你有多少家产能让我觊觎的?也许你只是表面风光,实则外强中干呢?” 时璟言若有所思地点头,“嗯,外强中干,这个成语用得不错。” 锦欢还在纳闷时璟言怎么忽然变得奇怪起来,可下一刻忽然整个人被他抱起来扛在肩上,锦欢立即尖叫了一声:“时璟言,你要干什么?!” “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外强中干。”他如此回答。 锦欢很早就清楚,挑战时璟言的权威,下场一般都很惨烈。 此刻她身上的痕迹正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当一切归于平静,锦欢已经被折腾得全身没有一点力气。时璟言抱着她去洗澡,她也不反抗,反而舒舒服服地享受被美男服侍的待遇。很久之后,他们才都打理好自己。 原来时璟言买了许多的蔬菜回来,顺便还不知从哪儿顺了本食谱放在厨房。锦欢看到那本书的时候睁大了眼睛,难道他打算亲自下厨? 不由得想起上一次在老家,她喝的那碗粥。当时锦欢被时璟言英雄救美似的突然降临感动得一塌糊涂,于是为了回报,将他做的粥都喝光了。当时虽然觉得难喝,但总认为是他的一片心意不能糟蹋,可是直到她拉了两天的肚子后才幡然醒悟,以后就算感动得五体投地,也绝不能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她不放心地跟到厨房,思索着怎么开口才不会伤害那男人骄傲的自尊心,“那个……你是打算自己做菜吗?” 时璟言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就不理她了,十分认真地翻看食谱,似乎在找适合今晚吃的菜。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我也很久没有下厨了,正好我来做,马上就可以吃的。” 时璟言这才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点轻蔑,“你?不是说没力气了吗?” “做饭的那点力气还是有的。”她答得谄媚。 时璟言凝视她片刻,就在锦欢以为自己已劝动他的时候,他却忽然摇头,“我来吧,反正今晚没事做。你先去睡你的大头觉。” 一想到待会儿要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她怎么可能睡得着?锦欢不死心地走过去,就要抢走时璟言手中的食谱。谁知他仗着身高的优势,手臂举得高高的,她根本够不到。 忽然,时璟言眼神一暗,另一只手臂横过锦欢的腰,猛地向怀里一带。她的鼻子撞上他坚硬的胸膛,刚要发火,他沉沉的嗓音就传到耳里,“不想下不了床的话就别再惹我,否则后果自负。” 锦欢这才有些忌惮。 他将她抱起放在餐台上不碍事的地方,义正词严地嘱咐她:“不要乱动,这顿饭我来做。你指挥就可以了。” 锦欢迫于无奈,只好点头。 至少在她的监督之下,他们总不会食物中毒什么的……吧? 在锦欢的建议下,时璟言挑出了两道简单的菜来做。接下来就是择菜、切菜。 他穿着一件衬衣,扣子只系了两颗。衬衣下摆一部分塞在西装裤里,一部分露在外面,好不颓废。袖口被卷在手肘的位置,由于刚刚洗过澡,短发将干未干的,他低头时,墨黑的碎发会遮挡住他的深眸,却不难看出他的认真,切好的菜像是用尺子测量过一样,大小相同,他性格中的精益求精和力求完美到了近乎偏执的地步。 锦欢完全忘了要指导他做菜这件事,视线从未从眼前这男人的身上移开过。 忽然觉得,这样的男人就算出现在乌烟瘴气的厨房,也是一道风景。 相比起时璟言出现在大荧幕上的利落潇洒,她更喜欢这时慵懒随意的他,至少不会让人觉得他是那么高不可攀。 古人说,君子远庖厨,此时此刻锦欢觉得真是再正确不过。时璟言的第一次下厨终于以她下了两碗面而告终,至于过程,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也许这是他这一生中遇到的第一件会产生挫败感的事吧,一晚上都绷着个脸,盯着眼前那碗面,就像是面对杀妻仇人一样。 锦欢却吃得很饱,托着腮看他,一时兴起说:“其实想学做饭也不难,找个好师父就可以了。” 时璟言挑起眉峰,悠悠地望过来。 锦欢微扬起下巴,眼底染上几分骄傲,“我倒是不介意收个徒弟。” 时璟言一副懒得理她的模样,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用。” 锦欢皱皱鼻子,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这可是她第一次在这男人面前产生优越感,“我又不收你学费。而且,你连饭都不会做,将来结婚怎么办?总不能指望钟点工伺候你一辈子。” 他手下的动作似乎停了一秒,瞄了她一眼,然后又漫不经心地低下头去继续把玩手中的筷子,“有人会做就行了。” 锦欢在心里鄙视他,不管男人成功不成功,骨子里都有几分大男子主义,时璟言更是这样。真是同情他未来的老婆。 时璟言今天实在是很不对劲儿,不仅破天荒地头一次下厨,连餐后的碗筷都是他刷的。虽然锦欢很享受少奶奶一样的待遇,可对方是时璟言,这让她产生了一种快要世界末日的感觉。就连晚上做爱做的事,时璟言都格外温柔。 难道今天真的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后来她是被一阵很轻微的动静吵醒的,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似乎看到了一道亮光闪过。等视线清明,就看到时璟言斜靠在床头,深邃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锦欢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几点了?沐非回来了吗?” 时璟言不着痕迹地把手机放到床头,“一点多了。世钧刚发短信过来,说还要忙,沐非今晚应该不会回来。” “哦。”她咕哝一声,又往被子里钻了钻,长发掠过他的身体,微微刺痛。 时璟言伸手将锦欢拉进怀里,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他低头看了她半晌,确定她已经入睡,才把手机又拿出来,调出手机里的相册。相册里没有什么稀奇的照片,从第一张到最后一张,都是同一个人。 昏暗的光线下,隐约能看到精致的眉、卷翘的长睫、小巧的鼻子,还有只有在熟睡时,才会微微弯起的唇角。 时璟言眼底划过一抹温情,目光又瞥向怀中的女人。 情人节过后,马上就要过年了。沐非今年也不回老家,决定陪着锦欢。两人去超市采购了一大堆年货,中途锦欢还被影迷认了出来。虽然当时她全副武装,但如今她的影响力已经今非昔比,恐怕她即使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也于事无补。 等两人结好账坐进车里时,已经气喘吁吁。 “那些粉丝真可怕啊,幸亏大部分人都忙着排队,顾不上咱们。否则今天是别想回家了。”沐非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说。 锦欢的心情倒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待会儿反正也没事情做,沐非,你打个电话给陆哥,问他晚上有没有安排,没有的话,过来吃火锅。” 沐非似笑非笑地望了锦欢一眼,“你要是想让时先生过来就直说,打什么幌子?” 锦欢语塞,瞪了沐非一眼,打火启动车子。 沐非在一边咯咯地笑了几声,然后拨电话给陆世钧,“喂,陆哥,是我。晚上你和时先生有空吗?锦欢请吃火锅……” 聊了几句,沐非挂上电话,迎上锦欢带着询问的眼,骄傲地道:“搞定!” 这边陆世钧挂上电话后,也笑眯眯的。 时璟言坐在沙发里翻着剧本,看似专注,其实在陆世钧说到“沐非”两个字时就竖起了耳朵。 陆世钧没有立刻告诉时璟言锦欢要请客的事,因为他知道时璟言现在肯定好奇沐非找他什么事。可等了等,也不见这男人询问。陆世钧轻叹一声,和时璟言比耐性可真是找错了人。 “晚上咱们去沐非那儿,今天说是要吃火锅。” 闻言,时璟言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动作优雅,轻轻应了声:“嗯。” 陆世钧在一旁翻白眼,暗骂:闷骚。 两个小时后,时璟言结束工作。他和陆世钧两人一同跨出办公室,刚走几步,就见颜若冰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时师兄,陆哥。” 时璟言没有说话,连看都没有看颜若冰一眼,颜若冰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僵硬。 陆世钧将二人的反应看在眼底,赶紧热情地笑了笑,“颜小姐怎么自己在公司?没见助理呢?” “徐露在Melody姐那里开会呢。”颜若冰回答。 “哦,这样。”陆世钧说这话时,时璟言已经走出老远,陆世钧忙对颜若冰说:“那今天就不聊了,改天见。” 陆世钧忙跟上时璟言的脚步。 颜若冰站在原地,只觉得难堪。虽然她如今还不是什么大红大紫的大牌,但一路星途坦荡,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忽视。 咬了咬牙,她急走几步,脚步一转,在时璟言准备走进电梯时,挡在他面前。 时璟言皱了皱眉头,视线终于缓缓落在颜若冰脸上,泛着冷意。 颜若冰一如既往地甜甜笑着,“时师兄,我有点事想要跟你说。” “有事你找世钧。”平静无波地说完这句,时璟言向右跨出一步。 谁知颜若冰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一般,也右移了一步,“可是这件事,我只能和时师兄说。时师兄大可不必先拒绝我,因为这件事,时师兄恐怕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时璟言蹙了下眉头,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但面前的颜若冰脸上尽是势在必得,他微抿薄唇,沉吟片刻,回头对陆世钧说:“你先过去,完事后我会让徐毅过来接我。” 陆世钧看了颜若冰一眼,点点头,“好,电话联系。” 钟表的时针指向了七点,客厅里的气氛实在谈不上太好。 沐非不由得看向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陆世钧,小声问:“时先生到底什么时候过来?” 陆世钧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刚打电话还是关机状态。” “你们不是连体婴一样吗,怎么没在一起?”沐非觉得奇怪。 “呃……”陆世钧偷瞄了一旁面无表情的锦欢,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这时候锦欢忽然站起来,“我们先吃吧。” “可是时先生……”沐非犹豫。 “我会留出来的,饿不着他。”锦欢走向餐厅。 客厅里的沐非和陆世钧对望一眼。 坐在电磁炉上的水刚刚沸腾起来,门铃响了。 沐非眼睛一亮,“可能是时先生,我去开门!” 果然,门外站着赶来的时璟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章 重逢是一件很快乐的事(3) 这一顿饭吃得出奇的沉默,尽管沐非一直在调节气氛,可没有人答话,就像是在唱独角戏,久而久之,她也觉得没意思。 吃完,沐非和陆世钧到客厅看电视去了。 锦欢将碗筷收进水池,动手刷碗。自从她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后,生活和之前倒也没有什么区别,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也会做做家务。 将长发随意绾起来,身上穿着圣诞节时沐非送给她的红色围裙。 锦欢察觉到一道视线始终跟随着她,起初她并不想理,可对方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被这样一直盯着也觉得不舒服,于是她转过头,“有事吗?” 听到她的声音,时璟言愣了愣,似乎之前一直目光没有焦点地看着她,只是发呆。 他没有说话,锦欢抿了抿嘴角,“你要是没事做可以去客厅待着,别在这儿妨碍我。” 她知道自己的语气不太好,因为没有人会准备好晚饭,等一个杳无音信的人到很晚,还会心情很好的。 刚刚始终联系不到他,她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担心他是不是自己开车了,然后一大堆可怕的可能在她脑子里上演了一遍。 时璟言很沉默,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就在锦欢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忽然问:“为什么想做明星?” 锦欢微怔,蹙眉,“这个问题你之前问过我一遍,你忘了?” “可是你没有给我答案。” “我给过。我说我想要成名,想要挣钱,想要全世界的人认识我。” “不。”他语气低沉,“这些只是搪塞我的借口,不是原因。” “不,这些都是我想成为明星的原因,只不过不是你想听到的而已。”锦欢觉得今天的他很不对劲儿,“时璟言,你到底怎么了?” “成名对于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他今天太执着于这个问题了。 锦欢沉静了几秒,好像在走神,片刻,用嘲讽的语气反问他:“我都能把自己当作货物一样卖给你,你说呢?” 不知是不是锦欢的错觉,在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时璟言的瞳孔猛缩了一下。 他下颌紧绷,缓慢地转过身,厨房里响起他低哑的嗓音,“我知道了。” 看着他消失的方向,锦欢半天没有动。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她似乎一点也不了解这个男人。 接下来的几天,锦欢再也没有见到过时璟言。他平时为人低调,除非他主动现身,否则就会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锦欢当然也没有特意去询问他的下落,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一直持续到了过年。 晚上吃完晚饭,锦欢抱着从公司拿来的剧本看。公司想让她接一个戏,民国时期的故事,总监说剧本是业内一位很有名的编剧写的,他写的戏反响一直不错。锦欢如果想要接下女一号,以她现在的名气,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沐非整理好年后的安排,关上电脑,见到锦欢一直维持着两个小时前的姿势。 她走到厨房为锦欢倒了一杯水,锦欢抬起头对她笑了笑,然后又将注意力放在剧本上。 这时候楼下不知哪户人家放起了鞭炮,声音很响,持续了五分钟之久。 等鞭炮声消失后,沐非犹豫地张张嘴,“明天就除夕了,我们两个人也没意思,是不是要请时先生一起过来过节?” 锦欢正翻页的手倏地顿了下,头也不抬地说:“他应该很忙吧?再说过年都要陪家人一起过,他应该也不例外。” “可是也没听说过时先生有家人在这边啊。”沐非鼓动她,“不如咱们打个电话过去问一下?” 锦欢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语气淡淡地回她,“随便。” 听这句话就知道锦欢没拒绝,沐非心里窃喜了一下。这些日子锦欢表面上没什么,但总让人感觉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沐非总觉得锦欢和时璟言在闹别扭,所以才想趁这个机会让两人和好,毕竟她也不喜欢看到锦欢总是这样闷闷不乐的。 沐非赶紧找出手机,拨了电话给陆世钧。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电话很快就挂断了。 锦欢从剧本中抬起头,就看到沐非拧着眉,一副不知怎么开口的模样。 她心里多少有些明白,将剧本放到一边,从沙发上起身,“很晚了,明天还要守岁,我先去睡了。” “哦,那……晚安。”沐非看着锦欢走进卧室后,才拍了一下脑袋,自我怨恨地说:“让你多事,这下好了,全搞砸了。” 毕竟不是小孩子了,过年对于锦欢来说意义不大。 在老家的时候,每年除夕她都会和父亲一起放鞭炮,可是如今,只有她和沐非两个女人,而且新小区过年是严令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只有一些胆大的住家才会趁保安不在的时候放一挂,所以除了年夜饭之外,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事可以做。 沐非在厨房里煮饺子,锦欢趁着空当回到卧室。手机摆在床头,她进门的时候恰好响了一声。 她收到了很多祝福的短信,认识的不认识的,包括冷湛都发了一条“新年快乐”给她,却独独没有那个男人的消息。 锦欢拿着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按下了一组号码。 手机响了几声才被接起来,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淡,“喂。” 锦欢握紧了手机,突然有些后悔打这通电话给他,“你现在在哪儿?方便过来吃饺子吗?” 时璟言没有说话,锦欢从电话里隐约听到了钢琴曲,很熟悉的曲子,似乎是她曾经去过的某一家西餐厅。 “我现在在外面吃饭,你不用等我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说。 锦欢点点头,然后又意识到他是看不见的,才说:“好吧。你听起来好像很累,不要喝酒……” 她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那端突然响起的女人声音打断,“怎么还没打完?牛排都冷掉了。” 锦欢脸色一白,同时听到时璟言匆匆说:“我还有事,先挂了。” 耳边响起忙音,时璟言已经挂断了电话。 沐非推开门进来,卧室没有开灯,很黑很暗,远远地就看到锦欢站在床边,像是雕塑一样。 “锦欢?”沐非轻唤了一声。 锦欢这时才转过身,对她笑了一下,“饺子煮好了?” 虽然沐非总觉得锦欢这个笑容很不对劲儿,但还是点头,“嗯,都好了。电视也开始了,我们开饭吧。” 过年时大部分人会选择和家人团聚,可狗仔还兢兢业业地奋斗在新闻的第一线上。所以沐非第二天打开报纸,就被娱乐版那个巨大的标题给惊到了。 除夕夜,天王玉女浪漫约会,疑似恋情公开。 “沐非,你看到我昨天拿的那个剧本了吗?” 锦欢突然出声,沐非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立刻藏起手中的报纸,“啊?没……没啊,可能是放在书房里了,你去找一找。” 锦欢看了一眼沐非藏在背后的报纸,没说什么,“好,那我去看看。” 等锦欢离开了,沐非舒了口气,连忙跑回自己的卧室,小心翼翼地将门锁好,才翻开报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报纸上说昨晚时璟言和颜若冰在某家西餐厅约会,沐非知道那家西餐厅,出了名的情调好,很多大老板和明星都会去那里约会。 沐非原先还不敢相信,可是报纸上不仅介绍了当时详细的过程,甚至在下面还登了几张记者偷拍到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主角虽然戴着帽子,可沐非绝对不会认错,那就是时璟言。而坐在他对面的颜若冰,巧笑倩兮,俨然一副沉浸在恋爱中很幸福的小女人状。 如果是其他明星的新闻,别人也许会觉得是媒体捕风捉影,可对象是时璟言,那个自出道以来只传过一次绯闻的时璟言。 连沐非都开始不确定了,当初她认为时璟言喜欢锦欢的想法,是不是真的只是自己误会了? 沐非不敢把这件事告诉锦欢,尽管她心里明白,这样的事是瞒不了多久的,毕竟以时璟言的地位,媒体好不容易翻出他的一点绯闻,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过。 只是沐非没想到的是,锦欢很快就知道了。 沐非收拾好心情回到客厅,就见到锦欢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电视机出神。她不由得也转过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 连电视上的娱乐新闻也开始报道这件事,只是荧幕中的照片相较于报纸上的更加清晰。时璟言和颜若冰一前一后走出餐厅、上了同一辆车的照片也播放了出来,主持人对他们两人的恋情言之凿凿。 两分钟后,就换成了另一个明星的新闻,什么亚洲小天王又推出了一张新专辑,可沐非已经没再注意了,她始终小心地注视着锦欢脸上的表情。 而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锦欢始终表现得波澜不惊,似乎刚刚电视中和其他女人约会的男人,她并不认识一样。 可是这样,沐非只会更加担心。 这几天,颜若冰成了媒体的宠儿。 如果说在这之前并没有太多人认识颜若冰的话,那么自从她和时璟言的绯闻传播开来以后,颜若冰这三个字已经家喻户晓。 媒体挖出了她很多作品,包括即将上映的新电影。也有媒体评论人称,这只是经纪公司一贯的炒作手法,可是每个人都知道,辰星即便是想炒作颜若冰,也不会轻易拿时璟言来冒险。 虽然面对绯闻,时璟言的团队始终维持一贯沉默的态度,但这一次在影迷眼里,不解释就变成了默认。 时璟言的影迷很快分为了三派,一部分比较理智,保持观望的态度;一部分始终不肯相信媒体,痛骂辰星和电影主办方竟然拿他们的偶像来炒作;而另一部分则是祝福,认为时璟言也出道多年,始终洁身自好,这一次也许是真的遇上了对的另一半,所以给予支持。 而对于锦欢这几日的出奇沉默,沐非非常担忧。她曾偷偷打过电话给陆世钧,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陆世钧也支支吾吾,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回答。 下了保姆车,锦欢来到辰星,今天总监突然打电话找她过来商谈新电影的事宜。锦欢以为是档期或者别的问题,可是没想到总监却告诉她,制片方有了新的人选,总之女一号这个角色,锦欢是拿不到了。 至于是谁抢走了她的角色,现在的锦欢倒也不关心。 她和沐非刚进电梯,就听到一阵高跟鞋的声音。锦欢伸手挡住了电梯门,但没想到碰上的会是颜若冰。 颜若冰带着徐露走进电梯,对锦欢笑着说:“谢了,锦欢。” 锦欢点点头,没说什么。 徐露也对沐非微笑了一下,然后四个人沉默下来。 直到四个人从电梯里出来、走到辰星大门口时,颜若冰忽然转过身,“啊,锦欢,差点忘了跟你说声抱歉。” 锦欢不明所以地望着颜若冰的笑脸,“道歉?” “是啊,总监找你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颜若冰充满歉意地说,“本来应该是你的女一号,谁知道制片方突然改变主意。这件事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真是对不起啊锦欢,咱们两个似乎一直在争同一个角色呢。” 沐非脸上已经出现怒意,锦欢却只是平静地看了颜若冰一会儿,笑了笑,“没关系,这种事很常见。祝贺你。” 颜若冰突然拥抱了一下锦欢,“就知道你不会生气。” 锦欢不知该说什么,索性不发一语。 这时,一辆黑色的房车停在了辰星门前,阳光照耀下,车身折射出奢靡的光芒,流畅的车体流线,是罕见的昂贵车款。 颜若冰回头看了一眼,笑靥越发灿烂起来,“璟言来接我了,我就不和你多说了。锦欢,我们改天再聊。” 颜若冰婀娜多姿地走向房车,徐毅下来为她打开车门。 在车门关上的前一刻,锦欢看到了坐在后座的男人。 恰好此时,他也正朝她的方向看过来,眼底浓得像是一望无际的子夜,又仿佛多了一丝什么,只是锦欢在望进他眼底的第一时间,就别过头去。 车门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然后缓缓驶离。 沐非在一旁咬牙切齿,“我才知道原来颜若冰是这样的小人,还道谢呢,分明就是在向咱们示威!璟言,哼,叫得可真亲热!” 接下来沐非说了什么,锦欢没有听清,她安静地走向停车场。 沐非从愤愤不平中回过神,追上来,还有些不依不饶,“锦欢,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颜若冰不只抢走了你的工作,连时先生都好像是她的男人一样。你怎么……” “沐非!”锦欢突然出声打断,“我和时璟言没有关系,他和谁在一起也不关我的事。” “锦欢……”沐非对锦欢的反应觉得很不可思议,暗暗为她着急。 锦欢深呼吸,闭了闭眼睛,再睁开,话语中没有一点起伏,“不是有个广告要在上海拍摄吗?你和广告商商量一下,我想把档期提前。” 沐非愣住,过了很久,才恍惚地点头,“好。” 一个星期后,锦欢悄悄飞往上海。 锦欢拍摄的是一个雪糕的广告,由于还是冬天,她又被要求穿着夏天的衣服,刚投入拍摄的第三天就感冒了。也许是不太适应上海阴雨绵绵的潮湿环境,她的病断断续续一直没有好利索。 其实锦欢是提前来到上海,过了十几天才开始进行拍摄。等结束拍片,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杀青的这一天,剧组给锦欢带来一个惊喜。 晚上例行聚餐,副导演忽然抱来一个大蛋糕,“虽然距离锦欢的生日还有一个月,但这也是全体工作人员的一点心意,算是提前给你庆生了。” 这是除了父亲之外,锦欢第一次和别人一起庆祝生日。她没想到剧组的人这么有心,竟然知道马上就到她的生日,不免有些感动。 一群人吃完了又去酒店的楼上唱K,锦欢也把所有账单签到自己的账上,一直玩到了凌晨,这才散场。 因为太高兴了,锦欢喝了点酒。回酒店房间时,她的脚步已经有些不稳。酒店的电梯需要房卡,沐非掏了掏口袋,忽然叫了一声:“房卡怎么不见了?天哪,可能是落在KTV里了。锦欢,你先不要动,我去找一找,马上回来。” 锦欢只觉得耳边嗡嗡的,于是点头,只想让沐非赶快离开,好让她清静一些。 可是沐非走了很久,迟迟没有回来,锦欢却已经有点站不住。 她穿着高跟鞋,忽然脚下一歪。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在她摔倒的前一刻,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搀扶住她。 “你没事吧?”恍惚中听到熟悉的声音,锦欢转过头。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脸,五官分明且深刻,很英俊的男人,锦欢觉得很熟悉,又想不起他是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章 重逢是一件很快乐的事(4) “你怎么醉成这样子?”男人皱了皱眉头,又说,“你是在等人吗?住在几号房?” 不远处的前台服务生受到沐非的嘱托,一直盯着锦欢这里。只是刚刚有客人问路,分神了一小会儿,没想到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见锦欢正被一个高大男人扶进电梯。 服务生连忙跑过去,在电梯前合上的刹那,用手挡住了门,“先生,你要带这位小姐去哪儿?”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门童,门童低头看了一眼,神色一变,听男人从容不迫地吩咐:“如果这位小姐的朋友找她,就去2606房间找我。” “好的,先生。”门童恭恭敬敬地退出电梯。 夜深,刚下了一场小雨,夜幕沉闷得恍若沉浸在海里,整个世界里流淌着潮湿的压抑,空气中夹杂着阴寒的冷意。偶尔有树叶扑簌簌地落下,然后又归于平静。 这时候,房间中央的大床上传来轻轻的咳嗽声,似乎是怕吵醒谁一样,刻意压低了声音。 锦欢只觉得头疼欲裂,嗓子像是着了火,连身体都是热的。半梦半醒中,似乎有一只冰凉的手轻轻碰触她的额头,舒服的感觉让她轻叹出声。 那只手绕过她的肩膀,将她从床上扶起来,然后将一杯水递到她的唇边。 喝过水后嗓子才觉得好受一些。锦欢浑身无力地靠在身后那人的胸膛上,眼皮沉得睁不开,眼看又要睡去,他忽然附在她耳边,静谧的房间内,他的声音越发低沉,“先把药吃了再睡。” 这嗓音熟悉又陌生,锦欢过了好一会儿才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微微转头的动作都让她费尽了力气,更别提宿醉让她的脑子疼得像被什么翻搅着一样。 他把药片放在锦欢的唇边,轻声诱哄她吃下,锦欢也乖乖照做,只是一双迷蒙的眼睛始终盯着他的脸。一分钟后,她终于想起他是谁。 “冷总?”她声音嘶哑,像是一只鸭子。 “嗯,是我。”他轻声低语,“你喝醉了,还发着烧。先不要说话,好好睡一觉。” 他动作小心地将锦欢放在床上,又细心地为她掖了掖被角,确定她不会着凉后,才准备离开。他刚刚转身,衬衣袖口传来轻微的拉力,冷湛低下头,迎上她染着浅浅醉意的眸子,“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上海开会,正巧也住在这家酒店。”他没告诉她,这家酒店有他一半的股份,所以当门童看到他的名片时,才放心地将锦欢交给他,“我在大堂的电梯附近看到你,当时你喝得很醉,站都站不稳。酒店人多嘈杂,我只能把你带回来。至于你的朋友,刚刚过来看了你一下,只是你病着不能折腾,所以才让你睡在我这里。”他把事情一一解释清楚,就是为了她能安心睡觉。 锦欢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她迷迷糊糊地点头。 冷湛轻叹一声,弯腰把她的手重新放进被子里,起身时忽然顿了顿,幽深的目光停在她已经昏睡的脸上,然后俯身在她额头印下轻吻,“晚安。” 等锦欢睡足了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她揉了揉就要裂开的太阳穴,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有一丝明媚的光芒从窗帘的缝隙中照射进来,一直延伸到床尾。 眼前的环境很陌生,尽管锦欢脑子现在还混沌不清,但也知道自己此刻所处的并不是之前她一直住的那间房。忽然,有画面迅速从脑海里闪过,还有男人低柔的嗓音…… “你醒了?” 锦欢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却又因为这个举动引来一阵晕眩,她整个人晃了晃。 “小心!”冷湛疾步走过来将她稳住,“你刚烧退,肯定会头疼,就先不要下床了。” “发烧?”她显然不记得有这一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冷湛挑眉,“你忘了?” 她点头,的确什么都想不起来。 冷湛无奈地笑了笑,“你昨晚喝多了,我恰好遇上,当时你助理不在身边,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锦欢多多少少想起来一些。 猛地似乎意识到什么,她迅速低下头瞄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见到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天晚上的裙子,才松口气。然后,她又意识到冷湛就在身边…… 其实她并不是怕冷湛会把她怎么样,虽然和这男人认识时间不长,但锦欢对他的印象还是很好。再说,一个堂堂知名公司大老板,总不会做出那些猥琐的事来。因为锦欢在这之前从没有喝醉过,所以她是怕自己会失态。听人说酒醉后,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怪癖,例如她所知道的时璟言,一旦喝醉了就像是生病了似的,稍微不注意就会难受好几天。 那个人的名字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锦欢只觉得头更沉了,怎么会又想起他来? 冷湛把她所有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却也只是微笑,“既然你已经醒了,就打个电话给你的助理吧。她现在在剧组帮你收拾东西,一直不放心,打了几次电话过来。” 她回过神,点点头,“好。” “你想吃什么?应该饿了吧?不过你才刚退烧,最好吃些清淡的。我打电话给客房服务,让他们送点粥来,你看怎么样?” 冷湛说了许多,其实大意是她现在只能喝点粥。也许是出于绅士风度才多余地问她一句,实则根本没得选择。 锦欢依然点头,“好。谢谢你,冷总。” 接到锦欢的电话后,沐非很快赶了过来。 沐非坐在床边,把客房服务刚送来的粥倒出一小碗交给锦欢,一边说:“都叫你不要喝酒,非要喝。那些都是久经酒场的,你哪儿对付得了他们?” 锦欢也觉得自己真是太不自量力了,“我受到教训了,下次绝对不碰酒。” “还下次呢。”沐非瞪了锦欢一眼,“我从KTV找到房卡出来,没在电梯那儿找到你,差点把我吓死,幸亏那个服务生告诉我你在冷总这里,否则我真的会报警。” 锦欢也了解沐非直率的性子,这种事她绝对做得出来。 “我赶过来时,你都已经睡了。冷总跟我说你好像有点发烧,然后他到药店给你买了退烧的药回来。我本来想留下来照顾你的,可是冷总说你病得不轻,我恐怕照顾不来,就让我回去了。”沐非凑过来,小声问:“锦欢,你真的确定冷总不是在追你吗?” 锦欢拿着汤匙的手微僵了下,掀开眼睫看向沐非,余光却瞄到了房门处那个高大的身影,神情随之一变。 沐非好像也察觉到什么,顺着锦欢的目光回过头,就看到冷湛站在不远处。她有些尴尬地站起来,支吾着说:“那个,我先回房间拿个东西。”说完,不待锦欢回应,沐非几乎是立刻就离开了。 锦欢皱眉,真是没义气,这个时候怎么能把她和冷湛单独留在一起? 相对于锦欢的无所适从,冷湛要自然许多。他走过来,拿起锦欢手中空了的碗,又盛了一些粥给她,“多吃一些,这样胃才会舒服。” 被沐非害的,锦欢倒觉得是自己做错事一样。没去看冷湛的表情,轻轻道了声谢。 “其实你助理说得没错。”冷湛对她说。 “嗯?”她疑惑地抬头。 “我是很喜欢你。”冷湛很大方地对她一笑,“我想,如果我不说出来的话,你可能会一直感觉不出来。” 他看到她眼底毫不掩饰的错愕,心里苦笑,她竟然真的不知道。 “你现在还在生病,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扰。这件事可以稍后再提。”冷湛始终保持着很绅士的风度,态度平和,“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你目前没有男朋友的话,我希望能成为你的第一选择。” 锦欢不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心里的感觉,有点惊讶,却又不是那么意外。冷湛的声音张弛有度,没有一丝一毫的压迫感,笑容比之前亲切了许多,却让锦欢觉得太过完美了一些。 就像是……在谈一桩生意,冷静又理智。 这是锦欢第一次被人当面表白,而且还是这么优秀的男人,也许随便哪个女人都懂得要把握这个机会,可她却不想。嘴巴动了动,又不知道怎样说才不会伤害男人的自尊。然而她不知道,拒绝这种事,向来没有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冷湛这么精明的人,当然看得出她眼底的为难,只是他不想这么快被否决,所以在她开口之前,抢先说道:“先不要给我答案,我可以等,一直到你可以接受我为止。” 过了几天,锦欢身体有些好转,沐非订了机票离开上海,只是没想到冷湛也和他们乘坐了同一架飞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章 重逢是一件很快乐的事(5) 而更让锦欢意想不到的是,闻风而动的记者早就等在出口。所以当她和冷湛一起走出来时,镁光灯不停地闪烁,拍下了这一幕。冷湛最先反应过来,挡在锦欢的外侧,巧妙地遮挡记者们的镜头。 可即便这样,还是有照片流传了出来。第二天各大媒体报刊上,登出了锦欢和冷湛的名字。 冷湛不是娱乐圈的人,媒体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他是BSB总裁、年轻有为这两点上。可是锦欢却不同了,媒体整日守在她公寓楼下,直到沐非发表声明,称她们和冷湛只是在飞机上偶然遇到,这才让狗仔的紧迫盯人稍稍缓解了一些。 也许受到心情影响,锦欢的病又开始反复,回到家的第一天就开始低烧,咳嗽个不停。因为不方便出门,公司派来了出诊的医生,给她连续两天输液消炎。 锦欢没再发烧,沐非才放心地去公司开会。 下午门铃响的时候,沐非刚走。以为是医生过来,锦欢想也没想就打开大门,只见眼前的男人十分年轻,鸭舌帽压得很低,鼻梁上挂着墨镜。不是时璟言还能是谁? 锦欢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自从他和颜若冰在一起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可眨了眨眼睛,也不见他消失,锦欢这才相信他是真的站在她家门外。 “你来做什么?”她用难听嘶哑的声音问他。 不知是她的声音还是她的问题让他不悦,时璟言眉头微皱,“不让我进门吗?” 她显然不肯退步,“门外都是狗仔,你还嫌我现在不够混乱吗?” 他也顺着她的话问:“你也知道门外都是狗仔,难道想让他们拍到我们这副样子吗?” 锦欢拗不过他,如果再出什么岔子,她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抿抿嘴,她无奈地向后退了一步。 时璟言进了门,将伪装摘下来,一双黑眸炯炯,盯着锦欢,“怎么病还没好?医生来过没有,他开的药到底管用不管用?” 锦欢最讨厌此时此刻的时璟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还用那一副好像多担忧的语气同她说话,“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好像关心错人了吧?” 她本来就浑身无力,此时更是懒得应付他,慢吞吞地走回卧室,去睡她的觉。 刚走几步,时璟言忽然走到她身后,她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锦欢下意识想要尖叫,可一口气不顺,哽在喉咙,反倒剧烈地咳嗽起来。 时璟言将她放到卧室的大床上,又从厨房倒了杯水送到她手上。 喝完水舒服了不少,锦欢也不理他,直接拉过被子,背对着他躺下。 时璟言站在原地不知道发呆了多久,过了半晌,隐约传来他的叹息声。紧跟着房门被关上,床上的锦欢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和他,是如何走到今天这步田地的? 药开始发挥作用,锦欢小睡片刻,醒来后去洗了个澡,浴室里的水蒸气让她觉得很舒服,直到微微出了一层薄汗,她才打开门走出来。 沐非发短信说要晚点回来,锦欢表示理解。她这一场病来势汹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好起来。大部分工作进度要往后压,沐非肯定有很多事要重新安排。 一边回沐非短信,肚子就开始大唱空城计。这还是她这几天第一次觉得饿,想吃东西。刚走到餐厅附近,就闻到一阵阵诱人的香气,桌子上摆着许多食物,就连粥都有好几个种类,引人食指大动。 锦欢知道这些东西是不可能自己出现在她家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最后,她在阳台找到了他。 已经快要到晚上,这时候恰好赶上日落。天空像是铺着一张橘色的丝绸,恐怕是这寒冷冬天里唯一的暖色。楼下掉光树叶的枯树枝吱呀吱呀地摇晃着,像极了枯槁的老人在垂死挣扎。 时璟言就仿佛是一尊雕塑,微弓着身子,双手支在阳台的栏杆上,许久不见他有动作。她曾经非常羡慕的手此刻夹着一根香烟,白袅袅的烟雾腾起,在空中渐渐熄灭。 他陷入沉思的时候,会让人有一种整个世界都沉静下来的错觉。 锦欢朝他走过去。 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过他抽烟了。 “谢谢……你来看我。”睡了一觉之后,对他的突然造访也不再那么反感,锦欢反而开始思考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太偏激了一点? 听到她的声音,时璟言指尖微抖动了一下,烟灰掉落,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烟草味道。 他没有说话。 锦欢也抬起头看向前方,错落有致的建筑物阻挡了夕阳西下的美景,难免有些遗憾。不过却看到对面公寓中,有一对小情侣好像在吵架,女人应该很生气,在男人胸口指指点点,而男人始终沉默,直到最后女人似乎是骂累了,就要抽回手时,却被男人忽然攥住。他顺势将她拉进怀里,远远地只能看到男人的嘴在动,不知他说了什么,笑意一点点跃上女人的嘴角,最终这场吵架以一个缠绵到极致的热吻结束。 窥探人家的生活让锦欢觉得不好意思,回过头,却看到时璟言也在盯着同一个方向出神。 “我曾经,也幻想过这种生活。”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很轻,语速很缓慢。 锦欢起先有些迷惑,后来就变成错愕地盯着他。被万众瞩目的人,竟然也会向往这种平凡简单的生活? “我甚至还思考过,如果将来惹她生气,我该怎么做?像是剧本里写的抱住她狠狠地吻她,还是想办法弄伤自己,博取她的同情心,好原谅自己?”然后,他摇了摇头,优雅地吸了一口香烟,“可是当她真的对我生气时,我却束手无策,一点办法都没有。” 锦欢收起眼底的情绪,微微垂敛着睫毛。她的肌肤洁白无瑕,仿若价值连城的莹莹美玉。时璟言的目光凝注在她的脸上,只有他知道,那双眼睛在混杂了种种情绪后,是多么璀璨动人。 “我和颜若冰……”锦欢听到这个名字,肩膀微动,然后张口似乎要说什么,却被他伸出带着香烟味道的手指抵住唇瓣,阻止她讲话,“我不是辩解,只是想说清楚。我和颜若冰之间什么都没有,你相信吗?” 锦欢仔细咀嚼他的话,然后很平静地点头,“我相信。” 听到她的回答,时璟言愕住半晌,可能并没有预料她今天会这么好说话,又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遍,他才露出释然的笑,之前抵在她唇上的手下移,大掌握住她的手。 但这姿势也只维持了一秒钟,锦欢就抽回了自己的手,她眉都不抬,面无表情地说:“时璟言,我们结束吧。” 顿时,时璟言脸上迷人的笑意微微一凝,双眸眯起来,语气也带出了一丝凛冽,“你说什么?” 她就像是一部没有感情的机器,毫无波澜地重复之前的话,“我们结束吧。” 此时此刻,时璟言的目光就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她套住,渐渐收紧,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就要溺毙在他的眼睛里。 其实,她一直以为这句话会从时璟言的嘴里说出来。她觉得自己没有绝对傲人的资本,这男人看上她也许只是贪图一时的新鲜。可是到最后,先提出结束的人却是她,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吗? “因为我和颜若冰的事?”他冷静到极点的声音,像是用一块冰划在刀尖上。 “不,是我的问题。” 当她意识到自己不再对他恭恭敬敬、阳奉阴违时,当她意识到自己竟然会大声对他说话,和他吵架,当她意识到自己对他越来越依赖时,她就明白,这场交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分开这件事,她考虑了很久,并不是草率做出的决定。 他们单纯的关系变了质,掺杂了太多的不定因素。 既然这样,当初是由她开始的,那么如今也由她来结束吧。 “你喜欢上他了?”时璟言深呼吸几次,才压制住胸口不断上涌的怒意,幽深的瞳孔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几乎没有意识到此刻夹在两指间的香烟已经被他折断。 锦欢知道他指的是谁,摇头,却始终不敢看他的脸,“我们的事和他没关系。就算我们结束,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出卖自己的事,我已经做得够多了。下一次,我会和真正心爱的人在一起。” 不知他有没有听明白她的话,很长时间,他都没有出声。那种沉默,是令人窒息的压抑。终于,时璟言转过身。但在他离开的前一刻,锦欢忽然抓住他的袖口。 时璟言微顿了一下,侧过头来,只见到她诚恳认真,甚至带着乞求地对他说:“请不要再来找我了。求你。” 最后两个字震得他胸口泛起了钝痛,他捏紧了拳头,身体都在发抖。那种绝望的嘲讽意味,缓缓荡在他的眉心,纵然他藏得极深。 而时璟言在这一刹那浑身泛起的冷意,让锦欢觉得害怕,尤其他眼神尖锐,像是最冷冽冰寒的刀片。 锦欢缓缓松开手,而那抹修长挺拔的背影很快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一步也没有停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章 爱如指间沙(1) 那之后,时璟言再一次消失。锦欢想,她已经将话说得那么清楚明白,骄傲如时璟言,断然不会再做出折损自己身份尊严的事。 因为受到之前绯闻的影响,颜若冰接了很多工作,几乎要将锦欢从辰星第一新人的位置上挤下来。不过锦欢已经不在乎了,她让沐非将自己所有的档期重新调整了一番,然后又去办了一份去英国的护照。工作一年,她想给自己放一个长假,也算是跟过去的自己告别。 护照领回来的那一天,锦欢很兴奋。她从来没有出过国,一直很向往国外节奏缓慢轻松的生活,她打开电脑,想从网站上下载一些游玩的攻略,只是刚一打开浏览器,就自动跳出来一条新闻——天王陷入三角恋,第三者是欢师妹。 “怎么样?找到好玩的地方了吗?”沐非手里还拿着笔和记事本,准备将漂亮的旅游景点一一记下来。可刚走到锦欢身后,也同样被屏幕中央的标题吸引住了目光。看清那一排小字,沐非吃惊地用手捂住嘴巴。 根本没有给她们缓解思考的时间,沐非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立刻就响了起来,紧跟着下一秒,是客厅里的座机。 沐非第一时间将手机挂断,然后拨了通电话给陆世钧商量对策。但显然,对方这时候似乎也是应接不暇,打了五分钟,陆世钧的电话一直处于忙音状态。 “天啊,怎么回事,最近咱们是不是走背字?刚刚把冷总的事情压下去,这一会儿又出了第三者。”沐非急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眼下第三者这个词是最敏感的了,那家网站难道和她们有仇吗?一开始就把这几个字放上来,肯定会让影迷产生先入为主的想法。就算锦欢不是第三者,恐怕也解释不清楚了。 没和陆世钧那边对好口径,沐非也不敢接公司的电话。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她和锦欢的手机、公寓的座机,就连电脑里的邮箱提示音都一直不停地在响,可见这件事爆发得有多迅猛。 锦欢的手机停了又响,沐非见她没有接的意思,又怕是时璟言打过来,于是看了一眼显示屏。 是沈玮君。 沐非接听了电话,“玮君姐?” 沈玮君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锦欢和时先生的事是真的吗?好多记者都将电话拨到我这儿打听情况,可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对不起啊,玮君姐,我们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那些记者如果再打来的话,还希望玮君姐先什么都不要说,至少在我们商量出对策之前,先保持沉默。” “你们还没有做危机公关?”沈玮君语调都扬了起来,显得很惊讶,“颜若冰那边微博都发出来了,现在影迷一致讨伐锦欢呢。你们怎么还没一点动作?” “什么?”沐非也吃了一惊。 挂上电话,沐非连忙坐到电脑前,搜出颜若冰微博的网址,赫然看到十分钟前新上传的一条心情—— 爱情就像指间的流沙,你以为自己抓得很紧,但实际上它流失得很快。而背叛你的,除了爱情,还有身边最亲近信任的人。这个世界还有温暖存在吗?我很疑惑。 当然,这条微博才发送了十分钟,下面就有几千条网友的留言。 冰冰,我们支持你,没有爱情,没有朋友,你还有我们。 冰冰你好可怜啊,我之前也被男友背叛过,真的好痛苦。 希望我们能一起挺过去…… 那个臭女人,竟然敢抢冰冰的男人!冰冰和言言才是一对,才是最相配的,路人欢一边去吧!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女人看起来很柔弱,原来这么阴险,竟然做小三! 越往下看,沐非就越气愤。 网友大部分留言都是辱骂锦欢的,而且都骂得十分难听。 也许多少受到了时璟言的影响,锦欢出道以来也很低调。除了拍那几部电影、阴错阳差地得到许多影迷的支持外,锦欢和影迷之间极少有互动,她也没有颜若冰会讨好粉丝,而颜若冰这时候发这种语焉不详的微博,明摆着是把脏水泼到锦欢的身上,现在不知情的人都认为锦欢是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而颜若冰则是最可怜的受害者。 从在网站看到新闻到现在,锦欢一直不言不语。沐非在一旁只能暗暗着急,这种事,如果处理得好,就只是损失一些粉丝;如果处理得不好,也许锦欢的职业生涯就断送在“第三者”这三个字上了。 “锦欢,你打个电话给时先生吧。这件事他也是当事人,他和颜若冰当时是怎么回事,也只有他能解释清楚。”沐非不是那种可以耐得住性子的人,公司的电话步步紧逼,如果她再不采取什么措施,可能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她们付出了一年的辛苦,也努力了一年,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让这一切化成泡影? 谁知锦欢只是微微动了动,然后又沉静下去。须臾,她才吐出几个字,“我不会打这个电话。” 她前不久刚刚说要和他结束,而且还信誓旦旦地让他不要再找自己。如今一出事,她就回过头去找他……不是放不下这个面子,而是做不出这种出尔反尔的事。如果她这个时候去找时璟言,他一定会觉得她一直在利用他,虽然事实也是如此。 而且她已经下决心,要开始适应没有他的生活。 她不能再习惯于背后有他扶持,因为总有一天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但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陆世钧这时给沐非打来了电话。 沐非通过电话和陆世钧商量对策,滔滔不绝地谈了五分钟之久。挂上电话后,沐非整个人才轻松下来,全身无力地瘫在沙发上,“陆哥说这件事他会解决,颜若冰那边他也会让Melody姐劝劝她,让她主动发表声明,澄清她和时先生没有任何关系,虽然我觉得颜若冰这样做的概率很小。” 锦欢安静地点点头。 沐非这时候用一种很沉稳犀利的眼光看着她,倏地握住锦欢冰凉的双手,“你也很担心的,是吧?我们辛苦了整整一年,才有现在的成绩。随时会毁于一旦,你不会无动于衷的。” 锦欢闭上干涩的眼睛,沐非说得没错,她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她为了能有今天,付出太多,如果在这时候跌入谷底,她想她会疯掉。 沐非对她安抚地笑了笑,“别担心,陆哥王牌经纪人的头衔不是白得的。而且时先生也是站在咱们这边的。颜若冰一个人自导自演,早晚有一天会被揭穿,自食恶果。锦欢,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相信我,相信时先生。” 陆世钧连夜回到辰星,和公关部宣传部讨论对策,沐非也在第二天一早离开了公寓。 颜若冰背着公司私自发表声明,俨然一副受害者口气,声明的内容也间接地表明她和时璟言的确交往过。虽然在陆世钧的解释下,高层知道这些都是颜若冰为了上位的手段,可是高层也会权衡事态的利弊,肯定不会为了保住锦欢,而让颜若冰陷入信任危机。 在他们的眼里,锦欢和颜若冰是同等价值的货品。如今他们能做的,只是尽量将损失降到最低。最终,他们的决定是让时璟言默认和颜若冰这一段关系。 这当然是颜若冰求之不得的事,这样一来,她不仅能靠这次的新闻被观众所熟知,还能把锦欢这小三的帽子坐实了。一旦她在辰星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成为公司一姐指日可待。 陆世钧肯定不会同意高层这样的决定,毕竟时璟言和锦欢都是他带的艺人,同时也是好友,他不会看着颜若冰靠不光明的手段打压锦欢。 但陆世钧磨破了嘴皮,也没劝动高层改变主意,无奈之下只好让公关先延迟发表锦欢的声明。 锦欢和时璟言一致沉默的态度,更让粉丝倾向于颜若冰那一边。而颜若冰也罔顾公司安排,不停在微博和媒体上露脸,自然也不忘顶着一张憔悴不堪的面容。 颜若冰本来就有些林妹妹似的古典美,她刻意露出受到伤害的悲惨样子时,几乎没有人怀疑她口中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这就是娱乐圈,谣言满天飞,媒体和粉丝不会去关注事实本身,而只是听到他们想听到的。 如今社会声讨小三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锦欢这时候出现在大众面前,就成了活靶子。她的粉丝论坛一片骂声,尽管有为数不多的忠实粉丝还算理智,但终究寡不敌众。 媒体也每天翻新花样地报道这件事,锦欢和时璟言深夜出入别墅的照片也被别有用心人士送到了报社,网站上随时都有新的爆料。 楼下的狗仔一批换过一批,始终不肯离去,甚至人数还有增加的趋势。 沐非接到陆世钧的电话,时璟言别墅的门口也是这样,根本出不了门,他们还发现有媒体窃听了别墅的电话,所以现在只能依靠手机和外界联系,简直惨到不行。 陆世钧还询问了一下锦欢的情况,应该是时璟言担心了。沐非说锦欢还算镇定,只是每天都睡不好,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邻居开始抱怨她们引来了狗仔队,打扰了居民的正常生活。 但是,这些都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有人为了出名,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有一些沐非见都没有见过的人,自称是锦欢的邻居,爆了很多锦欢的隐私,还添油加醋地说经常会有男人深夜出入她们的公寓,简直是血口喷人。 沐非现在才最想问,这个世界怎么了? 而这一次的事态发展,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恐怖。 谣言爆发后的第三天,沐非在信箱里发现了很多骚扰信件,里面大部分是锦欢拍摄电影的海报。海报上锦欢的脸被画得面目全非,一旁还写了许多诅咒难听的话。 沐非不敢让锦欢看到,于是一旦有陌生的信出现在信箱,看也不看立刻烧掉,只是这些东西源源不断地送来,后来演变成不只是寄信,她们还会收到一些奇怪的包裹,有的是被撕碎的玩偶,有的是被剐花的电影碟片。 虽然陆世钧一直在媒体和公司高层之间周旋,但成效并不大。锦欢成了众矢之的,有些痛骂锦欢的人甚至不是任何人的粉丝,他们只是终于找到了可以正大光明宣泄压力的渠道。 而沐非对于时璟言的沉默,也由最开始的信任变成了如今的埋怨。 毕竟这件事的当事人并不只有锦欢一个人,可是目前受苦受委屈的,却只有她。 沐非的焦急锦欢看在眼里,只是她此时什么都做不了。楼下聚集了大批的狗仔和抗议的影迷,锦欢被困在公寓里,甚至无法出门。 终于,沐非忍无可忍地打电话给保安,保安出动驱散了人群,只有少数记者还留在楼下。 刚解决完这件事,锦欢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是很陌生的号码。 她的手机号只有公司的人知道,而自从上面对于这次事件采取放任的态度之后,锦欢的电话就很少有人打来了。就算是最开始不断被电话骚扰,锦欢也没有关机过,她究竟在等谁的电话?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按下通话键,将手机放在耳旁,“你好。” 那一端有片刻的沉默,然后是一个温婉轻柔的嗓音,“是锦欢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惊讶,几乎是瞬间,锦欢的表情定格,她甚至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我是江茹锦。”许久没有听到锦欢回答,江茹锦自报家门。 “嗯,我知道。”锦欢闭上眼睛,尽量保持着平缓的语气。 “我想见见你,可以吗?我知道你现在不方便出门,只是……我有些话想要和你说。” 江茹锦一直很客气,锦欢只是犹豫了两秒,然后睁开眼睛,“告诉我地点,我会过去的。” 记下江茹锦说的地址,锦欢不顾沐非的反对,决定赴约。 锦欢戴了一顶短假发,穿得很臃肿,丝毫不似在电视上纤细苗条的身材。她从公寓的后门离开,所幸这时候为数不多的记者全部守在了前门,也就没有人发现她。 等锦欢开车赶到那家私人会所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小时。江茹锦应该交代过前台,服务生很快将锦欢带进一间隐秘的包厢。 江茹锦真人看起来比电视上的还要年轻许多,丝毫没有年过四十中年妇女的影子,保养得宜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没有一点皱纹,刷着睫毛膏的眼睛大而柔媚。不愧是拿了几届秋叶奖的成功影后,她只是坐在沙发上,姿态也极具美感。 “你来了,快坐。”江茹锦微笑地扬了扬手,示意锦欢坐到她对面。 锦欢只是浅浅地看了江茹锦一眼,默不作声地坐下。这时服务生端了两杯花茶进来,将冒着淡雅香气的杯子放在两人面前,很快又带上门离开。 “锦欢,来尝一尝。这茶可是这里的招牌饮品,对女人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味道也不错。” 江茹锦很热情地招待,而锦欢却对此无动于衷。 “我冒着被狗仔队发现的危险,并不是专程来喝茶的。”看到对方脸上吟吟浅笑刹那间僵住,一阵快感从锦欢的心里升起。 江茹锦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如果说她刚刚真的失态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现在她又变成了举手投足间散发着高雅优美的贵妇。 江茹锦轻声一叹,投向锦欢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知道你怨我。从你出生后到现在,我没有尽过一天的责任,你讨厌我,我也无话可说。” 锦欢只觉得可笑,而她也真的笑出声来,笑声引来江茹锦的侧目。 “不,你说错了。我从来没有怨过你。”锦欢直视江茹锦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阐述,“我只恨你。” 果然,江茹锦脸色微变,纵然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纵然成就了一身的好演技,这一刻也全然忘了要遮掩情绪。 “不要再演戏了,江女士。我已经不是六七岁的小孩子,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满口的仁义道德,善解人意。如果你真的那么善良,当年也不会做出抛夫弃女的事。”锦欢嘴角带着讽刺的笑,声音几乎冷得像是北极的寒冰。 她仔仔细细地将江茹锦的表情印在脑海中,从很多年前她就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章 爱如指间沙(2) 江茹锦,这个赋予了她生命的女人,这个和她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的女人,这个她最恨最恨的女人…… “当年的事……都是我的错。”此刻,再完美的妆容也无法掩饰江茹锦脸上的难堪和苍白,那一对蝴蝶翅膀似的睫毛缓缓下垂,她哽咽着说道,“我当时还太年轻,什么都不懂,和你父亲在一起也太冲动,根本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后来我才发现,我根本受不了那样默默无闻的生活。” 决定要离开,也是生下锦欢之后的事。那时候,她每天不仅要下地做农活,还要应付不停哭闹的婴儿,那样的生活简直快要将她逼疯,她明明那么年轻,她明明是镇上最漂亮的女人,怎么能将青春全部浪费在男人和孩子身上?她想做明星,做人人崇拜羡慕的明星。 “是吗?”江茹锦的话并没有得到锦欢的原谅,锦欢面色冰冷,她乌黑清亮的眸子,依稀可见江茹锦年轻时的影子。 她的身体里有一半流着的是江茹锦的血,她也继承了江茹锦的全部美貌,甚至比江茹锦更胜一筹。但没有人知道,如果可以的话,锦欢甚至想要将这一半的血全部还给江茹锦。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和这个女人扯上半点关系。 “一时冲动?这就是用来形容你和父亲一起生活的那么多年,唯一能想到的词吗?当初你头也不回地离开,有没有想到你这样做会狠狠地伤害那个深爱你的男人?既然不想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为什么还要生下我?江女士,你的一时冲动,毁掉的是两个人的人生,你知道吗?” 江茹锦一只手捂住胸口,默默地流泪。可是在锦欢眼中,江茹锦就连哭泣,都像是在演戏。 “可是我最恨的不是这个,而是父亲直到死,都盼着能见你一面。”锦欢一直都很冷静,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多年后说起这件事时竟会如此平静,就像是在叙述一桩无关紧要的故事,“尽管我讨厌你,但不想让父亲失望,我还是打了无数个电话给你。那时我才十八岁,身上只有几十块钱,第一次来到大城市,我打听你的住址,我想尽了一切办法来见你。可是,你又是怎么做的?” 听到这里,江茹锦终于哭出声音,激动地用手抵住唇,一直在说:“对不起,对不起……” 江茹锦当然还记得那件事,那时候锦欢突然出现在辰星大楼,就像是一个乞丐,身上又脏又臭,她本想叫保镖给些钱打发她走,没想到锦欢竟然说出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她吓坏了。在那么多人面前,她真的吓坏了。所以,才会做出那样无法挽回的事。 “我最不想在你口中听到的,就是‘对不起’这三个字,因为你不配。”锦欢从容地站起身,自始至终,她都表现完美。 她终于做到了,即便是在这么多年以后,她还是做到了。 她不再狼狈,不再肮脏,这时候的她甚至比江茹锦还要优雅。 锦欢走到包厢门口,手刚刚碰到门把手,身后传来江茹锦略微沙哑的声音,“锦欢。” 锦欢脚步一停,听江茹锦用恳求的语气说:“你恨我我可以接受,因为那是我应该承受的。可是Stephen……不要再找他了,放过他,好吗?” 这一刻,锦欢的从容不迫瞬间龟裂,她完美的面具终于被狠狠撕碎。握着门把的手用力到几乎要把那金属都碾碎一样,锦欢尝到了自己口中的血腥味,“没想到你关心他会比关心我还多,真是讽刺。” “我……”江茹锦一时语塞。 锦欢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外游荡,不知不觉,她将车子开到了海边。现在时间还很早,可锦欢却坐在驾驶座里不想离开。 不知道待了多久,太阳终于变成莹莹的橙色,金光镀边,宛若一个巨大火球在燃烧着。海平面不消片刻就被染了颜色,薄雾迷蒙着视野,夕阳速度缓慢地下落,直至最终只余下一个光点,印染着深蓝色的海天交际。 锦欢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美景,与其说是欣赏,更像是整个人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乌亮的瞳孔倒映着粼粼的波光,目光却如海水一样的冰冷彻骨。 和江茹锦见面后,她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得到解脱。在看到那张和自己相似的面孔时,曾经那些可怕的回忆立刻又回到了她的眼前。 那一年,是锦欢最不堪、最颓废的一段时间。她惶惶度日,浑浑噩噩的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她始终沉浸在失去父亲和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的悔恨当中。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江茹锦。 当时的江茹锦事业正风生水起,没有人知道江茹锦成名前的生活,更没有人知道,他们眼中这位美丽高雅的女人为了成名,抛弃了自己年仅两岁的女儿。 也许是怕被媒体挖到这段历史,见到锦欢的那一刻,江茹锦花容失色。多可笑啊,她竟然在亲生母亲的眼中看到了恐惧。后来,江茹锦竟然打电话报警,称锦欢骚扰她。锦欢被带到警察局,留下了案底,一个人在拘留所度过了十五个日夜。 那时正值初冬,锦欢穿着单薄,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也许是看她可怜,拘留所的女警送给了她一件大衣。而那件大衣,恐怕是那一年中,锦欢收到过的最温暖的礼物。 拘留结束后,好心的警察给锦欢买了回程的车票。 只是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锦欢闭上酸涩的眼睛,可悲的是,她竟然哭不出来。那些重负就像是一块沉重的大石,每次回想起,就压住她的胸口,让她难以喘息。 父亲死后的那一年,她始终无法振作。自出生以来和自己相依为命的人离开,对于当时还很年轻的锦欢打击很大。直到后来偶然的机会,在电视上看到江茹锦的新闻。 电视里的江茹锦依旧光彩照人,她的身旁是一个英俊年轻的男人,两人站在一起忽地相视一笑,那幅画面深深刺痛了锦欢。似乎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幸的人只有自己,明明该愧疚该过得糟糕的人,却比她还要快乐。 也就是那时候开始,锦欢才下定决心,江茹锦能做到的,她一定也可以。 她要得到江茹锦拥有的一切,包括事业,包括她的男人…… 锦欢疲惫不堪地回到公寓,在房门前发现了一个包裹。她弯腰将包裹拿起来,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门钥匙。 钥匙刚刚插进锁眼,还来不及拧开,大门忽然从里面被人打开,锦欢怔了一下,缓缓抬起头。 时璟言看起来比她还要狼狈,深邃漆黑的眼底此刻布满了血丝,他的脸色铁青,短发凌乱,整个人散发出颓废慵懒的气息。 她一时忘了反应,下一秒就被时璟言猛地拉进门内,紧跟着是一个紧到窒息的拥抱,箍在她腰际的那一双手臂似乎用尽了全力,疼得她皱眉。锦欢只是呆了半分钟,然后要推开他,手刚刚碰到他的胸口,他埋在她颈间的声音低哑地响起,“不要动。” 锦欢最终还是没有反抗,不是因为他的命令,而是此刻她的手心下,疯狂跳动的心脏,一下一下,灼烫着她的手。 很快响起一阵脚步声,沐非身后跟着脸色同样不好的陆世钧,“锦欢,你到底去哪儿了?一消失就是一整天,手机也打不通,我差点要报警了。” 时璟言这时候松开她,锦欢偷瞄了一下男人的脸,除了有些紧绷之外,再看不出其他表情。她对沐非勾了勾唇,歉然地说:“只是去散心了,抱歉,手机没电,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外面现在这么乱,你还出门散心?一天联系不上你,我都快要吓死了……” 陆世钧走过来揽住沐非的肩膀,动作和语气都很轻柔,“好了,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锦欢应该也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锦欢看起来精神的确不好,沐非也不忍心再说什么,忽然瞥见锦欢手上的东西,“你拿的什么?” “我也不知道,刚在门口看到的,就拿进来了。” 沐非将东西放在茶几上,一边用壁纸刀划开,一边说:“不会又是海报什么的吧?不过这次的盒子怎么那么大……” 一直沉默不语的时璟言忽然轻蹙起眉心,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眼神一变,他立刻喝道:“别打开!” 可这句话还是说晚了,沐非已经打开盒子的盖子,很快就响起了沐非的尖叫声。 锦欢因为站得远,倒是没看真切,听到沐非的声音下意识地望过去,却在这之前被时璟言按住了肩膀拉进怀里。他的大掌扣在她的后脑,将锦欢的脸埋进自己的胸口。 她闻到了他身上混杂着烟草和剃须水的味道,他外套口袋的拉链扎着她的脸,微微泛凉。听到沐非惊喘的声音锦欢心里有了数,她的手攥住时璟言腰间两侧的衬衣,不自觉地用力,“是什么?” “什么也不是。”他说。 “那让我看看。” 他沉默了片刻,低低的轻叹从口中逸出,“相信我,你不会想看的。” 最终锦欢也不知道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但她知道一定很可怕,因为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沐非都苍白了脸,一晚上安静得让人担心。 同陆世钧将东西解决掉,时璟言才回到锦欢的卧室。 推开门就见到坐在床上发呆的女人,清风顺着门缝吹进来,拂起她披散在背后的长发。 似乎是听到动静,她肩膀震了震,向这边缓缓望来。 相比一个星期前见到她,她又瘦了,那件白色的真丝睡裙穿在身上似乎随时都有滑落下来的可能。 时璟言越来越接近,锦欢全身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她蜷缩着身体,双臂环抱着膝头,赤着双脚踩着柔软的被子。 他的脚步声隐没在厚厚的地毯中,但好像又能听到。 时璟言就站在床边,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卧室里只打开了床头的一盏台灯,异常清冷的光线。他颀长挺拔的身体藏在阴影里,已经敛去了摄人心魄的压迫感。 他抬起一只手,想要碰碰她的脸,不用猜也知道一定很冰凉。只是还有一厘米的距离时,空旷的房间里响起她轻而缓的声音,“我给自己选择了一条很难走的路,是吗?” 他幽深平静的视线毫不掩饰地凝在锦欢的脸上,她的唇色苍白,弯着诡异而又讽刺的弧度。 “从小到大,我只学会了一件事,就是不要后悔,哪怕是再痛再难走的路。为了能踏进娱乐圈,我付出太多太多。所以,就算受到伤害也要跟自己说一句没关系,摔倒了,我可以掸掸膝盖上的土重新站起来再走。不是我太坚强,而是因为摆在我面前的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除了走下去,生活没有给我第二种选择。” 她像是在说一件心事,但又并不在乎此时是说给谁听。时璟言指尖微顿,片刻后才徐徐收回,插进口袋里。 “可是现在,我已经开始怀疑,我做的事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他俯下身,蹲在她面前。她苍白得像鬼,双眸在对上他的那一刻,隐隐蕴藏着一丝茫然,然后一点点聚焦,幽幽的光芒在那之中浮动,成功地撩拨了他体内那根名为怜惜的神经。 他那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每每在她面前土崩瓦解。 “不只是你,每个人一路走来,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今天失去的东西,会让你难过,让你想要放弃。但反过来想一想,这何尝不是一种得到?正是有了这些经历,将来的你才能更加从容地面对挫折。”他这样告诉她。 这一刻的时璟言好美,锦欢想。 他微笑地看着她,眼睛像是落进了两颗星星在里面,散发着明亮柔和的光芒。他专注地望着她时,会让她觉得一切烦恼都消失不见,世界安静得像是只剩下他们两人。 “为什么?”她不受控制地问出口,“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有吗?我怎么没觉得。”他莞尔,带着皂香的手揉了揉她的长发,“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喝完了你早点休息。” 很奇怪。这个人,这双手,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予她温暖和力量。明明她和他不是那样的关系,明明他根本不需要为她做这么多…… 在他离开前,她拉住他的手,看着他带着疑惑的眼睛,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我……” 而时璟言比她想象的还要了解她,只是片刻,似乎已经明白她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分手,但不是现在。就算你想结束,我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抛下你一个人。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再好好谈一谈好吗?我有好多事没有跟你说,以后,我会一一告诉你。” 他的眉眼淬着化不开的温柔,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只是一个眼神,锦欢就觉得自己快要沦陷。虽然好奇他会对自己说什么,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喝光时璟言拿来的牛奶,他为她将被子盖好,似乎并不打算留下。 锦欢在沉睡前,感觉到唇上传来温软的触感,隐约听到他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什么?!”从锦欢的公寓回来,刚进门,陆世钧就从时璟言口中得知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他被惊得魂飞魄散,“你吃错药了?” 时璟言仍是闲适稳重的样子,淡淡地瞥了陆世钧一眼,一边解开衬衣的扣子,一边走到吧台,倒了两杯威士忌,将其中一杯交给陆世钧,然后告诉他:“我很清醒。” 陆世钧根本没心思喝酒,“不,你不清醒。你疯了,彻彻底底地疯了!” 时璟言理解陆世钧会有这样的反应,举在空中的手有些尴尬,索性收回来,将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陆世钧用像是看鬼一样的眼神盯着时璟言,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听到自己声音颤抖地问道:“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时璟言仍是镇定得叫人咬牙,他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眼神很专注地盯着透明杯里琥珀色的液体,撞击杯体时,会溅起小而明亮的水光,“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开玩笑。” 是啊,这个男人向来缺少幽默感。而且,他也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陆世钧只觉得头疼,这几天为了锦欢的事疲于奔命,已经叫他心力交瘁。如今时璟言却又告诉他……要在这个时候隐退?! 陆世钧甚至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他认识多年的好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章 爱如指间沙(3) 时璟言的事业如今处于巅峰期,放眼娱乐圈,很少有人能达到时璟言如今的成就。他不靠绯闻、不靠背景,一步步走到今天完全凭的是自己的努力和天分。他只要在一部电影中露脸,哪怕半分钟,电影的票房就会一路飙升。谁能做到他这样?没有人!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时璟言却忽然告诉他,他要隐退! “Stephen,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当初跟老爷子闹翻,你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呢?你这一次如果妥协,就真的不能回头了。”陆世钧现在的心情只能用痛心疾首这四个字来形容。 “其实很早之前我就在考虑了……” “不,你是因为锦欢,才决定要隐退的。”陆世钧直截了当地拆穿他。 “我不否认。”时璟言倒也大方承认,“上次误会她怀孕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隐退的想法。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可是现在发生的事和你隐退又有什么关系?”陆世钧已经用吼的了。 “世钧,你我都明白,这件事是压不下去了。如果再这样下去,会毁掉她岌岌可危的事业。她是那么想成功,我不会放任事态这样发展下去。” 毕竟和时璟言相交多年,他们之间的默契也达到了很深的程度。听完时璟言的话,陆世钧只要稍微细想一下,就会明白他的用意。 陆世钧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你想用自己的新闻把这件事压下去?” 娱乐圈就是这样,没有永久性的产物。明星间的绯闻也是这样,如果想要让粉丝遗忘某个消息,就要有更大的新闻来代替。而天王巨星时璟言隐退,这绝对是再劲爆不过的消息了。 可是,放弃这所有的一切,只为了换取锦欢刚刚起步的事业…… “值得吗?”横亘在胸臆间很久的问题,陆世钧还是问出了口。 值得吗?时璟言眼波微微一动。 院子里有微风拂过,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响起沙沙声。 他始终眸光深邃地盯着手中的空杯,像是出神,又好像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过了很久,那完美的薄唇才缓缓露出清浅的弧度,“当两件同样重要的东西摆在我面前,而我只能选择一样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顺应这颗心,选择我最在乎的那一样。” 话音刚落,陆世钧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他听懂了。 叶锦欢,就是时璟言最在乎的那一样。 尽管陆世钧一再反对,却也不能改变时璟言的想法。 在某一方面,时璟言和锦欢两人有着惊人的相似,例如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改变。 车子缓缓停在郊区的一幢别墅外,门卫看了一眼车牌,立刻恭敬地放行。 后车门打开后,一身正装的时璟言走了出来。眼前的别墅可以用恢宏两个字来形容,精心装点的花园也无不彰显主人的地位和财富。前方正中央的喷泉因为到了冬天而暂时关闭,没有记忆中流水的声音,环境变得更加寂静。 这个家,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回来过了? 时璟言几不可察地轻勾了下唇角,本就清浅的笑意也只停留了一秒。他低垂下眼帘,黑眸中再无任何情绪。 按了按门铃,很快有人过来开门。见到时璟言,对方似乎都忘了反应,呆呆地站在原地。 时璟言见此只是很礼貌地问:“刘妈,先生在吗?” 刘妈这才想起早前先生的交代,“在,在,一直在书房等着您呢。” “好。我上去找他。” 时璟言刚进书房,江茹锦就从另一间房间里走出来。盯着熟悉的背影消失的方向皱眉,下了楼,在厨房里找到正忙着做饭的刘妈。 “刘妈,刚是谁来了?” “是少爷。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那么帅。”刘妈笑嘻嘻地回答。 刘妈是从时璟言小时候就开始在别墅里工作的,见到他自然高兴。 而江茹锦却笑不出来,这个时候时璟言突然回来…… 江茹锦抿抿唇,向楼上望了一眼。见刘妈还在忙着给时璟言做爱吃的菜,她脚步一旋,轻轻上了楼。 书房虽然关着门,但还是有声音飘出来。一开始,江茹锦只是好奇,但听得越多越心惊,时璟言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要隐退? 这时,客厅传来动静,刘妈好像已经忙得差不多。江茹锦也不敢再多听,赶紧下了楼。可是听到那些话之后,却再也不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思前想后,江茹锦又拨通了那组数字。 江茹锦打来电话时,锦欢刚刚睡醒。这个晚上应该是她最近以来睡得最安心的一晚了,而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锦欢没有在公寓里看到时璟言的身影,神色有些黯淡,有点小失落。经过了昨夜,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对时璟言究竟是什么感觉。理智上告诉她要放手,可每当他出现在她面前,听着他耐心轻柔地同自己说话,她又无法狠下心来将他拒之门外。 和他在一起,就像是饮鸩止渴,明明知道是毒药,却宁愿毒入骨髓也不想放开手。 锦欢忘了外面满城风雨的绯闻,忘了事业停滞不前的困顿,此时此刻,满脑子竟然都是时璟言那张精致英俊的脸,怎么也挥散不去。 手机铃声响起,锦欢立刻回到卧室找手机,只是在看到屏幕上的号码后,上扬着的嘴角垂了下去,最后连眉头都皱起来。 没想到那天不欢而散之后,江茹锦还会再打电话来。 锦欢迟疑了两秒,也许是好奇对方想说什么,还是接通了电话。 “锦欢,我那天说的话你究竟考虑了没有?”江茹锦带着一丝急切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你和Stephen究竟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动了这样的心思?锦欢,你究竟和他说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让锦欢无从答起,不,应该说她根本不知道江茹锦在说什么。 “如果你打电话过来,就只是为了问这些无聊的问题,那么我挂电话了。” “别挂!”江茹锦似乎是真的关心时璟言,示弱似的语气,“锦欢,如果你要报复,就报复在我身上好了。这一切和Stephen没有任何关系,请你别毁了他……” 毁了他?谁?时璟言吗? 锦欢也不由得愣了,“你到底在说什……” 她的话还未说完,电话的另一端忽然响起熟悉的男性嗓音,“嗯……别准备了,刘妈……我不在这儿用餐。” 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昨晚在她耳旁温柔低语的,就是这个嗓音。 锦欢闭上嘴,手指紧紧捏住手机。她再次开口时,声音冷得连她自己都感觉陌生,“他和你在一起?” 江茹锦不知有没有听到她说话,匆匆说了句“稍后我再打给你”,就挂断了电话。 话筒里传来一连串的忙音,锦欢没有动,过了一会儿手机自动挂断,她才像是突然回神。 窗外是呼啸而过的寒风,偶尔有树枝打在玻璃上,发出刺耳又恼人的噪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缠缠绵绵的雨水,让天气变得更加寒冷。 这个冬天,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锦欢默默地望着窗外,最后闭上眼睛,笑了笑。 经不住刘妈一再挽留,时璟言才决定留下来吃饭。 从他走进这间别墅起,始终没有同江茹锦说过一句话。而对方今天也格外反常,若是平时见到他,她才不顾他的冷脸,会主动和他攀谈。 可今天倒是出奇的沉默,若有所思的目光经常会落在他的脸上。 而时璟言也不动声色。 刘妈刚将饭菜摆上桌,时璟言就接到了沐非的电话,“时先生,出事了!不知道是谁在外面喷了油漆,墙上都是骂锦欢的话,好多媒体现在都聚在楼下,还有粉丝在对着窗户喊话……时先生,我联系不到陆哥,而且锦欢好像有点不对劲,我不停地跟她讲话,可是她一直不理我,一动也不动,脸色很差很差……” 时璟言听到这些后也为之变色,“先不要慌,沐非!我马上赶过去,你要时刻盯着锦欢,让她一直在你的视线之内,明白吗?” 此时,时璟言已经顾不上一桌子的人,立刻跑到玄关拿了衣服就要出门。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回过头问道:“爸,你的车钥匙在哪儿?” 把他送来之后,时璟言就让徐毅先回去了,现在已经没时间再等徐毅开车过来接他。 时骏忌惮时璟言之前出过一次车祸,本想劝他不要自己开车,可是一看时璟言的表情,知子莫若父,明白就算是劝他也没用。于是,时骏指了指前方某一个方向,只是短暂片刻,就再也看不到时璟言的身影。 时璟言将车开得很快,一路上,还不停分神打电话给锦欢,只可惜始终无人接听。 人在这种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时璟言也是一样,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随着脑海中浮现出的各种可能渐渐收紧。越是担心,就越是不停拨打锦欢的电话,就越是踩紧了油门,恨不得立刻奔到她面前去。 在娱乐圈时间久了,经历的事情也就多了。他看到过太多起起伏伏,有的人在经历挫折后会越挫越勇,有的则是一蹶不振。一部分人会在精神上留下创伤,但也有少数人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锦欢就是那种爱钻牛角尖的性子,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他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挺得住。如果她也将自己逼进了死胡同的话…… 时璟言禁止自己再往下想,专心拨打锦欢的电话。终于,他的坚持不懈收到了成效。 电话接通,这时候他的心脏跳得异常猛烈。 而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 他微怔,以为自己听错,刚要说话,还是被她截断,“我们结束了,时璟言。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她说得异常冷静,几乎冷到他的心坎里。 此刻的时璟言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上一次她这么说时,他还能假装对她发发脾气,充耳不闻,可是现在,她所说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在告诉他:她要和他一刀两断。 于是,他选择不做回应,挂断电话。 在时璟言走神的片刻时间,绿灯已经转为红灯。只是他此时心思已经飘远,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的信号灯。而他的车速,也没有丝毫降下来的意思。 砰的一声巨响之后,陷入一片死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章 爱如指间沙(4) 像是鬼魅出没的夜,绵绵阴雨恍若一张薄纱笼罩,天与地之间缩短了距离,水气形成的沉沉雾霭,压抑到令人无法呼吸。 短暂的安静之后,轿车驾驶座上的男人睫毛微颤,终于醒了过来。 时璟言只觉得自己的上半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疼痛,似乎有只手在撕扯着他敏感的神经,难以忍受的疼痛已经侵入百骸。只是奇怪的是,他的下半身几乎没有半点知觉,已经麻木。 眼角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缓缓流了下来,他用手去摸,指尖一片黏腻。虽然视线受到撞击的影响,根本看不出颜色,但他知道那是血,因为此刻车子狭小的空间内,除了汽油味,满满都是血腥的味道。 眼皮渐渐发沉,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之前流传得很广的那个问题:如果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现在你想做什么? 有的人说要吃遍天下美食,有的人说要和前男友复合…… 那么他呢? 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他不能动弹,只能用视线扫向四周。还好,手机没有掉,就在旁边。 按在手机按键上的手指都在颤,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头上的血不停地流,模糊了视线,他只好擦了又擦,直到一张帅气的脸都被血红所盖满。这时已经有人注意到他这里,那人跑过来,不断拍打着他身旁的玻璃,叫他打开车门。 可他不想打开车门,也不想被救出去。此刻,他只想安安静静地打通电话给她,把那些从没来得及对她说的话全部说一遍。 快接电话吧,锦欢。 如果此刻是他的世界末日,那么他唯一想做的事,是听听她的声音。 在他第三次拨给她的时候,她终于接通了电话。 可是,想说的话太多,第一句要说什么才好呢? “不是说不要再打来了?不是告诉你,我们已经结束了吗?” 他的神情一僵,然后又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我……” “我已经受够我们这样的关系了。当初不是说会好聚好散,为什么你还要纠缠?因为我这个玩具很好玩,还是我的身体你觉得好用?”说到最后,她似乎有些激动起来,然后耳旁响起她深呼吸的声音,“时璟言,知道吗,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我会选择这一辈子都不要认识你。” 胸口间的震痛似乎比刚刚还要剧烈,他急促地喘息了几声,有什么要从喉咙里向上翻涌,他拼命咽下,满嘴的血腥。 他长时间的沉默终于引出她最后一句话,“时璟言,我讨厌你。真的,非常讨厌。” 过了良久,他略带虚弱的声音才轻轻传来,“我知道了。” 拿着手机的那只胳膊无力地垂了下来,他闭上眼睛。 唉,他想对她说的那些话,一句都还没有说呢。 这一整夜,锦欢都没有休息好。在床上翻来覆去,心口像是有什么缺失掉了一样。 为什么这么不对劲?是因为她对他说了那么狠的话吗? 可是,她真的是气急了。为什么那男人可以一边对她小心呵护,一边又瞒着她和其他女人在一起? 而那女人却好巧不巧的,偏偏是江茹锦。 她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当初她和时璟言在一起不正是因为江茹锦吗?而她那个时候不就已经知道江茹锦和他的关系吗? 为什么只是过了一年,对于他和江茹锦的过往,她再也不能平静地接受了? 一直在改变的,真是只有时间吗? 这一刻,锦欢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恐惧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二天一早,锦欢很惊奇地发现,楼下的媒体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之前被爆绯闻的关系,锦欢已经很少看电视,以至于错过了有关时璟言的消息。当她得知时璟言出车祸,已经是晚上的事了。 陆世钧在晚上突然打电话来,告诉锦欢近期辰星可能会安排一场记者发布会,专门解释她和颜若冰之间的事。锦欢好奇辰星高层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态度,不过毕竟对她是有益的事,她也不必深究原因。 陆世钧说:“我近期可能要请一次长假,不过你的工作我会尽量在这之前安排好。沐非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实在不行,我会让Melody多帮衬一些。这件事结束后,我想你会有很多工作合约,你不用看上面的意思,接你想要接的工作就行。” 锦欢还是点头,陆世钧今天有点奇怪,语气也始终闷闷不乐似的。 锦欢只当是他最近为她的事情奔走有些累了,于是也没有问。毕竟她从来就不是多话的人。 陆世钧交代了一大堆,挂上电话前,忽然猝不及防地问了句:“为什么你不问他好不好?” 她心头倏地一紧,嘴巴有些干涩,“为什么要问?” 陆世钧在电话那端轻笑,但锦欢却听出一丝讽刺,“还真是无情啊。他出了车祸,你竟然一点都不关心。” “什么?”锦欢的心瞬间停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时璟言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这下轮到陆世钧吃惊了,但过后又听到他夹杂着埋怨的声音,“昨天沐非打电话过来,说你出事,为了赶回去他等不及徐毅过来接他,自己开的车。警方说主要责任都在Stephen这里,是他走神没有看红绿灯。他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躺着呢。不过,这些,你都关心吗?” 锦欢沉默不语,因为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就像是将她整个人放进火里,滚烫的温度,灼得她全身都在痛! “车祸”、“重症监护室”这样的字眼像是烙铁一样,刺痛她的心。在今天之前,她甚至从没把时璟言同戴着呼吸机、缠着绷带的病人联想到一起过。 她想问陆世钧,他还好不好,会醒来吗?可是张开嘴,除了破碎的呼吸声,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很快,陆世钧又说:“不过你放心,在这之前Stephen将一切都交代好了。就算我多为他觉得不值,我也会帮你渡过这一次的难关。” 不等锦欢回答,陆世钧已经挂上了电话。 锦欢过了一分钟才惊醒一般,马上用冰凉的手指按下陆世钧的手机号码,可是再打过去,他已经关机了。 不行,她不能就坐在家里干等他的消息。锦欢跳下床,可是双腿一软,立刻跪在地上,虽然卧室铺着地毯,可膝盖还是觉得疼。待短暂的麻木感过去,她又要急急地站起来,只是这一次,沐非大步走过来,按住了她的肩膀。 “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医院,沐非,我的鞋呢?皮包呢?哦,对了,还有手机!” 沐非的眼睛红了,很用力地握住锦欢不断在地毯上搜寻的双手,忍不住尖叫:“不要这样!锦欢,你不要这样!” 她终于停了下来,却只是呆滞地坐在地上。 沐非用力捂住唇,但还是有哭声从指缝中透了出来,断断续续,听着就让人难受。 锦欢缓缓抬起眼睛,对沐非说:“我想去看他。就看一眼。” 沐非泪掉得更凶,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了她们两个的手上。犹豫了好一会儿,沐非才说:“我们不能去的。现在媒体都守在医院门口,针对你的事马上就要开记者会解决掉,这个节骨眼千万不能再有什么把柄落在那些人手里。而且……时先生现在昏迷不醒,只有陆哥守着他。而陆哥……”是断然不会让她见他的。 锦欢闭上眼睛,她都明白。 即便有狗仔在医院严防死守,但仍是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 在时璟言出车祸后的第五天,陆世钧代表时璟言召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他做了简短的声明,称时璟言在这之前和颜若冰并不熟悉,两人被拍到一同用餐,也只是偶然的巧合。至于颜若冰单方面谎称和时璟言是男女朋友,陆世钧给予了否认。声明中并没有提及到锦欢的名字,但在发问环节还是有记者问到。当时陆世钧只是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后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一句:“Stephen非常欣赏叶小姐,这次记者发布会也是他在车祸前就交代过我,一定要好好澄清那些针对叶小姐不实的谣言。” 对于颜若冰,陆世钧措辞强硬。而对锦欢,陆世钧只是含糊带过。 但对于媒体来说,已经能够大致整理出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紧接着,陆世钧又发表了时璟言的另一份声明,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陆世钧无波无澜地说:“急流勇退这件事也是Stephen很久之前思考后的结果,辰星也一直很支持。只是这次的车祸发生得太让人措手不及,所以也只能由我来代替Stephen发布这个消息。Stephen说要感谢这些年来,所有影迷和媒体的支持……” 在这一天之后,各大媒体的头条,都被时璟言出车祸和隐退的消息占据着。 影迷得知这件事后向辰星表达了强烈的不满,一是不满辰星竟然放任颜若冰散播那些不实的谎话,让粉丝都成了不辨是非的傻子,被她利用;二是不满辰星竟然一直隐瞒时璟言要隐退的消息。 影迷甚至到辰星大楼门前静坐,还挂满了抗议的布标。 不久之后,颜若冰之前顶替锦欢拍摄的影片终于上映,票房一落千丈,制片方赔了个彻底。颜若冰陷入信任危机,许多广告商纷纷提出和她解约,辰星也对这种情况无可奈何。 沐非口中的自食恶果终于实现了,锦欢却高兴不起来。 一个月过后,陆世钧和时璟言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他们的消息每天都有媒体报道,却没有一个是真的。锦欢也曾想要去偷偷看望,却得知半个月前时璟言就已经办好手续转院,而他现在的下落,没有人知道。 后来的某一天,锦欢接到了一条短信,陌生的号码,只是轻描淡写的五个字——我们分开吧。 短信没有署名,但锦欢却知道是谁。 有时候分开的原因,往往并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找不到理由继续下去。 是啊,时璟言此时已经隐退,她的演艺事业也一步一步走上正轨。 当初在一起的原因已经不存在了,如今的她和他,还有什么理由在一起? 知道他是安好的,她就已经很满足。 而这个电话号码,在之后的四年里,锦欢拨打过无数次。但是始终,都没有再接通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章 须臾(1) 五星级酒店的附属西餐厅内,金碧辉煌。静夜中的钢琴声,流畅的音律带着一种柔韧婉转的情韵。今晚的客人只有一桌,但侍者却丝毫不敢怠慢。毕竟BSB集团总裁包场,他们也只得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服务。 锦欢从盥洗室出来回到座位上时,侍者已经将餐盘撤下,换成芝士蛋糕。在水晶灯的照射下,蛋糕泛着橙黄莹亮的色泽。 她几不可察地轻蹙了下纤眉,稍纵即逝,但还是被坐在对面的男人捕捉到。 “怎么,不喜欢?” “没有。只是待会儿还要去片场,不想吃太多。” 冷湛表示理解,做了个手势,侍者立刻上前等待吩咐。不消多久,便换上了两杯咖啡。 锦欢并没有喝,而是用莹白纤细的指尖一圈圈轻抚着杯沿。她向来不喜欢这种苦涩的味道,只是偶尔会在通宵拍片的时候,叫助手买一杯卡布奇诺给她提神。而冷湛却喜欢。他甚至从不喝加了糖和奶的咖啡,因为他说过,咖啡就是要喝苦的,一如西瓜就要吃甜的一样。真是混乱的逻辑。 锦欢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微勾了下唇角,却落入冷湛的眼底。 今晚的她并没有刻意打扮,刚下了飞机就赶来赴他的约会。墨色的长发是没有修饰过的垂直,乖顺地披散在背后,淡蓝色的小礼服一如她带给人的感觉,清润雅致,只是妩媚更甚。 她微微低敛着眉目,柔和的灯光将羽睫映下两排剪影。 如玉的肌肤,嫣红的唇。 他见过的名媛佳丽何止千百,却从未有人如她一样,未施粉黛,却偏偏让他移不开目光,恍若尘嚣之中唯一的静美。 终于察觉到冷湛热烈的视线,锦欢这才抬起头。 “我有东西要给你。”他神秘一笑。 锦欢也有些好奇,因为他很少送礼物给她。不是送不起,而是知道她不喜欢。刚确定关系的时候,他经常会派人来送她一些珠宝,情人之间互送礼物很正常,只是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送的东西自然名贵奢华了些,可她却收得兴致缺缺。冷湛是个观察力十分敏锐的男人,久而久之也慢慢改掉了这个习惯。 锦欢看到冷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酒红色的锦盒,盒子有她拳头般大小,此刻就摆在她面前。 她心里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只是盯着那只小小的盒子,迟疑着不敢打开。 冷湛从自己的座位站起身,高颀英挺,带着无形的压力和气场。尤其安静的时候,与生俱来的尊贵更加凸显。他握住她微微冰凉的手,似在安抚,而后拿起桌上的锦盒打开。 锦欢的目光被那枚钻戒锁住,其实她并不是不喜欢珠宝,而是不太懂。他曾经送给她的那些珠宝如今不知躺在她家的第几层抽屉里,因为那些所谓的钻石翡翠在她看来,不过都是颜色不一、价格昂贵的石头。 沐非就因此嘲笑过她,在演艺圈混了这么多年,怎么名利场那些贪慕虚荣的本事一点也没学到? 她不知道沐非这话是褒是贬,但即便她只有如此贫瘠的欣赏品位,也能看出这颗钻石的名贵。精良细致的做工,将钻石的每一面都打磨得璀璨光耀,水晶灯散发出来的光芒根本不及它的十分之一。 冷湛执起她的手,欲将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锦欢缩了一下,却被他握得更紧。最后,他低头轻吻她戴着戒指的中指。 “我并不是想给你压力,锦欢。我知道你的工作性质,也明白目前你的事业正如日中天,肯定不想这么早就隐退。但我也同样清楚,太多男人在你周围虎视眈眈。若不提前将你订下来,我会忍不住想要二十四小时都守在你身边。” 此时面对她,冷湛褪去了一贯冷峻的神色,眼神有了温度。 从餐厅里走出来的时候,她手上戴着那枚硕大的钻石戒指。冷风毫无预警地从领口灌了进来,锦欢立刻蜷缩了一下。 冷湛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将她身上的外套细致地围拢好,而后又觉得这样似乎还不够暖,于是脱下自己身上黑色的大衣。 “不用,这样已经够暖和了。”他也只穿着三件式西装而已,这样冷的天气,肯定也受不住。 他却不容置疑,“你待会儿还要去片场,一来一回这样折腾,不感冒才怪。”最后,还是将大衣披在她的身上,极其认真地将扣子一颗一颗扣上。 锦欢有些感动,冷湛和她不一样,他生下来便是天之骄子,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沐非说,这样一直站在高处的人,很少会低下头来看看仰视着他的人,更何况是停下来关心他们? 可冷湛待她,却格外不同。 也因他私心的关系,BSB近两年来投资了不少电影剧本,不惜重金,都是为她量身打造。国际知名的大导演,炙手可热的金牌编剧,连国际获奖的影帝都被请来和她搭戏,成绩皆不俗。不知道有多少同行红了眼睛,更有一些人等着看终有一日冷湛甩掉她。可除了对她的呵护日渐细致外,这个男人连条绯闻都不曾有过。 也有朋友劝她,冷湛这样好,不如趁早结束工作和他成家。毕竟女明星最好的归宿,便是能找到一个豪门嫁过去。可她却迟迟犹豫不决,至于为什么,她自己都不清楚。 冷湛抬起头,看到她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自己。如此近的距离,美眸波光潋滟,瞳仁倒映着皎月和他的脸。 他的手抚上她冰冷的脸颊,眼睛墨黑,薄唇划开一抹笑意,“我想吻你。” 不待锦欢反应,他已经俯下身来,以吻封缄。 冷湛的唇冰凉,贴在她腰间的掌心却温热。他小心翼翼撬开她的贝齿,唇舌交缠。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酒香。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闭上眼睛。 须臾,他松开她,黢黑的眼中有更深一层的情绪涌动,但还是放开了她。 她的助理和他的保镖就站在不远处,送她上车前,他不忘低头在她额头轻吻,“回去考虑一下。当然,我希望你给我的答案是yes。” 去片场的路上,坐在副驾驶座的沐非立刻就注意到了锦欢手上的钻戒。主要是因为车内太黑了,那价值不菲的石头散发出来的光芒实在无法让人忽略。 “哇,这得多少克拉?冷总也太奢侈了。”沐非越过座位悬着身子,执起锦欢的手端详,啧啧了好几声。末了,倒也不忘本职工作,“你答应他了?” 锦欢没有回答,蹙眉沉思。 沐非很快换成了冷静的口吻,说:“以你助理兼半个经纪人的角度,我希望你暂时不要接受,就算接受,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公布出来。但是以朋友的角度,我觉得冷湛是个不错的男人,应该把握。” 锦欢终于将视线落在沐非的身上,半晌,又垂下看着手上熠熠生光的透明矿石。 “我不知道,沐非。” 那就是还没答应?沐非轻叹一声,说:“没事,反正冷总不是说让你好好考虑?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也不在乎再等一阵子。” 锦欢将手上的戒指摘下来交给沐非,“帮我收着吧,待会儿去片场让人看到了不好。” “行。不过你最好快点拿走,否则这么值钱的东西搁在身边,我怕忍不住想做坏事。” 锦欢轻轻笑了。 锦欢这次是友情客串,酬劳不多,只是露一下脸,为电影多增添一个噱头。 之前她的档期一直都很满,大半时间都在国外。这次也是沐非利用专机的时间硬挤出来的:她三个小时前回国,和冷湛吃了一顿饭,然后赶去片场拍戏,子夜还要乘飞机飞往法国,为她主演的电影做电影节的前期宣传。 得到锦欢要来剧组的消息后,整个片场忙得人仰马翻。先是要调整演员和戏份,然后还要为她准备单独的化妆室。 锦欢如今的地位大可以提出更苛刻的条件,但所幸她的要求不高,只要一间干净的化妆室,以及指定品牌的有气矿泉水。 听说锦欢要来,原本已经收工的很多演员和剧组的工作人员又纷纷从酒店赶了过来,就是为了一睹影后之姿。只可惜,锦欢的助理提出了清场的要求。虽然惋惜,但他们仍不死心地守在外面,即便能远远地望上一眼,对这些新人来说也是很宝贵的机会。 半个小时后,化妆室的门被打开。首先出来的是锦欢的助理沐非,紧跟其后的便是四个人高马大的保镖,锦欢走在中央,匆匆行走间,他们只能看到她身上黑色的大衣和脸上宽大的墨镜。 今天来到片场的人格外多,尤其锦欢出来后更是嘈杂,议论纷纷,但仍掩盖不了不远处副导演责骂的声音。 “你到底怎么回事?这么点戏份也老出岔子?要不是看在你……算了,我怎么能拿你和那人比呢?”最后,副导演下了通牒,“我告诉你,你若是演不来就趁早走人,眼巴巴盯着这个角色的人多得是,别以为你是辰星新签的演员我就换不了人!” 锦欢无意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忽然,身子微微一震。 一旁的沐非也察觉出不对劲,跟着看了过去,更为惊讶。 沐非喃喃道:“真是像……”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沐非连忙噤声,神情复杂地看向锦欢。 而锦欢似乎没有听到,只是沉默地看着不远处被副导演数落的新人。 沐非说得没错,的确是像,像那个人刚出道时青涩朝气的样子。只是,那个人的脸部轮廓要更深刻锋利一些,像是艺术家拿着刻刀一点一点雕琢出来一样。那个人的眼睛也要更深沉莫测一些,不悦时还会微微眯起来,那时候她总觉得他那做出那副表情时特别可怕,却又说不出的俊美。 须臾,锦欢回头对沐非说:“你去跟导演说一声。” 沐非了然地点头。 说什么?不管说什么,沐非只是知道,这孩子今天是撞大运了。 事情办好后沐非迅速钻进车里,暖风扑在脸上格外舒服。车子缓缓行驶在路上,沐非屡次透过后视镜观察锦欢,欲言又止。 “办好了?”锦欢似乎有些察觉,主动将视线从车窗外的夜景收回,落在沐非身上。 “办好了。那小子似乎得罪了女主演,暗地里给他压了不少戏。导演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我刚才和导演交流了一下,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会另外再给他安排一个角色。” “嗯。” “锦欢,距离起飞的时间还早,我预订了一家酒店给你休息……” 锦欢打断她,“沐非,我想取消今天的行程。” “什么?”沐非的声音高了八度,“可是……” “我要取消。” 通常锦欢如此温婉地说出我要如何如何时,那么就证明这件事已经毫无转圜的余地。 沐非轻叹一声,回头对司机说:“去酒店。” 为了不引起注意,锦欢和保镖分开走进酒店。沐非办好入住手续,随后与锦欢一起上了楼。保镖进门先将房间检查一遍,没有异常后,向沐非点了点头。 沐非将房卡交给锦欢,担心地问:“今晚自己睡,没问题吧?” 锦欢忍不住轻笑,“难道你还要给我讲床头故事吗?放心吧,又不是三岁小孩。” “就因为不是小孩才担心你。你要是三岁,哪儿还用得着把我弄得累死累活?直接塞块糖给你,或者打你几巴掌,你准老实。” 锦欢白了她一眼,仍旧带着风情。 沐非仍是不放心地又问一遍:“真的没事?” 砰的一声,锦欢直接关上房门,结束这场对话。 洗过澡后,锦欢光着脚来到阳台。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身上穿着丝质的睡衣,勾勒出纤细有致的身形。裙摆下露出一双匀称莹白的小腿,以及圆润小巧的脚踝。 沐非若是在身边,恐怕又要数落她了。她知道不该太靠近阳台,这样的装束更是大忌。可她被捆缚得太久了,也压抑得太久了。她只是想安安静静地站在这里,看一会儿夜晚的景色。 尤其是今晚。 锦欢掏出香烟,夹在指端。打火机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火苗燃起。 她安静地吐出一圈烟雾,透过白色的烟雾看着落地窗倒映出的自己。 她知道沐非担心什么,毕竟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冷湛的求婚,还看到和那人极像的一张脸…… 思及此,锦欢夹着香烟的手微颤了一下,香烟顶端的烟灰抖落下来,落在地板上。 这几年她极少有吻戏,即便有也总是借位拍摄。因为无论任何人吻她,闭上眼睛后总会浮现出另一个男人的脸。所以冷湛吻她时,她总要睁开眼睛,牢牢地记住此刻亲吻自己的人是谁。 冷湛总是笑称接吻的时候她太不投入。其实她不是,只是不能。 香烟夹在指端忘了抽,等回过神来时已燃到了尽头。 就像她和那个人,在一起时总是别扭得很,她总希冀着有一天可以和他一刀两断,可等到他真的消失,她才省悟了很多事。但那时,前方已没有路,能让她走向他。 她自嘲地轻笑,那人对她的影响有多深,连沐非都清楚。他教会了她很多事,演戏、如何在这个圈子生存,甚至连抽烟,都是跟着他的时候学会的。 那个人…… 不知不觉在玻璃上写下了他的名字,她抬起手轻轻抚过,又在半空中止住。明明时刻提醒自己要忘掉他的名字,连她身边的人都不敢提起,可是,却又如此清晰地记得—— 时璟言。 这四年中,沐非接替陆世钧成为辰星的王牌经纪人,地位和Melody不相上下。有时候锦欢都放假了,沐非却还在为新人的片约繁忙着。 沈玮君虽然称不上辰星的一线女星,但片约还是源源不断,而她和陈炳然的感情也是扑朔迷离,周刊记者不止一次看到他们两人单独出游,或者她在陈炳然的别墅过夜,但是陈炳然始终坚称自己和沈玮君只是朋友,这让沈玮君大为恼火,却也无可奈何。 至于颜若冰,虽然四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对她的事业打击很大,但是对于艺人来说,不会永远遭遇抵制,再大再轰动的事件也有淡化的那一天。这一年,她的工作已经开始逐渐恢复,好像也新签了几部电影合约。 沐非对此颇有微词,锦欢却不太在意。如今江茹锦接的戏少之又少,最近这两年几乎没有。锦欢坐稳了辰星一姐的位子,已经无人能够撼动。 而这一切,都是时璟言给她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章 须臾(2) 他的车祸以及消失,在娱乐圈造成了很大的轰动,就算是过去这四年里,影迷和业内人士依然不断地在寻求真相。他与颜若冰绯闻的那件事,锦欢成了最大的受害者,也因此,在时璟言受伤隐退后,也许是爱屋及乌,她得到了他所有影迷的支持。 她一直清楚,如果没有时璟言,她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因为有一个片约要运作,沐非这几天都不在家。 锦欢也已经习惯一个人守在空荡荡的房间。洗过澡后,她披散着还滴水的长发,只穿了一件浴袍,来到化妆镜前,绕开瓶瓶罐罐的保养品直接拉开抽屉。里面有保姆刚从超市买回来的香烟,撕开包装,燃上一根。 她的烟瘾很大,沐非曾几度劝她戒掉,甚至会偷偷将她包里的烟扔掉,但最终都失败了。久而久之,沐非也不再干涉她吸烟。 随手拿过新戏的剧本,锦欢将自己沉在沙发里。这次的女主角是一个吸毒的女明星,剧本主要讲述的是她如何从事业巅峰跌到谷底,巨大的落差让她只能用毒品来麻痹自己,最后导致死亡的故事。 看过剧本锦欢觉得讽刺,让她来演这个角色的确再适合不过。虽然她没有吸毒,她的事业也没有完蛋,但她却能体会到女主角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心情。 当第三根香烟碾灭在烟灰缸里时,手机响了起来。 接起,是一个很陌生的声音,“是叶小姐吗?” “你是?” “我是陆翌晨。” 这个名字对于锦欢来说很陌生,她还是想不起自己是否认识这一号人物。 可能是许久没有听到她的回应,陆翌晨补充,“上个月在《鸿门宴》片场,我和叶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导演说,后来我得到的角色是叶小姐为我推荐的。” 原来是他。 锦欢合上剧本,略带疲倦地掐了掐眉心,闭上眼睛,“我记得你。我也没做什么,只是举手之劳。” “您的举手之劳对于我来说却是雪中送炭,要不是您,那样的角色是不会轮到我头上的。所以,我想当面感谢您。” “不……” 锦欢的拒绝还卡在喉咙,就被陆翌晨打断,“其实我现在已经在您楼下了,是沐非姐给我的地址。这么冒昧,希望叶小姐不要生气。” 沐非这样做,锦欢也不知道该不该对她生气。那天在片场她的确多看了陆翌晨几眼,原因无非是他长得实在太像那个人。沐非肯定是误会了,所以才将陆翌晨送到她的门前。 “好,我现在下去。” 锦欢穿好衣服下了楼,在一棵隐蔽处的树下看到了倚在车门上的陆翌晨。 陆翌晨对她招了招手。 很有朝气的年轻人,笑的时候眼睛都是弯弯的像月牙,虽然穿着沉稳老气的黑色西装,可还是让人无法不注意到他身上独属于青春才有的气息。 相比之下,她就像是死气沉沉的老女人。 “这么晚还来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陆翌晨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这动作却让锦欢回神。虽然他和时璟言很像,但只是长相而已,声音和举止,没有一处相同。 “知道是您在帮我,我真的很高兴。刚从沐非姐那里好不容易打听到您的地址,想也没想就开车赶过来了。我想请您吃顿饭,可以吗?” 陆翌晨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任谁看了应该都不会拒绝。 锦欢轻轻笑了一下,“就像我说的,只是举手之劳。晚饭就不用请了,你只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也就算不枉费我的心意。” 虽然小区近几年安保措施相比之前好了许多,但还是人多口杂,被人看到她和陆翌晨这个时候在她公寓楼下,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谣言。 锦欢向陆翌晨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只是没料到,陆翌晨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拉住她的手,锦欢讶异地回过头看他。 陆翌晨早已经褪去了刚刚的青涩和尴尬,漂亮的眼睛里隐藏了诸多话语,望着她时全是赤裸裸的诱惑,压低了声音对她说:“如果你不想出门的话,我们也可以去你那里吃。” 不难发现,“您”已经换成了“你”。 经过在娱乐圈几年的磨砺,她早已经不是当初单纯无知的叶锦欢。 对她来说只是两片嘴唇动一动这么简单的事,在陆翌晨看来可能就是她在释放对他感兴趣的信号。 忽然明白为什么在第一眼看到陆翌晨时她会愣住,今天陆翌晨的打扮和曾经的时璟言一模一样。只是他不知道,时璟言只会在上镜头的时候这么穿,大部分时间他只是喜欢舒适的家居装,越简单越好。 当然,他的这些小习惯,外人都不知道。 明明知道不应该,锦欢却还是陷落在陆翌晨的眼睛里,无法自拔。 她缓缓抬起手,冰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陆翌晨的脸。 她的举动让他脸上漾出了欣喜,眼底却有一丝紧张一闪而逝。 陆翌晨微笑着,脸颊主动贴上她的手心,讨好一般地蹭着她。出道仅一年,他却在娱乐圈尝尽了各种人情冷暖。后来知道是叶锦欢帮他,虽然开心但也很奇怪,直到翻出了四年前的那桩绯闻,他似乎才明白。 所以他来了,尽管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做。这一年他已经明白得够多,没有靠山,他这样的小角色只会让别人踩在脚下。于是,他打扮得像是那个男人,一举一动也在模仿他。如果她真的喜欢那个男人的话,一定不会拒绝自己。 只是让陆翌晨不解的是,为什么她明明碰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却这么空洞,这么哀伤? 锦欢深呼吸,闭上眼睛,徐徐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走吧。”离开前,她这样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客厅的钟表指向凌晨五点。 阳台的玻璃门开启着,晚夏的风拂起两旁白色透明的窗纱,飘浮在空中宛如天使的羽翼,空气中始终弥漫着浅浅的烟草味道。太阳已经缓缓升起,薄暮之中隐约夹杂着丝丝凉意。 锦欢就坐在晨雾之中,阳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漂亮的金色,她却像是身处寒冬一样紧紧地环抱着自己。 一旁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同放在矮桌上的手机还亮着,四寸的屏幕上显示出一则刚打上去的信息—— 今天遇到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我几乎以为就是你回来找我。那一瞬间,我听到自己心跳快得像个疯子。我在想,如果我上去打你一巴掌,质问你为什么时隔四年才出现,你会不会对我生气?可是一想到你生气也许又会消失好几年,就难受得想哭。 也许我应该鼓起勇气紧紧抱住你,大声告诉你,之前说要分开的话都是假的。快回来吧,时璟言,我也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 而事实却是,他终究不是你。我只能强作镇定地碰碰他的脸,想象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你。 几秒钟后,手机发出嘀的一声显示发送失败。 她并不意外,仍是动也不动地凝视前方。这样的结果她早有预料,她一直都明白,这个号码永远不会收到她的信息。 新片《尽在不言中》的合约终于谈拢,沐非虽然不高兴锦欢接这个戏,却也只能妥协。扮演吸毒女必定要减重,如今锦欢和其他女艺人相比已经算很瘦了,若是再按照剧本减肥的话,势必会对她的健康产生影响,可是锦欢对这个剧本情有独钟,沐非再怎么劝都没有用。 有时候沐非会觉得,锦欢这几年的工作方式,简直就像是在自虐。 签完合同,从公司回家的路上,锦欢一直很安静,沐非早已经习惯她这种状态。锦欢本来就不是很活泼的人,这几年更是越发安静。 “过几天是霍导生日,经纪公司说今年要为霍导办一个与众不同的party。”沐非坐在副驾驶座,回过头来说,“他们做了一个剧本,把几部经典的电影做了一个串烧,可能是个恶搞的小短剧。公司想要你抽空去捧个场,反正花不了多长时间,要是能演一个角色的话就更好了。” 锦欢沉默地听完,点点头,“应该的,当初刚出道时,霍导也帮了我很大的忙。沐非,你安排一下吧。” “好。” 路口的信号灯变成了红色,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时值上班时间,路上的车辆并不算多。等灯的空当,锦欢烟瘾犯了,手伸进放在座位上的皮包,摸到了金属质地的打火机。可在车里是不能吸烟的,毕竟要考虑其他人的健康,忍了忍,锦欢又将打火机放了回去。 这时,前方有一辆车横向行驶过去,锦欢只是无意间抬头,却一眼看到了坐在那辆车后座的男人。 车窗半摇下来,只能看到那人的脸,沉静得如同一座雕像,半垂着眉眼,下颌紧绷,英俊而倨傲。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锦欢呼吸急促,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她想尖叫,想让司机跟上去。可此时此刻,她却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安静地看着那辆车载着他离去。 沐非再转过头来的时候,见到锦欢脸色苍白,吓了一跳,“锦欢,怎么了?不舒服吗?” 锦欢摇了摇头,苦笑,“只是认错人了。” 几天后,锦欢带着沐非来到剧组临时搭起来的小剧场,霍导的大弟子刘英见到锦欢连忙热情地招呼,“叶小姐您来了,老师说今天您会来,我还不敢相信。” 锦欢也和对方客套了几句。 “这个是您的剧本。老师跟我说,当初您第一次试镜的时候就是演的《东邪西毒》,所以我设计剧本时特意把这个角色留给您了。您看怎么样?” 沐非听到《东邪西毒》这几个字也愣了,自从某人失踪之后,锦欢就再也没看过这部电影了。 锦欢只是稍怔了一刻,然后神色自若地勾起唇微笑,“和我搭戏的人是谁?” 这场戏拍得很顺利,沐非担心的事情也没有发生。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锦欢这次饰演的是桃花,和她演对手戏的也是国内很有名的一线男星,之前两人曾经合作过一部电影,所以默契也够。 很快,锦欢装扮成电影里桃花的模样,有些破旧的长裙搭配松散随意的发髻。不知是不是妆容过于清淡的缘故,这样的锦欢出现在镜头中,带给人一丝过于孱弱的感觉,而刘英却觉得这种自身散发出的悲恸恰到好处。 桃花趴在窗台上,出神地望着远方的某一个地方。她的声音很轻很浅,似乎随时都会飘在风中不见,“你知不知道,现在对我来说,什么最重要?” 黄药师目光复杂地落在她的背影,说:“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你儿子。” 她只是略微动了动唇角,笑容很淡,也很快地消失。长睫微微眨动,原本潋滟的眸子在这一刻沉寂下去,“以前我也是这么想,可是看着他一天天地长大,我知道他早晚会离开我,所以我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锦欢落在窗台上的手渐渐收紧,指甲似乎用力到要嵌进木头里。她好长时间都没有出声,片场里的沉默开始变得诡异,刘英疑惑地看向沐非,沐非却一声叹息,无奈地摇头。 不知过了多久,锦欢才再抬起头来,眼眶微红不知是不是错觉,眉梢跃上了丝丝嘲讽意味。她的眼神空洞,就这么直直地望着窗外,像是没有灵魂,冰冷和绝望凝在眼底,每一种情绪都那么让人心疼。 一片死寂中,幽幽地传来她的声音,“以前我认为那句话很重要,因为我觉得有些话说出来就是一生一世,现在想一想,说不说也没有什么分别,有些事会变的。我一直以为是我自己赢了,直到有一天看着镜子,才知道自己输了,在我最美好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人都不在我身边。如果能重新开始那该多好啊!” 她曾经对那个人说,哪怕只是演戏,她也不想成为桃花那样的女人。 深爱的人明明就在身边,却为了可笑至极的理由折磨彼此。 可是人往往就是这样,当你懂得珍惜的时候,却已经再也无法挽回。纵使得到了全世界,到头来,没有那个人在身边,这一切都不重要。 锦欢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只有两样:得不到和已失去。 戏份结束到卸妆,锦欢都一言不发。沐非本应该去和刘英商讨一下宴会的事宜,可却不放心将她一个人留下。 如果说四年前沐非很了解锦欢的话,那么四年后,沐非再也摸不清她的想法。她会没由来地就这么安静一整天,一个字都不说;或者毫无原因,抽烟抽得很凶。 娱乐圈的压力又那么大,沐非有预感,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她会在锦欢之前发疯。 在化妆师耳边说了几句话,化妆师点点头离开,将房间留给她们。 沐非走到锦欢身后,两人在镜子中四目相对。锦欢向她扬扬眉,神情疑惑。 沐非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她,“陆哥……从国外回来了。” 蓦地,锦欢拿着杯子要喝水的手一松,杯子掉在她的腿上,玻璃杯子撞到了膝盖,应声碎裂,水也洒了锦欢一身。 沐非没料到锦欢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愕住了一秒,然后立刻蹲在锦欢面前,撩开她还没来得及脱下的古装长裙。 碎掉的玻璃片在锦欢的腿上割出了一个小口子,已经有血丝冒了出来,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沐非想去找工作人员要消毒的药品,可还没转身,就被锦欢死死地拉住了衣服。 低下头,是她煞白的脸,“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沐非望着锦欢的眼睛,这一刹那觉得自己好残忍,竟然听陆世钧的话,瞒了锦欢这么久,“陆哥回来了。时先生……也在这里。” 锦欢抓着沐非的手指渐渐松开,然后低下头去。沐非多看了两眼,却也看不懂锦欢的表情。视线一转又看到她腿上的伤口,血已经不流了,可还是得消毒。 沐非打开化妆室的大门,刚跨出一步,身后传来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告诉陆世钧,我要见他。” 沐非咬了咬唇,那些话在唇边徘徊。最后,她还是只说了一个字:“好。” 终于,沐非将陆世钧约了出来。如果认真说,应该是骗。 咖啡馆里的气氛很好,窗纸是淡淡的蓝色,遮住了大部分阳光,光芒还会在玻璃上变色。鼻端飘着淡淡的咖啡豆味道,微微的苦涩,还夹杂着一丝清香。咖啡馆的木门顶部挂着一个晴天娃娃,每次有人开门时,晴天娃娃就会随着门摆荡起来,好像要把她的笑脸展现给所有人看。 陆世钧报了自己的名字,服务生将他带到角落。当他看到坐在那里的人是锦欢而非沐非时,显然呆住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章 须臾(3) 不过,他毕竟还是当年那个会照顾周全的人,陆世钧绝不会做出那种掉头就走让锦欢难堪的事。果然,只僵持了几秒,陆世钧坐到了锦欢的对面,偏过头对服务生很绅士地说:“Cappino,谢谢。” 咖啡端上来之后,他们谁都没有先开口。陆世钧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锦欢,精明掩藏在那一副金丝镜框之下,他缓缓地说:“虽然经常能从各大媒体上看到你的身影,但亲眼看到你,还是觉得你变了很多。” 听到陆世钧的话,锦欢才首度抬起眼帘,看向对面的男人,“时间在走,没有人会不变。” 时隔四年,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和陆世钧单独见面,却是最不自然的一次。时间也许真的改变了太多东西,他曾经很照顾她,甚至还会为了她向公司高层抗议,但如今,彼此间除了客套话,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 陆世钧似乎也有些不耐烦,看了一眼手表,“让沐非约我出来,你一定有事想要问我。” 陆世钧很体贴地没有用“骗”这个字,锦欢点点头,在没有人能看到的桌布下面,渐渐地攥紧了拳头,“这些年,他还好吗?” “如果你想知道的只是这个,那么我可以回答你,很好,他一直过得很好。”陆世钧说完就向服务生招手,想要结账。 “我想见他。” 话音刚落,陆世钧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看了她一眼,然后徐徐把手收回,嘴角挂着轻笑,说不出的讽刺,“见他干什么?又要逼他帮你?你现在的事业风生水起,两届秋叶奖影后,片酬是国内一线水平,甚至可以参与票房分红。取得你现在这种成就的,辰星只有你和Stephen两个人。而且据我所知,你还有一个总裁男友。这样,你还见他干什么?” 陆世钧的疏离在锦欢的意料之中,可是这样明显充满敌意的语气,却是她没有想到过的。从四年前那场车祸开始,陆世钧似乎就已经将她当成了敌人,虽然他在离开辰星前一直帮她铺路,可锦欢能感觉出来他的不情愿。 “就当是老朋友叙旧。他也算是我的恩人,现在回国,没有理由不让我见他。” “不必。你们从来就不是什么老朋友。而且,”陆世钧顿了顿,“Stephen也不想见你。” 握着咖啡杯的那只手几不可察地一颤,有一滴咖啡溅到了手背上。 如果是四年前的锦欢,也许会在陆世钧说完这种话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她自尊心向来很强,如果有人对她态度恶劣,她虽然不至于和对方大打出手,但至少不会留下来让自己难堪。 可现在,她却没有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表情的流露,目光平静,眼神中多了坚持。 相对于她那早已经薄弱的自尊,她更想知道那个男人消失这么多年的真相。 “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会想办法找到他。” 陆世钧听后笑出声,“是啊,都差点忘记了,你如今早已经不是那个刚从乡下出来闯世界的叶锦欢了。不过,如果你是真的想要见他,也不会白白等上四年的时间。所以,这种类似‘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见到他’的话,还是留在拍戏的时候说吧。” 陆世钧的话让锦欢哑口无言,更无从反驳。 陆世钧其实和锦欢并无大仇,但对于她,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 如今,已经等了四年,实在不吐不快。 “还记得最开始,你第一次向Stephen提分手是因为什么吗?”陆世钧忽然问。 锦欢不解陆世钧为什么会提到这个,但还是点头,“因为颜若冰和他的绯闻。” “对,就是这件事。”陆世钧也不拐弯抹角,“有些事情,我想你应该知道。当初Stephen和颜若冰闹绯闻,完全是不得已为之。当时,颜若冰手里有你和Stephen一同出现在妇产科的照片,甚至还掌握了许多证明你们两人有亲密关系的证据。颜若冰拿这些来威胁Stephen说要曝光给媒体,除非Stephen可以帮助她上位。” 陆世钧把锦欢震惊的表情看在眼里,他继续说:“Stephen并不是会向别人妥协的人,他开始考虑将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先公开,杀颜若冰一个措手不及。只是你似乎不大愿意公开你和他的关系,Stephen只好另想办法。他知道你有多想成功,这件事如果经过颜若冰的口,再加上她和几家媒体的关系,只要见报,对你事业的伤害一定很大。 “除夕那天,颜若冰早就安排好了媒体守在餐厅外。她的小把戏Stephen心知肚明,毕竟他混娱乐圈的时间比你们都早,这些东西早就是他丢弃不玩了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主动权在颜若冰手上,他只能配合。” 说不震动是假的,忽然明白之前在厨房,时璟言为什么那么坚持问她想要做明星的原因。 原来,是她帮他下的决心。 “只是他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这件事要和他分手。” 锦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颜若冰的事情其实只是导火索。那时候她意识到自己对时璟言的感情已经不单纯,不想让自己陷得更深,所以才想要快刀斩乱麻。可她不知道,这件事背后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可是令我吃惊的不是这个。”陆世钧目不转睛地盯着锦欢的脸,似乎想要仔仔细细地将她每一个表情都记在心里,“那天你突然消失一下午,沐非急得在电话里哭。当时接电话的是我,可不知道怎么被Stephen听到了。楼下还有媒体,他也不管不顾,非要在那么敏感的时间去你公寓找你。夜里我们从你家回来,他突然告诉我,他想隐退了。不是为别的,而是想用自己的新闻将你的压下去。公司不管你,他却不能袖手旁观。 “你和他不过是交易关系。在这个圈子里,潜规则就算是家常便饭,但也不是万金油。你陪导演或者高层睡了,也不一定会有戏拍。可是时璟言却会为了你,放弃自己的事业,我觉得他是疯了。”陆世钧忽然笑了,“更疯的还不止如此呢。你为什么找上他,不会忘了吧?” 锦欢身体僵硬,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陆世钧,眼里甚至带着惊恐。 陆世钧缓缓扬起唇角,“没错。他都知道。如果不是为了报复江茹锦,你怎么会和他做交易?可他却假装一无所知,配合你演这出戏。” 出来时还放晴的天空,这时候阴了下来,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蓝色窗纸将天空的颜色衬得更加阴沉。 锦欢觉得全身都在发冷,开口,牙齿似乎也在打战,“他在哪里?让我见他。” 陆世钧抿唇,以沉默回答她。 锦欢有些急了,“你跟我说了这么多,又不告诉我他在哪儿,你究竟是什么目的?” “我只想让你难受。”陆世钧忽然阴鸷地看着她。 锦欢不由得愣了,耳边听到他的声音,“之前说他很好全是骗你的。这四年,他过得很不好,不只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还因为你。可是你呢,事业处于巅峰期,再也用不上他了,而且身边还有一个男朋友每天大秀恩爱,但是你想没想过他?你如今能得到这一切,难道不是Stephen用自己的一切为你换来的吗?其实这一切我本不该知道的,毕竟时璟言最不喜欢向别人解释什么,要不是那次他喝醉,我也蒙在鼓里。而他喝醉的原因更可笑,因为他在电视上看到了你和冷湛共同出入别墅的新闻。” 陆世钧深呼吸,这似乎是向来圆滑世故的他第一次失态,“现在,他的生活好不容易重新走回了正轨,他也好不容易要把你忘了。请不要再打扰他,就算是为了他好。” 陆世钧终于将憋了四年的话说了出来,就像他所说,没有理由这些事只让Stephen一个人来扛,她也应该知道,当初有一个男人为了她究竟付出了多少。 从座位上起身,只想潇洒地为这次见面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走出两步,身后传来她低低的声音,“你是该恨我。他也应该恨我。” “他的确最应该恨你。可是,他没有,他甚至从来都没有怨过你。”陆世钧的脚步只是停顿了一秒,也许更短,高瘦的背影消失在雨中。 这座城市已经很久没有下过雨了,一整个夏天都窒闷得令人发慌。 不过还好,秋天马上就要来了。路边的小树已经有叶子开始泛黄,晶亮的雨水在空中形成一张巨大的帘幕,像是在为大地进行洗礼。 锦欢的车子开得很慢,雨天信号不好,收音机里时不时传来刺啦刺啦的声音,遮盖了歌手原本的好嗓音。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收音机里唱的是什么,只是第一次觉得车内这种安静会将她逼疯。所以哪怕是刺耳的噪声,她都想听一听。 车子终于停在了目的地,这个地方她已经有四年不曾来过。 在时璟言出车祸两个月后,他就派律师将这座别墅转到了她的名下。她没有拒绝,在房产转让书上签了字。可是,她却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沐非好像雇了保姆经常过来打扫,推开门,没有想象中的潮湿味儿。锦欢循着记忆找到了吊灯的开关,客厅蓦然大亮起来,光线刺眼得让她想流泪。 熟悉的家具,熟悉的摆设。这中间隔了四年的时间,可是再次站在这里,恍惚觉得这四个年头好似根本没有出现过,只是梦一场。 锦欢巡礼一般将所有房间的灯光打开,一一走过。 视听室里还有她最爱的那张黑胶唱片,名字是西班牙语,她一直不太会念,有一次他说要教她发颤音,当时他离她很近,她看到他舌尖在两片形状完美的薄唇中移动,完全不知道自己跟着他念了什么,脑海中只是不断地浮现出他吻她时的样子。她的脸红成功引来他的笑声,连那双漆黑的眼睛都在笑,她却窘迫得抬不起头来。 还记得那次在书房,他在沙发里看剧本,她就坐在不远处的地板摆弄他新买的手机。后来玩得脖子都僵了,抬起头,却看到他在面前。他半弯着腰突然揉了揉她的发,说,好乖。 因为这个动作,他们都愣住了。最后还是他先站直身体,若无其事地从她手里抽走手机,塞给她一本英文字典。 有时候,他的举止根本不像是快要三十岁的男人。就像那天,不知从哪儿来的兴致,非要和她玩你写我猜的游戏。他让她闭上眼睛,然后在她手心上写字。后来有一个字,他写得很快,她隐约记得先是一撇,然后三个点。她告诉他猜不出,他好像有点失望,骂她是笨蛋,她两眼一闭,只当没听见。 其实,她猜到那个字应该是一个繁体的“爱”,可是那个字太敏感,只好假装猜不出。 卧室也还是原来的样子,双脚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走到衣橱前,打开,里面只挂着一件衣服。 这件漂亮的睡裙还是他送给她的,因为太过暴露,她一直找借口不想穿,后来他大慈大悲地同意,说只需在他生日的那天穿给他看,他甚至还很幼稚地倒计时。后来彼此都忙,倒计时的短信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发给她,而这件睡衣,也一直没有机会穿给他看。 有些事情,总觉得已经忘了,可事实却是,你只是将它藏在了内心很深很深的地方。也许某一天,听到一首他轻轻哼唱过的老歌,路过一同走过的风景,都会将它们从心里面勾出来,让你猝不及防。 如今仔细回想,才记起他们一起做过的事情并不多。只有生活中这些不经意的小温暖,在不知不觉中深刻到骨髓。 就好像是开放性伤口,每一次碰到都会痛苦不堪,却又总是无法愈合。 原来,最残忍的不是时间,回忆才是。 最后,沐非在别墅找到了锦欢。 同陆世钧见面后,锦欢一直没有回来,沐非怕她会出事。所幸四年前的教训让她学聪明了,沐非在锦欢的手机里安装了定位系统,所以这次才能这么快找到她。 刚一打开别墅的大门,沐非就闻到一阵呛人的酒味。终于,在吧台的角落里她看到了锦欢。 锦欢蜷着身体坐在地上,脸颊是异样的红,头垂在膝盖间,脚边摆了两个空酒瓶,还有一个喝了一半的酒杯。 这几年,锦欢也有一些推不开的应酬。当年喝两杯酒就会醉得站不住脚的她,如今可以面不改色地喝掉两瓶。沐非摇头轻叹,看到狼狈至极的锦欢,却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 她蹲下,先拿开脚边的酒瓶,以防锦欢摔倒会撞到,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抽走她手里的那只酒杯。 沐非的动作惊醒了锦欢,她缓缓抬起头,恍惚地望着沐非,乌亮漆黑的眼睛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氤氲雾气,那些沐非从未看到过的脆弱此刻全数映在脸上。 “你醉了。”沐非说。 锦欢却苦笑着摇头,“我没有,沐非,为什么我喝不醉?” 沐非没有说话,因为不知该怎么回答。 “下午,我见到陆世钧了。”她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章 须臾(4) 沐非丝毫不意外,刚刚因为担心锦欢,她拨了个电话给陆世钧,只是至于他们谈了些什么,陆世钧却又闭口不言。 “陆哥说了什么?”如果不是陆世钧说了什么,锦欢今天不会变得这么不对劲。 “说了很多很多……”很多她以前不知道的事,很多她有预感却一直逃避的事。 之前,陆翌晨为了跟她拉近关系,甚至不惜装扮成时璟言的模样。 原来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他,却只有她,一直不知道。 这些年来,她始终没有办法解释清楚和时璟言的关系。而那些她曾经不敢承认的感情,终于在时间里慢慢沉淀,变得越来越清晰。 听人说,男人要成熟以后才会经历更多的事,而女人是因为经历太多的事而变得成熟。可她宁愿不要成熟,依然做她单纯简单的叶锦欢。 至少那个时候,还有他在她的身边。 这幢别墅一直空着,她却始终没有搬进来。也许并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因为这里有太多他的影子。不知不觉间,他们都融入了彼此的生活那么多那么多,只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他身边,我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讨厌你’。我经常会梦到自己回到最初与他相识的时候,我多想收回所有让他伤心的话,可惜,现实永远不会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 沐非心疼地握住锦欢抱着双膝的手,默默地给她安慰。 “他为什么不恨我?连陆世钧都恨我入骨,他为什么不恨我?”锦欢无助地看着她,“沐非,我从来没有这样厌恶一个人。可是现在,我好讨厌我自己。” 泪珠从眼眶里滚落,然后一滴又一滴,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心伤都一并流出来一样。沐非沉默地抱着她,轻拍她的背。 从时璟言消失到现在,她从未见到过锦欢流过一滴眼泪,也许应了时璟言说的那句话——真正心痛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她还以为锦欢永远不会哭,一直担心这样下去她会到极限,然后以他们担心的形式爆发。现在能哭出来也是好事,有的事必须要流出泪来才能算是真正的解脱,否则那些眼泪不从眼睛里流出来,也会流到心上。 哭过之后,沐非将锦欢搀扶回了卧室。 拧了一条热手巾给锦欢擦脸,没有蜂蜜,只好去烧一些开水来给她解酒。所幸锦欢虽然带着醉意,但还算配合。 “我去打个电话,让人送些日用品过来。你有想吃的东西吗?否则胃会难受。”沐非不放心地问。 锦欢摇了摇头,发泄过后她已经平静许多,“我没事的,你去忙你的。” “好。” 沐非又不放心地看了她两眼,才去客厅打电话。 锦欢靠在床头坐了一会儿,拿过沐非放在床头的手机。短信的发件箱里有很多信息,这四年来,她不断给那个号码发信息,因为知道这个号码他不会再用,所以她才能那样肆无忌惮地允许自己一遍遍剖析自己的心。可是内心深处,她却又矛盾地希望,有一天,他会读到她的这些心情。 她犹豫了一下,指尖熟练地在按键上游走—— 时璟言,如果告诉你,我一直很喜欢你,你还会不会回来我身边? 一如既往地按下发送键,然后将手机扔到一边。 夜晚的风沁凉入骨,虽然别墅里很干净,但花园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修剪了,枝丫挡住了窗外大部分景色,繁繁点点的星星更像是点缀在树上,而不是夜空中。 她定定地凝视窗外,也就只有酒醉失去理智时,她才会这样光明正大地想他。 过了这么多年,再回到这里,总觉得空气里有他的味道,好像下一刻他会突然出现,倚靠在房间门口,像从前一样柔柔地看着她。似乎真的在玻璃上看到了倒映着的他的笑脸,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跟着上扬。 但她知道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只是思念在作祟。 轻轻闭上眼睛,方才挂在睫毛上的水珠终于不堪重负,倏然坠落。 如果一切能重新开始,那该多好啊! 锦欢的新戏开始投入拍摄,只是她不知道会在这部戏中遇到熟人——蒋薇薇,那个曾经诬赖她耍大牌的女明星。 这么多年再次遇见,锦欢以为会多少有些尴尬,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唯一一次听说别人说起蒋薇薇,好像是在说她和之前的经纪公司解约了,现在签了一家很小的工作室,但事业始终没有什么起色。 拍了几天的戏,锦欢也有些吃惊。曾经那么倨傲蛮横的蒋薇薇,居然变得谦逊有礼,她不再计较自己是否能用上单独化妆室,不再对工作人员报以冷脸,甚至还会很客气地对每个人笑。前天她们在拍第一场戏之前,蒋薇薇还专程过来和她打招呼。若放在几年前,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娱乐圈就是这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今日大红大紫,但不意味着会火一辈子。也许明天因为某个人、某件小事,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再大牌的艺人也会变成浅水里的鱼,苟延残喘罢了。 拍戏的空当,锦欢接到了一个电话。 前些日子,她派了私家侦探去调查陆世钧,今天终于拿到了陆世钧的地址。这件事锦欢连沐非都没有告诉过,因为不想沐非在她和陆世钧之间为难,毕竟那个女孩子的心,一直在陆世钧身上,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将私家侦探给的地址抄下来,锦欢去化妆间换装。 门响了响,周露探头探脑地望进来。 锦欢从后面的试衣间走出来,恰好瞧见她这副模样。 “干什么呢?不进来吗?” 周露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过了这么多年,她还和锦欢刚遇到她时一样,像个孩子。 “锦欢姐,你要出去吗?”周露见锦欢已经脱下了戏服,换上自己的长T恤衫和牛仔裤,长发也扎成了一个马尾,看起来比她还要年轻呢。 “临时有点事,可能要出去一会儿。待会儿看到导演,帮我打声招呼。”锦欢坐到化妆镜前卸妆。 周露也跟了过来,拿起桌上的化妆棉蘸了卸妆水,帮锦欢卸妆,一边说:“姐,我听副导演说你前半部分的戏已经结束了,马上要演吸毒之后的部分了?” “是啊。过几天我就要放假了,回去专心减肥。”锦欢透过镜子对周露微笑,“这是你第一次演女二号,我不在的时候多和导演沟通一下,会有助你把握这个角色。” “我知道啦,呵呵。”卸完妆,锦欢随意用湿巾擦了把脸,再抬眼,见周露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站在身后,“你过来是想和我说什么吧?” “姐……”周露吞吞吐吐地说,“你和时先生的事,是真的吗?” 锦欢的手微停,然后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听到和时璟言有关,锦欢直接转过身子,面对周露,“什么事?” “我表姐夫是美国很有名的骨科大夫,这几天刚刚从美国回来。昨天碰面时,我听到他和表姐聊起时先生的事,我才知道表姐夫是时先生的主治大夫。听说时先生在那场车祸中受了很严重的伤,不过因为美国有病患保密条约,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跟我说了。” 听到“很严重”三个字,锦欢的双手渐渐捏紧,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过了一会儿,勉强稳住紊乱的心跳,才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来,“谢谢你告诉我。我最近刚搬了家,等你这几天你放假了,来我家吃饭?” 周露心思简单,听锦欢邀请,马上变得很高兴,“好啊,到时候带我男朋友一起去。” 按照记事本上的地址,锦欢一路驱车来到一个很偏僻的别墅区。她将车停在不远处的角落,熄了火。 这里的别墅区比时璟言之前居住的那个地方还要戒备森严,所幸锦欢这张脸如今还比较吃香,保安见到她显得很惊喜,拿到了她的亲笔签名后立刻放行。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锦欢也越来越沉静。 其实她有些冲动了,得知他住在哪里就想立刻过来看一看他。但她并不知道见了面要和他说什么,对不起?还是谢谢你? 就在锦欢坐在车里走神的时候,一辆黑色的房车缓缓停在了别墅门口。这辆车看起来很眼熟,原来锦欢那天在十字路口看到的人真的是时璟言。 车子停稳后,首先下来的是司机,然后是副驾驶座上的一个年轻男人。司机打开后车座的门,锦欢看到陆世钧不疾不徐地下了车。 陆世钧下车后,随年轻男人一同站在车旁边。车门没有关上,可见车里还坐着另一个人。锦欢听到自己的心咚咚咚地在响,整个人也紧张得紧绷起来。她摘下鼻梁上的墨镜,想看得更清楚些。 很快,她看到一条修长的腿迈出车子,紧跟着另一条腿,然后…… 在看到时璟言拄着一根手杖从车内出来时,这一刻,她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 他似乎没怎么变,深刻分明的面部轮廓,幽邃沉稳的双眸,轻薄漂亮的唇,举手投足间尽是她熟悉的高贵和优雅,只是一个小动作,都像是演电影时放的慢镜头一样。剪裁合体的西装衬托出高大英挺的身材,气宇轩昂。即使站在人群中,也带着几分盛气凌人的气势,让人第一眼就会看到他。 如果不是出现在他手里格外醒目的手杖,如果不是他笔直地站在那里时,会将重心放在一条腿上,她真的会以为时间不曾走过这四个年头。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他微跛的身影,她的心跳开始变得缓慢,犹如死人一样了无生气,她抓在胸口的那只手渐渐泛白,只觉得呼吸乏力,近乎枯竭。 远远地,他们三个人站在原地交谈,锦欢注意到时璟言会隔一段时间动作幅度很小地变换一下姿势,似乎这样长时间站立会让他不舒服。 司机从后车厢拎出两个行李包,随后又拿出一辆轮椅。 她闭上眼睛,她怕继续这样看下去,会受不了。 他们走进别墅后,锦欢几乎立刻启动车子,逃离那个地方。 她所有的勇气,在见到那根手杖后全部消失殆尽。 时璟言因不适不停变换姿势的画面像是重播一样浮现在脑海里,锦欢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别墅的。 周璐说他在那场车祸中受了很重的伤,就是指他的腿吗?四年前他突然从公众眼前消失,就是因为他的腿受了伤吗? 她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却又不知道该问谁。她想象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过刚刚那种情形。 他一向骄傲甚至是自恋,虽然平时喜欢穿着随意一些,但对每件衣服也都是精挑细选后才穿上身。他偶尔还会变态到对每一片指甲都有要求,记得有一次帮他剪指甲,无名指的指甲剪短了一些,他会连续几天不由自主地去摸光秃秃的指尖,典型的强迫症症状。 可是如此力求完美的他,现在却…… 锦欢闭上眼睛,甚至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她不敢去想,这四年,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她不敢去想,却又不得不承认,造成如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是她。 如果当初不是为了她,他不会自己开车,不会分神打电话,更不会闯红灯,造成今天这个局面。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不会想要牺牲自己的事业来保全她,更不会妥协于颜若冰的威胁,毕竟他是那么骄傲、从不肯低头的人。她知道,如果没有她的出现,他的生活应该会好过许多,会继续做他人人敬仰爱慕的天王巨星。 可如今,这些,都被她一手摧毁了。 这么多的如果串联成噬骨的心疼,她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沐非结束会议回到别墅时,就看到坐在客厅里心事重重的锦欢。 以为是拍戏太累,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却忽然惊见锦欢脸上的泪痕。 沐非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她连忙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锦欢,可她丝毫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神情木然。转过头来视线在沐非满是担忧的脸上停了几秒,她闷闷地开口,“沐非,他还会原谅我吗?” 原谅她的利用,原谅她从一开始就别有心机,原谅她从始至终的伤害。 他会原谅她吗? 沐非虽然不知道锦欢说的是谁,但她此刻这副模样,多半和时璟言有关。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时璟言,再也不会有人能让叶锦欢这么失控。 “当然会。”生怕她不信,沐非重重地点头。 锦欢脸上的那种惨白让她心惊,沐非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派人二十四小时跟在她身边。 只是短暂的几分钟,锦欢脸上已经闪过无数情绪。最后,她收起眼泪,“就算他还在生我的气,也没关系。” 他的退让,他的付出,他的迁就,他的牺牲。欠他的,她会一一还给他。 等到将这些债还完,她还要努力争取,就算是用尽卑鄙的手段也好,她要回到他身边。 遇到他之前,人生就像是一场醒过就忘的梦。失去他之后,所有独自走过的风景都成为一种折磨,连呼吸都会痛。 这种失去,她不会再体验第二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5章 哪怕只有一刻(1) 第二天,锦欢又开车停在了同一个地方。 下午四点钟,房车准时回到了别墅。和昨天一样,那个年轻男人和陆世钧先后下车,最后才是行动不便的时璟言。 他依旧一身西装革履,如果曾经的他可以用意气风发这个词来形容的话,四年后的今天,他更为成熟和稳重,浑身上下好似精雕细琢过的,即便手里拿着手杖,也都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如果让他的粉丝见到现在的他,也许会比四年前还要疯狂吧? 不轻不重的关车门的声音,打断了三个人的谈话。 陆世钧首先注意到了锦欢,脸色微变,他身旁的年轻男人见到锦欢时似乎有些疑惑,但很快,眼底迅速闪过恍然大悟的情绪。 时璟言由于背对着她,直到看见陆世钧变了脸色才徐徐转过身来。 这时候,锦欢也在他面前稳稳地站定。 真不敢相信,竟然已经过去了四年。如今,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足百尺,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渐渐眯起的眼睛,依旧还是那双漂亮到让人羡慕的眼睛。 这样的场面,就连梦中她都不敢奢侈地想象,现在却真的实现了。 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她才能保持冷静,不在他的面前失态。她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不想让他看出她的紧张。 可老天像是非要和她作对,太阳就在她的正对面,刺目的阳光照得她眼睛发酸,好像随时都有液体要涌出来。 他的脸有些苍白,不知是不是站了太久的缘故。 本来打算以最好的状态来见他,在来之前,她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摆弄头发,化了一个小时的妆,又花了两个小时来挑选适合今天重逢场合所穿的衣服。可是一切优雅姿态在面对他紧绷微沉的脸色时,都消失无踪。 “好久不见了。”最后,她也只能俗套地吐出这样一句让她恨不得掐死自己的话。 时璟言将情绪掩藏得很好,四年前他就是这方面的高手,现在更是游刃有余。初见她的愕然早已经消失,转化为无波无痕的冷静。 他仍是一只脚支撑着全部重量,但不自觉间挺直了身体。修长的手握着手杖,安静的时候会散发出让人觉得有压迫感的气场。一双黑眸深似夜海,身上有一种清新凛冽的味道。 他站在她的面前,以一种十分冷淡的眼神看着她,却也忍不住打量。 她本人比电视上的更加动人,虽然这一点他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料到她的身材会纤细瘦小到这种程度,下巴尖尖,凸显了那双莹亮粲然的大眼睛。长发随着微风在空中画出浅弧,长度比记忆中的短了许多。让时璟言觉得意外的是她带给人的感觉,不过又觉得情理之中。 毕竟,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遇到危险就会躲在他背后的小女人。 如今的她,会更加圆滑地处理问题,会骄傲地接受所有的赞美和惊艳。 她长大了,也成熟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在时璟言开口前,陆世钧语气不善地问。 “我说过,我会找到你们的。”锦欢察觉到陆世钧的敌意,但也无暇顾及。目光始终与时璟言对望,一秒钟也舍不得移开,“能谈谈吗?” 时璟言又换了一个姿势,空出来的那只手插进了西裤口袋,而另一只手被手杖禁锢了自由,只得露在外面。 他用平缓和气的语气,说:“有事的话,就在这里说吧。” 锦欢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受伤的那条腿,似乎忘了隐藏情绪,又或许这么久的相处,他早就已经能洞悉她的想法。 微微偏着头,他勾起薄唇,“放心,这一会儿工夫还是能坚持的。” 锦欢知道他一向有多骄傲,如果她足够聪明的话,就不要围着他的伤处打转,但显然她今天没有什么理智,“你的腿……” 果然,他的眼神一凛,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被这样烈的太阳晒着,按理说他该晒得面色红润一些,可事实却完全相反。同四年前相比,他也瘦了许多,可见那场车祸对他造成的生理创伤还是很大的。 “这种涉及隐私的事,就不劳费叶小姐关心了。” 时璟言说话的语气让她觉得难受,她宁可在这么多年之后,他对她破口大骂,再骂她白痴笨蛋,也不想他在面对她时,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冷漠和疏离。 形同陌路一样。 陆世钧这时暗暗摇了摇头,带着年轻男人和司机一同离开了。 夕阳下,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明媚妖艳的彩光嵌在云絮之间,他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别墅区安静得好似一切尘嚣都消失了。 他的脸藏在这一片光芒之中,幻明幻灭。唯有那一双眼睛,如同破碎的繁星。她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就幸福得想哭。 四年不曾流过一滴眼泪,但这几天好似要流光了一样。在从陆世钧口中得知了这一切,愧疚和思念就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对他说过的每一句狠心的话被无限放大,每一句,都像是一只手在紧紧扼住她的喉咙。 这一刻才发现重逢也是需要动脑筋的,她之前有一肚子的话,可现在真站在他面前,一个字都吐不出。她之前出演的那些角色总能在这种时候变得楚楚可怜、伤心欲绝,可那毕竟只是演戏。 “对不起,我想我应该先和你道歉。” 他的情绪始终都是淡淡的,听到她的道歉也没有表现出很惊讶。双眸很平静,那其中的光芒也波澜不惊,犹如深海。 须臾,他只是点头,“好,我接受。” 他如此清晰简单地说出我接受,锦欢也不由得愣住。原本还以为要历尽波折才会让他原谅自己,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容易。 “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他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要回到别墅。 他的淡漠和疏离明明白白写在脸上,锦欢想要伸手拉住他,可是他走得很快,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快到她伸出手都来不及抓住。 别墅的大门开了又关,再也不见他的背影。看来陆世钧说的是实话,他不想见她,刚刚他表现得好像每看到她一眼都是折磨。 不知道站了多久,等锦欢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凝聚成了深沉的黑色。一辆车由远及近驶来,然后停在锦欢面前。沐非连熄火都忘了,迅速跳下车,朝着她跑了过来。 应该是陆世钧打电话通知沐非的吧,否则她不会知道这个地方。 “锦欢,你别吓我……” 眼前是沐非担忧不已的脸,锦欢不知道自己哪里吓到她了。充其量,她只是站的时间比较久而已。想扯出一个笑容给沐非看,告诉她不要担心,可只是微微动一动都那么困难,锦欢觉得眼皮沉得再也睁不开,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所以只好由着自己慢慢陷入黑暗。 刚刚入秋,天气还没有那么凉,偶尔空气窒闷,阴沉有雨。 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总让人觉得不舒服。除了窗外时不时会有汽车喇叭声响起之外,病房里空荡安静得好像能听到液体流进血管的声音。 锦欢觉得有点冷,可是却连动都不想动。这几天她真的过得很糟糕,剧组严令她在十五天之内至少要减去五公斤的重量,她只好按照健身教练给的食谱,每天只吃蔬菜沙拉,吃一点点流食。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虚弱得晕倒。 后来,是一阵嘈杂,似乎病房里有很多人,恍惚中锦欢听到沐非和人交谈的声音,然后那些人很快就离开了。但沐非似乎还在说话,是和谁呢? 那人将声音压得很低,锦欢怎么用力也听不清,只好放弃。 很快,她又沉入到睡梦当中去。 她不知道自己又睡了多久,只记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回到了老家,梨花树那时还没有移走,树下总是有一个微微佝偻的老人坐在那里,望着远方的山。她还梦见了一个男人,做粥给她喝,只是粥的味道似乎很难以下咽,她看到自己瞬间皱在一起的脸,可是却看不到他的脸。 锦欢知道梦中的人是谁,因为除了父亲之外,她只喝过一个男人为她煮的粥。这个梦美得让人发慌,锦欢怕这个梦继续下去,自己会不舍得离开。 这时她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靠近她,似乎是梦,又不太像。隐约中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脸,指尖沁凉的温度让她舒服得嘴角都翘起来。 然后,让她清醒的,是落在发间的轻吻。 “时璟言……”睁开眼睛之前,她喃喃呓语。 那人的吻倏地停了,紧跟着消失不见,锦欢费尽力气地睁开眼睛,恍恍惚惚中看到的也只是一个迅速消失在病房门口的背影。 那样熟悉的背影,还有陌生的走路方式,她绝对不会认错。 锦欢立刻从床上坐起来,还没有完全清醒,这样的动作使她眼前发黑。忍住晕眩,她伸出手去拔手背上的针头,一阵刺痛,有血珠从伤口渗了出来,顾不上去擦,她一心只想追出去。 可这时护士一只脚迈进门,恰好见到她拔针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连忙端着手里的药盘跑进来,阻止她,“怎么回事?你想要去哪儿?现在你还不能动,如果不想晕倒的话,就好好躺着。” 不知是护士力气太大,还是她没有劲儿去反抗,她很轻易地被护士重新按倒在床上。似乎怕锦欢会反抗,护士按下床头的按铃,叫来另外两个人。 可锦欢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十分配合。 因为知道已经晚了,就算她跑出去也找不到他了,所以只好安静地躺下。 时璟言回到别墅时,握着手杖的那只手在微微发着颤。刚刚步子走得太急,医院的地又滑,终于不可避免地伤到了脚。 他回到卧室,将手杖扔到一边,然后将自己重重地抛在了床上。这么多年,他还是不太习惯身边随时都要带着那个东西,也从来没有习惯过所有的行动都要借助一种工具才能完成。 他沉默地望着天花板,听到房门被人打开的声音,还是一动不动。 直到头顶的灯陡然一亮,他才伸手遮住了脸。 “Michael说你受伤了,怎么回事?”陆世钧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时璟言适应房间里的光线后,才将手移开,没去看陆世钧的表情,而是直接说:“给我来支烟。” 陆世钧一怔,随即皱眉,“不行,忘了你不能吸烟吗?你已经好久没有抽了,怎么突然又想起来了?” 时璟言从床上坐起来,似乎早就料到陆世钧不会给他。只是耸耸肩,很不经意的语气,“那就算了。” “你去见她了?”陆世钧问。 果然,时璟言的脸上有什么一闪而过。他身上的西服已经有些皱了,却仍不掩他的俊朗,五官深刻而棱角分明,此刻在灯光下,漾出一丝连他自己似乎都没察觉的柔软。 “不太放心,就顺便去看一看。” “你的看一看用去了两个小时。”陆世钧出声责怪,“这里不比美国,行踪要注意保密。这样不顾后果地出现在医院,万一被媒体抓住,这些年刻意隐藏的行踪肯定会泄露出去。而且……不是下定决心要忘了她吗?” 时璟言低着头,黑发的阴影遮着眼睛,形状姣好的唇瓣一张一合,“我很小心。而且,她应该也不知道我去过。” 陆世钧抿唇,没有说话,更不知道如何将这个话题接下去,“接任的事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时璟言点头,“嗯。你这几天不是一直在安排这件事吗?” “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只是……担心你会改变主意。”时璟言见到叶锦欢后,肯定会变得不对劲。陆世钧虽然早已经准备妥善,可还是担心会有变数,“知道回国之前那一次你喝醉,和我说什么了吗?” 时璟言扬眉,显然忘得一干二净。 “你跟我说,哪怕只有一刻,你会感觉到她爱你多过你爱她的错觉,那就足够了。”昨天看到锦欢来找他,陆世钧也有些吃惊。虽然时璟言表现平静,但曾经那么深刻的感情怎么会轻易变质? 接任辰星董事长的话,势必会经常和锦欢见面。如果他没准备好,陆世钧也不敢冒险。 想起昨天,还有今天在病床上看到的那张苍白瘦弱的脸,时璟言明白陆世钧的顾虑。 原本他也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以为自己可以无动于衷,可是真真正正面对面的时候,那种想要拥有她的欲望与几年前相比,丝毫不少。 所以,他佯装平静,幸好,这点演技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最后,他对陆世钧只是一笑,“这是两码事,公事和私事我还能分得开。” 几天后,锦欢收到了辰星高层人事变动的通知。 这几年,辰星也换过几位领导,只不过每次更换都是大张旗鼓,几家大媒体全部到场,生怕别人会不知道。但是这一次,公司似乎改变了策略,邀请函上明确表明了只是私人聚会,不会有任何记者参加,入场的人甚至不准携带手机。 别墅里,锦欢换上前不久刚刚定制的礼裙,沐非和化妆师在一旁帮她打理。 锦欢的锁骨很美,所以衣服大都是抹胸式的设计,露出一大片细白的肌肤。 沐非却摇摇头,“要不换一件吧,这件裙子好像肥了许多,我怕你一旦不留意,走光就麻烦了。” 的确,她现在瘦了好多。不过选来选去,最终还是穿了这一件,因为之前所有量身定做的衣服,现在全部穿不了了。 宴会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一,锦欢才步入会场,这就是身为大牌的特权,即使高层事先声明所有人要提前到场,但她依旧可以我行我素。 不是因为错过了时间导致迟到,而是因为这已经成为了一种惯例:最好的,总要留在最后出场。 和锦欢一同前来的,还有如今辰星的一哥牧可勋。 时璟言隐退后,牧可勋成为辰星唯一可以培养的男艺人,不过他倒也努力,成功上位,如今和锦欢的关系也很好。 公司里一直流传她和牧可勋的流言,说他们是金童玉女。之前牧可勋曾经在很多人面前谈起过她,那时候她还不算出名,就已经得到了牧可勋的关注。后来他们两个人都成了辰星的中流砥柱,这种谣言似乎就变得更加可信了。 锦欢对于绯闻早已经司空见惯,也懒得向他们解释。 除了锦欢之外,没有人知道,牧可勋其实是个gay。当初到处打听锦欢不过是障眼法,为的就是将来真相曝光的那一天,还能用这件事来挡一挡,有个说辞。 锦欢还见过牧可勋的亲密爱人,他是圈外人,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医生,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非常亲密,默契得让人羡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6章 哪怕只有一刻(2) 沈玮君带着助理清月走到锦欢他们面前,相互打了招呼。沐非如今在公司众多经纪人中,算是很厉害的人物,再加上她跟的是辰星一姐,所以连清月这种老牌经纪人见到沐非,都要客客气气的。 “对了,你们听说高层大换血的事了吗?”沈玮君从服务生的盘子里拿过一杯香槟,动作优雅地轻抿了一口。 锦欢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可能是这几年她对所有的事都兴致缺缺,沈玮君对她冷淡的性子也见怪不怪。 可牧可勋倒显得很八卦,问:“好像说是换了三位大佬呢。” “岂止这样。”沈玮君也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似乎很可靠,“听说辰星最大的那一位退休了,要将辰星交给唯一的儿子管理呢。” “真的?”牧可勋吃惊地瞪圆眼睛,然后似乎被沈玮君奇怪的眼神刺激到,才发现自己形象全无,尴尬地咳嗽一声,说:“我来辰星这么多年,还从没见到过最上面的那一位呢。” “这有什么新鲜?辰星除了几位元老,没人见过他。听说好像是身体不好,一直在家里办公,为人又低调,算是半隐退吧。这次把辰星传给儿子,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我们。”沈玮君有些担心地说。 牧可勋也沉默了,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但他目前是辰星最炙手可热的男艺人,实在不用想这么多。 锦欢百无聊赖,在娱乐圈这几年,她最讨厌两件事:应酬和参加聚会。对于艺人来说,无论男女,酒桌上应酬是在所难免的,而她如今的好酒量也因此而来。至于聚会,以她现在的身份,很多邀请都可以拒绝掉。只是这一次是自家公司的邀请,又是新领导上任,她不得不来。 “到底什么时候才开始?”锦欢问沈玮君。 “应该还要等一会儿,听说人都还没有来齐。”沈玮君回答。 又过了二十分钟,那些人才陆续出现。有锦欢熟悉的,也有她从没见过的。宴会大堂零零散散站了二十几个人,锦欢和沈玮君等人就站在正中央。 总监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深色西装,领口系着一个英式小领结,象征性地用金属敲了敲手中的玻璃杯,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几位高层出现后,宴会一下子安静下来,悠扬的钢琴声也停了,只等着领导开口讲话。 “大家今天过来应该都知道,辰星有一些人事变动……”总监滔滔不绝地将三位新来的高层介绍给大家,锦欢没有仔细听,只是在众人鼓掌的时候也跟着拍拍手。 其实锦欢现在的注意力完全在身上这件裙子上,因为礼裙有些肥,就让造型师在里面别了一个别针以防裙子会突然溜下来,而那别针一直在扎锦欢的背,很不舒服。 实在忍不住,锦欢转过头对身边的沐非说:“沐非,能不能帮我把别针……” “拆下来”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沐非狠狠倒抽口气的声音,会场寂静得像是没有人呼吸一样,很是诡异。 锦欢纳闷地顺着沐非的视线望向舞台中央,在看到那个突然出现的身影时,也呆住忘记反应。 时璟言以一种十分震撼的方式出场,相信此刻会场里除了几位提前就知晓情况的高层,所有人都在时隔四年后意外于此地再见到这个男人,显得吃惊不已。 他缓缓走进光影的范围,明亮的碎光落在他的脸上,眉心间镌刻着无边魅力。穿着西装的他总带给人一种风流优雅的气质,他落落大方地站在那里任所有人将目光凝聚在他的身上,她恍然觉得这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一个男人在安静的时候,会这样吸引人的目光,近乎痴迷。 “时璟言先生大家应该很熟悉,其实时璟言先生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辰星最大股东、董事长时骏的独子。这四年时先生从娱乐圈隐退,专程到美国学习管理,如今学成归来,辰星也由时骏先生正式转交到时璟言先生手里……” 时璟言出现后的前五分钟,没有人说话,似乎都被这个戏剧性的场面震得完全没有反应。而后五分钟,大部分人表现出欣喜,毕竟在他们眼里,时璟言是辰星乃至娱乐圈的传奇,无论他以什么样的方式归来,他们都支持。而一小部分人则偷偷将视线移到锦欢和颜若冰身上,毕竟四年前的绯闻事件闹得很大,辰星几乎没有人不知道。 颜若冰在时璟言出现后,脸色很不好看。同样的,锦欢也是。 这件事,他竟然能瞒得这样久,藏得这样深。 和他相处一年多的时间,她竟然看不出丝毫端倪。 辰星大老板的独子…… 原来他是这样的身份。 “你还好吧,锦欢?”牧可勋注意到锦欢苍白的脸色,好像她随时要晕倒一样。为防止她真的会倒下,牧可勋一只手揽住她的腰,稍稍将身体向锦欢靠了几分,给她支撑。 锦欢不想说话,只是点点头。 为什么每每在她以为自己很了解时璟言的时候,总会有下一个“惊喜”在等着她?本已经下定决心,无论怎么样,她都会努力回到他身边,却在这一刻猛然发现,其实自己对他的了解少之又少。 他对自己的家庭缄口不言,她也从来没有问过,她也没想过,他竟会是这样的出身。不过,她也没有理由怨他不是?因为当初她也没有坦白过她的身世,虽然他一直都知道江茹锦是她的亲生母亲。 隐约能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锦欢抬起头,不出预料地撞进时璟言的眼底。 这个男人的一双眼睛比什么都锐利,却也有着世界上最美的风华。 他只要专注地看着你,便如芳华一现的昙花般美艳,能勾魂摄魄。 锦欢轻轻推开牧可勋,“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哦,好,你自己小心点。”牧可勋也是聪明人,连忙放开锦欢。 在时璟言出现后锦欢就变得奇怪,再加上他刚刚揽着锦欢时,台上射过来那道阴沉到令人心惊的视线,他再迟钝,也明白了那个传闻并不全然是谣传。 锦欢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于是一进卫生间就让沐非将她背后的别针取了下来。 沐非不太放心,“裙子太肥了,只能勉强挂在身上。你如果动作大一些,真的会溜下来的。”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而且再待一会儿,我们就先离场,我有些累了。” “好吧。”沐非一边为锦欢摘下别针,一边迟疑地问道:“锦欢,你知道时先生他是……” 知道沐非要问什么,锦欢干脆摇头,“不知道。” “天,没想到时先生来头这么大,真是吓死我了。陆哥也真是的,一点口风都不漏,至少暗示一下,让我们今天有个准备。” 沐非有时候真像是长不大的孩子,锦欢轻声笑了笑,“这样的身份肯定要保密的,更何况是对他这种没有丝毫隐私的人来说。而且你我又不是辰星的股东,人家也没有义务告诉咱们。” 虽然说得明白,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毕竟她和时璟言曾经那么亲密,他却也像是瞒着外人一样瞒着她。没有丝毫怪他的意思,只是很不喜欢他将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的性子。 不过,她又何尝不是这样? 什么都不说,彼此都尽力瞒着对方,过了多少年之后,才弄一个迟来的真相大白。 也就只有他们这两个极品才会做出这样可笑又可悲的事来。 等锦欢打理好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人群已经散开了,她走到阳台想要清静一下,一路听到的都是时璟言的消息。 真是很奇怪,他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时璟言的腿。 也许是自身光芒太过耀眼,所以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缺陷吧? 其实所谓的阳台只是连接花园的一条通道,但因为是石子路,女士从这里经过时高跟鞋的鞋跟经常会陷进石子的缝隙里面,所以这里极少会有人来。 至少,辰星每次在这里举办宴会,锦欢都会躲到这里,几乎没有碰到过什么人。撩开厚重的窗帘,外面漆黑一片,锦欢首先看到的是两点猩红的火光。前方拥抱着的两个人见到锦欢脸色大变,迅速分开。 光线由明转暗,锦欢眯了会儿眼睛才勉强适应黑暗,她看清那两人其中一个是卢颖儿,另外那个男人是辰星的新人,不过她也认识,陆翌晨。 陆翌晨应该是觉得尴尬,立刻低着头从锦欢的身边走过回到会场。 卢颖儿等陆翌晨离开了才回过神来,嗫嚅地叫了一声:“锦欢姐。” 说起来,锦欢和卢颖儿几乎是一前一后进的公司,只是锦欢如今已经是辰星最大牌的女艺人,而卢颖儿还在二三线女星间徘徊。 “锦欢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锦欢淡淡嗯了一声,视线随后落在卢颖儿的手上,“还有烟吗?” 卢颖儿刚抬起脚,听到锦欢的声音愣了一下,然后点头,赶紧从昂贵的香奈儿手包里拿出一盒香烟和打火机交到锦欢手上。 “谢谢。”锦欢抽出一支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别跟沐非说。” 卢颖儿明白锦欢的意思,沐非反对锦欢抽烟的事在公司里也不是什么新闻,又恭敬万分地向锦欢点点头,迅速离开。 抽完一支,很快又点燃第二支。只是这一次没有刚刚抽得那么急,极其缓慢地吸一口,然后又以相同的速度吐出。白色的烟雾在黑暗中明灭闪动,有时候锦欢觉得自己爱上香烟并不是因为对尼古丁上瘾,而是喜欢欣赏烟雾在空中浮动和湮灭的画面。 记得第一次抽烟还是因为好奇,她看时璟言经常会叼着香烟,姿态充满美感,于无声无息中透露着十足的诱惑。她小时候在电视上也会看到老上海的交际花用兰花指夹着香烟的镜头,就觉得很羡慕,直到后来看到时璟言抽烟,那些镜头统统变成了小儿科。 可能是急于长大成为和他一样成熟的人,所以也想尝试。第一口就让她吃尽了苦头,那么难受的味道怎么有人会喜欢?可是现在,她却爱上了,并且再也丢弃不掉。 每次见她抽烟,沐非都会摆臭脸。其实她没有去吸毒已经很克制了,娱乐圈是瞬息万变的地方,明星表面上看起来光鲜,其实在这个行业里,演员才是食物链的底层,为了缓解这种压力,很多人都采用了不同方法来解压。后来她也明白了时璟言当初为什么嗜烟如命,一如她现在这样,不过是给自己找个支撑罢了。 身后一阵脚步由远及近,步伐没有规律,然后她听到了窗帘被撩动的声音,但还是没有动。不管是谁,看到她在这里,是不会打扰她的。 但身后的人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锦欢觉得疑惑,可还没转过身,指尖的香烟就被人抽走。 如今在辰星,就连沐非都不敢对她这样,锦欢有些生气地抬起头,却看到一张漂亮的脸,近在咫尺。 也许是察觉到她奇怪的眼神,时璟言自己也愣了愣。他抿着唇,下巴现出刚毅的线条。不过很快还是若无其事地将香烟碾灭,随手顺着阳台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然后,沉默地转身。 眼看他要离开,锦欢心里猛地一紧,再也顾不上什么姿态礼仪,从身后一把抱住他。她感觉到他的身体陡然间变得僵硬,却没有推开她,她的心脏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他一定感觉到了她如雷击般狂乱的心跳。 面对他时她总是这样,做什么都不用脑子。上次冲动地跑去他家门口堵他,可真能和他说上话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当时她就应该紧紧地抱着他,不松手,死活也不松手。然后再慢慢把心情说给他听,不管他想不想听。可她却只是傻气巴拉,光秃秃地说一个对不起。 人家说爱情会拉低人的智商,果然是真的。 时间似乎停在这一刻,她全身都在颤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终于活了过来,“这四年你过得好不好?一定很不好吧?那天见过陆哥之后,我会做噩梦,每天都会梦见你了无生气地躺在医院病床上,孤孤单单,只有你自己。四年前和你说的那句话你应该还记得,如果说我想收回它,会不会已经迟了?” 他的身体火热,是她熟悉的温度。只是他身上的味道有些陌生,像是晨光洒落在布料上清清爽爽的味道,反而是她身上如今带着浓烈的烟草味。 “知道吗?有些人,跟你完全不相像,我却总能从他们的身上找到你的影子。一个举动,一个眼神,都会让我难受。后来我才明白,他们都不是你,我只是在找借口回忆你,我只是借着那种痛苦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思念你时的感觉。沐非怕我难过,她说要将悲愤化作动力,努力在娱乐圈闯出名堂,到时候不怕没有人喜欢我。可是我想告诉她,他们都不是你。不是你,千千万万的人,都是过客。” 她说了许多,毫无重点,只是想把这些年的想法一股脑地倒给他。 而他却一点表示都没有,这让锦欢有些丧气。 她深呼吸,语气明显软了许多,“我不否认当初和你在一起有江茹锦的原因。那时候我只想着要成名,否则我真的找不到能支撑自己生活下去的理由。我可以从江茹锦手中抢走你,可是绝对不能喜欢你。所以当我察觉到自己对你动了感情,我就慌了。我怎么可以喜欢自己……母亲的男人?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听我说这件事,没有人知道我有那么肮脏的想法。所以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把你推开。” 然而,那也成了这一辈子她做过的最后悔的事。 “我讨厌你。”现在想想都觉得可怕,当时她怎么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将这四个字说出口? “对不起,时璟言,这声道歉不是因为害你出车祸,而是抱歉你的心意我一直都明白,却始终不敢承认……我也喜欢你。” 除了背台词的时候,她好像从没有说过那么多的话。说完,她的脸贴在他的背后,微微喘息。 今天的月亮很圆很大,难得的大晴天。星星稀疏,仅有的几颗星像是碎钻镶嵌在画布上。会场里悠扬的钢琴曲此刻似乎飘得很远,就像是两个世界。 他的手指带着冰凉的温度,盖在她围拢在他腰间的手上,然后一根一根地掰开。 察觉到他的举动,锦欢的两只手却抱得更加紧了,但终究不敌他的力量。他没有弄痛她,只是很轻易地把彼此分开,就像是将她的身体和灵魂分割开一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7章 哪怕只有一刻(3) “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他的薄唇在她眼前一张一合,始终是很清冷的眼神,“都是过去的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我们可以做很好的工作伙伴,辰星的未来还需要叶小姐的努力。” 她呆滞地看着他,从没想过他会这么客气,甚至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同她讲话。 他转身刚走出两步,又忽然折返回来,把她放在阳台上的香烟和打火机放进自己的口袋,“这种东西不要再抽了,影响健康,而且也不利于艺人的形象。” 锦欢还是没有反应,他似乎又要走,可脚步停了又抬起,然后又落下,如此反复了很多次,锦欢听到他轻轻的叹息声。他忽然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只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衣,胸口解开了两颗扣子,之前还扎着的领带不知被他丢到哪里。 锦欢一头雾水,脑子也不灵光,愣愣地盯着他伸过来的手,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干脆直接将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指尖碰到她肩部的肌肤时,锦欢绷直了身体,偷瞄他,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多去做一些合身的衣服,如果赞助商那里搞不定的话,公司可以出钱。”离开前,他这样说。 他说得没头没尾,锦欢还是没明白过来。直到低头望了望自己胸前,轰地一下血液上涌。 如果衣服再往下一寸,估计就真的应了沐非说的话——走光了。 沐非看到锦欢身上披着的外套愕住半晌,不过什么都没问。她应该知道这外套是谁的,毕竟方才时璟言还穿着它在舞台上走了一圈。 虽然时璟言说的话让她不好受,但比起之前她曾经对他说过的,简直不值一提。这样一想,也释怀了许多。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时都是他主动居多,所以现在他完全摆出一副陌生人脸孔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但终究会有办法的。 去年在公司年会上锦欢见到过江茹锦,她依旧风姿不减,只是给人的感觉带了些沧桑。锦欢没有同她说话,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才明白,最完美的报复,是比那人过得更好,而不是更辛苦。 如果时璟言真的和江茹锦在一起过,那应该也是过去的事。虽然不会真的不在意,但比起再次失去他,那种感觉真的不算什么。 沐非总说她就像是一只鸵鸟,只要嗅到有危险接近就会立刻将头埋进沙子里自我逃避。锦欢不否认,就像她之前被蒋薇薇污蔑,被颜若冰陷害,甚至在知道自己对时璟言的感情时,第一反应就是逃得远远的。 可是逃避的代价太重了,让她和他生生浪费了四年的时间,这一次他好不容易又回到了她的生活中,她不会允许自己再躲下去。 就算最后的结果不如她期望的那样,但至少她努力过。 锦欢回到辰星开会,没想到时璟言也在。虽然身份已经转变,但他依然坐在曾经属于他的位置上,一只手搭在桌子上,食指轻轻叩击桌面,极有规律。 她很熟悉他这个小动作,在家看剧本或者思考问题时,他会不自觉地这样做,也许这个习惯他自己都不知道。 再看他,光影重叠,竟恍如隔世。 总监做的报告锦欢也没心思听,一双眼睛凝在时璟言身上移动不了半分。而他,始终低垂着睫毛,只是更加沉默。偶尔会跟身边的陆世钧低声交谈,由始至终没有朝锦欢这边望过来一眼。 “我不同意!”忽然,颜若冰略微尖锐的声音响起,会议室一下子静了下来。 原来,总监推了颜若冰几个广告和电影合约。 “当初签约的时候他们也没说我不行,为什么现在好端端的,推掉这么多工作?”颜若冰的视线扫了一眼时璟言所在的方向,又说:“而且,我的工作刚回到正轨,如果这个时候把电影都推了,那不是意味着我永远不能拍戏了?”颜若冰语气不佳。 总监皱眉,“你也说自己很久没有拍电影了,突然接这么多,能演得好吗?再说,公司不是给你接了一部电视剧嘛,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每个人都知道,拍电视剧的演员都盼着有一天能拍电影,而电影演员却从来不会去拍电视剧,除非不得已而为之。公司这样安排,明摆着已经把颜若冰打入冷宫。 “怎么演不好?至少,我比沈玮君更适合这个角色!如果你们是明摆着打压我,那我无话可说。”颜若冰似乎已经明白自己身处什么样的局面,索性破罐破摔。 沈玮君这几年倒是了解颜若冰的性子了,翻翻白眼,也懒得和她计较。 会议室里几道视线若有似无地向大boss时璟言望过去,虽然没人敢开口,但大家也都明白颜若冰的意思。时璟言和颜若冰那段过去实在不太愉快,时璟言一上任,就推了颜若冰那么多片约,实在容易让人多想。 时璟言这才缓缓抬起头,深邃精锐的目光比身后落地窗投射进来的阳光更加摄人,微挑着漂亮的眼角,落在颜若冰脸上的眼神透着丝丝冷峻,“电影是女二号,导演也不知名,公司做过预估,就算电影拍出来票房也不会太好。而电视剧公司投了大钱,和你搭戏的都是台湾一线小生,片酬也不比电影来得少。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颜若冰没有话说了。 的确,这样比起来,拍电影肯定吃亏,更何况颜若冰本就是演电视剧出身,回归荧屏也不是什么坏事。 时璟言这一番话下来,人们又开始对颜若冰报以冷眼,刚刚他们的确都是小人之心了,公司这样安排根本没有冷藏颜若冰的意思,反而是一再给她机会。 “不过,既然你这样想……”时璟言顿了顿,不疾不徐地道:“公司从不会做勉强艺人的事,你不想拍,那就重新选角。Melody,把最近有档期并且自愿出演这部戏的女艺人尽快列个名单给世钧。” 颜若冰脸色都白了,“时先生,我……” 没等她说完,时璟言已经站起来,眼底是不容置喙的冷峻,“就这样吧,散会。” 他今天没有用拐杖,步伐十分缓慢而且优雅,其他人都坐在位置上等时璟言和总监他们先离开。临走前,锦欢看到颜若冰瘫坐在原位,像是戳破了的气球。 站在时璟言办公室外,锦欢敲了敲门。 “进来。” 锦欢推门而入,时璟言站在窗边,幽邃的目光不知透过莹亮的玻璃落在天空的哪一处,在整整一面玻璃墙的映射下,幽暗颀长的背影显得格外傲然,仿若一枝寒梅遗世独立。 “在为颜若冰刚刚的话烦恼?” 听到她的声音,时璟言的背影微僵,然后转过身来,视线也徐徐落在她的脸上。过了一会儿,他才摇头道:“并没有。” “我还以为她刚刚公然挑战你的权威,让你很头疼。”她微笑着问,“不过,你真的没想过雪藏她吗?” 颜若冰一手设计的那件事让她和时璟言都很难堪,如果她是害时璟言出车祸的主犯,那颜若冰怎么也算得上是一个从犯。 “也许有呢,你相信吗?”时璟言忽然正经八百地反问她。 锦欢其实只是开玩笑,也算是找理由和他能多聊一会儿,只是没想到他会直接承认,也愣了下。 片刻,他又勾起唇,轻笑着摇头,“我还不至于无聊到那种地步。二三线的普通艺人,我不会插手他们的工作。不过,我没这样做,你失望吗?” 锦欢想了下,老实回答道:“如果是以前的话,也许会吧。毕竟她让我吃了很多苦头,坏人总是要有恶报,这个世界才圆满,不是吗?但是现在,我倒觉得无所谓了。这个圈子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之分,大家都是为了一碗饭,为了生存而已。”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你果然变了不少。” “有些事会变,但有些事永远不会。”她凝视他的眼睛。 时璟言薄唇抿了抿,浅色的唇瓣蒙上了一层霜白。 过了一会儿,他转变话题,“你最近在拍张导的新戏?沐非说你一直在减肥,拍戏也不是要将身体搭进去。我会让营养师时刻注意你的健康,如果体重没有改善的话,我会亲自向张导提出解约。” 这一刻,锦欢觉得很温暖,“你还是很关心我的,是吗?” 时璟言的眼神微微一动,修长的身影逆着光,异常深邃的目光像是能蜇人一般,流转着意味不明的暗光。在他身后,窗外被微风卷起的落叶像是蝴蝶在振翅飞翔。 锦欢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她的指甲尖而长,这样狠狠地扎着手心她都不觉得疼,反倒觉得自己还活着,“为什么不问问我,这些年,我过得好不好?” 他用那双璀璨如星的深邃眼眸望着她,如果不是极力忍着,她想她会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 “你很好。我知道。”他十分肯定地说。 “不。”她摇头,眼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没有你在,我很不好。在娱乐圈出人头地真的很难,一路走来那些辛酸和痛苦压得我喘不过气。在那之前我还可以和你说,但是你离开后,我连唯一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了。” 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融化开,变得很深很浓,“我说过,不要再和我说这些。都过去了。” “那只是对于你来说。当陆哥告诉我那一切以后,你要我怎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没办法和你一样放得下,因为感情不是说放就可以放的。” “不是的,你可以。因为你根本不喜欢我,你一直忘不了我只是愧疚感在作祟。你喜不喜欢我,我能感觉得出,不要再骗我。” 为什么不相信她?锦欢哽咽,不想在他面前流泪,那会显得她脆弱,只好拼命忍着。 他微凉的指腹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第一次看到她哭,液体像是有腐蚀的能量,蜇得他的心很疼。漆黑的眸子望着她,低哑的嗓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不要摇头,也不要告诉我你过得不好。要说你已经爱上了别人,他给了我从没有给过你的幸福,不然的话,我没有办法接受。” 她用手捂住唇,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彼此的指缝间。 “没错,我喜欢过你。不,是爱过。但那些真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四年了,当时的那种感觉再也没有了。如果我还爱着你,根本不会心平气和地和你做朋友,明白吗?” 她说不出一个字,还是摇头。 他轻声叹了口气,表现得很无奈,“那个男人很优秀,好好和他在一起。我们的开始是错误,我不会让自己错第二次。你应该值得拥有更好的,但那个人不是我。” “为什么要这样说,你知道我明明对你……” 她的话被他打断,“对不起。” 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这一声对不起像是无数把冰锥不停地戳在她心口上,千疮百孔。 他说他爱过她,他说对不起。 因为现在的他只想和她做朋友。 却在她爱上他之后。 时璟言拿起两张纸巾递给他,仍是很温和的语气,“擦一擦再出去。别让别人看到你这副模样,哭得像个小孩子。”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顶,丝滑的触感一如往昔。这几年,她将长发保养得很好。 锦欢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意擦掉脸上的眼泪,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不是说不要哭,怎么还是那么卑微地在他面前流泪了? 刚走出办公室,就在门边撞上了陆世钧。他应该听很久了吧?因为陆世钧眼底的那浅浅怜悯锦欢是不会看错的。 她咬咬唇,招呼也没打就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8章 哪怕只有一刻(4) 那晚回到家,锦欢的手机忽然响了响,提示收到一条短信。 打开信箱的时候,锦欢见到那个号码时立刻呼吸困难。没想到这个号码时隔这么久,他还保存着。 然后,短短的一行字——对不起,错过了不能再重来。 时璟言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啪地点燃一根香烟,火星乍闪。缕缕烟雾宛若翻腾的蛟龙,笼罩住他轮廓分明的五官,缥缈的烟雾制造出完美的魅惑效果。 陆世钧进门就见到他正吞云吐雾,皱眉问:“哪儿来的烟?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自己不知道吗?” “就这一支,世钧。”已经许久没有尝过这种味道了,虽然是女士香烟,但还是有些呛人。 陆世钧看着时璟言模糊在烟雾下的脸,越发摸不透他,“她都已经主动示好了,为什么不接受她?” 时璟言很长时间没有说话,陆世钧也没出声。直到一支香烟燃到了尽头,指尖唯一的一点光亮也消失了,才传来他悠远低哑的声音,“我想给她的她都有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锦欢的戏份已经只剩下很少的一部分,这几天因为时璟言的事她整日恍惚出神,精神状态也很不好,可却更符合戏中的人物性格了。导演虽然见到她这样敬业很开心,但还是私下找她谈了谈,希望锦欢不要过于专注这个角色。 演一个角色投入过多感情在娱乐圈也不是新鲜事,还有演员甚至因为拍某一部片子入戏太深而患上抑郁症的也比比皆是。 锦欢明白他们的顾虑,其实她并不是太投入这个角色,而是最近发生太多事,心情不好,也就没了吃东西的欲望。一开始还算是强迫性节食,到了最后就演变成了厌食症,给她吃都吃不下了。 刚从导演那里回来,锦欢接到了冷湛的电话,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了。 “锦欢,是我。现在在哪儿?” 如今听到冷湛的声音锦欢竟然觉得有些陌生,走神了一会儿,才说:“在剧组拍戏。你呢?回国了吗?” “回来了,刚下的飞机。你什么时候拍完,晚上一起吃饭?” “不……”锦欢刚要拒绝,话到嘴边犹豫了一下,话锋一转,“好。正好,晚上我有些事要和你说。” 电话的另一端长久无声,许久才传来冷湛的声音,“好。晚上见。” 和冷湛约在了上次用餐的餐厅,锦欢特意给自己化了一点淡妆,至少面色不会显得那么苍白。 她和冷湛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每天的电话也很少,这似乎成了他们之间相处的模式。有时候沐非会怀疑地问她,她和冷湛是不是真的在交往,别人谈恋爱的时候哪一对不是成天腻在一起的?就算是不能见面,至少也会每天电话响个不停。可是她和冷湛,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就像当初他提出交往,那么自然而然,她也丝毫没有考虑。 交往当中,他们唯一做过的亲密动作就是亲吻。可是就连亲吻,每一次他都会很绅士地询问她,在征得她的同意之后才会采取行动。 他们这样,真的是在谈恋爱吗?连锦欢都怀疑了。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锦欢抬起头,冷湛就在面前对她微笑。他先弯腰在她头顶吻了吻,然后坐到她对面的位置。 她和冷湛用餐时经常会来这里,这家餐厅是冷湛的一位朋友投资的,很保护客人的隐私。 经理对冷湛向来很热情,“冷总还是原样吗?” 冷湛点头,“麻烦了。” 用餐过程中,锦欢一直都很沉默,显得心事重重,吃得也很少。 “怎么瘦这么多?”说着,冷湛的手忽然抚向锦欢的脸颊。 她之前在出神,所以吓了一跳,身体瞬间紧绷了一下。 抬起头,冷湛漆黑的眼底也闪过一丝尴尬,收回手,对她微笑,“怎么回事?拍戏这么辛苦吗?你太瘦了,这样下去会影响健康。” “没事的,只是拍戏要求体重要轻一些。这部戏马上就要杀青了,到时候我就会恢复原来的样子了。”锦欢尽量说得轻描淡写。 冷湛却仍是皱眉,沉默很久。 锦欢本来也没什么吃饭的心情,其实今天约冷湛出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他说。只是看到他,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 冷湛忽然出声截断她的话,“戒指带来了吗?” 锦欢怔愣半刻,他竟然知道她今天把戒指带来了,于是点点头,从手包里拿出那个小小的锦盒交给他。 锦欢不知道冷湛想要做什么,只看到他将盒子打开,那枚价格不菲的戒指被他捏在两指间。 她的眼神随着他移动,冷湛从座位上站起来,嘴角始终藏着温柔的笑意,灯光下面庞显得更加俊朗。 在锦欢越发惊讶的目光下,他拿着钻戒屈膝半跪在她的面前,五彩灯光都洒落进他的眼底,锦欢从中看到自己无所适从的表情。 冷湛轻轻执起她的一只手,印在唇边轻吻,“上一次求婚真是太不合格,秘书说只有跪在女人的面前才能彰显诚意,不过就是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可是不喜欢也没办法了,你一定得嫁我。本不想让你这么快结束工作,但看你总为工作劳累又会很心疼。” 锦欢甚至不敢直视冷湛的眼睛,周围几桌客人这时都在看他们,她甚至听到有的女客人对自己的男伴说将来也要让他这样子求婚。 冷湛总是这样,完美无缺,让她总是找不到理由狠心拒绝他。 “冷湛,你快起来。”即便是第一次拍戏时,她都没有这样紧张过。他对她越好,她越开不了口拒绝他。 冷湛却摇摇头,笑容中带着对她的宠溺,“除非你答应我,我才会起来。锦欢,我以为我可以等,可是现在我等不及了,嫁给我,做冷太太。如果你想继续拍戏,OK,只要在保证健康的前提下,我不会要求你为这桩婚姻做任何牺牲。我会把工作重心放回本市,不会再到处飞没时间陪你。”最后,他将那枚小小的指环套上她的无名指,抬起头,对她绽开大大的笑容,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霸道,“不管你答应不答应,都要嫁我。” 也许冷湛是了解她的,他知道她不会当着这么多人面前给他难堪。 别桌客人以为冷湛求婚成功,有人带头鼓起掌,还有一桌爱闹的年轻人嚷着:“Kiss!Kiss!” 冷湛转过身对众人微微偏头微笑,像极了英国古时期的贵族,然后挑起锦欢的下颌,将唇印在她的左唇角。 她还处于震惊状态中,他的呼吸就在耳旁,带着灼热的温度,她听到他低低的嗓音,“我都求两次婚了,不许拒绝我。” 好像有人将这一幕拍下来,锦欢却已经顾不上阻止,今晚本来打算和他提分手的,可是却现在搞成这样…… 冷湛牵着锦欢向停车场走去,冷风吹得锦欢打了个哆嗦,冷湛似乎察觉到,回过头对她说:“冷了吧?车就在前面,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忽然想起有件事没有告诉冷湛,锦欢嗫嚅地开口,“我搬家了。” 他脚步微微一顿,疑惑地看着她,“好端端的怎么搬家了?搬去哪儿了?” “山郊的别墅。” 冷湛眼底有波光闪过,不过很快又笑了,“那里也不错,之前我还在想,你的公寓太小了,想让你搬出来和我一起住,只是怕你不习惯,而且我最近还要再出差几次,你一个人住大房子我又不放心……” “冷湛,我们分手吧。”她忽然一口气说出来。 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她会想要杀死自己。她何德何能,能得到这个出色男人的青睐?他对她每好一分,体贴一分,她都愧疚难当。如果注定无法爱上这个男人,那她就给他自由,他不该将时间浪费在她身上,这对他不公平。 冷湛的脸色终于变了,笑容也在嘴角消失,那双浓墨似的眼睛毫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任何情绪。须臾,他轻叹了一声,松开拉着锦欢的手,整个人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冷清。 “你终于还是说了。”他轻叹地说。 被他松开的那只手空荡荡的,锦欢把手藏在背后,紧紧地交握住。 “电话中你告诉我有事要和我谈,我虽然不确定,但隐隐能预感到你是要提分手。还以为我先发制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你求婚,你就会放弃这个想法。”他闭了闭眼睛,苦笑,“其实这样的感觉我已经有过很多次了。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设下一道防线。我知道你心里始终有一个人,也知道这个人总会随着时间一起离开。可是我还是失算了,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执拗,还要死脑筋。那个人在你心里扎了根,时间没有将这份感情消磨掉,却让它越来越深重。也许我始终都清楚,你的心里,终究没有位置留给我。” 没想到冷湛早已经将她看得那么透彻,他这样雍容大度,锦欢更加抱歉。其实她是曾经想要努力去爱上他的,只是,爱是一种本能,并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 “对不……”她终于有些体会到时璟言在和她说对不起时的感觉了。 冷湛摇摇头,“不要说这三个字,这三个字会伤害到男人的自尊。不如……说你配不上我吧,这样也许我能好过一些。”说完,他自己笑了笑,但那笑容分明苦涩。 锦欢没办法笑出来,但还是依照他说的,“我配不上你,冷湛。这是真的,不是安慰。” 他沉静地望着她,神色严肃,“和我分开后,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锦欢猛然抬头,很意外他会问她这个问题。她咬着唇,半晌,直到尝到一丝丝的血腥味,“他想和我做朋友,我想,这已经是他对我最大的让步了吧。” “做朋友也很好,至少不用分手。” “我……”她更觉得愧疚了。 冷湛很客气地跟她说:“今晚我的心情不算太好,很抱歉不能送你回家了,你自己回去可以吗?” 锦欢忙点头,“没关系,我也是开车来的。”她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再和他独处。 冷湛又望了她一眼,朝停在不远处的车子走去。 锦欢没有动,忽然又见他转身,“我可以吻你吗?” 她愣住,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时他已经大步走来,很轻很轻的一个吻,停留在她的唇上。 他的唇有些冰凉,似乎带着一丝颤抖。她望进他的眼睛深处,似乎在某个瞬间捕捉到了那眼底汹涌的感情。 半晌,他松开她,指尖轻轻掠过她的唇,“知道吗,这是你和我接吻最专心的一次。” 她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冷湛向后退了一步,依然在对她微笑,离开前,轻声说:“保重了。” 这一次,是真的再见了。 风吹在脸上有些疼,锦欢目送冷湛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黑暗中。 这二十几年,她只谈过两次感情。然而每一次,她都在伤害对方。 无论是时璟言,还是冷湛。 或许她天生就是不适合谈恋爱的体质。 看着冷湛从她的生命中离开,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始终没有爱上冷湛,因为爱上一个人是毫无理智可言的。就像是时璟言,他会在她面前发脾气,会在她面前像孩子一样撒娇,这些都是其他人无法看到的另一面,他却毫无保留地全部呈现给她。 而冷湛,他始终爱得冷静、爱得理智,就连同她分手时都绅士得像是个陌生人。 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你经常要怀疑对方爱不爱你,如果不是真的不爱,那么只说明爱得还不够。 她曾经一度以为冷湛并不爱她,或许只是喜欢,应该还达不到爱的程度。可就在刚刚,看着他的眼睛,她感觉到了无尽的悲伤。 这一生,她注定要欠他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9章 情人扣(1) 回到家后,锦欢疲惫不堪,和冷湛分手好似用尽了她全部力气。 抱着那件西装外套,她沉沉睡去。这一睡,竟然睡了十多个小时。 直到剧组打电话过来才将她唤醒。锦欢向剧组请了两天假,想好好休息一下,导演也没为难她,大方放行。 沐非为新带的一个艺人争取了很多片约,忙得不可开交,已经几天没有回来。 锦欢叫保姆买了很多菜,打算自己下厨。 保姆很奇怪地看着她,说:“小姐今天心情很好哦!” 很好吗?锦欢不知道,只是好像这一觉过后想通了很多事。冷湛那句话说得对,做好朋友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分手。 如果那是时璟言想要的,她想她应该答应他。不是因为对他没有感情,而是因为真的喜欢他,所以才会将他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曾经他为她做了很多事,她亏欠他。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只要能看到他健康就可以了。 其实,人是一种很喜欢自寻烦恼的生物。对于很多事情都钻牛角尖,让自己痛苦,也伤害他人,但退后一步就会发现,曾经那些痛彻心扉的事总有一天会变成笑谈,那些念念不忘的人也终究会成为生命中一道可有可无的风景。 但前提是,人要学会放下。 所以,她想放手了。 不是她喜欢时璟言,时璟言就一定要给予回报,那不是爱情。感情是勉强不来的,如今还能做朋友,已然是对她最大的恩赐。 做了她最喜欢的菜,保姆也留下来陪她一起吃。 保姆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儿子和儿媳在国外,将孙子留给她带。吃饭时保姆谈到孙子,眉飞色舞的样子也感染了锦欢。 后来,保姆问她:“小姐,你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她还没想过。也许到了年纪,也许等到真正厌烦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会找一个老实的男人嫁了吧。 保姆又说:“小姐也二十五六了,快点结婚,然后生宝宝。否则女孩子年纪大了,生出来的小孩就不优秀了。” “还有这么一说?”锦欢倒是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说法。不过提到孩子,很快想起几年前那场乌龙。 如果当时她真的怀孕,是不是接下来的很多事就不会发生了? 锦欢轻叹一声,“嗯,有道理,我得争取在两年之内把自己嫁出去,然后生个优秀的baby。” 保姆听了,无奈地笑了。 吃完饭,保姆在收拾东西,忽然呀了一声,然后拿着一件衣服出现在锦欢的房间门口,很抱歉地说:“小姐,我洗坏了一件衣服。” 锦欢已经很久没有吃带油性的东西,今天一下子吃了不少,觉得不舒服,正在抽屉里找胃药,就看到保姆拿着的是时璟言那件西装外套。 她紧张地走过去,没发现什么不妥。 “我看这件衣服已经挂了好几天就拿出去洗,可忘了掏空口袋,里面的这个东西掉色,染了好大一片。” 保姆将手里的东西拿给锦欢看,她只是无意地扫了一眼,可当视线落在保姆手里的东西上时,双眸蓦地睁大。 这是……她曾经编织的那个情人扣? 她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却没想到竟然会在他那里。 “小姐?小姐?”见锦欢脸色不对,保姆开始担心,又看了看被锦欢翻腾得乱糟糟的抽屉,问:“小姐在找什么?” 锦欢将情人扣紧紧地握在手里,“胃药,我有点不舒服。” 保姆离开后,锦欢坐在床上看剧本。她只点亮了一盏床头灯,剧本翻开某一页搭在腿上,可许久都没有翻动过。 她的目光停留在手心里的小玩意儿上,微微出神。 当年从老家回来好一阵子后,她才想起自己编过这么一个小玩意儿,可找了好几个地方,连时璟言的行李箱都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 他刚从公司回来就看到她在破坏他整洁的卧室,问她在找什么。 她头也不回地说:“情人扣。就是上次我编的那个红色的、类似中国结的东西。你看到了吗?” 他没有说话,她还以为时璟言想到了她将那东西放在哪儿,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望他。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只是耸肩,“没见到过。” 她有些失望,自言自语,“怎么会呢?我到底放在哪儿了?” “找它做什么?” “没事想再编一个啊,可是忘了具体怎么弄,就想着找出来看一看。” “编这么多干什么?那东西多了就不稀罕了。” 听了他的论调,她倒是想笑,“本来就是不值钱的东西啊,再少也不会稀罕到哪里去。” 他挑眉看了她一会儿,没说话,转身走了。 没过多久她就去拍戏了,也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只是没想到,那东西竟然一直在他那里。 可是,他放在口袋里做什么? 有人打来电话,锦欢合上剧本下床,手机放在客厅,响了好长时间她才接起来,“叶锦欢,你好。” “是我,陆世钧。” 锦欢没有看来电显示,所以听到陆世钧的声音,眼底浮现淡淡的讶异。 从时璟言消失后,陆世钧再也没给她打过电话。 “有事吗,陆哥?” “你现在在家还是剧组?” “家。” 陆世钧沉默了一下,说:“你能来别墅一趟吗?或者我去接你?” “有什么事吗?”锦欢下意识看了一眼客厅的钟表。 “……Stephen喝醉了,谁也劝不了。” 锦欢垂了垂长睫,半天才开口,“我去也没用吧?这么晚了……” “我就是打电话来告诉你一声,他现在喝得很醉,而他现在的身体完全不允许他去沾那些刺激性的东西。你不想来就算了,只当我从没打过这通电话。” 锦欢深呼吸,“好,我马上过去。”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别墅门前。 陆世钧似乎很早就在等她了,见到锦欢下了车,松了口气。 锦欢走过去,见到陆世钧有些惊讶,“你怎么站在外面?他呢?自己一个人在喝酒?” 陆世钧摇头,一边打开别墅的大门,“Michael……就是Stephen的主治医师,现在在陪着他。” 锦欢点点头,跟在陆世钧身后。这幢别墅的装潢比她现在住的那幢还要简单,刚一走进客厅就可以闻到刺鼻的酒味。 “他在餐厅。”陆世钧说。 其实说是餐厅,但哪里有一丝的油烟味儿,严格来讲只是一个小型的吧台,只是那些酒架都空荡荡的。 他们踏进餐厅,背对着餐厅门口的男人转过身来,看到锦欢,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诧异,但很快消失了。他向锦欢点点头,锦欢却只注意到他身后的男人。 随着接近,酒的味道越发浓烈。锦欢本来胃有些不舒服,闻到这种味道就更难受,但还是忍住了。 餐厅只有吧台亮着灯,幽暗的光线,时璟言静静地伏在吧台上,刘海儿有些长,挡在他的额头,他似乎陷入熟睡,闭着眼睛恬静得像是孩子。 锦欢高跟鞋发出的声音似乎惊动了他,他微微动了一下,然后又仰起头,将酒杯送到唇边。 锦欢几步走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杯。 时璟言不耐烦地睁开眼睛,染了几分醉意的双眸越发深邃,见到她,他眼底的情绪立刻换成了怔忡,似乎没想到她会来。 “为什么不听医生的话,喝这么多酒干什么?” 她的语气很冲,陆世钧和Michael似乎也愣了愣。 锦欢虽然极少用这样的口吻对时璟言说话,但并不代表她没有脾气。现在,她就是在生气,气他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明明就不能喝酒,更何况是如今的身体状况。车祸受伤的身体刚刚恢复,难道还没受够罪,非要这样折磨自己? 她最讨厌他不拿自己的健康当回事。 时璟言很快掩藏好情绪,眼神冷得叫人发寒。他似乎朝她的手望了望,锦欢以为他要抢走酒杯,于是藏到背后。 “不许再喝了,让陆哥带你去休息。” 她转过身,将酒杯交给陆世钧。完成任务,也该离开了。 “这么晚还到其他男人的家,他也真放心。” 眼前陆世钧和Michael神色有异,视线统统落在锦欢身上,她这才明白时璟言是在对她说话。她纳闷地看过去,谁知他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一个杯子,正往里面倒酒。 锦欢也被他这举动气得不行,走过去伸出手,却在碰到玻璃杯前被时璟言抓住了手腕。 也许是喝醉的关系,他的力道很重,攥得锦欢直皱眉。这个男人闹起脾气来很让人头疼,没想到过了几年还是这样。陆世钧都没辙,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真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一趟,还不如留在家,至少不用看到他喝得白了脸,心也就不会那么难受。 “好,你想喝是吗?一个人喝多无聊,我陪你。” 时璟言还没反应过来,他那满满一大杯酒就进了锦欢的肚子。他愣住,手也不自觉松了力道。 一口气喝这么多,锦欢只觉得嗓子火辣辣的,液体流进了胃里,反酸更严重了。她抬头看他充满错愕的眼睛,“还有多少酒,全拿出来,我陪你喝。” 锦欢又倒了一杯,眼看就要再次一饮而尽,时璟言终于先她一步,夺过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锦欢暗暗松口气,如果再喝一杯,恐怕先醉的就是她了。时璟言面色紧绷,眼底有她熟悉的执拗和不悦。 “别再这么对待你自己的身体,陆哥和Michael很担心你,你知道吗?” 他抿着薄唇,姿态静默,微微垂着头,一动不动。 然后,很安静的餐厅传来他粗哑的声音,“那你呢,担心我吗?” 他肯定是醉了,否则不会说这样让人误会的话。 锦欢别过脸,对他的问题充耳不闻,“快去休息吧,白天还要打理辰星,你不能再生病。” 时璟言低低地笑了,“你要和他结婚了,所以不会担心我了,是吧?那些说喜欢我的话,也是假的吧?” 锦欢倏地看向他,他凝望着她的眼睛,眉角化开了点点落寞。 他怎么…… 余光扫到吧台角落里的周刊,翻开的那页有两张大大的图片。一张是冷湛半跪着向她求婚,另一张则是他弯腰吻她的照片。 “说要做朋友的人不是你吗?如果对我没有感情,为什么会为这种事喝酒?你在乎吗?”锦欢直视他的眼睛,恨不得能从那里一直望进他的心里,“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那天让我好好去接受冷湛的人不是你吗?我和他结婚,最高兴的人不应该是你吗?” 时璟言脸色苍白,愣住了。 下一秒,他就要收回握着锦欢手腕的手。而这一次,她却不松手。 “既然那么想要我和冷湛在一起,那就如你所愿。我们快要结婚了,马上就会结。你是我的好朋友,那就说些祝福的话给我吧。” 他的唇没有丝毫血色。四目相对,她明明见到了他眼底异常浓郁的哀伤。 为什么要一面推开她,一面又为了她喝醉? 他微微闭了闭眼,薄唇翕动,过了很久,才艰涩地开了口,“祝你幸福。你能和他在一起,我很高兴。” 锦欢松开了他,颓然闭上眼睛,“好,我收到了,谢谢你。” 她转身欲走,却猛然被他拉了回去。胸口撞上了吧台坚硬的大理石,很疼,却不及被他撕咬的唇疼。她的嘴撞到了他的牙齿,血腥味立刻盈满口腔。他的五指扣住她的后脑,隔着吧台发狠一样地吻她。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停了下来,彼此交错的呼吸都带着酒气,锦欢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贫瘠,到最后只能无力地攥住他的衬衣衣领,禁锢在她腰间的手力道很重,怀抱很紧,紧到她几乎无法呼吸,似乎要捏碎她。 终于,他放开她,她大口大口地喘息,他倒是没她这么狼狈。 对上她情动的眼睛,时璟言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眼神复杂到她完全看不懂。 “对不起,是我醉了。”他转过头,“是我们没有缘分,忘了我吧,和他好好生活。” 锦欢苦笑,“我从来不相信缘分,因为缘分根本不是我能控制的。如今我最喜欢的人就在眼前,我只需要抓住他就可以了。” 时璟言的身体猛地一震,眼圈忽然红了。 “告诉我你讨厌我,说你已经不喜欢我了。你只要说了这些,我就立刻从你眼前消失。随便找一个男人嫁了,再也不来骚扰你。” 她在逼他。 陆世钧和Michael将时璟言搀扶回房,锦欢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刚刚喝的那杯酒开始发挥作用,胃部一直有酸水冒上来。几乎刚踏进时璟言的卧室,锦欢就朝着那间很像是卫生间的房间跑了进去。 暴饮暴食果然不健康,今晚只是多吃了一些油腻的东西,立刻就有了反应。好不容易将没来得及消化的东西全部吐出来,这才舒服了一些。 锦欢洗了把脸走出卫生间,却见到三个男人摆着不同的脸色。时璟言英俊的面庞一半藏于阴影之中,越发看不真切他的表情,陆世钧是一张见了鬼似的脸,而Michael则是充满了好奇。 锦欢的视线从三个男人身上扫了一遍,最后落在Michael身上,很客气的语气,说:“能帮我拿一些胃药吗?晚上吃得太油腻了,有些胃酸。” 坐在床边的时璟言面色一松,不再那么紧绷。 Michael点点头,陆世钧跟上去,“等等我。” 房间只剩下她和时璟言两个人,他仍是一动不动。 “怎么不躺到床上休息?” 时璟言肩膀微颤了一下,他抬起头,看了她许久,久到锦欢心里产生了很不好的预感。然后,就见到他的手放在左腿的膝盖上,然后动作缓慢地撩起了裤管。 锦欢的视线顺着望过去,刹那间,脸上的血色尽失,她倒吸口气,用手捂住嘴巴才能止住那声尖叫。 怎么会这样……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有些跛脚,虽然听说过他在车祸中受伤很重,却没想到会是如此。冰凉的金属嵌在他的膝盖以下,那银色的管状物刺激得她眼睛很痛。 她每一个表情都落进了时璟言的眼睛里,他似乎已经预料到她的反应,始终表现得平静,但还是有一丝失望从脸上飞速地闪过。 他淡淡一笑,“那次车祸之后就这样了,这条腿卡在车里太长时间,已经坏死,当时我昏迷,再醒来后才知道自己成了残废。” 锦欢仍是煞白着脸,被事实真相震撼得发不出声音。 时璟言轻叹一口气,“你走吧,我说过,我们没有缘分。既然决定和他结婚,就不要再想着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0章 情人扣(2) 锦欢看向他,他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她深呼吸,再深呼吸,等稍稍缓和了心跳,身体也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才走到他的面前。 锦欢突然蹲下身,手轻抚上他的假肢,那冰凉的温度让她像被烫到一般飞速地又缩手回去。 时璟言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她,从他的角度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看到她微颤着的睫毛。 “很疼是不是?” 他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锦欢却知道,怎么能不疼。 感觉到温暖的手落在他的肌肤上,时璟言猛地睁开眼睛,低下头,看到她咬着唇,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她小心又笨拙地解开环扣,动作轻柔,生怕会弄疼他。 此时此刻,她的思绪繁乱,千百种情绪闪过,满满都是心疼。他一个人是怎么熬过那段艰难时期的?他那么完美,对自己要求甚高,她甚至不能想象最开始得知这件事时,他经受了怎样的打击? 而她最恨的,是这几年,他最需要她的这几年,她一直不在他的身边。 “就因为这个……”她仰起头,呼吸渐渐平稳,但发出的声音还是带着颤抖,“你才拒绝我的是吗?” “我只想把一切完美的东西都给你,事业、爱情,包括我。可是现在,我已经不完美了。”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张朝思暮想的脸,脑中一片空白,只是不停地落泪。一个字都说不出,所有的话都哽在喉间。 其实她想告诉他,没有了他,她的世界再也完美不起来。 这四年她过得浑浑噩噩,心空了一大块,她喝酒吸烟,用尽一切办法来麻醉自己,同时也在伤害着自己,但却都失败了。 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只是这样看着他,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能安静地看着他,她就觉得很幸福。 幸福得想要大哭出来。 她想对他说,时璟言,再也不要离开我。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势利的人吗?可是就算你变成这副样子,也比其他男人好看太多了。”她吸了吸鼻子,发狠似的咬牙,“其实我爱的就是你这张脸,脸没毁了就行。现在,你的秘密我都知道了,别想再推开我。” 时璟言愣了很久,渐渐地,柔和的荧光凝聚在眼底深处,他用拇指轻柔地揩去她的泪珠,声音压得很低,“傻瓜,哭什么?” 轻轻拨开她凌乱的长发,他用食指抬起她的下颌,低下头,薄唇轻轻地印上去。只是短暂的碰触,他却有种错觉,即便走过时间无涯的荒野,泅渡过生命不息的长河,他也只想这般拥着她,亲吻她的唇,不求天长地久,唯愿相爱一生。 锦欢看到他的眼睛在笑,清澈而明亮。 房间里拥吻的两个人浑然忘我,陆世钧轻叹一声,为他们带上了房门。 有的人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哪怕是相互折磨,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到了夜里,时璟言果然开始发烧,身子滚烫,幸好家里有Michael在。锦欢给时璟言喂了药,然后又找来一瓶酒精,不停地为他擦拭身体。到了后半夜,温度才降了下来。 锦欢几乎一夜没有合眼,时璟言终于睡熟,她轻轻关上时璟言的房门,走到客厅。陆世钧和Michael也没睡,坐在沙发上,似乎是在等她。 陆世钧端了一杯热牛奶放在她面前,锦欢说了声谢谢,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今天过得实在不容易。 喝了一口牛奶,温温的液体多少驱散了胃部的寒意。锦欢团坐在沙发的一角,看向Michael,“他现在算是康复了吗?” Michael先看了一眼陆世钧,才点头,“已经是康复期了,大致没什么问题,只要别太劳累,或者频繁地使用伤腿。等到过些日子再熟悉一些,手杖应该也可以丢掉了。” 锦欢松口气,“受了这么重的伤,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陆世钧也望向Michael。 “这个应该是有的。有的截肢患者会伴随幻肢痛,不过这种痛苦大多和心理有关,所以并没有什么特效药,只要患者好好休息,保持健康心理就能缓解。” “那时璟言……” Michael摇头,“据我观察,Stephen还没有出现这种病症。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不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根本发现不了。” 锦欢倒有些不确定了,以时璟言的性子,他的确有可能会这么做。 “那我需要做什么?” “监督他,至少这几年都是调养期,不要有剧烈的活动,像刚刚那样饮酒肯定也是不行的。如果察觉到他的伤口出现疼痛,要立刻进行治疗。” 锦欢点头,“我明白了。” Michael看了一眼钟表,对两人说了句晚安就回房间了。 锦欢手里捧着牛奶杯,窝在沙发里出神。 “你和冷湛……”陆世钧疑惑地问。 “骗他的,我和冷湛已经和平分手了。”锦欢对陆世钧苦笑,“如果我不这样说,他还不知道要瞒我多久。我明明能感觉得出他还是喜欢我的。” “这个我想否认都不行,他从没忘记过你,哪怕在美国也没有。” 陆世钧这一次对锦欢是敞开心扉了,“他接下辰星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吧,毕竟他在这里,可以多给你一些照顾,你在娱乐圈也会好过一些。” 锦欢鼻子酸酸的,点头,“我都明白。有时候真讨厌他的性格,什么都瞒着藏着,就是不说出来。” 陆世钧立刻挑眉,“你难道不是这样?” 锦欢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狠狠瞪他一眼。 陆世钧笑了,“不知道你们自己发觉了没有,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们俩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优点先不提,好多缺点倒是一模一样。” 锦欢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又过了一会儿,陆世钧变得很严肃,“这一次,你不会离开他了吧?” 锦欢坚定地点点头,“嗯,不会离开了。” 第二天,时璟言在一阵头痛中醒了过来。 刚睁开眼睛,就被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刺痛了。然后迅速闭上,等过了一会儿能适应这样的光亮时,他才又慢慢睁开眼睛。 他还有些恍惚,昨晚的事情一幕幕迅速在脑海里闪过,像是鲜活的电影。他起初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感觉胸口闷得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他一样。 低下头,视线内立刻出现一个漆黑的头顶。长发缠上了他的手臂,略微苍白的肌肤带着一种病态的美感。锦欢很乖顺地窝在他的胸口,睡得很沉静,呼吸浅浅,隐约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香皂的味道。 许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了,也很长时间没有光明正大地将她揽在怀里。几乎,都要忘记抱她入怀的感觉了。 此时此刻,真是比做梦都还要幸福。 时璟言一直没敢动,纵使手臂被锦欢压得发麻,但还是一动不动,怕会吵醒她。 不过这时候,放在床头的手机倏地响起来,铃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显得刺耳。 看来锦欢是真的很困,干脆连眼睛都不睁,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根本毫无方向感地四处摸来摸去。 时璟言无奈地轻叹一声,支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递到她的手心。 “喂?”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那话那端是沐非急躁的声音,“锦欢,怎么回事?我刚下飞机,就在周刊上看到你和冷总的消息,他又求婚了?你答应了?” 一连串的问题让锦欢皱眉,而时璟言屏息,不敢发出声音,也在等她的回答。 “没有啦,我和他已经分手了。周刊在乱写,你也信?”维持一个姿势时间很长了,锦欢动了动,可是又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睫毛轻眨了几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头枕着的是时璟言的胸口。抬起头,对上他蕴藏着深浓笑意的眼睛,不由得红了脸,立刻睡意全消。 “锦欢,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 沐非在电话里噼里啪啦地说个没完,锦欢现在心思根本就在时璟言一个人身上,匆匆挂上电话,从床上坐起身。 和陆世钧谈完,锦欢回到房间洗了个澡,因为来得突然,什么也没带,索性就把时璟言的T恤拿来当睡衣穿。 他的衣服都是大码,她穿在身上也不过自欺欺人罢了。此刻领口大敞,已经露出一边圆润的肩头也浑然不觉,只是担心地望着他,手心落在他的额头测试着温度。 “我没事了。”时璟言将额头上的手攥在掌心里,喉咙上下微微一动,如果现在将她扑倒,一定会吓坏她吧?他在心里苦笑,但只能拼命忍住。他刚刚退烧,万一身上有什么病毒传给她就不好了。 她现在本来就瘦成…… 感觉到她的手在自己手里就像是捏着一堆骨头,时璟言不高兴地皱眉,“不是说让你增肥,怎么还这么瘦?”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你还是那样,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瘦成这样你觉得漂亮吗?抱起来都觉得硌手,看来以后的一日三餐我都得……” 锦欢忽然扑进他的怀里,将他没说完的话堵在嘴里。她抱着他抱得很紧,那样纤细的胳膊也能有那么狠的力道。 “如果你昨晚没有留下我,我想我会恨死你的。” 时璟言隔了两秒,轻叹道:“我知道。” “这一次你没有推开我,你就再也别想摆脱我了。” “我知道。” “我不会离开你了,永远也不。”胸口传来她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很快他睡衣的布料就湿了一大片。 他轻吻她的头顶,很轻很轻地说:“我也是。” 沐非知道锦欢和时璟言又在一起显得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激动,锦欢说暂时不想再接戏,沐非也破天荒地举双手赞成。 吃完早餐,锦欢和时璟言一前一后回到公司。怕被人看到,锦欢特意自己开车,没有和时璟言坐同一辆车。 其实今天她来是想和总监商量一下《尽在不言中》的后期宣传。其实这些事理当沐非来做,可最近沐非带的几个新人表现都不错,因此她空下来的时间很少。锦欢又不喜欢身边跟着陌生人,所以也没让公司再安排其他的助理给她。 等《尽在不言中》杀青之后,锦欢想要休息一段时间。她和时璟言已经错失了四年的时光,这一千多天的空白她只想尽力弥补。而且他现在的状况虽然已经比刚出车祸时好很多,但毕竟身边还是要有人照料,拍戏什么的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锦欢提出要将后期宣传压在五场以内,没想到总监很痛快地答应了,说尽量同制片方争取。 离开总监办公室,锦欢站在电梯门前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去找时璟言。可是公司人多嘴杂,又怕有什么流言传出来。他现在刚接手公司,肯定忙得焦头烂额,锦欢想了想,还是不要给他添麻烦好了。 一脚刚踏进电梯,就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锦欢姐!” 锦欢按下开门键,进来的是颜若冰身边的助理徐露。 徐露很恭敬地向锦欢点了点头,锦欢回以一笑。 她和徐露一开始都跟在颜若冰身边做助理,还记得那时候徐露性格和沐非差不多,是个很外向的女孩子。这几年虽然没什么交集,但锦欢却也察觉到了徐露的改变,不再那么大大咧咧,反而接人待物都显得异常小心。 忽然有些同情徐露,跟在那样的艺人身边,没有跟着一荣俱荣,反而事业一直被拖累。 “你是跟着Melody的吧?” 听到锦欢同自己说话,徐露有些讶然,然后点点头,“已经六年了。” 进公司六年,却还只是一个助理。 “颜若冰现在接的工作比较少,你想不想带一带别的艺人?” 徐露不敢置信地看着锦欢,“我……可以吗?” 锦欢微笑点头,“沐非现在带了很多艺人,忙得不能分身,有几个前途还是不错的。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想法,可以去找沐非。” 她没有说什么“看在我的面子上,沐非会接受你”这样的话,她帮助徐露也不是为了讨个人情,而是觉得混这个圈子谁都不容易。 “谢谢你,锦欢姐。”徐露激动得像是要哭出来。 锦欢没再说什么,这时候电梯停在一楼大堂,锦欢先走出电梯,忽然听到徐露又说:“锦欢姐,请小心颜若冰。” 锦欢诧异的目光落在徐露的脸上,徐露低着头,没有看她的眼睛。 半晌,锦欢收起眼中的情绪,波澜不惊的语气,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站在大门口的保安见到锦欢,立刻跑过来,“叶小姐,时先生吩咐我要是见到您了,让您去办公室一趟,有事找您。” 锦欢纳闷时璟言怎么会通过保安找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却空空如也。原来,她没带着手机。 脚步一旋又进了电梯,直达二十八楼,象征性地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只是没想到公司的几位大佬此刻都在时璟言的办公室,时璟言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在翻看。听到开门声,所有视线都向锦欢这边望过来,她也有些愣了,“你们在忙?要不我待会儿再过来?” 时璟言合上文件交给其中一个人,“今天先这样吧,剩下的事我们明天开会时再谈。”几位大佬点头,纷纷离开。 有人从锦欢身边经过时,眼神暧昧,让她多少有些不自在。就好像她心里的那点小九尽众人皆知,只有她自己仍觉得瞒得天衣无缝。 时璟言轻轻地按压眉心,眉宇之间略染上了疲惫之色,昨晚还在发烧,今天就回公司拼命,也就只有他能做得出。 “你的事忙完了?准备要去哪儿?”他问。 锦欢站得很远,想了一会儿,“先回家吧,去拿些东西。” “嗯。” “对了,你的别墅钥匙能不能给我用一下?我的手机好像落在你家了。” 他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办公桌上。 锦欢看过去,原来是她的手机,没想到他已经帮她带来了。 忽然,她记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手机……你没看过吧?” 时璟言挑眉,反问她:“看什么?” “呃,没什么。”她暗暗松口气。 她的手机发件箱里有很多这几年她发给他的短信,当初是抱着他不会看到的心态写那些短信的,所以写得很直白。现在想一想,好多条信息都太肉麻了,如果他看到,她想自己会尴尬死。 “你真的没看?”她还想再确认一次。 时璟言已经懒得回答她了,忽然对她招了招手,用那种她难以抗拒的温柔到溺死人的声音,说:“过来,让我抱抱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1章 情人扣(3) 锦欢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她今天没有化妆,那两抹浅红出现在白瓷一样的肌肤上更显得妩媚。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在距离他几步的位置,忽然被他拉住手腕,轻轻一带,跌入他的怀里。 时璟言搂住她的腰,将头埋进她的颈子,灼热的呼吸几乎要烧烫她的肌肤,“我好想你。” 锦欢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喜欢听甜言蜜语的人,可是这话从时璟言口中说出来,却那么不一样。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听得她心都酥了。 “我也想你。”她小声地答他。 时璟言抬起头,深邃浓黑的双眸凝视了她一会儿,然后细细密密的吻开始落在她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上,从她的额头一路吻下来,眼睛、鼻尖,最后撬开她的唇瓣,逮住她的舌尖不断缠绕和吮吸。 他的吻逐渐狂热和强势,锦欢开始还会配合,但后来呼吸渐渐紊乱,全身无力,只有依附着他,双手攥着他的衣领,任他予取予求。 他松开她,锦欢微微喘息,双眼中水波荡漾,潋滟动人。 “我搬到你那里住?”男性气息轻轻拂过耳畔。 锦欢先是一愣,等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红透了的脸上出现疑惑的表情。 他拨开她额前的长发,掖到她的耳后,“现在的别墅我住不惯,还是之前我们住的那个地方好。而且你不是刚搬过家,这次就不要折腾了。难道……你在家养了一个小白脸,不想让我知道?” 锦欢瞪他一眼,不过也忍不住笑出声,“你怎么知道?还养了不止一个呢。” “嗯,没关系。没有比较就没有进步。等我搬过去你可以拿他们跟我比一比,到时候你就知道那些人对你来说有多索然无味了。” 这个自大又自恋的男人。 “好了,不打扰你工作了,省得陆哥又要说我红颜祸水。”她又低头在他的唇角亲了一下,然后就要走。可时璟言先抓住她,双手捧着锦欢的脸,很细致地回吻她。 又过了一会儿,锦欢才拿着手机从他怀里起身。 走到门边,他低低地说:“晚上早点回来,世钧说今晚要露一手,不过我建议你带好胃药。” 她哼哼两声,有点鄙视地说:“你做的菜我都吃过了,别的也就不值一提了。” 然后,身后传来他轻轻的笑声。 只是才一天,锦欢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昨天还能哭得死去活来,今天却无时无刻不在笑。 果然爱情是一种会让人随时头脑发昏,又莫名其妙犯傻的毒药。 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锦欢打开手机,没想到屏幕上显示了十六通未接来电,都是沈玮君的助理清月打来的。 锦欢疑惑地将电话拨回去,一开始没有人接,后来她又打了几次才接通。 “锦欢姐!你快来,出事了,玮君自杀了!” 锦欢脸色蓦地一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当锦欢火速赶到医院的时候,沈玮君还在手术室。 清月六神无主地坐在医院的走廊,远远看到戴着墨镜帽子的锦欢,立刻就哭了,“锦欢姐……” “玮君呢?” “还在手术。”清月整个人都在发颤,似乎还心有余悸。 锦欢注意到清月身上的血迹,胃部一阵不适,差点要吐出来。深呼吸,她白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说的自杀是真的吗?” 清月擦了擦眼泪,“今天本来有玮君的一个通告,可是迟迟不见她现身,我就去公寓找她了。没想到……我是在浴室里找到她的,当时她满身都是血。这件事来得太突然,我不敢让上面知道,只好先打给你。” “好,我知道了。”锦欢尽量保持镇定,想了想,说:“这里有我照顾着,你先去查查有没有消息走漏,尽量不要让媒体知道这件事。” 所幸发现得及时,沈玮君被抢救了回来。 等沈玮君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她虚弱地眨了眨眼睛,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只手腕缠着厚厚的绷带,另一只手背插着针头。 沈玮君看到床边的锦欢,沙哑地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要喝水吗?”锦欢问。 沈玮君只是摇头。 锦欢坐到她的床边,无奈地叹息,“为什么这么傻,为了一个男人,命都不要了是吗?” 沈玮君眼眶立刻就红了,这还是锦欢除了演戏之外,第一次看到沈玮君哭。 这个爽朗、直来直去的女人,为了爱情,竟会做出这样惊天动地的事。 “他要结婚了,他不要我了。他说这几年只是跟我玩玩,从来没认真过。”沈玮君低泣出声。 “那他更不值得你为了他这样做。”锦欢隐隐觉得愤怒。 “不,你不明白。我从小无依无靠,没有人关心我。可是他对我好,做饭给我吃,天冷了会发信息让我添衣。我们就像是老夫老妻一样,我以为我可以依靠他一辈子,我以为他是我的归宿。可是,他却告诉我,这一切都只是玩玩。” 新郎结婚了,新娘不是我,这种烂俗的戏码也会发生在她们身上,怪不得都说戏剧来源于生活,可是现实却更残酷,皆大欢喜的结局只会在电影里出现。 “你很幸运,锦欢。” 锦欢抬起头,迎上沈玮君的视线,“时先生那么爱你,你真的很幸运。” 凌晨,锦欢怔愣地开车回家,用钥匙旋开别墅的大门。 此时客厅里坐着好几个人,皆面色不佳。 沐非最先看到她,从沙发里站起来,“天哪,你又开始跟我玩失踪了,手机也关机……” 锦欢像是没看到沐非,直直地向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时璟言走过去,扎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时璟言本也是一脸紧绷,晚上陆世钧做了很多的菜,一桌子的人都在等她。打给她的电话不是不在服务区就是关机,他赶紧让陆世钧开车载他回她家,却只见到急得团团转的沐非。 这样一声不吭地搞失踪,他差点急得疯掉。 可是,怀里的娇躯在颤抖,他眼底的责备和不悦渐渐逝去,换作担心。轻轻拍着她的背,这样姿势让他的腿不舒服,但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沉默地抱着她。 沐非虽然也是一大堆问题,但还是让陆世钧给带走了。 “发生什么事了?”空荡荡的房间,响起时璟言低沉的嗓音。 过了很长时间,她才有反应,“沈玮君割腕自杀了,好多血……” 时璟言脸色微变,抱着她的双臂收紧,吻了吻她,“好了,不要再想了,一切都有我,交给我安排就好了。” 她摇头,“她没死,被医生抢救过来了。可是,时璟言,我好怕。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沈玮君,我忽然就想到了你。我好自私,那一刻我竟然觉得庆幸。庆幸当时我没有看到你满身是血的样子,否则那样的画面,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也庆幸没有让你看到那样的我。”他抬起她的脸,她虽然没有哭,但眼神迷离,让他很心疼,“我现在很好,很健康。那一段时间我熬过来了,现在只想好好和你过下去。难过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否则我会比你更难受。”时璟言的表情很严肃,像是宣誓一样的认真。 锦欢点点头,想起沈玮君对她说的话,“她说,我很幸运。” 他几乎瞬间就明白她的意思,眼底漾着璀璨明媚的碎光,昙花乍现似的绝美,“不,是我很幸运,拥有你。” 沙发两侧的落地灯散发着淡淡的橘光,似朝霞一般的颜色,温暖而沁入人心。也许是房间里的光太缱绻,抑或是他此刻的表情太诱惑。 锦欢缓缓低下头,轻而易举地吻上了他的唇。她很喜欢这样的角度,谁说只有女人的锁骨才好看,他配合着她微仰起头时,颈部的线条完美漂亮到她都会嫉妒。 他的薄唇微凉,可吻却是炙热的。他几乎是立刻便掌握了主动权,灵巧湿滑的舌探入她的口腔,霸道的天性此刻更是展露得淋漓尽致。攻城略地,像是所向披靡的将军,满心索要的便是她的臣服。 耳边响起她细细浅浅的喘息,猫儿一样勾人的声音。缠缠绕绕的,就这么绕上了他的心头。轻松扳过她的肩,他的大掌扣住她的后脑,修长的手指穿过丝滑柔顺的长发。两人越发靠近,纤细柔软的身体和他如此嵌合,就像是天生就该属于彼此。心漾神动,他的吻带着无法抗拒的魔力,一寸寸攻占。 唇齿纠缠,像是等待了千年,锦欢今晚格外主动,她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清晰地感受到他在身边。 口中的润泽声如魅惑悦耳的靡靡之音般撩拨心魄,她听到他低沉的呼吸,周身布满他特有的男性气息。 一吻作罢,她靠在他胸前喘息,紧合的羽睫在眼睑处形成一道剪影,娇唇似桃花,妖冶中透着无声的引诱。 时璟言的手托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深浓的眸染上一层情雾,他的目光像是带着炽烈的火焰。 窗帘未完全拉上,被晚风徐徐吹动。月光下她的肌肤散发出樱花似的桃粉色,吹弹可破,他几乎能清晰地看到她颈间的血管。 微凉的指尖不受控制般地按上她的脉搏,感受那生命的跳跃。 锦欢不由得一颤,被他触碰的地方散发出酥麻,从血管一直到达心脏,剧毒攻心。 “我……”红肿的唇轻启,刚发出一个音节,便立刻被他制止住。 “嘘。”他的眼睛深不可测,像是子夜下的海。他微俯下身,薄唇凑近她的耳畔,嗓音喑哑低沉,“别说话。” 他的目光,深邃中暗藏着缱绻。锦欢已经完全失去抵抗的能力,只是迎合。 浅暖的灯光映照着,朦胧似幻,英俊的脸孔在眼前放大,成为她瞳孔中唯一一抹景色。 其实,她更庆幸的是,在还来得及的时间内,幡然悔悟。那么多人,终其一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而她,不仅遇上了令自己心动的人,最幸福的是他也爱着自己。 相比之下,多么幸运。 “竟然走神……”他眯着醉人的眸,隐含不悦,声音如沙砾碾过般嘶哑,“今晚不想休息了吗?” 时璟言还未说完,锦欢攀着他的肩头,送上红唇。 黑眸划过一丝讶然,但很快便掌握主动。有力而激烈地冲撞,汗水交融,唇舌疯狂地纠缠,再也让她无暇分心。 眼前只剩一片波动汹涌的幽黑,不时有灿烂的星子在这幽黑之中爆炸开来,一个一个,逐渐将黑暗照亮,终于,在时璟言粗重起来的喘息下,所有的光一起迸射开来,将幽黑变为灼目的白亮。 清晨,阳光如挣脱黑夜桎梏的精灵,抖动着金色的羽翼,翩然起舞。顺着窗棂,洒下一室的细碎光斑。 锦欢早早醒来,稍微动一动就浑身酸痛。昨夜艳情的画面飞速掠过脑海,只觉得血气上涌。 真是疯狂的一夜,毫无理智可言。 时璟言还没醒,犹自睡得正酣。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轮廓线条皆锋利而盛气凌人。目光落在他睡梦中仍微抿的薄唇上,她喜欢他慵懒惬意时半带嘲弄的表情,因为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可他真心笑的时候,才真的让你再也无法将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 但他笑的时候很少,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 他的手很漂亮,指骨修长,她迷恋这双手比爱他英俊的面庞还要多。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大掌上,他竟然快要比她长出两个指节。她把手指一一插入他的指缝,竟那么契合。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有恋手癖。”头顶传来男人带着浅浅笑意的嗓音,抬起头,他还未完全清醒,眼底还蕴着一层朦胧。 锦欢面色一热,像是被人揭穿了小秘密,想要松开他,这下却轮到他握得很紧。 “好了好了,别生气。其实我是高兴,你喜欢我哪里都高兴,只要你喜欢。”他抬起锦欢的下巴,柔柔地亲吻,鼻尖顶着鼻尖,“待会儿还去剧组吗?” 锦欢摇头,“有点累,想休息一天。” “也好,这几天发生太多事,想必你也不能安心拍戏。我会派人跟你的剧组请假,先好好休息几天。”最后,他向她眨眨眼睛,“尤其昨晚,累坏你了。” 从不知道时璟言恶劣起来也这么流氓,不过皮相好的流氓就是吃香。 锦欢懒得和他说话,整个人懒洋洋的。 时璟言又笑了笑,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身,弯腰将一旁的假肢拿过来。 刚要装上,动作微微一停,他转身,大掌盖住她正凝视他背影的眼睛,“快去睡,不许看。” 锦欢拨开他的手,直接从背后抱住他,下巴垫在宽厚的肩上,执拗地说:“我不怕。” “很丑。” “不会啊。我觉得很漂亮。人太完美了也不是一件好事,而且我深入比较了一下,你和我养的那些小白脸比起来,还是你最物美价廉。” 他身体颤动,从胸膛发出低低的笑声。他无可奈何地摇头,但只有无尽的宠溺。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卫生间的门后,锦欢才拉起被子躺回床上。 天花板的吊灯是她最近新换的,干净透亮,风吹进来时,装饰的水晶撞击,发出叮咚清脆的声音。 如果是别人她想自己一定会害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时璟言身上的残缺也会让她认为是一种独特极致的美,难道这真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等时璟言打理好自己,离开前弯腰轻抚锦欢的脸,告诉她,“沈玮君的事情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锦欢乖顺地点头。 有时璟言在身边,锦欢就感觉有一座大山可以给自己依靠。就算出了任何事,她都不需要担心,只要有他在,就一定可以将事情处理稳妥。 半个月后《尽在不言中》杀青,锦欢也暂时结束了所有的片约,甚至取消了所有通告和走秀,只想在家专心致志地陪着时璟言。 不过即便这样,沐非偶尔还是碍不过人情会带一些剧本给锦欢,无聊时,她也会拿出来翻一翻。 时璟言不知道锦欢已经推了最近所有的工作,有时候看到她百无聊赖地看剧本,然后又扔到一边,总是会好奇,“这部戏怎么不接?” 锦欢不想让他认为自己不接戏是受他拖累,只好漫不经心地说:“人家不要我啊,说我已经不适合演乡下的小姑娘了。” 时璟言通常会笑着说:“的确,都快三十了呢,再演学生妹就会有装嫩的嫌疑。” 她最听不得这种话,不,是所有女人都听不得这种话,马上就怒气冲冲,“我有那么老吗?” 他连忙甜言蜜语,“怎么会?在我心里,你永远都那么年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2章 情人扣(4) 听完她又笑眯眯的,后来才觉出一丝不对劲,狠狠扑进他怀里,揪住他的衣领,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我本来就还很年轻!” 时璟言唇角上扬起美丽的弧度,四平八稳地提醒她,“气质!叶小姐。” 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但那种平淡应该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九月上旬,沈玮君在家自杀身亡。 听说沈玮君吞了一整瓶的安眠药,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去世两天了。这件事闹得轰轰烈烈,各大媒体娱乐版都上了头条,可是三天后,卢颖儿和一位富商结婚的消息取代了沈玮君离世的新闻,再也没有人提起这位英年早逝的女星。 得知这个消息时,锦欢正在厨房里发明新菜式,多亏时璟言的紧迫盯人,她的厌食症总算稍稍好转。 清月最先得知的消息,于是打给了锦欢。如果不是有时璟言在身边,她一定会昏倒。 电话摔在地上,锦欢推开身边的时璟言,跑进卫生间大吐特吐。她听到了身后跟随而来的脚步声,却已经无暇顾及。 时璟言站在浴室门口,高颀的身子挡住了客厅大部分灯光。最后,她虚脱地趴在马桶边,用最后的力气按下冲水开关。他抽过几张纸巾递给她,弯下腰,乌黑的碎发在额前晃了晃,双臂从锦欢膝下和腰肢穿过,横抱起她。 他的身上有着能让她安心的味道,他没有说一句话,却总能给她安慰。一如从前的无数次一样,只要她回头,他都会在。 那一晚,锦欢在时璟言的怀里痛哭失声。 三天后,是沈玮君出殡的日子。 时璟言不想让锦欢参加,但是又拗不过她的性子。 沈玮君的葬礼很简单,她在圈里的好友并不多,锦欢算是一个。时璟言这位大老板出席,甚至出资厚葬她,也是给足了面子。沈玮君的母亲和弟弟都到场了,看着沈母抱着那张黑白照片,锦欢心痛到说不出话来。 眼前似乎还有沈玮君悲凉自嘲的笑,她说,这名利就像是鸦片,一旦沾上就再也戒不掉。 可那时她们都不知道,爱情是比名利更折磨人的东西。 锦欢在葬礼上看到了陈炳然,他并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而是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一身黑衣,脸上再没有那敦厚的笑容。 爱情是一场只会两败俱伤的战役,没有彻头彻尾的赢家,更没有永远的输家。 后来,听说陈炳然和未婚妻解除了婚约,一个人搬去了国外,自此了无声息。 玮君,如果你知道这个男人在失去你之后并不是全然无动于衷,天上的你,会不会欣慰一些呢? 两个月后,能和秋叶奖平分秋色的金箔奖提名名单出炉,锦欢的两部戏榜上有名。《尽在不言中》提名最佳女主角,另一部宫廷戏《深宫梦·锦瑟》则提名最佳女配角。 今年锦欢的产量并不高,五部戏中两部被提名让沐非高兴坏了。但最让沐非开心的倒不是这个,而是陆世钧这个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在一次四人约会中,突然向沐非求婚。 沐非一直在哭,甚至还没有等陆世钧将台词背完,就一个劲儿地说我愿意。 锦欢也被陆世钧的举动吓到,但很快红了眼圈,替好友开心。沐非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终于听到陆世钧说了那句我爱你,除了结婚那一天,恐怕这一刻是女人最幸福的时刻了。 徐露在沐非手下渐渐有了作为,可以独当一面,再加上陆世钧同时璟言的关系非同一般,沐非又是锦欢的闺蜜,所以时璟言很大方地批准沐非放假两个月来准备婚礼。锦欢这个大闲人只好整日陪着沐非到处去试婚纱,办酒席等相关事宜。 一开始,锦欢还觉得新鲜,可是久而久之就被沐非这个购物狂给惊到了。 沐非说,女人结婚只有一次,结婚后老公就不会像谈恋爱时那么大方了,于是在婚前,该出手时就要出手,省得等到将来对着柴米油盐痛哭流涕。 下午,锦欢和沐非在一家珠宝店挑戒指,沐非踏进店里的第一句话就是,“把你们的镇店之宝统统给我拿上来。” 纵使是锦欢这种见过大场面的也不由得愣了,此时的沐非就像是一个刚中了彩票的暴发户,只差穿着皮草烫一头绵羊卷了。 锦欢对这种东西向来兴趣不大,可能是店员终于逮住了一只肥羊,于是也围着锦欢问这问那,“小姐结婚了吗?我看小姐都不戴戒指的,要不要从我们这里选一款?最近打折呢,很实惠的。” 锦欢笑着婉拒,沐非这时候凑过来,“哎,锦欢,你戴几号戒指?” “不知道,我又没买过戒指。” “小姐,你能帮她量一下吗?”沐非笑着招来店员。 锦欢纳闷,“干吗量我的手?又不是我买。” 沐非笑嘻嘻地说:“就是比一比我们两个谁的手指细一些嘛。不过这里真的有好多新款式呢,锦欢你喜欢哪一种?” 锦欢皱眉,沐非今天真是奇怪,像是珠宝店请来的托一样。无奈之下,还是让店员量了一下她手指的尺寸。 最后,沐非也没挑到什么喜欢的戒指,但她显得不是太在意,“这个无所谓啦,我想买戒指应该拖陆世钧一起来买,毕竟要两个人戴嘛!” 那一刻,锦欢恨不得掐死沐非,自己这一下午差点把腿走断了,她倒是干脆,还无所谓!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咖啡店休息,刚坐下,锦欢的手机就响了一声。 沐非暧昧地眨眨眼,“是不是你们家老时?盯得真紧啊,最近辰星都没什么工作吗?” 看完短信,锦欢说:“待会儿我要去见个朋友,你先回去吧。” 沐非立刻像嗅到什么不寻常一样,贼兮兮地眯起眼睛,“男的女的?” 陆世钧是时璟言的眼线,沐非嫁给陆世钧后,就成了陆世钧的眼线,所以间接是在为时璟言干活。这个吃里爬外的小间谍。 “女的,八婆!” 沐非吐吐舌头,装无辜。 沐非走后,没一会儿,一个和锦欢差不多装束的女人匆匆走进来。 摘掉墨镜和帽子,露出一张古典美的脸。只是同之前相比,多了几分憔悴。 “好久不见了,锦欢。”颜若冰优雅地举起咖啡杯,挑衅的目光落在锦欢的脸上。 锦欢也没有和她客套,开门见山,“说吧,神秘兮兮地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至少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大事。”颜若冰冷哼一声,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扔在桌子上,“这就算是我给你的礼物吧。” 锦欢瞄了颜若冰一眼,拿过桌上的东西打开,里面是一沓照片。照片里只有两个人,或清楚或模糊,但锦欢却很熟悉。 两个人十分亲昵,有的甚至是在家里接吻亲热的画面也被一一捕捉到。 “真是辛苦你了,这么隐私的照片都能拍到。”锦欢波澜不惊地将照片放回牛皮纸袋,并没有颜若冰想象中的慌张和震惊。 颜若冰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还不止这些呢。如果让媒体知道,影后叶锦欢和影后江茹锦母女俩共用同一个男人,你说,会造成什么样的轰动?哦,差点忘了,金箔奖你也有提名吧?这可是国内最大的奖项呢,这样的消息一曝光,会不会影响到你最后得奖呢?” 锦欢盯了颜若冰一会儿,眉头渐渐舒展,倏地轻笑起来,“这就是你当年威胁时璟言的办法?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呢?” “你!”颜若冰变了脸色。 锦欢用不疾不徐的口吻告诉她,“如果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那就要失望了。因为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你威胁我就要找我在乎的事来做筹码,而你说的这两样,对我都无关痛痒。” 颜若冰白了脸,紧紧攥着拳头。 “如今我在娱乐圈的地位,得不得金箔奖都无所谓。至于江茹锦……”锦欢站起身,离开前,对颜若冰绽放了一个十足美丽的笑容,“我不认识。” 书房的门没有关严,还留着一道缝隙,里面有光照射出来,晕黄的光线缥缈柔和。 时璟言正低着头处理公务。时钟嘀嗒嘀嗒在响,配合着快速的键盘敲击声,组合成了动人又平凡的乐章。电脑屏幕的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垂落的碎发遮挡了那双过分深邃的眼睛,只能见到他微抿着薄唇,似是被什么所困扰着。 认真工作的男人总是特别有魅力,不知不觉,她竟然盯着他发呆了很长时间,直到他似有察觉,突然抬起头向她这边望来,锦欢这才回过神。 “怎么了?你一晚上都在盯着我看?”时璟言摘下耳朵上的蓝牙耳机放到一边,双手交叉放在膝间。虽然一直在工作,但她那若有所思的眼神让他无法专心。她很少这样,有时候一起在书房也都是各干各的,通常都是他静不下心来,视线跟着她移动,今晚倒反过来了。 “我能问你一件私事吗?” 她这样小心翼翼的口吻,想必是很重要的事了。 “问吧。” “你和江茹锦……”锦欢问不出口,决定和他在一起时明明告诉自己不要介意,毕竟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只要时璟言现在一心爱着她一个人就好了。 虽然一直告诫自己放下过去,可直到颜若冰提起,她才发现自己并不能真的做到不去在乎。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快点忙吧,我先回房给沐非打电话。” 像是怕自己会问出口一样,锦欢急急地走出书房。 时璟言深眸闪烁着浅浅笑意,既无奈又哭笑不得。 “马上就要出席颁奖礼了,这次你的男伴是谁?”沐非也在家闲得发慌,两位准家庭主妇没事就会打个电话聊聊天。 锦欢一边玩弄手中的情人扣,一边说:“还没决定,两部戏,不知道跟哪个剧组走。” “我想你肯定不会两个都跟着走一遍的。”沐非忽然问:“对了,要不带着你家老时出去遛遛?” 锦欢忍不住笑出来,“你当他是宠物呢?” 其实锦欢也想到过这个问题。 之前时璟言为了她肯曝光两人的关系,她如今也是跟定他了,关系见报倒是无所谓,反正中间有颜若冰乱搅,这种事早晚也瞒不住。只是时璟言太骄傲,自尊心又极强,他如今这样的身体,不知道肯不肯出现在镜头前面。 “其实你可以和时先生提一提啦,反正提一提又没什么。他现在接手了辰星,亮相也是早晚的事,还不如就此机会公开呢。” “再说吧。”锦欢最后只是说。 轻轻推开卧室的房门,一丝幽光映进他的眸底。窗帘拉得严密,但床头的一盏小灯正散发着光芒,穿透了黑暗,缱绻柔和地照亮床头的一角,也将蜷缩而眠的纤细身影袒露在他的目光之中。 时璟言掀开被子躺上床,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 锦欢皱了皱眉,闭着眼睛向他怀里缩了缩,深吸一口气,是她熟悉的味道。她满足地勾了勾唇角,像只猫咪似的将脸埋在枕头里蹭着,厮磨着,然后睡意浓浓地问:“怎么这么晚?” “刚忙完。”时璟言开始轻轻地吻她,“最近怎么都睡这么早?” 她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主动仰起头圈住他的脖子,“就是觉得累。跟沐非买东西这几天我总算明白了,逛街可是比拍戏还要累的事。” “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逛街都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 她很自然地说:“你呀。” 时璟言神情瞬间一软,瞳仁墨黑,比窗外的夜晚还要浓。她主动蹭上来,轻轻咬着他的下巴,时璟言倒吸口气,忍住小腹涌上来的骚动,拉下她纤细的手臂,急忙拉开彼此的距离,开口说话,只是声音却粗哑得不像话,“现在还不行。” 锦欢这时清醒了许多,疑惑地看着他递给自己一张纸。 纸还是热的,应该是刚打印出来。借着床头灯昏暗的光线,锦欢看到纸上打印出的两个人,愣住了。 “你不是问我和江茹锦的关系?”时璟言指了指其中一个男人,“这是我父亲,时骏。江茹锦自出道以来就跟着我父亲,周刊记者拍到我和江茹锦一同出入的别墅是我父亲的,我只是回家而已。”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3章 情人扣(5) 锦欢这下子真的睡意全消了,没想到自己误会了这么多年,真相竟然是这样的。江茹锦竟然和时璟言的父亲是一对,那么就是说…… 她茫然地抬起头来,看见她的眼神时璟言就料到她这个脑袋瓜里在胡思乱想什么,怕她又要纠结个几年,连忙解释,“他们没有结婚。我父亲答应过我母亲,一辈子不再娶的。更何况,就算他们结婚了,也和我们没关系,我们是我们,他们是他们。” 锦欢还处于震惊之中,听时璟言忽然没头没尾地说:“快问我那个问题。” “什么问题?”她一头雾水。 “我父亲和你一同跳进河里,我会先救谁。”他神色认真,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锦欢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和时璟言聊天,没点儿智商还真不行。 知道他又开始犯孩子气,只好依着他问:“我和你父亲掉进河里,你会先救谁?” 他眉峰一挑,带着一丝倨傲,精准地攫住锦欢的唇瓣之前,低声答道:“我不会让你掉进河里去的。” 这男人啊…… 夜色已深,云层将月遮了起来。灯光投射在两人脸上,映出暧昧旖旎的光。 金箔奖颁奖典礼前,锦欢和时璟言在一起的新闻曝光。 当时锦欢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一向对绯闻谣言敏感,所以很少会看电视和报纸。后来,看到一脸紧绷的时璟言,沐非和陆世钧看起来也像是如临大敌一样,锦欢问怎么了,沐非才将报纸拿给她看。 最近大新闻可能比较少,连明星绯闻这种事竟然也可以上头条。估计沐非拿给她的这份报纸还算比较含蓄,只有她和时璟言牵手回家的照片,不过锦欢已经能想象到其他的周刊小报会登什么样的照片了,绝对是限制级。 时璟言几年前出车祸然后突然消失的事本来就成为娱乐圈未解之谜之一,如今他不仅突然出现,甚至摇身一变成为辰星龙头老大,再加上锦欢影后的身份,这绯闻爆发的程度,恐怕只会比四年前更甚。 “怎么办?这样新闻爆出来,会不会影响得奖?”沐非担心地问。 锦欢转过头去看时璟言,他脸色更差,整个人阴阴沉沉的。 锦欢潇洒地将报纸扔进垃圾桶,满不在乎地说:“金箔奖创立这么久,凭的就是公正公开。要是因为这点事就发生变动,那这个奖我不要也罢。” 时璟言抬起眼睛看向她,沐非由一开始的担忧已经转变为对锦欢的鄙视,“你倒是想得开。你忘了吗,今年如果能拿到金箔奖,你可就大满贯了!” 为表示不屑,锦欢耸了耸肩。 时璟言眉梢已经缓缓带出清浅的笑意,微微弯起唇。 晚上,陆世钧和沐非留下来吃饭。 锦欢对于做饭这种事越来越热衷了,一个人就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陆世钧让沐非多跟锦欢学学,而沐非呢,抱怨锦欢一点儿也不像个影后,给陆世钧做出了坏的榜样。 席间,这一对准夫妻真是极尽恩爱,缠绵缱绻,全然不顾现场还有另外两个人。 时璟言总是会分神去看锦欢,不过也不知是她觉得不好意思,还是根本就粗线条地没有注意,自始至终,只对眼前的新菜式比较关注。 晚上洗完澡,回到卧室,锦欢正倚靠在床头,双腿微屈,腿上搭着一本看了一半的小说。她将微湿的长发拢在胸前的一侧,灯光勾勒出她优美的面部轮廓,更加凸显了月牙白的肌肤。 他走过去,一手扣住她的下颌,得到完美的角度。香舌被他卷入口中,细细地厮磨纠缠。她起先被吓了一跳,尝到他的吻,立刻就变得顺从。 再然后,就是很久之后的事了。锦欢舒服地窝在时璟言的怀里,微微喘息着,却还不忘继续读她那本小说。 时璟言倒不知道这本书的魅力比他还大,她已经抱着看了一晚上了。 客厅里除了彼此的呼吸声,还有锦欢时不时翻动纸张的声音。 “今晚看到世钧和沐非的状态,真是挺羡慕的。” 他性感到腻死人的声音在卧室里响起,锦欢翻页的手微微一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下去。 “我似乎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我们现在这样和夫妻也没什么区别了是吧?不如和世钧他们一样,干脆先把婚结了,你说怎么样?” 锦欢还是沉默,过了一会儿,就听到她合上书,然后扔到一旁的柜子上的声音。 她快要气死了,这就是他所谓的求婚吗?当初冷湛向她求婚时至少还包下一间餐厅,带着一枚戒指呢!他倒简单,上下嘴唇一碰,就那么简简单单地说出口,难道相处久了就真的没有激情浪漫可言了吗? 锦欢越想越生气,干脆不理他,转身背对着他开始装睡,不忘将被子拉到下巴处,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闷气生着生着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锦欢感觉好像有人抬起了她的手,一个冰凉的东西套上了她的手指。 冬天天亮得晚却也珍贵,晨光也像是镀了一层雾气,丝丝缕缕透过窗帘的细缝渗透进来。窗外,是有些萧索的冷风,和早已凋零的黄叶。 锦欢下床拉开窗帘,在阳光下,懒洋洋地舒展着四肢。最近她真的睡得太多,经常日上三竿才醒。通常时璟言已经在公司吃上午餐了,她却还在吃早餐。 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疑惑地将手放在眼前,锦欢才注意到此刻她的无名指上,一枚戒指正在熠熠发光。 简单的设计,甚至没有钻石,只是一枚铂金的指环而已。 不过,却是她喜欢的样式。 而且,尺寸竟然也契合。 这个男人!锦欢咬牙,前一晚那样随口提了结婚,一点儿也不庄重。然后半夜趁她熟睡直接就把戒指给她套上了,简直是小人行径! 一狠心想要把戒指摘下来,可真要摘的时候又不舍得。哎,看来她是真的被他套得死死的。 锦欢陷入想要发怒却又觉得甜蜜的矛盾之中,这时候,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他那个号码发给她的第三条短信,而这一条短信的内容却是—— 嫁给我。 她怔怔地看着手机发呆,嘴角却向上翘起。 半分钟后,沐非竟然打电话过来,锦欢接起,还没出声,就直接被沐非打断,“嫁给他。” 说完这三个字,通话就结束了。 锦欢一头雾水。 然后是陆世钧,同样的三个字,“嫁给他。” “嫁给他。”霍青。 “嫁给他。”方子健。 “嫁给他。”牧可勋。 “嫁给他。”徐露。 “嫁给他。” “……” 像是约定好的一样,一个多小时里,锦欢接到了五十几个这样的电话,一直到手机快没电。 这些人都是锦欢在娱乐圈的朋友,有从国外打来的,有的在拍戏中,甚至连老家隔壁的大婶都打了电话来。 时璟言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这个小女人正坐在地板上掉眼泪。 看到屏幕上显示他的名字,她哭得更加激烈,按下通话键,她没有出声,怕一开口就会大哭起来,破坏这浪漫的早晨。 “嫁给我,嗯?”他低沉的嗓音透过话筒传来,最后一个字尾音上扬,像是在撩拨她的心弦。 她又哭了很久才忍住哽咽,用哭声说:“这种话隔着话筒跟我说,真是讨厌。” 他低低地笑,“转身,傻瓜。” 锦欢的泪掉得更凶,紧张地绷紧了身子,双手颤抖,十分缓慢地回过头。 时璟言站在卧室门口,高大颀长的身躯占据了整个门框,光线被他挡在背后,整个人像是站在了璀璨莹亮的光圈里。她清楚地看到,此刻,他的眉梢眼角都在笑。 时璟言走过来在锦欢面前蹲下,无比温柔的语气让她哭得更凶,“嫁给我。你要是不答应我,让我怎么向你的朋友们交代?” 她哭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时候这么爱哭了?以前一次没见你哭过,最近倒是总见到。”他为她拭去眼泪,刚刚擦去,又落下两颗。擦去,落下…… 最后,他颇为无奈,“至少也要答应了我再哭啊。你……哎,哭吧哭吧,等你哭完了再说。” 他一只手环过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带进怀里。 真是丢脸,这样本该难忘的时刻,她却哭得不能自已。 后来有一次,锦欢收拾书房,没想到在电脑旁发现了时璟言忘记带走的手机。起先只是无聊,他的手机好几年都没有换过了,还是那一个,想起几年前她十分热衷于他手机里的某个游戏,于是坐在沙发里开始摆弄。 不知按错了哪个键,把相册调了出来。 第一张照片是一个女人的侧脸,像素没有现在的手机高,再加上拍照时的光线不佳,所以拍出来的照片也模模糊糊。 锦欢心里越发好奇,继续翻下去。 一百多张照片,全是同一个女人,恬静乖巧的睡颜。 这些照片被存在一个文件夹里,文件夹的名字是一行英文——The love of my life。 热气一下子涌上眼眶,再也止不住。 糟了,她是不是患上了一种爱流泪的病? 金箔奖颁奖晚会,锦欢挽着时璟言的手臂入场。 这一对男女举止亲密,对望时眼底有着无法掩藏的情愫,更别提两人戴在无名指上的情侣对戒,更印证了之前的绯闻。 只要不仔细看,时璟言走路已经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但今晚他却出人意料地带了一根手杖出行。就在颁奖晚会的第二天,媒体评出了最佳着装奖和最佳新意奖,全部归时璟言莫属。而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男明星出现在各种社交场合,有的人会故意搭配一根手杖,似乎时璟言此举,引发了一轮新的潮流。 经过粉丝和媒体费时半个月的投票,最佳女主角终于评出。 当颁奖嘉宾念出锦欢的名字时,在镜头前,时璟言深深吻上了她。 四周一片鼓掌声,女粉丝们疯狂尖叫。 锦欢从容地走上了舞台,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接过她得到的最后一个奖项。在感谢了许多人之后,她深呼吸,沉淀了一下心情,缓缓说道:“出道五年,我得到了太多东西:粉丝的喜爱,前辈的帮助,朋友的支持。你们的每一分付出,都是我一路走来的动力。这条路并不好走,我甚至一度想要放弃,但因为你们,我还是坚持了下来。” 锦欢背后的大屏幕,将镜头转向了多年不曾出镜的时璟言。 “但是现在,我想为我这五年来的答卷画上一个句号。” 顿时,粉丝的尖叫声也安静了,全场没有一点声音。 时璟言似乎也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一番发言,眼底几不可察地迅速闪过一抹讶然。 “因为,我遇到了一个在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我想我已经不适合再出演任何角色了,因为我现在唯一的角色,是他的老婆。也因为,想要时时刻刻陪在他的身边,想要全心全意地为他付出,想要完完全全地将自己交给他。所以我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我会永远退出大银幕,专心一意地,做他的老婆。” 会场内寂静了半分钟,然后不知谁先起的头,掌声雷动。 锦欢站在舞台中央,隔着远远的距离和他对视,两人相视而笑,而男人眼底的柔情和爱意被拍到特写放在屏幕上,全部展露无遗。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到了沐非出嫁的日子,锦欢作为伴娘出席。 新娘化妆室里,沐非紧张得一直在喝水。其实今天来的人不算多,只有两家的亲人和极其亲密的朋友,不知道她在紧张个什么劲儿。 这时候,徐露敲了敲门进来,“怎么样,新娘子能出场了吗?” 其中一位伴娘向沐非眨眼,调侃地问:“怎么,新郎等不及了?” 徐露一脸无奈,轻轻一叹,“什么啊,是伴郎等不及了!” 顿时,所有目光齐刷刷地向锦欢射来。 锦欢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地说:“那我先出去了,你们慢慢准备。” 时璟言站在红毯的尽头,穿着白色的西装,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向她挥了挥,优雅俊逸。 午后的清辉从七彩玻璃洒落进来,和教堂纯洁的白色交织成一面美丽的网,像零星破碎的熠熠闪动的光芒。 却不及他一分的美。 他只是微微一笑,就会让人颤抖。 锦欢一步一步,向红毯另一端的男人走去。 时间的尘嚣仿佛在这一刹那都不存在,有白鸽在教堂外低声吟唱,像是通往高贵圣洁的殿堂,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庄重和坚定。 时璟言,我心里一直深藏着一个秘密,也许你早就知道—— 时璟言,我爱你,已经很久很久了。 如果不是想再回到你身边,我早已向命运投降。 锦欢走得缓慢,他却没有半分不耐,换了个姿势站立,脸上的笑意越发深浓,化不开的温柔漪荡。 锦欢也在对他笑,一只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 我还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一直期盼的那个消息。 不过不用急,这些我都会慢慢地告诉你。 因为未来很长,很长。 终于走到他面前,就听到他格外委屈的声音,“老婆,我们今天也结婚,好不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