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宫·孟嬴传》 第一章 梅林深处 还记得,那一年的满天霜雪,枝头红梅点缀千山白头。偶有风动,天地间翩然起漫天的红梅白雪,无尽纷飞…… 她的笑,仿佛是这红梅白雪间璀璨的一道晶莹,划过心尖。 男子的行踪在这白雪覆满的山路上,迤逦一路的鲜血如同梅花绽放,蜿蜒出一道痕迹。 他肩头上的箭伤,已然被霜雪凛冽得凝固了起来。回首翘望着这一片来时的路,风雪愈深,将山路上的痕迹给掩盖了去。 误入这片梅林当中。 由于失血过多,男子终于昏倒了下去。手上,却是紧拽着那根从秦君宫中盗取出来的凰羽。 远远的,有女子的嬉笑声传来,随即,在前方的侍婢惊叫着起来,“大公主,有人晕倒在此。” 迎着风雪,疾疾走来一女子,正是侍女口中呼唤着的大公主,秦君宫中秦君之妹——孟嬴。 大公主一身的菱花织锦,一领貂裘罩在头上抵御风雪,素白脸面上,双颊殷若桃红,秋水凝眸,朱唇轻启,犹带一丝狐疑,“且先看看,还有气息无?” 侍女几人帮着将这男子翻身过来,探了探气息,“还活着。” 孟嬴略微沉吟,“此处风雪越来越大,置之不理怕挨不过,先带回庵堂里再说。” 侍女几人费尽了力气,才将这昏倒的男子搬开,在这雪地上,公主的目光却是紧锁着那男子落下的那根凰羽。 裙裾朝着那片如火般的羽毛走近,公主蹲身下去,捡了起来,“凰羽?莫非……是他从秦君宫里盗出来的?” 传闻,秦君宫中有宝凰鸟,其羽如火。入药,可活死人,肉白骨,秦君视若珍宝。 “可是,宫里戒备森严,他孤身一人,竟然能逃脱得了。”孟嬴心中微微诧异,将那凰羽收近了自己的袖中,转身也回了庙里去。 这一趟踏雪寻梅,只能空折返了。 风雪不停,还有越下越猛的趋势。 直到了晚上,山上的庵堂之中亮起了微微烛火,禅房里炭火噼啪作响,映着这躺在榻上的男子。箭伤已经处理好了,但是人还未醒过来。 孟嬴亲自端着汤药喂着,将身边的侍女全部屏退。她自己也很想知道,到底他是怎么进的秦君宫,把那凰羽给偷盗出来的? 她转过身去将药碗给放下,将要起身的时候,却是忽然手腕被那昏迷中的男子一抓,她吓得想要尖叫起来的那一瞬,整个人被一拉。 男子即便受了伤,动弹之间也是十分利索,一下子翻身过来,将孟嬴欺压在身下,将手死死的捂在她的嘴上,不让她叫出声来。 带着几分喘息,忍着肩头上的肩上,轻声冷喝,“说,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何人?” 孟嬴的嘴被他捂着,发不出言语,只能瞠大着一双美目盯着他,这么近在咫尺,相较于她此刻的冷静,这男子显然因为伤势的缘故,呼吸并不平稳。 意识到他捂着她无法言语,才将手给松开。 孟嬴见他手松开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反问:“你又是何人?凰羽乃宫中至宝,你可知窃取凰羽乃是死罪?” “不知便不会去盗取了。”男子强撑着伤势说,然后亦将手横在她的颈部上,怕她引来其他人,作以威胁,“不要声张,我保证不伤你性命。” 孟嬴轻笑一声,“没有我从雪地里救你上来的话,你早就死了,还怕我声张?” 被她这么一说,男子愣了起来。 苍白的脸色上却是回忆起自己从秦君宫里逃出来的情况,一路追兵不断,自己无奈逃上山,却被风雪困在山中,误入了梅林丛中,之后便昏迷,不省人事。 见他沉默,孟嬴又道:“凰羽这东西于常人无用,你甘冒生命之险进宫盗取,却是为何?”这才是她最想知道的事情。 如若兄长知道了盗取他宝物的人此刻就在这里欺负她,估计会更加雷霆大怒吧!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原本以为他不会开口说的了,却是意外的,他说:“家中,老父病重,大夫说须以秦宫凰羽入药为引……” “那,”孟嬴还想再问,“你叫什么名字?” 但是却见这男子身上的伤势过于严峻,又这一个姿势在上强撑了许久,脸色更加铁青难看了起来,只说了个“伍”字后,便昏厥了过去,趴在她的肩头上。 伍子胥,楚国名将,天下英雄。 “喂,”孟嬴叫唤着,也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也……也不好。”她轻声说着,略带着一丝娇羞,这才发觉他昏了过去。 一下子,她也沉寂了起来,喃喃着道:“倒也是个尽孝之人。” 吃力的挣开了他,再将他的身子给扳平,为他拉上了被子,站在这床榻边上看着他这容颜。 说不上的刚毅,俊逸无双,宛如冰雕一般的不近人情。 但是,孟嬴却是从自己的袖中将那片如火一般的羽毛给拿出来,缓缓的掀开他被子的一角,将那凰羽放置在他的手上。 随后悄悄的退了出去。 直到第二日的时候,风雪稍停,过了早上最为清寒的那一刻之后,孟嬴让人从厨房里端来食物,推开房门的时候,房间却已经是空空如也了。 昨夜,那个受伤的男子也已经没有了踪影。 “公主,屋子里没人。”侍女禀报着。 孟嬴踏进这房间里面,看着里面这熄灭了的炭火,兴许是昨夜他再次醒来了之后,就离开了吧! 带着她留下的那片凰羽离开。 她淡淡的一笑,转身吩咐,“走了也好,斋戒三月,如今期满,我们也该收拾了动身回宫了。” 母后亡故三年,她向秦君请命到这庵中斋戒三月,抄写佛经,为泉下母后祈福,那个男子的这小段插曲,也该过去了。 时近晌午时分,一辆双辕鎏金马车在山路下等待着,马车的两旁各自悬挂着一枚盘螭青玉,随风轻轻的摇晃,身后是侍卫成群在此等候。 此等阵仗,非天潢贵胄无此待遇。 远远的见到孟嬴从山路上走下来,裙裾沾染上了泥土,碧玉簪上也落了些许的霜雪,走到这马车前面的时候,侍卫尽皆下跪,“迎大公主回宫。” “走吧!”孟嬴轻道了一句,上了马车,在侍女掀开帘子之际,她的眼眸却是无故的朝着那山巅上流连而去。 昨夜一梦,仿若真是匆匆一梦,但愿能够成全他一片孝心。 马车踏过地上尘雪,在侍卫的一路护送之下朝着秦君宫去,路过前方熙攘街道的时候,只听得前方有女子嘶喊的哭叫声,打断了去路。 “前方何人撕闹?可知这是大公主的车驾?”侍卫冷声示威。 只见到前方纠结的人群之中,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一听到“大公主”,亡也似的朝着孟嬴的车驾前扑倒过来,“大公主救命,救命啊!” 身后那些追赶的人见到是大公主的车驾,无人敢上前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子被侍卫拦下,当街哭喊。 孟嬴听到这哭喊声,在侍女的搀扶下盈盈走来,天生的贵女,站在这个狼狈到了极点的女子面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天雪如此甚,冰冷得人心生寒。 孟嬴一见到这个女子这么可怜的模样,当即让人给她一领披风御寒,随后又问:“何事当街喧闹,拦了本公主车驾?” 那个女子一脸激动,跪着爬到了孟嬴的脚边,“公主,奴婢齐姬,本是齐国人,战乱流落至此,却不想这些人欺我孤女,凭空的捏造我欠下他们银钱字据,非要卖我入青楼为娼……” 孟嬴闻言,娥眉紧蹙,“竟有此事?” 再看那些之前纠缠不清的人,此刻却是一个个支支吾吾的不敢言语,孟嬴心下也明了了几分,弯身下去扶起这个女子。 乍的一看,生得精巧,更像是大家闺秀般,落入青楼的话未免可惜了。 她牵起她手,道:“秦国中不许出现这等欺男霸女之类,既然犯了事就该好好彻查。至于这个齐姬我便带走,其余人等,命衙门从严处置。” 说罢,转身要离去,身后的嬷嬷一脸担忧的模样,“公主,此举不妥。” 孟嬴却是皱了皱眉,“有何不妥?我就当她是我贴身侍婢带回宫中,即便是兄长在此,也断然不会阻止。”说着,便拉着那个唤作齐姬的女子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开道,再次朝着秦君宫中去。 马车内,齐姬感激涕零,朝着孟嬴跪了下去,“公主大恩大德,齐姬没齿难忘,来日哪怕赴汤蹈火,也要报答公主今日之恩。” 孟嬴让她起身,问了她的来历。 方知她是齐国人,因为各国战乱缘故,家乡遭毁,这才流落到秦国城,却不想她孤身一个女子被那帮歹人看上,才有今天之祸。 如果不是孟嬴正好路过的话,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孟嬴也心有感慨,“今天如果不是你冒死拦驾的话,我也不知道秦国城内,竟然还有人这般大胆。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也不用再受颠沛流离之苦。” “谢过公主。”齐姬连连叩首,随着孟嬴一同进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章 天降祥瑞 风雪覆盖在整座秦君宫上,耀目光辉自云层透漏而出,折射在这满宫廷苑上的霜雪,有万千风华。 自宫道上,宫中年老的侍女疾疾的行走在其上,朝着王后的风华殿跑去,进了宫门也不通报,径直朝着内殿里去。 跪趴在殿前,“启禀王后,刺客的行踪已经有了眉目,只是……”老嬷嬷顿了一顿,有些忌惮的开口,“只是听说入山之后,被大公主所救,眼下也无从追踪了。” “砰”的一声,玉盏摔落在地上的声音,正好砸在了这老嬷嬷的跟前。 王后侧卧在这锦榻上的身姿也坐直了起来,“孟嬴?”凤目中带着惊诧,“她与偷盗凰羽的刺客,又能有何关联?” 老嬷嬷见王后发怒了,不敢多言。 但只见王后一身的珠玉琳琅,玉簪篆成的九尾飞凤步摇因为生气而微微晃动,头上一碧珠翠衔在凤喙上,正好似欲滴水珠一般垂坠在额上,一派的雍容华贵。 “宝凰鸟乃我母族当年用尽精壮男儿,不惜冒险从险峻山中抓捕而来,进献给君上的祥瑞,天下只此一禽,也保君上顺利登基,如今……”王后越说越愤怒,一怒之下,将手重重拍打在锦榻上。 “我要面见君上。”王后怎可能轻易姑息此事? 遥想当年,君上也深信是他得到了此吉祥凰鸟,才能顺利登上秦国王座,也因此封了她王后之尊,福荫母族。 如今凰羽被盗,凰鸟身亡…… 她王后未来的尊荣叵测,不敢多想。何况此事事关孟嬴,她定要查个究竟。 顾不上风雪弥漫,王后匆匆去到秦君的宫殿之中,远远的,大公主回宫觐见的侍卫宫女还候在宫门外,见到王后前来纷纷跪下行礼,王后却充耳不闻。 直闯进秦君宫殿,跪倒在地上哭诉,“求君上做主。” 秦君与孟嬴正在畅谈,这三月来在山上为母后斋戒的事情,王后这么突然闯了进来,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端只见王座上,秦君嬴籍神色俊朗,善战之人天生浑厚,隐约有撼动山河之魄。 “王后乃后宫之尊,有什么事竟然需要如此哀求?”嬴籍开口。 王后泪眼哀哀,“妾身辜负君上所托,豢养于后宫的宝凰鸟竟叫人盗取凰羽,凰鸟身死,祥瑞已毙,自知有负君上。” 一提到这宝凰鸟的事情,嬴籍原本因为孟嬴回来而大悦的神色,此刻又阴沉了下来,广袖一挥,“贼人至今无踪,也不是王后的过错。” 王后却不肯就此罢休,“妾身听闻,宫中侍卫追到山中,贼人无了踪迹,但是,妾身又听闻到另外一则消息……”说道,却是将眼光瞟向了孟嬴方去,闭口不言了。 嬴籍却被勾起了疑心,“什么消息?” 在孟嬴随行侍女中,少不了眼线,王后却不明言,只是隐晦的道:“宫中之人理应恪守宫规,祥瑞乃助君上气运祥兆,宫里人人尽知,却是有人包庇贼人,有心陷君上国运于……” “王后未免过于危言耸听了?”孟嬴在此时开口了。 听了半天,孟嬴也算听清楚了。想必王后是从哪里打听到她在山上救下了人的事情,此刻来告状了,还不明着说,这分明话里藏针。 “大公主怕是心虚了吧?”王后冷笑了一声,抬首起来,鬓边步摇随之晃动,“公主明知凰鸟关乎国运,还在山中包庇贼人,真是居心可危啊!” “是你救下了贼人?”嬴籍大感震惊,冷声质问。 孟嬴急急从座上起来,也在大殿中跪地趴伏,“兄长洪福齐天,又怎能以区区一只禽鸟便妄定国运,这岂不是荒谬之谈?何况……”她言语着,又顿了一顿,继续说:“我想那人也是一片孝心,便好心救下,无论如何凰鸟是再回不来的了,倒不如成人之美。” “放肆,荒谬。”嬴籍这下却是大怒了,让王后起身来,却是怒骂了孟嬴一通,“平日孤宠爱你,任凭你在宫中肆无忌惮也就罢了,现在你竟然将这等大事视为儿戏,岂有此理?” 王后高傲的抬眸,这口气不出,宝凰鸟之死的阴影,始终在她与秦君的心中笼罩着,只有将这罪责给推光了,自己的地位在秦君心中才不至于动摇。 何况,当时为求这一只宝凰鸟,她母族可是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孟嬴这么做,摆明了与她为敌,怎么能就此罢休。 谁知道,孟嬴却是不住的啜泣了起来,跪在地上的身子颤抖着,楚楚可怜,看得嬴籍心里也不怎么好受。 但是宝凰鸟不是凡物,秦君也没让她起来。 只听得孟嬴说:“孟嬴奉旨上山为母后斋戒抄经,本就为兄长祈福,为咱们秦国祈福,可是我在山中遇到了那重伤的人,总不能就死不救吧? 这见死不救与亲手杀生又有什么区别?如此一来,我就是再在山上待上三年,也洗不清的罪孽,母后泉下也不安。那时候就怕连累了兄长与国运,故而我才甘冒大不讳救了下来。” 这番话,说到动容处,十分的凄楚,又说到嬴籍的心坎里去,顿时也沉吟了下来。 王后见势不妙,立刻上前说:“君上,此事如不将犯事人等严惩的话,恐有大祸降临啊!” 孟嬴也叫道:“兄长,母后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念兄长一片孝道仁慈,再降祥瑞的。” 王后却冷笑,“那么,祥瑞呢?” 孟嬴这下却噤声了下去,王后如此紧咬着不放,怕是这梁子结下了。 殿中一时氛围凝重,嬴籍也不好处置,偏偏在此时,从宫外一官员一路奔跑进宫,“君上,水月庵后山上生出千年灵芝,大喜,大喜呀!”来的正是钦天监。 听得这话语,这殿里的争吵也暂时放在一边,秦君带着众人出殿去,朝天望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雪已停了,这前方的空中一双彩虹交叠,不胜好看。 王后的脸色却也难看了起来,暗自嘀咕,“这也未免太巧了?” 却在这个时候,从另一条宫道上,一个阉人也跑了过来,“启禀君上,水月庵空中陡现双虹,百姓轰动不已。” “哈哈哈……”听到这接连着的喜报之后,嬴籍一扫刚才的阴霾,忽然大笑了起来。 孟嬴见缝插针,“恭喜兄长,贺喜兄长,这连续两道祥瑞降临于水月庵上,这岂不是兄长孝心感天、母后有灵所示,定保咱们秦国日益强盛,国运长虹。” 这话秦君十分中听,当即大赏了钦天监与那来报的阉人,转身回殿,“看样子孤王刚才的确错怪你了,王后也太过于郑重其事了。” 王后告状不成,反而吃了一憋,脸色十分的难看。可是,心里却多少有了狐疑,连续两道祥瑞,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她瞅着孟嬴,心里不住的怀疑。 但是,这帝王向来最信天命,如今看来孟嬴的罪是治不了的了,王后只能悻悻然的告退。孟嬴在殿中祝贺着,心里也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告退了秦君,孟嬴却不回自己的寝宫中,而是朝着一处幽静的宫道上走去,只见到那钦天监等候在那里,见到孟嬴前来,躬身作揖,“拜见长公主。” 孟嬴却是不顾尊卑,朝着钦天监一福身,“还谢义舅搭救及时,否则的话,王后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钦天监却是一副不敢担的样子,“下官与景后当年义结金兰,如今景后虽然不在,但是临终前却吩咐下官保全公主在宫中的安危,下官不敢怠慢。” 提起景后,孟嬴眼中掠过一抹哀色,“我本来以防万一,命人在后山中埋下了那株大灵芝,却不想天上又出现双虹,想必真是母后在天有灵,帮我度过难关。” 只是没想到,王后竟然真的这么咄咄逼人,半步不肯退让。 “只怕王后心有不甘,”钦天监又多说了一句,“公主只怕得再多防范。” “当忍则忍吧!”孟嬴却摇了摇头,“王后当年与母后斗得你死我活,现在母后死了,后宫她独大,我始终不便与她正面交恶,我回头命人送对翡翠如意过去,当是赔罪,想必也能消她心头的火。” 钦天监默然不语,只希望能如此最好。 王后回到了自己的寝殿,却已经气得美目圆睁,全然不顾威仪,“那灵芝真是祥瑞这才有鬼,不过就是两道彩虹,竟如此郑重其事,我倒是没瞧出来,这孟嬴也有这等手段啊!” “景后当年在世的时候欺压王后娘娘,这现在一个死人了,王后娘娘当心凤体,与之斗气不值当。”身后的嬷嬷劝慰着,她是王后的乳娘,王后嫁与君上之时一同陪来的,也只有她有这资格。 王后坐回了高座上,“当年她在世的时候,仗着是君上生母便把我压得死死的,若不是我母族势力强大,这后宫王后之位哪有有我的份?直到死了我才有出头之日,没想到现在一个死人,也要和我作对。” 那嬷嬷却是个沉稳的,“她只是个公主,迟早要出嫁,自行出宫建衙立府的,王后再稍等个一两年。” “我是一刻也等不了。”王后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此时就把孟嬴给整倒,一败涂地不可。 这奶娘倒是沉吟了一下,凑近王后的耳边细说了一句,“奴婢听说,长公主这趟回来,带了个外人回来。” “哦?”王后挑眉。 却在这个时候,宫外有侍女端盘进来,“启禀王后,这是长公主送来,说与娘娘赔罪的。” 嬷嬷上去将那锦盘里的一对如意拿来,水头十足,触摸润滑,一看便知是上等的好玉,端到了王后的面前,“娘娘您看,她也知道您是后宫之尊,主动示好了。” 王后冷哼了一声,将手触摸在那对玉如意之上,随之却是将锦盘一掀,如意掉落在阶下,双双碎裂。 “她想示好,我却未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章 暗香盈袖 一对如意方被震碎,孟嬴那边还不知道情,王后这边却已经遣了乳娘过来。 入了夜时分,老嬷嬷弓着身、拢着袖,迎着霜雪疾疾的走在这宫道上,朝着大公主宫殿的方向前去。 对公主宫中的人说明了来意,王后想见见这个新进宫的齐姬。 孟嬴却是觉得不妥,早先才与王后不和,现在王后又着手来要自己的人,这怎么想都觉得这当中有些猫腻。 但是,那老嬷嬷却是混迹宫中多年,做事老道。 她对孟嬴说:“王后有令,入宫人等都须花名入册。如今长公主带来着个身份不明不白的人进宫,老奴只是奉命办事而已,对她例行盘查再入册,并无其他,还望公主见谅,不要为难老奴。” 孟嬴听她这么一讲,也没有了反对的理由,只是转头过去吩咐了齐姬一句,“万事须得小心谨慎。”随后便让嬷嬷带她走。 见齐姬被带走,孟嬴的心里始终惴惴不安,让宫婢在宫门口多添了一盏灯,天黑路滑,等齐姬回来的时候也好找着路。 齐姬跟随在嬷嬷的身后,踏着霜雪谨慎的朝着前方走去,前往风华殿中的时候,她被晾在宫外许久,直到王后召见了,她才进去。 跪倒在地上,齐姬拜见王后,“民女齐姬,叩见王后娘娘。” 经过一番洗漱的齐姬,换下了干净的衣裳,虽杏目含怯,却出落得犹似出水的芙蓉,即便是此刻风华殿中灯火黯了些许,却丝毫不影响她的风韵。 王后侧卧在锦榻上,冷冷一哼,“长公主这心思倒是令人费解了,无缘无故带了一个齐国的人进宫,这当中的意思,就真真令人深思。” 齐姬听得这话,不敢开口。但是心中却也明白了孟嬴在她出门的时候那番吩咐,看样子这王后娘娘也不是个好与之人。 王后依旧冷言冷语,“公主救下了刺客一事,陛下不追究,本宫也不好再抓着不放,但是,这宫规却是不能枉顾,你是否留在宫中,还需我这后宫之主点头答应才行。” 齐姬双手交叠,再拜了一拜,恳求着道:“求王后娘娘怜情,齐姬家毁人亡,孤身流落秦国,恳求王后娘娘恩准留在宫中,奴婢定然不敢造次。” 听后,王后却是笑了起来,“要想在宫里留条活路,这太简单了。”说着,王后却是站了起来,一步步的走近齐姬的面前,“但是,本宫要你办一件事。” 齐姬凛然,抬首起来一瞥王后的凤仪,被她那凤目之中的凌厉吓得又再次低头下去。 王后道:“要你做的也简单,你只需要到君上面前作证,水月庵上那棵灵芝根本就不是什么祥瑞,而是长公主故弄玄虚,蛊惑臣民,用来欺瞒君上的,如此……便好了。” “奴婢不敢,”齐姬颤抖出声,“奴婢遇到公主车驾之时,是在秦国大街上……” “谁管你是在哪里遇到她的,”王后怒斥了一声出来,一挥衣袖,愤然之色慷慨,“我要的就是她在君上面前无立足之地,与我王后作对,绝无好下场。” “这是分明陷害。”齐姬喃喃的说着,脸上毫无血色。 王后弯身下去,轻蔑一笑,“是不是陷害,你就到外面跪着好好想想,等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进殿来。” 王后命下,齐姬无可反抗,只能在宫人的钳制下到殿外跪着。 更深夜重,齐姬跪在这冰凉的玉阶上,原本就冻得寒了,加上这天上雪浓,没过一会儿,头上便是厚厚的一层霜雪,膝盖上更是冻得麻木了起来。 只是,她望着风华殿中因为王后觉得灯光过于刺眼,又让人灭了几盏,这下更显得周围孤凄冰冷了,齐姬的心头也更笼罩上了一层寒意。 她的心中也明白,王后根本不会将她一个小小孤女放在眼中,她最想做的是对付长公主,这意思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 但是,陷害孟嬴容易,可说到底孟嬴对自己有恩,如果不是她的话,自己可能早在秦国街上被歹人贩卖了,又哪能这么轻易的入了秦宫? 可她来秦国便是为了混入这宫中的,在秦国中流落时日许久,终于今日遇到了长公主车驾,公主心善才有这机会。 她现在落在王后手中,难道什么都还没做,就这么白白在外面冻死去? 越想着,她的心就越发得寒了下去,眼泪也落了下来,紧紧的将手紧握成拳,“我想做的事情还没做,绝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 正欲启齿起身的时候,却听得宫外有动静过来,宫灯双盏在前头引路,打断了齐姬正要喊话的势头。 只见那双盏宫灯的后面,两行侍卫侍女各成行,嬴籍在其中,孟嬴也在其中。但是,看孟嬴扶着秦君的身影,却像是酒醉的模样,令人费解。 “君上驾到。” 王后里边原本黯了下来的灯火,在这一刻却是忙忙的亮了起来,王后凤驾赶紧出来,“见过君上。”她的心里在这一刻也揣测不定,“深冬夜重,不知君上驾临……” 王后话还没说完,秦君便跨步上前,“寡人就是听闻,王后这里每冬都埋有佳酿,开之千里传香,闻之能使人心醉。如今深冬正隆,寡人今晚正好酒兴正浓,特来浅尝,特来浅尝……” 听闻…… 王后心中听着觉得蹊跷,但是看到孟嬴跟在其后,心里多少也能猜测得到几分。 想必是孟嬴见齐姬久久不回去,知道在这里必定受了刁难,如果不设法搭救的话,恐怕是没命回去了。所以,不惜将秦君深夜从其他美人宫中将嬴籍诓骗了过来。 这王后宫中,哪有每年深埋的佳酿?这不是存心让王后下不来台吗? 说无此酒扫了秦君的酒兴,说有……又哪里来的佳酿? 这个孟嬴,真是抛给了她一个大难题,王后过来接替孟嬴的位置扶了秦君进殿,不免瞟了孟嬴一下,心里不快。 见王后扶着秦君进殿,孟嬴特意退了几步,退到齐姬的身旁,轻声问道:“你还好吧?幸好将兄长从玉美人那里拉了过来,委屈你了。”说着,朝着里面走去,顺势轻拍了拍齐姬的肩头,让她心安。 齐姬见着孟嬴紧随着进殿的身影,忽然心里有些不好受,她一心想着救自己,可是自己刚才,却有那么一刻松动了,想应了王后的要求。 殿内灯火通明,照得人影灼灼。 君上问道:“这夜已经深了,王后却还未就寝,所为何事啊?” 王后微微欠身,想要开口的时候,孟嬴却先声夺人,“禀兄长,只因我今天自宫外带回一孤女,宫中未曾记载入册,王后也是例行盘查,不免劳累。” 秦君闻言,点了点头,随意挥了挥手,“只是一介孤女,也不劳王后辛苦了,如无其他问题就登记入册,也不是什么大事。” “多谢兄长恩典。”孟嬴即刻应承下来,她今夜劳动秦君过来,也是为求这样一个结果。 王后正当不满的时候,秦君却向王后索要佳酿,醉得双颊都酡红了还兴趣盎然,“难得今晚孤有雅兴,王后藏有好酒就快些拿来,否则,孤可要生气了。” 王后一时难以应付,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了下来。下了玉阶,私下里找来了乳娘让她去找佳酿,这下可愁坏乳娘了,在庭外来来去去的想破了脑子。 “君上今天醉得深了,酒兴却越发的浓了,现在找不到佳酿的话,说不定会动怒。”身旁的宫人也不知上哪里去找这佳酿来,急的团团转。 最后倒是这乳娘嬷嬷大胆,“这节骨眼上还找什么佳酿呢?君上显然已经醉了七八分才会听这长公主胡言,咱们只管找宫里最烈的酒过来,最好是能一杯就倒的。等明日君上醒来,便说佳酿昨夜被君上饮完了,哪还能记得这所谓佳酿的味道呢?” 如此想来,这所谓的“佳酿”倒也上得很快,王后在一边看得有些狐疑,嬷嬷则是心惊胆战,孟嬴在旁看得却是奇了怪了。 她也只是为了救齐姬故意胡诌出来的借口而已,却不想王后真能找来,正想开口的时候,宫外却有宫人奔跑进来,“启……启禀君上王后,公子夷夜半病起,高烧不退。” 君上饮下了那杯烈酒,头痛欲裂,哪里还听得清这禀报。 可这王后一听,却是不得了,公子夷乃是她的亲儿子,秦宫里的嫡长子,将来王位的继承人选,她岂能让自己的孩子出现半点差错。 当即什么也管不了了,让孟嬴照顾好君上,亲自赶了过去。 可是没等王后赶过去,又有宫人奔跑来,说公子夷高烧之中喃喃的念着长公主。 孟嬴虽然素日来与王后不和,但是和这个小了几岁的侄儿却亲如姐弟一般,如今病重,孟嬴也只好急急的赶了过去。 临走的时候,孟嬴只对齐姬说:“如今王后已无法再对你刁难,随时可回宫去。”不等齐姬回话,孟嬴便带着人走了,深怕公子夷有个差错。 偌大的风华殿,除了守在殿外的侍卫,却是一下清静无比,齐姬抬头看去,只见秦君捂着头,也不知醉倒了没有。 莹莹灯火,映在齐姬的眼中,看着这个秦君近在咫尺,忽然有些激动了起来,“原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进宫,不就是为了这个秦国国君吗? 麻木的起身,她一步步的朝着秦君的身边走去,身影亭亭,蹲身在秦君边上,试探性的开口,“君上,您可醉了?” 这香风咫尺,秦君酒醉之中有所心动,侧首看去迷迷糊糊,叫了一句“美人”之后,便将这齐姬拉入怀中。 有暗香盈袖,齐姬但只勾唇媚媚一笑,在秦君抱住自己的时候,她一只手却是悄无声息的将自己头上的银簪拨了下来。 攥在手中,尖端处凛着杀意,却是对向了秦君嬴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章 寂寞霜雪 内侍在殿外守着,瞥见了这宫里的情形的时候,一下子隐晦的笑了起来,不敢擅自进去打扰。 秦君或许是醉得糊涂了,齐姬将银簪紧紧得攥在手上,瞥了一眼外头站着的侍卫,心中还是有所忌惮,便凑到了秦君的耳边说:“大王,让奴婢扶您进里面休息,好好伺候您。” 说着,敛去了杀意,柔柔弱弱的撑着秦君朝着内殿的方向进去,站在外面的内侍看到了这情形,更不敢上前去阻拦。 宫里美人,谁得君上恩宠,谁便能上枝头。 倒是这宫里面有其他的宫女经过的时候,瞥见了齐姬搀扶着君上进偏殿的情形,情急之下,急得团团转,只得赶紧掉头出去,朝着公子夷那边跑去。 所幸的是御医及时,等到王后和公主赶到的时候,公子夷的病情已经控制了下来。 但是紧随而至的宫女到来,气喘如牛的向王后禀报了齐姬勾引秦王的事情,王后忽然暴怒了起来,直指孟嬴,“好你个长公主,带这个小贱人进宫,就是为了这居心……” 说完,王后也顾不得孟嬴的诧异了,着急的赶回风华殿。 “齐姬,怎么会去勾·引兄长?”孟嬴也震惊不已,一时之间无言反驳,但问了下御医公子夷的情况,确定无大碍之后,也随着王后的身影赶回了风华殿去。 路上,孟嬴的心思不断的翻腾,回想起自己遇到齐姬,再到带她入宫,这才短短时间,自己也对她没有多少的了解,如此想来,真的是鲁莽了。 何况,自己在离开的时候,不是吩咐了齐姬回去的吗? 她为何还不肯回去,难道她真的是有心进宫,想趁机在后宫赢得一席之地? 一夜未明,纷纷霜雪,王后和孟嬴的身影在这宫道之中来了又回,匆匆忙忙。可此时的风华殿内殿之中,玉暖生温,齐姬撑着秦君朝着锦榻上去。 “陛下,您可知奴婢就盼着这一天呢!”她被秦王抱在怀·里,细声的说道,手上紧攥着的那根银簪都因为掌心冒汗的原因,拿得生温。 柔荑顺着秦王的外衣摸·索了进去,贴合在他的心·口·处,那一方柔·情在这一刻却是凶相毕露,看着这个醉酒的君王,齐姬的眼中但只有恨。 “嬴籍,纳命来吧!”她说着,银簪在手正欲朝着秦君心口刺去。 可偏偏也在这一刻,王后风风火火破门而入,打断了齐姬原本的动作,疾疾的将手一松,银簪掉落在锦榻上,赶紧朝着这地上跪趴下去。 “王后饶命,奴婢不是……”齐姬正想找机会开脱的时候,王后上前来不由分说,也不顾威仪横起一脚便是朝着齐姬的心口处踹去。 齐姬受力不住,加上王后这一脚是又愤又怒,蓄满了力,她一个受之不住倾倒在地,心口一热鲜血也从口中涌了出来。 王后盛怒之下,怒喊:“你个狐媚妖精,勾·引君上勾·引到我的风华殿里来了,也不看看这后宫是谁的地方。” 说罢,王后转身下令,“来人,把这贱人拖出去,活活杖死。” 齐姬一听,脸色骤然惨白了下去,只怪她太大意了,以为这样杀了秦王就行,能杀了秦王,哪怕到时候将她处死也心甘情愿,可是现在她什么都还没做,她不甘心这样。 “王后饶命,我,我……”她一时犹豫,干脆将所有的事情推给醉倒了的秦王,“是大王酒醉之下强迫奴婢就范,奴婢冤枉啊……” 王后哪里肯听得下这些,命人拉下去,齐姬被强行带下去。王后回头看着倒在床榻上酣睡中的秦君,心中更是想将齐姬那小贱人给杀了不可。 孟嬴匆匆得赶了过来,正好在外面院中遇到了齐姬被拖出去的情景,她又怒又惊,王后听闻到这动静的时候赶了出来。 她见到孟嬴,气不打一处出,“孟嬴,这就是你的目的,安插你自己的人进来后宫,然后彻底扳倒我吗?” 面对王后的质问,孟嬴心头一震,狐疑的看着齐姬,但是毕竟这次是王后抓了个现形,孟嬴只能赔礼,“王后,此事可能有误会,后宫之事孟嬴从来没想过要插手,只是今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替她辩解了,只能侧首看着齐姬,眼中满是质问。 齐姬也机灵,连忙跪倒在孟嬴的面前,“公主,奴婢绝对不敢做出yin乱之事,只是大王醉酒之下强要奴婢,奴婢迫不得已,绝不敢有半点攀附之心啊!” “鬼话连篇,治你个yin乱宫廷之罪,看谁还敢救你?”王后岂会相信孟嬴的这一通说辞,严令下去,“本宫赐你死,看全宫上下有谁敢半句怨言?” 眼见风华殿里的侍卫在王后的令下,孟嬴情急之下,“王后,想必你刚才也听到了吧?是兄长酒醉想临幸齐姬,并非齐姬擅自勾引,如果王兄醒来之后见她被你杖杀,兄长又会怎么想?” “你少拿君上来做文章,他现在酩酊大醉着呢!”王后有恃无恐。 “他大醉着又如何?”孟嬴也只能一味的往下说,目前也只能撑着到王兄醒来,“王后这么着急着处死她,不也是怕她抢了后宫宠爱?竟然说她勾引兄长,何不等兄长醒来,到时候是该杖杀,还是该给她一个位份,兄长说了算。” “你……”王后没想到孟嬴居然会为了一个孤女这么和自己作对。 但是眼下,王后也该是有所忌惮,这个齐姬也算是个大美人了,不排除真的是君上看上她的美色,如果等君上醒来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在后宫纳了她。 但是,如果就此作罢,她这口气又如何吞得下? 孟嬴似乎瞧出了王后的心思,便退了一步,朝着王后躬身行礼,“王后娘娘,今夜算是孟嬴教导无方,如果王后肯放她一命的话,我保证此女以后绝不会出现在兄长和王后面前。” 这样退一步的话,王后少了个威胁,明日君上醒来也未必能记得这个女人,不至于把事情摆上台面,这也算是个折中的办法了。 身后的侍卫正待执行宫规,而孟嬴这一礼没王后的开口,也迟迟不起身来,就这么僵持着。 王后凌厉的望着她,随后却是笑了起来,“长公主亲自求情,本后傿有不卖你这人情的道理?”说着,将手一挥,让侍卫都下去。 孟嬴微微福身,“王后娘娘仁德表率,大度宽容,孟嬴感激不尽。” 王后却是冷哼一声,笑道:“公主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待大王醒来之后,也该好好商量公主的人生大事了,不知道公主意下如何?”说着,她又一顿,不让孟嬴开口,“不知道我这个王后为你张罗这事,会不会掉了你长公主的身份?” 孟嬴惊诧抬首,忽然间又明白了,王后想撵自己出宫了,更甚至她或许想利用自己的婚姻为她家族谋利。 但是眼下的情况,向救齐姬的话,也不能直接拒了,便道:“王后有心,真是孟嬴的福气,只是这事等兄长醒来,王后再行商议不迟。” 王后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此刻孟嬴在自己面前退却的样子,“如此甚好。” “兄长既然现在大醉,孟嬴就先行告辞。”说罢,领着齐姬退出了的这风华殿。 任由孟嬴带着齐姬离去,王后却是一直站立在那里,冷声说:“并非我真想让她孟嬴这么称心如意,惩戒一个小小婢女,本就没什么用处。” 在旁的嬷嬷听了之后,躬身称是。“奴婢明白,何况如果真等君上醒来,说不定真看上了那婢女,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倒不如像王后那样,说不定将来能在她的婚事上拉拢朝中大臣,反而两全其美。” “回宫。”王后没有再说话,眼神之中却是多了几分深沉算计的神色,转身回了暖殿里。 风雪依旧,夜则更深了。 这一夜来来回回于宫道上,孟嬴此刻竟然有些乏了,连宫人也没带一个,只有月色映着霜雪,踏在这青砖宫道上,显得孤单寂寂。 齐姬跟在她的身后,不敢言语。 今晚上发生的一切,也足以让她自省了,更也知道了这秦宫里并非金玉之所,置身其中才知道凶险所在。 而刚才孟嬴和王后的话,齐姬也知道孟嬴是为了自己着想,才会委曲求全,拿自己的终身取悦王后,所幸此事最后还得君上敲定。 走着走着,孟嬴的脚步却是停了下来,就站在那里,月色倾洒下来,拖曳着她的身影,很长很长…… “齐姬,”孟嬴开口叫了她,“你还有何话说吗?” 齐姬也停住了脚步,听到孟嬴这话的时候,怔了一怔,“齐姬谢过长公主屡次救命之恩。” 孟嬴却是苦笑了一声出来,“我怜你孤苦带在身边,但是我却忽略了一件事。”说着,她抬起头来看着这天上飞雪,伸出手来,雪花落在了掌心中,却不融化。 “看,这寂寞霜雪满宫廷,今夜又不知有多少深宫怨妇在哀泣?”孟嬴传过身来,看着齐姬,神情前所未有的凛冽,斥责着道:“是我忽略了攀附权贵之心,人皆有之。你难道真的想深锁在这宫墙里面,伴在兄长身侧,天天与王后以及宫里其他美人争宠斗艳吗?” “公主。”齐姬听到孟嬴这番斥责,忽然跪了下去,“奴婢真的无心勾引大王,是君上酒醉之下……” “你还想狡辩到什么时候?”孟嬴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如炬,“我临走的时候兄长已经不省人事,何况我当时明明让你离开的,你为什么又留下了?王后说你勾·引兄长,又有哪里说错了吗?” 齐姬无言以对,她只是想留下来刺杀秦君的,却没想到孟嬴也真的以为她是想勾·引秦君,后宫争宠。 “公主,不是这样的……”齐姬想要辩驳,但是却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保持沉默,跪在当地。 孟嬴看着她,深思了良久,“如果你想留在后宫中的话,我也不拦你,尊贵任凭本事。但是我奉劝你一句,宫墙之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以后你的生死,我便不会再插手了。” 她自小在秦宫长大,见惯了各种勾心斗角,她是看也看得厌倦了,后宫美人之斗,她也不想干涉。 回望齐姬的缄默,孟嬴问:“现在,你有何话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章 琴萧合奏 霜雪落在两人的头上,都蒙上一层细细的白,就这么一站一跪,孤影疏离,齐姬缄默在当场,最终孟嬴见她无言以对,也转身走继续朝前方走去。 齐姬在这一下急了,连声哭喊了出来,“公主,公主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她强撑着麻木的身子起身跑去。 跑到孟嬴的身边的时候,脚下一个不稳跌倒下去,正好扶住了孟嬴的脚,跪倒在她身边,手却是紧紧的拽着她的衣裙。 “公主,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不管我。”她知道了孟嬴的决心,如果现在离开孟嬴的话,在这宫廷之中她根本就没有活命的根本。 孟嬴的苦心,她又何尝不能体谅? 可是,她又不能将自己要刺杀秦君的事说出,只能先将错认下来。此刻,唯有孟嬴才是她在秦宫里活下来的唯一支撑。 孟嬴终究不是心狠的人,她扶起了齐姬,“你如果肯听我的话,就不要染指后宫,等过几年我给你物色一个官宦子弟人家,绝不委屈了你,也好过在这宫里斗争到死。” 于孟嬴而言,如果齐姬肯这样的话,那才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齐姬点了点头,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哭得凄惨,“公主苦心,奴婢知道,以后绝对不敢再妄动心思了,绝对不会再落下把柄在王后手中了。” 孟嬴点了点头,“如此最好了,我想在这宫里独善其身,你肯听我的,不会让你留下来受苦的。” 一夜的风波,就此过去,齐姬跟随着孟嬴回到宫中,有了君上的话,她入花名册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只是开春之后,秦国之中发生了一件盛世,就连后宫中都不时有人议论不已。 时值乱世,人才辈出,天下呈百家争鸣之势,当中出了不少名留千古的大家圣贤之辈。 而这件轰动秦国上下的事,便是当时儒家大能左公到这秦国来开堂讲授,一时各路才子齐聚,各家门客聚拢,可谓一时盛事,惹得连秦宫中都沸沸扬扬了起来。 秦君也大赞此盛事,特许了宫中王子也可同行听授,孟嬴也因此求了个恩准,携带着公子夷一同出宫。 左公开堂三日,可谓盛况空前。 孟嬴因为是公主,不便露面,便在讲堂后面设了屏风,带着侍女,竟也连听了三日。 直到三日后的黄昏,各路风流才仕犹然流连不舍,于江边又起炉灶,竟是各国名仕的聚会,相互斗起了风流。 夜色逐渐浓重,江边逐渐人烟散去,各路才子只约在暖亭中温酒比诗,浑然忘却了时分,江边也多了许多清净。 在这斗诗争风流的人群之中,唯独一个腰间别着青剑与玉萧的男子,锦衣玉带却刚毅无双,显得格格不入。 伍子胥本就是武将,与这些个以优柔为美的文人仕子,自然格格不入,他此行再次来秦国,只不过是为了护卫太子建前来而已。 楚国的太子建也是有抱负的人物,借着这次左公讲授,自是想招揽人才,所以才不惜千里迢迢从楚国赶到秦国。 子胥从暖亭边一路走来,又回到了这江边上,迎风而立,倒影在水面上的英姿卓越,别有一番俊朗与傲气。 这一次来秦,伍子胥的心中却是多了一些想念,竟然会想起前段时间在山中救下他的那个女子,也不知道她,现在哪里? 想着想着,不觉怅然,他将腰间玉箫执起,玉管端于唇边,呜呜吹奏而起,声音泠泠似玉碎,又似青锋寒,传在这冰冷江面上,起起伏伏,竟有别样风情。 江上,一艘华船随着水流缓缓流淌,破开了这夜的安逸宁静,当这箫声传来之时,立于船头的孟嬴却是忽然惊喜,随叫道:“齐姬你听,是何人在吹箫?” 齐姬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孟嬴却是静听了起来,“此阙《萧山远》意蕴绵长,节间却慷慨有力,不似寻常文雅之人所奏,却又风花雪月,萧山梦远……” 齐姬走出来,全然听不懂这箫声的意境,正想开口问的时候,孟嬴却吩咐,“齐姬,拿我瑶琴来。” “是。”齐姬转身取来了瑶琴。 孟嬴将琴架在这船头,玉指拨动着七弦琴,泠泠风动,吹送着这琴声与那箫声遥遥相会,在这一瞬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琴声动了心弦,伍子胥抬眸看去这江面。这一艘华船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那坐在船头上抚琴的女子,一身华裳在风中扬起,竟是当时山中的那个救下他的女子,犹如入梦来。 顿了一下,伍子胥箫声依旧,眼见着这艘船从眼前巡过,直到曲末了,两人都同样有意犹未尽之意。 风起,身后有宫婢取了披风出来,罩在了孟嬴的身上,她却站了起来,立于船头朝着伍子胥这边望来,心中也是一怔。 “竟然是他。”孟嬴见这站在河岸边上的男子,朗风霁月似乎齐聚在他的身上,和当初在山中所救到的人完全是两个样,却是同样的让人别不开眼。 远远的,她朝着站在岸边上的伍子胥微微一福身,伍子胥见她福身,也是双手作揖回礼,两人就这么的,不用一言一语,却像是认识了许久了的知己一般。 随后齐姬却是上前来看,“公主,那人是谁?怎的倒像是与你心有灵犀似的?” 孟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齐姬的话,只是轻声笑了笑,随后转身进了船舱之中。 伍子胥兀自怔怔站在那里,看着这艘船越走越远。却不知道身后什么时候,太子建已然从暖亭之中出来,锦衣华服,不失为楚国储君风范。 但看着这转身回船舱的孟嬴,这一瞥的容颜惊鸿乍起,摇荡心旌。太子建看得都呆了,忙忙追问:“子胥,前方女子是何人?”赞不绝口,“当此容颜绝色,天下少有。” 伍子胥也为难了,“殿下,此女……子胥确不知是何人。”虽然说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但是他却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 身后,却是有一仕子过来开口了,“这次左公讲授,秦宫中的长公主也随行听课,在下当年有幸入宫,自然认得,这华船上的就是那位公主殿下。” 太子建闻言,连忙转身,“敢问刚才船头那两位女子,哪个才是长公主?” “便是着红衣那人。”那仕子答。 “红衣。”太子建朝着那仕子道了声谢,心中不胜感激,这到俊逸的脸上也难得露出笑颜。 伍子胥却是皱眉起来,不禁回想起来,适才船头上的那两个女子,同着红衣,倒是有些分辨不清楚了。 但见此时的太子建,却有些急不可耐,“难得秦宫出美人,子胥兄,此次你得帮我。” 伍子胥忽然惶恐了起来,朝着太子建抱拳作揖,“殿下有何吩咐尽管说来,子胥一定办到。” 太子建拍了拍伍子胥的肩膀,“子胥兄,你我兄弟何须这般多礼,我只需你替我悄悄潜进秦宫里,查看查看那公主殿下,是否刚才船头女子?” 伍子胥心里却是有些沉重,“殿下,看上那女子?”难得的是他也动心了,如果太子建看上,他自然是不敢与殿下争的。 何况,此女如果真是秦国公主…… 太子建却是没有觉察到伍子胥的这般心绪,连连央求,“子胥兄,你我结拜情深,我也知道这秦宫凶险,但是我此次是微服前来,不便表露身份入宫,故而拜托兄长了。”说着,竟然郑重的作了一揖。 真真折煞子胥。 他扶起太子建,这个少自己几岁的太子,一身书生意气,儒雅风范。伍子胥虽然与他结拜为兄弟,但是也知道始终君臣有别,不敢逾越了这一层关系。 “殿下之事,我定然不会贻误了的,请殿下稍等,我随后入宫查探一番便知。”伍子胥说。 太子建连连道谢,“这次来秦国能邂逅这位长公主,真乃有幸。如果确定下身份的话,我定然回楚国请求父王,派遣使臣前来求亲。” 伍子胥心思却沉甸甸的,无法表露,只能暗自抚摸着自己那一管玉箫,真是辜负了这一番金风玉露。 ………… 孟嬴第二日便回了宫,车驾两行的侍卫朝着宫门前行,远远的便瞧见了在宫门边上等候着的一行侍女,带头的人俨然是王后殿中的嬷嬷。 “恭迎长公主回宫。” 孟嬴的车驾停了下来,掀开车内的帘子,孟嬴问:“劳烦嬷嬷在此等待,敢问可是王后有何吩咐?” 嬷嬷笑着迎上前去,“启禀公主殿下,君上和王后都在等着公主回宫,说是有要事商量,所以命老奴在此等候。” 孟嬴不敢耽搁,径直让嬷嬷引路,朝着君上宫殿去。 才进殿,孟嬴朝拜未完,便听见了秦君哈哈大笑的声音,爽朗无比,看似十分开怀,“王妹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为兄可是为你操碎了心,总算是不负母后临终托付,王后与寡人给你物色了一个夫婿人选,朝廷重臣,世代书香,寡人看着也十分的合适。” “什么?”孟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着这殿上的二人,她才出宫短短几日,怎么才一回来就物色好了人选? 她望向了王后,满腹狐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章 奈何为贼 面对孟嬴的狐疑目光,王后笑得灿烂,“公主有所不知,前两日左庶长上呈奏书,为他家大公子求亲,左庶长乃朝廷重职,求娶公主也堪堪匹配,我和君上都觉得这门亲事正好。” “为什么没人告知我一声?”孟嬴望向了嬴籍,口气七分震惊,却也带着三分怒意。 “现在不告诉你了吗?”嬴籍见孟嬴这语气,先有不悦了,“寡人也是等着你回来问询你意见,现在看你这样子,哪有点王家公主风范?” 王后适时打圆场,“君上稍安勿躁,这事关女儿家的终身大事,难免激动了些。公主想必不知道这左庶长家公子的人品相貌如何,要是知道了的话,也定然会同意的,臣妾看着就是极其般配的。” “王后这般撮合我与左庶长家,恐怕别有居心吧!”孟嬴打断了王后的话,心中也开始明白了。 看样子兄长这么心仪这桩亲事,想必王后吹了不少的耳边风。 天下皆知,秦国四庶长之中,唯独左庶长不是王族大臣担任,而王后为了拉拢势力,极力促成这桩亲事,孟嬴岂会不知? 王后沉了下来,也严肃了起来,“公主莫忘了,当初可是你允诺由本后替你张罗终身大事的,现在难道公主想反悔。” “我让王后张罗,可没让你做主。”说着,孟嬴朝着嬴籍跪拜了下去,“请兄长明鉴,这左庶长为国尽忠不假,但是其下大公子名声就连孟嬴身在后宫都有所耳闻,流连花街柳巷,还曾听闻杖死姬妾传闻,声名狼藉,孟嬴绝不可能下嫁于这种人。” 她是记得之前承诺过王后张罗的话,但是当时却没想到王后竟然会这么着急,竟然只在自己出宫这短短几天就说得君上都同意了这事。 她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 嬴籍闻言,却是狐疑的望向了王后,“此事当真?”他倒是不曾听过这种传言,王后说得百般好,此刻却是有些矛盾了起来。 王后连连辩驳,“君上,传言未必是真,何况这左庶长唯一不是王室大臣,陛下难道不想收拢掣肘?再说了,母后三年孝满,公主也到了适嫁年纪,总不能长留宫中吧?” 嬴籍听着,又陷入了沉吟当中。 孟嬴见兄长有所动容,这下更是急了,“王后你不要巧言善辩,你美其名想替兄长拉拢朝臣,谁不知道你家族与左庶长不同伍,想借我拉拢两边关系……” 王后听闻孟嬴的指责之后,忽然向嬴籍跪下,语气中尽是委屈,“君上,妾身从没生过此心,朝堂之事妾身从来不敢染指。公主不满意这桩亲事倒罢了,还这样陷害臣妾与母家之人,君上明鉴啊!” “孟嬴。”嬴籍怒喝了一声出来,“平时任由你胡闹就算了,现在朝堂大事,岂容你胡言乱语?” 孟嬴面对秦君的怒意,她确实刚才着急了,但是却也知道这是王后有意为之的,“兄长,如果真要答应这门亲事的话,我宁愿宫中自行了断,也绝不遂了王后之愿。” “混账。”秦君这下是这的动怒了,重拍了一下书案,“这就是你长公主之德?竟然这样让寡人失望?”秦君粗喘着气,由此可见愤怒,“去,罚你在佛堂抄写经书半月,不得出佛堂,否则重刑。” “君上,那这亲事……”王后见秦君惩罚了孟嬴,却是担心起这门亲事来。 孟嬴却是不顾王后,径自叩首,“孟嬴领罚。”叩首完之后退出了这宫殿,只带着齐姬一人朝着这佛堂走去。 齐姬候在宫外,听得里面隐约传来秦君的怒吼声,听得心惊胆战。随侍在孟嬴的身边,不禁有些担忧,“公主,您何必惹得君上不快,本来王后就等着下绊子的……” “我这次如果不惹得兄长重罚,只怕推不掉这门亲事。”孟嬴徐徐说,“只有重罚了,兄长才会知道我有必死的心抗拒,才会重新考虑这件事。” 可是,即便是如此,孟嬴的心里却也开怀不起来。在隐约之间,脑海之中浮现的是那个朗风霁月般的男子,持萧而立的身姿。 孟嬴脚步停顿了下来,侧身吩咐齐姬,“齐姬,你不用跟我一起到佛堂去了,我在佛堂半月,你就留在我宫中照看,有什么事情你即刻通知我。” 齐姬一时担心孟嬴,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领了声喏,按照孟嬴的吩咐做了。 大殿之中,秦君盛怒之后是死一般的清寂,没人敢开声,王后脸色也难看得紧。随后将那卷求亲的竹简拿过来,不安的说了句,“那陛下,这桩亲事?” “你没看到她刚才那样子吗?”秦君的怒气显然还没消,“寡人真是太由着她来了,竟然敢这样以命威胁。” “可左庶长毕竟……”王后还想说服秦君。 但是,秦君这次却是如同孟嬴考虑的那样,不得不重新面对此事,“此事暂时按下,”见王后还想发话,秦君又说:“寡人最宠这个妹子,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她为此事闹出个好歹,先关她半个月,看有没有回心转意再做决定。” 王后语凝了下来,知道此事再多说无益了,只是对孟嬴恨得牙痒痒的。 从君上宫中告退出来,王后怒意大起,脸色如同冰霜凛过的一般。乳娘嬷嬷赶紧跟随上来,“王后娘娘,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让这孟嬴胡耍了一通。”王后愤怒说着,气得脸色都变了,“本来还看着她有些许用处,不赶尽杀绝,现在看来……” “王后打算如何处置?”嬷嬷看着王后这般盛怒的模样,不敢妄自揣测。 却见王后神情之中带着一抹杀意,“她不是扬言要以命威胁吗?本后就如了她的愿,这不还有半个月时间吗?就在这半个月内,让她到地下去长伴佛前吧!” 嬷嬷噤声不敢言语,知道王后是下了杀心的了,只能急急跟随在后。 ………… 月夜如勾,银辉洒落在宫道上,宫墙一道道的隔绝,在这幽暗之处,只见有身影一跃而起,却如鹘鸟一般,越过这宫墙上,悄无声息的潜入秦君宫。 这一夜,伍子胥奉命进秦宫查探,这后宫院墙几乎翻了个遍,也没见到那夜湖上泛舟的女子。 要她真的是公主的话,在这后宫之中应当很好找才是,可是翻了一夜,他身影在这宫墙上徘徊了许久不去,却还是没见着。 直到他想转身往回,据实禀报太子建的时候,却是不小心踢落了宫墙上的瓦片,惊动了这秦宫里巡逻的禁军,一时难以逃匿,却被越追越往这深宫里去。 宫里一片慌乱,孟嬴的宫中因为主子不在了,齐姬打理着一切,她也径自出来将灯灭了,只是在听得乱糟糟的追赶声,她也赶紧的将宫门给关紧。 在她转身的时候,却是从宫墙外面一道身影翻墙越了进来,顺势将手中刀锋抵触在齐姬的脖子上。 伍子胥威胁道:“不许出声。” 齐姬心里害怕,没想到外面在追的刺客会跑到这里来,现在孟嬴不在宫中,她一个侍婢又能怎么样,“你……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她说着,抬首起来,却是见到眼前的男子面容熟悉。 忽然一下子想起来,“原来是你!”那夜岸边上和公主亲萧合奏的男子。 “是你?”伍子胥显然也认出来了这个女子,和孟嬴站在一起的,他这一趟进宫来也是为了公主的,“这里难道是秦国长公主的居住之所?” 齐姬点了点头。 伍子胥将武器收回,“冒犯了,我今夜特为此前来,”他说着,却是担忧的看着外面,“只是外面守卫赶得太急,我不得以要挟姑娘。” 他话才说完,宫门外却是有侍卫长前来敲门。 齐姬说:“我去拦下他们,你先躲躲吧!”她看得出公主自那夜泛舟归来之后的魂不守舍,这个男子要是出了什么事的话,她也担待不起。 伍子胥道了声谢之后,便藏匿在这柱子后面。 齐姬将宫门给打开,那侍卫朝着齐姬行了礼,“我等追赶一个刺客到此,怕伤及无辜,特来搜宫。” “放肆。”齐姬怒声喝了起来,“你们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随随便便就让你们搜宫,怎么跟天下人交代?” “可是公主……”侍卫想再说。 齐姬却又怕他们真的冲撞进去,着急着喝令道:“现在这宫里我说了算,你们谁敢上前一步试试看?” 躲在柱子后面的伍子胥听了这话,心里却是狐疑了起来,“她才是秦国公主?”想着,忽然心里之前的担忧一扫而空。 太子建打算求娶秦国的公主,此刻方才想起这个女子那夜也确实是身着红衣,如此说来,与那夜抚琴的女子并无干系? 看来只是误会一场。 他想着却是转身,从宫里的寝室中开窗离开,不影响任何人。 齐姬在外想阻拦下来,但是奈何那侍卫长拿出君上说事,“因为今夜刺客之事,君上已经调遣了宫里精锐出来追查,你如果胆敢坏事的话,也一并处理。” 说罢,齐姬也根本阻拦不住这么多的侍卫,但是这宫里却是空空如也,也搜不出任何人。 在这些侍卫走后,齐姬却是想起了侍卫刚才的话,“秦君将精锐全部调离了,那是不是他此刻身边……并无防卫?” 忽然,她又有了一丝想法,此刻不下手,更待何时? 宫里一时,波谲云诡。 却说这宫墙内出动精锐士兵来围捕今夜的刺客,伍子胥原本想要离宫的,无奈却只能往里走去。 只往越偏僻处走,有一处静立的佛堂,伍子胥为求躲得一时,便想也不想的推门进去,将门给紧闭上。 “谁?”佛堂里微灯如豆,从伍子胥的身后惊慌的响起一女声。 伍子胥转过身去将手一捂,正好捂在了身后女子的嘴上,也因此看清了她的容颜,“是你?”忽然的惊喜,他有些恍然的松开了手。 孟嬴也很诧异,居然又遇见了这个男子,“是你?” 两人同样惊,也同样喜。 但是,听外面乱糟糟的声音,孟嬴的心里又狐疑了起来,“莫不是公子这次入宫,又为了其他目的不成?”说着,她忽然无奈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伍子胥有些不明所以。 孟嬴抬眸正视他,“我笑你大好男儿,奈何为贼。说,你今夜进宫,又是为了盗取何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章 落地为安 奈何为贼! 伍子胥先是愣了愣。片刻之后,却又骤然明白过她这话中所说的嘲讽之意,神情凛然了起来,“姑娘便是这般取笑于人?”想起江面上二人亲萧合奏的场景,风月含情,现在又被她这般取笑,伍子胥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孟嬴也知道他上次进宫杀宝凰鸟,盗取凰羽是为了救治家中老父亲,如今这么取笑人家确实不该,便也带着歉意,“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想,想和你开开玩笑而已。” 说到最后,孟嬴也将脸给别开,不去和他相视。 见她当真,伍子胥也略微尴尬了起来,“在下也并非恼怒,上次承蒙姑娘山中相救,才幸免于冻死雪地,此恩此德,来日若有机会,定然涌泉相报。” 闻言,孟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破了僵境,“举手之劳罢了,只是今日你又来秦宫,是为了何事?” 上次他进宫是为了盗取凰羽救家里病重老父,这一次呢?孟嬴还是有些好奇。 伍子胥却是将眼光朝着这扇门外看了一眼去,“我这次进宫,是为了你们的长公主——孟嬴而来的。” “孟嬴?”孟嬴一下子诧异了。 伍子胥颔首,“不错,我适才进宫的时候,误打误撞到了后宫中,确实见到了你家长公主,接下来我可以回去复命了,只是……”他微笑了一下,有些意外之喜,“却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所幸……公主不是你!” 当时月夜,泛舟湖上,与他遥遥一曲亲萧合奏的人,他心中牵念至今,所幸太子建中意的是秦国的公主,他自是不敢觊觎的,但是现在,她并非公主,伍子胥心中也荡起了一丝涟漪。 孟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也未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怯怯问道:“公主,难道不好吗?” “并非不好,只是……胥自知身份,不敢冒犯,与你这样平平淡淡,反而更放得开。”他坦诚讲。 “原来如此。”孟嬴似懂非懂,但是心里却是也有些窃喜,再见一面,如此男儿倒不失为一个谦谦君子。既如此,孟嬴也不打算承认自己的身份,反而说道:“奴家齐姬,公主贴身侍婢。之前山中没能问公子姓名,这次公子难道还不打算说吗?” 伍子胥闻言,先是愣了一愣,方才想起上次是自己不辞而别,也并无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此时沉吟了一下,正式作揖拜谢,道:“吾名单字一胥,正式拜谢齐姬姑娘当日救命之恩。” 孟嬴施施然一礼,“公子多礼。” 盈盈还礼,孟嬴却不知为何,脸上烧得慌,这佛堂里面悄静,烛光微豆,看不真切她这般火烧如云一般的脸颊,心中凸凸,似有小鹿乱撞的一般的。 窈窕淑女,君子在前,伍子胥也想起两次相逢的场景,不免也是轻声一笑。 却在此时,宫外传来了搜宫的声音,嘈杂一阵之后,看似朝着这边佛堂的方向来,伍子胥怕连累了她,便说:“姑娘,这宫里此刻搜我搜得紧,我任务圆满也该回去了,姑娘保重。” 说罢,便想转身离去。 孟嬴却是急急的叫住了他,壮大了胆子,讪讪问:“公子,敢问还想再找你的话,何处可寻?” 伍子胥站住了脚步,顿了顿之后,“秦国城内,我会再待些许时日,到时……我再来找你吧!”他回头冲她一笑,他也不想再见无期。 说完不等孟嬴再说,便疾疾出了这小佛堂,朝着外面宫墙翻了出去,徒留孟嬴一人站在这小佛堂之前,被月光拖得长长的一道身影,站在阶前。正要转身之际,外面搜宫的侍卫进来,见是孟嬴站在此处,纷纷不敢造次,行礼后说明了来意。 伍子胥已经离开了,孟嬴也不想他有个闪失,便说道:“我这里一夜安宁,并无见到闯宫的刺客,你们可到别的宫苑里搜查一下。” 侍卫叮嘱了公主几句之后,便也离开了。 深夜的宫廷寂寂,后宫这边连夜搜寻,从幽深的宫道之中,一道瘦弱的身影,一身太监的服饰穿行在这其中,朝着君上的宫殿之中摸去。 临近了这秦君的寝殿,齐姬隐匿在这黑暗之中,取出面巾蒙在自己的脸上,紧握着袖中短匕,“嬴籍,今夜你逃不了的了。”她喃喃说道,朝着寝殿的方向摸索去。 深夜幽长,伍子胥避开那些搜宫的侍卫,心中却是多了些许懊悔,“早知道该请她指明出宫方向的……”如今他还是同样在这宫里打着转,一夜消尽。 直到从秦君的宫殿之中一声疾厉的声响传奇,震动整座秦宫,“君上遇刺,抓刺客……”在这天明未明的时候,这一声声音响彻了宫闱。 在这深宫宫闱之中,伍子胥原本是寻找出宫之路的,却是在听到这一声声响之后,豁然站住了脚步,拧眉诧异,“居然有人连夜行刺?”伍子胥觉得凑巧。 但是,不容他有所怀疑,从这孤寂宫道上,一道瘦小的行踪朝着这边窜来,看这样子行走踉跄,远远看去,在这青砖宫道上迤逦了一道血迹,甚为显眼,看这样子也像是受了不轻的伤。 伍子胥本不想插手他们秦宫的事的,无奈前面那蒙面受伤的人朝着这边过来,还带着一行侍卫在身后,看这样子已然是被追得无路可逃了,见起前面有人拦道在前,受伤的齐姬心中大呼不好。 只是,走近一看却发现此人并非宫中侍卫,她忽然心生一计,朝着他那边冲跑过去,伍子胥不想插手也无法脱身了,见这蒙面的人朝着自己纠缠过来的时候,他出手去一掌打在她的肩上,只觉得骨质纤瘦,不堪一击,他错愕不已,“你是女的?” 一介女流,深夜秦宫之中行刺秦君,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容伍子胥细想,一路跟随齐姬追来的侍卫已然接近,齐姬借伍子胥错愕的这当间,朝着宫廷小道中窜了去,隐身逃窜往漆黑中去,留下伍子胥一人暴露在这诸多侍卫中。 他深陷其中,大喊一声“糟了”之后,也无暇再解释多少,陷入了混战之中。 深夜宫闱,刀光剑影,伍子胥饶是再好的身手,在这越来越多的侍卫包围下,也无暇分身,只能空手夺过那长枪,在这宫中放肆一回。 剑影来回,长枪红缨随着夜风扫荡,伍子胥一人横挡,凛凛身姿在这夜色下飒爽无双,却见这诸多的侍卫围攻也无法将他拿下,宫墙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调来了弓箭手,强弩蛰伏在这其上,银色的箭端凛凛生寒,朝着厮杀中的伍子胥指去,乍然破风,一箭直指。 但闻得强弩射去那一箭撕破血肉的身影,卡在他的肩骨上,顿时凭他一人之力,便大失其势,伍子胥自己心中也清楚,再恋战下去的话,迟早会被猎杀在此。 故而他负伤再战,且战且退,顺着之前来时的路退去,隐匿进了黑暗之中,在这宫道中兜兜转转,最后无踪。 侍卫追寻了一夜,天也黎明,在不知道第几拨追寻的侍卫冲过去的时候,身上甲胄发出的声音远了,在这被黑暗笼罩的宫道转角处,但见伍子胥背靠着墙,因为箭伤严重的缘故,脸色稍显得苍白。 他将紧紧捂在伤口上,凭借着记忆朝着小佛堂那边的方向,去而复返。 天稍稍亮了,这宫闱外历经了一夜的动荡,却像是丝毫不影响这边的清修宁静,每天黎明刚过,孟嬴便做起了早课,在木鱼声刚敲击起的时候,那扇紧闭的门却被重重的推开,将她吓了一跳。 回首看去的时候,只见到去而复返的伍子胥负伤带血,在进门那一刻倒地,孟嬴吓得丢下了手中的经书木鱼,朝着他那边跑去,“你怎么又回来了,还一身是血?”她吓得脸色惨白了起来。 “遇到刺客与侍卫……”伍子胥捂着这身上的箭伤,想要强撑着起身的时候,竟然到底不起,昏迷了过去。 孟嬴怔怔的看着他,这外面沸沸扬扬的,传闻中的刺客没有抓到,伍子胥却深陷在这秦宫中出不去了。 “幸好你是跑到了我这里,否则的话,你今天必死无疑。”孟嬴将伍子胥给扶了起来,却是在这个时候,佛堂的外面似乎有人声聚集了过来,还听得那带头的侍卫一声高喊,“循着血迹找……” 孟嬴将他扶到这佛像边上的时候,听到了这外面的骚动的时候,她吓得整个人朝着边上一靠去,正好将那桌子上边的木鱼给撞落在地。 眼见着这侍卫的身影似乎在这院外攒动,孟嬴的心也提到了嗓门处,“他怎么可能是刺客呢?”今晚上才见过面,怎么才折返一回来,便成了这模样? 再看伍子胥此刻的模样,心想这里也没个地方可以真正藏人的,如果侍卫当真循着血迹搜查过来的话,想要藏他也未必能够藏得住。 就在她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佛台上的长明灯也在这一刻灭了下去,周遭一片漆黑,然而,孟嬴却是在这个时候抬首朝着这尊佛像看了去。 忽而莞尔,“多谢佛祖指一明路……” 此时落地,方为安。 外边,侍卫带头的人是王后的亲胞弟,追到这佛堂外边的时候,见血迹是朝着这边来的,他一边派了一个心腹去向王后禀报,一边让人冲进去。 “公主殿下,把刺客给我交出来……”他大声吼叫着,随之用脚踹开了这扇门,毫无忌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章 心头之恨 宫道深幽,在黎明时分整个宫廷动荡得就连回到自己的住处都能听之得见这外边的嘈杂,齐姬的心里慌得很,换下了那一身带着血迹的宫装,她捂着自己肩膀处的伤痕,那撕心裂肺的痛楚,隐约之间又有血迹渗透里衣。 “真没想到,嬴籍的戒心那么重,今夜杀不了他,反而被他所伤,下一次想要再找机会杀他,就没那么容易了。”齐姬的心中懊悔,连续两次动手都让他逃过一劫,难道真的注定自己无法替家人报仇? “秦人真真可恶……”她忿忿的怒骂了一声,眼眶之中红红的,尽是恨意,这一动作之下,又牵扯到了自己肩上的伤痕,则是痛得更厉害了。 所幸是今夜在宫道上能遇到那个男子,替自己挡下了这一劫,若非常的话,齐姬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此刻肯定惨死乱刀之下,也不可能还有一条小命回来了。 而现在,只能先尽快养好自己的伤,刺杀秦君之事,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短时间内不可再图。 就在齐姬沉思的时候,门外却是响起一阵嘈杂,像是盘查的侍卫到这门口,齐姬也不敢再耽搁,检查了自己身上的伤口,外衣上并无再沾染到血迹才出去,果真是盘查今夜刺客的事情。 她只交代了公主被罚于小佛堂里抄写经书,后宫一切安宁,并无见到刺客,此事也就此而过。 只是齐姬这边躲过了一劫,孟嬴那边却在生死关头。 侍卫长子骇将门给踹开的时候,孟嬴也站在那供桌前边,一脸惊慌的模样,神色之中也带着余怒,“子骇大胆,这里是经堂重地,岂容你乱闯乱撞?” 子骇是王后胞弟,素知王后与公主之间间隙,碍于公主身份,只能躬身作揖,“公主见谅,今夜君上遇刺,属下一路沿着刺客血迹至此,还请公主交出刺客,不要再做无谓之事。” “兄长遇刺,与我何干?子骇此言却是何意?”孟嬴听着子骇这话,却是笃定了是她藏了刺客之意,若非如此,便是想借此机会将事情全部揽到她的身上去,即便事不关她,也逃不了干系了。 子骇冷笑了一声,双目如炬似刀一般凛冽,“属下追寻血迹至此,断不会冤枉了公主,究竟何意,还请公主让我搜查之后,再说不迟。”说罢,他冷喝一声,颇具威严,“把这佛堂上上下下都给我搜了,搜不出刺客,谁也不许离开。” 看这意思,却是瞅准此处不可了。 孟嬴不知道伍子胥为何会卷入今夜刺客之事,但是他今夜进宫之前先遇着自己,看这样子也绝非打算行刺的,如今无意卷入这场纷争,孟嬴岂能让他落入子骇之手。 到时候,却不知道王后那边又会生出什么样的波澜,诬赖她想刺杀兄长,和刺客同谋,那便百口难辩,洗不清这罪名了。 “本公主一整夜都在这佛堂里抄写经书,从未见到上面刺客,即便是门外有血迹,那定然也是刺客路过时留下,子骇将军想搜我这里,还得再三斟酌,请示我兄长过后再来……”孟嬴只能强起一口气,用自己的身份挡下子骇将军的咄咄逼人了。 子骇冷睨公主,正想开口之际,门外却传来王后的声音,“君上遇刺,全宫上下人心惶惶,只想尽快抓出这个刺客不可,公主这般托词,难道真的是有心藏匿刺客不成?” 从门外,王后的身影背对着晨曦的光,威严十分,款款移步进来,从接到子骇派去的人之后,就立刻赶过来了,她真期望这件事情和长公主有关系,这样就能揪住她,一举扳倒了。 孟嬴听后,愤然不已,“王后,我与兄长同母同胞,又岂会……” “会不会,搜查了便知,公主是否有心窝藏刺客,搜查一番便也能还你清白,你现在这百般托词,让人好生疑惑啊!”王后话中藏锋着道。 “我几曾说过,不让搜查了?”孟嬴只能退一步说,眼光盯着子骇,“只是子骇将军一进来便将窝藏之名扣我头上,让人愤然。” 王后闻言,端庄一笑,“公主深明大义,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便让人搜查,若是搜出个所以然来,便不怪现在君上昏迷中,本宫率先处置公主了。”她这话之中带着威胁与杀意。 嬴籍现在还在昏迷之中,宫里一切事务由王后说了算,如若是当真在此处搜查出刺客的踪迹的话,王后不惜会当庭要了她命,绝不留情。 孟嬴看着王后,心里怎会不知道王后居心? 子骇得了令,让人冲进这佛堂的后边,掘地三尺,也要搜出来。 孟嬴站在当处,看着这佛堂后面繁乱的声音,心里也不禁怀疑,到底是谁竟然这么狠心想要刺杀兄长? 此事又是否真的与伍子胥无干,此时此刻这些事情她都无从查起。但是目前的情况来看,伍子胥却是绝对不能让他们给搜查出来,否则的话,王后只怕是会借此机会当场要了自己的命,无需过问兄长。 此妇人,歹毒至极。 “公主,怎么?很害怕?”王后见孟嬴沉默不语,悻悻然笑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从你当时从山上归来,我便觉得怪异,这尽帮外人的习惯你还是没能改掉,最好……让我搜出这刺客的踪迹,君上醒来才好交代。” 孟嬴侧首看着王后,“王后,母后仙逝三年,你又何苦紧紧抓着我不放?我不曾与你结怨。” 王后脸色冷峻了下来,“我给过你机会,亲事不听我安排,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孟嬴于她,要么用于利益交涉,要么便是用来铲除。 此刻心头之恨,她不除不快。 子骇自佛堂后面出来,脸色甚是难看,“禀王后,并,并无搜到什么?” 王后原本信誓旦旦的脸色,一下子冰凝得十分难看,脱口叫出,“不是说追踪血迹过来吗?怎么又没搜出什么,你可曾仔细查找?” “就差掀屋凿顶了。”子骇有些为难着道,可这佛堂就这么大,再怎么搜也搜不出什么,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王后一时哑口无言。 “王后大失所望了吧?”孟嬴却淡淡一笑,“我早就说过了,门就血迹定然是刺客路过此地留下的,与我并我干系,现在承蒙王后下令搜查,还我一个清白,也好兄长醒来之后,有所交代。” 王后吃了一憋,一下子叫了出来,“孟嬴,你不要得意,如今君上昏迷不醒,你包藏的祸心迟早会原形毕露。” 孟嬴看着王后,见她这样冥顽不灵,也不想再与之多费唇舌。 只是,却是在让步的时候,她只见到了从供桌底下有血迹缓缓的流淌出来,孟嬴的心思在这一刻也紧绷了起来。 刚才木鱼掉落下去,她将伍子胥藏于供桌底下,佛祖面前,王后与众人跟前,谁都不会想到她能将人藏在面前这么显眼的地方。 但是,现在要是让人看到血迹的话,那么一切的行藏就全部都败露了,她必定躲不开王后之手。 正当王后眼光转过来的时候,孟嬴忽的一下朝着这地上跪了下来,裙裾也正好摆在了那滩血迹上面,覆盖其上,谁也见不到。 只是,王后与子骇两人却是被孟嬴这忽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到了,“你,你做……什么?”王后惊呼,刚才还和自己在这边对峙着的孟嬴,怎么忽然一下说跪就跪了,这举动未免也忒怪异了? 孟嬴将将跪好,侧首看着王后,一副认真的模样,“诚如王后所言,兄长现在还在昏迷之中,孟嬴于心不安,只能祷求佛祖庇佑,兄长不醒,我不起身来。” 王后娥眉紧蹙,原本还想再抓住她个什么现行的,但是现在她就这么跪在这里为君上祈福,她就算是再想揪个什么,也是不行的了。 “孟嬴,好得很。”王后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便让子骇带着人离开,一行风风火火的出了这个小院子。 晨曦的光,迎来了昨夜的动荡,也送走了今日的祸事。 王后带着人走出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禁回首看着孟嬴就这么跪在那里的背影,是那样虔诚得让人无可挑剔,越是这样,王后的心里就越是难以平静下来。 她吩咐身边得子骇,“找人盯紧她的一举一动,我就不心她真的能脱掉关系。”她说着,眼光朝着这小院子外面的那滩血迹看去,经历了一夜,血迹已然干涸,颜色也没那么鲜明了,只是依旧觉得刺眼。 王后等人走了,孟嬴跪在那里的心却是始终在忐忑,膝盖处沾染着血迹,如果王后等人再不走的话,她跪在这里也掩藏不了多久了,因为,已经有血在慢慢的渗透她的裙裾,朝着她脚边流淌了出来。 孟嬴的眼光朝着供桌底下看去,将那藏在桌子底下的男子给拖出来,身上的伤很重,昏迷不醒,刚才那一劫,算是躲过去了。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真的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眼下却又面临更大的问题,他身上的伤,必须尽快处理才是,看着他昏迷的容颜,这刚毅的模样,让她想起在山上遇到时的情景。 他,难道真是进宫行刺的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章 脉脉心弦 将昏迷中的伍子胥带往佛堂后面,身上的血还在继续流淌着,惨白的脸色让孟嬴心惊,“怎么办,再不救治的话,只怕有生命危险。”她也真不明白,似乎每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是在重伤垂危的时候。 打来清水,孟嬴坐在这床沿边上照料着,也不知道是否伤势没伤及要害,伍子胥依稀转醒了过来,睁开眼的时候,入目时便是这个女子,却是勉强扯起一抹笑,“又……劳烦你了。”说着,他还要起身来。 孟嬴按住了他,“你且先别乱动,身上伤势如此之重,我这里又没有医生,只怕是不好处理啊!” 伍子胥摇着头,“善战之人,比这还凶险的情况都遇过,区区一箭,还受得住……”他说着,强撑起来坐着,吩咐了孟嬴给他的准备来一些衣物,还说道:“帮我找药,我自己动手。” 孟嬴诧异了,“这箭伤不浅,你……”她的话说到一半,看着他如此笃定的神情的时候,便也噤声不语,点了点头,“好,我帮你去找,你且撑住,不要我回来了之后,死在这里了。” 语罢,便转身出去。 只是,走没几步的时候,她则是又停下了脚步来,侧首回去问:“我问你,你真的是入宫刺杀秦君的吗?” 她只想知道自己救下此人到底是不是对的,不然的话,救下了想刺杀兄长的刺客,也不是她的意愿。 伍子胥怔了一下,则又摇着头,“刺杀之事,非我所为。”他停顿了下,似乎为了让孟嬴相信自己,又多说了一句,“我本想出宫的,没料想在宫道上遇到真正的刺客,侍卫将我误当成刺客了,我真的……只是进宫来找公主。” 孟嬴闻言,不让人察觉得露出一丝轻笑,“我知道了。”说完,再没有迟疑的转身出去,徒留伍子胥呆在这小佛堂里面。 箭端还埋在血肉里面,伍子胥捂着自己的伤口只能听天由命了,只希望她能早些找到伤药回来,否则的话,他也撑不下多久的。 孟嬴出了小佛堂,依稀能见到院落外面闪窜的人影,她暗自沉吟了一下,心里知道那定然是王后留下盯梢的人,为谨慎起见,她还特地转身将身后佛堂的门给上锁了,才放心离去。 她没有朝御药房去,则是朝着兄长的寝殿方向去,身影淡然,衬映在这日光下有着天生的高傲与威严。 来到秦君殿前求见,御医们还在忙,王后等人焦急等待着,远远的瞥见了公主前来的踪影,在一众美人之中,她那难看的脸色尤为显目。 不禁冷哼一声,王后悻悻然道:“公主不是要长跪于佛前,替君上祷告祈福,君上不醒,你不起身的吗?” 孟嬴似早料到王后会有这么一番嘲讽的,心中也了然,“孟嬴放心不下兄长,只想来看看兄长伤势,末了自会回佛堂祷告,不牢王后费心。” 说完,她径自朝着里面走去,御医们正好也走出来,顺便传来了君上的一句口谕,“君上已醒,只说想见公子夷,其余的,谁也不见,都让各自回宫。” 其余美人一阵哗然,都在担心君上的安危,但是这既然是君上口谕,也都只能够回去,只有王后的脸色上带着一丝得意,谁都知道君上素来喜爱公子夷,公子夷又是王后所出,不出意料的话,这未来太子之位必属公子夷。 王后见到君上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想见的人不是其他宫里的美人,而是她的儿子,心里自然也放下心来了,得意的扫视了这周围一圈,才转身离开。 孟嬴见王后如大胜的孔雀般高傲的离开,不想与她再起争执,只是她此行目的,一来是为了想看看兄长的伤势,二来……则是朝着那御医放在一旁的药箱走去。 里面瓶瓶罐罐许多,且君上的伤势乃利器所伤,自然更多的是止血保命的药散,她顺手带了几瓶藏在自己的长袖里边。不动声色,朝着君上内殿的方向施施然行了一礼,随后才退了回去。 在离开宫殿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奉命前来侍疾的公子夷。 翩翩少年,弱冠之子,意气风发而来,大有未来国君的风范,眼见着这个少年,孟嬴不觉勾起了一抹笑意。 “子夷拜见大姑姑。”公子夷与他的生母不同,与孟嬴自小感情甚笃,虽说名分是为姑侄,但是更多的还像是个长姐一般对待,亲近得很。 孟嬴伸出手拨开了子夷肩上披散的发带,道:“兄长此次遇刺,大家都担心,子夷须得多担待些。” “子夷知道,还不知姑姑是否要与子夷一同进宫?”公子夷瞠大着双眼期待,多希望能与孟嬴一同前去。 孟嬴却是摇着头,“不了,兄长只召见你一人,等此事了了,你我再聚,不让你母后知道。”否则的话,王后势必又要重罚公子夷了。 这个少年,在听到孟嬴这话的时候,自然是不悦了起来,“姑姑又取笑,子夷已经长大,母后也不会多加管制。” “好好好,你且先进宫吧,回头来我宫中,我做吃的给你。”孟嬴只能先应下。 公子夷这才兴奋起来,朝着孟嬴施了一礼,“如此,先谢姑姑了。”说完,大步流星的朝着秦君宫殿走去,龙行虎步,看在孟嬴眼中也甚是欣慰,秦国的未来如果交到他的手中的话,倒也是件幸事。 眼中的欣慰之色逐渐的被沉重替代,她怀揣着这从兄长那里顺来的药瓶,转身继续朝着小佛堂那边走去,心里着急,也不知道伍子胥此时的情况怎样了? 佛堂外面的铜锁还是保持着她离开的时候的样子,没被人动过,孟嬴打开进了佛堂,又再度将门给关上。门外,那些盯梢的人却是时刻不停的关注着这里面的所有动静,深怕错漏过任何一丝的动静。 佛堂的门将一切光线都隔绝了,里面光线并不太亮,她朝着里面内屋走去,见到那个男人闭着眼睛还靠在床沿上的模样,一下子惊了,急急跑过去,“公子,公子你怎么样了……”她着急的叫着。 却是在摇动他的身子的时候,晃动了他身上的伤口,痛得他睁开了眼睛,“我并无事。”他看着她几乎快要哭了的眼眶,红红的,竟然有一丝不忍。 “我,我把药给带来了,接下来呢,该怎么办?”孟嬴仓皇的将身上带来的药瓶给拿出来,着急的问。 伍子胥查看了一下她带来的药,颔首道:“如此甚好,我必须把箭头拔出来,你帮我一下……”他说着,朝着这外面看去。 他是习武之人,外面有什么样的动静不可能瞒得过他的,他此刻最担心的也是让人知道了他的行踪,跟怕连累了她。 孟嬴朝后望了一眼,心里也知道他所担忧的,“外面有人看守,你万事小心一些,有事情我都替你担待下来,切记莫死。” 伍子胥被她的这郑重其事给逗笑了,“不死。”他说着,紧咬着自己的牙关,将手放在那箭上,斩断了的箭一触碰上便晃动伤口,倒刺下想要拔出来,他蓄积了勇气,猛地一拔…… 这痛楚,几乎要大吼着宣泄了出来。 只是,碍于这外边有人在盯梢,这原本要宣泄了出来的大吼叫声,此刻却只能强硬的吞忍了回去,紧紧的抓着孟嬴的手腕,一拉,死死的抱住了她的肩膀,借此宣泄自己此刻蚀骨般的痛。 他的伤,这抱住自己的力道,仿佛是要将她那孱弱的身子捏碎一般,她也跟着一并痛着,血溅了出来,也溅在了她的衣裙上,到了最后,他甚至是张开了口,啃咬在她的肩骨上,却不肯下狠口,只能颤抖着,忍着这般痛。 “药,上药。”他颤抖着吩咐。 这一箭拔出来,要么生,要么死,他善战之人早有了这样的觉悟。可是,孟嬴从小到大都在这深宫之中长大的,哪里曾见到过这样的场景,浑身是血都已经惊呆了,在听到了伍子胥这吩咐的时候才像是回魂的一般。 可就连拿起药瓶的手都连着抖了许多,将那些药粉撒在那伤口上,汩汩流出来的血让她心惊,“怎么办,血还是止不住,我……我还是叫御医过来吧!” 她说着,正想起身出去的时候,伍子胥却是腾出一手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肯放开,“无须……如此。”他并不想拖累了她,只让孟嬴用衣服撕开,紧紧的抱住了伤口,也不知道缠绕了几圈之后,这血迹才不再渗透出来。 这伤势,让孟嬴不觉的流着泪,就连她自己都未必能够察觉,也不知道是害怕的,还是心疼的,“你很痛吧?”她问,刚才那一刻的慌乱也逐渐的平静了下来,此刻守在他的身边。 这个男儿,铮铮铁骨。 在刚才那般撕心裂肺一般的痛苦之下竟然都没能叫出一声出来,这该是有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够克制得住的? 而当她回神过来的时候,他已然昏昏睡下,就这么紧闭着的双眼,她此一次这么近的看清楚了他的容颜。 剑眉斜斜入鬓,即便是昏迷之中也依旧是那般刚毅之样,算不上世间无双,却是这般的动人心弦,竟让她心旌摇荡,开始有了异样的涌动。 她想要起身的时候,却又发现他的手依旧是死死的抓着她的,就连睡梦中都不肯放手,仿佛心中牵碍的一般,宛若此生珍爱。 孟嬴淡然的笑了起来,“但愿,你不要有事。”第一次为了一个男儿这般摇动心弦,脉脉含情,将手触碰过他的容颜,烙下了此生难以磨灭的印记。 “胥……”她叫着他的名,心里忽然有那一瞬间的冲动,若是能长久如此相伴,也非差事。 这佛堂内一刻的安静,心在‘砰砰’的跳动,哪怕外面再怎么样的风高浪急,依旧无法撼动这心中的牵挂分毫。 于此同时,佛堂外面的门忽然被人打开了,打破了这里面的平静,也让孟嬴的心一时又再度提了起来,豁然站立起来,护在了伍子胥的床前,厉声大喝,“是谁?胆敢闯我佛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章 灵犀一点 门被打开,折射进佛堂里的一道光,映着齐姬那盈盈不堪的身姿,一下子她也忍不住心里的震惊,赶紧将身后的门给关上,“公主是我,你怎么一身是伤?”她见孟嬴的身上尽是血迹,以为她受了重伤。 见是齐姬到来,孟嬴的心中松了一口气,摇着头说:“不是我受伤,是他。”却见回首的时候,他的手都还紧紧的握住了她的,这让孟嬴一下子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向齐姬解释? 齐姬见不是孟嬴受伤脸色才稍微好转,但是在见到此刻昏睡中的伍子胥的时候,却无心去管公主的手与这个男子相牵的事情。 而是伍子胥,反而引起了她的注意,心里不禁回想起昨夜的情景,在那深幽的宫道上,她向秦君动手之后被侍卫穷追不舍,到了一处宫道上的时候,正好有一男子在那里,替她挡下了身后穷追的侍卫。 而当时月下看不真切,但是,齐姬却还是有印象的,不是眼前这个熟睡的男子,又是谁人? “公主,他,他怎么会在这里?”齐姬震惊的问,她本来心里对昨晚上无辜被自己牵连的人还心存愧疚,但是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故而齐姬并没有继续放在心上。 此刻再次见到,又是孟嬴给救下的,齐姬心里的愧疚少了几分,但是担忧则又是多了几分,昨晚她是蒙着面的,也不知道这个男子到底认出自己了没有? “齐姬,齐姬你怎么了?”孟嬴叫唤着,不知道她心中的计量,还以为她是看到这样的场景给吓傻了,便拉着齐姬的手,说道:“你且不要害怕,他不是坏人,你先帮我将这里的血迹和血衣都处理干净,然后每天以为我送食物为由,帮我煎药送过来,此人不能死。” 齐姬诧异的看着孟嬴,直到这一刻她才注意到了这个男子就连在昏睡之中都还牵着孟嬴的手,心里不禁多了几分狐疑,“此人,对公主很是重要?” 孟嬴脸上一烧,强行挣开了伍子胥拉着自己的手,“只是,只是……觉得他不是坏人。”她连话都说不清楚,已然暴露了自己心中所想的。 齐姬看在眼里,明在心中,也不点破,只能照着孟嬴所说的那样,“我偷偷让人从御药房里抓药来,公主就放心吧!” “哦,还有,”孟嬴听到她说的这话,忽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事似的,“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只跟他说我叫齐姬,你就先不露我身份,等到时候……我自己告诉他。” “啊?”齐姬讶异了,见孟嬴这副娇羞的模样,想必这位长公主是真的动心了,不禁讪笑了几声,“奴婢明白,定然为公主……哦不,是为齐姬你保守好这个秘密。” 说完,孟嬴不好意思的捶打了一下齐姬的肩膀,“要你嘴贫?” 孟嬴却不知道昨晚的刺客就是齐姬,这一下打在她的身上,齐姬一个吃痛的叫出了声来,这下没能掩饰住痛楚,嬉笑的场面一下子僵凝了起来。 “齐姬,你怎么了?”孟嬴不知道自己下手竟然会这么重,见齐姬这么痛苦的样子不禁有些懊恼。 齐姬摇了摇头,撑起了一抹无所谓的笑,不让孟嬴知道自己有伤在身,随便编了一个借口,“我之前流落街头的时候被人欺负,身上落下了病根到现在都没能好。” “原来如此,是我没轻没重了,你不要介意。”孟嬴拉起了齐姬的说说。 齐姬瞒骗着孟嬴,心里本来就愧疚了,又见她这般单纯信任自己的样子,心里就更加难受了,“无碍,是我得感谢公主才是。”她说着,找个借口退了出去,“我得尽快走了,偷偷去御药房找药也需要些时间,还得避人耳目。” 孟嬴闻言,也点头称是,“那你快去快回,记得不要让人知道了。”她叮嘱着。齐姬应了声是,随后将手上的食盒给留下,径自出了这小佛堂。 外面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带着些许暖意,然而齐姬走在这宫道上却半点不觉得暖,反而是身上的伤口因为鲜血开始渗透着里衣了,不断的觉得瑟瑟发抖。 “真是天助我也,我齐姬注定命不该绝,有了公主的吩咐,我也能从中找些药医治自己。”她走着,身上的伤痛得实在是受不住,停了下来用手撑在宫墙上,脸色苍白难看。 停歇了一会儿之后,她才继续一步步朝着前面走去,佯装得毫无破绽,就仿若是她从未受过伤似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宫里依旧在搜寻刺客的下落,子骇派人对小佛堂的监视也非一日,可是每天除却齐姬前往小佛堂里送吃的之外,孟嬴每天早晚的功课都不曾落下,这间小小的佛堂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齐姬一边偷偷帮着伍子胥熬药,一边从中替自己的伤找药,一举两得,自己的伤势也在缓慢的恢复着。 王后那边找不到证据,连续这么多天的盯梢也没能盯出点什么,听说在风华殿里大发了一场脾气,将那群侍卫给重重惩罚了一顿,随后让子骇别费力了,这么多天下来,刺客想必也早该脱身了。 秦君那边也在逐渐的恢复,一切回归平静。 倒是太子建那边,之前派遣伍子胥进秦宫里打探公主的消息,随后便一直下落不明了,楚国那边派来催促归程的人也迫在眉睫,为了等伍子胥回来,太子建已经多停留了数日,这段时间内,他不断的派人潜入秦宫里搜寻,却也一直音讯渺茫。 太子建正在考虑到底要不要亮开身份,直接让人找伍子胥的下落。 正当外面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小佛堂里面却是一派的安静,这夜做完了晚课之后,伍子胥提议到院子里走走,这么多天憋闷在这里面,也快受不住了。 孟嬴却担忧外面是否还有人盯梢,伍子胥道:“你且不用担心,两日天外面徘徊的人便已经离开了,此时不会再有人过来。” 孟嬴将信将疑,自行先到外面去查看一番,发现确实如同伍子胥所说的那样,外面静悄悄的,只剩下一轮冷月照映在宫墙上,泠泠生辉,有无尽的凄美。 沐浴着月光,她罗裙微漾,走在这宫廷小道上,心中满是欢喜,“果真无人在此,真好。”说罢,径自朝着前边走去,搀扶着伍子胥走在这悄静小道上。 “还记得当时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时候也像这次一样吓坏我了,却没想到竟然还能再次见面,如若可以的话,我还真想再回到那片山中,一生梅林霜雪为伴,一世琴音箫声为乐,那该多很好。”孟嬴淡淡说着,却是忽然又想起了之前二人亲萧合奏的场景,不觉低低的垂下了头。 此时两人同行在此,又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二人竟是无话不谈,甚是投机。伍子胥竟警觉此女之才情胸襟,绝非一般宫人所能比拟的。 “你是何人?”伍子胥不禁问将出来,见孟嬴狐疑,才又说:“都说秦宫出妙人,有孟嬴公主天下绝色,我瞧着天下人皆都瞎了眼,那个孟嬴公主远不如你一半,当时湖上一曲《萧山远》,你便远胜你身边的主子。” “原来,你说的是她。”孟嬴吟吟笑道,怕是他一直所说的公主也是将齐姬当成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孟嬴说道:“那你呢?又是何人?” 瞧他身手,不像是寻常贩夫走卒,更不像是寻常登徒浪子,孟嬴也觉得他定然不是真实身份示人。 果然,伍子胥颔首点头,“我乃楚人,只是这并不重要,胥如今有一事挂在心中,只想回去之后堂而皇之再入秦来,只希望到时候你我如初,相知如故。” 孟嬴似懂非懂,站定于树下,看着伍子胥此刻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神情,心中却忽然燥热了起来,“你所说,何意?” “你只是一介宫人,应无大碍,我想下一次正式入秦,向秦君求娶。”伍子胥干脆直接说,说着的时候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抓起了孟嬴的手,“此后我能一世陪你梅林霜雪,亲萧合奏,可愿等我?” 他着急的模样,认真得让人心动,孟嬴只是惊住了,没想到他竟然会这般大胆,锤头讪讪说道:“你,抓痛我手了。” 伍子胥自知失礼,这才松开手来,“我乃沙场男儿,性子素来耿直,有什么就说什么,姑娘万勿介意。” “你几时可再入秦?”孟嬴却是打断了他的话,转过了头去,唇边微笑。 伍子胥没想到她会忽然这么说,一下子愣了一愣,旋即大喜,“不出三月,你放心,以我身份入秦,再求我大楚太子建做主,此事定然能成。” 孟嬴闻言,也是错愕,“不管成与不成,此生梅林霜雪之约,绝不相负。”她也下定决心了,不管秦君到时候答应与否,此个男儿便是她想要相伴一生的了。 伍子胥闻言的,只将她重重的搂在了怀中,这灵犀一点,他此生无求了。 信步宫廷,二人又回到了那个小佛堂之中去,身后长夜深远,在进入佛堂转身关门之际,从远处宫墙之上,映着月色有几道黑色踪影纵跃其上,伍子胥的心中揣着狐疑,却还是将门给关上。 这段时间,二人便是在这间小佛堂里面,她在内室,他则在外室,二人从无僭越,借着这轩窗外面宣泄进来的月光,伍子胥轻唤了几句,却没听到孟嬴有所回应,心知她必是睡下了。 趁着这月光泠泠,子胥根本无心睡眠,起身来将这轩窗打开,让风吹进,他轻抚了一下自己的伤口,这段时间多亏了孟嬴的照看,才能有这样的恢复。他纵身一跃,朝着这轩窗之外纵去,最终身影消匿在这沉沉的夜色之中。 佛堂之内,孟嬴已然睡沉,毫不察觉他的离去。 在寂静宫道上,此处像是被荒废了许久似的,在这偌大的宫廷之上,偶尔有几声似于鹧鸪一般的叫声在这宫闱中传荡,伍子胥跟随着这声音追踪寻去,在一处枯木下,只见到有几个黑衣人跪在那枯树下,而站在这些黑衣人面前的,则是他们大楚的太子,建。 “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子胥,难不成已经遇险,亦或……根本不在这秦宫?”太子建的脸上尽是着急,距离回楚的日期早已经过了,楚王那边也已经开始动怒,太子建再不回去的话恐怕会引起楚国内轩然大波。 但是现在,却又还没找到伍子胥的踪迹,他不免亲自出马。 在听完身后人汇报的时候,只闻得自枯木后面有动静出来,太子建冷喝一声,“是谁?” 此言一出,他身边的那些黑衣人纷纷亮出了兵器,朝着身后的方向指去,只见在那枯木后面,伍子胥的身影挪了出来,站在众人面前。 “子胥参见太子殿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一章 秦国求亲 寒夜风冷,子胥的意外现身让太子建欣喜不已,他赶忙上前搀扶起了伍子胥,“子胥兄,原来你真的还在秦宫,这段时日你去了哪里,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不测,快把我急死了……” 伍子胥一脸歉意,“本来进宫来打探消息是应该快去快回,却没想到在这秦宫里暴露了踪迹,身受重伤,不得已之下只能逗留于此,却没想到殿下居然还不回去。” 这点,是伍子胥没有想到的,太子建这次入秦是为微服,本来就不宜多留,现在却因为自己多逗留了这么些时日,想必楚王那边震怒是必然的了。 太子建摇着手,“无碍,只要你没事就好,回去也顶多是让父王责备,你现在怎么样了?” 他上下查看着伍子胥,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伤势才会骁勇善战的伍子胥在秦宫里逗留多日。 伍子胥拱手作揖,“谢过殿下挂怀,末将已经无碍,不辱殿下所托,在这宫中想要查探的而一切也已经顺利查毕,那日泛舟湖上的女子,确实是秦宫长公主。” “当真?”太子建一听如此,真是喜出望外,“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我回到楚国之后,定然第一时间向父王禀报,派遣使臣前来求亲,两国联姻交好,父王必然同意,子胥你当居首功……”说着,他重重的拍了一下伍子胥的肩膀,一下子没注意到他的伤口在哪里,伍子胥顿时拧眉下去。 太子建连忙作揖,“子胥兄,是建鲁莽了。”他如此郑重其事,倒是让伍子胥不敢承受,只是太子建随后又严肃了起来,“如今找到你就好了,我在宫外诸事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找到你立刻出宫,连夜赶回郢都。” “即刻出宫,这么紧急?”伍子胥有些诧异,他今夜是见到了秦宫中有熟悉的信号出现才跟踪过来的,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太子建,若是就这么出宫去的话,那么孟嬴那边,他是一句话都没留,连句告别都没有。 太子建却是再难以拖延片刻,“楚国那边催促得紧,况且又与晋国正在打仗,片刻再难贻误。” 闻听此言,伍子胥哑口无言,儿女私情此刻在家国大事的面前,只能暂时先压制住,他朝着太子建躬身道:“但凭殿下决断,子胥即刻启程回楚。”他与孟嬴有约在先,如今不辞而别,来日只消细说就好,他身为战将,战场上军机却是片刻也不敢贻误的。 有风吹过,在这棵枯木下方,聚首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去的,只见到宫墙之上随着风跃过的几道踪影,逐渐的远去,偶尔有侍卫巡查过这处地方,也无人察觉到什么。 直到晨曦的第一道阳光折射进来之后,佛像仁慈,俯瞰世间百态,孟嬴打开内室房门的时候,却是空空如也,几经叫唤之后,无人应答。 忽然之间,孟嬴看着这空荡荡的佛堂,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又是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吗?还是说,从头到尾,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过不了多久,齐姬也带着药物回到这边来,推开佛堂的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孟嬴站在那里的身影,呆呆的,像是滞凝了许久的样子。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齐姬站在这外面,似乎有些忌惮,生怕被里面的人发现,孟嬴却开口,“你放心进来吧,他走了,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又是同样的不辞而别。”她别过头,看着那食盒里面的药,又说:“从今后,也不必再冒险送药过来了。” “那……”齐姬有些拿不准,“他还会回来吗?”这个让孟嬴魂牵梦绕的人她是没见过的,但是从这段时间来,公主对他上心的程度,怕是分量不轻。 “会。”孟嬴却是笃定的回答,“他说过的,会回来找我,梅林霜雪之约,互不相负,齐姬,这段时间你给我仔细打听了,楚国什么时候来人,来的什么人,你给我注意着点。” 齐姬福身道:“喏。” ………… 出了秦国地界,太子建与伍子胥等人一路披星戴月不敢片刻停歇。入了楚国地界,楚风愈胜,于各国之间楚国备显强盛,郢都更是物华天宝,一派风流。 远远的,公子如玉,驱着身下高头骏马进了郢都,路过这城门吊桥时分,熙攘的人群之中忽然有一老妇人扑倒前来,横身挡住了太子建一行等人的去路。 “太子殿下,为民做主啊!”老妇衣衫褴褛,跪倒在这路中央,横挡住了太子建的去路,哭声嚎啕震天,“老妇有冤要申……” 太子建诧异的侧首望了一眼伍子胥,二人皆都一脸的狐疑,太子建见进宫见驾迫不及待,便也无暇细听,便让身后的贴身侍卫,“且将老妇带回府衙处置,由当地府衙决断,余下的事情等本宫觐见君上之后再行决断。” 这一次去秦时日已多,楚王也已经多次命人前去催促,延误至今实属无奈,太子建片刻不敢再耽误了。 可是,老妇却是见太子熊建将她交给当地府衙,一时更加着急了,“太子殿下,老妇告的是太子少师费无极,当地府衙无一人受理,还望殿下做主。” “费无极?”这一下,太子建是再难以撩开担子不理了,惊诧的看着这老妇身形,苦楚非常,却是半点不能理解,“老妇,你状告本宫老师,可知如果不是天大的罪状,你该当论罪?” “老妇有夫已亡,有子同死,家破人亡,已经无可依靠,只求太子殿下做主啊!”老妇痛哭出声,这瘦小的身形匍匐在地,痛哭说出的话语,竟让人有些动容。 太子建瞧了伍子胥一眼,不好下决断。 伍子胥沉吟了片刻之后,道:“何不一同带进宫,路途中询问原由,到时候一并禀告大王决断?”事关太子少师费无极,伍子胥不敢妄自下定论,只能出此主意。 太子建,“如此甚好,带进宫中。”一路,太子建下马改乘辇车,一路上听着这老妇的冤情,顿时,太子建的眉心拧成一片,再不敢有半分懈怠。 却是这老妇一家,祖传的土地被费氏圈中,强占不成,竟然伤了人命,见事情越演越烈,费氏竟然夜半纵火,烧了人家全屋,百余口的大户人家,一夜之间成了废墟,只剩下这老妇人沿途喊冤,竟然没有任何官员敢受理。 一路听着这妇人的冤情,太子建不觉到了楚宫中,高墙一堵,隔绝了民间所有的疾苦,侍卫林立在这宫门之前,远远的见是太子的銮驾到来,纷纷跪拜,畅通无阻。 宫殿外,长长的阶梯上达楚王宫殿,伍子胥跪在这殿外,楚王拒见,而太子建则在殿内,已经被楚王痛骂了半个时辰有余。 此次去秦,楚国与晋国之战连连告败,伍子胥无法及时出征,以至于楚国连失几个附属国之地,首当其罪。 远远的,自宫道上,白须白发的伍奢缓缓行来,在经过伍子胥身边的时候,伍子胥暗暗叫了一句,“父亲。” 谁知道,伍奢竟然愤怒的哼了一声之后,便朝着楚王宫殿的阶梯上走去,亲自去请缨出战。 殿内,楚王也已经骂得累了,坐在王座上,不断的抚着胡须,一身老朽却是带着几分粗犷,震怒之下威严无比。 楚平王,泱泱楚宫中唯一决断生死的人,也是决定了以后所有人生死的暴君。 在听见内侍传报伍奢求见的时候,楚王挥了挥广袖,“正好老伍奢来了,他教出来的儿子,就让他自己回去管教,寡人懒得再骂了。” 伍奢进殿来的时候,便是听到楚王这话,不禁跪拜在殿中央,“老臣教子无方,还请大王恩准,由老臣领兵出战,戴罪立功。” “省了省了,”楚王不耐烦的叫道,冷冷的嘲讽着,“就凭你这身老骨头还想出征?伍子胥这次既然贻误了军机,就让他带兵出战,如若不胜的话,就让他直接阵前自刎得了。” “老臣领命。”伍奢不敢不从,连连叩头谢过楚平王的恩典。 伍子胥跪在殿外,自然是里面的所有话语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禁也随着父亲的朝着宫殿的方向叩首,谢过楚王隆恩。 然而,在与晋国交战之事处理完毕之后,太子建则是将半路上遇到那老妇人之事禀报,楚平王已经够烦恼了,便将此事全权交由太子熊建去处理。 太子建领命之后,沉吟了下来,则是朝着楚平王再禀报一事,“启禀父王,儿臣此次去秦,却是还有一事,须得父王决断。”他沉吟了下,道:“儿臣想请父王做主,派遣使臣前往秦国,求娶秦君之妹,孟嬴长公主为妻,求父王恩准。” 为求郑重其事,太子建跪了下去。 谁知道,楚王却是勃然大怒,“现在与晋国交战正紧,你却只思儿女私情,伍奢于费卿两位少师大夫,真是白教了你这么些年。” 太子建也知道此刻说起此事不妥,但是他也是再三思量着,“父王,楚国好战善战,天下皆知,与晋国之间交战多年,如果能在此时与秦国联姻的话,无异于如虎添翼,晋国自然望风而逃,不敢再战。” 被太子建这么一说,楚平王原本的怒意倒是在此时平息了下来,“如此说来,倒也是有些个道理。”思想了一阵之后,楚平王决心道:“如此的话,待寡人物色合适人选,由你带领前往秦国求亲,孤倒要看看,这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你在秦国竟然流连这么久。” “谢过父王恩准。”太子建喜出望外。 告退了楚王,太子建与老师伍奢一同出了殿外,伍奢在殿内知道了适才太子建状告了费无极之事,不免担忧,“殿下乃未来国君,治理臣下当以严明律己,来日方可强我楚国,还望殿下严正处理。” 太子建也颔首,“老师所言,建自当谨记。费氏此案,决不会姑息任何涉事之人。”伍奢闻言,朝着太子建郑重一礼。 随后,路过了伍子胥跪倒之地,伍奢冷哼着,怒骂了一句“逆子”之后,便拂袖离去。 太子建站在那里,让伍子胥起身来,“员兄适才也听到了,父王让你出征,望此去凯旋,我到时自当城门前迎接。” “末将谢过太子殿下。”伍子胥拜谢道,“只是殿下想求娶秦国公主之事,我无法相陪护驾了,愿殿下得偿所愿,娶得秦宫公主。”说道,心中却也忧心忡忡,心驰秦宫而去。 也但愿自己凯旋归来之日,能再回一趟秦国。到时候,他必定厚礼求亲,回到那个小佛堂之中,娶她归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二章 终究归来 费氏一案,太子无一姑息,所有涉事人等皆从重处理,费无极即便是当面求情,也让太子建怒斥了一番,此时给费无极一个重重的耳光,老妇人之冤在太子建的手中得申,却给往后的祸事埋下了根源。 而费无极也因为牵连问题,原本就因为为人行事作风与太子建之间有诸多的嫌隙,现在因为此案,太子建则更不看重费无极,这不免成了君臣之间的心头大患。 却说伍子胥,在领了君王命之后,便领兵出征去,与晋国一役,浴血奋战。 楚平王却是为了前往秦宫求娶孟嬴公主之事而煞费苦心,该遣谁去都是一个头疼的问题,而正巧在楚王头疼的时候,求娶公主虽然是为太子建的主意,但是也促成了联秦制晋的大好时机,此事须得郑重其事,不可马虎。 这前去的人选必须谨慎,而正好费无极前来因为之前族中有人占地之案请罪,为求戴罪立功,他恳请求亲之重任由他前去,出使秦国求亲之事。 楚王斟酌了一番,却也应允了下来,让他与太子建二人亲自前往秦国求亲。 出了楚王宫殿,费无极的马车在宫门外等候,一直等候在殿外的费氏之子,费忤早已等候在外,费无极登上马车之前吩咐了一句,“过些时日为父要随太子殿下出使秦国,叫府里上下做好准备。” 费忤便想不通了,“父亲,这桩亲事如果求娶成功的话,太子建此后又有了秦国当后盾,本来他就不将费氏看在眼里,事事掣肘父亲,如若再行壮大他的话,岂不是将来他登基上位,就无我费氏全族立足之地?” 这次费氏圈地一案,牵连甚广,诛杀了不少的人,就连费无极本人也被太子一并处置了,整个楚国上下都知道他整个老师不得太子之心。 此时费无极还对太子的亲事这么热衷上心,倒让人想不通了。 “你懂什么?”费无极坐在马车里面,闭目养神,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你我为楚臣,自然是为君分忧,大王喜好什么,我就做什么。” 费忤听到父亲这么说,不进叹了一口气,看这样子,父亲是被太子建训怕了,倒是俯首帖耳,连一句怨言都不敢说。 楚国这边,正紧锣密鼓的张罗着求亲之事,太子建欣喜异常,朝思暮想的便是那夜在湖边所见到的孟嬴的倩影,如今一想到即将入秦求娶,喜不自胜。 却说秦宫那边,嬴籍当时遇刺之时不了了终,伤势养好了之后,王后带着胞弟几番进言,欲彻查孟嬴之事,秦王痛爱这个胞妹,最终也压了下来,又让孟嬴搬出小佛堂,回到原本的宫殿居住。 只是,王后始终对孟嬴耿耿于怀,恰巧之前吩咐一直盯着孟嬴宫中的人前来禀报,说是连续多日看到公主的人出来倒药渣,王后借此机会,带着她的宫人大肆搜宫。 孟嬴宫中的人全被王后扣下,质问在孟嬴前面的是从宫里搜出来的药物残渣,孟嬴一时无可应答,只能将眼光流连在一众跪倒的宫女身上。 “宫中有人病了,自有药渣倒出,王后如此未免太大惊小怪了?”孟嬴挡在这前方的时候,眼光不禁朝着身后跪着的一众人瞟去,她的心里也怀疑,当时伍子胥在小佛堂里的时候熬药倒也罢了,可是现在伍子胥都已经离开了,谁还在偷偷的煎药? 虽说如此,但是此事毕竟无凭无据,王后此时想要再揪出来的话,也有些薄弱,就在王后下令彻底查清此事的时候,宫里却是有人传来急报,王后立即整肃后宫,大王宴请楚国来使。 王后嘀咕了一句“早不来晚不来”,便让人将公主这边的人盯紧,等她忙完了之后一并回来算账。 孟嬴站在这宫中,连站姿都没改变,看着王后等人风风火火的来,又急忙忙的走,心中甚是酸涩,不发一语,就这么站在众人的面前,根本就看不出来在想的什么。 齐姬率先站了起来,安慰着孟嬴,“公主不必担心,王后向来雷声大雨点小的,这次也未必能找到什么……” “楚国,终于来人了吗?”孟嬴喃喃的说着,等了这么久,当时的诺言就要实现了,他终于再次来秦国了。 齐姬愣了一下,旋即又理会孟嬴话中的意思,也深深叹了一口气,“是啊,终于来人了,也不负公主这段时间的苦苦等待了。” 听闻了齐姬说的这话,孟嬴侧首看着她,一身宫装在齐姬的身上,倒是出落得楚楚可人,俨然不像是宫里侍女,倒是显出了几分雍容华贵之觉。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端倪,孟嬴不禁将眼光多放在了齐姬的身上,多打量了几分。 她伸出手去,搭在了齐姬的身上,正好手所伸过去的方向是之前齐姬受伤的地方,出于本能的一闪,孟嬴倒是诧异了起来,“怎么了?”不明白齐姬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说,她真的有什么秘密不成? 齐姬也有些滞凝了起来,她本来身子就弱,这段时间也偷偷的从御药房里面继续煎熬着药养伤,却没想到王后的人到现在都还在盯着这边,今天药渣被翻出来之事,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而刚才孟嬴想要触碰自己,那出于本能的一闪,也让齐姬懊悔不已,她勉强的扯起了笑容,“没怎么,只是奴婢有些害怕,不知道王后这般无中生有还要继续到什么时候?”她说着,瞅了孟嬴一眼,又道:“公主如若将来出宫了,奴婢又将何去何从?” 她现在最担心的也是这个问题,她进宫刺杀秦王的目的还没达成,如果孟嬴等的那个人真的回来了,孟嬴将来出嫁的话,她又该怎么办? 孟嬴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动容,反而是眸子继续盯着齐姬,眼神深邃,与平时的平和大有差异,让齐姬不觉心中虚了起来,不敢与之直视。 “齐姬,你是否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孟嬴径直问道,对于齐姬进宫之后,确实是有很多她觉得怪异的地方,但是这么久以来,她都没有对她起过疑心,可是,今天王后翻出的这些事情,虽然匆匆离去,还没来得及处理,但是孟嬴却不想就这么蒙在鼓里,与其让王后来处置,倒不如她自己先查个清楚。 齐姬一听到孟嬴这么问自己,一下子脸色“唰”的惨白了下去,跪在了孟嬴的面前,“公主,奴婢不敢,难道是公主对齐姬有所怀疑?”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孟嬴的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她弯下了身子看着齐姬,再次将手给伸出去,放在了齐姬的肩膀上面,“齐姬,王后虽然处处针对我,但是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人,也是各怀鬼胎,特别是……我不曾怀疑过你,你懂吗?” 她说着,却是不觉的将按在齐姬肩上的手给用力一紧,正好在她之前的伤口上。 齐姬原本的伤势就还没好得周全,此刻孟嬴分明就是想试探她的,她只能够表面上继续维持镇定,暗地里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的伤势暴露在孟嬴面前。 看着齐姬这一副无恙的模样,孟嬴则又是疑惑了起来,难道自己真的误会了齐姬?缓缓的松开了手,她站直起身来,说:“起来吧,王后那边再过来的话自有我担待,你以后只需安分做事便行,你原本不是秦宫中人,我如果走了的话,也会将你一并带走的。” 齐姬看着孟嬴,她的刺探让齐姬的心里难受,但是此刻孟嬴这一番话也让齐姬动容,她就连走了也在为自己设想后路,一并带走,王后就算再看不惯她,也不能将她怎么样。 可是,齐姬这下心里却更加的着急了起来,谢过了公主之后,她却是开始在盘算,如果自己真的跟孟嬴走了的话,那么刺杀秦王,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成功的了。 既然如此,那么她就得抓紧机会了,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宫外,此刻龙凤鼓一并敲响,有贵客临国,举国之盛事,这钟鼓的声响响彻整个秦宫上下,声声敲击在孟嬴的心里。 她站在自己的宫门口,翘望着宫外的那片天,不觉嘴角微扬,“我知道,你终究会来。”当时梅林霜雪之约,那一生一世,亲萧合奏,他终究归来。 但闻得龙凤鼓响之间,秦宫上下举宫欢迎,楚国太子建一身华服,带着身后随行使臣前来,“楚国芈熊建,叩请秦王陛下,赐亲我楚。” 声音宏厚,传遍了这宫闱上下,就连秦王都不免正视此事,亲自站在这高阶之上,放眼望下。 但只见楚国的太子建一表人才,俊逸无双。就这么站在阶梯的下方,带领着身后楚臣站于当处,正好苍穹之上万丈光芒折射而下,照耀这座莽莽秦宫,一时巍峨无双。更加衬得这个楚国太子建的风华,一时无几。 如此人才,看在秦王的眼里,忽然之间扬声大笑了起来。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三章 宴上惊变 秦宫宴席铺排开,直至深夜时分,笙箫鼓乐还在持续着,从殿外有内侍急急的奔跑在这宫廷之中,朝着孟嬴的宫殿方向奔跑前去,禀报这一盛事。 宫闱之中,孟嬴一听这消息,顿时惊呼而起,“楚国太子建率费无极亲自前来秦国求亲?”思量之中,却是一下子踌躇不定,“他只说是楚人,却没说自己身份,难道……他真有这等尊荣身份?” 思想着,孟嬴却是欢喜得不得了,如若那人真的是楚国太子的话,那么此次前来求亲,王兄必然不会不应允才是。 她想着,忽然娇羞不已,连连让齐姬准备起来,“快快,齐姬帮我取来一套衣服,卸去宫装,我要亲自前去瞧瞧……”她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齐姬与之宫里的其他嬷嬷都觉得不妥,“公主,楚国前来求亲,这是体面事,大王不会允许您女儿家抛头露面的,让大王知道了,会动怒的。” 孟嬴却是等不得了,“我苦等了这么久,他终于来了,我想亲自前去看看,不露身份,就……就扮成侍酒婢女,绝不会让人知晓的。”说着,谁也拦她不下,快快的换了一身宫装,随后便朝着鼓乐笙箫那边的方向而去。 齐姬一个人被撂在宫里,心里也是着急,“那人前来求亲了,如果秦王应允的亲事的话,我就再没机会动手了,何不趁着这次机会?”如果作想,她搜出一柄短匕朝着深藏在自己的衣袖之中,也朝着孟嬴所去的方向奔跑前去。 宴席上,觥筹交错,太子建心中着急想见着孟嬴一面,秦王也许久没这么高兴了,吩咐全宫尽兴,王后在旁侍候,看着太子建的时候,心中却是有些不悦。 楚国忽然求亲,如若秦王真的答应的话,那么将来孟嬴嫁往楚国,必定是未来的国母之尊,延续她天潢贵胄的荣耀,这太顺了她的心,却拂了王后之意。 眼见着秦王微微醉意,太子建也急着想要见孟嬴的踪影,却久久不曾见到孟嬴,心里着急,便借着费无极与秦王商谈亲事之时,朝着这宴席外面走去,想要借机找到公主,见上一面,以解这么久以来的相思之苦。 出了宴席,宫灯高挂,一派升平,太子建步出这宴席的时候,微微醉步竟有些站不稳,身旁有内侍随侍在旁,急忙搀扶住太子建,“殿下当心,夜风浓重,殿下喝多了,不要被风吹到才好。” 太子建一听那内侍之话,一时不悦,“本宫自来秦国自是高兴,这才三分酒意你便扫我的兴,还不退下?”这一番训斥,果然太子建独自一人继续前往,便不再将这内侍带在身边了。 太子建停步在这里,身边其他前来伺候的宫人也全部躬身在宫道旁边,不敢上前一步,低头顺眉,恭恭敬敬,直到太子建的身影继续朝着前方走去,这一行宫人才继续抬步朝着前方走去。 只是,在这一行宫人之中,排行在最末的一个身影,不仔细看决然不会知道的,此刻在太子建走了之后,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背影,神情之中尽是失望与错愕之色。 孟嬴一下子也呆滞在当处,手中端着的托盘也有些拿不稳当的感觉,喃喃着说道:“不是他,刚才那人是太子建,却不是我所等的人……”她说着说着,神情却带着一丝慌张起来,“不,我不嫁楚国太子,绝不。” 她没有朝着楚国的太子建方向走去,则是朝着秦王此刻宴请的宫殿之中走去,有些事情,她必须在还没下决定的时候和王兄说清楚。否则的话,等到两国的亲事都定下来了的时候,就真的无力回天了,不管伍子胥什么时候回来找她,她都不可能嫁给楚国的太子的。 宴席上,孟嬴的出现是每一个人都诧异的,在这一群舞姬之中她犹入谪落人间的仙子一般,高傲站在当处,侧首看着坐在下方与秦王商谈着两国联姻的费无极。 “王兄,此人……”孟嬴看着费无极,冷声问:“就是楚国求亲使?” 秦王没想到孟嬴竟然会这么不顾礼节,居然还穿上这么一身宫女的装扮前来宴席上,一时大怒了起来,“伯嬴,谁准许你这般胡闹的,打扮成这样成何体统?” 听着秦王的怒喝,王后在一旁却更像是看笑话一般的样子,就等着看孟嬴等下又再闹出什么样的笑话来,最好就是闹得最后不欢而散,这才是她最想见到的。 反而是孟嬴,没有去理会兄长的怒吼,眼光也一直落在了费无极的身上。 此人一拍温文的样子,却是一双细目不断的打量着孟嬴,果真秦国公主绝色,名不虚传,只可惜了太子建先出去了,没能一睹她的风采。 费无极正站起来,双手朝着孟嬴作揖,竟是国之大礼,“费无极见过公主,此次我大楚派遣在下前来求亲,巩固两国邦交,公主人间绝色,配我楚国太子建,自是天造地设,人间龙凤。” “你且住嘴。”孟嬴喝住了他,她与王兄之间的话还没下定论,却又听到费无极这么说,她心中也是窝火,只是将目光放回到王兄的身上去,苦苦求道:“王兄,母后当年去世之后便让你好好照顾我,秦国与楚国相隔千里,你难道真的舍得我就这么孤身一人入楚,此生再不复相见吗?” “公主此言差矣。”费无极还没等秦王开口,率先起身来,也站在了孟嬴的身边,朝着秦王躬身作揖道:“自古以来讲究的是‘登对’二字。公主人中龙凤,天下男儿除却他国国君之选,敢问这天下还有谁能配得起公主之尊?” 费无极的这话,甚得秦王之心,更何况,秦楚两国都乃强中之强,如若真能在这各国之间同气连枝,想必这日后再图霸业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也是秦王所计量的。 “现在楚国与晋国交战,与我大秦交好,各有利益在其中,更何况楚国太子建,寡人适才看了,一表人才,谈吐之间绝非泛泛之才,绝对堪当大任,将来的楚国国君,配你长公主正正的好。”秦王心中也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也不管此刻孟嬴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此桩亲事,在他看来,无可挑剔。 孟嬴还想开口的时候,身后,由齐姬带头的一帮宫女,端着金盘进来,上呈秦国美酒进来,正好也打断了此刻这两厢尴尬的局面。 齐姬端着酒到了秦王驾前,秦王端起那金盘上的酒,说道:“今天大好日子,王妹你任性了,各诸侯联姻,自周天子始便有之,今日寡人就不与你计较,饮了这杯,且先回去休息吧!”说着,他要站起来。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当他要站起来的时候,便是见到了面前的齐姬,在手上拖着那金盘的时候,一把短匕藏在广袖之中,趁着秦王站起来的那一刻,短匕朝着秦王刺去,“纳命来……”她一句冷喝声起,打乱了眼前的局面。 秦王一时不察,就连孟嬴一时也惊慌失色,没有想到竟然在这宴席之上,众目睽睽的齐姬竟然也敢动手刺杀秦王,顿时整个殿中被侍卫军给包围了起来,秦王胸前被短匕刺入,一下子血迹沾染了一大片。 王后吓得连连后退,就连费无极也被自己的亲身护卫给保护了出去,一下子整个殿内,就只剩下侍卫军包围住的齐姬一人,孟嬴站在这殿中央,看着齐姬此刻一脸肃杀狠戾的样子,“秦王,这次不杀了你,我也不打算活命了……”她大声喊着。 “给寡人拿下这个刺客……”秦王负伤在身,顿时倒在了高座上面,被王后搀扶着,只将齐姬围将在这殿中,刚才那一匕过去她是下了死力的,但是无奈秦王本身底子不差,戎马背上长大的儿郎,这一匕首过去虽然伤重,但是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便是在这困斗之中,孟嬴还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只在秦王下令拿下齐姬的时候,她一声“不”的大喊之后,王后见缝插针,也命令身边的侍卫,“这个刺客是长公主的人,都统统拿下,生死不论。”她就是要趁乱也要了孟嬴的命的话,倒是省了许多的事。 秦王也没想到王后竟然会下这样的命令,一时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些侍卫已经一拥而上,孟嬴也身在其中,面对着这些侍卫涌上来的情景,她竟然一时怔在了当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齐姬见到此景的时候,竟然也是想都没想,在前面长剑朝着孟嬴刺去的时候,她涌自己的身子挡在了孟嬴的面前,“公主小心……”伴随着她这一句话喊出来的是长剑刺入她血肉的声音,带着撕心裂肺一般的痛,孟嬴瞠大了双眼,不能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齐姬竟然用自己的身体,替自己挡下了这一剑。 “住手。”在这一刻,秦王似乎也缓过气来了,大吼了一声,这眼前的情况顿时也像是散开的涟漪一般,只有齐姬身受重伤倒在孟嬴的怀中。 秦王大口的喘着气,手捂在自己的伤口上,还不断有血渗透出来,他指着眼前的这两个女子,“把刺客关押,公主留下……谁,都不许动她……”他说着,竟然因为伤重而昏了过去。 王后惊呼一声“大王”之后,便急急的让人找御医过来,这一下秦王都发话了,王后也不好再随意处置,余下的,就只能将齐姬先收押进大牢之中去。 齐姬与王兄都受伤了,孟嬴顿时将刚才在殿上与王兄的不愉快都抛之脑后,齐姬带着这重伤被关押进天牢之中她无法阻止,但是却是只能跟随着王兄。 在殿外等候御医治疗伤口的时候,孟嬴的心逐渐的平息下来,一言不发,只是将眼光一直放在秦王寝殿的方向。 王后却是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孟嬴,她本来就想找机会将刺客之事与她给挂到一起去,现在倒好,省了王后的许多事情,这个齐姬这么堂而皇之的刺杀秦王,她现在倒是想看看,她孟嬴有什么样的能耐,能够再逃脱了去。 直到御医从秦王的寝殿之中出来的时候,王后与孟嬴都围了上去,御医躬身说道:“大王已经醒了,伤口虽深,却无伤到要害,王后公主请放心。”御医说着,望了孟嬴一眼,“大王想见公主。” 想见孟嬴,王后诧异的看着他,一时也不明白了,秦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质问孟嬴,还是为了其他?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四章 我知是你 寝殿之中的氛围有些沉抑,帷幔之间,秦王重伤在床,氤氲药香在这周围缭绕,依稀之间衬映得跪在这地上的身影羸弱不堪。 沉默在当处,就连秦王想要起身的时候,她想上前搀扶都被秦王给挥挥手,依旧跪在当处,“王妹,寡人是什么心思,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孟嬴抬首起来,看着强撑着自己坐起来的嬴籍,她愧疚的低下了头,“我也不知道一直以来齐姬居然包藏祸心,我虽然也起疑过,但是……我不敢相信……”她说到最后,也知道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干脆不再开口。 更何况,王后在这之前就一直盯着自己不放的了,这一次王兄受了这么重的伤,更是当众行刺,根本就连一丝狡辩的机会都没有,齐姬那边,她是保不住的了。 然而,却是在她说出这话的时候,秦王怒喝了一声,声音不大,但是应该是牵扯到了伤口,在冷喝出这一声来的时候,竟然连连咳嗽不止。 孟嬴见状,急忙上前去,搀扶住了王兄,却惊见秦王包扎好了的伤口上还渗透出了血丝,她惊呼声出,“王兄,你的伤……我叫御医进来。”她说着正要起身。 秦王却是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回来,”语气有些虚,但是却是认真无比,带着一丝无奈的感觉,“寡人说的,不是刺客的事。” 这一下,孟嬴则是沉默了下去,住在了当处,神色冰凝,容颜上的那一丝愧疚之色也像是止住在了那里似的,“王兄是当真决定让孟嬴远嫁楚国吗?” 秦王松开了拉住孟嬴的手,轻拍了她的手背,随口靠在玉枕上方,虚弱着道:“为兄只想给你一门最好的亲事,楚国太子建也当得未来国君风范,你将来当了楚国国母,有何不好?” 孟嬴看着秦王,一副倔强的样子,只问:“如此说来,王兄是已经下好决定了?” 秦王瞟了她一眼,轻轻颔首,“于家于国有利之事,为何不应允?更何况嫁了太子建,也不委屈你。”他的言语带着虚弱,但是语气却是坚定得不容人置喙,定定的望向了孟嬴,半点都没有将言语放在这次行刺的事情上面。 然而,孟嬴则是后退了一步,“如若,我说不呢?” “荒唐!”秦王大喝了一声出来,这一下是真的动怒了,坐直了身躯看着眼前的孟嬴,“家国大事,岂容你任性?” 孟嬴却是在秦王的番震怒之下,直直的跪了下去,眼眶红红的,似有泪水在其中,“王兄息怒,我……我只是,只是有了意中的人,我在等他归来,求王兄不要逼迫孟嬴,成全孟嬴。” “砰”一声,秦王一拳头砸在了床边上,只是这一下怒意大盛,又加上身上的伤口太深,这一下子是让秦王一口鲜血从口中吐了出来,吓得孟嬴登时朝着外面大喊,招呼来了御医,再次为秦王诊治。 孟嬴被屏退在外,自觉像是个局外人似的,王后从她的身边经过的时候,神情上都带着一丝嘲讽意味,“公主真是用心颇深,自己的兄长都安插了刺客在旁,我倒要看看等等大王醒来,会怎么样处置?” 孟嬴闻言,心中忿忿,对王后的虎视眈眈此刻异常反感,“我并无对王兄有任何不轨之心,王后你休要……” “我要如何并不紧要,紧要的是大王会如何处置,就算公主你对大王没有任何不轨之心,但是,那个齐姬却是难逃一死了,公主你救的人,自是难逃干系。”王后不忘提醒这一点,在提点完之后,便抬首挺胸朝着寝殿里面走进去,俨如是一个胜利者一般的姿态。 孟嬴忧心忡忡,王后此次说的未尝没有道理,齐姬这一次的行刺众目睽睽,就算是想要狡辩也无法的,孟嬴的心中始终蒙上了一层阴霾,不曾散去。 正当转身之际,却是远远的见到秦王的数位王子全都急急赶来,公子夷与孟嬴最是要好,少年赶在最前头来朝着孟嬴行礼之后,便问:“姑姑,我父王现如今怎么样了,伤势要紧吗?” 孟嬴只摇着头,示意诸位王子都不要太过担心,看着公子夷这焦急的模样,孟嬴也只是轻抚了他的手臂之后,径自朝着这殿外走去。 秦王殿中依旧是围成一团,孟嬴则是朝着那越发冷清的方向走去,夜风清冷,吹袭在她的这一身宫装上,淡淡的鹅黄色在这夜间十分的显眼,鬓上发带随风飘扬,身影浅浅的,却是朝着那一处谁都不愿意多来的地方。 天牢。 孟嬴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方大牢的时候,那上面天牢二字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阴森森之地,清冷得让人不觉打了一个战栗。 远远的,守卫天牢的侍卫没见到是孟嬴前来,那一身宫女的装束一时让他们没能认出来,哼戟在前,大喝了一声,“天牢重地,谁敢擅闯?” 近了,才见是孟嬴到此,这几个侍卫才忙忙收起了武器,朝着孟嬴俯身跪拜,“不知是长公主到来,多有得罪。” 孟嬴瞥了他们一眼,也没有责罚,径自跨步朝着这里面走进去,牢头听是公主亲自到来,连忙盏着灯上前来,“还不知公主想提哪个犯人,有大王手谕,只需让人通报一下就行,何必大公主亲自纡尊至此?” 面对着这牢头的谄媚,孟嬴性子依旧是冷冷的,“我想见今夜行刺大王的那个女刺客。”她站住了脚步,望着牢头。 牢头略微沉吟了一下,“大王尚未提审,这……”他略显得为难,但是碰见了孟嬴的神色,又见孟嬴随手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一根黄金簪丢在了地上,以着不容他反复的语气说:“我现在就想见她。”说着,径自朝着这里面走去。 牢头捡起了这一支金钗,连忙追了上去,赶在前头带路,“是是是,大王尚未提审,这女犯人又身受重伤,王后那边刚派人来捎话,莫让她死了去,现在好得很呢!” 不让她死! 孟嬴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即冷笑了一声,“我看她未必那么好心吧!” 王后的心思她未必不能知晓,现在齐姬如果死了的话反而对她没什么好处,只要她活着的话,说不定还能为她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口供出来,反正,齐姬是跑不掉的了。 牢头将孟嬴带到了齐姬的牢房前面,打开了牢门让孟嬴走进去。 但见从牢里的墙上钉住的铁链长长的拖曳着,锁在了齐姬的一双脚腕上,她那么孱弱,又身受重伤,如今一身血迹的样子,衣裳、头发皆都凌乱,就这么趴在干草上,铁链横在她的身上,楚楚可怜。 似是意识到有人过来了,趴在地上的齐姬动了一动,努力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孟嬴,“公,公主?”她的话中有些诧异,似乎不敢置信此刻孟嬴居然还会到牢房里来看她。更何况,这一次她必定是连累到孟嬴的了,她对自己那么信任,现在应该……赍恨自己的吧! 看着齐姬这么一副姿态,孟嬴的眸子之中带着一丝可怜,也带着无法理解的狐疑,“齐姬,你可知道我当初在长街上遇见你的时候,因为可怜你才带你入宫,你现在比起当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我却再想不出可怜你的理由。” 听着,齐姬无声的苦笑了出来,干涸的唇上带着遗憾与抱歉,她强撑着自己的身子起来,兴许是牵扯到了自己身上的伤势,“无需你可怜,我一直以来,都是处心积虑,长街上的时候,也是如此。” 孟嬴停住了,就这么站在那里审视着这个女子。 齐姬却是继续说了下去,“否则的话,咸阳城中达官贵人不在少数,何以单单拦下你长公主的车驾?孟嬴,我特地接近你的……” “我知道。”孟嬴接下了她的话,看着齐姬此刻甘愿坦白,她竟然会也有了一丝坦然,“从那晚上霜雪一夜,你借机勾引王兄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我身边,必定是有所目的的,但是,我真没想到,你不是为了富贵,更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了行刺。” 这一下,轮到齐姬无语,静静的听着孟嬴的话,并不反驳,也无可反驳,就只是这么看着孟嬴,久久的,久到谁都忘了彼此似的,只剩下眼泪倔强的流了下来。 终于,齐姬开口了,“你是天潢贵胄,秦宫公主,可是我只是一介平民,你从没尝试过家破人亡的滋味,因为战乱,我的家人惨死在秦军铁蹄之下,无一幸存,我不杀秦王,我此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孟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也没资格去评判这一点,只能说:“身为君王,自有男儿大志。各国战乱,侵吞现象不止,只要为王者图强称霸之心不死,天下因战乱而死的又何止如此,这并非我所能控制的。”孟嬴转过身去,不去看齐姬,言语之中更多的却是一丝遗憾,“即便是现在行刺不成,甚至还要赔上性命,就有意思了吗?” “我从没想过要活着走出秦宫。”齐姬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又是无声的苦笑了出来,“这次行刺不成,反倒连累了你,公主,此生我齐姬欠你的,更一直以来都瞒着你,骗了你这么久。” 唯一,让她心中挂怀的,便只有孟嬴了,她从没想过在秦宫之中,竟然还有一个肯真心对待自己的人。 “我知是你,一直以来,都知道。”孟嬴回首看着她,心中尽是了然,“从那时佛堂,他走了之后你都还一直偷偷煎药,我就知道那个刺客是你了。” 齐姬惊诧的看着孟嬴,“那……你为何不揭穿我?任凭我一个这么危险的人留在身边?” 孟嬴也是无奈的摇着头,“我觉得,你不像坏人,我觉得真心待你,你会收手,等到他回来了之后,我就把你带出宫,那个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王兄也不会有危险了……”她说着,苦笑僵硬在了唇边。 原来,一切的料想都只是她的空想罢了。 她所等的人不归来,她所想的齐姬,也终究还是等不及,提前动手了,一切都只是她的痴心妄想而已,仅此而已。 “公主。”齐姬不知道该说何言语,“我对不起你,让你失望了。”她动了动身子,铁链一动便锒铛作响,她跪在了孟嬴的面前,强撑着自己的伤势,朝着孟嬴叩首,“齐姬还是感激公主当时仗义,对我伸出援手,若有来生,此恩再报。” 孟嬴看着她,轻轻的摇着头,“当时你帮我挡下了这一剑,不欠我的了。” 她看着齐姬,意味深长,神情之中依旧有当时的怜悯,“齐姬,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她说着,朝着齐姬走近了一步,弯下身来,伸出了手轻触碰在她胸前那伤口上。 兴许是痛,在她的手触碰到自己伤口上的时候,齐姬轻轻的一颤。 孟嬴问:“如若是,此次不死的话,你……能不杀秦王吗?”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五章 恍如隔世 能,不杀秦王吗? 孟嬴的这一句问话让齐姬惊诧抬眸,看着她久久不能言语。随后,齐姬却是笑了起来,“公主,你是秦宫中长大的,秦国国法如何,你比我清楚。”她说着,笑也随之停止了下来,“与其问我能不杀秦王吗?到不如问,我能不死吗?” 答案不用孟嬴来说,齐姬的心里也自然清楚。别说是秦王不可能放过自己的,就是王后,也早就看自己不顺眼了,逮到了这次机会,她还不往死了摁? 孟嬴听到了她这话,也怔凝了许久许久,“你为我挡下了这一剑,难道也是因为视死如归吗?” 齐姬跪在她的面前,摇了摇头,否认了孟嬴的话,“死不死都一样,只是我知道王后当时想要的是你的命,我不想你死,其余的,不容多想。” 她说着,抬起头来看着孟嬴,眼神之中有着赤子一般的真诚,更多了几丝嘱咐,“公主,王后对你恨之入骨,如果可以的话就此出宫吧!她命人保住我的性命也是想反咬你一口,我不会陷你于不义的,但是切记小心王后死咬住不放。” 她说道,朝着孟嬴郑重的多磕了几个头,“今夜过后,只怕你我再无缘见面了,从此黄泉路远,齐姬感念公主曾经的救命之恩,更感念公主今夜不惜纡尊降贵,前来看望齐姬最后一眼。” 孟嬴被她叩拜着,没有出声阻止,只是眼神深邃的看着她,随之缓缓的站了起来,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的什么,盯着她此刻跪拜缱绻成一团的身子,她缓缓的转身,朝着这天牢的外面走了出去。 齐姬抬首起来,看着孟嬴的背影,眼中含有热泪,仍旧不住的朝着孟嬴的背影高喊声出,“公主,小心王后……保重。” 她身为一个局外人都尚且能够看得如此清楚,在咸阳宫之中,王后是容不下孟嬴的,何况孟嬴本身置身其中,更是如履薄冰,步步为营了。 听着身后齐姬的殷殷嘱咐,孟嬴的脚步声没有停下来,依旧朝着这天牢的外面走去。 外面,牢头依旧守在那个角落处,不时的揣着那把金钗出来端倪,金贵得很。远远的,见到孟嬴的身影从那里面孤寂的走出来的时候,连忙收起了那金钗,哈着腰将这主子恭送了出去。 孟嬴走出了牢房,夜风吹在她的身上,吹灌进了她的衣领之中去,带着寒意,她抬首起来看着这天上,遥远北星与之呼应,在这无边的深夜之中,竟然与她同样的孤寂。 她信步朝着这前边走去,也不回她自己的寝宫,回首看了一眼秦王那边的宫殿,之前那一番热闹拥挤的场景,此刻也偃旗息鼓,只剩下深夜的沉寂回荡在这莽莽的苍穹之上。 想必是王兄的伤势稳定了下来了,所有人都散去了,王兄也休息了,整个宫廷之中,只有她与齐姬二人,今夜不眠吧? 走着走着,她停下了脚步,却是不知道怎么的,她竟然回到了这个地方来,这座曾经与他朝夕相处的佛堂。 此时,深夜静逸,她就这站在这小佛堂的外面,心中感慨万千,“你如果真的只是我的一场梦的话,为何又做的那么真实,如果你只是一场游戏的话,又何必对我信誓旦旦,说你会回来?” 她莫名的苦楚,今夜在这座小佛堂里面转悠着,心中所想到的,却是在牢房里面,齐姬的那一番话。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刺杀秦王是死罪,但是毕竟家破人亡,真将她治罪的话,孟嬴的心中也到底愧疚。 “王后对你恨之入骨,如果可以的话就此出宫吧!她命人保住我的性命也是想反咬你一口,我不会陷你于不义的,但是切记小心王后死咬住不放。 今夜过后,只怕你我再无缘见面了,从此黄泉路远,齐姬感念公主曾经的救命之恩,更感念公主今夜不惜纡尊降贵,前来看望齐姬最后一眼。” 她最后的叩拜,最后的嘱咐,都是缠绕在孟嬴心中的一根丝,缭绕不去。 回到这小佛堂里面,点起佛前的一盏灯,孟嬴趴伏在这经案上,不知到了几更天的时候,竟然酣酣的睡去了,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外面钟鼓的声音响彻了,朝会结束了之后,似乎还是有什么大事一般,忽然有凄厉的叫声骤然响起,这一声凄厉的叫喊声,吵醒了孟嬴。 她起身之后,才忽然想起了昨夜见过齐姬的事情,按照王后的心思,是以防夜长梦多的,她此刻不趁着秦王还在伤势之中结束了这件事情,又想到什么时候呢? 说不定她就是想趁着齐姬现在伤重,从她嘴里再捏造出什么凭空的东西出来。 恍惚之间,孟嬴想起了昨夜齐姬的身影,那神情之中的真切,让孟嬴的心里忽然一怔,她抬首起来看着这佛祖的慈悲面目,一如当初那样屹立在此,洞察世间悲苦。 “他回不来的了,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齐姬去死啊!”孟嬴默默的说着,在犹豫之间却是站了起来,转身推门而出,朝着王殿那边的方向而去。 当孟嬴赶到的时候,齐姬已然浑身是血,在这宫道之上,王后一人独座于高坐之上,俯瞰着这眼前的场景,后宫之事,终究还是她掌权。 日光倾洒在这条长长的宫道上,齐姬倒在这众人的面前,奄奄一息的模样,新旧伤痕叠加在一起,手脚上镣铐都已经出了血痕,却是依旧死咬住一句话,“刺杀秦王,是我一人所为,与公主无关……” 轻轻的声响,足以让王后听得真切了,日光闪耀着她凤钗上的光芒,十分夺目,她一副不怕齐姬嘴硬的样子,仔细的护着自己指甲,悠悠道:“你嘴硬可以,这宫中的数百道刑具可不亚于天牢中的,你若是一道道都能挨得下来的话,我就替大王赐你一场好死。” 此话狠毒,正好被赶到此处来的孟嬴给听到,站在不远出,她不禁开口制止,“王后有权执掌后宫,但是也有权替大王行生杀大权吗?” 孟嬴这突如其来的话,让王后的脸色骤然难看了起来,抬眸起来,放眼看去,孟嬴还依旧是昨晚那一身宫装,经过一夜的辗转,已经皱褶横生,看上去有些颓败的样子。 王后勾唇一笑,得意非凡,“公主这是怕了吗?怕这贱婢将你给供出来,到时候就是大王想保住你,也未必能保得住,你那在天之灵的母后,再降祥瑞,也于事无补。” 孟嬴来到齐姬的身边,皱着眉看着这一身惨不忍睹,较之于昨夜的伤重在身,此刻的齐姬恐怕是黄泉路近,更别说什么像王后说的那样,将后宫中的刑罚一道道的尝了个遍了。 “王后,你只不过是想对付我而已,何须如此心狠手辣?她只是一介女流,即便是刺杀之罪,也不过一死,现在却要遭受你这百般折磨?”孟嬴不禁怒问,横眉竖目,王后此举也确实让她震怒。 王后从高坐上站了起来,“我整肃后宫,谁敢多说一句,她胆敢刺杀大王,我即便是将她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大王也自不敢多说我一句,你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公主,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干预到此了?” “她是我的人,自然由我处置。”孟嬴也不想再沉默下去,冲口而出。 然而,王后却是好笑了起来,“难不成,长公主还有能耐变黑为白,让大王赦免了她的罪行不成?”说着,她严肃了起来,指着前方齐姬,道:“孟嬴,别怪我没将话说在前头,若你真想保住她的话,除非同死,否则的话,谁也别想留住她。” 说着,孟嬴却是冷声一喝,她当真没想到王后居然真对自己这么恨之入骨,当年母后与她之间已经成了过眼云烟,却没想到她现在还这般记恨。 她看了一眼齐姬,带着她转身朝着大王那边走去,迤逦于这宫道上的血迹沾染了一路,两人同行在这宫道上,生死一线,孟嬴不可能放任齐姬不管的。 王后站在当处,就这么看着孟嬴将齐姬给带走,身旁的嬷嬷心中始终不踏实,提醒着王后道:“王后,就这么让她带走人,如果她真的能替她开罪的话,岂不是……” “她凭什么开罪?”王后不屑的反问,冷蔑的嘲讽,再明显不过的了,“我就怕她孟嬴不肯插手此事,若是置身事外的话,这盆脏水我往哪里扣?” 此言一出,嬷嬷恍然大悟,对王后的举动再无异议。 齐姬当庭刺杀秦王之事,任之是谁都开脱不了的了。如果孟嬴高高挂起,一口咬死她不知情,王后也奈何不了她。但是,现在孟嬴既然笃定了心思要救齐姬,那么这与刺客同谋的罪行便怎么着都能落实下来,王后何乐而不为? 齐姬被孟嬴带着到大王的殿外,放在外面交给内侍看管,而她则是朝着的殿内的跑去,也不由内侍通报就这么闯了进去。 秦王正好在服药,公子夷亲身伺候着,见到孟嬴进来的时候正想开口打招呼,却是见到孟嬴“扑通”跪倒在前,让公子夷一下子诧异了起来,“姑姑,你这是做什么,父王一切安好。” 孟嬴没有去理会那少年的善意提醒,她只抬眸看着秦王,“兄长,你如若真要我远嫁楚国的话,我只有一个请求,让齐姬陪嫁,仅此而已,否则的话,我宁愿死在你面前,也不会嫁到楚国的。” 既然等不回来了,就用此当条件,救回齐姬一命吧! 她昨夜的真情切意,让孟嬴心中热了起来,齐姬是个可怜人,也是真心善待自己的,孟嬴怎么忍心就让她这么死去? 秦王本来还想开口斥责孟嬴的,但是,听到孟嬴这么说了之后,他反而沉默了下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孟嬴,无奈笑了出来,“这才短短一夜,怎么就恍如隔世了?当真愿意远嫁楚国,绝不反口?” 孟嬴依旧跪在原地,并无答话。 倒是在一旁的公子夷听到这话的时候,怎么能忍心自己的姑姑嫁到楚国去?顿时他心中不忍,朝着秦王也跪了下去,“王父,楚国迢迢千里,姑姑如果远嫁过去的话,子夷就算想再见一面也难了,王父不要这般狠心。”他替孟嬴求情。 秦王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将公子夷的求情看在眼里,而是继续望着孟嬴,追问道:“如何,绝不反悔?能做得到吗?” 他所要的,也只不过是孟嬴的一句话,一个承诺而已。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六章 宁不相逢 秦王的话,孟嬴依旧沉默着,低低的垂着头跪在当处,倒是在一边的公子夷再也没能忍得住,再次开口求情,“姑姑为何一定要远嫁楚国?难道留在秦国不好吗?姑姑,你倒是说句话呀!”他自是不舍得孟嬴离开秦国的。 虽说是王后与孟嬴之间不和,但是他现在年少,与孟嬴又感情甚笃,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只是任凭着公子夷拉扯着自己的衣袖,孟嬴还是无动于衷,只是跪在当处,抬眸起来看着秦王,说:“孟嬴能。” 这一句话,像是跨越了千山万水的一般,她知道两国联姻于秦楚两国之间的利益,但是,前有齐姬的性命做担忧,后又等不来那个人,她如何都无所谓了,只是这一步跨越出去的话,想再回头就再不可能的了。 然而,秦王在听到孟嬴的回答的时候,神情上的阴霾也一扫而光了,只剩下这无尽的深思,看着自己的胞妹,他挥了挥手,“那你起身吧,将那个齐姬,也带走吧!”是福是祸,秦王不想去理会,既然是她自己来求的,那么一个齐姬换取来两国的联姻,这桩买卖倒也划算。 孟嬴深深的跪拜,趴伏在这地上的身影久久不愿起来,“谢过王兄。” 公子夷一派颓废的样子,秦王倒是舒了一口气,将身倚靠在床沿边上,启齿之间,却又在思量着,“伯嬴,寡人知道那个宫婢是你带进宫来的,既然她包藏祸心,你又一心保她,我成全你,但是往日后她留你身边,时好时坏,你自一力承担,怨不得人。” 秦王的话,倒是让孟嬴诧异,她不知道兄长到底是在担心自己,还是在叮嘱自己,始终孟嬴还是再次叩了一次首,“孟嬴替齐姬谢过王兄宽宏大赦。” 正巧此时,王后踱步至殿门外来的时候听到的是孟嬴的这一句谢恩的话,原本以为秦王是不可能再放过齐姬的,还能将孟嬴一并都拉下水来,谁知道孟嬴居然真的能为那个刺客开脱,王后这一下却是奔走进殿中。 来到孟嬴的身边,也忘了跪拜,气急败坏的指着孟嬴,“大王,您不要被她给蛊惑了,那个宫婢行刺的事实既定,就该定罪,任凭公主再怎么狡辩,也无法掩盖她与刺客勾结,刺杀大王的事实啊!” 见着王后的气急败坏,孟嬴与公子夷都保持着沉默,只是公子夷见自己的母后这么冒冒失失的,不住的挤眉弄眼,让她不要再说下去了,可是终究是没能止住她,任凭王后指着孟嬴说了一通。 秦王原本松懈下来了的神情,在这一瞬却是冰凝了下来,“她几曾,开脱过了?”嬴籍盯着王后冷漠的说。 这句话一说出来,倒是让王后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的指着孟嬴,呆在原处,“难,难道她不是来为刺客求情,齐姬明明在殿上行刺,这是事实,孟嬴即便贵为公主,也不能反黑为白,污蔑事实的呀!” 这下,秦王的脸色更沉了起来,“谁说她为刺客开罪了,刺客行刺之事坐实,孟嬴可是一句话没说,倒是寡人想着,齐姬侍奉孟嬴得当,这一次行刺之事,秦国也断然留她不住了,就让她陪嫁到楚国吧!” 说着,秦王不耐烦的对着王后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寡人想好好歇息了,以后这事,谁也别再提起。” 王后被说得莫名其妙,更是不知道孟嬴到底凭什么一下子能让秦王宽赦刺客的,但是看这眼前的形势,秦王怕是已经下过了决定。 只是,王后似乎还不死心,还想再做一博,“大王,即便公主与刺客并无干系,但是齐姬行刺是事实,若不按律严惩的话,恐怕难以服众啊!” “齐姬,交由孟嬴处置。”秦王冷冷的回了这么一句话,随后让他们众人全都屏退。 王后自是不甘心,被嬷嬷搀扶着走了出去,在殿门口见到齐姬趴伏跪倒在地上,叩谢孟嬴的时候,她冷哼了一声,“真不知道大王怎么会听信你的胡言。”说完,她叫了公子夷气愤的转身离开。 公子夷自知王后对孟嬴的态度有缺,并没有跟随王后一并前去,则是朝着孟嬴这边走了过来,郑重的朝着孟嬴行了一大礼,“姑姑,我母后性子太急,说话太冲,还请姑姑不要介怀,侄儿,代她赔罪了。” 孟嬴伸出手来,轻轻触碰着这个少年,只低了孟嬴半个头而已,孟嬴的心中也是有着不舍,“姑姑怎么会为难子夷呢?”她扯起一抹笑。 听得公子夷却是浑身难受,他带着不甘心,“姑姑,难道就真的要去楚国了吗?我再去求求情吧!” “不必了。”孟嬴叫住了他,“小孩子懂什么呢,这次是王兄愿意宽赦,否则的话,这楚国怕是我不去也得去,现在这样,刚刚好。” 她自己是看得清楚的,身为女子,在这样的诸侯家族之中,怎么可能由得自己做主?王兄痛爱自己,才由得她胡闹了一番,再胡闹下去,恐怕大王就要真的怒了。 公子夷见孟嬴不为所动,不禁跺着脚,“都怪我无能,保不住姑姑。” 见到他这样,孟嬴心中即便对王后有再多的怨怼,此刻也烟消云散,有公子夷这一番赤诚的心意,她便足够了,“子夷之心,姑姑不会忘却的,即便身在楚国,也不会将你忘怀。” 子夷闻言,眼眶红红的,朝着孟嬴作揖,随后转身离开。 孟嬴看着齐姬,此刻强撑着要走上来,艰难的跟随在孟嬴的身后,一步步的走着,却也伴随着啜泣的声音不止,直到孟嬴停下了脚步,问道:“能活下来固然是好,为何还要哭呢?” 原本,齐姬只是轻微的啜泣声而已,但是此刻被孟嬴这么一问出来,齐姬却是再也没能忍住的大声哭泣了起来,朝着孟嬴再度跪拜了下去,“公主,你为了我牺牲至此,难道就真的要远嫁楚国吗?” 孟嬴怔住在原地,心中何尝不凄然,她弯身下去扶起了齐姬,“我身在王室,很多事情身不由己,要是能借此救你一命,也算是好事。” 听到她这话,齐姬知道定然不是孟嬴的心里话,她讷讷的多问了一句,“那他呢?公主难道不等他了吗?” 在那段时间,齐姬知道孟嬴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等待他的归来,小佛堂里的那段时日,孟嬴已然将心付出,此刻却是这般坚决。 然而,孟嬴则是沉默了许久,看着齐姬的眸子之中有着许多的无奈,“齐姬,等不来了,又何必再等下去?早知若此,宁可从一开始就不要相逢,也省的如今伤怀,以后……休要再提他。” 说完,孟嬴带着齐姬一路走去,在这深长的宫道上,两人一步步朝前,途中路遇其他宫人,皆都纷纷让道,直到再次经过那间小佛堂里的时候,孟嬴恍如隔世,站在那佛堂的面前怔凝了许久许久。 齐姬侧首看去的时候,只见到孟嬴的眼中尚且还饱含着泪水,嘴上说着宁不相逢,但是此刻定然是心如刀割吧? 她看着孟嬴这般模样,心中下定决心,此生无论如何都不负孟嬴。 在此同时,远在楚国与晋国的战场之上,一场大战过后,两方皆都死伤无数,猎猎旌旗在风中摇摆着,时不时能够见到在这上方缭绕着秃鹫的身影。 一柄长枪,重重的深插在这黄土上面,将军的铁甲上有箭伤,箭头深深的刺入了骨血之中,鲜血不断的顺着铁甲流了下去,滴落入黄土。 伍子胥抬眸起来,极目看去,前方清点死伤人数的士兵身影,在这夕阳西下的衬托下,残阳似血,有无尽的悲凉。 “将军,你的伤……”身后有军医过来帮他就地处理伤势,与其他的士兵一样,在这不远处的黄土沙丘上稍作休息,此次战役,绝不好打。 在清理完伤口之后,伍子胥那容颜之上略带着沧桑与刚毅,不知道是否伤势过重,眼皮沉沉的垂了下去,梦中,却还是回到了那一处小佛堂里面去,她孤身素影,静立在佛像之前,回首朝着他盈盈笑道。 他曾重重允诺,定会归来的。 但是此刻,他豁然从梦中惊醒,才惊觉自己失约了,一去多月,到现在都还没音讯回去,她定然是等得急了。 抬眼看去,天边此刻只有一轮冷月挂于中天,他随手朝着身侧摸索了去,在他的怀中只有那一管玉箫,他拿了出来,反复的擦了又擦,“萧山梦远,梦曾归来兮……”他淡淡的说着,带着无尽的想念,将玉管凑近了唇边。 月色下,银辉如泄,倾洒在这一片战后冷漠的战场上,呜呜的吹起了笑声,随着这不远处将士们的翘首以往,不知道有谁竟然轻轻的伴随着这箫声,楚歌相和。 此起彼伏,箫声远远的传扬,一路飘不过千山万水,回不到当时秦宫去,只有这楚歌不住的相和,是战场上将士热血的悲壮: “征战远矣,同去鸿鹄,伴我朝夕,唯有梦魂兮; 壮士去矣,故国千里,愿身化蝶,安我梦魂兮……”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七章 花期迟迟 来亲求亲的使臣早在三日前离去了,整个秦国也随之进入了为公主备嫁的行程,婚期拟定,费无极便与太子殿下回楚国复命。 太子建如愿以偿,虽然此次来秦尚没能亲眼见到孟嬴公主,但是此次求亲成功,便已经了却了他一桩心事,千里迢迢,萧萧斑马,他特地向费无极拜谢了一番。 费无极深笑之间,只剩下这回程的途中,一场惊天阴谋正在逐渐铺开。 秦宫之中,楚臣走后,秦王便命人开始准备一切嫁妆事宜,当日齐姬之事闭口不言,王后曾多次找大王重翻此事,都被秦王给压了下来,到了最后都动怒了,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这件事情无疾而终,王后又接到了大王亲批下来的嫁妆清单,这一下可谓是气炸了,她径自从风华殿冲往大王面前去,“大王,离开公主陪嫁皆有规矩,像大王这般恩赐实属少见……” 秦王与其他大臣正在商议着,听见了王后这么火急火燎的问,也屏退了一干人等,“她是长公主,又远嫁楚国,嫁妆自然不能小气了,何况寡人痛爱这么一个妹妹,多嫁一些过去,也是合情合理。” 何况在这段期间,听说孟嬴病了一场,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好,期间秦王都亲自去探望了好几次,只见孟嬴日渐消瘦,这看得秦王也是疼在心中,不觉便想要善待她些。 可是王后却不这么想了,“她是堂堂公主,楚国岂敢小看了她?现在除却祖制上的原有嫁妆之外,又多数套编钟,数百奴仆,金银珠宝不计……大王,您这是要保孟嬴子孙后代在楚国衣食无忧,还是想将整座秦宫都搬到楚国去?” “大胆,王后未免危言耸听了?”秦王怒喝一声,怒目望着王后这副厉声质问的模样,但是随即,也知道自己是有些偏爱孟嬴了,语气又稍微缓和了下来,“孟嬴远嫁楚国是为家为国,何况寡人痛爱于她,自然也于心不忍,王后这些就不要管了,安心为她备嫁就是。” 王后站在当处,见秦王至今都不肯缓和下来,原本的怒火也压抑了下来,“既然大王意已决,妾身也不敢多言,还希望孟嬴,有此福气,消受大王恩典。” “你……”秦王听着憋闷,正想再开口斥责的时候,王后却已经娓娓动身告退了,“既然大王这么有心,妾身也尽快安排,告退。” 秦王见王后离去,也是烦闷得将手上竹简给抛到一边,“好不容易孟嬴肯嫁了,又来这么一个王后,真是不识时务。” 他素来知道王后看不惯孟嬴,现在孟嬴远嫁楚国,不正好眼不见为净吗?还这么百般计较。 王后则不然,她气冲冲的走了出去,乳娘跟随在身后,她怒骂着孟嬴,“这个小贱人,何德何能,竟然连大王都这般偏爱,在秦国她享尽荣华富贵,难道去了楚国,还得一世尊荣不成?” 乳娘在一边劝慰,“王后,大王再怎么偏爱,也只此一次了,她此生说不定都不能再回秦国了,王后就且消消气,忍上这么一回吧!” 她也不明白王后为何就连这么最后一点时间都忍不了了,只要孟嬴远嫁楚国的话,以后再不碰面,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然而,王后却是一口气吞不下去,“本后就是不许她安逸一世,我吃了多少苦楚才有今日,她孟嬴凭什么,我就想她死在我面前不可,她母后当年怎么折磨我的,我便想怎么折磨回去。” “王后。”乳娘嬷嬷听到王后说到此处的时候,不觉心惊,一下子开口打断了王后的话,脸色惨白着,小心的看着周围,幸好都是风华殿的心腹,并无他人,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王后息怒,当心这话传到大王耳中,便不好了。” 乳娘的提醒,王后也稍微的停顿了下来,自知刚才的话是说得莽撞了,便将脸色给沉了下来,“也对,我何不再忍她这些个时日,大王爱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她有无这个命去消受还不一定呢!” 她说着,瞥着头朝着嬷嬷看去,“她最近不是病得很重吗?本后倒要看看,她能否撑到出嫁的时候!” 嬷嬷闻言,脸色铁青了起来,“王后,她都要远嫁了,何必……”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却被王后狠戾的一瞪,接下来的话不敢再说出来。 “本后,就是要她的命。”否则,她不甘心。 嬷嬷无奈,只能垂首,“是,王后娘娘。” ………… 花期迟迟,却也将近,孟嬴待嫁在宫中,这一病却是不起,齐姬自从刺杀事件过后,便一直尽心尽力跟随在孟嬴的身边,汤药不离身,尽心伺候。 只是,孟嬴却是在晚膳之后服下汤药,便又病起,齐姬推开了窗子透气的时候,正好有月色倾洒进来,孟嬴躺在床上看到这月色如此之好,吩咐齐姬,“趁着月色大好,你扶我到外边看看吧!” 齐姬想着,也点了点头,“也好,夜深人静,也好到外面透透气,否则的话,一直躺在床上也无济于事。”她也是担心孟嬴的病情的,却想到她的伤势养好了,孟嬴却反而越病越重,齐姬心里也知道,这其中或许更多的是心病的原因。 她等不来的那个人,却等来了楚国的太子建,这就是病因所在。 夜深的宫墙内,宫灯灯辉摇曳,满宫城之中都随之婀娜多姿了起来,主仆二人就这么静静的走在她宫殿后面的宫道上,悄然无声,只有对影成双。 “以前从来不知,秦宫之内竟然如此好的月色,只可惜知之太晚,以后再想见到,绝非易事了。”孟嬴抬首望着这片清辉月色,不禁感慨道。 齐姬闻言,不觉垂下了头,“公主,都是我连累了你,不然的话,你还能够继续等,等到他回来为止。” 她知道孟嬴对那个人的等待,那段时间二人在小佛堂里面情投意合,她就每天将煎好的药偷偷夹杂在食盒之中,送到佛堂的外面……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二人许下了白头之诺。 但是,孟嬴却是带着绝望的摇着头,“他要真想来的话,早该来了,约定之期早过了,或许只是当时一时兴起,或许就像是当时在山上的一样,不辞而别,再不相识。” 齐姬无言以对,只能搀扶着孟嬴走在这宫道上,偶尔夹杂着几声咳嗽的声音,孟嬴的心,怕也是不想再等了吧?齐姬心想。不然的话,秦楚两国联姻这么大的事情传扬出去,天下皆知,何以他也还是杳然无讯,也不归来? “公主,齐姬会一辈子留在你身边的……”齐姬说道,只是回首看去的时候,却见孟嬴的两腮边上挂满的都是泪水,怆然之间她再度咳嗽了起来,齐姬赶紧掏出袖中的手绢,替孟嬴擦拭了唇边之后,拿回来的时候那手巾上面尽是血迹的鲜红,将齐姬吓了一跳。 “公主,你……”齐姬惊呼出声,她没想到孟嬴已然病重到这种程度了,“我,我去找御医过来,公主你不要出事……” 齐姬转身想要去请御医来的时候,却是被孟嬴拉住了身子,摇着头阻止齐姬,“不用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或许说她自己心里清楚,倒不如说是她更宁愿自己就这么长眠下去。 齐姬听着,泪流满面,不住的摇着头,“公主,你又何苦这么对自己?他不回来就不回来了,你这么折磨自己,他也回不来的,这个负心凉薄的人,我要是见到他的话,我非……”她怒骂着伍子胥,可是到头来,齐姬才豁然发现,她也没见过此人,一切,全凭孟嬴口述,就算此刻那个人在她的面前,她也未必能知道。 孟嬴也苦楚的笑了起来,“好可笑,对不对?到头来,我竟然也连他到底是谁也不知道,只曾听他说过,身为楚人,楚人啊!我此番嫁到楚国去,如若再见到他的话,该是什么样的一番情景?见,与不见?”她说着,哭笑着,伴随着这咳嗽的声音,她就像风中残烛般无奈。 齐姬见她的情况越发的急剧了起来,心中担心,便扶着孟嬴转道回了宫殿里,在小园之中的一棵榆树下坐了下去,“公主,你且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厨房帮你温药回来……”她说着,赶紧朝着厨房那边的方向走去。 孟嬴捂着自己的心口处,无奈的摇着头,“这阵子药石无灵,你不要费力了……”她的声音太轻,齐姬也已经走远,根本就没注意到她的这一点,只是,在她说完这话的时候,又重重的咳了起来,在那手绢上,鲜血依旧沾染在上面。 朝往厨房那边的方向一片漆黑,远处宫灯的光辉照耀不到这边来,只能依稀借着天上的月光照亮这回廊。齐姬的身影穿插在其中,脚下急急前行,漾开的裙花在月色下煞是好看,心中着急着孟嬴的身体状况。 但是,却是在转过回廊,到达厨房门口的时候,忽然前方有一道身影闪过眼前,齐姬心中一诧异,只见到从厨房里面一道略微臃胖的身影从厨房里面窜了出来。 齐姬站住了脚步,借着这微亮的月色,她看清楚了那个从厨房里窜出来的身影,“那……不是王后身边的嬷嬷吗?”这个时候深更半夜的,她到公主的厨房来干什么? 无论她此刻来到这厨房里做什么,齐姬心里都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的,她趁着此刻那嬷嬷还没发觉自己,齐姬悄然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了一根银簪,快步的朝着前边走过去,“你这个时候到这里来干什么?” 齐姬说话出来的同时,惊到了这个嬷嬷,却是在她惊慌想逃的时候,齐姬将手上的银簪朝着嬷嬷的背上扎了几下,只听得嬷嬷几声痛呼声出之后,推开了齐姬,死命的朝着前方跑去。 “王后的人,肯定没安什么好心……”齐姬笃定的说,见这嬷嬷现在已经走远了,齐姬的心里放心不下,赶紧奔进了厨房里,点起了烛火照亮整个厨房里,她只见到这炉火上依旧在微着孟嬴的药,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是,齐姬的心里始终是不踏实,“王后的人半夜来到这里,不可能只是为了钻一趟厨房吧?”她仔细的在这周边搜查了一遍,只见到柴火上洒落了一丝丝浅白色的药粉,她一时心惊,转身出来的时候,却正巧在门口的地方,拾到了一包被丝绢包住的散粉。 怕是刚才在慌乱之下,那个嬷嬷掉落在此处的。 “难怪公主这段时间,久病不好,原来……”齐姬揣测到了这一层上之后,脸色‘刷’的一下惨白了起来,忽然,她明白了一切。 王后,到底不肯放过孟嬴。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八章 贱人歹毒 这一包散粉攥在手中,齐姬直接将这药粉和厨房里面的药给端了出来,将这宫中的侍卫给高喊了过来,“立即禀报大王,有人毒害公主……” 说完,她将在厨房中捡到的这些东西亲自端到司药局里去,将这里面的东西全部交给御医去处置。 而齐姬放心不下齐姬,王后的人竟然胆子大到敢来这里下药,她就担心王后是否还敢派人直接行刺? 为了救自己,孟嬴与王后也是水火不容了。 当她回到那株榆树下的时候,见到孟嬴依旧苍白着脸倚靠在那里小憩的时候,齐姬心中悬着的石头也松了下来,“公主,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孟嬴刚才小憩,居然小小的打了个盹,被齐姬现在这么一叫,倒是醒了过来,酥松的睡眼诧异的看着齐姬此刻的惊慌失色,趴伏在自己身边的模样,她勾起一抹笑,淡淡的问:“怎么了,这才多久没见,就这样了?” 齐姬摇着头,“公主不知,我在厨房,在厨房遇到了王后身边的嬷嬷,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你的病一直不见好了,有人在你的药里下毒,她根本连留着你命出嫁的机会都不给,一丝生机都不留给你。” 孟嬴愣愣的听着齐姬的话,一时之间似乎有些难以反应过来的样子,笑容却是显得僵硬了起来,“齐姬,你……在说什么呢?” “王后要杀你。”齐姬这次将话简短了许多,瞠大了双眼看着孟嬴,手却一直死死的抓着她的,“公主,你真的不能再在秦宫里待下去,王后不会留你一命的……” 这一下,孟嬴却是再也难以笑出来了,神情变得极度严肃,“齐姬,你可知,这事……开不得玩笑。” “奴婢愿以命相保……”齐姬信誓旦旦。 这下,孟嬴彻底无言了,就这么看着齐姬,一言不发。 但只见在这深夜的宫闱之中,从公主的宫中一路往风华殿中跑去,嬷嬷忍着身上的痛,她怎么都没想到值此夜深人静,齐姬居然还会到厨房里去的。而且那小妮子还是这般的心狠手辣,还没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上来便是拔簪刺下。 嬷嬷跑回风华殿中的时候,这一身的伤就连王后也心惊了,嬷嬷紧紧的抓着王后的手,“王后救我,我被齐姬那小贱人……发现了。” 王后沉着脸色,尖声叫了起来,“被发现了?”她紧紧的抓着乳娘的手,神情顿时也凛冽了起来,“乳娘,你可知这件事情一旦失手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一听到王后这么说之后,乳娘的神色也顿时仓皇了起来,她在这宫中多年,熟知后宫的手段,这件事情一旦失手的话,招来的便可能是杀身之祸,如果王后不肯保全自己的话,大王追究下来,毒杀公主之罪,足够她连坐九族的。 “王后,王后你一定要救救老奴啊……”嬷嬷大声哭喊了出来,一脸的老泪纵横,“念在我把你从小带到大,一生鞠躬尽瘁……” 王后站了起来,看着老奴才如此恳求的模样,王后干脆闭上了眼睛,思量了好一会儿之后,道:“既然如此,本后答应你,绝对……保全你。” ………… 公主被下药毒害的事情传到秦王的耳中的时候,一下子嬴籍都坐不住了。 先别说她是秦国的长公主,身份尊荣,就是即将与楚国联姻的太子妃,谁还胆敢这么大胆,要是两国之间出现间隙的话,引发两国战乱,这个责任,不是谁都扛得起的。 他连夜赶到孟嬴的寝宫之中去,孟嬴安然无恙,但是,司药局里连夜上报的消息,却是让嬴籍震惊不已。 看着跪趴在这殿中禀报的御医,嬴籍怒喝了一声,“什么叫做慢性之毒,久以致命?”嬴籍瞠大了双眼,指着孟嬴这一副孱弱的模样,质问着,“你们不要告诉寡人,公主病了这么久,都是有人在下药导致,你们这些人天天请脉号安,难道都是死的吗?竟然没一个发觉?” 御医跪趴在地上,承受着秦王的风雨雷霆,颤抖着声音道:“大王息怒,这下毒之人极为狡诈,分量不重,加上公主本来脉搏就弱,不易察觉……” “都住了,你们这群饭桶统统下去,渎职之罪处理,剩下的……”秦王说着,转头看着也同样跪在殿中的齐姬。 这个女子,嬴籍的印象是再深刻不过的了,她曾经刺杀过自己,若非如此的话,孟嬴也不可能那么轻易的答应出嫁。 他指着齐姬,“你倒说说,怎么发现下毒的人,下毒之人,又是谁?”他的话语之中夹杂着愤怒,像是随时要想知道是谁,将她大卸八块似的。 齐姬端手行礼,不敢有丝毫懈怠,“启禀大王,奴婢夜半替公主端药,到了厨房门口,只见到王后身边的那个老嬷嬷鬼鬼祟祟,情急之下,奴婢伤了她,却在厨房中发现药里已经被下了东西,即刻知会殿外巡守侍卫,禀报大王。” “王后?”秦王似乎只捕捉到这一个字眼,一时之间他似乎不知道是该信齐姬的话,还是不该信? 在这之前,王后的态度确实怪异,但是,她乃是一国之母,心胸怎么可能狭隘到容不下一个即将远嫁的公主,这事情坐下的罪名该有多大,她身为王后,不可能不知道。 见秦王怔凝了下来,齐姬深怕他不肯信自己,“奴婢将那老奴给重伤,只需要检查她的背上,是否有银簪刺过的伤痕,便能证明奴婢所说的话真假,还望大王替公主做主。” 秦王侧首看着孟嬴,心中着实不忍,在听完齐姬的陈述之后,广袖一扬,愤然道:“到风华殿。” 今夜这事情,无论齐姬所说的是真是假,都必须彻查一遍,堂堂公主都敢下手,这王后看样子是真的活得腻歪了。 风华殿中似乎早就料到了大王会亲自过来似的,早早的就命人多点了几盏宫灯,秦王前来的时候,王后早一派的从容,在这殿中恭候着了。 见秦王等人如此严肃前来,王后却是打着笑脸,“大王今夜怎么有空和公主一道前来我这风华殿啊,公主不是有病在身吗?身子不便就不要劳累了……” “王后,”秦王没心思听她的诸多话语,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铁面无情,“寡人不想听太多客套的话,只想问你,你就真的那么容不下公主,竟然胆敢杀人夺命,你眼中还与没有寡人了?”秦王说到最后,是怒吼着出来的。 王后顿时大惊失色,朝着秦王面前跪了下去,身后风华殿中的宫人也一并跪倒在地。王后嘤咛声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大王,妾身……妾身不知道大王在说的什么,妾身惶恐。” “你惶恐,你要是会惶恐,何以有今夜之事,寡人瞧着,你胆子忒大了。”说着,秦王将身边阉人手中拿着的那包药粉给一打,全部散落在王后的面前。 药粉纷纷扬扬的落下,些许洒落在王后的头上,秦王的震怒,可见一斑。 王后似乎也从没见过秦王这般怒气,一时瑟瑟发抖,却还是死命狡辩,“大王息怒,妾身真不知大王所说何事,这公主向来金贵,妾身怎敢……” “你命身边的嬷嬷去下药毒害公主,这事情被我亲自逮到,你还想狡辩什么?”齐姬打断了王后的话,跪在秦王面前,“大王,公主差点就死了,还望大王彻查到底。” 秦王还没开口,王后则又开口,字字针对齐姬,“你本来就是混入秦宫的刺客,你现在空口白话,就想来诬赖本后,你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去吗?” 齐姬不愿服输,“那还请王后将你身边那嬷嬷给叫出来,当场验她的背后,如若有伤,就能证明我所言不虚。” 王后冷哼了一声,“虚妄之言,大王怎可轻信?” 秦王这下沉默了下来,静听着两人之间的争辩,最后则是侧首望着孟嬴,“王妹,你看呢?” 孟嬴也是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经过了上次之事,齐姬应该不敢再生事端才是,再加上这段时间自己确实一病不起,越发的严重,原先开始还以为是她心病所知,但是现在看来,当真是有必要彻底清查一番了。 她朝着秦王福身行礼,“诚如齐姬所说,叫来嬷嬷彻查一番,看她的身上是否有伤,自然水落石出。孰是孰非,自有公论。”她说着,看向了齐姬,她不相信齐姬会凭空捏造这些事情出来。 秦王点了点头,让身边内侍前去,“把那老奴找来……” 内侍应一声“喏”,随后带着人朝着风华殿外走去,所有人都在这殿中等待这当事者的前来,可是,最后等来的却是内侍汲汲皇皇前来的样子,“大王,大王不好了,在古井边上,找到了乳娘的尸体,她,她……投井自尽了。” 这下,秦王与孟嬴的脸色都大变了起来,反而是王后一派从容的样子。 秦王又问:“那她身上呢,是否有伤?” 内侍,“奴婢查探了一遍,背上确实有十数个伤孔,像是被利器所扎,与齐姬姑娘所言吻合。” 王后的从容在听到这里的时候,也略显得慌张了起来,她没想到竟然嬷嬷的身上还有伤口让人查到,她立即辩解,“定然是那老奴偷偷背着我干的勾当,现在又害怕东窗事发,畏罪自杀了……” “你还有脸。”秦王怒吼了一声出来,打断了王后的狡辩,事情发展到这一刻,这个嬷嬷是怎么死的一目了然,真没想到王后竟然还死性不改,竟然还继续在这里信口雌黄。 王后哭了出来,一味的喊冤,“大王冤枉,真不是妾身,这件事情真的和妾身没有关系,是妾身管教不严,才会出这等逆奴,真的与妾无关啊……”她哭着趴伏到秦王的脚边,梨花带雨的模样。 见秦王无动于衷,则又是将手朝着孟嬴指了过去,“大王,肯定是她,她不甘愿远嫁楚国,特意陷害妾身的,想要妾万劫不复她才甘心,更何况,那个奴才已经畏罪自杀了,这事情再怎么样也与妾身没有关联,大王不要听信谗言啊!” “死不悔改。”秦王怒骂了一声,一脚踹开了王后抓住自己的手,“你是觉得寡人愚钝不堪,能够任你摆弄鼓掌之间,信了你的连篇鬼话,还是觉得寡人王妹好欺,任凭你毒害,再杀人灭口,就能将事情推脱干净了啊?” 听着秦王的怒吼,王后沉寂了下来,却还是嘲讽的苦笑了出来,“大王不肯信妾,现在老奴婢也死了,死无对证,妾身又还有何话可说呢?”她说着,眼神朝着公主那边望了过去,一副当真是被人陷害的样子。 恨不得,将孟嬴扒皮拆骨。 然而,孟嬴却也在这个时候开口,“王后到了这个时候犹然狡辩,是否要让子夷到你跟前来,看看你此刻的嘴脸,让他知道自己的母后是什么样的人?” 这话,戳中了王后的心怀,她骤然站了起来,一副时态的模样,“贱人,你何必如此歹毒心肠?你陷害我不成,现在我死无对证,你还要我的孩儿对我恨之入骨不成吗?”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九章 有子如此 王后的凄厉之声传遍了整座风华殿。 她孤身一人站在当处,孟嬴与秦王则是静默的在当处看着她,王后顿时也沉寂了下来,她不在意孟嬴会怎么看自己,她更在意的是秦王是怎么看自己的。 但是现在看来,秦王的眼中尽是冰冷与疏离,她也静默了下去,怔怔的看着秦王,“大王,你我夫妻多年,你难道听凭这几句言语,死了的奴才身上几道伤痕,就定妾身的罪吗?”她哭得凄楚,刻意勾起多年夫妻之情。 秦王看着王后,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启动唇齿想要下定论的时候,则又是阖上了嘴唇,“王后,今夜之事任凭你怎么狡辩,你觉得能推辞得掉吗?死去的奴才,你的手段,远比寡人想象的要狠。” 说完,秦王朝着这殿外走了出去。 秦王不笨,今夜的事情追查至此,王后几句巧言善辩,他又岂能不知道,但是此事兹事体大,他岂能这么草草了事? 王后当真是给他留了一个大难题,该怎么处置,秦王还须好好想想。故而,秦王朝着这外面走了出去,只将风华殿留给了王后。 大王走后,王后一直滞凝在当处,站在那个地方许久许久,眼中噙着一抹泪水,却是死不肯让它落下,只忿忿的朝着孟嬴那边看去,冷笑了一声出来,“孟嬴,现在大王对我心灰意冷,你该满意了吧?” 在说着这话的时候,即便她再怎么强忍住的这眼泪,终究还是在孟嬴面前不争气的落了下来,但是却是不认输的模样,“我就不明白,你母后当年几次陷我于死地,何以……她能有个好下场,何以你也能有个好下场?不公平,这一切都不公平……” “从来,都没有所谓的公平。当年母后对你不公平,现在何尝,你对我公平?”孟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站在王后的面前,打算畅谈一次,“或许这将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以后再想见了,或许你被王兄处置了,或许我远嫁他国,再不可能心平气和了。” “孟嬴,我不服。”王后依旧是嘶声呐喊着,“这次的事情只要我不松口,大王难道真能置我于死地?你不要以为你赢了,大王还没下定论呢!本后的冤屈定然能洗刷的。” “难道到了现在,你依旧觉得自己冤屈吗?”孟嬴沉声一喝,对王后的死不悔改忽然觉得绝望,与她之间多说无益,有些人,当了仇敌就注定只能一辈子对立,就像现在。 孟嬴的这句话问住了王后,她瞪着孟嬴,“即便我不冤屈又如何,不错,乳娘是我杀的,现在死无对证,谁能奈得了我何?大王难道,真的要处死我不可吗?不要忘了,我还是一国之后,我还是公子夷的生母……” 她有恃无恐,对这列举出来的一切,都是她独霸后宫的筹码,“谁都不敢奈何到我的,大王还得顾及公子夷。” 孟嬴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如此,你且听候发落吧!”说着,孟嬴带着齐姬走了出去,朝着这外面走去出的时候,大王身边的内侍奉命带着人迎面走来,远远的便与孟嬴行礼。 孟嬴轻轻颔首,并无停留,清冷的身影似乎也带着一丝绝望,她甚至到了现在都不明白,为何王后非得置自己于死地不可,远嫁楚国,这对于她来说,与死何异? 这一行侍卫朝着风华殿这边过来,王后不明所以,见他们将整个风华殿都团团围住,不让人进出,王后这下怒了,“谁让你们这么做的,本后是一国之后,谁这么大胆?” 内侍还是朝着王后躬身,尖锐的声音传遍这整座宫闱,“大王有令,王后宫中涉嫌毒害公主一案,兹事体大,下令彻查,谁都不许进出一步,特别是王后。” 这话,让王后整个人浑身冷了个彻底。 而孟嬴走在这前头,也清清楚楚的听见了这话,齐姬蔑笑了一声,轻道了句“活该”。 孟嬴却更多的是唏嘘,“王后棋差一招,她忘记了一件事,我现在不止是秦国的公主,还是楚国未来太子妃,大王就算顾及了公子夷,也得彻查清楚,给楚国一个交代。” 王后便是没想到这一点,才会如此刻般难以置信大王居然会如此对她。 ………… 王后被软禁于风华殿中,公子夷最为伤怀,何况宫中风言风语传得甚快,即便是秦王此刻还没想好怎么处置王后的这单事情,但是宫中废后的传言却已经风风火火,煞有其事。 公子夷几次前往风华殿,都被驻守的侍卫给拒之门外,就连去求见秦王,想问清楚当时的事情的时候,秦王居然也只是发了一通火,其他都闭口不言。 巍巍秦宫,公子夷再一次求见风华殿,结局还是一样,守宫的侍卫根本半步不肯让,公子夷气得直跺脚,回首看着这进不去的风华殿,他干脆牙一咬,转身朝着另一边的宫道上跑去,那边的方向,正是孟嬴寝殿的方向。 阖宫上下的宫人似乎很诧异公子夷的到来,本想进去通报长公主的,但是却被公子夷给制止下来,说了一句,“你们全都退下。”随后径自朝着这里面冲进去,此事关乎他母后,他不想让更多人再听到什么样的风言风语。 进了宫中的时候,孟嬴正在吃药,见到公子夷进来的时候,孟嬴紧皱的眉头还没舒开,公子夷便开口对着边上伺候着的齐姬说:“你也暂且先退下吧,我有话与姑姑说。”他今日是必将王后和孟嬴之间的事情给问清楚的。 孟嬴与齐姬对望了一眼,齐姬本不想退下的,她知道公子夷这么着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王后的不对,而且抓住嬷嬷的人是她,她留下来向公子解释是再好不过的了。 但是,孟嬴似乎也知道这一点,但是出于对公子夷的爱护,孟嬴则还是朝着齐姬点头。“你就先下去吧!” 齐姬只能应下,可是,却是在朝着殿外走去的时候,刚好走到公子夷的身边的时候,齐姬也还是没能忍住对公子夷开口,“公子入宫是为了王后之事来质问公主的,那么大可不必如此,你母后毒害公主之事是奴婢亲自抓住的,王后再怎么狡辩,也抵赖不了,这件事情背后是怎么样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说完,齐姬朝着公子夷微微一福身,随后便朝着殿外走去。 听闻齐姬的话,公子夷的眼中大为震惊之色,转头望向孟嬴,难以置信,“姑姑,她说的……可是真的?” 孟嬴的眼中神情暗淡,她知道虽然向来公子夷知道自己和王后之间关系并不融洽,可是有些事情他还是未必知道的,他该做的事情就是学好当一个王子,以后承担起整个秦国的大业,而并非是后宫这些女儿家的争斗。 可是现在,王后这一次在这样的风口浪尖挑起了这件事,大王不可能姑息的,但是又没能想到一个好的处置方式,才导致现在公子夷的万般猜疑。 孟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转头朝着自己旁边的桌案上拿起了一块糕点,扯起了一抹笑,“我记得你最是喜欢我这宫中的糕点,姑姑这里有刚做好的,尝上一点吧!”她并不想让公子夷记恨自己,也不想让他记恨自己的母后,这对于他小小年纪而言,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然而,公子夷这一次显然并不似以往那般温顺和气,在孟嬴将糕点递到他的面前的时候,公子夷却是一下子将糕点一拍,掉落在了地上,“姑姑,我向来敬你爱你,现在事情闹成这样,你们都还打算让我蒙在鼓里吗?” 公子夷的话,让孟嬴滞凝了下来,“夷,再过不久我就要远嫁楚国了,这事情到时候会随着时间消逝,你的母后有你,王兄不会真的下狠心治罪的,他必须给你保全一条未来国君的路,你的人生不能留下污点……” “够了。”公子夷打断了孟嬴的话,“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我不想听,我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在盛传母后对你下毒,是不是真的?”公子夷一下子有些无助,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弱冠少年,并未见过真正的风霜,“我去问风华殿其他宫人,他们又说是嬷嬷下毒的,可是……嬷嬷死了,他们都说是母后杀的,母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对公子夷的一连串问题,孟嬴都保持住了沉默,她看着他,也似乎是在犹豫,“那么,你是想知道到底是你母后害我,还是想知道是我害你母后?这样的结果,哪个对你来说更容易接受些?” “哪个我都不能接受。”公子夷朝着孟嬴跪了下去,真切的恳求,“姑姑,夷与你自小交好,我只想听真话,只想知道事实,谁都不愿意告诉我,我听着那些风言风语,真的快疯了……” 孟嬴看着公子夷,这个天真少年的眼中是那样的清澈,不染一丝尘埃,她怎么舍得伤害他,伸出手来抚摸着他的额,“夷,姑姑不想伤害你……” “是我母后,对吗?”公子夷下了定论,“我父王不会随便大发雷霆的,如果不是母后做得太过分,父王不至于如此,对吧?” 孟嬴无奈的一笑,“夷聪慧至此,何以再来问我呢?”她说着,扶起了公子夷,这个少年翩翩,若说是孟嬴远嫁秦国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那便是他了,“我的母后与你的母后有旧怨,说到底是我的母后当年太苛责,才会有王后今日对我的怨恨。” 听着这话,公子夷有些不堪的别过了头,“那也不该如此。” 孟嬴摇着头,“一切都过去了,等到我出嫁之后,过往恩怨都会消散,这些事情对你来说不知道的更好,不是吗?” “姑姑,”公子夷说着,紧紧的抓住了孟嬴的一双手臂的,急切切的,一下子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只是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松开了手,深深的朝着孟嬴作揖,拜了一礼,“姑姑,侄儿在此向我母后赔罪了,是我母后做了错事,害姑姑受苦了。” 说着,他便转身朝着这外面走去,眼神之中大有着坚定的颜色,孟嬴不知道他此刻的心中到底想做什么,但是看着他这远去的背影,这小小少年便有如此明辨是非之心,孟嬴终究感到欣慰,“王后为人狭隘刻薄,却有子如此,夷是我大秦之幸。” 孟嬴也依稀能够明白为什么秦王独独对这个孩儿宠幸有加,还特地钦点少师栽培,为将来国君之才。 公子夷出了孟嬴的宫殿,却是一路朝着秦王那边的方向走去,孤身一人走在这宫道上,似有天大的决心。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章 长歌一曲 公子夷从孟嬴处一路,朝往秦王那边的宫殿去,秦王诧异的看着公子夷的举动,跪倒在地上,一言不发,只是一直倔强,倒是让秦王不明所以。 “你这跪倒在地,又一言不发,究竟是何意?”秦王将这手中竹简给放下,问询道。 公子夷低垂着眼眸,眼望着自己的双手放在的膝盖上,指尖关节一颤,欲以启齿,则又是将唇闭上,看得秦王却是怒了起来,“身为男儿,谈何吞吞吐吐?” 沉吟了一瞬之后,公子夷则是双手拱在身前,大礼朝拜,“儿臣此次是专为母后前来,还请王父……” “混账。”公子夷的话还没说完,秦王便大怒了起来,将手中竹简朝着公子夷的头上扔了过去,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吹胡子瞪眼的,“寡人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混账?你母后不懂事情,你怎么也这般不懂事?” “我……”公子夷想再开口说什么,却又是被秦王的怒骂声给制止了下去。 秦王怒指着宫殿外面,“你也不想想你那母后,平时骄纵霸道也就算了,现在是什么时候,秦楚两国爱正在联姻的时候,这个时候她做出这等事情,寡人没将她给重重治罪,都已经对不起你姑姑了,你现在还妄想为她求情不成?真是白教养了你这么多年。” 秦王骂着,停顿了一下之后,将手朝着这宫殿的外面指了出去,“去,去太庙中跪上三天,顺便让你那些教课的老师也全部一起跪去,看看他们教出来的王子,是怎么不辩是非,不明道理的。” 公子夷沉默在当处,等着秦王将这处置说出,他再朝着秦王一拜,“我母有错,儿臣愿意领罚。只是少师等人却是无辜,王父误会夷了。” “……”秦王听着公子夷的这番话,眉心一蹙,这次却是耐下了性子听他继续说下去。 公子夷继续说下去,”儿臣此次前来并非为母后求情,夷自幼跟随在姑姑身边,自知姑姑秉性,也知道母后与姑姑之间不和。 此次下毒之事,宫中传得沸沸扬扬,儿臣不忍姑姑即将远嫁还受此委屈,特来请旨王父,此事还请秉公决断,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也给姑姑一个交代。” 说完,公子夷深深一拜,这一番话却是大大的出乎了秦王的意料,心中震惊了。 许久之后,秦王复又开口,这一下显然是再没有什么怒气了,反而是对公子夷的深明大义有些赞许。只是,赞许归赞许,在秦王这边还是有诸多的较量与不忍的,他看着公子夷许久许久。 最终,开口道:“夷能如此深明大义,寡人深感欣慰。只是,如若此事寡人真的下令彻查,牵扯出你母亲,下毒公主,杀人灭口这等事情,一旦全部掀开的话,首当其冲的人,必定是你,寡人对你,寄予厚望啊!” 说到底,公子夷秉性纯良,又天赋聪慧,秦王自小疼爱,更是命诸多少师悉心栽培,此举意图已经十分明显,将来公子夷必定是秦王王位的继承人选。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彻查下来的话,那么在公子夷的人生里就会留下生母的这一个污点,一世都难以洗得清,这必定也成为朝臣非议的由头,秦王断不忍如此的。 可是,公子夷却是意已决的模样,“王父多虑,儿臣只希望能以天下为公,母后做错了事,便当彻查清楚,国法处置。夷与母后同根,自愿请罚,与母后同罪,还往恩准。” 秦王这下却为难了,面对公子夷这请求倒是陷入了两难之间。 如若真的应了公子夷之请,对孟嬴、对楚国那边甚至对天下让你倒是好交代了,可是,唯独对公子夷难以交代。 这一次,倒是公子夷给了秦王一个大大的难题,“夷啊,如若是刚才你为你母后求情的话,寡人处置你起来,毫不留情。可是如今,倒是让人为难,只怪你母亲不肖,才有今日难题。” 说完,秦王头疼的捂着自己的额头,挥了挥手,让公子夷先下去,独自一人留在这大殿之中。公子夷不知道该如何再劝慰秦王,只能起身,躬身告退,剩下的一切全凭秦王的处置。 谁知道,秦王在这殿中这一待,竟然直到了深夜,谁都不许进,他则是趴伏在这桌案上面,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昏昏沉沉的睡了下去。 外面有星子趁着月色光辉折射了进来,倾洒在这大殿之上,带着无尽的光华,将地砖衬映得熠熠生辉。在这昏昏沉沉之中,有一道清辉身影踏月而来,站在这大殿之中看着秦王这酣酣睡去的身影,娥眉轻蹙,上前去,将放置在边上的披风拿起,轻轻的覆在了秦王的肩膀上。 披风一披覆上去,秦王被惊醒了,抬起睡颜的时候,却见是孟嬴那清丽的容颜站在当处,映着此刻清冷的月光,苍白的脸上有这淡淡的一抹笑容。 “是你啊!”秦王轻轻点了点头,随后看到了这外面月色的时候,微微的一愕,“竟然这么晚了,这才一打盹,便时光飞逝啊!” 孟嬴起身来下了高座阶梯,朝着这边上宫灯一盏一盏的点燃了起来,“王兄一人肩负整个秦国,苦心操劳,受累了。” 宫灯被点燃起来,整个宫殿之中骤然亮堂了起来,她淡淡的罗裙颜色站在这大殿中央,这凄凄楚楚,亭亭玉立的模样,倒是让秦王不禁欣慰,“寡人的王妹,到底是要出嫁了啊!” 孟嬴一笑,却看不出欢喜,“王兄,花期将近,却是越发的不舍了。”她打趣着,但是,却是在这个时候,她抬首看着秦王,“我听说,今天王兄对着夷大发了一场脾气,他是个懂事的孩子,王兄不要动怒才是。” 一听到公子夷的事,秦王也是万千感慨,“夷越发的懂事,寡人却是越发的痛心,王后何德何能,有子如此,是她前世修为,却不懂得好好珍惜,非要闹到今日这种地步,你让寡人现在,决不决断都无法交代,难以两全。” 孟嬴沉吟着,“王兄既然无法两全,那么总有一方需要退场,何不……此事就此算了,全了子夷一片心,也当是了却了孟嬴的心愿。” 秦王拧眉,一时难以决断,“子夷是寡人的骨肉,你则是胞妹,委屈了谁都不是两全之法。”这段时间来,王后囚禁在宫中,他则是一直为了这事情犹豫不决。 “王兄,如若我说我并不觉得委屈呢?”孟嬴反问,双眸顾盼之间有着一抹释然,“王后记恨的也不过是当年我们的母后,何况我就要离去了,她再记恨也只能成为过眼云烟。可是子夷不一样,他有德有才,是王兄心中储君人选,他的人生不可留下污点,还请王兄三思。” 秦王没想到孟嬴居然会如此作想,心中震惊,忽然难以言语。 孟嬴继续说:“孟嬴委屈算不得什么,子夷受损,便是秦国不幸,还请王兄决断。” 秦王坐在高坐上,身上的披风因为他坐姿的原因而滑落了去,就这么看着孟嬴,久久沉吟,最后长舒了一口气,“王妹深明大义,寡人为国谢你。” 他说着,将身侧的令箭给取了出来,高喊了自己的随身内侍,抛下了那支令箭,“传寡人口谕,王后治下不力,致使宫里人毒害公主,虽不知情,却难辞其咎。命她迁往水月庵长住,此生茹素,为国祈福,不得有违。” 保全了王后名声,也保全了王后之位,全了公子夷的情面,不至于他的母后成为他日后登基的障碍,唯独此事无法彻查清楚,委屈了孟嬴而已。 内侍领了命令,匆匆的朝着风华殿前去,孟嬴见到此情的时候,只见到孟嬴在这殿中朝着秦王福身行礼,“谢王兄成全。” 一夜风华殿,王后宫中有人下毒之事,尘埃落定,王后依旧是秦国的王后,连夜迁往水月庵去,为国祈福。 直到孟嬴出嫁之期近了,楚国来人了,秦国上下一片喜庆,费无极亲自带着楚国厚礼,一行仪仗,千里迢迢赶赴秦国迎亲,鼓乐笙箫,声传千里。 巍巍秦宫,卧地千里,自送嫁声起之时,由秦王亲自搀着王妹之手,亲自送上凤辇,长长宫道之上,仪仗十里,红妆百丈,天生贵女出嫁,普天同庆。 凤辇高高,孟嬴一身大红的嫁衣着在身上,金丝锦衣笼罩在上,身后迤逦了长长一行宫衣,在步上凤辇之时,心中犹然不舍,她转头看来,浓妆艳抹的脸上,依稀有清泪两行,转身朝着秦王一礼,行之。 “孟嬴此去,再无回头路,还望王兄珍重,珍重……”朝着秦王跪拜,也是此生最后一次在秦国这般。 以往从小到大,与王兄之间兄妹情谊,至此为终,此后在孟嬴的人生中,便只剩下家国,君主……一生为任。 萧萧斑马,费无极身为迎亲使,在孟嬴步上凤辇的时候,也向着孟嬴以国礼行之。 千里楚国,一去千里,迎亲使带着公主的凤辇一路朝前使出了咸阳城,有猎猎风起,吹扬起前头楚国大旗,迎风飘扬。 出了咸阳城,外面陌上远连晴翠,孟嬴掀开了凤辇中的帘子,放眼看去,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中也有泪花打转,“此后,可能便再回不了咸阳城了……” 身后,似乎远远的有呼喊的声音传来,听不真切,率先听到的是齐姬,她跟随在凤辇的后面步行着,她掀开了凤辇的帘子,“公主,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说着的时候,回首朝着身后看去。 远远的,有白衣少年,身骑白马疾驰前来,少年在马背上高声大喊:“姑姑,暂且留步,子夷前来送行。” “费大人,停辇……”孟嬴听清楚了身后的叫喊,也随之让费无极停下来了行程,径自下了凤辇,在齐姬的搀扶下朝着身后送行的少年走去。 一身红衣似血,与不远处子夷的一身白衣胜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遥遥一望,但只见子夷牵着白马站在这陌上,深深朝着前方那一身嫁衣的女子,作揖行礼。 子夷行完大礼,再次策马前来,停驻在孟嬴跟前,下马之后,朝着孟嬴嘱咐道:“姑姑,我为母后在此向你道谢了。此去千里,楚风烈烈,望自珍重玉体,以图日后相见。” “子夷,你也珍重。”孟嬴原本忍在眼眶中的泪水,此刻在见到子夷的时候,再没能忍住,倾泻了下来,“姑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来不及看到你登基为王的那一天。此番一别,此后姑姑就再不归来了,子夷可懂?” “子夷懂得。”子夷也是无奈,忍着离别之情。 远嫁的公主,这辈子最大的希望便是不再归来,再如何相送千里,割舍不去也不能回头。因为再回来的时候,便只能是亡国之时,才能重归。 二人只有这一句珍重,还没来得及再多述其他,身后迎亲使便在催促上路了,子夷让孟嬴放心前去。 再次步上凤辇,萧萧远去,从凤辇之中看去,只见陌上少年翩翩如玉,但有白马相别,挥手送离。 此一番长亭相送,迎亲队伍迢迢千里,除却子夷的一番情深意重,还能有谁长歌一曲,千里相随!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一章 凤雀互换 山水一路,迎亲的队伍连走了数日,出了秦国,又进楚地。原本的思乡别愁,在这连日的颠簸之后,便只剩下这相对无言了, 进了楚国地界,再走几日便能到郢都了,费无极尽力张罗着一切,这秦宫中一路随行前来的宫人,也跟随着在这驿馆里面安顿了下来。 驿丞不敢怠慢,连忙张罗开来,只是驿馆简陋,迎来的又是宫中极贵之人,自然是忙得团团转,直到将众人全部安置完毕之后,已经是入了夜了。 孟嬴一路颠簸至此,也是神疲力倦,齐姬见了心疼,兀自悄悄到了厨房那里去烧了热水过来给她洗漱,伺候她睡下了之后,才独自回房。 夜色深沉,有露水压低了枝桠,百花沉睡,只剩下绿叶的尾端末处,偶尔有一两滴露水滴落下去,无声润土。 罗裙拂过这院中花草的时候,沾染了些许的露水,也在此时惊动了一直站在这院子之中的一个人影——费无极。 高大的身影一直迎风而立,在觉察到身后那个女子走过去的时候,他则是转过身来,朝着走廊上的齐姬喊了一声,“姑娘,如此大好夜色,背井离乡,何不秉烛夜谈,容老夫知悉一公主之事?等进了楚宫,好做应对。” 齐姬侧首看去,见是费无极站在那里,锦衣玉带,威严十足。 这个人,上一次去秦国求亲的时候,在宴席上她正好刺杀秦王,费无极正好在宴席上,齐姬至今都还是有印象的,加上这一次迎亲事宜,他乃迎亲使,齐姬更是不可能不知道。 故而,此刻在费无极叫喊了她之后,齐姬也不敢不理会,远远的就朝着费无极福身一礼,随后移步朝着费无极那边的方向走去。 “大人一路颠簸劳累,万事操心,如此深夜还不就寝?”齐姬走了近去,柔声问道。 费无极摇着头,“姑娘说的哪里话,身为臣子,此次又担任迎亲重担,老夫自然不敢懈怠,如今已经进了楚国地界,万事成定居,老夫这心里呀,才稍稍欣慰了些,总算不负大王重托,完成两国联姻之重任。” “大人耳劳苦功高,齐姬敬佩。”齐姬再次朝着他福身,“却不知道大人想知道什么,齐姬定然知无不言。” 费无极闻言,煞是满意的样子,带着赞赏的意味,“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上一次入秦求亲之事,在宴席上间到姑娘胆色,便知姑娘定是人中龙凤,不会屈居人下的。” 一听到这话,齐姬的脸色却是忽然变得难看了起来,当时的事情牵连甚广,就连孟嬴都为了救她而甘愿嫁到楚国来。 这件事情,只怕是所有人都不敢再提起的,但是此刻,费无极却是不合时宜的再次提起,这不免让齐姬的心里有些不安,甚至有些戒备了起来。 “大人,此言何意?”齐姬抬眸看去,神色显然没有了刚才那般的从容,更多的还是生硬和冰冷,“齐姬当时之事是在当时,现在秦王已经佑谅,也已经开赦齐姬,允许齐姬陪嫁到楚国来,绝对不会对楚室有任何的影响……” “姑娘误会了。”费无极见到齐姬忽然这么变化的神情,也知道齐姬的心里是在戒备什么,他毅然打断了齐姬的话,“老夫只是欣赏姑娘的勇气与胆色。” 齐姬沉默在当处,但是,看着费无极眼神中的戒备还是不减。 费无极却是对她的这副模样视而不见,继续往下说去,“姑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秦王嬴籍,这等胆色绝常人所有,事后被捕,姑娘居然还能够全身而退,陪嫁公主到楚国,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姑娘心思定然有果然之处,这等智慧,老夫敬佩。” 齐姬听着他说的这些话,心中沉吟了下来,她不知道费无极此刻旧事重提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看他此刻的样子,似乎并非单单就只是为了谈这些。 她开口问:“敢问大人,重提此事有何目的?齐姬既然承公主之情,自然尽心尽力侍奉公主,再无二心,其他担心,我想大人自不必了。” 然而,听到齐姬说的这些话,费无极却是摇了摇手,否了她的话,“老夫并不是怀疑姑娘的居心,只是想向姑娘表个诚意罢了。”说着,费无极停了一下,再者一事,仔细的打量了齐姬好一阵子。 这个女子虽然是跟随在公主身边的侍婢,但是,这容色与体态,却是一般宫女所不能比拟的。娥眉粉黛,朱唇杏目,一看便是大家闺秀之样,做个宫女,的确委屈。 费无极心中自有较量,在仔细的打量了齐姬好一会儿之后,他再开口,“再者一事,老夫只觉得姑娘此等容色,此等举止,绝非寻常女子所能有。若说是这楚国太子妃之位由你来担当,也不无不可。” 齐姬听闻得此言,忽然吓了一跳,几乎要站不稳了,连连后退了几步,神色苍白,“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太子妃自然是秦国孟嬴公主,几时轮得到我这等卑贱侍婢来当,这种话若叫人听了去,当是千刀万剐之罪,大人慎言才是。” 然而,费无极却是对齐姬之言若有似无似的对待,依旧是带着那一抹深沉的笑,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真是越发的满意。 齐姬被他的这眼神看得心中更是难以琢磨得透他在想什么,只是忽然之间她觉得将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直觉告诉她,远离这个费无极。否则的话,她将会朝着他的那个无底深渊陷落进去。 可是,就在齐姬朝着身后转身过去,走了不到两步的时候,身后的费无极却是忽然朝着齐姬的背影跪了下去,低沉着声音道:“老臣,叩见太子妃,楚国太子妃。” 楚国太子妃! 这一下,齐姬是吓得连一步都走不了,豁然转过身来,朝着费无极破口大骂了出来,“你个糊涂之人,公主才是你们楚国迎娶的太子妃,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根本不是太子妃,孟嬴长公主才是……” 她不知道这个老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当她看到费无极这么恭敬的跪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的心是慌乱的,有种阴霾笼罩在她的心头,久不散去。 她看着费无极,怒斥道:“你身为楚国的臣子,最好弄清楚你的主子是谁,今天这样的事情若是让别人看到,不止你死,我也会跟着你陪葬的。” 齐姬说完的时候,愤然就要转身,然而,费无极却是站了起来,“你以为,孟嬴真的有机会进得了楚国的东宫吗?” 这句话,让齐姬不明所以,看着他,问:“你,可知你此时在说的什么?” “老臣自然不糊涂。”费无极一步步走近了齐姬的面前,仔细的打量着齐姬,这个女子确实有她的优势所在,要说比拟传闻中貌美的孟嬴公主自然不可能,但是比起一般女子,还是稍胜一筹,何况这举止言谈甚是优雅,怕是原本就富贵人家出声的女儿。 如果,能将她…… 费无极就像是一只老狐狸似的,诡异一笑,“老臣这些时日抑制在物色一个女子,一个足以替代孟嬴嫁入东宫嫁给太子建的女子,我踏遍整个楚国,结果都不如姑娘合适,如果老夫跟你说,由你嫁入楚宫,当这个太子妃,届时太子登基,来日便是楚国的王后,执掌后宫,母仪天下。你道如何?” 齐姬吓得几乎要腿软了,踉跄了一步朝后退去的时候,差点就跌坐在了地上。幸而被费无极一只手给拽住了手腕,才幸免了跌倒在地上。 只是,齐姬甚至都难以想象自己刚才听到的那番话,竟然是出自楚国太子少师的口,一个楚国的臣子,他说出这样的话,居心难测。 齐姬这个时候,只觉得害怕,害怕得连声音都在颤抖,“你……你到底,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所说的事情太匪夷所思,一下子齐姬只有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钳制。但是却不知道费无极这哪里的力道,居然是将齐姬钳制得死死的,半点挣开不了。 费无极笑了起来,就这么看着齐姬在自己的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老夫只是看你,不能应该只是做一个侍奉的婢女,只要你肯听我的话,到时候嫁入楚宫,当上楚国的太子妃,天吓富贵皆是你的囊中之物,何须像现在这般,当一个人下之人?” 被费无极钳制住的齐姬,怕是已经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他的意图了,只是,她却是摇着头,“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一个婢女,不能背叛公主,更不能替代公主,你不要痴心妄想,你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意图?” 听着齐姬的这话,费无极将齐姬一松手。 一下子,齐姬受力不住,朝着地上跌倒了下去,不住的摇着头,“你……你到底想做什么?身为楚国臣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听着齐姬的这问话,费无极却是笑了起来,像是一切都已经成竹在胸了的样子,“我想做什么?我想做一场游戏,天下、家国的游戏,一场凤凰、麻雀互换的游戏……”说着,他的神情则是严肃了起来,“我要你,替代孟嬴嫁入楚宫。” 凤雀互换!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二章 老贼无极 齐姬难以置信的看着费无极,这样大逆不道、有违人臣的话自他的口中说出来,仿佛就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此刻齐姬就已经是被他相中的人选,怎么都逃不掉的一般。 “你疯了,你彻底的疯了……”齐姬忽然嘶声大叫了起来,起身之时,几乎是踉跄着的朝着前方走去,可是,却是因为心中害怕的原因,她的步伐才跨出,却是已经腿软到再次跌坐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费无极走到她的面前去,悻悻然的看着这个被吓坏了的女子,笑了起来,“你看看你,都是即将要成为太子妃的人,怎么还这么没胆色。如若是你现在身在楚宫,被大王一句话给吓到也还是这副模样,这可怎么行,这非是一个公主该有的风范啊!” 齐姬抬首起来,愤愤然的看着他,“你住嘴,你知道你现在说的是什么吗?让我替代公主进宫,这是违天下之大道,要受天下人唾骂的,你不怕遗臭万年,我还怕辜负了孟嬴公主的一片真情……” 她说着,径自强撑起了身子起来,“我是不会与你同流合污的。”她要将此事禀告孟嬴,这个费无极既然敢生出这样的心思来,就绝非心存善类。如果孟嬴此时还蒙在鼓里的话,又不知道进了楚宫之后,他又会生出什么样的歹心来。 可是,却是在齐姬转身要离开之时,费无极却是一声冷喝叫住了她,“你休想要想着将此事去禀报公主,且不说无凭无据,公主是否会信你,就单单说你们现在身在楚国,难道还觉得此事有转圜的余地吗?” 听着费无极这话,齐姬的心中虽然存疑,但是却无比的笃定,“公主会相信我的,即便她不相信,从秦国陪嫁过来的那么多人,谁是公主你是瞒不过去的,你要想找别人替代公主,也是枉然,公主知道了这事,也会堤防着你的。” 她不可能会背叛孟嬴的,否则的话,就辜负了孟嬴救下了她,甘愿牺牲自己嫁到楚国来的一片心了。 费无极却是有恃无恐,“老夫想做的事情,谁也无法阻止,齐姬姑娘,老夫劝你还是多多思量思量才是,再者,你也不要妄想着能将此事告知孟嬴,她知道此事之日,便是命丧之时,如若你想要我提前动手杀了孟嬴的话,你就尽管告知于她吧!” 说着,费无极慢悠悠的转身去,一身无所谓的模样。 反倒是齐姬,在听到他的这话的时候,脸色瞬时惨白了起来,“你想对公主做什么?”也顾不得其他的,齐姬奔跑着上前去,将费无极的衣袖给抓住了。“费无极,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打公主的主意,公主要是出事的话,我,我定然……定然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哪怕与他同归于尽,也不会让费无极对孟嬴做出什么事的。 然而,费无极却似乎半点都不在意她的威胁,“公主的安全与否,自然身系在齐姬姑娘的身上,只要她不知道此事,自然安全。” 说着,费无极就要继续朝着前方走去,只剩下齐姬一个人怔忡在当处,一下子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好。可是费无极没走了几步,则又停了下来,转身冲着齐姬说:“至于你所说的陪嫁的宫人嘛,老臣自然是有办法,还请今夜姑娘放眼看之,老臣自然是会将一切障碍都扫除,为姑娘铺陈一条平坦宫道的。” 这次说完,费无极留下了孟嬴一个人在这小院之中独自踌躇,她的心一直跳个不停,至始至终她都无法相信费无极身为大楚的臣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看他刚才的模样,似乎今晚还想要做什么? 齐姬看不穿这个人,实在老奸巨猾,但是她的心中却是惦记着孟嬴的,孟嬴绝对不能出事,否则的话,她该怎么面对? 想着,齐姬原本是想要回到自己房间去休息的,这下整顿好自己的情绪之后,却是又转身朝着孟嬴那边房间的方向走去,她须得陪伴在孟嬴的身边,绝对不会让她出事的。 房间之中,见到齐姬去而复返,孟嬴的心中诧异,“齐姬,你怎么又回来了?” 齐姬原本只想着回来陪在孟嬴的身边便行,只是现在孟嬴一切都全然不知情,被她这么一问,齐姬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了,要说费无极今夜所说的话,齐姬又确实无凭无据,又不知道在这边上有多少是费无极的人在盯梢,她时刻须得谨慎言语。 故而,齐姬一下子喃喃了起来,随便找了个借口含糊,“我,奴婢……奴婢只是怕公主异乡情切,怕你伤怀,故而想过来陪陪你。”她掩藏掉了自己刚才与费无极见面的事情,不敢实言相告,但是却也害费无极对孟嬴做出什么事情来。 老贼虽然狡诈,但是刚才他所说的话也不误道理,如果她为了一时的逞强将此事告诉公主的话,孟嬴是否相信齐姬没有把握。更让她担心的是费无极是否会对孟嬴下手,如果到时候孟嬴出了什么事的话,她又该怎么办? 齐姬的去而复返让孟嬴的内心存疑,但是她的话也确实让孟嬴心中一伤,“远离家国,身边确实连一个知音的人也无,也不知道,此次来到楚国,又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她说着,让齐姬进了自己的房间,似乎今夜也想让齐姬留在自己的身边。 齐姬心中战战兢兢,似乎并没有去在意孟嬴话中的意思,只是一直在想着之前费无极对自己说的话,她始终觉得不安。 回首看去,只见到孟嬴站在烛光下,素手拔下了在头上的银簪,朝着那被烧爆了的烛芯不断的拨弄着,须臾,这房间之中的亮光似乎稳定了下来,不再有烛芯烧焦的味道传来。 就这么简单的动作,她素手纤纤,一身淡然的模样站在这烛影之下,云鬓如瀑,就这么简单的扎在身后而已,有几丝青丝落在额前,这副模样倾国倾城,就连齐姬看久了都忍不住为之心动。 这么一个巧人儿,齐姬一想到费无极这老贼不知道要在她的身上打什么主意的时候,心中到底不忍。 “齐姬,你今夜是怎么了?”孟嬴将手上的簪子放在桌子上,诧异的问着齐姬,不明白她今晚的举动怎么会有这些异常? 齐姬回神过来,讪讪的笑了起来,“公主是个妙人儿,齐姬忍不住心驰太远……”她说着,朝着这边上的水壶拿了起来,替孟嬴斟了一杯茶,心中却是惴惴不安,眼角余光不时的瞟向了孟嬴那边。 她尝试着问:“公主,奴婢知道您的心里还挂念着那个人,现在已经在楚国了,如果您后悔了的话,还可以退步,奴婢可以代你去找那个人,公主不是说,他也是楚国人吗?” 当时在佛堂之中,那个人替她挡下了秦宫里侍卫,因此身受重伤被孟嬴所救,藏在佛堂里面那么久,二人日久生情,齐姬是能懂的。 更何况那段时间,齐姬虽然每日到佛堂外面送吃送药,没有真正见过那人一面,但是那一夜在秦宫宫墙之中见到的那一抹身影,齐姬便知道,公主喜欢此人绝非无道理。 现在已经进楚国了,孟嬴想要反悔的话还有余地,可是,一旦进了楚宫的话,她再想要找机会离开,就真的没机会了。 有一个费无极在这样虎视眈眈的,齐姬真的不放心孟嬴就这么进宫去。 然而,孟嬴在听到齐姬那样说之后,心中却是一怔,神情烁烁,最后却是恍惚了起来,“我甚至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她说着,神情之中的期盼从一开始的期希到暗淡,只在这一瞬间。 他只说自己,叫‘胥’,天下之大,她上哪儿去找他? 齐姬见到孟嬴这么一说,心中也拿捏不准了,“他怎么就这么草率,就算是要走,也不留个姓名?现在可怎么办?” 孟嬴看到她这副模样,狐疑开口,“齐姬,你很不安?” 齐姬愣了一下,又有些局促的样子,掩了掩自己的不安,笑道:“不是,只是奴婢不想公主进楚宫,那里太危险了,如果能真的与那位公主离开的话,那便是人间羡侣,从此隐身江湖,再好不过的了。” 她说到最后,竟然是着急着拉起了孟嬴的手,心中殷殷切切,真希望孟嬴能够就此答应,哪怕能现在离开这个费无极的视线也好,那个人太危险了,齐姬现在就连回想起来都觉得害怕得不得了。 孟嬴却是不知道此时齐姬心中的计量,看到齐姬此刻如此殷殷切切的模样,心中有些感动,却又带着些许的绝望。 “隐身江湖,若是真能如此,又有什么不好?”孟嬴望向了这外面,心中又何曾没有想到过这样的场景? 可是,这终究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对齐姬说:“齐姬,我在秦宫之中等了那么久,都不曾等到他回来,或许对于他那种江湖儿郎来说,儿女情长不足挂齿,既然如此,便两两相忘吧!” “公主,”齐姬着急了起来,“可是,就算没有他,齐姬也不希望你刚离开秦宫,又陷入楚宫,那费无极……”她的话说到此处,却戛然而止,一下子眼中的激动则又是变成了害怕的神色。 “费无极?”孟嬴记得这个名字,此次的迎亲使,楚国大夫,“他又如何了?”今夜似乎齐姬一直都心不在焉,难不成是因为他的原因? 齐姬心中一惊,在孟嬴说出费无极的名字的时候,只见得窗外似乎有影子摇动,兴许是风吹树影。可是,齐姬却是一下子被惊到了,吓得脸色也变得惨白了起来,费无极之前的威胁还在耳边回旋,她一下子又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见到齐姬这么一副惊吓的模样,孟嬴的心中则是更加狐疑了起来,“齐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娥眉紧蹙,细望着这个婢女,她以为在经过了上一次刺杀秦王的事情过后,两个人最起码不会再有其他的芥蒂了,但是看现在齐姬的模样,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谁知道,孟嬴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齐姬却是一下子朝着这地上跪倒了下去,“公主,你就听我一回好吗?我带你离开,离开楚国,也不要再回秦国了,所有事情都不关我们的事,天涯海角,你想去找那位公子我陪你去,你不想的话,我们就隐于山林,我们不要进宫了,楚宫、楚宫……很危险。” 她近乎央求的话语,就这么跪在孟嬴的面前,脸面上尽是泪痕,对于费无极提出的那样要求,她打从心里感到害怕。 齐姬知道,费无极相中了自己,自己或许可以拒绝,可是,如果费无极相中的是别的人,那么那时候公主该怎么办? 然而,孟嬴则是定定的站在当处,看着齐姬,“齐姬,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否则的话,她今夜怎会如此反常?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自己离开楚国,不要进宫,这其中……定然有蹊跷。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三章 风口浪尖 烛火莹莹,照映着这房间里面两个如玉的人儿,有风从这窗外面吹进来,吹得这烛火摇摇晃晃,晃得这两个人儿一站一跪的身影,似幻还真。 而孟嬴的那一句问话,齐姬却是怎么也回答不出来,只能任由着烛影晃荡,自己就这么跪在了孟嬴的面前,“公主,难道楚宫真是你心甘情愿进的吗?”她反问。 孟嬴愣住在当处,齐姬的这一句话确实问到了她的软处了。 齐姬见到孟嬴愣在了当处,知道此刻是说服她的机会,只要能不进楚宫,那么费无极想要设下什么样的阴谋都是妄谈。 她赶紧上前去,紧紧的抓住了孟嬴的手腕,“公主,我们离开吧,不要管什么两国联姻了,反正楚宫中的太子也不是你心上之人,我们……” “齐姬。”在齐姬说得火热的时候,孟嬴却是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话语之中有着责备之意,“你不是身在王家之人,我可以原谅你,但是,这样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再说了。” 她说着,撇开了齐姬抓住自己的手,缓缓的转过身去,“我身为秦国的公主,既然答应了王兄联姻,就断无再回头的道理。你可知道,如果我这一走,两国之间会陷入什么样的局面吗?战乱横生、两国交恶、百姓生灵涂炭……”她闭上了眼睛,根本不敢去想象这样的局面。 这遍野哀鸿的模样,齐姬也曾经见过,家破人亡,举家灭亡…… 孟嬴的这话,戳中了她心中的软处,一下子竟然不知道到底应该回应孟嬴的话。 然而,孟嬴则是轻笑了起来,在这笑容当中,竟然有两行泪珠依稀落下,在这脸颊上,与这房间内的烛光相映成辉。 “齐姬,你真以为,我不曾动过这样的念头吗?”孟嬴轻声的说道,声音带着轻颤,随后她转身将跪在地上的齐姬给扶起来,“我也想去找他,可是天下之大,我甚至不知道该上哪里去?更甚至,我走了,两国战乱即起,谁来担负这个责任?” 齐姬看着这个女子,却是从来不知道她的肩上居然还担负着这样的重任,这就是身为王家之女的身不由己吗? “齐姬懂了,是我鲁莽了。”齐姬许久之后才说出这句话来,沉吟了一瞬之后,她抬首起来看着孟嬴,“公主,宫闱深深,此去千重,无论什么样的险境,齐姬都与你一起度过。”她笃定了心思。 只要进了楚宫,只要孟嬴和太子大婚之后,费无极就算想找个假公主替代孟嬴也不行了,只要挨过这段时间。 窗外,时不时的传来了梆鼓的声响,月已上了中天,本来应该是沉寂的深夜,却是在这个时候,隐约的有声响从这外边传来。 “怎么回事?”孟嬴似乎也听到了这声响,娥眉紧蹙,心下存疑,正想要推门去看的时候,只听到从这院子的外面有火把的光亮照映了进来,伴随着阵阵厮杀的声音传进了这座驿馆小院之中。 “山贼洗劫,保护好公主……”从院子外面的侍卫声传来,随后便是血肉被兵器撕开的声音,在这深夜之中显得格外的清晰,格外的让人毛骨生寒。 齐姬一听到这话的时候,赶紧将孟嬴拉回到房间里面去,“公主,我去将院门给关上,你千万不要出来……”她说着,便朝着院子的门方向跑去。 早在来的时候便已经沿途听说了,在这楚国交界处时常有山贼出没的,洗劫山民、过往途客自是有的,只是没有想到竟然连楚国的迎亲队伍也敢来洗劫,这帮土匪未免也胆大包天了? 从这院子看出去,隔着几道回廊而已,便能见到这外面的刀光剑影,血腥的味道从这厮杀呐喊声之中传过来,齐姬早已经吓破胆了,赶紧将这院子的门给紧紧关上,靠在这门板上,花容失色。 “当真是山贼洗劫?”齐姬慌张失措,仓皇的朝着孟嬴的房间之中跑去,“公主,山贼无情,你快快找个地方藏起来,否则的话,落入山贼手中无异于死……”她不知道竟然有山贼这般大胆,竟然连楚国的迎亲队也敢来劫。 但是,既然遇上了,就无暇再多想,齐姬将孟嬴紧紧的护在身后,只死死的看着这院子的外面,只隔着这一道矮墙,如果迎亲的侍卫队抵挡不住这些山贼的话,那么一攻破这道矮墙的话,公主危矣。 可是,柱香时间过后,外面除却了厮杀声之外,便还见到那火光似乎将这外面一把火给烧了,冲天的火舌将这深夜的天空给照亮了,红彤彤的一片,照得人心惶惶的。 “齐姬,外面到底……情况如何了?”孟嬴也是心慌着,强按着心里的慌张问道,正当齐姬壮大了胆子说想出去看看的时候,孟嬴却是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千万不要……”如果齐姬此去出事的话,她又该怎么办? 齐姬被孟嬴抓住,不得走上前去,只能两个女子就这么在这院子之中听着外面那翻天覆地的变化。 直到外面,费无极的声音响起来,“老臣护驾无力,如今山贼已经全部伏法,还请公主放心安睡。” “齐姬,山贼退了吗?”孟嬴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多问了齐姬一句。 但是,齐姬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听到了费无极的声音,仿佛一切就像是早就安排好了似的,一切就那么按部就班,那么的……怪异。 她揣着狐疑将这院子的门给打开,外面的火已经扑灭了不少,还剩下依稀的火星,腾腾的一片热气,在小院的门被打开了之后,扑面而来。 这外面的狼藉,超出了她们的意料之中,几乎是这一场火将这驿馆里的一切都烧尽了的样子,只有这座小院子安然无恙。 费无极在见到孟嬴出来时,竟然朝着她跪了下去,“老臣无能,护送公主无力,竟然还遭了山贼洗劫,幸而侍卫们拼死相护,保住了公主一命,否则的话与这陪嫁宫人一起丧于山贼之手,老臣罪责深重。” “你说什么?”反应最大的,当属齐姬。她在听到费无极的这话之后,第一个冲了上去,“你说陪嫁过来的人都死了?” 费无极抬首起来,意味深长的看了齐姬一眼,随后才道:“是的,老臣无能,还请公主恕罪,这秦国来的所有人,无一幸免,老臣之罪……” 闻言,齐姬的眉心深深的紧蹙了起来,心中忽然对费无极产生了怀疑,有某种念头似乎在悄悄的萌动,她甚至觉得今晚这一场洗劫,和这个老贼脱不了干系。 而孟嬴的神情则是沉重的,“山贼无情,枉害了这么多性命。”她说着,让费无极起身来,“大夫已经尽力了,无需自责,接下来回到楚宫还需要一些时日,还需大人多多费心才是。这些陪嫁宫人,还请大人劳累,让人将他们尸骨安葬吧!” 死后流落他乡,这才是最悲哀的事情,生来他们要随孟嬴远嫁他乡,总不能似乎落得个暴尸荒野的下场吧! 费无极领了命,重新让侍卫在这小院之中分布,置定了巡逻的班次,随后才转身离去,只是,在转身的时候,却是又朝着孟嬴请命道:“老臣这里还有一事,这秦国陪嫁宫人过多,有些事务清点楚国的人也不清楚,还请齐姬姑娘帮忙一趟。” 孟嬴颔首,“也好,就让齐姬随你过去一趟。” 齐姬这一次没有拒绝,而是顺从孟嬴的安排,正确来说,她是顺从费无极的安排,踩着碎步跟随在费无极的身后去,不发一言。 再次路过刚才二人相遇的那个花园之中,不同于之前的是,原本的花枝低压着露水的景象,此刻只剩下大火燃烧过后的一片狼藉。而费无极在刚才那一阵厮杀之后,腰间还依旧缠着那把长剑,紧紧的握住了剑柄,似乎从这身上还散发着阵阵肃杀之气。 走在前方,费无极的脚步还是在那片花园前的回廊处停了下来,仿佛是一场得意的炫耀似的,“姑娘,对于今夜这场戏,是否还满意?”他问着。 齐姬闻言,忽然之间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她是早有怀疑,但是从费无极的口中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中震惊,“果然是你干的好事?你就为了你那该死的计谋,你枉杀了那么多的人命……” 费无极转身过来,依旧将手放在剑柄的位置处,神情冰冷,另一只手伸过来抚摸着自己的胡须,“姑娘冰雪聪明,一点就破。”他说着,回首看着这一片被烧得无半点痕迹的花园,“这样的话,就算是假公主进宫,也不会有人戳破了,所有陪嫁的人都死了,这个计划天衣无缝。” “你休想,你休想我会答应你做这么荒唐的事情。”齐姬再没能忍住,嘶声大喊了出来,对于费无极这么心狠手辣,她实在是心惊胆颤。 可是,这一次费无极似乎就没之前那么好的耐心和性子了,他在齐姬这么吼出来了之后,倏然之间将腰间的长剑“苍”的一声拔了出来,横架在了齐姬的脖子上,“你是要死,还是要生?随你选择,反正假扮公主的人选我可以再物色,但是,绝对不会让人破坏我的计划。” 齐姬感受着这把长剑的冷漠,那冰冷的气息之中甚至都还夹杂着今夜他杀人之后的血腥之气,让齐姬的心中不断的战栗着。 只是,绕水如此,齐姬还是紧咬着牙关,“你杀了我吧,我不会做出对不起公主的事情的……”她说着,便将眼睛给紧紧的闭上的,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孟嬴待她不薄,她再这么对她的话,便是忘恩负义了。 可是,费无极却是似乎舍不得杀了她似的,只是将长剑的从她的脖子上一移开,那冰冷的刀锋轻轻的贴合在她的脸颊上,带着无情的威胁。 费无极的声音冰冷无情,却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似的,啧啧称奇,“你说,长得这么一副如花似玉的模样,老夫怎么舍得就这么杀了呢?更何况你跟随在公主的身边,公主的日常举止你是再清楚不过的,你不假冒公主,还能有谁呢?” 齐姬挣开了眼睛,忿忿的看着费无极,“我不会答应你的。” 然而,费无极却是摇着头,“未必。”说着,他将长剑给收了回去,剑身回鞘,动作利索。旋即又朝着齐姬道:“要是我现在将这把剑架在孟嬴的脖子上,以她的性命交换,你是想要她活着,还是想要为她尽忠,誓死不肯顺从老夫呢?” “你敢?”齐姬大呼了一声出来,“你要是敢动公主的话,我饶不过你。”说着,她就要朝着孟嬴那边的方向回去,她不能再了隐瞒下去的了,否则的话,这个老贼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今晚已经将陪嫁的宫人全部杀了,以一场山贼洗劫的戏码掩盖过去了,接下来保不准他真的敢杀了孟嬴。 可是,却是在齐姬朝着前方跑去的时候,费无极却是将剑一挥,这一剑下去,却是砍中了齐姬的手臂,血迹流淌下来,齐姬受不住这痛,转身之际,却是让费无极一脚踹来,重重的跌倒在地。 这下,那柄长剑再次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这一次,费无极不是在说着玩的,“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假扮公主,你与孟嬴都会安然无事;二是陪着你的孟嬴一起下阴曹,到时候我再随便找一个进宫去便行了。” 齐姬的手臂吃痛,但是,费无极的话却让她忘却了此刻的痛楚,顿时,她被推到了这风口浪尖处。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四章 为报倾城 鲜血从手上滴落下来,齐姬甚至管不了此刻手臂上的伤,只有此刻的严正以待以及费无极悬在自己头顶上的长剑。 “你活,还是死,都牵系着公主的安危,姑娘三思啊!”费无极将长剑朝着下方挪去,剑身上的血迹在经过她身上的衣裳的时候,擦拭在了她的宫装上,这动作极其缓慢,却是让齐姬心惊胆战。 “她是秦国公主,你胆子再大,也不敢……”齐姬依旧是颤抖着开口,但是这下,却是子没有了刚才那般理直气壮的模样,费无极顶上悬着的长剑,并非是在开玩笑的。 但是,费无极却是打断了她的话,“有何不敢的?”他这一声怒喝,剑身也随之颤抖着,放在齐姬的身上,像是随时要割破她肌肤似的。 “秦国与楚国相距千里,此生公主是断难再回秦国的了,秦王那边想要知道什么都是绝对不会有人传讯过去的,你以为我有什么不敢的?”他说着,又嘿嘿的笑了起来,“何况,这事情背后指使之人如果没有天大的本事,你觉得我一个小小臣子,敢插手这等事?” 齐姬闻言,顿时忘却了此刻还存在的威胁,惊诧的抬首起来看着费无极,“此事是谁指使?谁这么大胆?” “楚王向来大好渔猎之色,天下皆知。”费无极单单只说这么一句,不用过多点破,“姑娘是极其聪慧之人,如若是你不肯假扮公主进宫的话,那么就与孟嬴同死吧!” “不。”齐姬高声大喊了起来,一瞬间有些难以接受起来,“楚王乃是太子建的生父,怎可如此?”她喃喃的说着,说到最后无言以对,连自己都难以说服自己了。 如若不是楚王在背后指使这么做的话,这个费无极,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这一下,齐姬是彻底无言了,心中原本的存疑此刻也全部释然。 “公主,就不应该答应联姻之事,一切都是你们的无耻阴谋。”齐姬无力的骂着,但是此刻已经身在楚国了,再想回首,这费无极怎么可能给她们留下一条退路? “怎么样,姑娘考虑好了没有?”费无极似乎也等到了极限了,在见到齐姬这么沉寂下来的时候催促着,“若姑娘没有一个准信的话,恐怕下一拨山贼就未必能够全然保住公主之性命了……” “我答应你……”齐姬脱口而出,眼泪也在这个时候掉落了下来,她知道这样对不起孟嬴,但是,费无极这威胁也是迫在眉睫,想要保住孟嬴的性命,也只能如此了。 费无极在听到齐姬的这话的时候,嘿嘿的笑了起来,随手将长剑给收了起来,将跌坐在地上的齐姬给搀扶了起来,“让姑娘受惊了,实在是心中有愧。”他说着,又一拍自己的脑门,“瞧我这记性,让太子妃受惊了。” 此言一出,费无极当即朝着站立在当处战战兢兢的齐姬躬身一礼,若非是刚才一把长剑悬在齐姬的头顶上,任之是谁都只会看到一个忠心不儿的臣子,绝非一个狡诈多谋的老狐狸。 齐姬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我,我要回公主的身边去……” 可却是在齐姬转身去的时候,又被费无极伸手一拦,挡下了她的去路。 费无极说:“姑娘不必费心,既然你答应了此事,自然有你的去处,从今后你也别再见孟嬴了,记住,你就是孟嬴。”说着,费无极一声冷喝,叫来了身后的随身侍卫,“带公主下去休息。” “喏。”侍卫齐声答应,将齐姬给带出了驿馆。 而费无极则是细细的抚摸着自己手中的长剑,一副得意非常的笑了起来,这压抑住的笑容终究没能止得住心中的快意,最后是哈哈扬声大笑了起来。 “太子建,你不是要做个明君吗?公私分明,老夫就让你看看,这楚国究竟是谁在翻云覆雨。”愤然一句,随后转身,竟是朝着孟嬴那边的房间过去。 夜色寂寂,四周弥漫着的是烧焦了的味道,原本的清寂在此刻,只剩下被计谋笼罩着的紧肃之觉。 孟嬴独自一人守着这座院子,孤清冷寂,久久都等不到齐姬的回来,直到天块要亮了的时候,她径自朝着门口走去,正要关上门的时候,却是一只手伸了进来,挡住了孟嬴正要关上的门。 费无极站在门前,将手伸了回去,“老臣见过公主。” 这深更半夜的,费无极出现在这里孟嬴虽然觉得有所不妥,但是,前半夜才遭受过一次山贼的洗劫,现在费无极出现在这里,孟嬴也不算是太过于诧异。 “大人有事?”孟嬴诧异问,便站在这房门处,不进也不出。 费无极朝着公主作揖,“启禀公主,经过今夜山贼一事,老臣心中倍感不安,特来请罪。” 孟嬴摇着头,“山贼最乱,本就不是大人之责,如今能保全也算是大人之力,怎会怪罪?” 费无极依旧是一副罪责深沉的模样,自责不已,“老臣惶恐,只怕是此去一路再难以安宁,如若是不能将公主安然送回宫中,有负大王重托,又有违两国邦交,此罪责大矣。故而老臣夤夜前来,便是想找公主商权一个万全之策,以应对接下来的一路凶险。” 孟嬴闻言,让费无极进了房间里来,亲自为他斟上一杯茶,“还请大人指示,这接下来一路凶险难测,现在已经损失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再接下来只怕也会祸福难料。” 费无极点点头,也是赞同孟嬴的话,“老臣正是为此而来。”他说着,抚摸着自己腭下胡须,一副显得极其为难的样子,“老臣只怕公主的安全受损,故而想了一个大胆的计策,还请公主明示,如若公主觉得可行的话,接下来一路便如果做为,如果公主觉得不妥,老臣再另想法子。” “大人请讲。” 费无极,“老臣是想在这途中再加上一顶花轿,这样以便于混淆视听,到时候即便再遇上山贼洗劫的话,一顶空轿子也好障目,以保公主周全。” “两顶花轿?”孟嬴心中不明,对费无极的这个建议也有些踌躇,“大人此举也非不妥,只是会不会到了楚宫让人非议?” “这倒不怕,到了楚宫之后,老臣亲自向大王阐明此事,大王定会谅解。”费无极看了看孟嬴,在烛光下这个女子的确倾国倾城,他的心也少许的放了下来,此等绝色到了大王的面前,他不相信大王会不动心。 孟嬴听费无极这么信誓旦旦的,也再没有其他的怀疑,“既然如此,那一切就有劳大人了。”说着,她顿了一下,又朝着费无极道:“敢问大人,我从秦国一路带来的那个贴身的婢女齐姬,但不知到哪里去了?” 没有齐姬在身边,她的心中始终觉得不安,更何况今晚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所有陪嫁的宫人全部被杀,孟嬴的身边再没有其他人了,只剩下一个齐姬而已。 费无极却是为难了起来,“公主只怕是短时间内难以见到这个婢女了,这陪嫁宫人一应被山贼所杀,这陪嫁之中有诸多的礼节还需要有人操持,老臣斗胆将齐姬调遣过去,只怕是短时间内无法回到公主身边侍奉了,老臣会另外派遣宫人前来伺候公主,还请公主谅解。” 孟嬴虽然倍感为难,但是今夜山贼洗劫确实受损非常之大,费无极既然这样安排,孟嬴也无法再多说什么,只能遵从了。 费无极走后,孟嬴的心中始终觉得不安,但是对费无极的安排也只能如此应允下来。 推开了房门,这外面的月色已经开始西沉,孟嬴独自倚着这窗子,看着这外面月色,“这一夜之间天差地别,身边竟然连齐姬也不在了……”她的眼眸之中,却是不知道从什么是开始,竟然有泪光在眼眶之中打着转。 这微微的烛光,直到了黎明时分的时候已经烧到了烛台底座上了,孟嬴这才了转身回去休息,经过了昨夜一夜的山贼洗劫,费无极决定今天暂时先修整一日。 联系了当地的戍守兵将过来帮忙护送,在这忙碌的一日,孟嬴喝下了侍女送来的茶水之后,便昏昏沉沉的睡下了。 在这驿馆的另外一边厢房里,在大火之中残存的小院之中,破瓦废墟外,还有一处草庐结成的房间,侍女围绕,珠翠满屋,齐姬就在这间屋子里面,站在这些侍女奉上的华裳珠翠之中,满目琳琅。 这些都是费无极命人送过来的,要将打扮成公主的模样,送将进宫。 侍女将齐姬的瀑发倾洒而下,卸下了那一身侍女宫装,果露的香肩莹莹如玉,她将秀发撂到一边的肩膀上去,侧首看去的时候,眉目之前竟然有着几分雍容华贵之样,说是公主鱼目混珠,倒也能行。 只是,她的手臂上原本就有伤,此刻被侍女将身上的衣裳给剥落下来的时候,牵扯到了手臂上的伤的时候,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吃痛的抚着伤口。 这一痛,倒是让她从这满目琳琅里抽回了神来,心道:“费无极的奸计不会得逞了,只要进宫之后,我将实情告知太子殿下,到时候费无极非得让真正的公主完婚不可。”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保住孟嬴和自己的性命,剩下的等进了宫,只要太子建知道实情,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一次,为了报答孟嬴之前的救命之恩,她只有听从费无极。 换上了这一身华丽宫装,浓妆下的齐姬与之之前的那个宫婢天差地别,从卑微如泥的贴身侍婢,一夕之间成为了高高在上的楚宫太子妃,如同众星拱月的一般。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五章 凯旋而归 费无极准备了两顶花轿,放置在这被洗劫过后的驿站外边,为了掩人耳目,费无极特地将前后的所有人等全部分配均匀,外边看的话,是绝对猜测不到公主到底在哪顶花轿里面的。 一身大红嫁衣的孟嬴被搀扶着出了这驿馆,看着这门前车马銮驾齐备,却是全部准备一双的,她的心中也略微的迟疑了一阵。虽说是费无极在这之前就已经跟她打过了一次招呼了,但是当亲眼看到这阵仗的时候,她的心中也难免狐疑了起来。 费无极见公主迟迟不愿上花轿之中,便上前来,躬身作揖,“敢问公主还有何疑虑?” 孟嬴瞥了他一眼,“疑虑不足,只是觉得奇怪,费大夫煞费苦心安排了两副銮驾,但是毕竟进了楚国地界,再往前走也离郢都不远,这般阵仗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闻言,费无极却是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赶紧朝着孟嬴连连摆手,诚惶诚恐,“公主此言差矣,您乃天家贵胄,楚国太子妃,老臣自然不然轻易担待。何况在这之前已经被山贼洗劫过一次,老臣不得不郑重对待,只是委屈了公主遭受这鱼目混珠,还请公主莫要狐疑。” 孟嬴这才一句疑惑之话,却被费无极解释得这般郑重其事与通透,孟嬴一时之间也无法再多苛责些什么,只能应承下来。 只是,她在上花轿的时候,却是又回首,心中始终是放心不下来,“大夫,但不知道我那婢女齐姬什么时候能重回?我在秦宫之时,起居一应都是她在照料,现在没了她,心中甚是挂念。” 孤身来楚,加上这一次山贼洗劫的肃杀之下,她从秦国带来的人已经只剩下齐姬一个人了,却没想到齐姬被费无极一调遣过去之后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孟嬴的心中始终觉得忐忑不安。 费无极依旧是毕恭毕敬的模样,“公主但只放心,陪嫁物品齐姬最为清楚不过,她被老臣派遣去管理陪嫁之物,等此次婚礼完毕之后,定然叫她回到公主身边来。” 费无极的话滴水不漏,孟嬴也只能作罢,随后抬首看了一眼这片天,连日的好天气,万里晴空,但有清风从容吹袭而过,将她的衣裙给吹得翩飞了起来,就连身上翡翠璎珞也跟随着叮当作响,仿佛是一场送别。 “要进楚宫了,此后秦宫万里,山水千重,都与我无关了。”她幽幽的说着,深叹了一口气,也不清楚她此刻的眼中到底是眷恋不舍,还是深感遗憾,那个曾经与她有过山盟海誓的男子,此后也再不相逢。 回到花轿之中,费无极心中的一块大石算是落了下来,命令身边的侍卫,“护送公主起驾,两顶花轿前后出发。” “喏!” 侍卫的声音震天响,铁甲长枪,浩浩荡荡朝着郢城的方向前去,费无极却是不急着追赶上去,只是依旧站立在当处,原本脸上那毕恭毕敬的神情早已无处可寻,取而代之的是一派严肃的模样,深邃的眸子看着前方銮驾的踪影,并不知道他在想的什么。 只是就这样,将双手笼在自己的袖子当中,直到身后有侍女出来,朝着费无极行礼,“大夫,姑娘在房间里面已经等得焦急,来请问大人何时可以出发?” 这个侍女的话音才落下的时候,却见费无极蓦地扬起了一手,一个巴掌响亮的落在了这个侍女的脸上,“什么姑娘,是太子妃。”冷冷的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那个侍女只能捂着半边脸蹲身在那里,不敢一动。 费无极转身入了驿馆,朝着这里边走去的时候,推门进去,只见到齐姬一身大红的嫁衣,身上绫罗织锦,头上珠翠碧玉,这一身打扮在身,竟然是和刚才的孟嬴一模一样,半点看不出差别。 浓妆艳抹之下,齐姬早就一敛了自己原本的素雅淡妆,此刻的她眉宇之间除却少了天家的贵气天生之外,比起一般高门大户千金,有过之而无不及。 费无极见到这个模样的齐姬,自然喜不自胜,“姑娘果然丽质天生,本就该嫁入皇家为妻,身为区区侍婢,真当是委屈姑娘美貌了。”说着,费无极竟然朝着齐姬躬身行礼,毕恭毕敬。 齐姬不敢消受这等大礼,显得十分紧张,想要退却,却无路可退,“大夫不必如此,我只是一介宫婢……” “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宫婢了,你是孟嬴,秦国的长公主,我大楚国的太子妃,未来的楚王后,天潢贵胄,无可比拟。”费无极打断了齐姬的话,像是一种催眠似的方式,要让齐姬打从骨子里面认同自己的新身份。 可是,齐姬到底是假的,根本要不来费无极所说的那种天生贵胄,打从骨子里面就为这次的事情感到胆怯。只是,唯独此刻她的心里担心着孟嬴的情况,“公主呢?” “太子妃放心,公主一切安好,她会比你更加安全,还请太子妃进宫之后多多小心,小心露馅,身份败露。”费无极多加叮嘱,为了怕齐姬反悔,他又加了一句,“如果姑娘还想让公主安然无恙的话,就当好这个太子妃。” 齐姬愤然的看着费无极,她恨极了这种被他威胁的感觉,明明知道这只是他的一个圈套,但是,事关孟嬴的安危,现如今她们两个弱女子孤身在楚国,也只能保住性命为要了。 “自然,大人不必担忧。”齐姬抬高了下巴,在费无极的躬身行礼之中朝着这外面走出去。 依旧是这一身的琳琅满目,依旧如同孟嬴之前那一般的宫婢搀扶,一步步的走向了门外的花轿边上,她看着这顶坐落在当处、静默无声的花轿,她的眼中颤抖着,莹莹光亮,看不出是眼泪在打转,还是瞳孔之中的害怕神色。 她忽然有种害怕的感觉,不敢上前去。因为她知道,这顶花轿一旦上了的话,就再没有回头路,原本打算进宫之后再做打算,现如今她不知道费无极到底会怎么处置孟嬴,她的心中也慌了。 风吹起了她的衣裙,颈边秀发在飘拂着,撩动着她心中的不安。 费无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在齐姬朝着身后想要退却的那一瞬间,忽然出手朝着她的背后一推。齐姬一个踉跄,又一趔趄,重心不稳朝着花轿那边扑去,幸而是手正好扶住了花轿的边缘,才幸免于撞击在花轿上面。 她愤然转过身去,狠狠的等着费无极,但是却是无言以对。 费无极扯起一抹笑,奸诈至极,“姑娘,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你再脱却了,公主的安危全系于你的身上。”说着,为了掩人耳目,费无极则又再说:“当然,最好是路上不要再遇到山贼,那自是再好不过的了。” 齐姬的眼眶之中夹杂着泪水,在费无极的这一番要挟之下,只能弯身进了这花轿,一身的珠玉,一身的脂粉,笼罩在这一身的大红嫁衣之下,鲜艳胜血。 终究再难以掩饰住自己眼中的泪水,齐姬无声的落泪,任凭着外面吆喝着起轿的声音,她这个“假公主”也朝着刚才孟嬴所离开的方向前去。 迢迢一路,山长水远,在这颠簸之中,但见远天衔着晴翠,一路朝往郢都去。 费无极骑着马,在齐姬的花轿动身了之后,便也带着一支亲身卫队,策马朝着刚才孟嬴那边的方向追赶前去,赶到了孟嬴的花轿前方去,他才让马儿稍微停顿下来。 “公主,有一事老臣须得告知……”费无极骑在马上,一边跟随着花轿的速度,一边扯开了嗓门朝着花轿里面喊道。 身边有侍女,将车辇上的帘子掀开一角,孟嬴看着费无极,这一路追来,面红耳赤的,“大夫请说。” 费无极佯作自在的模样,“也非大事,只是按照我楚国的风俗,新家娘子必须先进宫觐见公婆,宫中礼俗也自是如此,所以我们的花轿等下并非先往东宫,则是得先去拜见大王,大王赏赐之后,再往东宫行交拜之礼。” “入乡随俗,既然是楚国礼俗,孟嬴自是不能免,一切大人做主便是。”孟嬴没有反驳,草草的应了这一句之后便别开脸了,身边侍女见孟嬴不想再说话的时候,也将帘子给放下。 花轿之中,孟嬴随着这轿子本身摇摇晃晃,心中却是难受得紧,越近楚宫,她的心便越发的难受起来。 在这摇摇晃晃之中,孟嬴浑浑噩噩之下,眼皮缓缓的沉了下去,在睡梦中,仿佛又回到了当时深冬的霜雪天,在那片被风扬起的梅林之中,那隐隐约约传了过来的箫声不断的在梦中来回。 那个男子呵! 锦衣玉带,一身的刚正不阿,就如此站在梅林当中,远远的见到了她的踪影窈窕婆娑,踏雪归来的时候,他松开了口,箫声乍然停歇。 扯开了那一抹笑,在那俊逸的容颜上,仿佛就要化开这漫天的霜雪,她也随之一笑,伸出手来等他牵上,却是始终没能等到他的到来。 在这风雪弥漫之中,他的身影却逐渐的淡然了起来,最终,只剩下那一管玉箫遗落在这雪地上面,她高喊了一句,“胥……” “胥,你为什么不回来?”在睡梦之中,她高喊这一句之后,便在梦中惊醒,入眼之处,依旧是那一顶花轿。 而在这正前方,正是这巍峨的楚国之都,楚宫巍巍屹立,千秋万代,宣扬乱世强国之雄魄,全城百姓夹道欢迎,迎接这远从秦国嫁来的公主。 花轿进了郢都了,全城盛世。 此刻,在郢都城外,距离郢城不过百里之路,浩浩荡荡一骑烟尘乍起,行军的人身后军旗高高扬起,偌大的“楚”字后,便是一个“伍”字,军人征程千里,此次赶在这花轿的后面,正归来! 骏马之上,伍子胥一身征衣未及卸下,只紧紧的攥着缰绳,时不时的朝着身后众将士高喊一声,“郢城在前,加快行程。” 他归心似箭。 这一次与晋国之战,大获全胜。也刚好赶上太子建迎娶秦国公主的盛事,正好锦上添花。而在伍子胥的心中,更是火急火燎似的。 这一次的征战,已经让他错过了秦国的那一次约定,只希望这一次凯旋归来,禀明太子之后,再一次回到秦国之中,这一次,他必定如约而至。 娶她回楚。 衔接着不久之前花轿进城的轨迹,伍子胥带着身后队伍也浩浩荡荡的,一路前来。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六章 父娶子媳 灯火满宫廷,随处可听的奏乐之声,楚歌楚舞,更加别具风情,宫娥侍婢端着金盘银盏,袅袅腰身在这绚烂宫灯下,有无尽的风姿。 但见花轿从这郢城而进,被抬到了这楚宫之中。 只是,让全城百姓不得其解的是,这一前一后的两顶花轿被抬进来,全城疑惑,只是在费无极的护送之下,滴水不漏。 当先进王城之中的那顶花轿被抬送进那深深宫廷之中去,而后面的那一顶花轿则是朝着太子的东宫送去,一切按部就班,仿佛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在花轿进城之后不久,身后的伍子胥带着军队也进城了,浩浩荡荡的戎马紧随在花轿的身后,在进城之后,与军中将士将军中事务安排妥当之后,率先捧上印玺朝着那皇宫中进去,只是,在进了宫之后,内侍告诉他,楚王正在接见费无极,让伍子胥在这外面等候。 大王宫殿之中,隔着这莹莹灯火,只见到美人盈盈站立在殿下,宫殿之中的灯火不知道是否费无极特地命人减少的,还是今夜过分迷情? 只见到灯火微醺之下,沾染在孟嬴那妆容之下的面容仿佛霞红的一般,亭亭身姿站立在楚平王的面前,竟让他看得呆若木鸡,那虬髯须下,铁面无情,一副不怒而威的模样。 只是,那吞咽得口水的模样,垂涎欲滴,反倒失了王家风范,就连孟嬴朝着他行礼,楚平王都没注意到,只将眼光放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 孟嬴行的是国礼,端庄从容。楚王没有开声的时候,她依旧还是那个模样,也不动,不卑不亢,端的是王家风仪,不失典范。 “秦国孟嬴,拜见楚王陛下。”孟嬴久不见楚平王开口,不敢抬首直视,只是继续开口朝拜一声,也不知道这楚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意思,孟嬴揣摩不定。 倒是在一旁的费无极,早就将这宫里面其他的宫人全部都屏退下去,此刻,在见到楚平王对孟嬴这样一副惊为天人的模样,看得两眼发直,费无极心中知道自己的计划离成功不远了。 楚平王向来好色,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更何况孟嬴美名在外,如今让他亲眼一见,更是大赞名不虚传,传不虚名。 费无极忍不住登上了阶级,朝着楚平王的身边凑了过去,“大王,大王……”他连叫了几声,楚王依旧都还没有回应,依旧是将眼光放置在殿下孟嬴的身上,就连费无极叫着自己都无知无觉。 灯火下,孟嬴红衣似血,不胜的婀娜多姿,映在楚王的眼中,只觉后宫再无美人,只消一眼,此生便难以忘怀。 费无极见楚王看得如此入迷,怕失了礼仪,便轻咳了几声,用手轻摇着楚王的肩膀,“大王,公主还在殿下等您开口呢!”轻声在他的耳边说道,但是却掩饰不住他脸上的得意之色。 这一次前往秦国求亲牵线之事,他当居首功,如果能劝说楚王成功的话,那便是天衣无缝了。 楚平王回神过来方觉得失礼,何况美人在前,臣子在侧,他更是有失君范,不觉脸上微烫,连连伸出手来,“公主快起,公主快起,这都是寡人儿媳了,自不用这诸多礼仪。” 说着,楚王停顿了一下,却又似乎是失望至极的样子,“早就听闻秦国的孟嬴公主美貌天下第一,以前总是闻之嗤之,却不想今日一见,当真是名声在外,绝不传虚。”楚平王说着,侧了侧自己的身子,接下来的话却是失口说了一句,“只可惜……” 只可惜是要来嫁给太子建的,成为了自己的儿媳,楚平王心中有说不出的郁闷,美人在前,却与自己无缘,这当真是人生的最大憾事。 只是,楚王的这话才说到一半,就惊觉自己说漏了嘴,何况这话说出来也不对,赶紧闭嘴上去。可饶是楚王闭嘴及时,这后面“可惜”二字却是落在了费无极的耳中。 此人极其擅长揣摩大王心思,原本就打算来一场凤雀互换,让齐姬替代公主嫁给太子建,本就打算将孟嬴进献给楚平王的。如今见到楚平王这样一副失望的神色,费无极乐在心中。 赶忙替着大王打着圆场,忙说这楚国的规矩与风情,倒是让孟嬴心中的疑惑减少了许多,最终是费无极说距离吉时也快到了,让宫娥带着孟嬴先行到东宫去准备拜堂事宜。 孟嬴走后,整个宫殿之中似乎还有香风弥漫,只见到楚平王一副颓败的模样高坐在王座之上,频频摇头,“真是可惜了,真是大大的可惜啊,谁知道嬴籍这斯,竟藏了一个这般天姿国色的妹妹,早知道,早知道啊……” 听着楚平王的这般痛失美人的模样,费无极笼着袖子站在一边上,悻悻然的接口,“早知道啊,老臣就替代大王前去求亲,只可惜公主只能当嫁来当国后,我国早有国后……”他说着,不免也是失望着,频频摇首。 “大胆,费无极,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楚王倒还算是清醒,并没有被方才孟嬴的美色彻底的昏了头,怒斥着费无极,“王后与本王同甘共苦,从当年辅佐本王上位,到后来沙场平乱,向来伉俪情深,你今这番话,寡人足以处你死罪。” 费无极在听到楚王的怒斥之后,连忙到殿中跪下,“臣有罪,失口亵渎王后,实在不该。”他说着,似是沉吟了一下,依旧是低低的垂着头,“只是啊,老臣见到大王这惋惜之样,心中也不免在想,如果公主能配大王,这才是天作之合,她本就是秦王之妹,嫁与太子,辈分不合。” 费无极大胆的说出这番话,本就等着楚王的降罪。可是,这一次却是没有想到,他在这一番看似苦口婆心的话语之下,楚王这一次居然没有怪罪,反而是在听到费无极的惋惜之后,再一次搓手顿足,坐立难安。 楚王的反应,让费无极的心胆更大了起来,索性抬首起来,看着楚王这一副色急之样,“老臣服侍大王多年,自是知道大王此刻的心思,如今有一计可为大王分忧,就不知大王如何定夺?” 楚王闻言,眉心一蹙,似是狐疑却又带着几分期希之样,“你有何计?”说着,他又似颓废了起来,连连摆手,“你有再好的计策又将如何,如今她都入宫来与太子建成亲了,寡人只能望而兴叹,无缘佳人了。” “倒也未必。”费无极极其自信的开口,嘿嘿的笑了起来,这一言却是让楚王严正以待了起来,“爱卿先平身来,你且说说,如何未必?” 费无极起身来,卑躬屈膝的站立在殿下,只朝着楚王躬身行礼,“老臣在来时便一路为我王分忧,如若是……”他说着,有些揣疑的抬起了眼睑,盯了楚王这垂涎的模样,大胆说下去,“父娶子媳,大王以为……如何?” 在这一刻,忽然殿外有风吹袭了进来,将原本就昏暗的大殿中的烛火,这下更是给全数熄灭了。 父娶子媳,荒诞至极。 只见殿中一片寂寂,漆黑无边,却与这殿外的一片歌舞升平,宫灯绚烂,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殿外,孟嬴在被搀扶出宫殿的时候,便有宫人嬷嬷前来指引,先将她头上的红盖头给遮掩了下去,不见生人。 在宫门的外边,有一袭刚毅的身影,铁甲巍巍站立在当处,等待着楚王的召见,只见到从这宫殿之中,嬷嬷搀扶着这一身新娘宫装的女子朝着自己走来,伍子胥知道,如今整个宫殿之中这般装扮的人,必定是秦国远嫁而来的公主了。 远远的,便朝着这被宫人搀扶前来的红衣女子拱手弯身行礼,以臣子之礼待之。而孟嬴被宫人搀扶着走过了伍子胥的身边的时候,有风微微吹起了她头上的红盖头,隔着这一条红巾,她只见到在自己的面前,有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在前行礼。 就如此,她缓缓前行,他则躬身行礼,如此的擦肩一过,越走越远……被风吹过,吹不动他身上的铁甲冰冷,却的吹起了她身后的宫装,红衣翩然。 忍不住的,伍子胥侧首过去,多看了这个背影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眉心却是紧紧的一蹙,心中沉甸甸的。 有风吹来,吹袭去了心中的所有阴霾,也吹灭了楚王宫殿之中的所有烛火,顺势将费无极的那一番话给吹得无影无踪。 “父娶子媳……”在黑暗之中,楚平王但只喃喃的说出了这四个字,清风吹帐,微微荡漾得这宫中二人的身影卓卓。在寂静了好一会儿之后,只见到楚平王忽然大怒了起来,站在这高坐上,蓦然出手将挂在身后剑架上的宝剑给抽了出来,“苍”的一声凌厉声响,格外刺耳。 “佞臣误国,这等大逆不道的计策你也敢献,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寡人,鲜廉寡耻,乱仑宫闱?”说着,楚平王竟然是将从高坐上奔了下来,将宝剑朝着费无极的头上砍了下去。 所幸是费无极见到楚平王这般大怒的模样下来,这一剑下来怕是得首级落地,吓得连连一退一倒,朝着身后踉跄下去,这才堪堪避过了楚王的这一剑,只是,却是砍落了费无极这头上的锦玉冠,十分狼狈的跌倒在地。 “大王饶命啊!”费无极连连求饶,紧紧的巴着楚平王的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臣这也是为了大王分忧,想那孟嬴天姿国色,难道大王真的忍心让她就此倒入太子建的怀中,从此美人只能看,不能碰?” 这句话,说到了楚平王的心坎里去了,在这一瞬间,就算是平王想要提剑再砍费无极这老贼的时候,也是无暇再砍下去了。 他只将这宝剑架在了费无极的脑袋脖子上,怒目看着他,隔着这殿中的无尽漆黑,只有这外面的月色偷偷潜了进来,更加显得楚王此刻的神情十分的狰狞,也带着威胁。 费无极的命就这么攥在楚王的手上,他将手一把抓起了费无极的前襟,让费无极更加凑近了自己,“那你倒是说说,美人如何能不止用来看,还能真正彻底成为寡人的?还不被天下人耻笑?”说着,他将手上的宝剑朝着费无极身边的地上一丢,“呛”的一声金属声响,让费无极捏了一把冷汗。 楚平王到底本性难移,费无极此刻有种孤注一掷,还赢得彻底了的感觉,他转身过去,蹲身捡起了地上丢弃的那一把宝剑,双手捧在上面,递还给楚王,“大王如若真有此意的话,老臣一切都已经想好……” 楚王抬眉,看着费无极,冷哼了一声之后,忿忿的将那把长剑又握了回来,“你且说说。” 费无极神情严肃,眼神之中但有深算的老谋,“李代桃僵,老臣已经找好了一个宫女,姿色上等,只消她假装成公主,依旧照常与太子建拜堂成亲,天下人谁知道,真正的孟嬴,就藏在大王的后宫?谁又能猜到,这太子建千里迢迢迎娶的,竟然只是一个宫女?” 这一计,费无极谋算已久,说得楚王沉思了下去。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七章 洞房花烛 站在这宫外,从身后那长长的宫道上吹来的风,吹覆上铁甲的冰冷的时候,比起边关冷月的时候,君王的冷漠似乎都还要再冷上几分。 唯一让人觉得心中似是有一把火在撩动的时候,便是刚才那一抹如血一般的身影,这让伍子胥不禁紧握着自己腰间的长剑,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激荡。 正当冷月倾泻如辉,伍子胥转身过去的时候,只见到身后大殿之中,费无极的身影从玉阶上徐徐走来。那一头被楚平王长剑砍下来的鬓发在这夜风之中狂乱的舞着,这倒是让一众人看呆了眼。 这费无极向来是楚王的宠臣,如今这副模样想必是在宫中受到了楚王的惩戒,只是看他这如沐春风的样子,却又不像是。 只见到费无极从那长阶上走下来的时候,广袖一扬,朝着伍子胥拱手道:“将军凯旋归来,我王心中大喜,加上太子建今日大婚,可谓喜上加喜。将军头功,彩!” 看着费无极这一副喝彩的模样,伍子胥也只能拱手还礼,“大夫抬爱,子胥身为楚国臣子,为国征战义不容辞,不敢居功。”说着,伍子胥话语却是停顿了下来,言语并不在这上面停留,而是将眼光朝着身后看去,迟疑了一瞬之后,心中大有疑惑之感,却是在这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当如何开口。 费无极似是看出了伍子胥的踌躇,不面抬首呵呵笑道:“将军是人中杰,怎的也有这般愁眉不展的时候,何不说来,老夫参详参详!” 被这么一说开,伍子胥也不再掩藏着自己心中的疑虑,“胥进宫之时,远远的跟在迎亲队伍之后,只见到烟尘之中有两顶花轿,这……事有蹊跷,但不知大人是何意,居然抬了两顶花轿进宫?” 再加上刚才那擦肩一过的时候那身影,不知凭何道理,在伍子胥的心中居然澎湃起心潮来,心中自是踏实不下来。 费无极神情僵了一僵,终是没想到伍子胥居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他心中一虚,轻咳了两声之后,才正色道:“将军多虑了,只是这一路行来,竟然在迎亲的途中遇到了山贼洗劫,秦国陪嫁宫人尽数被杀,我朝也损失多员,故而老夫才斗胆,一路用两顶花轿混淆山贼耳目,为求公主安然进宫,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伍子胥颔首道,原本心中的疑惑也才稍微的解开些许,“大人心思缜密,保得太子妃安然回楚,大功一件。” 费无极摆了摆手,摇着头笑道:“区区伎俩,何足挂齿。”说着,费无极沉了下来,朝着伍子胥说:“大王知你在宫外等候,命老臣前来宣传,还请将军进殿复命,随后同大王一道前往东宫观看太子成亲大礼。” “喏。”伍子胥不敢忤逆,朝着费无极拱手一行礼过后,便握着腰间悬挂着的长剑剑柄朝着大殿走去。 费无极回首看着这个男子朝着前方高阶上走去的背影,原本一副岸然的笑在此刻却是凝结了起来,不屑的挥了挥自己的长袖,“伍子胥,你父子都是太子建的心腹,有你们在的一日,就无我费无极的将来,何况来日,太子建登基呢?” 这一场由他亲手导演的好戏,正在开始! 伍子胥从殿中交接兵权,这殿内的烛火命宫人重新点燃起来,青铜滴油,燃烧着那点点星辉,照映着伍子胥那一方递上来的虎符,坐落在楚王的桌案前方,威严无比。 只听得楚王哈哈声响,似乎十分愉悦,大赏了伍子胥,更大赏了伍家,在赏赐完了之后,有内侍匆匆的前来禀报,却说是时辰已到了,楚王轻捻着胡须,朝着伍子胥道:“卿家也先别出宫,与寡人一同前往东宫观礼去,太子今日大婚,你正好赶得凑巧……” 说着,楚王也径自站起身来,内侍已经招呼好了车辇,楚王驾上车辇朝着东宫前去。伍子胥应了声“喏”,依旧是这一身戎装未曾卸下,便徒步跟随在楚平王的身后朝着东宫前去。 今日太子建大婚,他凯旋归来,兄弟二人至今都还没打过照面,伍子胥也想当面与太子建贺喜。 群臣喝彩之声喧天,在诸多礼节之中,已到了深夜,楚王在婚礼之上却是一直心不在焉,就连接受新人朝拜的时候,也都是将眼光朝着东宫外看去,直到新人礼毕,楚王便已经心急如焚,匆匆离去。 伍子胥自归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楚王的不一样之处,只是一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说不出来的不对劲,但是现在看到楚王就连新人合卺都没能等到,就匆匆离去,他私底下问询了楚王身边的内侍,大王是否有什么要急的奏章处理? 内侍却是挤眉弄眼摇着头,说是不知大王行踪。 深宫宴席,直到深夜才罢,太子建已经醉了七八成,加上今夜心中欣喜,自是醉意更甚了几分。 直到宴客散去,伍子胥却还独留东宫,眼见太子建醉意甚浓,伍子胥无奈轻笑,端起一盅酒上前敬贺,“殿下大喜,胥终赶得及,还祝愿白首偕老,好合千岁。”说罢,伍子胥率先将这口中烈酒饮下,豪气干云。 太子建今日大喜,本就来者不拒,更何况是伍子胥的敬贺,他更是要一饮而后快,也将盅内烈酒饮下,“我熊建今日算是得偿所愿,今生无憾了。”他心心念念着秦国的长公主这么久,今日终于正式成亲。 美人在怀,此生无憾。 伍子胥见太子建这般开怀,心中也为他开心,搀扶着他那踉跄的醉步朝着东宫内殿走去,回廊处,这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二人,伍子胥似乎从未变过,向来都是他如此刚毅的守护在太子的身侧。 “太子已得偿所愿,胥却不知何日才能?”伍子胥由衷的感慨。 只这么轻轻一道,却是被太子建听去,他站住了脚步,“胥也有心上之人?”说罢,太子建会心一笑,重重的拍了一下伍子胥的肩膀,“待得我大婚过后,我亲禀王父,定然为你也签上红线,如何?” 伍子胥闻言,笑逐颜开,“如此,子胥先谢过殿下成全。” 太子建摆了摆手,依旧是朝着洞房边的方向走去,今夜的太子建一身玄色长袍,锦冠玉带,自有一番天家风华,端的是俊逸无双,雅致无双。只是原本俊逸稳重的模样,在此刻酒醉之下,反而显得有几分轻挑的意味。 “员兄与我,同窗伴读,自小便感情甚笃,本宫早将你当成兄弟看待,你的终身,便是我的责任……”他依旧一步步在前,牵引着伍子胥朝着寝殿走去。 一路宫灯,一路辉煌,遥遥一路照影着二人前来,前方有宫人守候的寝殿,太子建停下了脚步,抓起了伍子胥的手,“来,员兄,前来见见你的弟妹,我来引见。” 伍子胥盛情难却,便跟随着太子建一同进了洞房之中,只是,他的这一身戎装与这一对新人的喜庆却是显得格格不入,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进宫复命,未及换下便来观礼,伍子胥心中都觉愧然。 太子建却是没有诸多的忌讳,径自拉着伍子胥,毫无身份尊卑,只将伍子胥待作最为信任的知己兄弟,来到殿中,便高声喧道:“本宫今日娶妻,有赖当日员兄冒险进秦宫一探究竟,今日本宫得偿所愿,自然应当受我夫妻一敬。” 言罢,太子建让宫人端来杯盏,亲自为伍子胥满上酒水,“来,员兄,建感激不尽,唯饮此盅,聊表谢意。”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伍子胥自是相陪,饮罢杯中酒的时候,他用手以背擦了擦嘴角,瞟了一眼端坐在华帐内的新娘子,嗤笑一声,“殿下,你我兄弟二人相聚自然不愁时刻,只是今夜乃殿下大喜,**一刻千金,子胥不敢耽误。”说着,他拱手就要告退。 然而,却是在伍子胥就要告退的时候,太子建伸出手来拦下了他,“员兄何必着急?”说着,他便让宫内侍女端来玉如意,一手执起如意,一手带着伍子胥上前去,“先见见你的弟妹……” 一边说着,太子建一边将玉如意朝着那盖头上伸去,轻轻一挑。 这玉如意泛着寒意,也带着太子建的一腔热情,然而端坐在这新房里面的齐姬却是心中一直煎熬,将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袖子,心中砰砰跳了个不停。 她这个公主到底是假的,今夜一应礼节她都是在战战兢兢之中度过的,现如今入了洞房,齐姬不但没有卸下重担的感觉,反而是心中累积了千斤大石一般。而当太子建要来掀盖头的时候,她更是如受冰火煎熬的一般,难受得紧。 “来,爱妃……”太子建掀开了盖头的时候,笑脸相迎,在朝着齐姬一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见到了这一身新嫁衣在身的娘子,一下子笑容僵住了,就连原本的一身酒意在此刻也忽然被惊散了。 “怎么是你?”太子建声音骤然冰冷了起来,就连原本执在手上的玉如意也在这一刻掉落,摔落在地上的声音,忽然有些刺耳,也将这宫中的侍婢嬷嬷等吓得不轻。 新婚之夜,摔碎了如意,并不是大吉之兆。 正当新所有宫人都在那里慌乱着打算救场的时候,太子建却是冷喝了一声出来,“都出去。”这一声冷喝,将原本一下子哄乱了起来的场面一下子给震住了。 而这一声冷喝,就连齐姬也吓了一跳,若不是脸上浓妆艳抹的话,早就花容失色了,此刻只能瞠大了一双美目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她的夫君,假扮得来的夫君。 这一身风度翩翩,却是一下子走进了她的心中,有些难以开口,却又有些畏怯,太子建这般反应,莫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才会骤然大变? 伍子胥也是对太子建这前后不一的反应莫名其妙,他正想要上前的时候,却见太子建也是一脸的苍白,连连的后退,只拉着伍子胥的手,频频颤抖,“错了,不对,不是她的……错了……” 这一下,就连原本想要站起来的齐姬,在听到了太子建的这话的时候,也是骤然双腿无力,朝着床上跌坐了下去。 果然,麻雀始终是麻雀,再怎么假装也成不了凤凰。 现如今才刚入楚宫,太子建就一眼看出了自己的端倪,齐姬这一下……是在劫难逃了。 而太子建则是拉着伍子胥便朝着这外面跑了出去,看这样子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就只剩下齐姬一个人坐在这寝殿之中。 红烛照佳人,却有莹莹泪。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八章 蔓蔓青丝 才进了寝殿,顷刻太子建又拉着伍子胥朝着这殿外奔跑出去,将整宫的侍女全部赶跑了出去,太子建犹如疯了的一般,“不是的,她才是公主?错了错了,本宫要的是那夜的红衣女子……” 说着说着,太子建才忽然停顿了下来,“那夜,她是否也着红衣?”眼神之中涣散了起来,呆呆的站在原地,仿佛在努力的回想着那一夜的月夜泛舟,本来一心牵念着的孟嬴公主……却忽然才惊觉那时候,是两个红衣女子并肩而站,只是他太一厢情愿了而已吗? 伍子胥也忽然沉默了下来,“难道殿下让我进宫查探的,不是公主,而是……”那个与自己亲萧合奏的女子? 殿下看上的,是她? 那个在佛堂里,自称自己叫做齐姬,在那里受罚的宫女? 可是,如今一切木已成舟,秦楚两国也已经完成了婚礼,如今太子建才知道自己看上的并非是秦国的公主,一切都已经难以反悔,又该如何处理? “殿下,是子胥疏忽无能……”他的心也像是被大石头撞击过似的,朝着太子建单膝跪了下去,更多的还是愧疚,却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竟然也是太子建所钟情的。 他又该如何再开口,去向秦国求亲之事?太子建,又该作何感想? 然而,太子建则是没有伍子胥这么多的思量,只是怔怔的站在当处,朝着伍子胥摆了摆手,“员兄起来吧,一切与你无干,只是本宫与那姑娘无缘……”他说着,将头抬起来,看着顶上这片今夜璀璨的星空。 原本的漫天星辰,此刻只剩下一场作弄,在太子建看来似是嘲笑的一般。 “公主已经娶来,身在楚宫,本宫又能如何?”太子建无奈的一笑,兴许是心情郁结,兴许是今晚喝酒太多,原本酡红的脸色在这一刻看上去,竟然是苍白的,带着颓废,“否则的话,两国联姻原本只是为了抵御晋国,再在此时生事,秦楚两国交恶,楚国……危矣。” 太子建站在那里,声音平平淡淡的说着这些话,任凭着双手垂直在身侧,被风吹起那一件新郎袍,飘飘欲飞,却禁锢不已,犹如此刻的太子建。 伍子胥诧异的抬首,这个人是自己的兄弟,也是将来尽忠的君王,他心胸宽广,胸怀家国天下,有为君之风范,不免让伍子胥多跪拜了一拜。 太子建无奈的苦笑了起来,“又能如何呢?只叹无缘,只叹无缘。”说罢,他将袖子一甩,转身朝着刚才寝殿那边的方向走去。 这下,只剩下伍子胥一人站在这院子里面,孤风吹冷影,伍子胥的心中却更是澎湃不已,眼见着太子建如此,他的心中更不是滋味。 只见太子建缓步走到寝殿门外,灯影莹莹,照映着他孤单的身影,凄凄然的,他放眼看去,在这偌大的寝殿之中,他的太子妃就这么坐在那床沿边上,失魂落魄的模样,看着倒是让太子建心中不觉无奈。 踱步进了殿中,齐姬见到去而复返的太子建,登时心中有说不出来的激动,可是,这激动随之却被害怕给替代。 他去而复返,到底是因为什么?知道了自己不是公主,回来兴师问罪?她又该如何回答?他要是问起公主的踪迹的话,自己又该如何托出? 就在齐姬柔肠百转之时,太子建不知道什么时候跨步进来的,伸出一手在她的面前,轻声道了一句,“爱妃今晚,受屈了,是本宫酒醉误事,委屈了你公主之尊。” 轰…… 齐姬犹如是五雷轰顶过的一般,怔怔的看着这只伸往自己面前、袖长秀美的手,指骨分明,却溢满了让自己过分安稳的信任感,最起码……她忽然安心了下来。 抬首起来,依旧是怔怔的看着太子建,战战兢兢地问:“殿下,不恼怒妾身?” 太子建摇着头,“是本宫唐突了公主殿下,更何况,你我现在已经拜堂合卺,你是我的爱妃,如何恼怒?”说着,他将手一抓,抓住了她的柔荑。 登时,齐姬的心仿佛像是被禁锢了的一般,忽然一下子全部都被他温柔的握在了手上,有那么一瞬间,齐姬忽然有些庆幸起来自己此刻成为了这个假公主,才得以拥有这么完美的一个男人。 灯影下,伊人倩影成双,太子建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伴随着齐姬那轻笑的容颜,她此生足以。然而,她却看不到太子建那闭上的双眼中,那一抹无奈之色。 同样的夜色寂寂,同样的楚宫灯火璀璨通明,一夜的喧嚣只为伊人而奏,却怎么也传不进这一座似乎被遗忘了的宫殿之中。 这座栖凤台不知建于何年,也不知何时无人居住,就这么被遗落在楚宫的一处角落里,如今被腾出来,重新绽放它原本的光华,想必也倾城绝色,婀娜妖娆。 而孟嬴自从拜见了楚王过后,便被送到这里来,宫外的侍婢与侍卫层层把守,但是一切却与之自己的想象不同。 没有拜堂,没有礼乐交响,更没有任何宾客,就连该是自己夫君的太子建,也不曾现身过,这场婚礼,让孟嬴的心中不禁起疑:楚国,这是何意? 终于,这无尽的冷寂让孟嬴将头上的盖头给掀开了,入眼处的宫殿,灯光下耀眼的辉煌,唯一的区别就是过分的辉煌,却完全没有半点新房该有的喜庆模样,难道是楚国是这样的风俗? 简直闻所未闻。 她唤了几声,守候在外面的宫女侍卫全都听见了,可是却也没有一个人进来,依旧是如同雕塑的一般站在那外面。这不禁让孟嬴娥眉一蹙,心中揣疑:“楚国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没有拜堂,也没有国礼,如何思量不得而知。” 她搅弄着自己的衣袖,心中却是忽然在这个时候不知道如果太子建真的到来了,自己该如何面对? 心中,早已经有了人,自己还能再接受另外陌生的男人吗?她想着,却是不知不觉之间,将手朝着头上摸索了起,拔下了一根碧玉簪握在手上,紧紧的攥着,心中却是不知道为什么的‘突突’的跳起,心下也逐渐的慌乱了起来。 精致的妆容下,掩藏不去眼中那慌张失措的神色,赶紧的再检查了一遍自己手上的簪子,是否藏得安稳? 正在她慌张失措的时候,从殿外此刻听到了动静,她抬首起来的时候,只见到有身影在周围宫灯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身影威武高大,与这传闻之中太子建的温润如玉似乎有些不符,但当孟嬴抬首起来看到来人的面目的时候,登时目瞪口呆。 “是你?”孟嬴惊得不能自已,呆在当处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来的人,不可能会是太子建,而是那之前在王殿之中拜见过了的楚平王,这让孟嬴心中纳闷不已,却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你怎么会来这里?太子建呢?” 楚王一进殿,看到孟嬴这容色的时候已经呆住了,不禁心旌摇荡,哪里还有心思再去想其他,只能随便求其了事的应和了一句,“太子建今日大婚,自然是陪他的太子妃了。”说着,他朝着公主的面前走了过去。 孟嬴闻言,神色惨白了起来,“你在说的什么?太子建不是应该与我成婚才是吗?你身为王父蛊,怎可现在在此?你说的太子妃,又是怎么还是?” 楚王原本一脸垂涎的神色,在被孟嬴问了这么多的问题之后,脸色也肃了起来,“美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如今你已经在寡人的宫殿之中了,与太子成亲的自然另有其人,美人尽管放心,寡人的后宫从此之后形同虚设,寡人的心都快被你化了……” 说着,楚王便要伸手出去朝着孟嬴抱去,却被孟嬴一躲,扑了个空。 孟嬴却在他的话中兀自难以置信,“你在说什么?我是堂堂的秦国公主,远嫁而来是与你国太子建成婚,怎可入你楚王后宫?岂不荒唐?”她越是说着,越是回想起这一整件事情,怪不得之前在殿上拜见的时候,楚王那一副垂涎的模样,原来如此。 再者,回想起一路来,这一切的怪异?难道一切是早就有的预谋? 楚王扑了个空,却是依旧兴致盎然,“美人何必追究这么多,你该知道太子建年轻,不懂得如何叫做怜香惜玉,只有寡人知道如何疼惜美人,何况嫁给太子建有什么好?寡人才是楚国的王,一声令下,他随时都得臣服于寡人脚下,如何能使你自在?” 这一次,他缓缓的潜了过去,趁着孟嬴不注意的时候,一把抓起了孟嬴的手腕,“美人,你就从了寡人,寡人是真的对你难以按捺,相思万千啊……” 孟嬴的手被他一抓,这一下子整个人想要挣扎也挣扎不开,只见到楚王那嘴脸朝着自己前来的时候,孟嬴下意识的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啪”的一声落在了楚王的脸面上。 楚王乃一国之尊,几曾被人这么对待过?在这一巴掌落下来的时候,很显然就连楚王都怔住了,就这么拉着孟嬴的手,骤然之间连脸色都沉了下来。 可是,在下一刻,孟嬴却是不等楚王再有任何的动作,她垂下头来,张开口便是朝着楚王的虎口上咬了下去,楚王一痛松开了手,孟嬴借机想要转身朝外奔走出去,只要逃出这里,让其他人知道他的丑行,看到时候楚王对天下、对秦国如何交代? 可是,孟嬴却是怎么也逃脱不了楚王的股掌之间,在她奔走了没几步之后,楚王却是从身后的墙上抽出了一把长剑,朝着前方宫殿门口扔了过去,正好插在离开宫门上面,惊动了这外面的侍卫。 楚王却是冷声命令,“没有寡人的命令,谁都不许踏出这栖凤台……” “嗨!”殿外的侍卫齐声领命,也就此断绝了孟嬴的去路,也在此时,楚王快步朝着孟嬴这边跑来,在孟嬴阻挡不及的时候,忽然一把抱起了孟嬴,带着她朝着内殿之中走去。 “禽兽,你放开我,我是秦国公主,若是让太下人知道了你的这好色嘴脸,必定人人得而诛之……”孟嬴怒声嘶吼着,拼命的抓打着楚王,在这奋力的反抗之下,她蓦地从楚王的怀中跌落下去。 这一跌落,之前藏在袖子之中的碧玉簪也落了下去,就连头上的青丝也一下子涣散了起来,松散在肩上。 她一把拽起了那把簪子,在楚王想要朝着这边走来的时候,她将簪子抵触在了自己的喉咙上,嘶声鸣了一句,“你敢再上前一步,我定然自裁在你面前。” 说着,她的手则是用力的往下摁,这一摁,玉簪末处的尖锐便刺伤了她的肌肤,有淡淡的血色渗透出来,以明了她的决心。 楚王一看,这还得了,“美人,美人你不要轻举妄动,寡人不上前,寡人不再上前一步了还不行吗?”他将手挡在前方,深怕孟嬴一个激动,真的伤了自己的性命,一时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然而,孟嬴眼中的决绝,却是难以抹煞,但见有泪落下,和这颈部处被玉簪刺破的血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有这蔓蔓青丝,慌乱无迹的散落着。 谁也不曾想,她是远嫁来与抬太子建成婚的,却被人送到了楚王的宫中来,父娶子媳,天下奇耻!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九章 楚人皆匪 然而,任凭楚王怎么保证,孟嬴终究还是将手上簪子死死的攥住,半点不肯放下,只任凭着泪落如雨,心中委屈至极,也害怕至极。 “我乃秦国公主,我要回国禀报我王兄,定然让他挥师前来,踏平你楚国……”孟嬴怒吼着,心中的委屈难以宣泄,只有青丝如墨,神色如死。 听到这话,楚王则是心里一时难以定夺了,只得好言相劝,“公主呀公主,你又何必如此,想寡人也是一世英雄,一国君主,配你公主也自是足够的了,你又何必这万般的嫌弃?”他看着孟嬴此刻这般梨花带雨,如此的娇俏模样,心中则更是越发的怜爱至极,如若是此刻叫他对这样的美人放手,便是跟要了他的性命有什么区别? 可偏偏,美人却又有这样厉害的性子,这真是让楚王拿捏不得,也放开不得。 “你身为楚王,父娶子媳,冒了天下人伦之大讳,你难道不觉得羞愧吗?”孟嬴大吼一声,打断了楚王的话。 只见到楚王撇了撇嘴,无话可回,但是眼见着美人,又是心痒难耐,“美人,现如今太子建都已经与事先安排好了的假公主拜堂成亲,你也无法再回头了,何不将差就错,寡人势必……”他假装说着话引开了孟嬴的注意力,在说着话的时候,一下子扑到孟嬴的面前去,趁乱夺下了孟嬴手上的玉簪。 这下,孟嬴失去了威胁他的东西,楚王一下子狂妄了起来,哈哈大笑了起来,顺势将孟嬴钳制在地。 “禽兽,畜生……你放开我!”孟嬴嘶声大吼着,却是只能抓到了这边上柱子的帷幔,“嘶”的一声,帷幔伴随着这边上烛台的摔倒,燃烧起了火苗,这帷幔被燃烧着,衬映着火的那一边楚王的横行霸道。 伴随着这火苗的蹿升,孟嬴在挣扎之下一头朝着那柱子上落下去,骤然只觉得眼前一黑,最终无力抵抗。 楚王探了探她的鼻息,见孟嬴只是撞昏了过去,这一下大喜了起来,“美人,这可是天意,今晚就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说着,楚王站起身来,一把将昏倒在地上的孟嬴给抱了起来,朝着那床榻的方向走去。 只见到风吹进来,这偌大的宫殿之中再无挣扎的身影,只有那被撕开的帷幔孤单的凋零在这冰冷的金砖上,被推到的烛台火,在风吹进来的时候,依旧是摇摇曳曳,最终将这地上的帷幔烧尽了,火光也灭了。 这一夜,翻云覆雨,寂静无声! 一夜的宫廷喧闹,在两处的寂静之中,只有一道身影孤孤单单的走在这宫闱之中,伍子胥今夜并非当值,何况远征归来,本该是庆功的时候,然而他却是无心去理会这些。 灯辉摇曳,满王宫听着这风声,只有冷月与他为伴,他顺着自己平时巡逻的时候那条宫道上,朝着这边的寂静宫道之中,将脚下足见一点,朝着这最高的一处宫墙上一跃而上,最终坐在了这宫殿的顶上。 冷月,宫闱,将军听风泠。 放眼看去,这漠漠宫闱似乎无止境的一般,辉煌巍峨,而在北边的方向,那是栖凤台的方向。一贯以来那个地方形同废弃,有多久没人在那里盏起宫灯了?现如今却是这般的辉煌,伍子胥本想上前去巡逻一番,但是又想起了今夜是太子建的大婚之喜,满宫廷盏灯也是自然的,故而没有再多心,而是继续坐在了这宫闱顶上。 飞檐朝天卷起,映着身后冷月,伍子胥俯手摸去的时候,只有悬挂在自己腰间的那一管玉箫,当时月夜湖上,那一曲《萧山远》,却没想到相思至今。 伍子胥默默的抚摸着那玉箫,忽然不确定的问了:“你说,我到底应不应该再回去找你?你可知道……我此刻,多想你么?”他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将眼睛闭上。 无数边关冷月,他都耐不过心中的相思就煎熬,只有这一管玉箫陪伴在自己身边,如今,他却踌躇了。 因为太子建,也喜欢的那个女子么? ………… 栖凤台之中,昨夜被撕裂的帷幔在烛台火的燃烧下,只剩下一堆灰烬,伴随着这宫廷之中一声寒剑出窍的声音,冰冷的剑锋抵触在那颈部上,依稀还残留着昨夜欢爱过后的痕迹。 楚王一身衣衫凌乱的从床榻上奔跑了出来,一眼看去,便是见到这个女子手持长剑站在当处,衣衫尽褪,只有那单薄的里衣长长拖曳在这金砖上,带着滴落下来的泪,她几近疯狂。 青锋无情,楚王怕她真的伤到自己,大喝一声让殿外的侍卫进来,雷厉风行之下,孟嬴还没都来得及一抹,手中长剑便被侍卫打落在地上,还想上前去抢的时候,楚王也一惊,“休要,休要伤了孤的美人……” 这一扑过去,正好孟嬴再次将长剑提了上来,朝着楚王的胸前一刺去,这尖锐正好刺进了他的胸膛之中,“老贼,你毁我清白,我定不饶你,定不饶你……”孟嬴嘶鸣声出,这一剑就要再次往深了刺,心中只恨,只怕是要将这楚王给碎尸万段不可。 身后的侍卫在见到楚王受伤了的情况之下,有侍卫眼疾手快,出了武器一把挑起了孟嬴的手腕,剑锋一挑,是打落了孟嬴手上的长剑,却也伤到了她,鲜血从那白皙的手腕上蜿蜒落下。 这情景看在楚王的眼中那还得了,压根就顾不了自己此刻的身上还有伤,连忙走过去一把扶住了孟嬴的身子,“美人,美人不要怕,寡人替你做主……”说罢,楚王将大手一挥,冲着那个伤了孟嬴的侍卫怒声吼道:“胆敢伤了寡人的爱妾,给寡人拉下去剁碎了……” 那侍卫还兀自在怔忡之中,他本应该是救下了楚王的人,现在却是因为伤了孟嬴的原因而获罪,在被其他侍卫拉下去的时候,还高声喊道冤枉! 楚王让人宣来御医,可是临末了,还多吩咐了一句,“记住,莫要让其他人知晓了。”否则的话,如若是让被人知道了他这栖凤台之中还藏着一个秦国公主的话,那时候大祸将临,谁也挽回不了。 他想要将孟嬴带回寝殿之中休养,可是孟嬴在这伤重之下,依旧是推开了楚王,“老贼无情无义,悖乱人伦,楚人皆匪,楚人皆匪……”她说着的时候,还是将脚步想要朝着这殿外跑去,她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个楚王的身边。 楚王怕她再出什么事,干脆一把将她敲晕了,横抱起来朝着殿内走去,安顿好了孟嬴之后,御医也提着药箱匆匆的赶到了,在见到楚王这身上的伤势的时候,大为震惊,年迈的御医颤抖着双手想要替楚王解开衣裳查看伤势的时候。 楚王却是一指着殿内的方向,“先去替寡人医治美人,如果美人出了什么差错的话,拿命来见。” 一听到楚王的这命令,御医一下子吓得脸色都苍白了起来,只能够朝殿内去查看,挽起了床上帷幔的时候,只见到这美人昏睡在当处,手腕上有那道被剑锋所伤的痕迹,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流淌下来,触目惊心。 御医不敢怠慢,赶紧打开药箱替她处理伤势,也不敢去询问这个美人是从哪里来的。直到包扎好了孟嬴的伤口,御医才到楚王的面前替楚王包扎好伤口。 可是,却是在替楚王将身上的伤口包扎好了之后,下一刻楚王却是顺势将刚才的那一把长剑给提了起来,顺势架在了御医的脖子上,御医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楚王冷眼看着这御医的求情,断绝人生死的他嘿嘿的冷笑了出来,“要是怕死的话,今日寡人与美人伤重之事,就休要泄露半分,否则,定叫你人头落地。”说着,楚王停顿了一下,又觉得不妥,赶紧又再补了一句,“还有,你在这栖凤台之中,并无见到什么美人,栖凤台现在是寡人的休息之地,可记得?” “臣知晓,绝对不敢泄露大王消息半点……”御医连连保证,不敢忤逆楚王的半点消息。 楚王则是垂首看着自己的伤势,心中也是带着些许的疑虑,这伤势是绝对不能让后宫其他的美人看去的,否则的话,又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何况现在孟嬴藏在这栖凤台之中还算安全,这伤势要是传扬出去的话,只怕是会掀起不小的风波。 想着,楚王朝着这殿外走去,“传令下去,此处地方没有寡人的口谕,谁都不许擅闯,否则,格杀。” “嗨!” 伴随着这侍卫的声音,楚王才稍微平静了下来,他回首看着这殿内一番凌乱的场景,心中却不知道费无极给自己献上的这个美人,眼看着这泼天的艳福,可是最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下场。 而在那锦榻之上,孟嬴却还一直紧闭着双眼,青丝轻轻的散落在了枕边,有一丝撩过了自己的颈部,依稀还能看见那昨夜被碧玉簪所刺伤的痕迹。 在这一场宫闱丑闻之中,她只希望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梦醒来后,自己还身在秦国,自己还如初。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章 孟嬴何在 楚王的伤势不敢让人知道,自然也不敢多在这栖凤台之中多逗留,怕被人生疑,在确定了孟嬴的伤势无大碍之后,径自回到王殿之中去休息。 只在临走的时候多派遣了人手过来,又将这宫里所有的利器全部收起,深怕孟嬴再度对自己造成伤害。 王殿之中,楚王正在头疼,就连边上堆积如山的竹简都再没心思看下去,只能在一边扶着额头,细想着怎么哄孟嬴的欢心,好让她回心转意,好好侍奉自己,留在自己的后宫之中。 正当此时,殿外内侍进来通报,“启禀大王,王后、太子殿下偕同太子妃一同前来拜见。” 楚王本就心烦气躁,但是一看连王后都一并过来请安了,便严正以待,敛了敛之间的衣领,深怕自己受伤的消息传出去,随手一挥,“见。” 王后郧女乃太子建生母。 当年与楚王并肩作战过的,患难夫妻,非但是楚王,就连楚国上下都非常敬重这位王后的为人,端庄中正,大度风仪,乃后宫之典范。 宫装锦带,虽然年近半老,却依旧雍容华贵,不失凤仪。她率领着身后太子建等人朝拜楚王,“参见大王。” “王后无需多礼。”大王说着,“其他人也无须多礼,平身吧!”眼光却是在掠过太子建身后的齐姬的时候,神情不自然的转了一下,心中一虚。 这个假的秦国公主,看这样子也是假扮得很好,跟随在太子的身侧坐下,安静随和,看这风范却是也学得有几分相像,若不说破,当真是无人怀疑她的真实身份。 王后得了佳媳,欢喜得不得了,“大王您看这对新人,今日来为妾身请安之时,真是越看越喜欢,只希望他们早日延绵子嗣,为我大楚开枝散叶。” 太子建闻言并无任何表情,只是静默的坐在位置上,然而,齐姬则是娇羞的低下了头。楚王心不在焉,哪里有心思去听楚王后的这一番话,自是神游天外,也不知道王后所说的什么。 王后久见楚王没有回应,便多唤了几句,“大王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心不在焉,岂是有什么挂心的事,说与妾身,为我王分忧。” “分忧,分忧……”楚王一听,一下子又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又怕漏了马脚,心中想的全是孟嬴,这一下被王后这么一说之后,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去,“寡人是在想,想昨夜那伍子胥凯旋归来,都不曾卸甲便来参拜,伍家着实劳苦功高,该再重重大赏才对。” 王后闻言,倒没起什么疑心,遂颔首点头,“大王言之有理,伍家忠心耿耿,自然该赏,何况伍员自小与建一同长大,这次大婚又拼着赶回来,实在辛苦这孩子了,确实该赏。” 一提到这次大婚,王后则又想起,“说起这次大婚,还有一人该赏,迎亲使一路辛苦,也让他一并进宫领赏。” 说到迎亲使,齐姬一下子有些坐不住了,打从心里的害怕这个人,有些不敢相见,一下子气息有些紊乱,惊动了边上的太子建,“爱妃怎么了?” 齐姬见自己慌乱了起来,有些尴尬,“并,并无,只是说到迎亲使,妾身也感激涕零。” 谁都听不懂齐姬的话,只有高高在上的楚王能听懂这弦外之音,挥了挥手,“费无极便作罢了,寡人已经重赏过一次。”他说着,将眼光放在齐姬的身上,先中犹然有些不确定,这个女子到底有几分的可信度,可别到时候在太子建的身边露出了马脚才好。 势必找个机会,好好的与她一聊。 楚王打定了主意,便在一阵寒暄之后,忽然拍着自己的头,“王后你看寡人这记性,之前就召过伍子胥进宫的了,你且替寡人赶紧去准备一些厚赏之物。” 王后闻言起身,“妾身遵命。”说完,便走出宫殿。 楚王一看,还有太子建在那里,便挑挑眉,随口说:“建与伍员乃是至交,你且去宫门等他,记住卸下他那龙渊宝剑,不要带进宫中才好。” 太子建虽然觉得楚王今天像是刻意在安排着什么,但是也没拒绝,只是躬身之后却将眼光看向了齐姬,心下沉吟。 楚王似是洞穿了太子建的心思,便又挥了挥袖,“太子不必担忧,太子妃在这里陪寡人说说话也好,今后秦楚两国就是秦家了,有些家国之事,寡人也想和公主说说。” “是,父王。”太子建再无疑心,也退了下去。 顿时,整个宫殿之中只剩下齐姬与楚王,她又何尝看不出楚王的用心?特地将王后与太子都支开,定然是有事情吩咐,所以,齐姬在太子建离开之后,还不等楚王开口,便从座位上站起,来到殿中央跪下,“敢情大王赐教,齐姬必定不敢不遵……” 楚王见到她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之前原本的顾虑也有些打消,忽然笑了起来,“还算聪颖,费无极这老狐狸,挑的人确实不错。”瞥了一眼齐姬,却又一脸正色,“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你该是孟嬴,而不是什么齐姬。以后这种话最好不要再说第二次,否则,寡人第一个杀了你。” 齐姬听到这警告,浑身一颤,“是,绝无下次。我是孟嬴,楚国的太子妃,绝对不敢再让任何人知道这其中的秘密。只是……”她说着,则又是停顿了一下,红唇轻启,想要开口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见她在那里犹豫不决,依旧是跪在那里似乎是有话想说的模样,楚王又问:“你还有何话可说?” 齐姬咬咬牙,大胆问:“敢问大王,这次婚礼已成,奴婢与真的公主向来感情深厚,只担心她现在怎么样了?能否让我见她一面?” “砰”的一声,楚王重重拍打了一下桌案,脸色不善,“你是太子妃,就好好的当好你的太子妃,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她在寡人的宫中好得很,如若是不想连累了自己,也害苦了她,最好一辈子不要提起她的存在,就连见,也别妄想见上一面。” 齐姬就知道定然会是这样的结果,抬首起来看了一眼楚王,这个年迈的君王却是如今暗中独霸了秦国的公主,却又让自己嫁给自己的儿子,这个人心胸之邪,天下罕见,齐姬在心里对这个人不寒而栗,不仅仅因为他是个君王。 如今,孟嬴何在对于齐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她或许该找个机会和孟嬴见上一面,知道了她现在到底什么样的情况,再找机会,离开楚宫。 她拜别了楚王,她出宫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伍子胥前来的身影,在花烛夜她是见过伍子胥的,与之那晚上的一身战袍相比,今日一身长袍的男子更显得几分温润的模样。 伍子胥见到了齐姬的时候,远远的躬身行礼,太子建在前,指引着伍子胥前往,齐姬朝着太子建伸出了手,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是触及到了太子建那冰冷冷的眼神。 这一看,齐姬原本想再说的话,也吞回了腹中。 而看着太子建偕同伍子胥二人前往的背影,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何,齐姬的心中却是隐约有着某种悲凉的感觉。 她的心中始终有种感觉,太子建只是应承着她而已,甚至只是仅仅止步于相敬如宾,其他的都让齐姬感觉不到半点夫妻情深的模样。 或者是,太子建对自己起疑了?还是心中装有其他的心事? 然而,随同太子建一并前去的伍子胥,在此刻见到这个“秦国公主”的时候,自然是想起了自己心上之人,心中也心心念念,或许,我于子胥也该找她好好的谈一谈。 只想知道孟嬴的情况,一别数月,她在秦宫还好吗?可有为自己等碎了心? ………… 栖凤台。 在经过御医的处理之后,孟嬴上了药,在床上昏迷了好几个时辰,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守在自己身边的一群宫人,之前的一幕幕又回旋在了脑海之中。 她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侧的那一群宫人纷纷下跪,孟嬴则是依旧怔怔的坐在当处,愤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那个禽兽楚王呢?” 禽兽,楚王! 一直以来,谁敢这么说大王? 那些宫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登时全部一震,都不敢再搭话,只能继续跪在当处,听候孟嬴的差遣。 见到这些人物一个动弹的,孟嬴干脆掀开被子站了起来,作势就要朝着这外面走去,一身的衣衫单薄凌乱,秀发也披散在肩上,状若疯狂的模样。 见到孟嬴起身就要离开的,宫人们都吓坏了,赶紧取了一件外衣上来披在她的肩上,“美人请留步,大王吩咐,美人不许踏出寝宫一步。”说着,这些宫人并排着拦在孟嬴的前方,而在这宫殿的外面,是军士的长戬横栏,看这样子,楚王是吩咐得严严实实,她是无论如何都踏不出这里一步了。 “让开,让你们都让开听到了没有?”孟嬴吼叫着,全然没有了公主之态,取而代之的是歇斯底里的模样。“我要出宫,我绝不再呆在这楚宫里面了,我要出宫……” 可是,任凭着孟嬴再怎么的呐喊,这些宫人就这么站在当处,一动也不动,孟嬴转身要取出之前在这宫殿里面的长剑,可是才发现,这里所有的利器都不见了,她在这宫殿里面,就像是个囚犯一般,一步不得出。 “楚平王,你瞒天过海,欺瞒了天下,总有一天,你必遭天谴,必定不得好死。”她怔怔的站在这宫殿的当处,在这满脸泪痕之下,只能这般无奈的咒骂。 而这些拦道在这里的宫人,听到这些大不讳的怒骂声之后,只能假装做听不见,依旧还是站在那里,一步也不曾离开过,一层一层的把守,都是楚王平时最信得过的亲信。 谁也都不知道,这个楚王秘密藏在此处的美人,究竟是何等来历。 ………… 阳光下,楚宫巍巍,偌长的宫道上,齐姬并没有回到太子宫之中去,而是孤身一人在这离王殿不远处的宫道上等待着。 远远的,就能见到觐见完楚王之后出宫太子建与伍子胥二人出宫来道别的身影,齐姬的眼中似乎只有太子建一人。 也不知道为何,原本笃定的心思在进宫之后要将费无极的阴谋戳穿给太子的,但是,在太子建将手伸到自己面前来的时候,在那一刻就连齐姬自己都糊涂了,似乎在那一刻都觉得自己应该是孟嬴才对。 这个翩翩浊世的佳公子,就如此阴差阳错的成为了自己的夫婿,只是,为何他却偏偏又对自己这般的冷淡。 她将眼光放在了不远处伍子胥的身上,或许,从伍子胥的身上能够知道一些情况,更何况,之前伍子胥在秦宫之中和孟嬴相处了那么久,齐姬不能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时候孟嬴到底有没有透漏自己是公主的身份。 这一切,齐姬都必须亲自去找伍子胥刺探一番,否则她的心里不踏实,假扮的公主,始终不是真的。 在见到伍子胥和太子建分开行走了之后,齐姬兀自朝着伍子胥那边走去,偏僻的宫道上,齐姬的声音婉婉响起,叫住了伍子胥,“将军请留步!” 伍子胥回首,但见这个太子妃孤身一人站在这宫道之上,身后宫装长长的迤逦着,这一身的华贵,倒是让人炫目。 只见得齐姬朝着伍子胥走来,开口说道:“不知将军可否方便,借步说话?”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一章 两处茫茫 “不知将军可否方便,借步说话?”齐姬落落大方,站定在伍子胥的面前,声音之中没有暌违见面时的那种热络,反而是若有似无的生疏。 她的心中还带有害怕和戒心,齐姬不敢去想象,如果伍子胥当真知道自己的公主身份是假的的话,届时,她又该如何自处?在这楚宫之中,她可还有活路? 伍子胥在这宫门口侍卫交接处的地方,接回了自己的龙渊宝剑,指尖摩挲了自己的宝剑,随后爽朗的应了声,“好哇。”他正好也有事情想要借问一下她。 光辉照洒在这宫道上面,伍子胥原本该当出宫的身影去而复返,他踏步跟随在齐姬的身后,君臣有别,对这个太子妃十分的敬重。 走到了这宽阔的地方,齐姬的脚步站定了下来,回过身来看着伍子胥,“将军辛苦了,我才来楚宫,却从殿下的言行举止之间看得出来,殿下待你非同一般,往后还望将军辅佐……”说着,齐姬微微欠身,聊表谢意的样子。 伍子胥能见到齐姬,心中也是有些激动,他心中挂念孟嬴已久,如今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待得齐姬的话说完,伍子胥却打断了她,“殿下与臣自小一块长大,臣肝脑涂地必定报答殿下肺腑之情。” 说着,伍子胥顿了一顿,还没等齐姬再度开口,则继续问:“只是臣现在还有一事想向公主问询,但不知……齐姬,现在如何?她可还在秦宫?” 如若她还在秦宫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他便是无论如何都得再入秦一趟。 可是,齐姬却是不知道伍子胥这口中的“齐姬”说的是当时的孟嬴,她故意掩去了自己的身份,替用齐姬的身份,埋下了今日的祸根。 齐姬只在听到伍子胥这么问的时候,整张脸刷的一下惨白了起来,就连站住的脚步都显得有些不稳,开始无措的朝着身后退去,“我,我并非有心如此的,齐姬齐姬真的不是……” “公主?”伍子胥见她一下子变得如此怪异的模样,不禁打断了她,“公主何以如此?”他说着,随后则又是想起当时他在佛堂里面遇到的,又再详说了一番,“公主可能不知这齐姬是何人,我当时替殿下入秦宫打探公主下落,在秦宫之中受伤,在佛堂之中遇到一个被罚在里面幽禁的宫女……” “宫女?”齐姬像是被人当头淋了一盆冷水似的,醍醐灌顶,登时刚才的惊慌在这一刻僵止住了,有些难以置信,心中暗暗言道:“莫不是公主当时并没有对他表露身份?” 再看伍子胥的这样子,绝大可能便是如此。 天不绝我!齐姬的心中忽然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既然早在当初就有此误会,那么齐姬现在心中的疑虑也全部打消了。 齐姬尴尬的笑了一声,苍白的脸上忽然有种庆幸的感觉,“是啊,那个公主,齐姬是我身边的宫女,她当时犯了错,没想到能在佛堂里遇到将军。” 一听到这话,伍子胥当下激动不已,“那么,她现在何处?” 看到伍子胥这么激动的模样,齐姬的心中也明了了几分,可是,如今一切都木已成舟,她如果在这个时候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的话,必定死路一条。 只能一装到底,她说:“她也跟随在此次陪嫁侍女之中,只是……”她脸色凝重了一下,为怕伍子胥起疑,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只是在途中的时候我们遇到了山贼洗劫,在驿馆之中所有人冲散的冲散,被杀的被杀,费大夫只能全力保护于我,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也不知……她究竟如何了!” 她说完这话的时候,心有种被人揪住的感觉,这种说谎的感觉,比起当时在秦宫之中骗孟嬴的时候还难受。 孟嬴两次救下了自己,而今,她却为了在这宫中自保顶替着她,只能无奈的咬紧自己的牙关。 “公主,你不要怪奴婢,等奴婢找到您,带您出宫!”她在心中暗暗说道,现在,楚宫之中的任何人,她都信不过。 然而,她有自己的心思,却并没有注意到伍子胥脸上那从无限的希翼到最后逐渐变成绝望的模样。 “她死了吗?”终于,伍子胥只问出了这么一句话,却是堪堪将头别过去,有些微微的仰,掩饰去了自己心中的悲伤。 齐姬理了理自己的情绪,回头过来看着伍子胥,这个铮铮男儿此刻却给人一种错觉,仿佛碎裂了的样子,就这么站在齐姬的面前,显得无奈。 齐姬摇着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死了,可能还没,我现在……也很想知道她究竟在哪里。”这句话,也是出自齐姬的真心,此时此刻,除却伍子胥的,最想知道孟嬴现在下落的人,就是她了。 她说着,侧首看了这偌大的楚宫,巍巍无边,她和孟嬴二人都只是一介弱质女流而已,困顿在这里,如何抗争? 楚宫这么大,她又该上哪里去找孟嬴? 更何况,从费无极的话语之中她更是能清楚的明白,这一次事件的幕后黑手,便是楚王本人,她该怎么办?现在完全无头绪。 只是苦了伍子胥,他在听到齐姬的这一番话之后,却是不放过这最后的一丝希望,“既然如此,我会好好彻查的,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着,他朝着齐姬一拱手,作势就要转身离开。 可是,却是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齐姬却开口叫住了他,“将军留步。”她有些拿捏不定的看着伍子胥,并不敢确定这个人现在到底是敌是友,只能略带着刺探的性质问:“敢问将军,如若是找到了她的话,你会如何?” 伍子胥诧异的回首看着齐姬,反而却在这一刻也有些拿捏不定,“如若……找到她的话?”话语顿了一顿,随后看着齐姬,反而说:“她是公主的人,如若是找到她的话,自然将她带来请公主定夺,最好能放她出宫,到时还请公主恩赐,将她赐给臣下……” “赐给你?”齐姬这下则是更诧异了,惊着看了伍子胥许久,忽然有些失望的感觉,“我原以为将军是个英雄人物,原来……” 原来也是这般肤浅之人。 齐姬忽然也有种痛骂自己昏了头的感觉,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军而已,现在孟嬴毋庸置疑已经在楚王的手中了,难道让伍子胥去跟楚王争女人吗? 谁有这胆子? 伍子胥被齐姬的这一番话给说得眉心一蹙,他是和孟嬴之间早有盟约,只是却没想到在齐姬听来却是这样不堪入耳,顿时想要解释,却没想到齐姬只是摆了摆手,不想再说此事。 反而是,齐姬将话锋一转,问伍子胥,“将军自小与殿下一同长大,我初来楚宫不久,自是不知道殿下如何。只是从新婚之夜看来,不像是无端风波,却不知是因为什么?” 这下,伍子胥却不敢说了,如果要将太子建心仪孟嬴的事实说出来,也不知道这个公主心里会如何作想。 正当伍子胥犹豫的当间,齐姬却是不断的揣摩着他的神色。 男人不似女人那般回肠百转,更何况像伍子胥这种武将,更是心思耿直,有什么为难之事全部难以掩藏,稍微心细些些便能发觉。 如今见到伍子胥这样,齐姬心中更是肯定了,“殿下对我看似相敬如宾,实则冷冷淡淡的,我只想问将军一句,殿下心中可是另有其人?” 伍子胥诧异的看着齐姬,却不想这个女子才来楚宫多久,却能看得这么通透,才松口说了句,“秦楚两国联姻本是政治,太子殿下是个顾全大局之人,何况公主金枝玉叶,自不会亏待公主。” “如此说来,我是猜对了?”齐姬听了伍子胥这话,无奈的嘲讽一笑,本来只是个替身,到头来也只是顶替孟嬴当一个政治婚姻之中的傀儡罢了。 齐姬叹了一口气,又问:“可知殿下心仪之人是谁?” 伍子胥又一怔,自不能说是齐姬,只能抱歉说:“臣不知。” 齐姬见伍子胥回答得这么干脆,也只能作罢,“辛苦将军,我也累了,想回宫歇息了。”说着,她朝着伍子胥微微欠身,转身朝着东宫那边的方向走去。 伍子胥看着齐姬的背影,这个心思通透的女子,果然很适合后宫这种波谲云诡的地方吗? 紧紧的握着腰间的宝剑,伍子胥对着齐姬的背影道:“我一定会找到她的!”说罢,也转身朝着宫外去。 一路宫道,长长向前,齐姬像是有种怎么走也走不到头的感觉,这条路才刚刚踏上而已,她忽然就有种累得慌了的感觉。 前路茫茫,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走下去。 正当齐姬路过一处花园之中的时候,前面有内侍训斥的声音却传了过来,“都说了,大王特别吩咐栖凤台里的美人不能出事,怎么还撞伤了?谁负责今日伺候的,全部拖出去悄悄杖了……” 在一阵哭饶的声音之中,齐姬的脚步却是停了下来,就这么站在那回廊的尽出,既不现身,也不离去。 心思却是围绕着刚才内侍的这一番训斥,显得异常。 她揣摩着,“栖凤台?哪位美人如此受大王看重?”齐姬在这楚宫之中除了头日参拜的时候见到过一些宫里的美人之外,真正认识的却没几个。 但是,现在听到这内侍的话,齐姬心中第一个浮现起来的却是孟嬴。或许,她想找到孟嬴的话,还得找机会去一趟栖凤台。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二章 齐姬救我 是夜,深深宫闱之中只见到宫灯盏盏,璀璨的光亮照在这宫道之上,仿佛走不完的尽头。只见到在这深宫宫道上,一道娇小的身影仓促的在这其上行走着,行色仓皇,时不时的四下环顾着身后是否有人。 此时的齐姬,一身侍女装束,夜深雾浓之下一领披风罩在她的身上,风帽披在头上低低的垂着头,若不仔细看,谁都不会察觉此时的太子妃正如此的一身装扮,行走在这宫道上。 太子建少回寝殿休息,自从新婚夜过后,他就借口朝政繁忙,偶尔回去歇息而已,少有回到寝殿相伴的时候,齐姬久而久之也习惯了,再不强求。 从那时候伍子胥的话语之中齐姬也明白了太子建心中有人,她即便再牵挂于他,也无法强求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而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查探,齐姬也知道了栖凤台这个地方。 听说不知道是哪一代的君王听信传言,筑下高台引凤前来栖息,只是能否引来凤凰另当别论,此后多年,此台逐渐的被荒废了。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楚平王竟然又再次让人重新整修那里,派下重兵把守,因为地处偏僻,也无人去在意。 倒是那一天齐姬经过御园中的时候,无意之中听到那内侍训斥下人的话语,齐姬的心中忽浮起了一丝可能:会否,楚王将孟嬴安排在那里? 不管这个猜测是否属实,齐姬都必须亲自前往栖凤台查看一下,不然的话,她真的不知道偌大的一个楚宫,应当到哪里去找孟嬴了。 借着夜色掩藏,她特地挑着宫墙照影的地方,不易被人觉察,亦步亦趋的朝着前方走去,楚宫她并不熟悉,特别还是摸索这栖凤台的方向,按照着心中对这个楚宫的大致了解,寻找了一二个时辰才找到了栖凤台的所在。 齐姬虽然之前有想过栖凤台之中应该会有重兵把守的才对,可是,当她看到这眼前的侍卫一层层的巡逻之时,心中还是诧异了一阵,真没想到这个楚王竟然是这般的看重孟嬴。 “该怎么进去?”齐姬心中正在为此踌躇。 而今她的身份已然是楚宫的太子妃,要是被人认出来的话,别说是太子建那边不好交代,就连楚王和费无极这边就难以容得下她了,当前之急就是得先潜进去确定孟嬴是否在这里面,剩下的再行定夺。 正当齐姬在那里犹豫不决的时候,恰巧有宫人端着锦盒从这栖凤台之中走出来,还一边嘤嘤咛咛的小声哭泣着。 走向齐姬这边来的时候,齐姬咬了咬牙,朝前走出一步,站定在了这个宫人的面前,“姐姐这是为何,哭得这般凄惨?”瞥了一眼我她手中的耳盒,又想起之前在御园之中听到的话,大胆的揣测,“贵人还是不肯吃?” 那宫女擦着自己的眼泪,“可不是,大王宝贝得紧,公公也下达了命令,饿上一顿的话要了我们的小命,现在晚膳不进,夜宵也不进,明日领罚的时候,谁能说情?”说着,那小宫女则更是呜呜的哭了起来。 齐姬闻言,心中却是忽然生起一计,“要不让我再进去试试?横竖明天都得领罚。”说着,伸过手去就要接过这宫女手中的食盒。 宫女心中存疑,抬首看去的时候,只见到在这黑夜之中看不真切,但是一想到明日就要领罚,便也松手,“如此,劳烦姐姐了。” 齐姬接过了那食盒,心中战战兢兢的,路过了那栖凤台门前的把守的时候,侍卫检查了手中的食物之后,便放行让她进去,也没人怀疑她的身份。 栖凤台之中,一反这金碧辉煌,殿中的灯火少得可怜,只有这依稀的一盏烛光摇曳,伴随着齐姬这谨慎微小的声音,“美人,美人……”她还不能确定这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孟嬴,只能谨小慎微。 可是,她没走几步的时候,从身后,却是忽然响起了冷冽的声音,“你又来做什么?不是让滚出去了吗?” 这声音带着冷冽与凄厉,明明是孟嬴的声音,但是却是一比她之前那如银铃般的声音的时候,仿佛就像是在地狱之中走过了的一般。 齐姬骤然惊喜,转过身去,“公主,真的是你?” 转过身去,齐姬将头上的帽子给摘下来,露出了她的容颜,在见到孟嬴的时候是空前的欢喜。 孟嬴见到了齐姬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愣,双目之中尽是难以置信,就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齐姬,齐姬真的是你?”她说着的时候,眼泪却是不住的流落了下来,“齐姬,我的好爱婢,救我,救我出去,救我出栖凤台,救我出楚宫。” 她连连说着,紧紧的抓住了齐姬的衣袖领口,一身的仓皇,在见到齐姬的时候,仿佛是最后的一根稻草。 齐姬也震惊住了,她没想到这才短短的时日不见,之前那个绝色美人此刻竟然消瘦成这般模样,清瘦的脸上只剩清泪,就连鬓发都无心挽起,只随便的束在背后,裙裾长长,就如此凄楚,完全失了往日的天家风华,只剩楚楚可怜。 “公主,我们离开,这就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要回来了……”她也紧紧的抓着公主的双手。但是,这话却是说到了一半的时候戛然而止,眼光朝着这栖凤台的外面看去,依稀还能看到侍卫在外面巡逻的身影。 “可是,外面重重把守,我们该怎么离开?”齐姬喃喃的说着,这眼前的第一道难关便是如此了,“别说出楚宫了,就是出这栖凤台也是一道难关……” 孟嬴听到此话,最后的一丝希望似乎都让人给剪断了似的,“难道,真的注定我孟嬴该当命绝于此?” 她此时此刻只想回到秦国。 楚国欺她,必无好下场! 可是,目前却是连出这栖凤台都难,更别说出楚宫了。孟嬴就如此站在当地无声苦笑,残留在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栖凤台。 齐姬在看到公主这般模样的时候,心中也止不住的怆然,孟嬴会有今日她难逃的责任,如今又怎么可能见到她就这么香消玉殒,绝望如死? 想着想着,齐姬频频的摇头,“不会的,绝不会命绝于此,定然有其他法子可出去。”她说着,一把抓起了孟嬴的手,“公主,逃出栖凤台,去东宫,对!去东宫找王后,千万千万不要再落到楚王的手中……” 齐姬只能如此叮嘱,在这楚国之中,若是说楚王还有什么忌惮的话,那便只有太子母子二人了,楚王还算敬重王后,太子建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孟嬴只有逃到东宫才有出路。 孟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喃喃的说了一句,“你怎知的如此清楚?”没能细想,齐姬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转身去朝着这寝殿之中的一扇窗子推开,窗子后面是山石嶙峋,没有侍卫把守。 齐姬想了一会儿之后,赶紧在孟嬴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孟嬴拧眉,“这样,能期满得过外面的侍卫吗?” 听闻后,齐姬朝着这外面看了一眼,“只能一试了。” 孟嬴此刻也只想尽快离开这座栖凤台,齐姬的办法也只能一试,随后她朝着这寝殿里面的门后躲去,不让人看到她的踪影,而齐姬则是在确定了孟嬴藏身好了之后,走到这窗子边上,随手将这刚才拿来的锦盒朝着地上一丢。 “砰”的一声响之后,齐姬也应声倒地,假装被人袭击之后倒地的样子,只见到侍卫冲进来了之后,齐姬无力的指着这窗子大开的方向,“美人,美人袭击我之后,逃跑了……” 侍卫一听,这还得了,也顾不上这眼前的乱象,侍卫长赶紧将手一挥,“还不快追……”这个美人要是找不回来的话,楚王一道命令下来,所有人都得丧命。 见侍卫果然中计,在他们走后,齐姬起来扶出孟嬴,“公主,你且先离开吧,去到哪里都好,不要再囚禁在这里了。” 齐姬如今只能这般作想,哪怕她一辈子待在这楚宫,接受千刀万剐,也绝不愿意见到孟嬴再留在此处。 “齐姬。”孟嬴抓着齐姬的手,忽然有些担忧了起来,“我走了,你怎么办?我们一起走吧?” 齐姬摇着头,“不了,总得有人留在楚宫抵挡一阵,楚王如果真找不到公主,总得有个怪罪的人。能脱身则已,不能脱身的话权当一死,也算报答公主当时在秦国的救命之恩。”说着,她将孟嬴朝着门外的方向推去。 孟嬴羸弱的身子被她一推,整个人也朝着前方走去,不舍的回首看着齐姬,“齐姬你放心,我会去东宫找人的,你等我来找你,我们一起回秦国。”说着,孟嬴朝着外边空荡荡夜色中走去。 齐姬一人独自站在那里,看着孟嬴这离去的背影,心中也感慨万千,“公主,齐姬能帮你的也只能到此了,希望你得知真相的时候,不要怪齐姬,我也……身不由己。” 只是,孟嬴却无法听得到她的话了,只剩下这座空荡荡的栖凤台,仿佛再现着当日的辉煌场景。 在这深夜之中,孟嬴一往朝前,仓皇的在这宫中奔跑,此时此刻,也只有按照齐姬所说的那样,尽快朝着东宫跑去,只有找到了太子和王后…… 东宫,东宫! ………… ps: 各位亲们,我知道最近的更新很少,我家里出了很大的事情,我妈妈病重现在医院,家里所有事情都得我操办,所以真的这些天无法写稿子,希望大家谅解。 等这几天忙完我会加倍努力更新的,多谢大家的厚爱。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三章 遥遥一曲 东宫一路,何其遥远? 在这彻夜的辉煌之中,灯盏点点的星光无声的闪耀着,但是却是距离孟嬴此刻慌乱之下的行踪,大相径庭。 她本来就不熟悉楚宫之中的地形,加上深夜之中又被人追踪,孟嬴一路躲躲闪闪,只能越发的背对着这原本想去的东宫方向跑去,越跑越远。 此时的一处翠微居,微微一盏烛火彻夜通明,谁都不曾想新婚燕尔的太子殿下竟然在此刻,而不是太子宫。 伍子胥今夜当值,一身的戎装,却是此刻被太子建拖到此处相陪,浅尝浊酒,心中却是与太子同样的苦闷。 “子胥,你说如若是当时我不去向秦国求亲的话,是否便不会有如今的惆怅?”太子建为自己再添一盏,一夜无语之下却是忽然问出了此话来。 伍子胥正想端杯的时候,被太子建这话一问,却是怔了一怔,复又端了上来,随口问了句,“莫非是太子妃有何不好?”他知道太子建心有所属,但是新婚那夜太子的决断也让伍子胥看出了他为君者的魄力,当断则断。 可是,现如今却又见到太子建因此闷闷不乐,每当他当值之时,便一定会被太子拉到此处,由此可见,太子建本就不想回寝宫。 然而,却是在伍子胥问出这话的时候,太子建却是摆摆手,“爱妃一切都好,温柔贤淑,贤达可人,不愧大国风范……”他说着这些话,心中对齐姬的评价却是极高的。 但是,却是不知道为何,每每看到自己的爱妃的时候,总会想起那夜泛舟湖上她身边的那个女子,如此的风华绝代,最终却只能失之交臂,太子建一直愁肠不解,也不想多去面对自己宫中的那位“爱妃”。 伍子胥岂能不知道太子建心中的想法,他的心中何尝不是和太子建一样,苦苦的牵念着同一个女子? 只是,如今又能怎样? 秦楚两国已经联姻,痛击了晋国,楚国如若此时再反口的话,必将失信于天下,诸侯之间人人得而诛之。 太子建也是深明这个道理,故而只能愁苦了自己,不想又多喝了几盅下去,酒入愁肠,只能是倍加苦楚。加上他今夜又喝多了,在一盏下喉之后竟然连连干呕了起来。 伍子胥见状一惊,起身来要搀扶太子建,“殿下,让末将扶您回宫。”再这么喝下去的话,恐怕明日朝会之时大王会怪罪。 然而,太子建则是在伍子胥扶起自己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伍子胥的手腕,“伍员兄,找机会再替我进一趟秦国,你帮我找到她,去找她……”他说着,甩开了伍子胥的手,无奈的摆着手,“本宫该当回宫才是。” 伍子胥也不知道太子建此时究竟是真醉了还是装作糊涂的样子,他只能怔怔的站在当处,无法再抽身上前去,却也是喃喃的开口回应着太子建刚才的话,“我会回去找她的,殿下放心。” 在这么说着的时候,他不自觉的将自己的手朝着自己腰间摸去,那一管碧玉萧随身佩戴在自己的龙渊宝剑身边,当时那遥遥一曲相映,如今却是两地相思。 转身,他也步出了这庭院之中,在这深夜之中借着巡逻之便,一步步的消遣着心中的寂寥。 直到,走到一处偏僻处,只见不远处种有杏花,被风一吹便有如雨般的仙境,恍然之间,让伍子胥想起了那时候的雪,翩飞满天的情景,美得让人心醉。 驻步于此,不肯离去。 ………… 深夜之中,太子建独自一人踉跄着醉步走在这宫道之上,前无宫灯照明,后无内侍相随,只觉得这微微风吹了过来,顿时醒了几分酒意,才又想起自己已经多日没去寝殿之中歇息了,秦国的公主本不该受此冷落才是。 如此作想,他便朝着自己寝殿的方向走去,夜深人静,此处又地处偏僻,太子建在朝前走去之际,却是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一道身影冲撞了过来,撞了个满怀,顿时太子建与那人统统跌倒在地。 太子建发怒,“哪来的宫人,走路如此莽撞……”抬眸之时,借着这微微月色看去,这一看却是让太子建顿时愣住了,忽然有点难以置信的错觉,“是,是你?” 是孟嬴! 那个曾经他惊鸿一瞥的女子! 却不曾想,竟然还能在楚宫之中见到她,这难道是在做梦? 可是,孟嬴却不认得太子建的,此刻她惊慌得连连后退,苍白的神情之上四下环顾着,深怕身后有人再追赶过来。 似乎也觉察到了孟嬴的惊慌,太子建起身来的时候,弯下身来要搀扶起她,正当他的手触碰到她的手臂之时,孟嬴却顿时将太子建一推,“不,不要碰我,放我离开,我……我要离开楚宫,离开这里。” 太子建却是不知道她在惊怕着什么,“姑娘不要惊慌,我,我可以帮你,有什么事情你与我说来。”说着,他再次搀扶起了孟嬴,仔细的看了她的容颜。 月色下,那精致清冷的容颜,出落得犹如梦中的仙子,比起之前的那惊鸿一瞥,此时她的楚楚可怜更胜当时一筹。 果真是她! 太子建一时没能遏制住自己心中的惊喜之情,在孟嬴此刻还犹如惊弓之鸟的时候,登时又一把将她一拉,拉进了自己的怀中,“上天果真待我不薄,你可知我,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他紧紧的抱住了这个女子,就此不想再放手的了,这段时间与自己的爱妃之间同床异梦,让太子建深感煎熬。 原本对这个女子的念想本该就此断绝的了,没想到又在这楚宫之中见到她了,这难道真是上天的安排? 可是孟嬴在这楚宫之中已经受尽了欺侮,原本以为这次冲撞到的人可以是个君子人物,能够帮自己逃离楚宫的人,却没想到一见面却也是这般孟浪。故而才稍微平度下来的心在这一刻又是紧绷了起来。她猛地将太子建整个人一推。 连连后退之下,几乎要再次跌倒,看着眼前男子,“楚人无一个好人,人人都想欺负我而已,与你们那肮脏龌龊的楚王一般,都无好下场……”她说着,当即转身朝着这身后跑去。 这下,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去,只能随便朝着身后一条小道上奔跑去。 太子建原本就醉酒,乍得一见到心中的女子之时,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相思之情,却不曾想唐突到了美人,吓得她竟然慌乱而离。 这下,太子建的酒也醒了,正想追去之时,却再也不大到了她的踪影,慌乱之余,太子建只能痛骂自己,“真真该死,怎能如此对待于她,这下……”他无奈一拂袖,赶紧的转身朝着寝宫那边的方向去。 在即将到了太子宫前的时候,正巧也撞上了一身侍女装扮赶回来的齐姬,太子建见到她这般模样,不禁咋舌,“爱妃为何深夜这身打扮?” 齐姬支支吾吾的,更没想到之前一直不回宫的太子建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更没想到竟然会被他撞上,她一时之间也没想到回答的措辞。 太子建此刻心急如焚,还没等到齐姬的回答的时候,身后但见有巡逻的侍卫身影经过,太子一下叫住了他们,“赶紧来人,在这宫中给我找,找一个女人,秦国来的,美若天仙的女子……” 齐姬这么一听,忽然也神色惨白了起来。 太子建的这形容天方夜谭,其他的人未必能够听得懂,但是齐姬却听得懂的,听完他的形容的时候,齐姬第一时间想起的人便是孟嬴。 侍卫满宫廷的寻找孟嬴的下落,齐姬原本还想留住太子的,却不想太子建原本的愁眉不展,却是在今夜巧遇了孟嬴之后雀跃不已,原本想回来的身影也在此刻又再度离去。 徒留下一句“爱妃且先歇息”之后,便离开了。 只剩下齐姬一人独自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太子建这一迷离的背影,眼中有泪在打转,她竟然会为了一个这么不在意自己的男人如此伤心不已。 “殿下,如果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之后,只怕是连与我多交谈一句都嫌弃吧?”齐姬喃喃自问,她自己心中也明白一点,太子建娶的不过是秦国的公主,根本就无关这个公主是谁。 费无极替楚王安排的这一出丑闻,在齐姬看来,本来就是一种讽刺。 但见有夜风吹来,凉凉的,却是怎么也比不上此刻齐姬心中的冷,孤身一人站在此处,竟无一人关怀。 同样的深夜之中,满宫满苑的人在寻找孟嬴的下落,她就宛如过街的老鼠那样见不得光,只能朝着这越发阴暗偏僻的地方躲藏去,深怕再被谁找到,再次被带回那个栖凤台之中,侍奉那个年迈的楚王。 若真是那样的话,她宁愿就此死去。 却是在这慌乱之际,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逃窜到了哪里去了,只是再往前行的时候,前方,有一片像是被人废弃了的院落,院落之中种满了杏树。 远远望去,只见到未结杏果,但有花开满天,偶被风一吹动,便是落花如雨的景象,让人仿佛置身梦中。 孟嬴绝没想到自己会误闯到这里来,在这杏花微雨之前,她忽然怔住了脚步,一步步朝着这前方走去。 但闻得,在这深夜之中,在这杏花如雨之夜,竟然隐隐的还有箫声伴随着风声,呜呜传来。 俨然还是那一曲……萧山远!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四章 带我离开 萧山远,萧山梦远! 这呜呜的箫声伴随着这眼前的漫天花雨,四处传荡。 月夜之下,孟嬴的脚步却是呆滞了下来,怔怔的望着这遥远的前方,忽然之间泪如雨下。 “是你?真的是你吗?”她狂奔似的朝着前方的那片花海的方向而去,脚下青砖青苔,久无人踏足这片荒芜之地,她朝着这青砖小径上跑去的时候,脚下罗裙一乱,脚下一个趔趄朝前扑倒下去,手上肘上吃痛,她抬起泪眼来。 但有落花凋零落在眼前,伴随着她的眼泪一并落下。 看着眼前的这片花海,悠悠的,箫声却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歇下了,只剩下那片月色照着那片林子,默然无声,仿佛就像是那箫声从来都不曾出现过的一般。 孟嬴这下眼泪决堤,着实不能相信自己是错听,起身来拼命的朝着那片花海奔跑去,风声凌乱,却是再怎么也无法听之得到那箫声。 一如当时,他从自己的生命之中一曲遥遥相和,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闯进了自己的世界中,之后又再悄无声息的离开,任何痕迹都没有留下,就仿佛从来没有到过自己的世界中一样。 孤身站在这林子之中,落花挂满鬓发,从眉心处落下,伴随着那被风吹得干涸了的泪痕,在这一刻,她忽然无奈的笑了起来。 “孟嬴啊孟嬴,我想你真的是疯了!”她这笑声之中带着许多的无奈,更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恨,“从来都只是一场梦,看得太重,难道直到现在都还放不下吗?这里是楚宫,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她喃喃的说着,踉跄着的脚步犹如随时要倒下的一般,那样的苍白无力,风吹起衣袂翩飞,像是被禁锢了的蝴蝶般,怎么都飞不出这片楚宫墙。 第一次,她有了轻生的念头,如果就这样随风轻去的话,也是一种解脱,不是吗? 步伐,缓缓的朝着前面的方向走去,这条小径上除却这落花铺满之外,便是她的身影,裙摆长长的拖行了一道痕迹,悠悠晃晃,一直到了这花海的深处。 美得犹如画中,也凄凉得犹如画中。 直到她走到了这林中的深处,远远的能看到月光照映着这林中的一口枯井,枯井里还有清波摇曳,跟随着这月光的辉映,折射出一道清辉,有波光粼粼。 她站在了这井边,倒影出她的容颜,秀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散,就这般凌乱涣散,一滴泪落下去,打散了这古井的宁静。 “秦国只怕是回不去了,你也是回不来了,或许……长眠于此,也不错。”她哭出了声来,回首看了一眼这身后的这片花海。 如此美妙的场景,唯一的遗憾便是,无你在身旁。 心一狠,她转过身来便朝着这井口投了进去。 “姑娘,切勿轻生!” 一声叫唤,清朗的声音来不及阻挡她投井下去的动作,只见到花瓣落下的当间,路边有石子穿行了过来,正好打在了孟嬴的肩膀上,力道之大,竟然打得她倒在了井边。 “是谁?”孟嬴惊叫了一声过去,跌倒在这井边上。回首看去的时候,却是呆住了,竟不能再言一语。眼泪在这一刻再度决堤,不敢再开口,便如此难以置信的看着这前方。 深怕此间只是一场梦境,而她的一开口便打破了这眼前的一切,惊了这水,也醒了那梦。 只见二人遥遥相望,同样的错愕僵凝,隔着这一片落花谁都不敢上前一步。 花海相隔之间,只见这一身甲胄的男子发带如墨,在这深夜之中挺拔而立,而这手上拿着的正是适才的那一把玉箫,就像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一般,此刻再见却是难以置信。 不是那伍子胥,又是谁耶? “是你?”干涩的开口,伍子胥不自觉的紧握着自己手上的玉箫,心就像是在此刻被人紧紧的握住的一般,有些狂喜,又不敢张狂。 缓缓的一步步走近她的面前,一手拿着萧负在身后,一手缓缓的朝着她的面前伸去。这修长的手指骨分明,布满了老茧,撩开了她额前散落的秀发,就如此粗糙的覆在她的颜上,指腹与她的肌肤相触的这一瞬间,她的泪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已胜却人间无数。 “真的,是你!”伍子胥开口说,在说出这话的时候再也难以顾及其他的了,整个人也朝着这地上跪倒下去,只将她整个身子一拉,紧紧的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此时此刻的相遇,不再需要多少的言语,他只想紧紧的将她拥抱在怀中,一如之前多少个边关冷月,梦中的相遇那般。 不是梦! 孟嬴就这么呆若木鸡的被他给紧紧的抱住,脑袋中此刻是一片空白,只听到这铁甲之下的心跳声是真实的,而这紧紧抱住自己的力道也是真实的。 “真的,是你?”孟嬴也跟随着他的这一句话,在这哭泣之中扯开一抹笑,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回来,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她质问到最后,声音几乎是扭曲的一般。 狠狠的将这个男人给推开,“说好了一别三月,为什么还一直等不到你回秦宫找我?既然没再回头,为什么又要让我遇见你,走了就别再回来……既然回来了,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为什么不早点,早点的话,或许……” 她说到最后无力再说下去,只将头欺倒在这古井的边沿上,哭不像哭,笑不像笑,喃喃的说着,“早点到的话,或许一切都不发生,该多好!”她说着这话的时候,就像是一种祈祷。 可是,当她一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前所呈现出的却是那夜楚王的肆虐,栖凤台之中的烛火烧不尽的愤恨,那个年迈的君王横抱起自己,在那栖凤台之中翻云覆雨,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不是一场梦! 她仿佛就像是从这梦中惊醒似的,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伍子胥在自己的眼前,她豁然起身来,只想要离开这个男人,“我要离开,我得走了,这里不是我该留的地方……” 见她这么慌乱,伍子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却抵挡不住她的挣扎,一心想要离开。他只能将另一只手一松,玉箫掉落在地上,双手束缚住她的,叫了一声,“你认不得我了吗?我回来了,我以为,以为你还在秦宫,我没想到你也到楚宫来了,你怎么了……” 心腔之中有按捺不住的狂喜,却又惊诧于她此刻的反应,伍子胥只能尽量的平复下来她的情绪。 而孟嬴挣脱不开他的双手,只能无助的站在当处,任凭着他的手紧紧的握住自己,眼光就像是寒冰一般的看着他,“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也在楚宫。” 风月之下,风吹花影,她的眼眸冰冷如死,这话语苍白得让人心惊,眼神也让他心中一冷,缓缓的松开了手,“我本就是楚国中人,我误了约定的时期,我正打算再到秦国找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孟嬴便冷冷的打断了他,“不必了。” 伍子胥拧眉,“你听我说,我并非有意失约,楚王命我出征……” “你难道还不懂吗?有些事错过了,就再无法回头,你可知道我是谁?”孟嬴冷冷的说,说着的时候又笑了出来,“楚王命你出征,你是谁?千夫长,还是上将军,楚国需要你去捍卫?捍卫到如今船到江心,我再也无法回头了,我真的无法回头,你却为了那个昏庸君王出征……” “我乃伍员,战令不可违,君命不可违。”伍子胥听出了孟嬴这话中的嘲讽之意,也打断了她的话。 而孟嬴的话也戛然而止,怔怔的看着他,“你是……伍子胥?” 那个名动天下的奇男子,楚国的猛将,孟嬴从来没想过自己在秦宫所遇见的这个男儿会是传闻之中的伍子胥,她只记得, 他说:他叫“胥”。只是,此刻她却哑口无言。 伍子胥却是转身过去,弯下身来捡起了刚才掉落在地上的玉箫,背对着孟嬴,“现在你可懂得了?楚国和晋国又再战起,我身为楚国臣子,须以家国安危为先,并不是我故意不去秦国找你,我只想凯旋归来之时你会谅解,你只需再多等我些时日而已。” “只此而已吗?”孟嬴再也无力,只能退步,“你何不早说你是伍子胥?若是早知道你的身份的话,我死也不会入楚,死也不会的。我自己一个人在秦国,我就连等的人是谁我都不知道,伍子胥,好你个伍子胥啊!” 伍子胥站在当处,听着她的责备,只庆幸道:“是我失约,一切都还为时未晚,我们还……” “晚了!”孟嬴轻笑一声,频频摇头,只是有些话却是不知道该当怎么样说出口,“你我都已经不是曾经秦王宫里相遇时的旧人了,此时再说多也无益。”说着,她朝着那口古井那边看了一眼,嘲讽道:“本该死的,却没能死,今夜或许也不应该再相遇才是。” 伍子胥眉心再次一拧,心中也有诸多疑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是楚国,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都帮你办成……” 听到他这话,孟嬴怔了一怔,半将信疑,道:“那如果我说,让你带我离开楚宫,我要回秦国,你能替我办成此事麽?” ………… PS: 各位亲们,我小沐又回来了。 感谢这段期间大家的谅解和包容,接下来本书恢复更新,每天会争取多写点上传上来的,么么哒各位!再次谢谢大家!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五章 落花如雨 “你要回秦国?”伍子胥心中错愕,拧眉起来,有些局促的感觉,“我本想这阵子再往秦国一趟去找你,你现在已经来楚国了,何必再回?”他本就想将她永远留在身边的,如今她在这里了,岂不是更好? 为何还要回去? “你是陪嫁过来的宫女,我只需要去向太子妃求情,她定然会将你赐给我的,此后我发誓,再也不会让你空等了,我去求父亲,明媒正娶……”伍子胥甚至已经都将后路想好了。 以他和太子建之间的交情,向太子妃求娶一个侍女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只要太子妃答应这事情,那么两人就再也不用再受这等相思之苦了。 然而,孟嬴却是捕捉到了另外的字眼,娥眉轻蹙,诧异的开口,“太子妃?”顿时,她陷入了错愕之中。 这次秦楚两国联姻,她以长公主身份出嫁,而今却是被送到了楚王的身边去,那么,现在在伍子胥口中的那个“太子妃”又是谁? 费无极这盘棋到底是怎么样安排的,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孟嬴在这一刻却是糊涂了。 眼下唯一的出路便是出宫,先回到秦国将此事一五一十的禀告给王兄知悉,到时候费无极和楚平王之间的这些见不得人的勾搭自然会大白于天下。 只是,伍子胥却不知道孟嬴的真实身份,自然对太子妃的身份没有任何疑虑,只是不明白孟嬴此时的怔忡,连叫了几声“齐姬”之后,孟嬴才回神过来。 孟嬴才豁然发现,当初在秦宫之中她为了与伍子胥亲近,隐瞒下了自己的身份,而今却是想要开口说明自己的身份。 “太子妃,竟然真的又有一个太子妃留在楚宫,那我呢?”她喃喃的说着,忽然发现才短短时日,这眼前的一切便有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已经有人顶替了。 可是,自己却是已经成为了楚平王的玩物,在伍子胥的面前,她该如何启齿? “你在说什么?”伍子胥不明白孟嬴此刻到底是为何,只能是上前一步去,想要问询个清楚。 可当伍子胥上前一步的时候,孟嬴却又再连连后退,“不可说,不可说……”她抬眸看着眼前的伍子胥,蓦然之间,又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对他开口。 只将眼光瞟过他手上的那管碧玉萧,那一夜二人相遇的场景,那一曲箫声,此刻却是断肠之音。 她朝着伍子胥跪了下去。“将军,当我求你,也求你念在你我之间的旧情,带我离宫好吗?我别无他求,只求你带我离宫,往后的事情,你自然会知晓,求你了!” 伍子胥没想到她出宫的心意这么坚决,想要扶起她的时候,她只将双手紧紧的抱在他的手臂上,“将军,今时今日已经不同,日后你会懂得的,我只想回秦……” 伍子胥看着她这一脸的梨花带雨,秀发沾在腮边的泪水上,一副凌乱的模样,她的眼泪似乎有着某种魔力,即便他心如钢铁,在这一刻竟然也能软了下来。 “好。”伍子胥鬼使神差的应允了下来。 与此同时,他只将手缓缓地,再次拨开了她此刻脸上和泪水相互沾染交缠的墨发,异常的怜惜。 他却再度强调着,“我不管你回秦想要做什么,但是我也有一话你须谨记。”说着,伍子胥却是停顿了一下,像是不舍。 停歇了一会之后,复又说道:“我不管你是谁,在楚宫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寻死,我只想让你知道,我还会回去找你的,当时誓言还在,我伍子胥并非真的是食言之人。” 此生此世,他永远难以忘怀当时月夜泛舟时那一刻的相遇,也才有此时此刻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再次将她紧紧的拥抱在怀中。 力道之深,几乎是想将她揉进自己的怀中去,融合进自己的骨血之内,便能解了这相思之苦,“我定然还会回去找你的。”他抱着她,在她的耳边如此说道,铿锵有力,铮铮誓言。 然而,孟嬴却是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眼泪莫名,闭上了眼睛的那一刻只剩下这漫天的花雨落下。 他对她说:“无论如何,活下去!等我,好吗?” 孟嬴没有回应他的这话,在这一刻竟然也只是紧紧的拥抱住这个不再属于自己的男人,哭得让人心生疼,“带我离开,永远……永远别再入秦找我。”她细细的说着,声音仿若蚊吟。 她此生都不想再见到这个男人,当初的誓言太美,再也禁不起这般沧海桑田的变化,她已经再非冰清玉洁的孟嬴,等她回秦之后将此事公开,将是天下奇耻,人人笑谈,已经再配不上他。 那时候,她也不知道伍子胥将如何看她。 伍子胥正当纳闷,松开了她想要询问的时候,不远处却是有侍卫搜寻过来的声音,这一夜的楚宫之中都在为寻找她而大乱着,不管是太子建的人,还是楚平王的人。 孟嬴却是慌乱了起来,赶紧推开了伍子胥,“替我拦下他们,绝对不能落入他们之手,绝对不能……”她已经怕了,再不想回那年迈的君王身边去。 也更不想再被囚禁在那栖凤台之中。 伍子胥在她这么慌乱之下握住了她的手腕,“你不用担忧,前面有座翠微居无人居住,你先去那边躲着。今晚我帮你挡下侍卫,明夜此时你在此等我,我带你离开王宫。” 离开王宫! 这是孟嬴梦寐以求的,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她只微微道了一句,“谢谢。”起身来,转身窜入那落花如雨的丛林之中去,只留下伍子胥一人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 直到落花掠过眼眸,身后侍卫追寻过来的时候,是太子建的贴身侍卫,远远的见到了伍子胥的时候,领头的朝着伍子胥躬身一礼,“见过伍将军。” 伍子胥这下也更是诧异了,眼光不自觉的朝着刚才孟嬴所离开的方向看去,她为何这么害怕太子建的人? “我见今夜落花甚是妙曼,自来观赏,你们这么匆匆前来,可是太子有何吩咐?”伍子胥问。 侍卫却是答:“禀将军,殿下让属下寻找一女子踪影,但不知将军可有见到?” 伍子胥还没开口的时候,从这条小径上又一支侍卫队朝着这边过来,来的却是楚王的人,见到了伍子胥的时候,竟然开口也是询问女子的踪影。 这下,伍子胥的心中更是开始狐疑了起来,什么时候太子建和楚平王二人都这么着急的寻找她了?到底……她是什么人?至于今夜惊动整个宫闱的人? “我今夜一直在此观赏落花,从未见到什么女子,各位大可先回,可能出宫了,可到宫门口那边询问询问。”伍子胥按下心中的疑惑,笃定了明晚见到她的时候,一定得问清楚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队的侍卫面面相觑,伍子胥都这么说了,自然无可置疑的地方,只能各自告辞,继续带着人马朝着别的地方搜寻去。 倒是伍子胥站在此处,眼见着不远处那个翠微的方向,他甚至都不明白何以宫中最位高权重的两个人都同在今夜找她。 紧握着手中的玉箫,他也随之跨步朝着那翠微的方向走去,可是,却是还没多走几步,身后却是响起了呼叫他的声音,“二公子,二公子……”是伍奢身边的贴身老奴,被宫里内侍带路,急急的朝着这边走来。 “二公子,可算找到你了!”老奴一脸紧张的模样,“大公子早在宫外等候了,老爷疟疾又发,宫中都去了御医,还望二公子赶紧回府一趟……” “父亲病犯了?”伍子胥这下却是停下了脚步,眼光朝着这眼前的那处方向看了一眼,暗自道了一句,“也罢,明晚再来找她。” 横竖都已经与她约好了的,此刻又加上老父亲病重,伍子胥不得不先折返回宫,随着这老奴出宫之后,大公子伍尚已经骑马在宫道外等着了,见到伍子胥到来赶紧让人牵来一匹马。 伍尚先率自鞭打马臀,朝着前方飞奔而去,“二弟,你且快快随我回府……”说罢,只见这黎明之时的宫外伍尚一人一骑逐渐的远去,马蹄“哒哒”声响却经久不绝。 伍子胥也不敢再多加耽误,径自转身上马也跟随着兄长的方向朝着家中奔去,楚王在宫中听闻太傅病重,也先后遣了御医过去。 一下子,伍家之中人人担忧,伍奢年迈,如若是熬不过去的话,必当是楚国之损。 然而,楚王此刻在自己的王殿之中也同样的坐立难安,直到朝会的时候有内侍前来通报,最后都被楚王给轰了出去。“找不到美人,寡人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还管什么早朝,有什么事统统交给太子去办。” 内侍不敢忤逆楚王的命令,在楚王这样吩咐之后,便应了一声“喏”之后退下。 有侍卫从王殿之外登阶来见,楚王一见到是侍卫过来了,忽然又像是活了过来了,赶紧从高坐上跑下来,“怎么样,找没找到美人?” “禀大王,美人还未找到,只是见到殿下的人也……”侍卫还没说完,便见到楚王一脚朝着这禀报的侍卫踹去,怒不可遏,“找了一夜,让你们找一个女子都找不到,要之何用?” 说着,楚王朝着这侍卫的身上劈砍过去,侍卫没能躲闪过去,只将手臂来挡伤得不轻,只得连连求情,“我王息怒……属下在寻找美人之际发现太子殿下也在找一女子,却不知是否被殿下藏了……” “太子建?”楚王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就连拿着宝剑的手在这一刻却也是已送,“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太子建找她作甚?还是说他知道了美人被换之事?”楚王喃喃着,大吼了一声让这侍卫下去。 孤身一人坐在这王殿之中,却是气喘吁吁,“要是太子建知道了这事的话,又该怎么交代?美人……绝对不能落入他的手中。” 楚王这下却是坐立难安了,“都怪这费无极,作事也不想个万全,太子建要是知道了他的长公主就在寡人的栖凤台中,自己娶的是个侍女……”楚王不敢再往下想去,顿时有种不知道该如何收场的感觉。 “找不到美人,难道真的是被太子建所藏?”楚王在这宫殿之中走了几圈,一下子心中也难以定夺了。 只是,美人无论落在谁的手中,就是绝对不能落在太子建的手中。 正当楚王的心中焦灼的时候,殿外却是有内侍的通报声远远传来,“王后娘娘驾到……” 楚王心中一凛,“王后,她来作甚?” 难不成,是因为美人之事前来质问?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六章 转头成空 楚王来不及多细想王后此行是为了什么,只能够急急忙忙的收拾好自己的心绪,不管太子建知不知道此事,在王后的面前还是不能失色,此事绝对不能够公诸天下。 王后进殿参拜,身后一应美人等也随行参拜,只是在见到楚王心不在焉之时,王后也心中诧疑,“大王可是身体不适?”她说着,上前去搀扶着楚王的胳膊朝着高坐上坐去,“今日妾身听闻大王不朝,便心中担忧,恰好骊美人在我宫中,便一起来向大王请安!” “只是如此?”楚王狐疑了起来,心中原本还担忧会不会是王后知道了什么,替太子建出气来的,但是看现在这说话的模样,倒不像是如此。 只是,楚王一日找不到孟嬴回来,这心中到底是堆积着难以放下的块垒。 只见在王后身侧的骊美人,人美嘴也甜,一副妖娆的风骨,平时最是得楚王的欢心,借此机会上来也挨着楚王的身子靠近,“可不是,奴妾一听大王身体不适,都将朝事交给太子殿下处理,心里可担心死了,大王近来又不召幸后宫,怕大王心中不快……”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柔软的身子挨近了楚王。 这一副娇娇媚媚的模样,简直能让天下任何一个男人的骨头都酥化了。 换做在平时,楚王自是连魂都被勾掉了,这骊美人是舞姬出身,魅人的手段在这六宫之中是上上等的。 只是,自从见识了孟嬴的绝色之后,楚平王便不再将这后宫记挂在心上,每每心中想起的便是赶紧找到孟嬴的下落。故而此时骊美人挨在自己的身上,他也有些视若无睹。 “寡人,寡人最近是清心寡欲了些,这不……”楚王将自己的脑袋一拍,像是找到了什么极佳的借口,“寡人近来听说有道人寻仙问道,得以长生,若能求得此道,真乃我大楚之幸,偶尔戒戒女色,又有何妨呢?” 王后听闻并无说什么,骊美人却是不依了,“大王不喜欢奴妾了,这往后奴妾可得日日思念大王之中度过呀!”说罢,佯装得嘤嘤戚戚的模样,怕是要挤下眼泪来不可。 楚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是又是平时最爱的美人,“美人不要如此,寡人又岂会如此狠毒心肠。”说着,楚王将话语一顿,随后又将目光朝着王后那边的方向看了去。 轻咳了几声,楚王有些话想要问出口,却又只能够旁敲侧击,“王后近来处理后宫事务,但不知太子夫妻二人,可……可还和睦?” 楚王必须知道齐姬那边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如若齐姬那边还没露馅的话,那么太子建这边还可缓一缓,如果齐姬那边已经和太子建出现问题,那么楚王也该好好思量下一步该如何处置了。 王后却以为楚王只是寻常关怀太子建而已,思量了一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怪异之处,道:“并无,只是近来子建公务繁多,太子妃经常到我宫中,真乃贤良淑德之典范!”她对齐姬却是赞不绝口。 楚王听闻此言,却觉并无什么破绽,看这样子太子建这边应该还是不知道他身边的公主是假的的事情,既然如此,他更应该抓紧时间,赶紧将孟嬴给找回来才是。 是以,楚王在与王后和骊美人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借口自己身体不适,早早的遣退了这二人。 王后与骊美人不敢再多加逗留,便也早早的告退。只剩下楚王一个人在这王殿之中始终觉得心中不安,来回一阵踱步之后放心不下,就让内侍前往东宫那边,“让太子妃前来见我!” 他必须亲自再质问一遍才是,否则这心里始终都不安宁。 齐姬接到了楚王的召见,心中也惊诧,她自从进宫之后,除却宫中规矩的例行请安,她能不见楚王就不见。 她本来就是个假的公主,又加上楚王无耻的将孟嬴私自留在自己的身边,她更加在心中不耻楚王的为人,却又见到那一张凶神恶煞的脸面的时候,心中害怕得紧。 如今是楚王亲自召见,她不得不去,只能换好宫装,陪同前来禀报的内侍一同到大王殿之中觐见。 “臣媳参见大王!”齐姬进殿参拜,规规矩矩得,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楚王没叫平身,她也不敢起身来,就这么跪在殿中,身后的长裙迤逦在这殿中,煞是鲜艳。 楚王也依旧是没让她平身,根本不将她当成真正的儿媳看待,就这么背靠着高坐上的金椅,冷笑了一声,“给寡人说说,你在太子面前,是不是露馅了啊?” 齐姬心中一凉,忽然倒抽了一口气,抬眸起来看着楚王,“大王何出此言?”她明明和太子建之间还是之前那不咸不淡的模样,何以楚王今日却会这么问? 楚王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你还明知故问,早间听闻太子建已经在宫中寻找什么女子,寡人的公主又趁机栖凤台中逃跑了,这不是太巧合了吗?你是不是在太子那边已经露馅了,太子建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孟嬴被太子建藏起,真要是这样的话,他就真的要痛失美人了。 齐姬怔住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楚王的话。 昨夜在栖凤台之中便是她放走的孟嬴,但是却是不知道怎么的太子建也在宫中寻找女子?这点齐姬就不得而知,到底太子建知不知道孟嬴的真实身份,现在也有待权商。 只是,眼下楚王的这一关却是必须过的,不然的话,莫说是太子建知道了孟嬴的真实身份之后无法容忍得下自己,就是此刻的楚王也未必能留得住她的小命。 齐姬只能依旧跪在地上求饶,“大王饶命,太子建不可能知道我的身份,他对妾身依旧是相敬如宾,如若是对我身份存疑的话,他乃天潢贵胄,是不可能暗中容忍的,兴许他在宫中找女子之事只是巧合,和公主失踪之事并无关联也不一定啊!” 楚王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相信没相信齐姬的这话。 但是,浓眉轻挑之下,眼眸之中先前所泛出的怒意在这一刻却是有所消停的样子。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楚王复又冷哼了一声,起身踱步下来,站定在齐姬的身前,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她。 伸出手来,楚王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颚,迫使得齐姬面对自己。 “你放心,在你的身份还没彻底曝光之前,寡人会留着你这条小命,你要是想留住你这条命的话,最好就一辈子瞒太子,否则的话,不用寡人动手,太子也会收拾了你的,知道了吗?”楚王威胁着说道。 “奴婢懂得。”齐姬只能隐忍着自己心中的酸楚应答,她知道,在自己答应了费无极要假装公主进宫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没有了退路。 从进宫那一刻开始,要么最终死在楚王的手上,要么……就是太子建的手上,自己是不可能有其他的选择的了。 自己的眼眸与楚王的眼眸对望,那粗犷魁梧的面容就这么放大在齐姬的眼前,让人不寒而栗,双手只能够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裙裾,以求让自己能够镇定下来,不至于在楚王的面前颤抖得太难看。 同时,她的心中也在泣血,她对不起孟嬴的,何尝一丁半点,是她亲手将孟嬴推了这个年迈的君王身边的。 齐姬的害怕,楚王是看在眼中的,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已,更何况这是在楚宫之中,更是翻腾不出多大的浪花来。 楚王松开了手,却是在松手的这一刻将齐姬朝着这地上一扔过去,轻蔑的笑了一声,“起身吧,回东宫去做好你的太子妃,记住寡人刚才的话。” 齐姬被摔得手臂生疼,在得到了楚王的赦免之后,她知道自己又捡回了一条命,只能叩头谢恩,“谢大王。” 跪拜完之后,她艰难的起身来朝着这殿外走去,在下殿外的阶梯的时候,远远的就见到了费无极那熟悉的身影,背对着这朝阳走来,费无极当真是春风得意,运筹帷幄得一手好棋啊! 齐姬见到费无极的时候,脚步自然而染也是停止了下来,就这么站在宫道上看着他,从当初驿馆之中那一场山贼洗劫的安排开始,这一切就全然落入了这只老狐狸的帷幄之中。 费无极却像是个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人一样,在经过齐姬的身边的时候,依旧是那一副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的模样。 竟是真的把齐姬当成了这东宫的太子妃,朝着她郑重的行礼,俨然是臣子之礼,无半点不敬的模样。 “老臣,见过太子妃。” 齐姬站在那里,冷眼的看着费无极,从楚王的宫殿之中走出来就像是历经了一场生死似的,此刻再见到这个老狐狸的时候,心中除了更加的愤恨之外,却是再兴不起半点的波澜。 她也没去回费无极的这个礼,径自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之后,转身依旧朝着这条宫道走去。 费无极还是那躬身参拜的模样,只是见到齐姬理也不理他一下,费无极不怒反笑,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看着齐姬这身影渐行渐远。 “且容你放肆些许时日!”费无极对着齐姬的身影说道,转身朝着大王宫殿只上走去。 一日,这整个楚王宫之中,明里暗里的人,都差不多快要将这里给掀翻了,可是不管是楚王的人,还是太子建的人,到最后都是一场空,终究是搜索不到孟嬴的踪影。 直到夜深了,这无边的漆黑能将这白天所有的肮脏全部都掩藏去了的时候,万籁皆肃,却是只有那一片被废弃的杏园,花影依旧,照着这孤灯冷月。 孟嬴躲藏在这翠微居里面一天,滴水未进,如今夜深了她才敢出来,又回到了这约定好的地点等待。 有风吹起她的秀发,不着脂粉的素颜上有着惊为天人的优雅,神情之中却是因为等待而焦灼,细数着更漏,等待着伍子胥的到来,带她离宫。 风微扬,她的身影在这花海之中幽幽弱弱,杏花微雨之下,焦灼了一夜。 正值此时深夜,从御医出宫到伍家为伍奢诊治开始,伍家就从没有过一刻的消停,直到这第二夜了,御医的身影还在忙碌着。 伍家的两个儿子都在这父亲的门外等候着,看着这御医进进出出的身影,心中更是担心老父亲的安危。 只是,在这焦灼之中,伍子胥的目光却也时不时的朝着这天外的夜色看去,这眼看已经的等到了下半夜,这等父亲的病情稳定下来。 他立即入宫,带她离开。 等我!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七章 自知有愧 一场落花,繁华似雨,悠扬了一夜的风,早已经吹散了容颜上的泪滴,在这泱泱楚宫之中并无诺言可遵循,有的只是空等了一夜的心死如灰。 她就站在那里,一个晚上都不曾动过,任凭着风声吹动落花,吹动她的衣裙,却怎么也吹不动的那颗心。 花落成冢,埋葬了当时的一夜箫声,也同样埋葬了自己心中的所有希望,就像是伍子胥这个人从来不曾出现过在自己的生命中似的。 天大亮了,落花依旧从头上、身边肆虐的飘过,只是,孟嬴一夜站在那里不动的身姿却是晃了一晃,脚上已经全部都麻了,这一动却是站也站不稳的,整个人朝着这地上跌倒下去。 “呵呵,呵呵呵,孟嬴啊孟嬴,你还要痴心妄想到什么时候?不过匆匆一梦,一而再,再而三的……伍子胥,伍子胥!”她喃喃的说着,竟然发现自己等了一夜,也不知道从最初的希望到最后的失望和绝望,泪水在这一刻竟然都懒得再落下了。 何处有生天? 她到底应该相信谁? 偌大的楚宫,她当真是连逃都不知道往哪里可逃! 只剩下了这凄楚的笑声传荡在这周边,在这一刻她第一次感受到心中凉凉的感觉,这种感觉比起把心撕裂更让人痛苦,寒入了骨髓的绝望! 却是不知道她在那里待了多久,待得阳光照打在这一处林子中的时候,有花叶飘落,却是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 朝着那片宫闱之中漫无目的的行走着,也不知道走到哪宫哪苑? 直到身后有过往的侍女叫住了她,“你是哪宫的人?怎么在此晃荡,可知这里是殿下的东宫?”那行走过来的宫女颐指气使的模样,诧疑的看着这个面生的女子。 “这里是东宫?”孟嬴在如同死灰一般的绝望之中回过神来,心里忽然像是荡起了一圈涟漪似的。 她忽然想起之前伍子胥跟自己说过在东宫见过太子妃的,既然她被送到了楚王的宫中去,那么孟嬴在这一刻骤然也想见见那个传闻之中的“太子妃”,她也想知道费无极到底安排了谁来顶替自己,嫁入东宫? “可否请这位姐姐带路,容我参见参见这位太子妃?”孟嬴开口对这个侍女说道。 那侍女却是冷哼了一声,“太子妃是什么身份,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侍女的话还没说完,却只听得从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齐姬惊诧的站在这不远处,朝着这侍女失声大喊:“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侍女转身见状,见到了是她们的“太子妃”的时候,大惊失色,一下子慌住了,“太……” “太放肆了,你可知道太子晨早起身是要练剑的,太子妃在旁伺候,你竟然还有闲情在这里与人闲聊,还不快快下去准备?”齐姬怕被这侍女戳穿了此刻的身份,连忙说出一大堆训斥的话语来。 她顶替了孟嬴的身份,致使得孟嬴原本要嫁给太子建的,结果却是嫁给了楚平王,齐姬的心中始终是觉得愧对孟嬴的。 但是,她也不敢跟孟嬴交代,其实顶替的人就是她,她不知道孟嬴要是知道了实情之后会怎么样怪罪自己,她原本以为昨夜把她从栖凤台之中放出去,她应该找机会离开楚宫的才对。 怎么此刻却是又回到这里来了? 那侍女被齐姬训斥下去,孟嬴也没想到竟然还能再在这里见到齐姬,一下子喜极而泣,“齐姬,总算我们又见面了,我一直找不到你……” 齐姬见这里说话不方便,也深怕让别人看到孟嬴在这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赶忙拉着孟嬴朝着边上御园中的假山后走去。 确定了周围少有行人来往之后,齐姬才松懈下来,拉着孟嬴的手,说道:“公主,我以为你出宫了……”上下打量着孟嬴,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除却为她心疼之外,却还是有着一抹失望的意味在。 孟嬴摇着头,“我孤身一人想要楚宫谈何容易,更何况现在满宫廷都在在搜寻我的人,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或许,落入谁的手里都只是一死吧!”她都已经无所谓了。 齐姬心里却是一落,心中有愧,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言说才能弥补得了孟嬴此刻心中的伤痕。 心想着,再看向东宫那边的方向去,齐姬的心里也是权衡不定,孟嬴如果继续留在楚宫之中的话,再这么下去的话她的身份迟早势必暴露。而孟嬴的身份一旦暴露的话,那么自己假公主之事也绝对包不住了。 她沉吟着,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开口,“公主,我现在在东宫侍奉,每日宫中还有内侍或者侍婢出宫采办的,如若公主肯纡尊降贵的话,我帮你打通关节,送你出宫。” 她说着,却是更加紧紧的握住了孟嬴的手,这是一个大胆的决定,这件事能够办得成还好,如若是办不成的话,那么到时候难免掀起更大的波澜。 孟嬴却像是在深海之中捞到一根救命的浮木似的,登时仿佛活了过来似的,“真的?”她说着,在这绝望之中不至于到了死路上,她没有觉察到齐姬此刻的紧张与反常。 孟嬴又说:“齐姬,我们一起出宫吧,回了秦国,一切的委屈都有王兄做主……” “公主!”齐姬一听到孟嬴想要带离自己,顿时心里有些犹豫不决了起来,“我,我……我要是走了的话,谁在宫中替你善后。”她不自觉的松开了孟嬴的手,浅浅的勾起一抹笑,意图遮掩去自己的心虚。 她虽然是替代孟嬴的身份进宫的,但是却是真真实实的嫁给了太子建,与他结为了夫妻的,在这楚宫之中的确波谲云诡,但是却始终有一丝放不下的地方,那便是太子建! 此刻孟嬴要她一起走,心里何其不舍? 孟嬴哪里知道这些,只是见到齐姬甘愿为自己牺牲到这种程度,心中感激得无以复加,“齐姬,楚宫深深,我如果抛弃你一人独自留在这里,生死不明,要是让人知道了的话,你断然是没有生路的!” 齐姬摇着头,“公主,是齐姬对不住你,没能好好的保护你,我只想你离开这里而已,往后无论生死,只希望公主不要怨恨齐姬!”她说着,忍不住眼眶红红的,话中有话,却只是希望在将来孟嬴知道了一切之后,能够念在今日她的所作所为,对自己不要怨恨太深。 她知道,从答应费无极开始的那一刻,就如同刀尖上行走,迟早会有万箭穿心的一刻的。 但是,心中却是始终难以磨灭去那个在新婚之夜对自己伸出手来的男子,她当时抬眸看上去的那一眼,那个男子丰神俊逸,温润如玉,就如此的闯入了她的心间,此刻要她离开,如何能舍得? “公主,我不会离开这里的,如果您信得过我的话,我来给你带路,只要出了楚宫,天高地远,任你远去。”齐姬心意已决,默默的转过了身闭上了眼睛,“我就留下了,没有人在这宫中为你断后,你如何能走得利索?” 宛如自欺欺人一般,她苦笑了一声。 随后,她将孟嬴给带到东宫的后院中去,偷偷命人准备了一套侍女衣裳,给孟嬴穿上之后,便将孟嬴留在这后院之中,期间齐姬只让人端来一些食物和水给孟嬴,却不让孟嬴走出半步。 直到了黄昏时分,宫中出去采办的人在宫门**接的时候,齐姬带着孟嬴碎步走在这宫道旁,齐姬刻意避开了那些人,在朝着这前方宫门口的时候,她从腰间掏出了一块令牌交到孟嬴的手上。 “这是东宫的令牌,你出宫门的话不会有人拦你的……” 孟嬴接过了她递过来的令牌,凝眸顾盼之间望向了齐姬,但有莹莹水雾在不断的打转着,她又再问道:“齐姬,你当真想清楚了?不愿与我一起离宫吗?只要出了这楚宫,便不会再有忌惮了。” 齐姬无奈一笑,“公主,岂有这般容易,我若是走了,费无极定然不会就此罢休!”她不会忘记那个老狐狸在自己面前行礼的时候那种惺惺作态的模样。 他表面上尊她为太子妃,心中何尝不是只是将她当成一颗棋子而已?等到需要翻盘的时候,齐姬甚至可以预料,将会是怎么样的波澜壮阔。 奈何的是,她居然会荒唐到为了太子建而留下来。 孟嬴却是诧异了起来,但是,旋即想到在驿馆之中,这一出戏便是费无极亲手安排的,她的心便愤恨不已,“等我回了秦国,第一个要王兄替我诛杀的,便是费无极君臣。” 齐姬看着她,忍住心中的翻腾,便将孟嬴轻轻一推,“公主,该走了,不要耽误了时辰……”否则的话,就出宫不成了。 孟嬴紧紧的握着手上那块令牌,依依不舍的朝着宫门口的方向而去,在前面层层盘查下,齐姬也毅然转身,迈开步伐。 这一步迈开,便注定了两个人此生的天渊之别,再想回头也不可能的了。 只是,在齐姬走没一段路程之后,却又听得宫门口处一片嘈杂声起,骊美人那娇俏发嗲的声音隐约传来,“鬼鬼祟祟的,我倒要看看你是奉谁之命出宫?哟,东宫的令牌啊……” 齐姬站住了脚步,回首看去的时候,赫然看到的是孟嬴被骊美人的人拦在宫门口的场景。 骊美人! 这个在后宫之中恃宠生娇的女人,唯恐天下不乱,要是孟嬴落在她的手上,那可更糟了! ………… PS: 各位亲爱的,今天编辑通知上架收费了,还是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本书,你们的订阅是我前进的最大动力,支持网易,支持作者!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八章 宫中形势 眼见孟嬴被骊美人带走,齐姬此刻却是进退不得。 要是上前的话,自己顶替了公主的身份必然被孟嬴知道,但是如果任凭孟嬴继续落在骊美人的手中的话,也不知道她会怎么处置孟嬴? 这里是楚宫,和在秦国的时候不一样,孟嬴无依无靠,如果再被送到楚王的身边去的话,那么她必定生不如死。 只远远的就听见了骊美人说是将这个宫女给押到王后那里去,齐姬见状更是不得了,连忙追赶了上去,“住手。” 骊美人何许人也? 在楚宫之中占尽了楚王的恩宠,就连在王后的面前都能有几分说话的余地,何况只是一个太子妃。故而在齐姬叫住手的时候,骊美人还是指使着人将孟嬴给带到王后宫中去。 齐姬心中却是开始不安了起来,如果孟嬴被带到王后宫中的话,一经调查,如果戳穿了她的真实身份的话,那时候一切可就难以挽回了。 故而,齐姬朝着骊美人说:“美人,这个乃是我从秦国陪嫁过来的宫女,今日我命她出宫去办些事而已,她犯了什么样的宫规,至于押送到王后那里去?” 骊美人媚媚一笑,“宫中有严令,后宫人等要想出宫必须由王后批许,你以为你有东宫的令牌就能随便放行?”说着,骊美人停顿了一下,眼睛却又眯了起来,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齐姬,再道:“更何况,我是听闻公主在嫁入我楚国的时候,半路上遭了山贼洗劫,陪嫁人等全部身亡,这怎么的又凭空生出一个陪嫁的宫女来,身份可疑,必须送王后亲办!” “你大胆!”齐姬受不住骊美人的咄咄逼人,也顾不得她是否楚王心爱的美人,一声冷喝了出来,“我乃东宫太子妃,陪嫁来的人也需要经过你骊美人吗?当时山贼洗劫是真,但是能有多少留下来的人,我想也无须经过你骊美人吧?” 说着,齐姬上前了一步,看这样子,今日是势必要和骊美人相对的了,“还请骊美人给个方便,否则的话,我也不是好欺的!” 骊美人瞪着齐姬,心中本来就不快,刻意留下东宫的人也只不过是想让这太子妃知道这宫中的形势罢了! 在这楚宫之中,唯独她骊美人一枝独秀,但是却是无论如何都只能是一个美人,连夫人的位份都得不到,原因便是她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更别提和王后分庭抗礼。 是以,骊美人能揪住一点是一点,她也想看看太子妃这边犯了事的话,王后那里的会怎么处置。 和齐姬对峙了好一阵之后,骊美人却是忽然阴测测的笑了起来,“太子妃,这里是楚宫,不是你们秦国。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公主在王后的心中能有多少的分量,今日这个宫女,我还真觉得好玩!” 好玩? 齐姬不明白骊美人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是,下一刻,却是见到了骊美人伸出手来拔下了自己头上的与簪子,随之顺手朝着这地上一丢,簪子摔碎在了齐姬的面前。 却又听得骊美人声音异常的镇定,道:“你宫里的宫女偷盗我的东西,企图携带出宫被我抓个正着,如今物证在此,押送王后宫中听后处置,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竟然信口雌黄!”齐姬真没想到这个骊美人竟然嚣张到这种地步,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前亲自陷害栽赃,她到底是得有多么仗着楚王的恩宠,才敢嚣张到这种地方。 骊美人勾起一边的唇,红唇似火,却是遥远切齿的说出了一句,“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东宫那边一副乐享天轮的样子。”说罢,她也转身朝着方才让人押送孟嬴去王后宫殿的方向去。 齐姬站在那里,斜阳初初照打在自己的身上,她的心却是冷的。 她才来楚宫不久,这楚宫之中的形势她并不知道,更不知道有一个美人竟然敢这么嚣张跋扈,更不知道原来表面上备受尊崇的王后,竟然和这个骊美人是这样的水火不容。 她到底,应该怎么样才能保全了孟嬴,又保全了自己? 骊美人趾高气昂,朝着王后寝殿中去,身旁她的侍女非常的伶俐,赶紧收拾出手帕来,将美人刚才故意摔落的“物证”给收拾了起来,随后赶紧追上骊美人的脚步,徒留下齐姬一个人站在当处。 忽然之间,进退两难。 骊美人的身边的侍女,名叫冉怜儿,自打骊美人进宫起就跟在身侧,十分讨人欢心。 在追上骊美人身后的时候,一副笑逐颜开的模样,“美人刚才可真真神气,她是秦国公主又怎么样,是太子妃又怎么样,给她点颜色瞧瞧,好看清楚咱们美人也是个不能惹的主!” “你懂什么!”骊美人冷哼了一句,眉眼之间尽是计算的味道,“王后生的儿子是太子,太子娶的又是秦国的公主,更加巩固了东宫的地位,我哪点输给王后了,不就输了一个孩子吗?” 她唯一争不过的只有这点了,如若是王后继续春风得意下去,楚王又一年比一年老了,日后当真是太子建登基的话,她的下场便只有为老王殉葬! 既然如此,她在这后宫之中只能尽快的斩断王后的风光,她没有孩子又怎么样,如果能将中宫给拉下来,凭借六宫之中楚王对她的宠爱,她当王后的话……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冉怜儿饶是再伶俐,再怎么能揣摩到骊美人的心思,自然是不敢将这样的话给说出来的,只能够跟随在美人的身后,一路朝着王后那边的方向前去。 孟嬴被人押在前头,她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更不知道她到底要被送到哪里去,在这身后的嬷嬷一个不经意之下,她趁机脱身,反手挟持下了这个嬷嬷的。 “你,你胆大包天,竟然敢挟持……”嬷嬷惊慌的叫着,这叫声引起了身后走来的骊美人的注意。 骊美人也快步上前去,见到这个宫女竟然胆敢这样挟持自己的嬷嬷,却是有种不怕把事情闹大的样子,“好呀,后宫之中竟然胆敢挟持伤人,等我叫来侍卫,叫你命丧当场也无人敢奈我何!” 一听到这骊美人要叫来侍卫,孟嬴不想再多纠缠下去,否则的话就真的无法再抽身了,故而在骊美人说完这话的时候,孟嬴猛地一下松开了这个嬷嬷,竟然是朝着骊美人冲了去。 骊美人猝不及防,也根本不知道孟嬴到底想干什么,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也顿时挟持住了骊美人,顺手朝着这身边侍女怜儿的手上一抓去。 顺手抓来的却是刚才被骊美人亲手打碎的那破簪子了,抵触在了骊美人的脖子上,簪子破裂,更见锋利,眼见这白皙的肌肤上就要有血迹渗了出来,骊美人这下却是真的怕了。 “你,你可知道你犯的是死罪,挟持我的下场,就是大王知道了,也势必会将你碎尸万段,抛尸喂狗的……”骊美人说话都没了底气,只有强撑着一口气威胁着道。 “我只想出宫而已,你何苦这么逼我?”孟嬴却是半点不受她的威胁,只将手上的簪子给紧紧的抓着,就连她自己的手心都被戳破了,“现在你在我的手里,要了你的命我也在所不惜……” 一听到孟嬴想要自己的命,骊美人更是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正好此时身后的齐姬赶来,见到这种场的时候也吓坏了,惊叫了一声之后,却是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你……你不要把事情闹大,否则的话,侍卫赶过来你就真的无法出宫了……” 孟嬴侧首看着齐姬,“我还能出宫吗?回到楚王身边的话,我宁愿着她一起陪葬。”说着,她则是激动的将手上的簪子给一动,这一动,划破了骊美人的颈部。 齐姬为了怕事情继续闹下去无法收拾,便咬了咬牙,“趁着侍卫还没来,你放开她,赶紧走,这里我帮你担着……” “她不会放过你的。”孟嬴指着骊美人。 齐姬摇着头,过去一把夺过了孟嬴手中的碎簪子,顺势将孟嬴一推,“你赶紧走吧,不要管我,不要落入任何人的手中,当我求求你了……” 骊美人见到这簪子被齐姬给夺走,本来想要再度发难的,却没想到齐姬竟然也顺着刚才孟嬴的势,她也将这簪子抵触在她的喉咙处,“让你的人都退下,不然的话,我也会杀了你的。” 骊美人这下,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让冉怜儿和嬷嬷都退后。 孟嬴朝着齐姬再度说了句,“多谢,等我回秦国……”话还没说完,便听得这不远处有侍卫追赶过来的声音,孟嬴只能转身离开,朝着另外一处宫道上奔走去。 见孟嬴离开了,齐姬这才将手上的碎簪子给松开,簪子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刻,迎面而来的是骊美人的怒气,“好你个太子妃,竟然联合你的宫女伤本美人,这下……王后都保不了你!” 在说着这话的时候,侍卫已经追赶了过来,见到骊美人这受伤的模样,谁都吓坏了。 骊美人气急败坏,“还看什么看,赶紧把那个宫女给我追回来,跑了她,我让大王要了你们的命!” 齐姬此刻站在那里异常的安静,她知道以骊美人的性子,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但是这样也好,好过被戳破了身份,万劫不复的好! 只希望,孟嬴千万不要再次被抓到!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九章 无上尊荣 骊美人本就嚣张跋扈,现下受了亏,更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了,事情闹到王后那里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到最后,竟然是直指齐姬,说是秦国居心叵测,意图灭楚而远嫁过来的。 齐姬是王后的儿媳,加上一直以来和骊美人之间的相处都是表面上融洽,实际上任由骊美人骄纵罢了,却没想到这一次事情竟然牵连到秦国公主的身上去,王后这下也难办了。 骊美人哭诉完之后,只拿着自己颈部上的伤口,“现下太子妃宫里的人伤了我,王后这里若是不重重惩处的话,我只能告知大王,由大王出面做主!” “美人此话未免过重了?”王后听了半天才开口,“太子妃宫里的人没个规矩伤了你,自然有宫规处置,本后绝不会姑息,待得下面的人找到了那个宫女,自然宫规处置,只是太子妃……”王后说着,言语顿了下去,看这样子也并不想将这事情给闹大的样子。 骊美人向来在宫中与众美人不和,王后向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这事情齐姬一直以来都没有再开口,倒是骊美人一个劲的哭诉个不听,听到最后王后也大概明白了是个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想要王后自己处置自己的儿媳妇,让太子妃下不来台面罢了! 这样的话,既成功的打了东宫的脸,又能挑拨得东宫这边婆媳之间的关系,骊美人的用心,王后不是不懂。 “王后这不是想包庇太子妃吧?”骊美人也听出了王后不想惩处齐姬的意思,冷冷的开口,显然王后的这做法正中她的下怀,她并不满意。 她踱前一步,站在了齐姬的面前,“她是秦国人,在宫中都已经胆敢指使下人行凶,谁能担保她下一个要对付的不是王后,不是大王……”她说着,复又冷哼了一声,葱葱玉指撩拨着自己的秀发,带着阴狠,“谁知道秦国嫁这么一个公主过来是个什么意思,保不准就是安插进来当暗探的……” “住口。”王后冷喝了一声,眼光在意的瞟了一下齐姬,楚国毕竟迎娶的是一国公主,骊美人这样口无遮拦,犯了大忌。 王后站了起来,神色凝重,广袖一扬,大有威严的风范,“秦楚两国交好联姻,岂容你在这里大放厥词,单单你刚才一番话,本后若是禀告大王的话,定处你拔舌之刑!” 拔舌之刑! 骊美人一听心里一惊,但是接下来却又大怒了,“王后这未免也太有失偏颇了吧?向来大王倚重王后为人公正,臣妾也想王后给这次的事情一个公道,可不能因为她是公主,就失了宫规公正。” 齐姬听着两人这争辩,火药味十足,自己则是一直站在那里从容不迫,她心中也清楚,只要假公主的身份不被人戳穿的话,在这楚宫里面就谁也动不了她,骊美人就算想发难,也有王后挡着。 故而,在骊美人将话这么说之后,齐姬上前一步来,朝着王后躬身请罪道:“王后明鉴,此次的事情骊美人紧咬着不放,情急之下才会误伤了美人,既然美人要一个公道,何不请大王前来裁决?” 骊美人闻言,心下自然是一乐,“如此甚好,王后给不了我一个公允,大王的裁决,我才能心服口服。”她就怕事情闹不到大王的跟前去,现在齐姬自己都这样开口了,正中了她的下怀。 王后却是不依了,“后宫之事,何用惊动大王?既然那个宫女伤了美人,让人找出来,乱棍打死,其余的就此作罢!” 事情闹到大王那里去,如若是伤了公主在大王面前的尊严,到时候秦楚两国若是有个好歹的话,岂不伤及太子建? 王后此时所能做的是,保全齐姬。 但是,齐姬所想的却是和王后相违背,孟嬴现在还下落不明,在这偌大的楚宫之中晃荡着,也不知道到底最后会落在谁的手里,但是照眼前的形势,无论是落在骊美人还是落在王后的手里都是一死。 她只能保全孟嬴! 而这整座楚宫之中,言最重的人只有楚王,此事若是闹到楚王那里去也未必不好,最起码还能救下孟嬴一命,否则她迟早会被人找到的。 齐姬朝着王后跪了下去,“母后对儿臣厚爱,感激不尽,只是美人一定要个公道,母后无论怎么裁决都不会满意的,倒不如就按她的意思,此事交给大王,由儿臣去向大王当面请罪……” “不可!”王后叫出声来。 但是,骊美人却是巴不得如此,赶紧让身后的冉怜儿去,“怜儿,还愣着做什么,太子妃都这么说了,还不赶紧禀报大王,就说王后有失公允,请他亲自惩处太子妃!” 此言一出,冉怜儿笑着一福身,“是,美人!”随后不顾王后的反对,朝着这殿外跑去。 骊美人一副自得的样子,踱步在这殿中,似是心情大好的样子,“都说王后为人公允,整治后宫滴水不漏,依妾身看来,也不外如是。”轻蔑一笑,她将手仔细的呵护着自己颈部上的伤。 直到冉怜儿将楚平王给请了过来,还没进殿呢,就远远的能听到楚王的声音在殿外咆哮着,“这都是怎么了,前朝的事没能处理好,这后宫的事情也要寡人烦忧,到底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还敢行刺到寡人的后宫了?” 也不知道这个冉怜儿到底是怎么跟楚王传述的,楚王原本就因为找不到孟嬴而一直心里郁闷,如今这事情又闹得后宫不得安宁,脾气自然也更见暴躁了起来。 骊美人见到大王过来,也不顾殿中其他的人行礼跪拜,一个劲的朝着楚王的身边挨过去,与刚才那轻蔑跋扈的样子不同,此刻的她楚楚可怜,俨然的弱柳扶风,仿佛随时都要倒下了的样子。 “大王,给妾身做主啊!”骊美人当即趴伏在了楚王的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太子妃指使下人偷盗行凶,王后有意包庇,大王若是晚来一步,可就见不到妾身了……” 一听到这话还得了? 楚王怒了起来,直指王后,“王后,你这后宫是怎么整治的?就不能给寡人一天安生的日子吗?”说着,他拉起了骊美人,风风火火的朝着高坐上走去,一股脑坐在那里,看着这一屋子乱糟糟的人,心里更加的乱糟糟了起来。 “找不到美人,后宫又出了这事,寡人的头都快疼死了……”楚王喃喃的说着,一时不察竟然脱口而出。 “大王,什么美人?”王后心思敏锐,听到楚王的这句话,心觉不对! 楚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并无什么,寡人只是说,美人遇刺这么大的事情,王后主持中宫自然得处置,何须寡人亲自裁决?” 王后一笑,雍容的面上带着一丝无奈,“大王莫要听风就是雨,遇刺此事我已经有了处置,既然是太子妃宫中的人犯了事,拉出来毙了就是,可是骊美人还不依不饶,非要连太子妃也一并处置,这岂不是伤了秦楚两国和气?” “这……”楚王被王后这么一说,轻捋了自己的胡须,细细想来也不无道理,“王后所言甚是,哪个人犯了事,拉出去处置了自然能给美人出气了,美人还在这里哭哭啼啼,小气了啊!” 骊美人本想借此打击王后和太子妃的,但是却没想到楚王竟然被王后三言两语的就按下了,她更加的委屈了起来,“大王,王后明显偏心,太子妃和那宫女串通一气,她也劫持了妾身放走了那宫女,这岂能是单单处置一个宫女的事?” 嘤嘤泣泣的哭声,几乎要将楚王的心都哭软了。 骊美人继续说:“太子妃是公主之尊,自有无上的尊荣,贱妾无能,倘若是一死也不敢有丝毫的抱怨,只是……妾身是担心秦国不怀好意,王后有心勾结,今日是伤了臣妾倒换罢了,倘若明日伤的是大王……” “骊美人放肆。”王后率先开口,一时勃然大怒了起来,也站到了殿中央,朝着楚王行礼,“大王明鉴,秦楚两国交好,共同抵抗晋国,骊美人这一盆脏水扣下去的话,此事就再不是后宫之事,到时候的这话若是传到秦国去,两国交战,骊美人可承担得起?” 楚王闻言,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骊美人见状,却更是哭得肝肠寸断,“王后说什么自是什么,贱妾无人可怜,更不晓得什么家国大事,既然为了秦楚两国交好,何不就此处置了贱妾,死了一了百了,也省的在这里碍着王后和太子妃!” 说完,骊美人作势往着边上的柱子冲去,嘴里还喊着不如一头撞死得了,只有冉怜儿和她的嬷嬷在一旁拦着,王后和齐姬却是依旧站在那里,冷眼的看着这一出好戏。 骊美人这苦肉计,看得楚王也是头大不已,不住的扶着自己的额头,另外一只手扬了扬,“还不拦下美人,真要看她撞死啊?”他吼叫着。 看着这下面这几个女人,骊美人是他的宠姬,王后是后宫之尊,太子妃虽然是假的,但是又事关秦国,这事情真要较真起来,当真也是让人头疼。 骊美人不依不饶,楚平王又优柔寡断,不知如何决断,这一场闹剧就这么拖延着,王后也不开口,就等着看楚王的决断。 倒是齐姬,在所有人都不开口的时候上前一步,朝着楚王跪下,“父王,是儿媳之错,宫里的人犯了事,自然由我担待,此事只需处置我一人就行,一切全是我的意思,莫要为难了王后与其他人。” 楚王瞥了一眼齐姬,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就别添乱了。” 齐姬虽然是个假的,但是在明面上楚王还是得顾及许多,惩处了齐姬,就打了秦国的脸,这事情总无法两头妥当。 而骊美人也摆明了,非要难堪的了。 但是,齐姬却是看着楚王,心里便是想要赌上这一把。她对楚王说:“我的身边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宫女,大王是知道的,她千方百计想出宫,却不想冲撞了骊美人,既然如此,还请大王处置了我,给骊美人一个交代,也……恳请大王放过那宫女……” “不就是区区一个宫女,”楚王不耐烦的说着,齐姬这个请求就更是荒唐了,“倒不如就依王后的处置……” “大王。”齐姬未能等楚王的话说完,急忙忙的打断了他的话,“那个宫女,大王真要处死?” “哪个宫女啊?”楚王一时之间没能明白齐姬的按时,依旧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就是一个宫女,宫女……” 说着说着,楚王的脸色却是凝重了起来,直勾勾的看着跪在殿中的齐姬,忽然站了起来,大吼了一声,“你说的是,那个……宫女?” 忽然,谁也不知道楚王到底怎么了。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章 权力巅峰 那个……宫女? 谁都不知道齐姬和楚王之间说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葫芦之中的意味也只有楚王能懂。而当楚王明白了齐姬在说着什么的时候,神情之间的转变竟然是连与他是结发夫妻的王后都深觉诧异。 齐姬依旧是安静的跪在那里,话不宜多说,点到即止便可。 如今孟嬴流落在外,保不准会落在谁的手里,但是不管是落在谁的手里,孟嬴都不可能有活路的,为今之计能彻底保住孟嬴的人,便只有楚王一个人了。 齐姬知道这样无异于再次将孟嬴给推到了楚王的怀抱中,但是也唯有如此,在这个楚宫之中能留住她性命的人也这有他了。 一旦关系到孟嬴的,楚王就大不一样了,原本还满不在乎让王后去处置的宫女,现在却是一下子多了心思了,在那一阵震惊过了之后,楚王则是又坐回到了座位上面去,细细的捋着自己的胡须,看不出他在思量着些什么。 骊美人不知道齐姬这话到底对楚王有什么作用,竟然能让楚王变了颜色,一下子不依了,摇曳着自己的身姿撒娇道:“妾身不依,妾身就是不依,宫女该当处置,太子妃也该当处置,王后统领六宫失衡,也该当处置……” “处置处置,要不要把整个后宫的人全部都处置了,你就开心了?”楚王这一下则是硬气了起来。 本来事情只是单纯的后宫女人心思,现在却是动到了楚王的心头肉,楚王这下态度却是转变得极快,一下子制住了骊美人的话。 骊美人愣住了,压根没想到平时那么宠爱自己的楚王此刻竟然会这样冰冷冷的止住自己的话,登时愣住不能言语。王后倒也是诧异,却是心中暗自窃喜了起来,且不说齐姬对楚王所说的话到底灌了什么样的**汤,但是能压制住骊美人的气焰便行。 后宫也少了许多的事。 “大王……”骊美人没想到楚王竟然会这样转变,犹然的不死心的叫唤了一声,娇声娇气的,又夹杂着十分的委屈。 换做在平时,楚王只怕是会连心都给她融化了,但是现在楚王的心中只关心孟嬴的下落。 在骊美人这一话说出来之后,楚王冷哼一声,“你这碎妮子,还当寡人不知道,平素里在后宫骄纵惯了,王后胸怀宽广没去整治你,现在还要寡人陪你一起胡闹,太子妃是什么身份,秦国公主,事关两国邦交。 何况寡人看来,你这伤势嘛……也不是多重,怕是失手错伤,也不是什么刺杀,不要把事情闹大嘛,什么惩治不惩治的,寡人多赏了你些,让御医好好诊治诊治,此事就此作罢!” 说着,楚王为了趁着孟嬴还没走远,想赶紧命人去找她,也只能尽快的起身。 骊美人偷鸡不着蚀把米,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但宫女也没能惩治住,就连王后和太子妃都在看自己的笑话,她怎么能甘心? 一下子上前去,跪倒在楚王的身后,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楚王的衣摆,“大王,大王您不能让人迷了心窍,妾身委实……” “委实委实,寡人如此决断不好吗?”楚王这下动怒了,气呼呼的转身看着骊美人,“难道真要寡人去将王后和太子妃都剁了,你这样就解气了吗?要是到时候秦国问责下来,两国交战,寡人是不是第一个拿你开刀祭旗?” 说到开刀祭旗,骊美人一下子连脸色都惨白了起来,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楚王的衣摆,眼眶之中这下是真的含着眼泪,她怎么都不相信这是楚王的最后决断,可是……楚王却是真的就这样毫不留情的走远了。 王后重新回到高坐上,齐姬也从殿中站了起来,二人同处在这殿中,此刻只从容不迫,有了楚王的这决断,王后也是无事人一般。 朝着骊美人说道:“骊美人还不快快起身来,这次是大王决断,也依了美人的意思,想必该心服口服了!” 王后这话从容不迫,说得是落落大方,听在了骊美人的耳中却是另外一种意味。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愤愤然的看着王后,随后又将眼光瞟到了齐姬的身上,冷笑了一声,“不愧是秦国的公主,三言两语就能让大王服服帖帖。”说着,她看着王后,竟然是连告退也无,就这么愤然的转身,带着她身边的侍女离开。 王后先前还一副从容的模样,但是在骊美人走了之后,神情却是逐渐的凝重了起来,骊美人今日敢这样明目张胆的逼迫于她,无异于和大王的恩宠有关,才会让她恃宠而骄,忘却了这后宫才是主人。 她的眼光看向了齐姬那边,深拧的双眉之间却是带着几分思量的样子,她不明白何以齐姬的三言两语就能让楚王的转变这么大,更何况,在她的言语当中还反复的跟楚王提及到的那个宫女。 究竟,是那个宫女竟然能让楚王都这样大惊失色。 王后下了阶梯朝着齐姬的身边走来,站立在她的面前,犹如教诲的一般,道:“公主自小在秦宫之中长大,想必这样的后宫场景见了不少。” 说着,王后稍稍顿了一下,带着一丝轻嘲的意味,“只有当整个后宫都是你的时候,站在这权力的巅峰之上,谁也撼动不了你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齐姬侧首看着王后,讶异于王后竟然会跟自己说这种话。 王后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一拍齐姬的手,“你是建的妻子,也是我的儿媳,往后这后宫的宝座上自然是你的,只是我担心,后宫之中有多少人在觊觎着这个位置?” 齐姬有些诧异,微微启齿,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复又问道:“太子殿下乃是一国储君,骊美人只是恃宠而骄罢了,母后这么说未免……” “半点不夸张!”王后打断了齐姬的话,郑重其事,“骊美人没有一儿半女,自然不足为虑,但是其他的美人和夫人呢?现在大王正当壮年自然后宫平衡,可是接下来大王一年一年的衰老下去,子建如若是有任何行差踏错的话,不堪设想。这也是为什么,骊美人要将你也一并拉下水!” 齐姬这下怔住了,她从没想到过自己只是替代孟嬴嫁进这楚宫而已,可是身上所背负的竟然还有这样的使命,却也不知道竟然在什么时候,自己的命运竟然紧紧的和太子建联系在了一起。 王后很显然的,这是对自己寄予厚望,她是希望自己公主的身份能够帮到太子建一点。 旋即,王后带着齐姬转身朝着内殿的方向走去,从一扇小锦盒之中取出了一方篆有丹凤的玉佩,有巴掌之大,王后交到了齐姬的手中。 “此乃我当年出嫁之时大王所赐之物,龙凤双佩,一枚在大王那边。”王后说着,齐姬却是不敢收受,王后只将齐姬的手紧紧的握着,“你虽然是秦国人,但是往后你就是建的妻子,后宫之中风雨须得我们母子一并承担,这凤佩我赠与你,王后这后宫的宝座,我希望能看到你执掌起来。” 她执掌起了后宫,也代表了太子建执掌起了整个楚国,息息相关。 齐姬揣着这一枚玉佩,第一次有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也是第一次她忽然觉得,如若是真的能像眼前的这个女人一样站在权力的巅峰,执掌整个后宫的话,那该多好? ………… 却说楚王匆匆的离开了王后的宫殿,便赶紧命人去搜捕孟嬴的下落。 齐姬的话或许旁的人听不懂,但是楚王却是绝对不可能会错意的,再者齐姬也没那么大的胆子胆敢戏弄楚王,除非她是不想活了。 楚王命人展开搜捕之后,便一直在这栖凤台之中等候着,直到了日落时分,侍卫长带头,将身后一身狼狈落魄的女子带到楚王跟前的时候,楚王这才笑逐颜开。 “美人,你可真调皮,真让寡人好找啊!” 日影斜斜的,暖熏光辉却怎么也照打不进这栖凤台之中,只有拉长了这宫闱之中的影子,长长的拖曳出宫道上女子的身影。 齐姬从王后寝殿中走出来之后,便一直失魂落魄的样子,任凭着风吹散了自己的鬓发,有发丝落在额前她也不自觉。 宫道深深,齐姬的心此刻则是更加的深重,沉不见底。 手心里面一直捧着王后送给自己的那一方锦盒,她夺走了所有本来就该属于孟嬴的一切,成为了王后指定的下一个继承者。 但是,她呢? 齐姬一步步的走在这宫道上,也并没有急着回到东宫之中去,而是朝着栖凤台那边的方向走去 黄昏,斜阳,照打着这一座楚王精心雕琢的栖凤台,栖凤台之中有着那个真正的秦国公主。 齐姬站在这转角出,黄昏下的身影并不容易被人觉察,她定定的看着这座栖凤台,想上前去,但是却又止步在那里。 她是想来看看孟嬴是否真的被楚王抓回这里来了? 现如今看到这重重的把守,齐姬的心中也是可以确定的了,孟嬴始终逃不出这座宫墙。 而她,只能继续这样隐瞒下去了。 “公主,你不要怨我,齐姬也已经尽力了,只能怪命里注定……”她喃喃的说着,声音几不可闻。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一章 美人息怒 骊美人吃了亏,忿忿走出了王后的宫殿,身后冉怜儿一路跟随,小心翼翼,不敢多言。 只是走着走着,骊美人的步伐却是停顿了下来,冉怜儿蹙眉,小声说道:“美人……”她知道美人素来的脾气,从进宫到现在都没被楚王这样冷落过,现在恐怕是快气炸了,故而连她这最贴心的侍女都不敢多言了。 浓妆下的骊美人神色不善,拧着的一双娥眉几乎要皱成一团,“王后又怎么样,秦国公主又怎么样,没有了这些她们又算得了什么,大王到底被她灌了什么**汤,竟然……” 她说着说着,声音竟然带着委屈,转身过来吩咐冉怜儿,“怜儿,你给我盯紧了,这个太子妃我看邪的很,我倒要看看到底她有什么能耐,能在这楚宫里站住多久!” 王后有了这个秦国的公主当儿媳妇,太子建将来的王位可说是更稳固了几分,这样下去的话,她在宫里的地位就更加的不被看重了,是以,骊美人必须从这个太子妃的身上下手。 冉怜儿不敢怠慢,福了一福身之后,目送着骊美人气呼呼的模样离去,她在这周边找了一处地方藏好,娇小的身影藏匿在这其中不久,就看到了齐姬也从王后宫中走了出来。 看齐姬这样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冉怜儿知道骊美人此后在这宫中的对手恐怕是又多了一个了。 还在这沉吟当间,冉怜儿本来是没多起什么疑心的,可是,却是见到齐姬从王后的宫中出来之后,步伐并不朝着太子宫的方向走去,则是背道而驰,朝着西宫那边的方向而去。 “她想去哪里?”冉怜儿心下暗自沉吟,却也决心跟上去一看究竟。 齐姬怀揣着王后送给自己的那一方玉佩,心中海啸山呼,对于王后的期望,她第一次觉得当一个后宫之中有分量的女人是一种多么荣耀的使命。可是,她的心里却是始终惴惴不安,这一切,都是她从孟嬴的手中抢夺过来的。 她从王后的宫里出来之后,就一路来到这栖凤台外面,孤身站立在那里,看着那个方向许久,却是半点没有注意到身后一路跟随过来的那个娇小的身影。 冉怜儿心中也诧异,太子妃也刚从秦国嫁过来不久,对这宫里的情形居然也这么熟悉,更何况,这栖凤台早已经被荒废了许久了,如今看这外面却是重兵把守,这反而让冉怜儿起了疑心。 也不知道齐姬到底在这里呆了多久,直到齐姬离开之后,冉怜儿才从那身后走出来,却不再跟着齐姬的脚步,则是看着这栖凤台的方向。 “她来这里做什么?”冉怜儿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冉怜儿狐疑的时候,从那栖凤台里面有一个阉人走了出来,吩咐了这外面的把守,时不时的还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哭声传出来。 冉怜儿吓得退了回去,怕被人知道她的踪影。 “大王身边的公公怎么也在这里了?”冉怜儿心中更多的狐疑聚集到一块来,思前想后,心里多少还是猜测到了些许什么,“难道大王凤台之中有了其他的美人?” 加上今天看大王对骊美人的态度转变,冉怜儿几乎是可以确定下来的了,故而她悄悄的转身离去,赶紧回去禀告骊美人知道。 然而,在这栖凤台之中,楚王遣走了殿中所有的人,看到孟嬴哭成这样,他的心中也是不忍。 “美人,你看本王这都按照你的意思,让所有人都退下了,你就不要哭了,看看本王为你准备了什么?”他说着,从自己的袖子之中取出了一道香囊出来,奇香锦绣,楚王煞费心思。 可是,当楚王将这香囊亲自端到了孟嬴的面前去的时候,孟嬴看也不看的,一抬手就将楚王的香囊给拍飞到了地上去。 对楚王怒声喊道:“你走开,不要接近我!” 在这楚宫之中,她就像是飞不出去的鸟儿,偌大的牢笼里面,楚王随时都能够将她重新逮捕,任凭她怎么飞,始终飞不出栖凤台这座牢笼。 只是,她的心中始终含着一股怨恨,那晚上明明约好的,为什么他又要失约?为什么? 他是伍子胥啊! 就这么想着的时候,楚王一下子上来,紧紧的拉住了孟嬴的手,“美人,寡人知道你心里委屈,你不就是心念着太子年轻,寡人年迈配不上你嘛!可是你也不想想,你乃秦王之妹,配太子辈分也不对,何况太子年轻,哪有本王的温存疼惜……你放心,以后寡人的后宫……” “你不要再碰我!”孟嬴挣扎着想要挣开楚王的手,只是不但没能挣脱开楚王,反而更被他的手紧紧的握住自己的,孟嬴一起之下,另一只手一甩而上,直接打在了楚王的脸面上。 这一记,火辣辣的疼。 楚王是将手给松开了,可是孟嬴也因此重心不稳,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或许,离不开这座楚宫,就这么死在楚宫中,也是一种解脱,孟嬴这么想着。 楚王何等人物,这辈子都没人敢这么对待自己,他诧异的站在那里许久,手也难以置信的伸了出来,触摸在自己的脸颊上,目光看着孟嬴。 正当孟嬴以为自己就快要能解脱了的时候,谁知道楚王走近了孟嬴的身边,反而是蹲身下来,亲自扶起了孟嬴。 “美人想打就打,寡人不还手就是。”楚王有些疼惜的开口,“寡人对你那是疼到了心坎里,放眼下去,谁敢动寡人一下,如今你打也打了,该消消气了……” 他好话说尽,想要搀扶起孟嬴的时候,孟嬴则是再度将他一推,“楚平王,你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来,我是你的儿媳,你难打破就不怕天下人笑柄吗?” 她将手紧紧攥成拳头,在质问出这话的时候,楚王的脸色也僵硬的变了变,“不谈这些也罢!”他都打算这辈子就这么静悄悄的将美人藏在这后宫里面,天下还有谁能知道这些? 孟嬴闻言,随之冷笑了一声起来。 看到孟嬴这嘲讽一般的冷笑,楚王的心中也不耐烦了起来,兀自站起了身,对着孟嬴又是疼到了心坎里,又是莫可奈何的模样,“公主,寡人就这么说吧,为了你,寡人可以把天下人的舌头都拔了,看谁还敢多说一句?” 谁知道,楚王在说完这话的时候,孟嬴原本低沉的笑,在这个时候却是张扬了起来。 她双目含恨带讽,看着楚王的时候更是咬牙切齿,“哪怕你能将天下臣民的舌头全部都拔了,若是我兄长知道了,定然不饶你!” 楚平王一下子愣住了,这场面他不是没有去想过的,只是每一次想到这个的时候,他选择不去想。 孟嬴撑着自己的身子站了起来,与楚王拉开了一定的距离,继续说道:“我孟嬴乃堂堂公主,绝不受此辱,楚平王我告诉你,终有一天我要你为此付出代价,一定要!” 楚平王心中有鬼,面对孟嬴的这一番厉声责骂,竟然无一句回嘴。 但是,眼下这情况也已经船到江心,就算想要扭转的这局面也是不可能的了,更何况孟嬴美色冠绝天下,此刻让楚平王对她放手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干脆一甩手,一副耍赖不认了的样子,“你现在在楚宫,寡人是楚国的王,你在这栖凤台之中就好好呆着,这里的任何风声,都传不到秦国中去……” 他就像是宣誓的一般,想要斩断孟嬴的后路,“寡人劝你,也早日放弃了这念想,现在你是栖凤台中,寡人的美人,秦国的公主,还在东宫好好的带着呢!” 孟嬴心中一落,忽然之间只感到了绝望。 楚王见到孟嬴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的模样,以为孟嬴是打消了之前的念头,心想着讨好孟嬴,“你从今往后就好好的伺候寡人,寡人保证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就是宫中的王后都休想和你比……” 就在楚王还想再度亲近孟嬴的时候,孟嬴却是转身想要朝着外面跑去,“这栖凤台我绝对不会再留,我宁可一死……” “快快,拦住她,拦住她……”楚王也怕了,深怕孟嬴就这么冲撞出去,让旁人看到不说,如果再让她离开自己的钳制的话,那么想要再找到她可就没那么容易的了。 侍卫听闻到楚王的命令冲进来拦下了孟嬴,谁知道孟嬴的本意却不是离开,在这些侍卫拦下了自己的那一刻,她也将这其中一个侍卫腰间的长刀给抽了出来。 长刀“苍”的一声出鞘,光芒惊动了这些侍卫,深怕孟嬴伤到楚王半点,可是,就在这些侍卫往上冲来的时候,楚王却是一声重喝,“谁都不许上前一步……”要是伤到了美人的话,他可心疼。 孟嬴将长刀拿捏在自己的手上,神色清冷,只将长刀横亘在自己的颈部上,“反正囚禁在这栖凤台中,也是生不如死,既然如此,我干脆给自己一个痛快,你想要我,我成全你……” “不不不,美人你先息怒,你且先息怒!”楚王连忙往后退却,深怕自己的一个冲动上去,孟嬴当真伤到自己。 楚王连上哀求,“美人,你何苦如此,你先将刀给放下,寡人答应你,只要你不伤害自己,你想要什么寡人都答应你,都答应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那些侍卫挥手,不让侍卫上来。 孟嬴在听到楚王这话之后,蓦然的冷笑了起来,“此言当真?” “当真,绝对当真!”楚王连连保证。 孟嬴随后,神情却是凛然了起来,她手上的长刀却已经改了一个方向,朝着楚王那边刺去。 “如此,那我要你的命!”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二章 另纳新欢 “如此,那我要你的命!”孟嬴一句话才说出,所有人都没来得及防备,加上侍卫又全部都被楚王指示之下朝外退去,孟嬴这手中的长刀豁然是朝着楚王的心口刺去。 楚王也没所防备,只能连连后退,却也避不开她的这长刀刀锋,刺入了心口处,所幸一退再退,伤口并不深。 可是,侍卫见到楚王被这个美人所伤,这下侍卫长一声令下,“把她拿下!”所有的侍卫全部长戟朝着孟嬴而去,孟嬴整个人被拿下来,就连手中长刀也这个时候掉落在地上。 “楚平王,杀不了你,我死也不甘心,死不甘心!”孟嬴被侍卫拿下的时候,只剩下这么一句话,凌乱的长发散落在双肩上,遮挡不住这如花似月的容颜上的悲愤。 “你这美人,下手可真狠,寡人自从纳了你之后,就没少受过伤!”楚王喃喃的说着,一边查看着自己此刻身上的伤势,一副无奈的模样。 但是,就在抬眼看去的时候,见到孟嬴被侍卫这么拿下的情景,楚王这下去而是着急了,“谁,谁允许你们动她的,都给寡人滚出去!” 内侍见到这情景,赶紧将这些侍卫给撵下去,也赶紧将御医给悄悄的招呼过来,这种情况内侍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怎么处理才最合楚王的心意,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楚王命宫女进来伺候孟嬴,替她将这一身狼狈的整理好,就这么囚禁在这栖凤台之中,楚王被御医处理好伤口之后,依旧是秘而不宣,御医也早学乖了,对这栖凤台里面的一切是闭口不言。 见到孟嬴对自己依旧是这么咬牙切齿的模样,楚王也无奈,只能两人在这栖凤台之中相对无言,为怕孟嬴再度情绪失控,楚王这下也不敢妄动。 只是,这栖凤台之中的风波是暂时停歇了下来,对孟嬴的看守也更加的严密了起来,但是这栖凤台之外,却是波澜乍起。 冉怜儿跟随着齐姬的踪迹发现了这栖凤台之中的端倪,赶紧回到骊美人的宫中去将这一切都如实禀报。 骊美人在听完冉怜儿的禀报之后,乍然而起,“你说什么,大王在栖凤台之中另纳新欢?” 华丽的宫中,只剩下骊美人这一句狰狞的怪叫声,浓艳的脸上此刻忽然有着释然的感觉,“怪不得呢,我说大王怎么态度转变那么大,向来的恩宠都到哪里去了,原来是有了新的美人!” 她在自己的殿中踱步走这,一副烦躁不安的样子,“宫里有了其他的美人,其他有子嗣的人自是不怕,我这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她一边走着,一边又是觉得不对,脚步也停顿了下来。 她虽然骄纵跋扈,却也不至于蠢钝,转头看着冉怜儿,言语之中却是带着几分狐疑的态度,“不对,这宫里如果有新纳的美人,不可能这么静悄悄的,大王连个位份都没有给,你这消息可靠?” 冉怜儿似乎早料到骊美人会这般问话,上前一步去,“美人,奴婢也细细想过,可是奴婢这是亲眼所见,一路跟随着太子妃前去的,就锁在那栖凤台中,在那打理的是大王身边的公公,错不了。” “太子妃!”骊美人拧着眉心细想,随后却是冷冷的哼了一声,“我道是谁呢,大王怎么会对一个秦国的人这么言听计从,看样子是她悄悄的向大王献上了美人,这秦国公主,心计颇深啊,连本美人都没料到竟然还有这一着。” 如若真的是太子妃向楚王献上的美人,那么就可以解释今天为什么楚王会对自己的态度转变那么大了,向来在这宫里当属她骊美人的恩宠最高,大王什么时候这样对待过自己? 可是,如果有了新的美人,那么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冉怜儿也见识到了这事情的严重性,讷讷的问:“美人,这可如何是好?”她许久没就见到骊美人在后宫之中有威胁的时候。 骊美人也沉默了下来,对于对眼前的形势也有些拿捏不准了,“我得先去会会这个美人,到底是不是太子妃那边的人,一见便知。” 听到骊美人的这个心思,冉怜儿一下子也犹豫了起来,“可是……美人,对于新纳的美人大王一直到现在都秘而不宣,您如果这么一下子冲撞进去的话,若是大王到时候怪罪下来……” “不就是一个美人嘛!”骊美人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眉目之间却尽是无畏的样子,“我不就是去看看而已,难道大王还打算将这个新欢捂一辈子不成?” “再说了,太子妃献上去的人,自然得让大家都看看,我一个人不好说,那就再拉上一个夫人一起去呗!”骊美人忽然笑了起来。 她却不知道这个在栖凤台之中的美人的真实身份,楚王千方百计的想要藏好掖好的美人,骊美人就这么擅自带人前去。 冉怜儿见骊美人这么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也松了下来,“是。”随后便随着骊美人一起前去。 骊美人特地邀请来了宫里的韩夫人,韩夫人进宫年久,又为大王生了一子,虽说年老色衰,恩宠大不如前,但是在这楚宫之中自然也是无人敢小觑的。 韩夫人也诧异,平素里骊美人自然是和整个宫里的人都瞧不上眼,哪怕王后也的一样,这今日却是吹的哪门子风,竟然让侍婢去请了自己过来。 远远的,韩夫人的身影摇曳着前来的时候,身后只带了一个侍婢前来,一身绛红的衣裳不怎显眼,却与韩夫人的身份相得映彰,端庄稳重。 骊美人过分的热情,赶紧上前来福身,“妾身见过夫人。”行礼之后,韩夫人都还没开口,骊美人立即拉着韩夫人一起,“都说这宫里人情冷暖,妾身今日算是见惯了,早知道就该和姐姐多学学,多亲近亲近……” 韩夫人被骊美人这么热情的模样给怔住了,随即一想到今日在宫里盛传的骊美人失宠的事情,被大王当庭冷落,这事情在宫里可算不得小事,韩夫人也心中了然。 “妹妹向来恩宠太盛,宫里冷暖不曾尝受,如今肯找我前来谈吐心声,倒是让我诧异。”韩夫人不掩自己的心思,直直的说了出来,被骊美人拉着来这宫里喝茶,她倒也坐怀不乱,静看骊美人到底闹的是哪出。 谁知道,在韩夫人说出这话来的时候,骊美人却是呜呜的哭出了声来,嘤嘤戚戚,好不凄惨的样子。 骊美人说:“我道这后宫之中人人艳羡的恩宠,往日不知道,现在才觉得都是这过眼云烟,夫人是个早已看淡后宫斗争之人,自然不能理解我此时的酸楚。” 韩夫人被这么一说,倒也沉默了下去,沉吟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道:“美人能早日看淡这些也是好事,往后在这宫里你若是觉得无聊的话,自然可以到我宫里多走动走动,反正我也是闲来无事。” “夫人此言当真?”骊美人一听,脸上一乐,“夫人肯坦诚待我,日后你我就以姐妹相称,也省得我在这宫里无依无靠的,被人欺负了大王也不会为我做主,哪像姐姐,有子万事足。” 说着说着,骊美人的神色暗淡了下来,“也怪我自己不争气,进宫这么多年……又加上我原本的身份……”她原本是个歌姬的身份,本来就在这宫里不受待见,若不是这大王的恩宠,她也没有今日。 韩夫人见她淡了下去,不免伸出手来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妹妹无需如此,大王还正当壮年,有的是机会。” 听到韩美人这么劝慰自己,骊美人忽然嘲讽的一笑,“姐姐这是在安慰我呢,如今大王态度已然明显,东宫那边又占尽了风头,现在再加上一个秦国公主,往后只怕我只能沦落得一个殉葬的下场……” “妹妹不可胡说!”韩夫人在听到骊美人这话的时候,忽然脸色大变了起来,赶紧制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仔细的看了看这周边,幸而是侍婢都叫人遣散了下去,韩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韩夫人看着骊美人,无奈的摇着头,“想来妹妹平日里伶俐,怎么今日却这般犯浑?大王尚且健在,你说这种话让人听了去,只怕是杀身之祸犹恐不及。” 她是好心劝慰,在这宫里无心与谁争宠,一切风云都看淡了许多。 但是,骊美人却不一样,她还年轻貌美的,自然是不甘心眼前这样失宠的耻辱,她反而是抬眸起来,神情之中有着怨怼的神色,“姐姐为大王生养了一个王子,自然老来无忧,我可是什么都没有,更何况……”她说着,停顿了一下。 煞有其事的朝着韩夫人的面前凑了过去,“我想姐姐或许还不知道吧,大王他,可是有了新的美人了,往后这宫里风向,不知道要往哪儿吹呢!” “大王心纳了美人?”韩夫人却是诧异了起来,“几时的事,怎么宫里没半点风声?”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三章 宫中美人 骊美人这可笑了起来,“大王藏着掖着,自然是无半点风声,可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新纳的美人,宫里现在可都传遍了,就在栖凤台里供着呢!” 韩夫人沉吟了下,“栖凤台中也空了多年,难怪这些天老见不着大王!”心中即便有些酸楚,但是身在这后宫之中,新人受宠也已经是司空见惯了的事情了。 见韩夫人无动于衷,骊美人的心中却有些急了,“姐姐,这可不行呀,这要是久了的话,没名没份的,却艳压群芳,别说是你我一众了,就连大王也落了口实,怕被天下人非议。” “大王的事,我等嫔妾岂敢非议?”韩夫人有些不敢搭腔,看着骊美人急切的模样,心里也有些纳闷,“美人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对大王的新美人这么有兴趣?” 骊美人一愕,扁了扁嘴,“这还不是被冷落的,自然是想见见这个新纳的美人了,到底是有如何的手段,让大王这般神魂颠倒。”说着,滴溜的转了下美目,对着韩夫人说道:“姐姐,何不你我结伴,一起到这栖凤台之中见见这个美人?好歹以后大家都是宫里的姐妹,少不得碰面。” 韩夫人有些犹豫不决,“大王至今都不曾公开这个美人的身份,我们就这么贸贸然前去,恐怕不大好吧?” 她自是谨小慎微的人,在这后宫之中多年,大王的脾性自然是摸索得清楚的。 骊美人却是向来骄纵惯了,对韩夫人的话嗤之以鼻,“我倒不以为是,大王这么宠爱这个新美人,无非是因为太子妃的缘故,怕东宫那边坐大了,所以不好对外示人。可是,现在我们都知道了,大王将这美人的身份公开只是迟早的事,我们何不全了大王的心思,早早的给大王一个台阶下来也好。” 韩夫人沉吟了下去,“美人说得,倒也在理。” 骊美人一听乐了,赶紧站了起来,“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趁着现在,就前往栖凤台一去,说不准啊,大王现在就在那里,看到我们后宫姐妹相处融洽,大王也心悦几分。” 被骊美人生拉硬扯的,韩夫人原本的踌躇不决,最后也只能陪同着骊美人一起到一趟栖凤台去。 ………… 栖凤台中,楚王万般好话说尽,都抵不过孟嬴的仇恨,实在没辙,楚王就是叫他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也是愿意。 殿外,内侍匆匆的前来禀报,“启禀大王,韩夫人和骊美人到来。” “她们来此作甚?”楚王怒吼了一声,正当心情郁闷之时,又听到了这个话,心中自是不乐意,“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美人是能让人知道的吗?让她们都统统回去……” 内侍这下却是为难了,“大王,美人口口声声说,说……说要见大王的新美人,这怕是藏不住。” “什么?”楚王震惊了起来,神色顿时也变得仓皇了不少,连忙让人过去将内殿的门给关紧,还命侍女将门上锁了,千万不能让孟嬴出来。 见内殿的门被关紧,楚王这才稍微安心了下来,“这是谁泄露了风声?美人在这栖凤台中是严令禁止的,她们怎么知道寡人在这里藏了美人?” 楚王本来就对纳了孟嬴一事又喜又忧。 美人在怀他自然是尽享齐人之福,可是又见到孟嬴那般刚烈,这事情如若是让外人知晓了的话,依照孟嬴的秉性,绝对是会将事情传到秦国那边去的。届时,只怕是秦楚两国要交恶了。 正当楚王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内侍却是凑了上来,“大王,依奴才看,美人们也只是猜测谣传,大王只要一口咬定近来清心寡欲,居于栖凤台,只要不让她们见到公主,谁还敢追问到底,您……才是楚国的王。” 被内侍这么一句话说出,楚王醍醐灌顶,原本着急得团团转了的样子,在此刻终见消散。反而是不住的拍着内侍的肩膀,连连夸赞,“不错不错,寡人才是楚王,谁说这里有美人的,寡人只是近来清心寡欲,不欲宠幸宫中美人罢了!” 说罢,楚王径自哈哈大笑了起来,广袖一甩,回头朝着高座上坐了回去,“让夫人和美人都进来吧!”捻着腭下胡须,楚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孟嬴被锁在内殿之中,有楚王坐镇在此,谁还敢追问到底? 韩夫人与骊美人相继进殿,迤逦身后长裙,恭恭敬敬的朝着楚王朝拜,“妾身拜见大王。” 楚王挥了挥手,“平身。”说道之时,还将目光朝着内殿的方向瞟了一眼,随后又不自然的看了一眼身侧站着的内侍,心中始终有些心虚没底。 韩夫人倒是个沉稳的人,从容应对着楚王。 倒是这个骊美人,这一次拉着韩夫人一起来到栖凤台,目的就是为了寻找这个传闻中的新美人。 而今进了殿了,参拜也参拜了,却是只有大王一个人,她心下好奇,也带着几分不甘心,翘首朝着边上不断的观望,最终却是将目光置在了内殿的方向上。 “寡人近来身体欠缺,倒是不想惊动这宫里的其他人,就连王后也不曾说起,倒是你们两人有心,居然……居然找到这里来了。”楚王违心的说着,心中却是巴不得不要有人找到这里来。 但是,如今两人都已经到这里来了,楚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虚与委蛇,能尽量瞒下来就瞒下来。 实在不行,再另寻他计。 “妾身也是……近日听闻大王在后宫少有走动,怕大王身体有恙,有听闻大王安歇在这栖凤台中,心里放心不下。”韩夫人即便是心中好奇,想要询问新美人的事情,但是终究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深怕惹得楚王不快。 骊美人却不这般作想,本来就是为了栖凤台里的新美人过来的,看平时这里把守甚为严密,根本无法通融进入的。现在好不容易拉着韩夫人一起过来了,岂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大王,这栖凤台是何时修缮完毕的,怎么宫里人无人知晓?”骊美人见韩夫人迟迟不肯说孟嬴的事,终将是按捺不下,开口了。 美目朝着这四方瞅了瞅,掩嘴一笑,“倒是妾身听说东宫太子妃那边尽出美人,我甚至还听宫里有谣言四起,说是太子妃向大王进献了一位美人,不知……” “混账,是谁在这宫里乱传谣言?”楚王还没等骊美人将话给说完,登时一怒,重重的一拍了椅子把手,怒气骤起,“太子妃哪里有心思来计较这后宫事宜?谁传的谣言,寡人将她车裂了。” 一听“车裂”,韩夫人脸色都苍白了起来,更是噤声不语。 骊美人也是心惊,原本也只是想旁敲侧击的询问一下,却是怎么都没想到楚王居然对这个事情这么大的反应,还没能等得骊美人将话说完就发脾气了,好生的蹊跷。 可是,即便再如何的蹊跷,骊美人却是不敢再多言半句的了。 却是此时,被所在这内殿之中的声响给吸引了去,“谁?是谁在外头,放我出去……” 这声响一出来,楚王原本发怒的脸色在这个时候憋成了赭红色,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骊美人最快,赶紧凑上了一句,“这……大王不是说,没有的事吗?”说完,兀自嘿嘿一笑,“大王,就算是有新的美人,与我们也是姐妹,自能融洽相处……” 大王身边的内侍太监见状,赶紧圆场,“美人听错了,这是下边的侍女有失。”说着,内侍朝着那边守着的侍女训斥了一声,“哪个这么没规矩的,大王在上,谁敢这么无礼,再有下次,统统处死。” 这一声下去,那些禁守在门外的侍女统统跪下,不敢再发一言。 刚才那一声,明明是从内殿的方向传来的,骊美人怎么可能会听错,和韩夫人面面相觑。 很显然,韩夫人也是听到了,只是没有骊美人那般冒失罢了。 但是,由此可见,骊美人口中所说的那个大王新纳的美人,是确有其人,而并非子虚乌有的。再大王看这样子,也似乎是并不想让宫里的任何人知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天姿国色,能让大王宝贝成这样。 楚王越是如此,不止骊美人,就连韩夫人的心中也越发的蹊跷了起来。 “大王,妾身等并非质疑大王……”韩夫人也想开口了。 可却是还没开口的时候,楚王一声冷喝,“谁还敢再质疑寡人的话?”这一句怒喝,很好的让这两个女人闭住了嘴巴。 韩夫人和骊美人再次面面相觑,是骊美人忽然媚媚的一笑,摇曳着身姿上前去,故作娇态,“大王说得极是,这些个奴婢也太不会伺候了,大王跟前还敢这么放肆,真是不知轻重。” 即便是明知骊美人这只是在附和,楚王的脸色到底还是松了下来,轻哼了一声。 内殿之中的孟嬴,见外面久无回应,心里原本升起的希望也逐渐冷却了下去。 仓皇的朝着这边上搜索去,只见到边上摆放着的青釉陶罐,一气之下将这陶罐给捧起,朝着这门上扔了过去。 “砰”的一声,罐子被扔在这门上,碎裂的声音空旷,震惊了这殿外在场的所有人。 所有的人脸色这下都异常的难看,包括楚王,之前再怎么发怒也只是欲盖弥彰了,而今就算是想瞒住眼前的这两人,楚王也是想不出其他的计策。 身边的内侍太监也是急的不得了了,赶紧下了台阶,朝着这边上的侍女走去,一个个的敲打了一遍,“都吩咐你们怎么办事的,大王跟前呢,信不信一个个都把你们剪了?”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那些个侍女一个个不住的求饶。 韩夫人和骊美人的心里也了然了,却都是各自沉淀了下来,相视而笑,只有此刻的楚王坐在那高座上,脸色从刚才的赭红色,到现在的铁青色。 这个孟嬴,真是太不省事了。 “这个……”楚王为难的开口,指着这内殿的方向去,可是,却是发现这开口的时候十分干涩,就连该说什么,他这个一国之君居然也十分的狼狈。 内殿之中,孟嬴再次敲打着门,“放我出去。” 这下,殿中还有谁听不清楚? 内殿之中,的的确确关着一个美人。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四章 身似浮萍 只是,这宫里的确有新的美人不假,可是,楚王似乎不想将美人公诸于众,这也不假,整个殿中的人前部都噤声不已,就连楚王说这下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了,单纯以大王的身份压制是能制止住眼前这两个妇人的口舌。 可是,却堵不住她们心中的疑惑了。 韩夫人不敢开口,骊美人也心中明了。 随后,骊美人讪讪的一笑,“看样子,妾身也该告退了,大王这宫里的下人,还是有待管教的。” 说罢,盈盈起身,朝着楚王跪拜之后,便告退了。 见骊美人告退,韩夫人也不便再多加逗留,也一并告退出殿。 出了这栖凤台,韩夫人赶紧追上前面的骊美人踪迹,“妹妹,你刚才可听真切了?”她至今都想不明白,何以明明确有其人,可是大王却始终不肯轻易示人? 骊美人停住了脚步,瞥了一眼身后的栖凤台,媚媚的一笑,撑开手扇了扇,有风轻送,消停了下这阳光的侵蚀,这模样,有风情万种,却难免带着酸酸的。 “姐姐也看出来了吧?大王把那人当成心头宝贝了,连看一眼都不敢让人看,好像我们会吃人似的。”骊美人扁了扁嘴,一脸不悦的模样。 韩夫人也是点了点头,却不似骊美人这般计较,倒是说:“我却是看着奇怪,大王奇怪,那个锁在房里的美人也奇怪,处处透着蹊跷,也不知道大王心中想的什么。” “大王我还不了解吗,不就那回事。”骊美人随口回答,答后方觉失言,才正了正颜色,“照我看,恐怕这个美人的存在连王后都未必知晓,东宫太子妃这一着棋,下得真是玄乎,送了个美人,却又没示人的面目。” “东宫的?”韩夫人也微微诧异了,百思不得其解。 骊美人盯着韩夫人沉思的模样,不觉揣测,“姐姐,莫不是心中也好奇了?”说着,揶揄的看了一眼栖凤台那边的方向,“莫说是姐姐了,就是我……也真想看看那美人的真面目,是否当真如此国色天香。” 说完,她让冉怜儿搀扶着自己回宫,独留下韩夫人站在那里许久。 冉怜儿扶着骊美人走远了,心里有些琢磨不定的问:“美人,您说韩夫人她会不会选择沉默啊?” “谁知道呢!”骊美人脸色沉了下来,随口一应,“反正她也看到了,我就不相信她能不好奇,只要有人好奇栖凤台里那位主子,我们就有好戏看,我倒想看看,我到底输给了谁了!” “反正,韩夫人不好奇也就罢了,宫里美人多的是,总有一个会想要争风吃醋,到时候满宫廷皆知了,我看能瞒得了几时。”骊美人就等着坐收渔利的一天。 她吩咐冉怜儿,“反正,你给我密切注意栖凤台这边的动静。” 她今天攒动韩夫人一起来这栖凤台也是一步险棋,大王将这新美人当成心肝宝贝,她自然是不敢去缨其锋芒的。但是,不代表她会就此在这后宫里甘心默默一辈子。 查清楚了对手是谁,她要将自己失去的东西找回来。 韩夫人依旧是站在那里,心里却是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骊美人的善变,大王的震怒,还有这栖凤台的种种,不知为何总让她觉得心里莫名的沉重了起来。 她看了看这顶上的骄阳,夺目火辣,她叫了身边的侍婢,“奴儿,搀我回宫。” “是,夫人。” 栖凤台中,楚王眼见两个爱妾都离开了,原本心中捏了一把汗,现在看着这冷寂的栖凤台中,心却是冰凉的。 内侍见到楚王这般模样,自然是不敢上前去搭话,跟随在楚王身边这么久了,谁都看得出来楚王此刻的心情不佳。 静逸了许久,坐在高座上的楚王蓦然起身来,将身后的屏风给一踹,踹倒在了地上,指着殿外的方向,怒气冲冲的样子,“看看,看看这都像什么样子了,寡人不就是纳个新美人嘛,何须至此?” 内侍跪在那里,不敢答话。 楚王越想越气,广袖一拂,“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看看这都什么样,她们那模样……明明就是在嘲讽寡人说大话,寡人……寡人……” 内侍心惊肉跳,楚王的脾气向来暴躁,更何况对栖凤台里面这位主子的上心程度不言而喻,他更不敢怠慢,“这,这不还没暴露么?何况,韩美人和骊美人都是识趣的人,大王不让知道,谁敢问到底?” “你还净出馊主意?”楚王怒喝了一声,在这宫中不住的来回踱步,心中在合计着如何能有一个补救的计策,“心中宫里已经有人知道了寡人将公主藏在这里,再探究下去的话,只怕事情败露,这可如何是好?” 来回踱步着,楚王的身姿带着雄风,慌乱且急躁,时不时的还将眼光放回到内殿的方向去,“孟嬴是寡人的心头肉,谁都别想让事情败露。”说着,楚王的脚步却也停顿了下来。 内侍木讷的抬头,只是刚一抬头起来的时候,却又被楚王这广袖一甩,袖子正好甩在了他的脸上。 楚王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宣费无极进宫。”一边朝外走去,还不忘吩咐,“给寡人看好了,谁敢擅闯栖凤台的话,立杀不赦。” ………… 阳光映在这深长宫道上,楚王的那一句“宣”,费无极一身公服穿戴整齐,急急忙忙的在宫中内侍的带领下,穿过这层层宫门把守,朝着王殿中前去。 “参见我王。”费无极跪拜在殿中央。 只是,楚王却不急着让他起身,反而是让一众侍卫内侍下去,随后则是将殿门给关闭上。 殿门沉重的阖上,“轰”的一声闷响,彻底的隔绝了殿外的阳光,阴沉沉的,让费无极的心也沉重了起来,他小心翼翼的抬首,望着殿上的王,一副不怒而威的模样,着实让人揣测不到心中的想法。 “但不知大王……”费无极战战兢兢的道。 “出事了。”楚王将头靠在椅背上,一副怏怏颓败的模样,却是听得费无极浑然不知为何,“大王乃一国之君,何事能致如此?” “何致如此?”楚王勃然大怒了起来,“都火烧眉毛了,寡人快炸了,恨不得在整个楚宫里的人都统统消失,寡人才痛快!” 楚王没由来的火,让费无极莫名非常,抬眸偷偷斜觑了楚王一眼,不敢接话。 楚王继续道:“公主藏在栖凤台中的消息,只怕藏不了多久了,宫里耳目众多,今天这个夫人,明天那个美人,保不准……哪天事情就败露了,到时候两国交战,寡人看你如何解决。” 这事情是费无极一直在出的主意,现在宫里已经有其他的嫔妾在怀疑了,楚王自然是将所有的罪责都归咎在费无极的身上。 “既然如此,”费无极沉吟着,楚王的这一番话他心中也了然了不少,“那大王就该另想法子了,栖凤台藏不住,就找一处藏得的。” “藏得住的?”楚王眉头一挑,心中一动,刚才的怒意也消了几分,挥了挥手让费无极起身来,“你且说说,藏身何处?” 费无极站起身来,与楚王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不同,气定神闲,“只要大王不让公主露面,宫里即便有人怀疑大王纳了新宠又如何?大王何不暗中让人重新整理出一处别院,悄悄藏在其中,平日里少走动,只等夜晚临幸……” 楚王听着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寡人若是白天不去的话,自然无人知晓她的踪迹,晚上再偷偷前去。”想着,一拍大腿,“还是费卿心思好哇,你都不知道寡人快着急死了。” 费无极笑笑,弯身在楚王的身边,“为陛下分忧,是臣子的职责,只要大王还喜欢着这公主,老臣一定鞠躬尽瘁。” “如此美人,天下少有,寡人可是喜欢到心坎里了,唯一美中不足啊……公主不曾给过一张笑颜。”楚王频频摇头,若是能得公主开心颜,他此生无憾了。 费无极嘿嘿笑了几声,“这倒无妨,来日方长,公主总能被大王所感。” 这话楚王中听,也随着嘿嘿的笑了起来,一展愁容,楚王又重新回到王座上,“既是如此,那本王就悄悄让人将冷霜苑腾出来,那片宫墙,总不会有人到那里去了吧!” 费无极连连称是。 事不宜迟,楚王在屏退了费无极之后,立即命心腹内侍去将冷霜苑连夜收拾好。 那一处清冷的宫殿,相传至楚宫建成之后就无人居住,平日里就是宫娥人等都不愿意朝那边多走几步,冷清得吓人。 楚王用这处地方来藏下孟嬴,总比得上栖凤台那里要隐秘得多,这样一来,宫里其他美人们的疑虑也自能打消。 只是,孟嬴在那些宫娥跪在自己面前请自己移步的时候,那清冷的容颜上有止不住苍凉。 此身似极了浮萍,在这楚宫之中飘荡着,她却不知道自己会飘向何方。 夜色沉沉,从栖凤台中连绵着一条细小宫道,在一行侍卫和宫女的护送之下,孟嬴被送到了那处冷霜苑。 身影娴娴,被夜风一吹过,身后长裙迤逦而起,伴随着墨发翩飞,楚宫深深,一去不复返。 不远处,只见到有一支巡逻的侍卫队朝此前来,领头者,俨然是——伍子胥。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五章 心寄梧桐 夜色悄寂,在这满宫廷闪耀的光辉之中,总有一两处见不得人的地方,但只见在这见不得人的地方处,冉怜儿的身影岿然不动。 “她们这是想藏到哪里去?”见到前方内侍和侍卫开始带着那宫里的美人离开的身影,冉怜儿的心中揣测着。 相距甚远,冉怜儿只能远远的看到那美人的身姿,却无法见到那美人的面孔,这可急坏了她。 “大王这是想弃了此处,再将美人藏到其他地方?”冉怜儿沉吟了一瞬,随着前方被挟持前去的孟嬴方向一路跟随而去。 幽幽闪闪之中,这一行也不盏宫灯,只是死死的守着,深怕蒙阴再度出现什么意外,却浑然没发现有人一路跟随在后。 前方,伍子胥带着侍卫巡视着这宫城,正好和着前方孟嬴等人迎面而来,只是两边人马都没有盏灯,远远的只见到人影前来。 领在前头的内侍见到前方有侍卫前来的时候,深怕身后的公主被人盘查泄露了秘密,赶紧将手一抬,“停。” 这一声喊停,一路跟随在身后的冉怜儿却是始料不及,深怕泄露了行踪之下赶紧朝着身旁退去,不退不打紧,这一退,冉怜儿的脚下却是踩到了石子上,脚一崴“啊”的一声叫出了声来。 “是谁在身后?”内侍一个警觉,赶紧让宫娥带着孟嬴离开,还一边朝着前方侍卫的方向大声高喊,“前面侍卫,身后有可疑之人,还不赶紧盘查清楚?” 听到这话的时候,伍子胥来不及盘查这边,只能带着身后的卫队绕到了冉怜儿那边去。 冉怜儿吃痛的捂着脚,抬起头来的那一刻见到了前方高大的身影遮挡在前,是伍将军那冰冷刚毅的脸庞,她一下子支支吾吾了起来。 “深更半夜,哪宫的宫女在此鬼鬼祟祟?”伍子胥开口,将手死死的握在那龙渊剑柄上。 冉怜儿素知伍将军威名,却不想会在此处碰上,再眼见着前方内侍已然带着美人走远了,想再追上也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她只能撑着自己站起来,“我,我乃骊美人侍女,美人派我前来……前来……”她语噎,眼见着前方不远处便是韩夫人的宫殿,干脆撒谎道:“骊美人吩咐我来找韩夫人,明日到宫中相聚之事。” 伍子胥听闻,狐疑的朝着她指的那边方向看去,也确实是韩夫人的宫殿方向无误。 他才后退了一步,声音冰冷,“往后小心一些,半夜在这宫里溜达不是什么好事。”说罢,让身后的人让开一路,放冉怜儿离开。 冉怜儿见自己蒙混过去了,也暗自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幸好刚才内侍没起疑心,只是让伍子胥过来一趟,否则的话,传到大王耳中,定然知道是骊美人派自己过来的。 急急的离开了,伍子胥的心不起半点波澜,继续带着身后的侍卫朝着前方巡逻去。 只是,但当再次走到那片梅林之外的时候,他总是会忍不住多停留几步,多望上几眼。 那晚上明明约好的了,自己来带她出宫,偏偏又恰逢老父亲病重,他只能留在府里侍疾,那一晚上,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等到再回到那片梅林中的时候,花雨依旧,倩影无存。在那里,他接连等了几个晚上,却都再没有见到她回来了。 而今每一次巡逻往这边来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多望上一眼,期希还能在那落花如雨之中见到她的踪影,履行当时的诺言。 连续两次的失约,想必,她的心中也恨了自己了吧? ………… 冷霜苑。 如同这名字一样,寒霜层层侵袭,似乎这个地方比起其他的宫苑还要更加冷清上几分。 内侍带着人将孟嬴安置在这里面,宫灯盏起,这周围一片冷寂,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其中。 冷霜苑之中比不上栖凤台的辉煌,但是唯一的好处就是比那里偏僻,平时的话,是少有人到这边来的。 加上外面侍卫侍女都守着,她想要离开的话根本就不可能的,只能巡视着这周边的环境一圈,只剩下后远处一条小溪流淙淙流淌,在夜色中倒是灵气四散。 看着这周围,秦国的公主坐在这边上,面也如霜,心也如霜,冷冷的盯着这水面,看着这水中的倒影。 水不大,却是格外的清澈见底,很好的将她的容颜给衬映出来,正好又映着这头顶上的一轮冷月姣姣,月色美,美人更美。 “如若不是生就这一张脸,也不必有今日的祸端了,孟嬴,难道这就是你的命?”她说着,凄凄的一笑。 抬首看去的时候,远方的天上有孤雁连夜飞过,竟然在此时,她怀念起了咸阳宫女的一切,怀念起了她的王兄,更怀念起了她死去的母后。 眼前,但有一片叶子飘过,这边上的一棵梧桐树,被风一吹就有叶子落下来,正好落在了她的手心处。 她一抬手看去,又一阵风吹来,又有不少的叶子稀稀落落下来,有些被吹在她身边,有一些则是被吹落在这条小溪流上,被这水送往冷霜苑的外面去。 水流不慢,被送往宫墙外,孟嬴随之也将这手上的这片叶子放落在水中,只是,当她将叶子放下的时候,忽然心里一动,还没等那片叶子被水流给冲走的时候,又是快速的一拎,将那片梧桐叶再捞了起来。 “梧桐叶能随着流水出去,这条水,总能带到外面去……”她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丝寄望,终于展开了久违的笑颜。 她起身来,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了簪子,蹲身在这棵梧桐树下,收集了不少的叶子,一片片的,用簪子在上面刺着小孔,小孔成字,简单的寄托在这梧桐叶上。 最后,再一片片的洒落在这水中,让这不起眼的叶子漂流出去。 ………… 深夜中,外面的动静将韩夫人这边却惊动了,正教着王子结夜读,外面的动静倒是让那十来岁的少年不安份了起来,“母亲,我能出去看看吗?” “少贫,明日你王父还要考核,子期若须为母亲争气,母亲出去看看!”说着,一身素装的韩夫人随手拿起了一件外衣,披着就走了出去。 守在外面的宫婢见韩夫人起身来,赶紧提了一盏灯跟随上去,跟至这宫门口,韩夫人的脚步停了下来,“这前方,不是冷霜苑的方向吗?怎么这么晚了还有动静?” 韩夫人向来不和宫里其他美人争宠,所居住的地方自然也较为偏僻清冷,这也正合了她的心性。 她有王子结,将来大王老去了,也有得个依靠,心性向来淡薄的她,也索性懒得去争这个宠了。 但是今夜,却怎的又有了动静? “夫人,那边离我们这里不远了,要不奴婢前去看看?”奴儿伶俐,也看出了夫人心里的疑惑,率自开口言道。 韩夫人摇着头,“那边向来冷清,也无人居住,去了也是枉然,可能是哪宫里的人犯了事被囚在那里罢了。” 言罢,眼光随着那冷霜苑的方向再看了一眼,那闪烁的微微灯光却是让她心生疑窦,却也无心一探究竟。 奴儿见韩夫人无心多说什么,自是不敢再多言,随着韩夫人转身继续朝着宫里回去。 夜无声清冷,仿佛万物都冻结在了这一刻,也只有那一汪流水在不断的流淌着,那一条水流却是正巧不偏不倚的,流向了韩夫人的宫里来。 直到天明时分,公子子期归去老师那里,韩夫人在浅浅装扮后从宫殿里走了出来,洋洋洒洒的,“这骊美人近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失宠了之后反而与宫里众姐妹打得火热,全然不似以前了。” 正巧也是在今早上,骊美人那边就派人过来让去她宫里赏花。 “往日她在宫里受宠,自然是不将谁放在眼里,现在大王不宠她了,自然得好好相处。”奴儿也不避讳的说。 韩夫人无奈的摇了一下头,“想来也是,抛开别的不说,骊美人宫中的花卉却是上上的好,大王知晓她是爱花之人,当年可不少往她宫里载种奇珍已卉。她如今肯邀请各宫主人前去观赏也好,开了眼界。” 奴儿见韩夫人并不拒绝骊美人的邀请,正打算前去的时候,连连称是,搀着韩夫人就是往外走去。 在经过院子里的时候,那溪流经过的地方,却是眼见到那上面堆满的梧桐叶,韩夫人眉心一拧,“今日这宫里的侍婢怎的这般偷懒,连这飘来的叶子都不曾清理干净?” “诶,明明尽早已经清扫干净的了……”奴儿奇怪的说着,一边朝着那溪流的边上走去,“今日的叶子似乎比往日多了许多。” 在往着前边走去的时候,她狐疑的蹲身下去,从水里捞起了一片叶子,频频摇首,又觉得更加奇怪了,“夫人,今天的叶子好生奇怪啊!”她仔细的瞅着这上面的叶子,似乎有无数的小孔串联成了字。 “哪里奇怪了?”韩夫人心中也诧异,被奴儿这么说之后,走上前去接过了那叶子。 但只见上面小孔串成的字,让韩夫人脸色骤然一变: 救命!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六章 一探究竟 手一抖,韩夫人将手上的梧桐叶一颤,复而又掉落在了那清澈的溪水底下,神情一肃,“这都是谁人,这般无聊!”心里即便有再多的狐疑,可是毕竟不好多言。 边上的奴儿也看着蹊跷,“夫人,这该不会是宫里有什么……” “少说胡话。”韩夫人制止下了这侍女的乱言,径自蹲下身去朝着这水中撩拨起来,竟然每一片叶上都有如此字眼,这看得韩夫人的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赶紧将这叶子给甩下,吩咐了奴儿,“赶紧的,差人将这里收拾干净,让人看到,成何体统?” 吩咐完,也径自整肃好了自己的心绪,朝着宫外去赴骊美人的邀约。 这院中的落叶一事,也就此告一段落,并没有多少人去在意,韩夫人行事小心谨慎,也不敢将此事张扬出来。 倒是此刻骊美人的宫中,好生的一番热闹。 宫中但凡有些位份的人,大多都被骊美人请了过来,除却真的与骊美人老死不相往来的,都会给上三分薄面。 韩夫人见到这等阵仗,也不知道骊美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七子八子们一见到韩夫人前来,也纷纷行礼。 骊美人款款而来,在这后花园之中倒是真的将自己的看家宝贝都拿出来共享,平日里都是宫里珍藏也未必能够见到的奇花异卉。 就连与骊美人向来不和的蓝美人也忍不住过来一瞧究竟。 “这连最不喜欢凑热闹的韩夫人都过来了,看样子骊妹妹近来人情大盛!”蓝美人笑盈盈的过来,“久闻骊妹妹这宫里的花卉与糕点,也难怪妹妹能盛宠日久……” 骊美人眼神一变,蓝美人这一番话连消带打,又是赞颂又是打趣,消遣她最近失宠之事。 “倒也是,我这宫中的花卉与糕点总有腻的一天,总需要拿出来与众姐妹分享,不像蓝姐姐,大王只怕是更久没到你宫里去了吧?”骊美人反讥道。 蓝美人语噎,想要发作之时,韩夫人却也开口,“大家都是宫里姐妹,难得今日相聚,何必辜负了这般良辰美景?” “是呀是呀,早是听闻骊美人宫里花卉价值千金,今日一见可不止千金……” “依我看,往后姐妹之间就该这般多加走动。” 其他美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蓝美人与骊美人之间的不欢驱散,加之冉怜儿带着厨房里新上来的糕点,却是将宫里的其他几个带着王子公主来的美人吸引了去。 “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韩夫人见到这般场景,倒是由衷的一番感慨,更是没想到往日那嚣张跋扈的骊美人居然会有这么热情款待的时候。 不知道什么时候,骊美人也走近了韩夫人的身边来,“姐姐今日怎不带子期一并过来,小孩子在一起,才好玩!” 韩夫人侧首过去,看将骊美人一眼,“大夫今日考试,学堂中所有王子,大王都要抽查。” 骊美人闻言,神情之中略带着失望,“若我有个一儿半女的话……”言语细细的,掩不住的遗憾与失望。 随后,转过头来却看着韩夫人,神采又飞扬了起来,“倒是依我看,大王对王子结上心不少,在妹妹我看来,太子建也不过如是,将来王座也指不定轮到谁呢!” “妹妹,此话不可胡说!”韩夫人的脸色骤然一变,就是手上拿着的杯盏也有些拿不稳了的感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些美人们,幸而是没人将心思放在这边,否则让人听了的话,韩夫人只怕是摇惹祸上身。 “大王现在年健,太子建则是才德兼备,又温良孝顺,王后教子有方,此乃我楚国之幸。”韩夫人温婉的说着,可是双手却是搅弄着,止不住心里此刻突突作响,心绪慌乱。 “王后再有方,我看也未必。”骊美人不屑的说着,眉眼之间顾盼着,似乎在酝酿着些什么,“近来,莫说是这宫里的哪一个美人,就是王后那边,也无半点恩宠吧?” 骊美人这么一问,倒是让韩夫人诧异了起来。 但,饶是心中有所诧异,韩夫人还是表面一派温和,“大王不是说了吗,近来要修身养性,不近女色。” “屁!”骊美人粗俗的一句,美艳的脸上有着鄙夷的味道,纤纤玉指不住的撩着自己井边的秀发,“就大王那德行,我还不了解,实情如何,我想姐姐你也明白,不就是教新来的狐狸精勾了去吗?” “妹妹言语谨慎。”韩夫人轻轻的劝慰着这一句话,表面上却是一副了然的模样,似乎,她也是心知肚明,只是没有像骊美人这样明着说出来罢了。 骊美人一副气不过的样子,“姐姐不知道吧,栖凤台那边空了,我看大王是铁了心思要将那狐狸精藏到死都不见天日了。”说完扁了扁嘴,端起杯盏浅啜了一口。 “什么?”韩夫人这下却是惊诧了,“栖凤台空了?如何空了?”之前大王不也在那里么?而且上次去的时候,明明都还在偏殿之中锁着那位新美人呢! 怎的这一下子,说空就空了? “姐姐还不明白?”骊美人冷哼了一声,“大王将美人,另藏别处了呗,也不知道这次又藏到哪里去,没见到那真面目,是我等无这福分了。” 韩夫人没有心思去听骊美人继续说下去的牢骚话语,却是蓦然想起昨夜在院子外面听到的那些动静。 她那里原本住的就偏静,加上后面冷霜苑皇妃日久,早已无人愿意前去,听闻那边还闹鬼,更是人迹罕至。 可是昨晚上,她却在那边见到了动静,还有宫灯亮起,今日听到这骊美人这么一说,韩夫人的心思却是骤然浮起了一丝可能:莫不是大王,将新美人藏在那里? 骊美人继续说着,却见韩夫人无心再听,也识趣的闭嘴,看样子像煽动韩夫人去追寻这新美人的踪迹也是不可能的了。 她向来胆小怕事,做事又谨慎,如果不是看着她在这宫里位份高,又有一个王子结作为靠山,骊美人也懒得找她合作。 看样子也只好作罢了。 韩夫人借口头疼,早早的退了这次赏花会,就连骊美人留她午膳都没多留,只早早的回到自己的宫里去。 反反复复的也不安稳,只是当听到这外面奴儿在骂其他宫娥的时候,韩夫人才走了出去,阻止了奴儿,“好好说道便是,无需吵嚷。” 奴儿一脸憋屈,“夫人,这早上的时候才吩咐好将这溪流上的梧桐叶清扫干净,您看,这才几个时辰,则又堆满,定然是她们偷懒。” “夫人明鉴,奴婢不敢偷懒!”宫娥纷纷跪倒在地上求饶。 韩夫人也不为难她们,“这等小事,吩咐下去了便是,待我看看。”说道,她便提裙前去查看究竟。 说句心底话,韩夫人的心里也没底,虽然向来说无益与宫里其他美人争宠斗艳,但是今日种种始终在她心里像是埋了个心结似的。 她再次接过这梧桐叶,这一片片的叶子不像是脱水枯黄才掉落的,倒像是新鲜采摘下来的,在上面那被纂出的字体,让韩夫人的心始终提着。 秦女! 冷霜苑! 出宫! 长公主! …… 各种字眼串联在一起,让韩夫人的心不得不串联到骊美人的那一番话。 倒是奴儿凑了上来,看着这些上面不同的字,眉心小小的皱了一下,“夫人,这些上面像是字,可是奴婢看不懂。” “你无需懂得。”韩夫人将那些叶子一扔,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吩咐人把这里清扫干净吧!” 话语中极其的平稳,与平日无差,但是此时,韩夫人的心中却是逐渐的不安了起来。 各国的文字不同,奴儿看不懂也是情理中事。 可是,韩夫人却未必看不懂了,那上面是秦字小篆,刻得仓促,却是字体分明,小心翼翼。 韩夫人的母亲是秦国人,自小看得懂,故而这上面的字眼,更是让她寝食难安了起来。 直到黄昏时分,王子结回来请安,见到母亲闷闷不乐的样子,“母亲这是怎么了,王父今日还夸了儿臣,说来日堪称栋梁。” 韩夫人笑笑,轻抚了王子头,“子期为母亲争气,自是高兴。”她询问了今日课堂之事,随后却是一顿,询问起其他的事来,“子期可还记得,在后边的冷霜苑里面,是否种了一株梧桐?” 子期一听,想也不想的说:“是有一株老梧桐,可壮大了,叶子都攀出了后院的那堵围墙,绕过小溪就能看到,儿臣还经常偷偷翻墙入内呢!” 韩夫人一听,眉心拧得更深了,“真有梧桐在那里面?”看样子,昨晚上所见到的场景是真,而骊美人的话也十之**,恐怕大王真的为了藏这美人,费尽心思,竟然还藏到了那处传闻中闹鬼的地方去。 “母亲,母亲您怎么忽然问起冷霜苑之事了?”子期摇着母亲的手臂,不解的问道。 韩夫人没有回答子期的话,反而是问:“子期,今夜你王父可在王殿之中?” 子期点了点头,“听闻城父那边出事,王父说是连夜调遣守将,听说还在殿中等待……” “还在殿中等待,那今夜倒是个好时机。”韩夫人喃喃的细说着。 王子期却是不懂,“母亲想要作甚?” 韩夫人忽然神秘一笑,“子期,可否带母亲到那处后院去,就是梧桐树那里?”她想要一探究竟。 偏偏这梧桐叶漂流到她的院子中,心中说是不起疑那是假的,她也想知道,这个千呼万唤都不曾会上一面的美人儿,究竟是谁。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七章 夫人救我 月夜,悄然的两道身影不惊动任何人,绕过了这冷霜苑外边巡逻的侍卫,朝着后边小溪的方向绕过去。 由于后边的院子是被溪流围绕,守卫在这边也松懈了起来,并无巡逻到这边来。 王子期是个少年,又恰逢最调皮的时期,在这后院的墙上来来回回算是家常便饭了,倒是韩夫人在见到子期这么直接爬墙过去,心中担心得紧,又怕声音太大惊动了前边的侍卫,只得小声的叮嘱着,“子期,小心一些,莫要伤了自己。” 子期没有去在意母亲的叮嘱,在这月色下,三两下便翻过了这一面墙,这一翻过去,正好借着这梧桐树干下来,正好落在这溪流的边上,动作娴熟利落。 “是谁?”一声惊呼,在王子期落地的一刻也响起,原本在这边上收集落叶的孟嬴也被吓了一跳。 但是,当看到只是一个少年的时候,心思也少些许戒备,将手中捧着的叶子给松开,“你是何人?”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乍然笑逐颜开,“你可是看到了我的叶子而来的?” 眼前的少年,即便年弱,但是在此刻的孟嬴看来,便像是这大海中的浮木,只想紧紧的抓住。 “你,你是何人?”王子期似乎也并没料到这荒废已久的冷霜苑之中居然还有人在,一时之间也被吓到了,刚站起来的身子也一滑,再次摔倒在了梧桐树边。 在外边等候着的韩夫人只听到里面这声音,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怕惊动到这边上的侍卫,简直快急疯了,“子期,到底如何了?不行的话赶紧出来,不要冒险……” 她甚至都开始有些后悔了,怎么自己想要前来查探究竟还把儿子带上呢?要是有个闪失,自己断然原谅不了自己的。 “母亲,我无碍。”王子期站起身来,也怕外面的母亲着急,冲着这堵墙外面轻声说了一句。 少年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女子,绝美的女子,一身长裙迤逦身后,淡淡云鬓只用发带束在脑后,就这么不施粉黛的颜色,却已然是他此生见过最好看的容颜了。 也不知道该当如何是好,王子期只仓促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双手拱在前方,恭恭敬敬的朝着孟嬴行了一礼,十分大方。 孟嬴也诧异了起来,这从外面来的少年,看这一身装扮该是宫里的贵人才是,况又这般温文有礼,就是她也怔忡在当处。 “你是何人?”孟嬴开口问,眼神之中的诧异与距离依旧,但是终究是有个外来人进来,她就算是想离开这里,也多了一线生机。 王子期抿了抿唇,“在下子期,误闯冷霜苑,还望姐姐见谅。”他说着,就打算转身再度朝着那面墙爬上去。 孟嬴却开口叫住了他,“公子稍等。”她也有些急了,即便此刻来的只是一个少年,但是如果他就这么走了的话,那么她还是陷入了和之前一样的境地。 少年却是一脸为难,“之前不知冷霜苑中有人居住才常常来此玩耍,如今姐姐居住在此,子期往后定不会叨扰,我得走了,母亲在外等得该心急了。” “你母亲是何人?”孟嬴赶紧叫住了他,心中浮起一线生机,“若是可以的话,能否请你母亲与我一见?”说着,她为难的看着这堵横在前方的围墙,“我出不去!” 子期也抬首看着这方围墙,才道:“我母亲是韩夫人。” 一听到这话,孟嬴的心中也知了个大概了,随之后退了一步,竟然朝着这个少年跪拜了下去,这一跪拜,倒是将子期给吓坏了,连连后退几步,“你,你这是作甚?快快起身来。” 孟嬴却是十分的认真,“还请公子替我传达一句,就说孟嬴求夫人救命。” 子期不明白这个好看的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看着她这么认真的模样,也不知道该当如何是好,便急急的转身,几下利索攀爬出了这墙垣。 孟嬴看着这个孩子离开的身影,不知道为何,眼神之中竟然闪耀这泪珠,等待了这么久,只等来这么个孩子,也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从那墙垣上跳下来的时候,看得韩夫人都心惊肉跳的,赶紧过去扶住孩子,“怎么样,在里面没有摔着吧?” 子期可是她的心肝宝贝,若是摔着的话,岂不心疼死她了? 子期倒是司空见惯,拂了拂衣衫上的灰尘,便笑了笑,“母亲不必担心,子期无事。” 韩夫人嗔笑了一声,“你这孩子。”说着,却也忘了这来时的最初目的,就要拉起王子期回宫。 谁知道子期却是不肯走的模样,反手拉住了母亲的手腕,“母亲,这冷霜苑里面住人了,一个可好看的姐姐。” 韩夫人闻言,脚步顿了一顿,忽而却是长舒了一口气,“一切猜测果真不假,大王是将那美人藏到这处来了,倒真是费尽心思了。”她忽然只觉得好笑,千方百计的想要见到这美人的面目。 可是现在呢,确定了在这里面就是那位新晋的美人子,反而是觉得无所谓了,宫里迎来送往,大王恩宠有变,也是自然的事,往日看得淡了,这次反而不自持了。 “看到便看到了,往后听母亲的话,少来此处了,你父亲不会高兴的。”韩夫人只能这么教育着自己的孩子。 大王既然不肯将这新的美人子示人,自然是有他的打量,韩夫人是个看得懂风向的人,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也再次涉险。 然而,王子期却是再一次拉住了韩夫人的手腕,“不是的,母亲,那位姐姐有话让我代传。” “她有话?”韩夫人一拧眉,忽然觉得好奇了,“我与那位美人子素无干系,何来的话?” “她说,夫人救命!”王子期认真的讲,说完还将眼光朝着那道墙上看去。 韩夫人心一沉,“你可知她叫何名字?” 王子期摇了摇头,可是细心一想,又急急的说:“不对,她说是孟嬴。” “孟嬴!”这下,韩夫人则是将手忽然一紧,死死的抓住了的自己孩子的手,“子期,此话不可多说,你可知道这是谁呢!” 子期显然不明白母亲的顾虑。 但是,韩夫人却是心中起了波澜。 孟嬴! 孟嬴! 整个楚宫里面,孟嬴应当在太子宫里面才对,怎的此刻里面还来了一个孟嬴求助? 韩夫人心里害怕,赶紧拉着王子期的手朝着自己的宫殿里走去。 只是,在歇下了之后,韩夫人的心思却是久久的回荡,尽管宫里的烛火已经尽数让宫婢灭了。但是,这窗外依稀折射进来的月光却似乎是格外的刺眼,让人难眠。 心中对“孟嬴”这个名字的印象,尤为深刻。 在榻上辗转难眠,韩夫人干脆起身来,随便在身上披了一件衣裳便朝着这外边走去,身影淡淡的,秀发也无束起,任凭着夜风吹拂,她自朝着自己院中的那片溪流边上走去。 梧桐的叶子依旧是覆满水面,任凭着这宫里的宫女怎么清理,到了第二天总会又复如是。 之前韩夫人倒是没怎么在意,毕竟花开叶落自有定数,但是,自从子期从那冷霜苑中出来了之后,便一直寝食难安。 如若说,在冷霜苑里面求救的那位美人子真的是孟嬴的话,那么此刻在太子宫中的那位太子妃,又是何人? 大王,究竟糊弄的什么? 心思辗转难安,韩夫人此刻再度将那叶子从水中捞了起来,仔细的端倪着那上面的字眼。 回秦!长公主! 她的心里越发的难安了起来,随后将这手上的叶子丢弃回了这水面上,转身却是不朝着自己的寝殿方向走去,反而是自己一个人悄悄的,再度朝着那冷霜苑的方向走去。 更深露重,韩夫人的脚步轻缓无声,再次回到了这处院落墙角的外面,她孤身一人站在这墙角的外面,但只见从那里面眼神出几株梧桐的叶子。 她沉吟了好一瞬间,左右看将这周围的情形,确定了巡守的侍卫不会在此处经过了,她才放胆开口,“可还有人在?” 她这话说出,站在那里细细的等了一会,却是始终没见到有人回声,韩夫人垂首无奈的一笑,或许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子期那个孩儿说的话,兴许是自己听错了也未必。 真正的孟嬴,怎么可能在这里呢? 随之,韩夫人转身便要离去,暗自嘲笑自己今夜的不镇定了。 可是,却是在韩夫人转过身去的那一瞬,却是鬼使神差的从冷霜苑中的那一面墙里传来一声,“外边,可是那位韩夫人?” 这下,韩夫人的脚步停顿了下来,蓦然回首,但只怔怔的望着那面隔绝的高墙,在这一瞬,心思又再度澎湃了起来。 有风吹过,从那高墙的上面有叶子吹落了下来,正好划过眼睑前,依稀之间似乎模糊了眼前的景象。 但只听得韩夫人一声问:“你是何人?”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八章 不得伐楚 站在那梧桐树边,孟嬴听着这仿佛在梦中一般的声音,她的心绪激荡,眼眶红红的,“我,我乃孟嬴。” 她也只是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将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那梧桐叶上面,却没想到能为此带来这一线生机。 但是,仅仅隔着这一堵墙,隔绝了前后两道身影,谁也不曾见过的谁,却是因为孟嬴的这一句回答,站在墙边外的韩夫人一下子无法言语了。 或者说,她震惊得连张开口的能力都没有,心中即便之前是因为狐疑,但是现在,却是**裸的听到了这样的一句回答,她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相信? “你大胆,孟嬴乃我国太子妃,如今正在太子宫中,你竟然敢冒名顶替。”韩夫人怒声喝止了下来。 “正在太子宫中……”孟嬴无奈的苦笑了起来,她虽然没有见到这外面的夫人模样,但是既然她能从王子期的口中而再次寻来,就证明乃是心善之人。她抬首,朝着那面高墙外的韩夫人再问:“夫人如此言之凿凿,可曾想过有人从中作梗,如若此时太子宫中那位是假的,又当如何?” “不可能。”韩夫人立即制止,也有些仓皇了起来,“我真是疯了,今夜才会去而复返,看样子你关在这里面也是应当,少要胡说八道!” 韩夫人说罢,便想要后退回去。 她自己心知,无论那高墙内的女子所说的是真是假,此事都兹事体大,她不敢干涉其中。 可是,却是在韩夫人就要转身离去的时候,身后,孟嬴的声音再度响起,“难道,你真的相信东宫里的太子妃真的是孟嬴吗?如若我当真是孟嬴,楚王就两我囚禁于此,不肯示人,秦楚两国将置之何地,你可曾想过?” 此言,的确是让韩夫人的脚步停顿了下来,心里却像是沉淀了千斤重石一般,不敢去相信,此事的确是太匪夷所思。 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楚王的行事风格却是让人难以琢磨得透。 楚王向来好色,人尽皆知。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楚王却是一直强调清心寡欲,再加上之前在栖凤台之中的种种迹象,不得不让人起疑。 如若当真只是一个普通的美人子,何不正式示人,也好在宫里封个名分,可是却是这般藏着捂着,竟然还连夜藏到这冷霜苑中,楚王的这种种做法,实在可疑。 若是说,她真的是秦国公主孟嬴的话,那么这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可是,韩夫人却是不敢去相信这么荒唐的事情。 秦国公主,应当是楚王的儿媳妇才对呀! 安静,在这之间踌躇了许久,孟嬴在无尽的期望之中,最终在高墙那边回应她的只是这无边的死寂。忽然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心死了,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化成了云烟。 默默的转身,眼泪不断的落了下来,“或许,真的是我命该如此!” 却是在转身的这一瞬,身后的高墙上但只闻得喘息的声音,孟嬴错愕的回首看去,只见到这一身素装的韩夫人艰难的扶着这墙头,学着王子期那样子,垫着外面高墙外垒起来的石头攀进来。 只是,墙面毕竟太高,加上韩夫人不似王子期那般男儿好动,爬上了这墙头之后,竟然是再也不敢下来。 孟嬴在诧异过后,赶紧在这周边寻找着,最后实在无奈,竟然是直接趟过了这前面的溪流,亲自去那边上将韩夫人给接下来。 二人都落在了水中,湿了衣裙,却总算是相见了。 乍然一看,韩夫人竟然有些许呆了,就这么站在水中看着孟嬴,这个女子淡然之中有着惊为天人的美色,她甚至在这一瞬间有种倾心的错觉。 难怪大王视若珍宝,此等绝色,放眼整个楚宫之中,确实难寻。 “谢夫人,谢夫人肯为我犯险。”孟嬴却是惊喜连连,激动不已。 韩夫人被孟嬴的激动给打断,抽回了神,与孟嬴二人从这水中相搀着上来,孟嬴见到夫人这一身湿了的衣裳,将她带进宫中,简单的换了一下。 今夜这一遭,韩夫人也不知道到底是对是错,就这么莫名的为她而动了恻隐,或许,她更多的还是想要进来看看这个传闻中的美人到底是长的什么样。 换上了衣裳,冷霜苑之中的烛火昏暗,韩夫人借着这昏暗的烛光再次细细的打量着这个女子,始终觉得难以置信。 只是,她的心中到底还是难以相信孟嬴的话,“说,你到底是何人?” “说我是孟嬴,就真的这么令夫人这么难以置信吗?”孟嬴无力一笑,她低低的垂下了头,无奈的自嘲:“楚王鲜廉寡耻,连霸占儿媳这等事都能做得出来,换做是我,也无法置信吧!” “大王难道真的……”韩夫人脱口而出,但是接下来的话,却也不敢再说出来。 但是,盯着眼前的整个女子,言谈举止之间岂止是端庄大气可形容,眉目之间天生的天家风范,这点是半点假装不出来的。 东宫的那位太子妃她是见过的,仪态之间确实也端庄贤淑,可是与眼前的女子一比,确实少了些许美色,也少了那王家该有贵气。 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信。 孟嬴却是不肯死心,“不管夫人肯不肯相信我的身份,都不要紧了。孟嬴但求夫人可怜,帮我出宫,我是一刻也不想再留在楚王的身边了。”她说着,竟然朝着韩夫人跪了下去,苦苦哀求。 韩夫人弯身下去扶起孟嬴,却发现她不肯起身来。 她心生不忍,“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我……大王怎会如此??” “夫人,我乃堂堂公主,自是不肯就此甘心做楚王的妃嫔,还望夫人大义怜悯,否则,孟嬴只怕非命绝于此不可!”孟嬴依旧哀求,“至于我身份的真假,夫人且放眼看日后,楚王总有包藏不住的一天,我等着这一天!” 韩夫人本就心软,如今看这眼前女子的身份,她即便再怎么不相信,可是心中却也已经有了个底。 “你且起身来,我……我也得想想办法。”她也着急了,“那日在栖凤台之中我就觉得蹊跷了,原来竟是如此,大王,大王也太不该了!东宫那位,确实不堪公主之尊。” 这种事情一旦曝光的话,楚国颜面何在? 可是,如果真的任由大王再这么放肆下去的话,莫说是孟嬴真的难以苟活了,就是牵连日久,只怕是秦国与楚国之间的局面也难以收拾。 韩夫人始终觉得为难,再加上这外面的层层把守,她就算是有心也无力,“且信你是秦国的孟嬴公主,可是我孤身一介女流,又如何能帮到你,大王既然有心将你幽禁在此,断然不会允许你离开的。” “夫人,难道就忍心孟嬴一世被囚在此吗?”孟嬴激动了起来,“恳求夫人好心,此事日久,难道你就忍心看着秦国与楚国之间,至死方休吗?” 这一句至死方休,让韩夫人一下子打了寒颤,她才正色望将孟嬴,“那么,你如果出了楚国,回到秦国了,会怎么做?” 孟嬴被韩夫人这么一问,有些难言,别开了颜道:“我不瞒你,我恨楚王,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那你可会让你兄长挥兵灭楚?”韩夫人只想知道这一点。 孟嬴固然可怜,但是如若是就此给楚国和秦国之间埋下隐患的话,她也担待不起,只是……孟嬴说得也对,这件事情不可能滴水不漏的,楚王如此行事,迟早会被其他人发觉的。 到时候,只怕是想要补救也难了。 孟嬴也沉默了下去,她也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无论眼前是谁,都是楚国的人!如若她真的回到秦国去了,她的一切行为,都将决定着两国的命运。 见孟嬴沉默了下来,韩夫人却是斗胆了起来,“我可以想办法救你离开楚宫,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事。” 对于韩夫人的话,孟嬴却是保持着沉默。 又或者说,孟嬴是早已经想到了韩夫人将会说什么,她的心中也在千般计较着。 韩夫人道:“妾身毕竟乃楚王的嫔妾,我儿又是大楚王子。不管大王曾经对你做过什么,楚国都不能亡,楚室更不能倾覆。既然如此,要我救你只有一个条件,保证秦王不因此事迁怒,挥兵伐楚。” 她唯一能为家国、为儿子做的,只有这些。 孟嬴看着这个女人,但只有一面之缘的韩夫人,她忽然之间只觉得心中无比的酸楚。无奈的,她也苦笑了一声出来,“熊居有你这样的嫔妾,该是他的福气,也是你们楚国的福气。” 听到了孟嬴这样的话,韩夫人的心中当不会存疑,却是朝后一推,深深的朝着孟嬴鞠躬一拜,“多谢公主宽容。” 孟嬴看着韩夫人,她想出宫,只能答应了她的话。 韩夫人侧首看着殿外的夜色,月色逐渐西沉,宫里极静,“院外那面墙虽高,但若有人相帮的话也不是不可攀爬。” “你何不趁着今夜,一起离开这冷霜苑,暂且你住在我宫中,应该不会有人起疑,我再寻机会带你出宫!”韩夫人细细敲定。 孟嬴却是有些为难,“外面溪流横阻,如何出去?” 否则的话,宫里侍卫也不会这么掉以轻心,竟然只派兵把守在冷霜苑门口,便是看准了孟嬴无法翻墙离开。 “若有人相帮的话,倒不是攀不得。”韩夫人也亲身试验过了,有人在下方接应的话,不至于太过于狼狈。 孟嬴沉吟了下去,“也是,夫人既可进得来,孟嬴自然也能出得去。”她望向了韩夫人,“最难的不是出冷霜苑,而是如何出楚宫庭,还望夫人细细筹谋。” 韩夫人也沉默了下去,“但愿……”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九章 震惊宫闱 夜色深沉,冷霜苑前的侍卫交接完最后一班,都已经开始意兴阑珊了,却畏于楚王的威慑,都不敢擅自离职。 从院子的后面,潺潺流水不断的向前,从这院子之中爬着墙跳下来的时候,两个女人都湿了裙子,一身的狼狈,加上这夜深露重,站在水中的双腿微微发麻。 韩夫人扶着孟嬴,“公主小心些!”她的手上也有被那墙上划伤的痕迹,衣衫也撕破了一角,若不仔细看,谁都看不出这是楚王宫中的夫人。 孟嬴从墙上跳下来,又双腿浸泡在这水中,原本就有些担忧害怕,此刻更是瑟瑟发抖了起来。她紧紧的搀着韩夫人的手,一路上死死的抓着她的手腕,两人就这么相互搀扶着朝前走去。 韩夫人也不知道到底自己这么做结果会如何,但是,最起码她是王子期的生母,楚王哪怕是怪罪下来,也不可能真的赶尽杀绝。再加上为了楚国日后着想,她实在是无法放任楚王继续这么错下去。 现在,孟嬴答应了直接,回到秦国之后,绝不伐楚,韩夫人的心也定了下来,于公于私,到时候就算是查出了是她放走了孟嬴,大王也应该网开一面的才是。 趁着这夜色,韩夫人将孟嬴带回到了自己的宫里,宫里的宫娥全部都歇下了,哪怕只剩下一两个守夜的,韩夫人也不敢让她们知晓孟嬴的身份。 她只命人取来一套宫装,让孟嬴换上,“公主,未免夜长梦多,明日天一亮我便安排你和采办的人一起出宫,此后宫外情形只能靠你一人承担了,我能做的……也只到此了。” 看着孟嬴这张倾城绝色的脸庞,心中也闪过一丝苦涩,大王若不是色迷心窍的话,此刻东宫的太子妃荣耀,就该当是她的才对! 只可惜…… 万般期待,在这冗长的一夜消尽了。 直到了黎明时分,宫道上逐渐有宫人走动的身影,一切又如同往常一般,韩夫人心中忐忑不已,命了奴儿前来打点一切。 只是楚王那边,从王殿之中回来的时候,也正好接近黎明时分,一进冷霜苑中见不到孟嬴的时候,大发雷霆,将那些巡守的侍卫全部处置了,随后命人在宫廷之中翻了天的找。 这一次如若是再找不到孟嬴的话,楚王只怕是要将整个楚宫都掀翻了不可。 恰逢韩夫人带着孟嬴一路朝着宫门的方向前去,幽幽暗暗的宫道上,正好等待着迎接晨曦的阳光,在这一刻天明未明,正是最恍惚的时刻。 不知道为何,韩夫人的心跳得十分的快,是不是的眼角余光游移到身后,看着孟嬴,心里也突突的撞个不停。 身后,有士兵骚动的声音,此刻宫中走动的人还少,想要盘查起来还算是容易,何况楚王是下了死令的了,如果找不到的话,只怕是牵连甚广。 听着身后的骚动,孟嬴也紧张了起来,“夫人可是冷霜苑中找不到我的踪迹,楚王命人搜寻了?” 韩夫人没有回应孟嬴的话,但是心中也明白,只怕是十之**了。 “赶紧的,趁着现在是为还没查到这边来,赶紧先出宫了再说。”韩夫人当机立断,她只不过还是担心,“只是,公主,在这宫中我能为你引路,这出了宫廷的话,你可想好了后路?” 没有人带路的话,她孤身一人在郢都里面别说出城了,就算是想要藏身躲避楚王的追寻,也未必能够办到。 孟嬴心里略微的沉吟了一下,心里酸酸的,不觉想到了那夜在花雨之下和伍子胥的承诺,尽管到最后他又失约了,但是,现在放眼整个楚国,孟嬴也只能去找他了,哪怕曾经相爱过,也相负过。 她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他是楚国的将军,想要帮她出郢都的话,应当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朝着韩夫人说:“夫人能引我出宫,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等出了宫廷,我自有去处,往后天长水远,孟嬴都谨记夫人今日恩德。还望夫人在宫中一切小心,望自珍重。” 说是不担心韩夫人的情况,那是假的。 韩夫人沉默了下去,依旧是谨小慎微的朝前走去,在前面宫廷采办的马车边上,她指着那里,她对孟嬴说:“跟着那辆车一直走,路上谁叫你都不要停……” 孟嬴感激的朝着韩夫人一福身,赶紧随着前面的马车走去,在宫门口排着队。 只是,还没等马车排上队出宫,身后的侍卫便已经冲了过来,高喊的一声“盘查”响彻云霄,将这宫门口处的人团团围住。 见此情景,韩夫人也急了,赶紧上前去,横在这些侍卫的面前,“我命宫里的人出宫去采办一些事务,谁敢拦着?” 众侍卫见是韩夫人,皆都面面相觑,虽说是手上长戟朝前去,可是却是没一个人敢上前一步冒犯。 “寡人要抓的人,谁敢拦着,寡人宰了谁!”从诸侍卫的身后,楚王的威严传了过来,但从这声音之中听出了极度的怒意。 “大王!”韩夫人似乎也没想到,大王竟然还亲自到这里来了,一下子脸色骤然惨白了起来,眼光朝着身后看去,忽然有种回天无力的感觉。 楚平王那一身墨色的王袍极为显目,韩夫人不觉朝着他跪了下去,“妾身参见大王!” “你好大的胆子!”楚王震怒着,随后将目光朝着韩夫人身后的那一群采办之人看去,看到了夹杂在其中的孟嬴,“你居然敢拐跑寡人的美人,你简直活得腻歪了?” 在说话的时候,楚王竟然是丝毫不顾及半点情分,竟然抬起一脚朝着韩夫人的胸前踹了过去。 韩夫人吃力不住,朝着边上倒下,可是,却又是一个激灵,朝着楚王的脚边爬了过去,“大王息怒,大王,你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东宫里那位迟早得穿帮,何不趁着现在还能补救的地步,放她回去,公主已经答应妾身,回到秦国之后,绝不会让秦王发兵伐楚……” “混账。”楚王一声怒喝,原本脸上的怒意却是在此刻爆发了起来,他蹲身下去抓住了韩夫人的衣襟,“寡人本来还想对你网开一面,你居然知道了这么多,寡人……岂能容你?” 这一句话,让韩夫人的心一下子冷到了极点去,反而是木讷的看着眼前的楚王,忽然之间只觉得这么多年侍奉的君王,居然是这么翻脸无情的人。 “大王,您清醒一点吧!”韩夫人苦苦哀求,回首看了一眼孟嬴,“她不该是您囚禁在后宫的美人,她是秦国公主啊……”她大声的呼叫了起来,这一呼叫,周边原本要出去采办的人也在这一刻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该死,统统该死!”楚王这下恼羞成怒了,自己处心积虑保住的秘密,却是在韩夫人的这一句话宣泄而出,若是被人传扬了出去的话,等同昭告天下,他楚王熊弃疾,霸占了自己的儿媳妇为妃。 他蓦地站了起身,冷眼的看着眼前的所有人,最后眼光在扫过前面的时候,楚王指了指孟嬴,“把她带回冷霜苑去,余下的……杀!” “大王!”韩夫人高声叫了一句话出来,孟嬴也知道如若此事牵连到韩夫人的话,她必然心里存愧,“你放过她,我跟你回去!” 韩夫人摇着头,“大王,秦国公主不应该再留在宫中,此时回头一切还有得挽回,看在妾身,看在王子期的份上,求大王恩赦这一回啊!” 楚王却是一直站在那里,神色黑如墨,任凭是谁也看不出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就是寡人宫里的美人,寡人念在你抚育王子期有功,赐你周全。”楚王似乎并无情面可讲,孟嬴的身份绝对不能泄露出去,“谁让你知道了寡人的秘密?夫人,死心吧!” 孟嬴是他的至宝,要他放孟嬴离宫,简直笑话。 可是,这一刻孟嬴却是沉不住了,“熊弃疾,你要抓的只是我一人,与韩夫人无关……” “带下去!”楚王一声冷喝,连一心想救下韩夫人的孟嬴也被拖着继续朝冷霜苑前去。 只剩下韩夫人倒在那地上的身影,眼见着孟嬴被侍卫拉走的情形,在这一刻,她忽然哭了起来,随后,则又嘲讽的笑了起来,“大王,妾身好歹进宫十几年,侍奉了您这么多年,您当真说杀就杀?” 楚王站在她的面前,不发一语。 身后,那些刚才想要出宫一起采办的人,已经在大王的命令下,逐渐的立地处决,只剩下身后那些哀鸣,时刻充斥着韩夫人的耳畔,也在宣示着自己的命不久矣。 然而,楚王则是依旧那样的高高在上,俯瞰着自己的侍妾,神情之中尽是冰冷,“寡人向来心狠手辣,侍奉了这么多年还没摸清寡人的脾气,死有余辜。” “死有余辜!”韩夫人无奈的笑了起来,声音刺耳,“大王,孟嬴若不出宫,早晚有一日纸包不住火,那时该死的人便是你了!” “给寡人闭嘴。”楚王一怒,冲了上去狠狠的擒住了韩夫人的下颚,随后却是“呸”的一口痰落在韩夫人的脸上,径自起身。 身后,那些在宫门口的宫人已经全部倒下,侍卫手上的兵器血淋淋的,一点一点的伴随着晨曦的阳光,格外的刺目。 此时,另一边的宫道上,但见冉怜儿那小小的身影不住的朝着骊美人的供电跑去。 气喘吁吁,还来不及歇一口气,对着还正在梳妆的骊美人说:“美人,不好了,韩夫人惹怒了大王,大王大发雷霆,正要赐死呢!” 妆台上的骊美人眉心一蹙,“赐死?”这么突然,骊美人倒是诧异。 “是啊,此事都震惊整个宫闱了,奴婢听到风声后,也只是远远的看,没有人敢靠近,就赶紧来报美人了。”冉怜儿也不明就里。 骊美人沉默了一瞬,随后却是轻轻的咧开嘴一笑,“死了不正好?宫里,又少了一个碍眼的。”说着,她摇曳着起身,“走,咱们也看看热闹去。” 大王亲自处死一个夫人,这可不是小事。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章 最是无情 孟嬴被武士押着朝往冷霜苑前去,一路上内侍也在前面遮遮掩掩的,深怕让人看到了孟嬴的存在。 只是,却是在路过韩夫人的宫殿门口的时候,孟嬴心中不忍,看到大王刚才对韩夫人那般模样,想必已是下了杀心的了,又想到韩夫人的恩情,还有王子期都还年幼,着实不忍心。 她猛的一挣,趁着内侍在前面张罗的时候,她朝着韩夫人的宫殿中跑去,冲将进那宫殿中的时候,王子期还在宫中,孟嬴认得这个少年,拽起了他的手就朝着外面奔跑前去。 “快,随我一同去救你母亲……”孟嬴急促的说着,带着王子期冲过这前方的内侍,再度朝着刚才那道宫门的方向前去。 她自是无力救下韩夫人,而且再看楚王那样子,怕是下了杀心,自是无情的便是帝君者。 孟嬴现在也只能够孤注一掷,期望带着王子期到楚王的跟前去,或许还能让楚王念在王子期还年幼,韩夫人毕竟抚育王子有功,借此救下韩夫人。 王子期也认得这个好看的姐姐,又听得孟嬴说的那话,一时之间不容有他,也叱喝开了那些侍卫,跟随着孟嬴朝着宫门口的方向前去。 ………… 此时的宫门口,随着时辰渐渐远了,大王在这里处置韩夫人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宫闱,远远地有不少人驻足围观,却惧怕楚王的威严,不敢上前。 反而是骊美人,闻讯赶来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样的一副场景:身后是被肃杀的一干人等,而韩夫人则是一身的凌乱,挣开了那些钳制住自己的宫人,趴伏在楚王的脚边。 哭声喊着:“大王,毕竟妾身服侍了您十载有余,子期还年幼啊……”她这样苦苦的哀求,无非还是想留下自己一条命。 楚王瞅着韩夫人,又瞅了瞅身后那些围观却又不敢上前来一探究竟的,畏首畏尾,躲藏在这宫廷角落处,他蓦地冷哼了声,“楚宫这么大,寡人的秘密要是被你知晓了,这天下看着寡人的眼睛可就更多了,你说……寡人又该怎么办。” 说着,楚王竟然亲自弯身下去,一下一下的掰开了韩夫人的手指头,“念在十余载情分,寡人赐你一个全尸……” 这话语,全然无半点多年情分在其中,而且,就在掰开了韩夫人的手的那一刻,显然有种让人心碎的声音,彻底打碎了夫人最后的一丝念想。 她除了不甘心,还是不甘心,“我为你生了王子期啊,我毕竟为你生了一个孩子啊……熊弃疾,你何苦如此绝情,何苦?” “你若不死,寡人不能安眠也。”楚王轻飘飘的说,往后退却了一步,眼神之中也有着嫌弃的样子,为的是防止她再度抓住自己。 早有识趣的内侍上来,手中白绫三丈有余,一左一右两人缠上了韩夫人的颈部,正当一拉的时候,韩夫人却是死死的揪住了两边的白绫,也正巧在此时,不远处骊美人的身影摇曳着走了过来。 向来,她是楚王最为宠爱的女人,虽然此时大王的眼中只有新美人,但是对于骊美人来说,昔日的风华却是还在。 远远的看到这种阵仗的时候,“呀”的叫了一声,赶紧踱步过来,站到了大王的身侧,“这姐姐是犯了何事,竟遭大王这般大怒?”说话的时候,却是没有半点想要求情的意味。 韩夫人见到骊美人过来了,这阵子两人经常来往,韩夫人对这个平时嚣张跋扈的骊美人也卸下了心防,哀求着她,“骊妹妹,求求你劝劝大王……绕我一命!”在说话的时候,脸上因为凉透白领白内侍拉得紧了,脸色逐渐憋得难看了起来。 她在朝骊美人央求的时候,楚王却是冷哼了一声,一拂袖一转身,看这样子竟然是要拂袖而去的样子。 骊美人见到大王如此决绝,先是一愣,旋即却是媚媚的一笑,踱步了上前去,正好站在了瞠大双眼的韩夫人,“谁是你骊妹妹,你既自寻死路,我便也只是来凑凑热闹,你死与不死,与我何干?” 说着,却是忽然听见了身后大王刚才离去的方向一声呼叫,惊动了骊美人,她转过身去,只见到孟嬴带着的王子期朝着这边过来,在见到自己的母亲这般惨状的时候,王子期一声大叫。 楚王也没料到孟嬴居然会带着孩子过来,一怒之下,“还不将他们都赶紧带下去,谁再敢玩忽职守,五马分尸……” 孟嬴被拽了下去,王子期则是一脸无助的看着自己的母亲逐渐的全身无力,瘫软在那里。 毕竟还年幼,王子期不敢上前,只能惨白着看着这一幕,颓废的坐在地上。 骊美人还没能反应过来,只是,眼光却是被这个一身宫装的女子给吸引了去。看这容色和体态,绝非一般人等,一瞬之间,竟然让骊美人隐约的有种妒火在胸中燃起。 大王这些日子,就是迷的这个美人吗? 再看眼前的这阵势,或多或少,骊美人觉得应该都和这个女子有所干系才是,只是大王为何如此大怒,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直到孟嬴再次被拖了下去,因为韩夫人的死的缘故,他一路上怒骂楚平王之声不绝于而,再次让骊美人诧异,她试探性的开口,“这个宫女真是好生大胆,连大王都敢骂,真该割舍挖目,不能姑息。” 听到骊美人这么讲,楚王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说:“寡人自有处置。”再看了看王子期颓坐在当处,他又是一阵不耐烦,“竟然带着王子来看到这一幕。”回首看韩夫人那边,楚王松了一口气。 已然断了气了,内侍过去探鼻息脉搏,再无一丝生机。 “将王子期……”大王正当下令的时候,从朝阳殿那边的方向王后带着众人等匆匆赶来,一来到此处的时候,眼见到的便是这一副狼藉的样子,当即也吓得脸色铁青。 “大王,究竟出了什么事不能解决,非得……”王后指着韩夫人的尸体,又再看到王子期也在那里,心生不忍,“也不该当着孩子的面,孩子还小……”她说着,命令身边的嬷嬷,“迎娘,将王子期带回朝阳殿。” “是。”迎娘福身,朝着王子期那边走去的时候,手才一刚触碰到王子期的时候,兴许是再也承受不住了,也兴许是回过神来了,孩子“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爬着到了自己目前的尸体边上,那嚎啕大哭的声音,看得王后心里一酸。 还是朝着迎娘使了眼色,“王子还小,好生安置。” 说后,王后朝着楚王那边走去,看着韩夫人那边的情景,怒问楚平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至于如此大动干戈?王子期现在还年幼,大王就此处死了韩夫人,可曾想过这个孩子?” 她贵为楚宫之后,向来温存厚道,对后宫管制也尽量善待,却没想到今日却在宫廷里面看到这样的一幕,真让王后心中越发的难以接受。 楚王也没想到竟然会连王后也惊动过来,所幸的是孟嬴已然被带下去,否则的话,在王后的追问之下,难保她的身份不被拆穿。 骊美人见楚王默不作声,骊美人悻悻的上前来,“大王向来痛爱后宫嫔妃,此次定然是韩夫人有所冒犯,大王才……” “骊美人,即便是韩夫人有所冒犯,当看在王子还年幼分上,除非是有人在旁边煽风点火,唯恐后宫不乱。”王后打断了骊美人的话,此次韩夫人被裁决之事,王后也是真的怒了,“后宫有章有法,大王此举,难以服众,难以信服天下人。” 骊美人一下急了,“妾身也是刚到,大王执意处决韩夫人……”她明知道王后此话是针对自己,一下子又被王后这么怒骂了下来,她朝着楚王的袖子上拽去,撒起娇来,“大王,妾身冤枉,妾身哪有煽风点火?” 楚王烦躁得不行了,又嫌弃的看了看身后,暗暗咒骂了一句“晦气”之后,让人善后,自己匆匆的回了王殿中去,骊美人一路殷勤善待,王后却是不依不饶,非要大王给此事一个交代。 一路,楚王都被这两个女人闹得头都大了,在步至王殿前的时候,王后率先一步前去,阻挡在楚王的跟前,“大王,韩夫人向来敦厚老实,此事您既然做了决断,她也已魂断,我不能再说什么,但是还请大王给个交代,何事至于行此决断,否则……妾身也难以给后宫悠悠众口一个交代。” “你……”楚王一下子对这个顽固的王后有些莫名烦躁了起来,“寡人亲自决断的一个小小夫人,你身为王后,何至于此一路苦苦相逼到王殿之前?” 王后却一脸正色,“正因我乃一国之后,才不能让大王如此为之,哪怕赐死,也得有一个名目,否则,其他的不说,将来王子期长大了,如何给他一个交代。”王后上前一步,苦口婆心,“大王,王子期也是您的骨肉,大楚的血脉啊!” 这话,倒是让楚王的心中甚不是滋味,他怔了好久,搜肠索腹了一会,才挤出一句,“韩夫人刺杀寡人,被寡人当庭拿下,寡人也是顾及王子期颜面,赐她万全。” 思来想去,楚王也只能这么说了,总不能将孟嬴之事给供出来,按照王后的个性,只怕是要将整个后宫都给整治得不得安宁了。 然而,王后听后,除了震惊之外,剩下的却是怀疑了,“韩夫人向来安分守己,怎会做出刺杀之事?” 楚王却是冷冷一哼,“她乃韩国当年送来的佳人子,扎在楚宫的暗探,有何不可?” 事到如今,楚王也只能打蛇随棍上,顺着这个谎言继续掰下去,还顺势给自己洗脱,“寡人若不是顾及王子期还是王室子孙,早将她身份公诸于众,碎尸万段了,何至于此一死了事?” 这下,王后无话可说,韩夫人……确实是她国的女子,大王又这么信誓旦旦,她顿时心中一愧,“是妾身思量差了,误会大王。”说罢,朝着楚王躬身行礼,“余下的事妾身自会处理,王子期那边妾身也会照料得当,毕竟是王室公子,该留些颜面。日后不会被世人诟病嘲笑。” 这下,楚王才心满意足,搂着骊美人进了王殿。独留下王后的身影站在这王殿下的阶梯旁。 身后,长裙迤逦在地,有风漠漠吹来,只听得王后幽幽一声叹息罢了!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一章 王者之威 骊美人本来以为今夜是能留在楚王身边侍寝的,娇声娇气的赖在王殿许久之后,楚王就开始不耐烦了,最后干脆借机让费无极进宫来,说有要事商谈,骊美人无奈之下只能回宫。 出来王殿,骊美人的心思却是久久不能停歇下来,倒是心里的疑云却是越升越高,温身后的冉怜儿,“怜儿,今日此时,你怎么看?” 冉怜儿也不好说什么,只轻轻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奴婢不好说,只是觉得……怪怪的,要是个七子八子还好说,毕竟是一个夫人。” “就是如此。”骊美人抓住了这一点,“何况大王这样子,越看越是邪乎得很。”她被冉怜儿搀扶着,一路摇曳着身姿朝前走去。 主仆二人在这宫道上,身影却是十分显眼。 之前都说骊美人失宠了,但是今日她却又是堂而皇之的侍奉了大王这么多个时辰,失宠之言难以坐实,倒是涨了骊美人几分气焰,容颜上也有了几分得意。 但是,却是始终让骊美人的心里像是扎了根刺,“换做平时,今夜就该我侍寝了,大王偏偏赶了我出来。” 被骊美人这么一嘟喃起来,冉怜儿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美人可还记得,那个带着王子期冲出来的宫女,奴婢看着……美得很!”她沉吟了一瞬,“美人您说,韩夫人的死,是不是因为这个女子?先前咱们不是一直在查探那个新美人子的事情吗?会不会真是韩夫人那么笨,撞上去了?” “谁知道呢!”骊美人冷冷的说了一句,和韩夫人的情谊是假,她肯撞上去,当真是中了骊美人的心思呢! 但是,冉怜儿这么一提,骊美人的心眼也多了一个,“只不过,大王这话我是怎么都不信,我倒真想看看,是不是真的今天那个宫女?” “可是美人,韩夫人她已经……”冉怜儿小心的提醒着,怕美人重蹈覆辙。 骊美人不悦了起来,“韩夫人笨,我能像她那样笨吗?今天这事还不明显,韩夫人有其他动作,大王才容不下她,我和她岂能一样?” 怒喝完之后,主仆二人再没多说有一句。 倒是楚王那边,巴不得尽快遣走骊美人,独自一人留在王殿中,看谁都不顺眼,最后硬是将殿中的所有人都遣退出去,自己一个人在这王殿上哼哼呼呼,气不平的样子。 直到费无极进宫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大王这个模样,王的脾气,他算是摸得个精准了。 何况,今天处置了韩夫人的事情,虽然大王下令封锁消息,但是却也已经传遍了。 照说,处理了一个夫人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偏偏韩夫人向来名声好,加上又育有王子期十余载,这等情分大王都还舍得下令绞死,外边倒是纷纷扬扬,不断揣疑。 费无极心下掂量着,想必今日大王的召见也应当与这事情有关。他也不着急,先跪拜,“臣费无极,参见我王。” 楚王扶着自己的额头,看到了费无极的身影跪在这下方的时候,才稍微有些平定下来的样子,“费卿啊,你总算是来了。”随后让费无极起身来。 费无极毕恭毕敬,“大王心有烦忧?” 楚王重重的哎了一口气,“岂止烦忧,这里……”他指着自己的脑袋,“简直快炸了,寡人就想不明白了,就是纳了一个新美人罢了,何苦人人瞅着不放?她是秦国公主又如何了?难道寡人之尊,还配不得她一个长公主不成?” “大王说得极是。”费无极点头应是,挑了挑眉,遂开口问:“臣听闻,大王处置了韩夫人,此事……” “韩夫人,该死。”楚平王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这么一句评价,就连说起的时候都是冷冷淡淡的,并没有半点情分在其中。 费无极却是怔了一下。 楚平王又道:“她不止胆大包天,竟然还想把秦国公主拐带出宫,这事还得了。”说着,楚王则又是沉默了下来,刚才那一瞬的盛气凌人在这一刻,又像极了斗败的公鸡,“只是,处死一个韩夫人容易,这悠悠众口,寡人只怕,事如决堤,不可收拾。” 这才是楚王今晚召见伍子胥进宫来的目,“寡人今日要是晚到一步,韩夫人就将孟嬴带出宫了,这后果……寡人一想,便觉得心惊,假若公主回了秦国,岂不事情败露,无处遮掩?” 费无极听后,却只是低着头,轻轻的顺抚着自己的胡须,似乎在细想着这个问题,但是仔细一看,却又见费无极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似乎也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样子。 随后,又是“嘿嘿”的笑了起来,“大王,便为此事担忧?”说着,又是边笑着边摇头,倒是让楚平王一下子有些赧颜。但是,下一刻,费无极则又是认真了起来。 双手拱在身前,对楚王方向行礼,“我王巍巍,我楚泱泱,天生风范,浑然天成。诚如大王所言,难道还配不上一个秦国的公主,即便是到时候这事情藏不住了,天下人又敢如何,大王王者之威,难道还震慑不住这众口悠悠吗?” 这么一说,楚王却是犹豫了起来,有些许动心,“费卿所言……也确实是个道理。”但是,他却始终有所芥蒂,“只是,这公主到底是太子建的妻子,我身为父王纳了儿媳,此事,终究不大光彩。” 费无极却还是无所谓的摆摆手,“子尽孝道,千古流传,何况大王身为人君,现在不过区区一个女子而已,太子建……该识趣。” 这下,大王则又是无言了,“也是个道理。”说着,他沉默了下来,也看不住到底是在想着些什么,只是将身子靠在王座上,原本的沉重在费无极的三言两语下,似乎也并算不得什么大的事。 只是,这么想着想着,楚王的心则又是不安稳了起来,“楚国这边好说,可是,要是秦国那边刁难了起来……”这却是楚王真正担忧的。 诸侯之间实力不等的实在太多,如果现在只是像周边小国那样,楚王倒不必像现在这样诸多担忧。可是,这秦国却是未必,自从当年商君之后,秦国强盛,早是有目共睹的了。 如若是因为此时与秦国交战的话,那么前有晋国之患,后再加上秦国的话,只怕是两头夹击,应对不暇。 费无极将手拢着,轻悠悠的瞟了这外面的宫墙一眼,道:“都道是,这宫墙深深,犹如万丈牢笼,深锁一下,此生再难以归还,就不知大王的这把锁,能否把公主锁了个透了?” 楚王一愣。 费无极干脆上前一步,点明了说:“大王,现在东宫那里不还有一位‘公主’吗?只要大王这把锁够牢固,秦国哪里能知晓,这般担忧,便是多虑。” “当真多虑?”楚王反问,高挑的眉头上倒是有几分信服了的样子。 费无极阴险一笑,“大王今日处死韩夫人,实乃当机立断之举,妇人之仁,只恐会坏了大王之事,只有一死……天下皆安。” 楚王今日总算听到了一番心安的话,此刻便是哈哈大笑了起来,随着这王殿之中的烛火摇曳,这粗犷的笑声便显得狰狞了几分。 “费无极,还是你这厮老奸巨猾!”这算是楚王对他的赞赏。 ………… 入了夜,寒霜侵凛在铁甲上,带着丝丝泌人心肺的冷。 今夜的伍子胥并不当值,却还是一身甲胄,腰别龙渊宝剑,依旧一步步的踏寻在这宫道上。 身边,有巡逻的侍卫从身边经过,“伍将军!”恭谨的朝着他打招呼,身影林立,带着几分威严。 伍子胥淡淡的朝着这些下属点了点头,却是手握着剑柄继续朝着前面的方向走去。 绕过前面面的宫殿,便能穿过那宫道,去到那晚上和太子建对饮的翠微居那里去了,而翠微居的边上,则是那一片树林,落花如雨的景象依旧还在,却是再难以见到那晚上相约而定的倩影了。 前面,有宫人提着宫灯朝着这边宫外的方向走来,及近了,伍子胥才看清楚这宫人后边,俨然是太子少师费无极。 “伍将军。”远远的,费无极似乎也瞥见了伍子胥的踪影,率先开口。 伍子胥停却了脚步,朝着费无极一个作揖,“费大夫。” 费无极呵呵笑了下,看着伍子胥,“伍将军当真受累,都这么晚了还进宫巡防,当真是尽忠尽职。” 他与伍子胥之父伍奢同朝为官,又加上同是太子少师,故而费无极对这个少年便成名的将军还是客气了几分。 伍子胥与太子建向来交好,再加上父亲对费无极的为人实在是评价不高,故而他也没多少心思寒暄,“大夫谬赞,子胥乃大楚臣子,大王信任,激昂城防巡卫交由我手上,自当尽忠尽职,此乃分内之事。” 费无极似乎还想再说什么,然而,伍子胥心中却是始终挂念当夜的女子,便无心与他多说什么,推辞道:“大夫,请恕末将还有要事在身,大人请!”说罢,便绕过伍子胥的身侧,径自朝前走去。 夜色深浓,宫灯光辉熠熠,将费无极的脸色衬得极其难看,瞥着伍子胥离开的方向,对着那身影,费无极冷啐了一口,在心中暗暗腹诽:“不就仗着一个太子建信任你么?老夫倒要看看,你与你老父太子建等人,能得意到几时。” 这一次秦楚联姻,便早是他囊中的一步棋子,亏得楚平王这般好色荒唐,竟然也肯为了一个孟嬴做出这等勾当,也就怪不得他费无极了。 命着宫人继续前行,费无极出宫了。 然而,伍子胥却是回到了那片树林丛中去,孤身一个人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这眼前的景象,手中,持着那一把碧玉萧。 自那夜后,夜夜如是,却始终等不来她的踪迹。 “这次,你是生子胥的气了吗?”对着那片花海,子胥的声音无比的落寞,有花瓣,从他这冷峻孤单的容颜边上飘落,无尽的苍凉。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二章 无限相思 “求求你,带我离开楚宫,离开楚国……”这是那晚上,还是在这片花雨之下,孟嬴苦苦央求的话。 伍子胥当时的心也是爱微微的痛着的,他本意是想再和她履行盟约,厮守终身的,可是,她却是执意离开,再无半点对他的留恋,他也只能答应。 只是,那晚上的诺言就像是这场花雨一样,承诺的时候迷惑人心,以为的就此绚烂一世,却不知承受不住一场风花雪月,转瞬之间,碾落成泥。 “你是否已经自己离开了楚宫?”伍子胥依旧是站在这一片树林之中,任凭着花开花落,喃喃的问道,“还是……你这次,真的生我的气了?” 这些天以来,他都风雨不误的守在这里,希望能再遇见她,哪怕她还是执意要离开,他都会送她一程,可是,那个女子却像是蒸发了的一般,再也没出现过。 而他却是每夜每夜的在这里等候,孤单得只剩下漫天花雨在陪伴着他。 那天晚上,父亲伍奢因为夜半突发疟疾,伍子胥只能火急火燎的回到府中,与兄长伍尚伺候在身旁。 老父年迈,已然经不起多大的折腾,兄弟两人都深怕父亲有个闪失,的故而不敢离开病榻之前,可是,这一切却是在无声之中错过了。 在这林子之中随便找了一棵树,就这么随意的坐在这树干下面等候着,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另一只手却是朝着身侧一抚,龙渊宝剑旁边,那管碧玉箫。 轻轻的将玉箫端起,洞箫轻凑至唇边,他的眸子格外的清寒,颈部上利落的线条配以这身冰寒的甲胄,箫声泠泠吹奏而出,那呜呜咽咽的声音,伴随着这漫天的花雨,伴随着淡淡的心疼,蚀骨噬心,一夜一夜的折磨着自己。 比起当初边关冷月,他日日夜夜的想念,此刻却是更长远的等待,浑然不知道,她到底还会不会出现。 他多么希望,在这无尽的寻觅之中,豁然回首的时候,她就站在自己的身后,盈盈笑立,一如那晚上的出现。 哪怕,你再让我见一面也行! 你真的,生气了吗?连再出现也不肯了。 可是,子胥此时此刻,真的好想你! 清寒之中,眸子依旧是平波无痕,仿佛亘古不变的等待,哪怕天荒地老,哪怕海枯石烂! 箫声呜呜,传遍了这宫闱,仿佛随着这一场风花雪月,能够传遍这座宫廷的每一个角落,凄凄淡淡的,有无限相思。 冷霜苑中,仿佛一切还似当初,没有韩夫人的到来,这里依旧的冷清。 只是,今夜的箫声似乎特别的悠长,传得也特别的远,同样是在这个清冷偏僻的角落,箫声隐隐约约穿过这轩窗,透进了这漆黑的寝殿之中。 本来孟嬴就没有睡着,因为韩夫人的事情,她始终愧疚在心头。但是此刻,心神却是被这幽幽箫声给吸引了起来。 她从锦榻上起身来,一头的墨发衬映在这一身柔白的衣裳上,顺流倾下,没有半点装饰,却格外的清丽动人。 豁然从这房间里走出来,却是经过了上次和韩夫人逃跑之事,此刻就连她就寝的殿外都有人把守着,寸步不离。 把守在这殿外的人见到孟嬴跑了出来,宫娥一下子上前来阻拦,“美人,大王吩咐,美人不能出冷霜苑半步……” 可是,孟嬴被这箫声给吸引去,哪里能被青衣的阻拦住,竟然是疯狂似的朝着这院子外面跑去,不远处,那道溪流,那株梧桐依旧,却是她孤身一人站在这院落之中打着转,望着这茫茫苍穹。 想仔细听,却又不真切,只能随着风,偶尔捕捉到一丝一毫的传荡。 “真的是你吗?你在哪里……我在冷霜苑,我在冷霜苑……”院子以外,她是咱们都闯不出去的了,只能自己一个人在这院子里面,此刻宛若疯癫的一般失声的大喊着。 “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对不,你说过要带我出宫的,你还在等着吗?我在这里,在这里等你……”她喊到最后,却是再也难以掩饰住自己心里的苦楚,缓缓的蹲身了下去,埋首在自己的双膝之间,呜呜的哭泣了起来。 但有风吹过,吹动她此刻身后的发丝,扬起一缕缕,却翩飞不去。 “韩夫人死了,齐姬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你呢!我还在等你,可是你呢……”她仿佛是压抑了许久的泪水,在这一刻尽情的倾泻了出来。 这么久以来,她都忍着,从没像这一刻这么疯狂的哭过。 她的心里一直都还有着渴望,当初在秦国王宫中的相逢,当初在小佛堂里的日夜相对,那一丝丝的情意,都在这一刻的箫声之中,付诸于泪。 曾经的那一场风花雪月,泛舟湖上的相逢,若不是有落花如雨之夜的相逢,他说的那一句:“活下去”,或许,她真的就撑不下去了。 可是现如今,你又在哪里? 她快撑不住了。 花雨之下,玉箫离开了他的唇际,朝着前方的那片地方看去,深邃的眼眸里面有着流光在转,那眼中和身后一样,尽是一片沧桑与孤寂。 那是一种刻入了骨髓的思念,每每梦魂萦绕,都会在梦里抓住她,又抓不住她,然后梦醒,为她抽干了魂魄,冷汗涔涔。 与她此刻一般的心中块垒沉淀,却无她这般的撕心裂肺,直跪倒在那冷霜苑之中,哭成了泪人儿,仿佛是想将心都哭碎了。 “美人……”身侧,有宫人想要上去劝阻,要是让楚王知道了美人这样折磨自己,又不知道会怎么处置他们。 可孟嬴却半点不让她们触碰到自己,兀自一个人在哪里哭得肝肠寸断。 直到下半夜的时候,她的哭声停止了,却是依旧孤身站在这院子的外头,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一动不动,只剩下风的撩动,衣发翩飞,苍白如死。 当楚王摸着到这冷霜苑中的时候,一进到院子里便是见到了孟嬴的这般景象,那迎风伫立的模样,那风姿绰约,俨然天仙下凡,依旧是看得楚王不能自已,越发的让他觉得将这个美人占为己有是对的。 这等美人,岂能为太子所有! 然而,楚王却是没有注意到,在他悄悄的抹黑到这冷霜苑中,身边连一个人都不带,却有一个娇小的身影,一路从王殿那边不紧不慢的尾随了过来,直到见到了楚王走进了这冷霜苑。 冉怜儿这下却犯愁了,按照骊美人的意思,暗中盯梢着大王的踪迹,就能知道端倪,却没想到大王处理完政事之后,不但没有召见任何嫔妃,更是没有回寝殿休息,而是一个人朝着这边凄冷过来。 照理说,这里这么偏僻,平时就是连当值的人都懒得到这边来,大王却深夜到这里来,定然有猫腻。 前方隐约都能见到侍卫把守的身影,冉怜儿不敢上前去,怕踪迹暴露了。但是,正当她踌躇着的时候,却是瞥见了这漆黑一片的后院方向,似乎那边还是一片安静,大王并无派人在那里看守。 她一个机灵,竟然朝着那后院的方向挪去,不扰任何人。 而此刻的冷霜苑之中,楚王看到美人这么夜半的,孤身一人站在这里风侵露重的,心中也是一疼,挨了过去,双手抓在孟嬴的肩上,“美人,这里风冷,随寡人进去歇息吧!” “松开你的手。”孟嬴的声音只冷冷的,不带半分感情,而侧首望着楚王的眸子当中,仿佛恨意已然无法形容,撕裂过后的绝望,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楚王悻悻,即便心有不悦,却也只能这么强行压制了下去,“寡人知道,你还在怨寡人处死韩夫人一事。 不错,寡人就是薄情寡义、心狠手辣,可是韩夫人却也不想想,寡人把你视作心头肉,她就想带你出宫,这是要寡人的命啊!”楚王说得激动,直锤着自己的心头,依旧是一副忿忿的样子。 然而,孟嬴则是冷笑了一声,“身为你的女人,她是何其的可笑可悲啊!”她说着,无奈的闭上了眼睛,鼻息之间只有这夜风的清冷,却冷不过她此刻唇边噙着的这一抹笑。 豁然睁开眼睛,木然的看着前方,“我当时真恨不得,你处死的人能是我,该有多好!” 反正,一切该等的都等不回来了,一切的希望,也早已经绝望,早知若此,就不连累韩夫人了。 楚王无奈的甩甩袖,“寡人身为一国之君,处死一个夫人,还须向谁请命不成?” 孟嬴却咄咄逼人,“那王子期呢,那孩子还那么小,你可曾为他想过?他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你的手上,他会恨你,你是否也想把这个孩子也一并处死了,这样天下人都会怕你了!” 楚王被孟嬴的这一番话,说得无半点立足之处,不禁后退了几步,恼羞成怒之下,他干脆一甩袖,吼着出来,“那又如何,你是秦国的公主,寡人总不能让韩夫人把你带出去,然后昭告天下人,寡人把自己的儿媳占为己有,藏在后宫吧?” 这句话一出,孟嬴则是冷冷的笑了出来,一直笑一直笑,笑得楚王的心里发寒,“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儿媳呀!” 这下,楚王却是连回答的颜面都没有了。 然而,此刻更为震惊的是偷偷躲在这面院墙后面的冉怜儿,她已经吓得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深怕自己一个禁不住,就大叫声出。 大王…… 大王居然…… 强霸了自己的儿媳!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三章 秦国公主 冷月清辉,映在这墙垣外面的那条小溪上面,琳琳波光照映着那个淌着水、贴着墙根偷听的侍女身上。 只是,此刻冉怜儿的双手却是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贝齿咬着下唇,死命不敢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眼神之中的震惊几乎要让她的心跳出喉咙口了。 她听到了天大的秘密! 秦国的公主……就在里面。 那那那,东宫那位呢? 大王……怎能如此! 身子也不知道是淌在冷水中的原因,还是因为害怕的原因,竟然开始瑟瑟发抖起来。她似乎也开始明白了,韩夫人到底犯了什么事了,大王为什么非要置韩夫人于死地不可。 这件事情,大王本就容不得任何人知道的。 她转身出了这汪水,也不敢再在这里逗留片刻了,有韩夫人的前车之鉴,她此刻除了胆战心惊,再无半点窥探究竟的心思了。 一路顺着这条小道上不断的奔跑前去,身影隐入这茫茫的夜色之中。 冷霜苑中,楚王却是一脸的尴尬,看着眼前的女子,那真的是又爱又恨,“往事皆是云烟,如今你乃是寡人后宫的美人,只是如此!” 孟嬴无声冷笑,却是无限的悲凄,“熊弃疾,如若一日你后院失火,那将是秦国大军压境,那个时候,你就不怕我第一个把你碎尸万段,此恨方休?”她说着的时候亦或很激动,竟然上前一步去。 楚王熊弃疾心中也是一凛,这样的结果不是没想过,但是却也了然,“楚国还不至于顷刻便塌的地步,更何况,你如果当时真的出宫了,难保现在楚国不是大军压境?所以,寡人这辈子都不看你让你离开宫里的了,你死心吧!” 孟嬴的眼中有着决绝,恨意更浓,“如若我当时真的出宫了,此时当着大兵压境吗?”她反问,抬首望着这片黑压压的苍穹,仿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似的,“韩夫人之前与我约定过,她带我出宫,我誓不伐楚!” 楚王瞠大了双眼,似乎也是很诧异的样子,随后却又是一副悻悻然的模样,“即便如此,又能怎样?” 韩夫人既然已经死了,楚王也不会有所愧疚,无论她生前做过什么,想带走孟嬴便是触碰到他的逆鳞。 有风吹过,孟嬴只得幽幽一声叹息,抬头看去,这片苍穹只剩下无尽的幽黑,只是,刚才的那一片箫声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停下来了,就像是从没出现过似的。 ………… 冉怜儿一路踉跄,朝着骊美人的宫殿回去,但是,却是因为仓皇的原因,加上这周围偏僻寂静,宫灯寥寥无几,漆黑之中竟然走岔了,一个跨步向前,只见到前方一片树林,夜色之中花瓣无声掉落。 她也没有多去注意脚下的路,在一个转弯之时,只见到从那片树林之中一个身影也朝着这边走出来,冉怜儿冲撞上去。 只觉得这来人身形高大,冉怜儿撞倒在地上,本来心中就害怕,此刻更是撞到了人,心里一个慌乱,连连大喊:“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奴婢并非故意去打探新美人的……” “你是何人?”冷清的声音,自伍子胥的口中响起,他拧着眉心看着这个撞倒在地上的侍女,眉目之间清朗,心里对她的这一番话微微诧疑。 这道声音像是一盆冷水一般浇熄在冉怜儿的头顶上,醍醐灌顶,她一下子也从刚才的惧怕之中抽回神来,抬首看着伍子胥,她自是认得这个威名凛凛的将军的。 顿时,她也怔住了,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她想将自己在冷霜苑外面听到的事情告知他,但是又想起了韩夫人的下场,吓得脸色惨白了起来,不敢多说一句。 伍子胥也正好是从这片树林之中出来,却没想到撞见了这个侍女的慌慌张张,而且看她的这样子,刚才所说的话,似乎和大王有所干系。 “你方才说大王如何了?还有,什么美人?”伍子胥只抓住了她话中的这两点,无形之中似乎一种压迫,直让冉怜儿心口再度紧张了起来。 “我,我有说什么吗?”冉怜儿抵赖道,然后回首看了看冷霜苑那边的方向,心中逐渐安定下来,“奴婢只是奉了美人之命过来寻找大王,这事……不在将军职责范围。”说罢,冉怜儿赶紧朝着伍子胥微微一福身,随后就要转身离开。 她不敢再在这周边停留太久,否则的话,大王的人说不定就在这周边,要是让人知道了她窥见了这么大秘密,连汉服人都难以逃脱一死的命运,何况是她了。 转身走了几步之后,冉怜儿的心思还是不定,想了想,却还是定下了脚步,转头过来问了伍子胥,“能否请将军保密,今夜再次你没见到过奴婢?”她怕被伍子胥起疑,又加了一句,“奴婢是偷偷过来的。” 伍子胥不知道这个侍女到底在做的什么,在她这么一说之后,他但只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身影倨傲。 可是,却是在冉怜儿心里浮起一丝不满的时候,伍子胥的声音才传来,“今夜并非我当值,只要你不违犯宫规,便与我无关。” 闻言,冉怜儿才松了一口气。 却是不觉看着伍子胥离开的身影,脸上稍微一红,如此男儿,该当时每个闺中女子的梦中情郎才是! 只可惜了自己,身份卑微! 不容多想,冉怜儿也定了定心神,然后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周边的地形,重新认准了路回去。 骊美人的芙蓉殿中却是灯火通明,自从大王不来这边了之后,这满室的花卉似乎也失了颜色,她连平时最爱的那株火芙蓉也懒得照料。 而这个时候正巧黎明将近,该是让奴婢们将花卉搬出去的时候,骊美人却是看这些侍女怎么都不顺眼,最后干脆拿起边上的藤鞭,朝着这些侍女的身上打了下去。 边打还边骂,“如今是看到了大王不来,你们连作事都懈怠了起来,看我不打死你们!” 霍霍几下藤鞭下去,侍女们疼得额边带汗,却只能紧咬牙关,连哭喊一声都不敢。 冉怜儿回到芙蓉殿中的时候,看到的刚好就是这样的场景,而骊美人此刻也一身淡淡的衣裙,素尺发带,只将墨发轻轻箍在身后而已,原本一身清淡的模样,却因为此刻脸上的怒意,原本的美艳此刻却多了几分刻薄的狰狞。 冉怜儿进殿之后,神色之中还是有些不自在,只站在骊美人的身后,双手却是紧紧的拧着衣袖,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将今夜的事情告知。 骊美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冉怜儿伺候了自己多久,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骊美人也自是一眼都能看得穿。随后,骊美人便将手中的藤编朝着桌案上一放,怒斥了一句,让那些侍女全部都退下去,整个芙蓉殿中只剩下骊美人与冉怜儿二人。 骊美人轻哼了一句,心中似乎还是不快,“怎么样了,让你去打探了那么久,总该有消息了!”她便是想知道,到底大王的葫芦里在卖的什么药,再说了,那天在宫门口的时候见到的那个美貌的宫女。 她就不相信,单单只是宫女那么简单! 冉怜儿却是心有余悸,韩夫人的死状都还在眼前,大王那般的心狠手辣,连儿媳妇都能据为己有,其他人要是知道了这事情的话,难保他也会同样除之而后快。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脸色却是逐渐的铁青了下去。 骊美人可没这么好的耐性,在见到冉怜儿这模样之后,怒的一下,重重的拍了边上的桌案,“你也是怎么办事的,让你盯着大王,盯着大王,这么久你就这样?” 冉怜儿见到美人生气了,赶紧朝着地上跪下去,“美人息怒,奴婢,奴婢……不敢说!”她的眼眶红红的,在墙垣外面所听到的话,至今都让她觉得难以置信。 但是,韩夫人的死又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这也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大王会这么心狠手辣了。 冉怜儿实在是害怕,她要是将这个秘密泄露了的话,到时候骊美人一旦出事,自己哪里能逃脱得了干系? 然而,骊美人却也是捕捉到了什么,“你不敢,不敢什么?还是说,你打探到了什么?”美艳的脸上也忽然严肃了起来,对于冉怜儿这般作态,她似乎很是不满。 冉怜儿却是摇着头,“美人,我们就此作罢吧!”她跪直了身板,神情里面尽是渴切的模样,伸出手来拉着骊美人的衣裙,“有韩夫人的前车之鉴,我们还是不要管那么多,大王不来芙蓉殿又怎么样,美人照样是艳冠后宫……” “混账!”骊美人一怒,伸过手来将身侧的藤编一抓,朝着冉怜儿的身上鞭打了下去,“我和韩夫人一样吗?她蠢,活该她死,现在整个宫里都看着芙蓉殿呢,私底下谁不在说笑话我?不将背后那个狐狸精揪出来,我誓不罢休!” “揪不出来的……”冉怜儿细细的说着,被骊美人那一鞭子下去,只能松开了手。 然而,骊美人一听到冉怜儿这话,神情也骤然冷了下来,一只手豁然抓起了她的耳朵,“小贱婢,看你这样不会是受了别宫美人的好处吧?”她说着,手一松,一怒,又是扬起了手中的藤编。 朝着冉怜儿的身上落下去,毫不留情。 冉怜儿侍奉骊美人多年,又岂会不知道骊美人的手段?这些年被骊美人活活鞭死的宫人不在少数。 只是,这身上火辣辣的疼,她也在踌躇着,要不将实情禀告,该当如何处置骊美人自己看着办? 谁知道,骊美人却是将鞭打的动作停了下来,冷声一哼,“贱婢,天生的奴才命。”说着,她一边收着手上的藤编,摇摇曳曳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天生没有当主子的命,就当好一个奴才,要是连一个奴才都当不好,就合该去死。”骊美人冷若冰霜,转身却是管也不管冉怜儿,径自朝着寝殿内去。 今日起的太早,她还需要补眠。 然而,冉怜儿却是依旧跪在当处,原本想禀报的话还没能说出来,美人就已经转身回去了,但是……身上的痛却还是持续。 藤编打在肉上,是火辣辣的,持续的痛。 而骊美人的话,却不断的在耳边回响,她是奴才不假,可是她呢……何尝也不只是一个歌姬罢了?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四章 香风咫尺 骊美人怏怏的回了寝殿休息,那身影落在了冉怜儿的眼中,心中的忿忿却是越发的滋长。 “天生没有当主子的命,就当好一个奴才,要是连一个奴才都当不好,就合该去死!” 骊美人的话依旧回旋在耳边,对于冉怜儿这种百人之细来说,无异于是最钻心的,她便是不服。 抹干了眼泪站起来,看了骊美人那边的方向一眼,她随后便转头退下。 此后多日,骊美人也少派遣她去做什么,冉怜儿却是记下了心。 每天晚上都偷偷的去冷霜苑的必经之路去等候,发现楚王几乎是一有机会就往那边钻。 一开始冉怜儿心里惧怕还不敢多加接近,后来慢慢的壮大了胆子,逐渐的接近那片围墙。 那天晚上所听到的话足以让她震惊许久,此事毕竟太过荒唐,过后他也在怀疑自己是否当时错听了,是以现在她逐渐的壮大了胆子,朝着那墙边细听了。 连续多日,都是如此。 直到有一夜,似乎楚王又惹怒了美人,在那冷霜苑之中只听到楚王的哀求声音,最后是美人的怒骂,楚王无计可施之下,也只能顺了孟嬴的意,连夜撤出冷霜苑,依旧是派遣人继续守在那里。 冉怜儿进不得那冷霜苑,看了一眼那高高的墙垣,又看了看那守在门口的侍卫,她自是心中害怕,又显得犹豫不决,随后转身,暗中跟随着楚王的步伐而去。 楚王将公主安置在这里,本来就鲜少人知道,每次前来身边能少带人便少带,此刻他的身前只有一个盏灯引路的内侍,故而冉怜儿跟随在身边他并不知晓。 直到看到楚王回到自己的王殿之中,兴许是心中不快,竟然是让人准备了许多的酒,孤身一人在那王殿之中闷头喝着。 内侍出了王殿,只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似乎也知晓了楚王此刻的心情郁闷,并不敢多加劝慰。 “大王是怎么了?”冉怜儿好奇的上前去,将一半身子倚在殿门口上,斜着头看着里面的情况。 大王的脾气凶狠暴躁,这楚国上下谁人不知道? 但是看这今晚的迹象,却像是被冷霜苑那边生生的给轰出来了似的,而且,看大王的这样子,不但半点脾气都没有,还自己回到这王殿中喝闷酒,这就有种让人不得其解了。 壮大了胆子,冉怜儿想再靠前一点去看,却没想到脚下不觉踩到了罗裙的一角,“啊”的一声朝着这前方趔趄进去,一下子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暴露了自己藏身在外的踪迹。 “是谁?”楚王的手上还端着酒爵,略显得酡红的脸面上有些惊疑的看着这个宫女。 冉怜儿一心惊,连忙爬着跪到了殿中,“大王息怒,奴婢……奴婢无意惊扰大王,只是……只是见大王心情不快,不想……”她支支吾吾的,惧怕得就连接下来的话语都没能说得清,只能跪倒在当地瑟瑟发抖。 看着那娇小的身躯,楚王微眯着双眼,似乎是酒下得多了,酒劲也上来了,打了一个酒嗝之后,却也似乎没有要发怒的意思。 只是指着这跪在殿下的侍女,“寡人家的你,骊美人身边的侍女,倒是有几分姿色……” 倒是有几分姿色! 这句话让冉怜儿的心微微一怔,她错愕的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的是楚王将那爵酒仰头喝下的姿态,君王的偎依,永远是那样的震慑人心。 而让冉怜儿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大王居然还记得自己。 自己的姿色不平庸,但是却是跟随在骊美人的身边,哪怕是大王喜好鱼色,但是骊美人善妒,是绝不会给身边的人有所机会攀爬的。 若非是这一次被骊美人逼急了,冉怜儿也不会孤注一掷。 再看楚王现在这样子,半醉半醒的……她的心却是忽然突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一直跪在那里,楚王也依旧径自喝着自己的酒,仿佛互不相干似的。 然而,冉怜儿的心在逐渐的狂妄跳动着,不安的咬着下唇,有种想要借此遏止内心的狂妄的样子,却将下唇咬得鲜艳欲滴,跪在那里,心里却踌躇不定。 见大王依旧狂饮不止,冉怜儿干脆直起了身子,放大了胆子上前去,一步步的,悄然无声的接近了楚王身边,站在了他的身侧,在楚王拿起酒壶的时候,柔荑轻轻的挨在了酒壶上。 楚王的手一握,不觉触碰到那肌肤,一下子让他一怔,斜觑一看,看着这个侍女。 “大王,让奴婢伺候您喝酒!”她娇娇的说道,说着,仿若柔弱无骨似的将身子刻意挨得很近,端起了酒壶提他斟酒,“美人不在大王的身边伺候,饶是奴婢看到大王这般喝闷酒,也是心疼得紧……” 琥珀色的酒水倒在铜爵之中,楚王这下却是觉得有意思了,难得今晚苦闷了一整晚,又被孟嬴从冷霜苑之中毫不给颜面的轰了出来,现在却有这小侍女在身边,就像是一根羽毛,撩过心房的一般。 他忽然咧嘴笑了起来,随手将酒端起一口饮下。 就在冉怜儿药再替他斟酒的时候,楚王却是一下子将手揽在了她的腰身上,一下将她与他的距离都拉得近了,彼此挨着。 “大王,大王……”冉怜儿小声的叫着,此刻身子挨着楚王的胸膛,她一副娇羞的模样,声音更是甜的出水,“让奴婢回芙蓉殿中请骊美人过来伺候大王吧!” “何须骊美人?”楚王另外一只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忽然笑了出来,“有你就行!”说着,楚王只将身子一斜,顷刻间将冉怜儿拥在了怀中,醉眼迷离,打量着此刻怀中的人儿。 “虽不如她姿色惊人,却难得解人意,寡人喜欢,寡人喜欢……”楚平王哈哈大笑着,在冷霜苑之中受了那诸多的气,却没想到今夜居然还有意外之喜。 冉怜儿听不出楚王口中所说的“她”指的是谁,到底是指的骊美人,还是冷霜苑里那位公主,她不得而知。 但是后面那些话,却是欢喜到了心坎之中去,她低低的垂着头,“能伺候大王,必是怜儿三生有幸。”娇声说道,她又将自己的双手攀上了楚王的颈部。 此刻二人相拥着坐在这王座上,一个开怀大笑,一个巧笑倩兮。 她便是不甘,何苦留在骊美人的身边一辈子当一个受气的丫鬟,倒不如凭借着自己的这一身本事,只要能讨得大王的喜欢,也能自己当主子。 到时候,看骊美人不气死才怪! 这咫尺香风,近在鼻息,楚王心里的那根羽毛是撩得更甚了,“寡人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可人,伺候得寡人开心了,哪怕封你一个八子也不为过。”说着,干脆埋首下去,与她嬉笑了起来。 “那就先谢过大王了!”她开心的道。 冉怜儿被挠得痒了,连连推开楚王,半跪半爬在这边上,偶尔回头看着楚王,眼神之中尽是勾人。 楚王都衣襟这般承诺了,冉怜儿必然得使出自己的浑身解数,为了自己八子之位,她也想在这楚宫之中逞一逞手段,看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楚王将手一抓,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脚踝,那脚上绣鞋就这么被抓得脱落在地,楚王将那金莲抓着凑近了鼻息之间嗅了嗅,伸手一挠…… “痒,大王!”冉怜儿脚心一缩,赶紧将脚给缩回去了。 这一声“痒”,语调极轻极柔,说得楚王更是将之前的不快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一下子整个人扑了过去,将冉怜儿制住。 冉怜儿心中畅快,伸出手抚着楚王的胡须,一时忘情说道:“大王,看奴婢多会哄人儿,哪像冷霜苑那边那样气人,倒不如以后……” “冷霜苑!”忽然,楚王的声音冰冷了下来,就连刚才的开怀在这一刻就像是坠入万年冰窖似的,骤然让冉怜儿有种冷却周身的错觉。 “大王……”她忽然也有些惊惧了,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在这一刻她想要伸出手去揽住楚王的脖子,再度施以柔情。 可是,楚王却是忽然起身来,让冉怜儿的动作忽然落了空。 转身,楚王朝着身后剑架上,“苍”的一声利剑出鞘的声音,响彻了这王殿的周遭,待得冉怜儿回过神来的时候,楚王已然转身,将那寒锋对准了冉怜儿的眉心。 剑锋上的寒气逼人,冉怜儿周身僵硬了起来,“大王,奴婢并非……”她的话语带着颤抖,一下子泪眼汪汪的看着楚王。 她忽然想到了韩夫人的死状,也忽然想起来,眼前的这个男人是那样的残暴无情,阴晴不定。 更何况……孟嬴是他的死穴。 楚王一身的凛冽,将手紧紧的攥着剑柄,一身的醉意在说到冷霜苑的时候,已然全醒了。 “真没想到,寡人千方百计、处心积虑想要保住的秘密,到最后居然还是有人知道。”楚王怒吼了出来,眼中尽是戾气,“韩夫人是这样,你也是这样,难道要寡人将你们都杀光才肯罢休吗?” 冉怜儿一怕,就连原本撑在地面的双手在这一刻也撑不住了,一软,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可是,楚王眼中的杀意却不减。 触他逆鳞者,必死!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五章 册封八子 楚王的怒意是超出冉怜儿的预料之中的,她有些得意忘形了,此时此刻,她想起的是当日韩夫人的死状。 她根本没想到一个秦国公主竟然会被楚王这般看重,几乎是甘愿杀光所有的人来保守这个秘密。 寒锋就在头上,楚王的怒意清晰可见,冉怜儿颤抖着爬起了身子,抓住了楚王的衣角,“大王,大王息怒,奴婢不敢偷窥大王的秘密,是……是韩夫人,韩夫人告诉奴婢!” 她只能随口胡诌,“奴婢当时就告诫过夫人了,是她偏偏和骊美人对新来的美人子好奇心重。” 楚王却是眉心一拧,“这么说来,骊美人也知道此事?”他说着,将冉怜儿的领口一提,神色更加阴沉了起来。 冉怜儿已经怕到了极点了,直视着此刻的楚王,“奴婢不清楚,但是,但是……骊美人向来疑心重,怕也是多少能猜测得到了。” 楚王闻言,原本脸上的沉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一扫而光,他将这手上的剑柄握得更重了,“如此呀!”这意味深长的三个字,楚王却说得咬牙切齿。 冉怜儿跪在那里,一时之间却是进也不行,退也不是,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办才是好。 随即,楚王却是转过身来,那一脸冷漠的样子,让冉怜儿动弹都不敢。 她寻思着保命的计策,偷偷的抬首揣摩了大王的神色,颤颤的伸出了手来,朝着楚王那边的方向伸去,“奴婢自是知道大王之心,怎敢将这秘密交付他人?若是大王心中烦忧,奴婢还想替大王分忧……” “分忧?”楚王冷睨着她,言语之中玩味,分不清到底是如何作想的,“如何分忧?” 冉怜儿沉吟了一瞬,放大了胆子说:“奴婢看那公主也是不开心的样子……” 她的话还没说完,楚王的宝剑则是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剑身沉重,重得冉怜儿起不来身,只能继续颤抖着说:“大王,奴婢自来在骊美人身边,开解自是有一套功夫,要是大王信得过,奴婢可让公主心甘情愿伺候大王!” “当真?”楚王这下,则是将手中的剑一收,半信半疑。一旦触及有关孟嬴的,楚王便是作另外一副脸色。 这也让冉怜儿抓住了他的死穴,于是大胆了起来,顺势站了起来,“大王,奴婢不敢欺瞒大王,更何况,杀人无济于事,如果能让公主心甘情愿的服侍大王,到时候就不是大王强霸了儿媳,而是公主……自己愿意的。” “这样一来,天下人自然能谅解大王,谁还能说半句不是,就是太子建,也不敢有异议。”冉怜儿孤注一掷,将身子依旧朝着楚王那边挨近。 哪怕此刻的心中害怕,但是还是言语中极尽的温柔,一边还将手朝着楚王的手腕上摸去,不动声色的挠着他虎口的地方。 “哐当”一声声响,楚王将宝剑一松,宝剑掉落地上的声音,传荡在这王殿的周围,忽然这一下子,气氛又明朗了起来。 楚王哈哈大笑了起来,一个转身,顺手将冉怜儿整个人给抱了起来。 冉怜儿娇羞的将整个头埋在了楚王的胸口上,她知道,自己的这一注是押对了,看样子自己接下来不但要飞上枝头,还说不定能拿捏得到楚王的心头之好,从此就算是骊美人,也未必能比得上她。 楚王抱着这个奴婢,直接坐回了王位上去,在整个宫廷的寂静之下,唯独这王殿之中火热如春。 这一室的凌乱映在铜台上的烛火中,摇曳着两人交缠的身影。 不久,宫里便又新册封了一位新八子,昔日的奴婢凭借着一身的媚术,夺得楚王的欢心,一步步的走在这宫廷的道上,刚册封完的她,如沐春风。 一身碧绿宫装,头上金簪显目,摇身一变,卑贱的奴婢此刻却也是高高在上,与这宫里的诸多丽人一一行礼。 却是注意到不少人的眼中都是带着一丝鄙夷的神色,冉怜儿却不管这些,她径自朝着王后的宫殿前去,跪在殿中,接受王后训诲。 王后对于宫里美人迎来送往,倒是极度宽容,几句训斥之话说完,也并不像其他的美人那样,对冉怜儿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 反而是赏赐了些东西,嘱咐她往后伺候好大王,延绵子嗣才是最重要的。 拜谢了王后的赏赐,冉怜儿前所未有的得意,特别是当她看到骊美人那一脸阴沉的神色的时候,她的心里则是无比的畅快。 同出了王后的宫殿,其他美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冉怜儿走在这前头,时不时的抚着自己的鬓发,从未有像此刻这般,她终于不用再低人一等了。 这时,骊美人则是气冲冲的从身后走出来,绕过其他的美人身侧,来到然来呢人面前的时候,一下子甩起一个巴掌,就要朝着冉怜儿的脸上扇去。 冉怜儿似乎也早预料到了有此一日,骊美人的脾气她还能不清楚?现在看到她被大王册封为八子,自是不能容忍的事。 她避开了骊美人的这一巴掌,神情有些洋洋得意,“美人还是息怒为好,虽说我现在位份比你低,但是好歹也是大王亲封,王后恩准的,伤了我……大王可会心疼的。” 冉怜儿说得娇俏,这话语也让身边走过的其他美人给听了去。 谁不知道骊美人让身边的侍女给摆了一道,明明本来自己在宫里的恩宠是独占鳌头,这阵子偏偏又失宠了,而却在这个时候身边的侍女却荣封八子。 这对于骊美人来说,是再大不过的羞辱了。 骊美人也是万万没想到,今天却是忽然听宫里传来报,大王亲自册封一个八子,却怎么都没想到远远从宫道上走来的,竟然会是伺候了自己多年的人,她心里怎么能平? “小贱人,竟然趁着我不备勾引大王,你不要忘了,你本身就卑贱,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骊美人气得脸色都绿了。 这话,她也是故意说得极其大声,她偏要整个宫中的人都听到,好让冉怜儿颜面扫地,被宫里诸多人笑话。 然而,冉怜儿却也是依旧不疾不徐,对于骊美人的这些话语半点都不放在心上,而是悠悠的回击,“你我之间彼此彼此,谁也别笑话谁。若说我出身卑贱,美人想必也高贵不到哪里去。若不是当初美人手段高明,想必现在也只是一个寻常歌姬,供众大夫取悦罢了!“ 骊美人的出身,向来是她最忌讳的,而偏偏又从冉怜儿的口中说出来,骊美人这下是再难以抑制得住心中的怒意,忽的再度伸出一手,一个巴掌就这么落在了冉怜儿的脸面上。 那浓妆艳抹之下,也掩饰不住这巴掌的红痕,冉怜儿没想到她居然又会再次动手,这次让她难以防范。 就这么生狠的一个巴掌落下,冉怜儿紧咬着双唇,“骊美人,我敬你曾经是我主子,但是现在,可就未必如此……”她嘶声说道。 两人正当蓄势爆发的时候,从不远处却是见到迎娘的身影朝此走过来,“前方二位主子何事争吵?可需奴婢禀报王后裁决?” 她是王后身边最信任的人,也是这宫里资深的老人,她的一言一行,整个宫里的人都不敢不给面子。 “不用。”骊美人收回了自己的手,忿忿的看着冉怜儿一眼,随后冷哼了一声,便朝着自己的芙蓉殿走回去。 冉怜儿站在那里,也是冷眼看着骊美人转身离去的身影,心中的愤恨也是更上一层。 迎娘在那里朝着冉八子福了福身,“八子休要见怪,骊美人向来是这样的脾气,王后有时候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您就不要计较了。” 冉怜儿将手从脸上放下来,冷冽一笑,“骊美人的脾气,我怎会不清楚,还谢迎娘解围,否则今日不知道骊美人要如何纠缠了。” 迎娘也是笑笑,“奴婢也是送太子妃出来,恰巧看到罢了,八子请!”她说着,从身后齐姬的身影也已经出了王后的宫门,盈盈朝着此方走过来。 换做以前,冉怜儿见到这个“太子妃”,心里便只有艳羡的份,毕竟她是秦国的公主,身份荣贵,现在又是楚国的太子妃,自然是天潢贵胄,无人可比。以后太子建登基,她更是一国之母。 可是,自从知道了冷霜苑里面囚禁的那位才是真正的公主的时候,冉怜儿看这位“太子妃”的神色之中,也多了几分嗤之以鼻。 不过是一个假货,还装得挺像。 齐姬款款朝此走来,站定在冉怜儿面前,盈盈一笑,“还未恭喜八子,往后宫里多走动走动,也好解解烦闷。”她说着,瞅了一眼刚才骊美人离开的方向,“看这骊美人的脾气,母后也是诸多无奈,都习惯了。” 齐姬扎起这宫里的人缘极好,与各宫的主子相处得都极是融洽,却偏偏在此刻冉怜儿的眼中看来,像是扎了一根刺似的。 “太子妃说得极是!”她忽然笑了起来,“这楚宫里的形势,还真是让人看不清楚,像我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奴婢都能受大王宠爱,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太子妃,我的公主殿下!” 冉怜儿这番阴晴不定的话说完,便朝着齐姬福身告退,只留下齐姬和迎娘面面相觑,听不懂她这话里的意思。 而此刻在冉怜儿的心中,也更想要去冷霜苑那边看看,那位本来应该是真正的太子妃的人。 肯定很好玩。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六章 赐我一死 冷霜苑的守卫一如既往的严,过往更是人迹凋零,是以孟嬴在这里面的踪迹,除却当时的韩夫人发现以外,再无人知晓。 而当日韩夫人死后,王子期便被王后带走,抚养在王后身边,倒也见王后此人心胸,悉心照料,真真是可怜了这个孩子,年纪轻轻的便死了母亲。 孟嬴此生必定亏欠了韩夫人以及这个孩子的了,只是出乎了她意料之外的,却是王子期,竟然在时过境迁之后,又偷偷的潜到了这冷霜苑之中。 当他从那面墙垣外投进来的一颗石子打破了这梧桐树边的水面的时候,孟嬴是诧异的,又听到外面王子期的声音的时候,“姐姐可还在?” 她更是惊诧不已,连连应声。 王子期再次从那面墙垣外面爬进来,站定在孟嬴的面前的时候,恍如隔世。 孟嬴忍不住上前,将这个孩子紧紧的抱在怀中,“我以为,此生再也难以见你一面了。”她心中的愧疚无以言说,只能愧对这个孩子。 王子期还是一个孩子,只是许久不见,仿佛瞬间成长了不少,他任凭孟嬴将自己紧紧的抱住,有些不自然,“我……我也只是想来看看……” 更或许,他想来缅怀自己的母亲,究竟是为了什么,竟然为她而死。 “对不起!”孟嬴却只能有这么一句话,她松开了这个孩子,再一次定定的看着他,心中百味参杂。 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便是他带着自己的目前在这面墙垣的外面,那个时候他翻墙进来的时候,是那样的怯生生,那样恭恭敬敬的对自己作揖,一幕幕都似乎还在眼前,但是此刻再见面,却已经是天翻地覆。 “我父王,为什么要杀死我的母亲?”王子期盯着孟嬴,即便他此时年幼,但是也并非不分事情,加上宫里谣言那么多,有中伤他母亲的,他也想知道。 孟嬴却是怔住了,她甚至都无法面对这个孩子的这个问题。 王子期却是继续开口,“他们都说我母亲是细作,父王才处死她的,可我知道不是,她是因为你。” 他甚至现在都在连连懊悔,如若当时他不带着目前来到这冷霜苑里的话,或许母亲就不会死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她脱不开干系。 孟嬴站了起来,直视着这个问题,“孩子,你恨我吗?” 她只想问这个问题,哪怕是王子期此刻怨恨自己的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不敢辩驳什么。 但是,王子期却是出乎了孟嬴的意料之外,竟然摇了摇头回应了她的这个问题。 孟嬴再次愣了一下,随后,她又再问:“那,你恨你父王吗?”她朝着这个孩子问,“恨他杀了你的母亲吗?” 这下,王子期却是直直的站在那里,并没有像方才那样摇头否认,或许在他的心中,是真的怨恨自己的父王,只是因为他是王父,又是国君,不可轻易言说出口。 孟嬴心中了然。 “你的心意我明白了,若有机会我会替你母亲报仇。”她看着王子期,信誓旦旦的说。 王子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又有着些许的害怕,“我在王后宫中,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若是父王想害你……我也会带你离开。” “你?”孟嬴心里一怔,随后却笑了起来,“谢殿下厚意,只是,不必了。”她对出楚宫,似乎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整个楚国上下,已经没有任何值得她去信任的人了,可以信任的都已经死了,依赖一个小小的王子期,她不想他步他母亲的后尘。 然而,王子期却是异常的认真,“我是知道的,目前临死前想带你出宫,我可以的!” 孟嬴心头一暖,这一对母子,义薄云天,她铭记在心,“王子之心,我知道了。” “美人姐姐!”王子期也沉吟了下来,“等我长大,我也会给母亲报仇,我……我也想离开楚国。” 他不想在宫里天天面对杀死自己母亲的凶手,可是,那个人也是自己的父王,他更想的是,和这个女人相互帮助,离开这里。 然而,孟嬴却不想再连累王子期了,她摇着头,“想要报仇,就只能留在这里。”说着,她的语气一顿,随后纠正了王子期的称呼,“还有,我不是宫里的美人,我是孟嬴!” “孟嬴?”王子期却是似懂非懂的看着孟嬴,在那小眼神之中仿佛在并不断的搜索。 叫孟嬴的,不是在东宫的太子妃吗? 孟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的似乎,便将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对王子期说:“记住,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王子期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貌美的女子,点点头,心里却是在开始激荡了起来,心里仿佛有根线,似乎开始知道了父王为什么要处死母亲,但是……他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似的。 就在王子期的错愕的时候,从冷霜苑的门口外边却是传来嘈杂的声音,是冉怜儿的,“大王派我来开解美人,你们还敢拦我不成?” 这声音听起来,早没有了前段时日的低眉顺眼,现在她是飞上枝头的冉八子,加上又得大王新宠,自是风光得不得了。 孟嬴不认得这宫里的其他人,再看王子期在这里,要是让其他人见到的话,他的安危也是个问题。 故而,在听到这外面冉怜儿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她便将王子期朝着里面一推,“王子,先进去躲一躲吧,记住,对外不要跟任何人说在这里见过我!”这是她唯一能够保护这个孩子的方法。 王子期也是个懂事的,有了母亲的前车之鉴,在孟嬴要藏起自己的时候,乖顺的躲了进去。 孟嬴则是依旧站在这院落外面,听冉怜儿的话语,似乎是冲自己来的,她也很诧异,在这楚宫之中,竟然还能有人能够这么堂而皇之的来找自己。 冉怜儿走了进来,隔得不远,便见到孟嬴孤身坐在这梧桐树下的身影,那一身淡然,不施粉黛,落落从容的模样,单单只这身影,便然她的心里有些难受,难怪大王会这么在意这个公主。 要她是男人的话,也会为了这样的女子神魂颠倒。 她盈盈带笑,款款步至孟嬴的面前,还没等孟嬴开口,却是出乎意料的朝着孟嬴福身,“怜儿见过公主殿下。” 这一声公主殿下,让孟嬴的手忽然攥紧了起来,瞠大了双眼看着这个女子。 这一身琳琅满目的妆容,再加上这说话的强调,不像是楚王派遣来伺候自己的宫女,反而更像是后宫里的女人。 孟嬴冷冷的一勾唇,“你知道我的身份?”顿了一顿,又问:“楚王派你来作甚?”刚刚确实是听到她远远的这么说的。 楚王派来的人,必定不安好心。 冉怜儿笑笑,悠悠的走近了孟嬴的身边,却是被孟嬴抬起一手,示意她依旧站在那里就好,不必再走近前来。 孟嬴这副生疏的模样,冉怜儿也不介意,反而是真站定了脚步,“公主何必这么戒备,大王见怜儿善解人意,特地让我来伺候的,何况……公主既然已经入了楚宫,何不收了心思,大王可把你当成心头肉疼呢!” 孟嬴冷冷的瞥着她,不说半句话,她的来意,孟嬴也算是清楚了。 然来呢人却还是继续说下去,“公主要知道,现在楚国还是大王的,往后能不能落到太子建手上还未必,您现在在楚宫若是能站稳脚跟的话,来日定然也是风光无限,哪怕是取王后而代之,也不无可能啊!” 殿内,王子期听到了这话的时候,忽然手心一紧,他小小年纪没想到会听到这些,但是,这个冉怜儿是一直跟随在骊美人身边的,她对王后的看法,自然也是和骊美人如出一辙。 王后,是个好人! 孟嬴却是笑了起来,“楚王就找了你这么个人来当说客?”她带着一死嘲讽,随后站了起来,步履从容,却是居高临下,看得冉怜儿有些不自然。 “你既然知道我是秦国公主,那么最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我往后如何,更是用不着你操心。”她说着,顿了一顿,眼角的余光瞥回到殿里面,“你既然是熊弃疾的人,也回去告诉他,最好像韩夫人那样赐我一死,否则,他也不可能好过。” 她的语气带着威胁,更是冉怜儿这种深居宫中的宫女从来没有听过的狂妄。 “你……”冉怜儿有些畏怯的退了一步,“这里是楚国,你不用危言耸听。公主也不必这么针锋相对,大王吩咐我来是开解伺候公主的,还请公主保重好自己。” “我是好是坏,无需你在此惺惺作态。”孟嬴冷冷的说着,随后转身朝着殿内走去,看这样子像是在逐客了。 只是,还没等走几步的时候,孟嬴的脚步却是又停顿了下来,犹豫着一下,又转头问:“我瞧你看着眼熟,那日在宫门口,可曾见过?” 那日在韩夫人被处死的宫门口,她身为侍女跟随在骊美人的身侧。 冉怜儿愣了一愣,不明白孟嬴为何忽然又这么一问,“我之前是骊美人身边的侍女,自然当时跟随在美人身侧。” “如此!”孟嬴再没说什么,继而转身回去,将冉怜儿孤身一人扔在这殿外,好生尴尬,却又不明白孟嬴这么一问的意思。 然而,却只有孟嬴自己心里清楚,当日韩夫人,曾苦苦哀求一个美人救她,而而冉怜儿当时也在场,她带着王子期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一幕。 那个时候,人心……是冷的!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七章 惺惺作态 孟嬴独自回到殿内,看着躲在这殿内默不作声的王子期,这个孩子将刚才在外面的话都听了去了! 而冉怜儿讨不到好,孤身在院子外面站了一会儿之后,却也识趣的离开。和孟嬴说话,比起跟骊美人说话还要难。 觉察到冉怜儿离开了,孟嬴也才松懈下来,看着眼前站在灯盏旁边的王子期,“她已经走了,你也该离开了,让人看到你在我这里不好。” 王子期的眼睛朝着外边瞟了一瞟,似乎有些扭扭捏捏的样子,憋了半天之后,才开口,“这个侍女我不喜欢,你也小心些!”说罢,王子期朝着孟嬴躬身作揖,随后就要朝着外边走去。 “我知道,我也不喜欢她。”孟嬴她对着王子期的背影如是说道。 王子期一怔,也没有回头,径自朝着外边走去,孟嬴一个人依旧留在当处,对于这座出不去的楚宫,她无力可抗拒。 但是,韩夫人,她发誓不会白白的死了的。 只是此后,冉怜儿总是时不时的过来这冷霜苑,却是始终只能够得到孟嬴的冷言冷语,并不善待。到了最后,孟嬴几乎是一听到冉怜儿的到来,就自己一个人回到寝殿里面休息,干脆让她吃闭门羹。 冉怜儿多次如此之后,向楚王哭诉自己已经在尽力的劝说孟嬴了,只是公主心如铁一般的硬,好说歹说都不行,楚王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只是与冉怜儿之间到底只是图个一时新鲜,她美貌不如孟嬴,妩媚输却骊美人,就连性情温婉,这宫里的美人也大有人在,久而久之,楚王也对她兴趣缺缺,只能晾在后宫,依旧如同之前那样,宣称清心寡欲,却偷偷暗度冷霜苑。 其他人对这一切不知道,但是冉怜儿却是知道的,这一切只能够在心里忿忿不平,又不敢随便说出去。 转眼到了王后的诞辰,宫里上上下下大摆寿宴,阖宫上下庆贺,倒是王后主张节约用度,只在后宫一聚,楚王连番赞赏。 宫里美人有的祝贺,有的想要趁机在大王的面前表现一番,更也有人不愿意去凑这热闹,在百花拥挤的后宫之中,骊美人酒过三巡之后便告退了,朝着御园那边的方向走去。 “也不看看今天是谁的场面,一个个花枝招展的,也不嫌丢人。”骊美人一边走出去,一边暗中怒骂着,伸出手去让身边的侍女搀扶,可是新到身边的侍女始终不如意,到底没有当初的冉怜儿用得称心,但又想到冉怜儿对自己的背叛,骊美人则又是对这侍女一番怒骂。 侍女这能够默默地承受骊美人的怒骂,不敢做声。 正巧在这个时候,从这御园里面,齐姬喝了酒之后头晕得紧,也出来吹吹风,恰好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走上了前去,齐姬道:“区区一个下人罢了,骊美人何须这般动怒?”她一边说着,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微红的双颊上带着几许动人的姿色。 见是太子妃,骊美人也只得收起了怒气,“一个下人罢了,太子妃便这般酌情?”她说着,狐疑的盯着自己身边的侍女许久。 她不可能忘记这个太子妃是王后的人,她表面上再装得怎么样的和善,说到底都不到一壶里去。 齐姬怎能看不出骊美人的心思,伸手掩着自己的唇,讪讪的笑了一声之后,“骊美人想必对我有诸多误解吧,今日我也闲得慌,宴席之中太过吵闹,既然能在此遇见美人,也算是一种缘分。” 骊美人却是撇嘴一笑,略带着嘲讽的咀嚼着这两个字,“缘分!”她可是从来都不相信这种东西,“太子妃不像是无事献殷勤之人,说吧,有何贵干?” 齐姬抬了抬眉,心中了然了几分,果然这个骊美人确实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是听说,前一阵子大王处置了韩夫人的事情。” 骊美人一怔,看向齐姬的时候,却发现她依旧是在笑,骊美人却是忽然戒备了起来,“无端问起这事作甚?韩夫人之死是大王下令,只能说她咎由自取,更何况,大王不是说过了吗,她乃韩国细作,处置了也好。” 说着,骊美人若有似无的瞥了齐姬一眼,眉眼之间忽然又饱含媚意,不忘捅上一刀子,“太子妃可要当心了,您也是从秦国过来的,这王后对你看似万般的好,谁知道,她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样的呢!” 齐姬看着骊美人,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她也知道骊美人这么挑拨的用意何在,她也只能哂笑了一声,“这点无需美人担忧,我只是很好奇,听说前阵子骊美人与韩夫人倒是走得挺近,希望韩夫人的这件事,不要对美人有影响才好。” 此言一出,骊美人的神色骤变,立马矢口否认,“谁与韩夫人走得近了?太子妃可不要乱说,她是大王处死的罪人,与我……可牵扯不上半点关系。” 说罢,骊美人便转身就要离开,却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齐姬却开口,“骊美人,你不说我也可以多少猜测到一些,王后也未必看不出来,韩夫人知之死,未必和你无关。” 骊美人一下怒了,“你不要血口喷人。”她转过身来,正视着齐姬,“王后都不曾来责问过这件事情,几时轮得到你来?更何况,后宫的事,你又知道多少?你才嫁到楚宫多久?” 面对骊美人这一步步的逼问,齐姬却是一派从容,“近来,你的侍女被封为八子,我想如果骊美人不肯实说的话,我倒不妨找找她,或许能知道些端倪。” 她说着,就要转身。 骊美人却一口喊住了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齐姬哂笑了一声,转过身来,“我只是听说,当日大王在宫门口只是因为一个宫女而大发雷霆,继而处死了韩夫人,你们……可是因为这个宫女?”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十分的严肃。 齐姬本来身份就敏感,假的身份顶替公主嫁给太子建,本来就如履薄冰,再加上这宫里的诸多传闻,她不得不小心谨慎。 她是怎么都不能相信那个韩夫人会是细作的,那么能让楚王不惜一切处死一个夫人,又会是什么? 这一点,就着实令齐姬费了好大一番思量。 直到打听到当初的端倪,还有另外一个宫女,她的心里便开始隐隐不安了起来,她不能确认到底当日在场的骊美人又能知道多少,此番只能来旁敲侧击。 骊美人本来都已经不想再提及这个美人的了,不但没能查清这个美人的身份,反而还让冉怜儿多了侍奉大王的机会,她根本就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却没想到齐姬竟然会对这件事情关心,“你问这个做什么?”她也带着戒备,对于那个隐秘的美人,骊美人的心中也是讳莫如深。 但是,之前也是猜测这个美人可能是太子妃的人,此刻再看齐姬的样子,怕是**不离十,她也怕自己的人被知道? “骊美人,我并不想与你结仇。”齐姬干脆放开了说,她走近了骊美人的面前,却将下颚高高的抬起,在这楚宫的这段期间,她似乎也开始习惯太子妃的这个角色。 隐约之间,她仿佛就像是真的公主,真的孟嬴似的,“但是有些事我必须说在前头,大王杀韩夫人之事想必你也知晓其中一二,如若不想步韩夫人的后尘的话,我劝你还是一心侍奉好大王便是。” “那日的那个宫女,果真是你进献给大王的!”骊美人此刻只能确认这一点,随即又讥笑了起来,“你嫁给太子建,又安插了人在大王的身边,秦国的公主,当真是名不虚传啊!”说着,骊美人的神情也逐渐的冷了下来,“依我看来,韩夫人不是什么细作,太子妃你却未必……” “这样的话,你大可再继续往深追究,”齐姬也冷却了神情,“看看大王下一个杀的是你,还是我!” 这话,确实起到了震慑作用,骊美人的脸色十分难看。 骊美人看着齐姬,被她的话腔的久久不能言语,随后,又哂笑了出来,“敢情今夜太子妃前来,就是来威胁我的?”说着,她盯着齐姬,神情凛冽,“你才是细作。” 齐姬无奈一笑,“随你认为,你也大可去向大王说,我是秦国的细作,看看大王信谁。” 她就是防着骊美人,绝对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真正的孟嬴身份,骊美人因为上次的冲突,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希望能借着韩夫人之死恫吓恫吓她,让她知难而退,否则的话…… 孟嬴的身份一旦被她窒息的话,齐姬也别想有好日子可过。 可是,齐姬也未必会知道,她对骊美人千防万防,却是防错了人,真正该防的不是骊美人,却是那个冉怜儿。 而今,骊美人也不想与齐姬纠缠,“真是荒唐,你都是堂堂太子妃了,还想要怎么样?” 她不是胆子小,但是想起那日在王后宫中,大王处置事情的态度就让骊美人心中不敢,而现在齐姬这样,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不想怎么样,只要你收起你的心思,别和我作对!”齐姬冷冷道,也一步步的走近了骊美人的面前,趁着骊美人不备,忽然伸出一手,擒住了骊美人的咽喉,“否则的话,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不是死在我手上,就是死在大王手上。” “你,你果然……才是细作……”骊美人被掐得喉咙生疼,却始终力气没有齐姬大,只能憋青了一张脸。 齐姬勾唇一笑,“错了,我是大王的人!”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八章 天生卑贱 “错了,我是大王的人!” 齐姬的这一句话,让骊美人登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全然愣住了,但是垂眸一看,她的手却依旧紧扼着自己的咽喉,“你是秦国的公主……”她艰难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齐姬思忖了一下,又将手给松开,“不错,秦王交付我的责任,与楚国修好,我与大王之间的承诺,不需要你多询。” 她刚才的那一句话着实说得有些后悔,但是不可否认却是对骊美人起到了震慑的作用,骊美人刚才那一瞬间都愣住了。 骊美人被她松开了手,铁青的脸色才稍微有些好转,但是看到齐姬的时候,眼神之中更多的还是戒备,“你想怎么样我管不着,后宫争宠之事,你堂堂太子妃自然也无须插手。” 齐姬轻笑,对骊美人这一番退怯的话语倒是明了了几分,“既然如此,你我往后河水不犯井水。” 骊美人王者这个琢磨不透的太子妃,心中没有因为两人就此达成的简单协议而放下戒备,反而是更加的看不透,她明明已是坐拥无上尊荣的人了,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多此一举? 偏巧在此时两人都沉默的时候,不远处不知是何缘故,冉怜儿居然也神色不善的朝着这边走来,看这样子应该是在席间被其他的美人挤兑取笑。 骊美人看到她不快,心中自然多了几分乐意,拉了拉自己秀发,悻悻然的说道:“别以为谁都能飞上枝头当主子,奴婢始终都是奴婢,攀上了大王,也洗不掉那一身卑贱的臭味。” 她的话,毫不掩饰当中的嘲讽之味,就连齐姬听了之后,也不免斜觑了一眼骊美人。 虽说齐姬现在表面上是楚国的太子妃,但是她终究也是别人家的婢女出身,骊美人的这一番话,确确实实也让她的心中一硌。 而冉怜儿显然也是听到了这话,在听到骊美人此言的时候,脚步明显一顿,随后却是更加的抬高了胸脯往着这边走过来,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刚才在席间受了气。 她忿忿不平,“骊美人,好歹你我主仆一场,你自己是什么出身自不用说,如今我是大王亲封的八子……” “八子又将如何?”骊美人见她不平,心中更是快意,直接打断了冉怜儿的话,“一个侍奉人的丫鬟,还妄想伺候好大王?”说着,嘲讽一笑,将眼光瞥向了宴会那边的方向,“我看,也没几个人真正把你当主子看的吧?” 冉八子正想再开口,齐姬却提前打断了她,“都是宫里姐妹,何须如此针锋相对?”她说着,往前一站,“何况,你二人往日主仆情分,在宫里也权当照应,何必弄到无法相见的地步?” “主仆情分……”骊美人嗤之以鼻,掩嘴而笑,“谁稀罕?在这宫廷之中,她最后要栽在谁的手里还说不定呢!”说罢,骊美人竟然将头一扬,转身离开了。 “骊美人的脾气就是如此,冉八子大可不必介意、”齐姬看着骊美人就此离去的身影,转身对着冉怜儿说道:“何况母后主持后宫,自然不会让任何人轻慢了八子你的。” 说着,齐姬便将手朝着冉怜儿那边的方向伸去,看这样子,似是想要和冉怜儿亲近。 一来是两人皆都是奴婢出身,骊美人刚才嘲讽冉怜儿的那一番话,齐姬听了确实也是心中难堪,二来则是她知道骊美人这人这脾气,迟早会出事。 今天好歹是吓唬了她一番,询问她日后不要再对大王宫中的新美人忌惮在怀,但是,以防万一,留着一个冉怜儿与她敌对,还是有所好处的。 只是,冉怜儿却是最知悉一切的人,她看齐姬这般惺惺作态的模样,心中不禁哂然,在齐姬将手伸向她的时候,她反而是朝着身后一退。 “我这等奴婢之人,如何能承受得起太子妃的厚爱?”冉怜儿特地将“太子妃”这三个字说得极重。 她看齐姬的眼神,自然也是多了一层意思在里面。 于她而言,齐姬不过是和她一样的奴婢,只不过齐姬更为幸运,她被楚王选中来顶替秦国公主,故而她能够这么高高在上,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贱婢,如何能当得起今日这般华贵? 齐姬却是一愣,她更是没想到冉怜儿居然也会对自己防备这么深? 冉怜儿上下打量着齐姬,之前没有发觉,都被她的好演技给骗的团团转,可是现在知道了眼前的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之后,她却只有满满的鄙夷。 “不知道太子妃在这宫里可还习惯,这满眼的金碧辉煌,想必衬您的身份,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吧?”冉怜儿故意说着,随后假意讪笑了一下,竟然也不想等齐姬开口,径自朝着齐姬的身边走过。 齐姬的心中像是硌了一块石头般的难受,哽在那里不上不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冉怜儿从自己的面前走过。 “她……什么意思?”她垂眸,双手不断的摩挲着自己的衣袖,心里却是在沉吟着许多的事情。 冉怜儿这话听着怪怪的,但是具体哪里怪她却是摸不着一个准。 正当她转身的时候,则又是看到太子建扶着内侍朝着寝殿的方向回去,看这样子,应当是在宴席上面喝多了的缘故。 她痴痴的看着太子建的身影,这个男人犹如清风朗月,就这么近在咫尺,可是,每每与自己亲进的时候,齐姬则又觉得这个男人似乎远在千里之外,与自己更像是同·床异梦般的存在。 相敬如宾,也仅仅只是相敬如宾而已。 可是,她却是一颗心就这么付在了这个男子的身上,从来没有一个男子能这么让她痴迷,更何况,两个人也已经真正成为了夫妻,虽然她是顶替的,但是夫妻之实却是真的。 可太子待她,偏偏就这么不远不近。 咬了咬唇,齐姬也跨步朝着寝殿那边的方向走去,询问了宫里的内侍,说是太子建正在后园之中,不让人跟随。齐姬闻言,便回了寝殿取了披风出来,径自朝着后园方向去。 穿过回廊,便能看到太子建站在花前的身影,那纤长的身姿映着这花前月下,自是人间一番美景,如此男儿,看得她又是一阵面红·耳·赤。 讪讪然的上前,她将手中的披风披在了太子建的肩上,“殿下,更深露重,当心着凉。” 她的软言细语,却是将站在那里出神的太子建吓了一跳,回过身来见是齐姬的时候,才说了一句“是你呀!”却没其他怪责,只是盯着自己身上的披风,有些别扭。 他适才是在想当初秦国的那一场风·月,遥遥湖上一曲的听闻,那个女子如同画中仙子的那般姿容,却没想到身后竟然是自己的太子妃到来。 齐姬见到太子建原本心中是激动的,但是见到夫君待自己的模样又是这般冷冷冰冰的,不禁神色黯然了下去,“许是妾身叨扰了殿下夤夜赏花的兴致……” “爱妃说的哪里话。”太子建打断了她的话,看了看她的容颜,却没多做停留,“本宫只是心里烦闷,却不知花也不能解语,唯有心知。” “难道妾身,也不能解殿下心中愁闷么?”齐姬赶紧问道,心里有些急切,眼神直直的望着太子殿下。 被齐姬这么一说,太子建却又是心中一愣,随后却是失望的摇了摇头,“非你能理解,除非……” 除非,你是她! 太子建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尽数咽了回去。 齐姬连连追问:“除非什么?”痴痴的望着太子建的时候,太子建则是摇头失笑,“爱妃无需多问,都是朝堂之事挂碍,后宫妇人不得多知。” “妾身遵命。”齐姬也略带失望的说着,她的心里也何尝是滋味? 太子建的神情转变她又怎么能看不出来,明明前者所言和后者非是一回事,可是太子建又将言语止住在此,她又怎能再苦苦追问? 心中甚是苦涩。 这个时候,有内侍从回廊那走来,“启禀殿下,伍将军到。” “快快叫员兄进来。”太子建神情一亮,随后则又吩咐内侍,“将本宫佳酿也端来,我要与员兄畅饮一夜。” “殿下,”齐姬欲加以阻止,“妾身看殿下适才在宴席之上已喝多了……” “无妨。”太子建将手一挥,随后又跟齐姬说:“员兄前来我能一舒心中愁闷,你且先回寝殿休息吧!” 齐姬被他所拒,无法多说什么,只能福身一礼,随后退了下去。在经过回廊的时候,正巧遇到了伍子胥前来,伍子胥对着齐姬行礼,“末将参见太子妃殿下。” “将军无需多礼。”齐姬软软的答,本来还想启齿再说什么的,但是却又欲说还休,随后朝着伍子胥一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伍子胥侧首斜觑着这个太子妃的身影,又看了看站在花前的太子建身影,这二人之间,他多少还是猜测得出几分的。 终究,殿下是辜负了眼前的这一位太子妃。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九章 当局者迷 花前月下,伍子胥的心思却是颇为沉重,比起太子建,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如今看到这位离去的太子妃,心思不知道为什么,却是复杂了几分。 内侍捧着酒走过来,“伍将军请!殿下正在花园中等候。” 伍子胥无暇多候,只能跟着内侍前往。 太子建见是伍员到来,一展愁眉,接过了内侍奉上的酒,“适才在殿上喝得不痛快,我知道你今天当值,正好一叙。”说着,径自在边上的石桌上坐下来,独自斟酌。 伍子胥默然不语,却端坐在了太子建的对面,定定的看着他独饮的模样。 一盅下肚,太子建却诧异于伍子胥此时的静默,“员兄这是为何?美酒当前,不该如此啊!” 伍子胥执起了那杯盏,却是兀自思量着,“殿下,美酒当前,您不该如此啊!”他还是这番话,却是用来回应太子建的。 这次轮到太子建一愣,“员兄今夜,话语深思啊!”他又将这酒给送下,轻叹了一声出来,“只可惜了良宵苦短,知我者又只有员兄你,怎么今夜也说起了这般话呢?” 伍子胥还是保持着沉默,却是将手中的酒给灌下。 太子建又再度开口,“员兄,自从秦国归来之后,我这心思便是一直不定,再这么下去,只怕是……”他下话没说,只是摇了摇头,又再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伍子胥抬首看了眼前的这个男子,他乃人中龙凤,将来继承楚国的君主,如今却是这般愁苦模样,伍子胥在心中兀自斟酌,手指不断的摩挲着杯沿,“殿下,”带着一丝犹疑,他开口,“你的心思我知道,我也在找她,只是……像是镜花水月的一般!” 太子建听闻,忽然一个着急的站起身,“你当真见到她了?” 这一起身,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开心,一下子竟然将桌上的酒给倾洒得溢了出来,这下太子建只能跳开了一步,忙将自己衣衫上的酒水挥洒开。 但是,仍就止不住心中的激动,“员兄,且快说说,是在哪里见到的她?她可还好?” 伍子胥眼见太子建这么着急的样子,他也知道他对孟嬴的心思,“我找不到了,或许,她曾说想离开楚宫,这些日子又如同蒸发了一般,许是离开了吧!” 太子建闻言,却又气馁了下来,“离开了吗?” 伍子胥看着他,随后也站了起来,“殿下,你我同窗同读,又一起长大,今日有些话,想与殿下说。” 太子建见伍子胥这般郑重,也不知是为何事,“员兄,你我之间无需见外。” “便是如此,我才想说的,”伍子胥说着,不觉望了一眼刚才的回廊方向,那个女子的忧愁他是看在眼中的,“殿下,我知你对那名女子的心思,我何愁不是牵肠挂肚?” 太子建打眉心一拧,居然是第一次听见伍子胥诉说了自己的衷肠,更让他意外的是,他居然也对当时那名女子记挂在心。 伍子胥又道:“君子本不该夺人所爱,如今子胥也不敢妄想,何况她已离去,只是殿下与我不同,你既已与秦国公主成亲,便肩负着两国使命,如若是公主在楚宫受了委屈的话,于家于国,都不是好事。” 太子建缄默不语,原本对伍子胥的诧异,此刻却是忽然想起了适才在这里的时候,爱妃将披风披在了自己的肩上,而现在呢,那领披风早被掉落在了地上,无人在意了。 伍子胥退后了一步,朝着太子建拱手一揖,“子胥与殿下肝胆相照,自当披肝沥血,在所不辞。只是不希望殿下为情所误,您将来是楚国的国君,若是为此而耽误两国,大王归罪下来,只怕届时……” “我知。”太子建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清清冷冷的,与之之前的清狂模样,此刻的神情之中多了几许的担待,“员兄所说之话,我何愁不知?” 他上前去,一只手拍了拍伍子胥的肩膀,“这段时间,许是本宫真的放纵了,以至于连政务上都连连出错,你今夜所言,醍醐灌顶。”说着,他负手而立,站在那里。 “殿下。”伍子胥开口叫唤了一声,却是见到了太子建这落寞的身影,不知道再讲些什么才是好。 然而,太子建却是伸出了手,朝着伍子胥挥了一挥,“本宫当局者迷,本以为就此颓废度日,今夜员兄之话为我着想,建能体会。” “如此,谢过殿下。”伍子胥也放心了,随后看了看太子建,又说了句,“那末将,且先退下了。” 太子建没再说什么,伍子胥也没多逗留,径自朝着太子建的身影一拱手作揖,随后手握着刀柄便转身离去。 “当局者迷,当局者迷啊!”太子建依旧负手站在当处,深深的吟着这四个字。 许是站得久了,有风吹将过来,撩过这花前露水,沾染了阵阵寒意,太子建方回过身来,正巧眼光放在了那领掉落在地上的披风,心中沉吟了许久,才抬首起来,吩咐了一直伺候在边上的内侍,“传话太子妃,让她今夜备好,本宫回寝宫睡。” 诚如伍子胥所眼的那样,她毕竟是太子妃,也是秦国的公主,既然迎娶了她,就不该如此对待,自己这段时日以来,也确实慢待了人家。 内侍领了命,转身快步的朝着东宫寝殿走去,当话传到齐姬的耳中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的 自从新婚过后,太子建头些时日还会留宿于她这里,过后那些时日,却是时不时的以政务为由,直接不回她这边,她心中有所惆怅,但是却不好多言说什么。 但是今夜这消息传来的时候,她还是不免心中雀跃了几分,不免多往铜镜中梳了梳自己的妆容。 直到那个男人进殿来的时候,微红的烛火映着她这娇俏的容颜,怯生生的一句,“殿下。” 几欲将人的骨头都化酥了。 太子建站在殿门口,看着这殿内的女子身影怔了怔,“爱妃。”他步入这殿中,站在了她的身后,双手搭在了她的肩头上。 烛影下,这一双倩影,就在这妆台之前,她将头微微的一倾,偎依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夫君,终究属于她的。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章 相思入梦 东宫那边烛影相偎,宫闱春暖。 然而,伍子胥一路却是夜风清冷,吹得身后披风;猎猎作响,就连寒霜也逐渐的停留在肩上的甲胄上。 秋日将近,这满宫廷苑的花也开始枯萎了下来,只剩下秋日海棠寂寂,最终就连停留在翠微居边上的那片树林中,也只剩下枯叶纷腾,早无了当日想见时分的梦幻美景了。 依照这些日子以来的习惯,伍子胥每夜都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心知自己依然错失了那个女子两次,可是却终究还是不死心。 就算是等不到,可是一旦进了宫,脚步却还是不住的往这边过来。 远远的,风声传送,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有了箫声传荡,随着这风声呜呜,这箫声凄凄戚戚,却是随着风的方向远去。 只闻得此时的冷霜苑中,梧桐叶也开始凋零了,铺满了这水面上,等待明日的清理。 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夜风将这寝殿之中的窗子给吹开了,吹动了这宫中帷幔翩飞的身影,阵阵的寒意,将在床榻上熟睡的孟嬴给吹醒。 今夜楚王不来,她难得的一夜好觉,可是却被这从窗子外,随风吹送来的箫声入梦惊醒。 呆坐在床榻之上,她久久无法回神来,只空洞着看着前方,眼前恍若又回到了那片花落如雨的林子当中,而那个违背了诺言的男子就这么一夜夜的等候在当处。 只是,当她坐在那里良久之后,却是只有这冷风吹送进来,摇曳着这柱子边上的帷幔,哪里还能捕捉到半点箫声的痕迹? “又是一场梦吗?”她喃喃的望向了这扇窗的外面,心中却是久久的沉吟,直到再一阵风给吹过来,才让她回过神来,随后起身来,拖曳着身后的衣裙,缓缓的走近了这窗子边上。 忽然,外面这静逸如许的夜色就这么呈现在自己的面前,不知不觉秋已经近了。 外面的侍女听到了这里面的动静,推门进来看的时候,“美人,您醒了?” 孟嬴瞥了一眼这侍婢,却是难得的开口说:“秋天到了,百叶凋零,也不知道何日……轮到我?”说着,她将手触摸上自己的容颜,酸楚一笑。 侍婢自然是听不懂孟嬴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能尽快的到屏风的后面取出一领披风披在她身上,“大王吩咐了,近来天凉,可千万不能冻着了美人……”说着,一边将这被风吹开的窗子给再度关上,也将这外面的一切再度隔绝了。 孟嬴倒是勾唇一笑,“也真是难为你们了,为此没日没夜的守着我!”说着,她又转身走回床榻上去。 外面一夜的风,狂乱的吹,也不知道吹到哪里去,将这箫声也带得七零八落。 这一夜,只道是相思入梦,却依旧只是遥遥一曲,谁都在心里期盼着下一次相见,可是谁又知道,下一次的相见,却是咫尺天涯。 ………… 王殿之中,摇曳的烛火依旧,楚王的桌案上面堆积的竹简已然成山,而他依旧伏首桌案上,佯装作是在批阅奏折,实际上却是时不时的将眼光瞅往这边上的冉八子。 都说新欢得宠,冉八子为求楚王恩宠越隆,只得一夜夜的亲身来到这里,伺候大王批阅奏折,这已经连续几夜,到了最后她都借口留宿在王殿之中。 宫里不少人也有风声传扬,都说这冉八子恩宠如此深厚,恐怕接下来封七子、封美人自然也不在话下。 也只有楚王自己心里清楚,册封这个八子,也是因为当时她的承诺,更何况这最近的恩宠,也是因为她知悉了冷霜苑中孟嬴的真实身份。 然而,经历了宫里的诸多冷暖,见识过了多少主子的脸色,冉怜儿更懂得如何保存住眼前的这一份荣宠,否则的话,在这宫里等着踩她一脚的人多了去。 楚王的心思却是一直停留在另一处,他将手中的竹简摸了一遍,久留在唇齿之间的话语终于问了出来,“八子啊,你册封以来也有数月时间,这期间寡人可是任由你说了算,如今你也该给寡人一句话,公主那边之事,办得如何了?” 冉怜儿也是愣了一下,没想到楚王竟然会真的当面质问结果,她陪伴在楚王身边,将软软的身子一偎,“大王,有妾陪在您左右,难道不好吗?”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攀上了楚王的脖子,娇娇媚媚的。 怜儿伺候骊美人多年,自然也是见惯了各种勾人的手段,如今服侍起来,自然也顺手拈来。 只是,她也想就此模糊了当初的诺言,且不说楚王这边需要下功夫,就是孟嬴那边,也不见得是个好伺候的主。 她这段时间多次造访冷霜苑,好说歹说的,可孟嬴却偏偏连一个好脸色都不曾给过自己,一听说自己是来当楚王的说客的,她只让人将她轰出冷霜苑。 “这都多少时日了,没去见她,寡人……心痒难耐啊!”楚王焦急的摇着头,心里不甚是滋味。 冉怜儿见楚王这副色急的模样,扁了扁嘴巴,“可是那公主好大的脾气,上一次妾身前去,她都扬言了,我再去便让人刮我耳刮子,妾身就是当时伺候在骊美人身边的时候,也不曾受过这般侮辱啊!” 她说将起来,满肚子委屈的样子。 楚王却是不当一回事,“她本来就身份尊贵,脾气大了些也是自然,只是这寡人每次前去,她都是一副冷冷的脸孔,看得寡人心里真不是滋味,这好端端的一个美人,国色天香的,却连一笑都吝于一给,寡人恨不得,能将心挖出来给她了。” 看着楚王这般忿忿不平的模样,她听得心里却是酸酸的,“这宫里倾慕大王的女子自然多了去,她即便是公主又将如何,大王何必这般将她奉得高高在上,诋了您君王之尊?” “这又是什么话?”楚王听出了端倪,自然是有些不悦,“慢说这楚宫上下的美人全部加起来不如她一根手指头,就是整个楚国,只怕也寻不出这等天香国色的美人儿……” “大王,可妾身比她爱您千万倍啊!”冉怜儿终于是忍不住叫了一声出来,满眼的委屈,却又不敢多言说什么,“更何况,她留在宫里这么危险,大王迟早给自己惹上一身骚。” “混账!”楚王冷喝了一声出来,当即横眉竖目,“这等事,其实你能言说半句的?” 冉怜儿也知道自己刚才一时嘴快,说错了话,当即起身来跪在了楚王的身边,“大王息怒啊,妾身也是一时口快,求大王莫要怪责。” 孟嬴是楚王的逆鳞,更何况事关重大,冉怜儿这样不知轻重,惹得楚王一时焦躁了起来,竟然径直起身来,“你也休想瞒骗寡人,孟嬴再如何,也不是你一介贱婢所能比得上了。” 说着,楚王却是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忖着该如何处置,“既然……册封了你为八子,以后就乖乖安分在后宫,知道的事情最好一字莫露,否则韩夫人就是下场。” 说完,楚王但只将长袖一拂,随后便匆匆的离开了王殿,只将冉怜儿一个人留在这当中。 偌大的王殿,冉怜儿孤单的身影在其中显得凋零似的,但只见楚王走了之后,她忿忿的抬起头来,远望着楚王的身影,眼中更多的是愤恨。 “我倒要看看,我一介贱婢,能不能和她一比!”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一章 杀人灭口 冉怜儿在殿中跪着,身影映在这殿内,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直到内侍过来叫唤她几声,她才站起身来,朝着王殿外走出去。 身后除却贴身的侍婢,她也没带多少人。 本来想回去休息的,但是却是途径芙蓉殿的方向,远远看去,那一座她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的宫殿,此刻居然还是灯火通明。 按照她对骊美人的了解,此刻定然是早起打理她的花卉。 沉吟了一瞬,冉怜儿原本的恼怒神色,居然在这一刻忽然绽放了起来,就连本来想要回去休息的步伐,此刻居然也朝着芙蓉殿的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在走近芙蓉殿的时候,隔着好远就听见了骊美人怒骂侍女的声音,冉怜儿勾唇一笑,随后吩咐了身后的侍女停下来,独自一个人走了进去。 她的到访,却是让骊美人始料不及的,就连怒斥着侍婢也停了下来,“你来自作什么?”她脸色自然不善,对于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她骊美人可谓最是痛恨。 冉怜儿走上前去,接过了刚才被骊美人怒骂的侍女手中的勺子,舀起了水浇淋在上面,“说到伺候这些花,全宫上下,还有哪个人比得上我的呢?”她自有一股得意之色,洋洋洒洒的,却是看得骊美人愤恨愈加。 就在冉怜儿方才浇过的那几盆照殿红,骊美人一怒之下,竟然上前去,将那几盆花全部扫落在地,“我这里可没有你这种东西……” 见到骊美人对自己这么愤然,冉怜儿自然也在意料之中,她顺便将手中的勺子给放下,“美人,你我到底主仆一场,何须如此针锋相对,更何况今夜我前来,可是有重要之事。” “我对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人,还需要和颜悦色吗?”骊美人冷笑一声,伸出手指着这殿外的方向,“你给我滚出芙蓉殿,以后最好一步都不要踏进来。” 冉怜儿看着骊美人这么怒气冲冲的模样,自己却不为所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仿佛骊美人的逐客动作只是戏耍而已。 “美人,我带来的这个消息,想必你是最想知道的。”她说着,不但没有朝着外面走出去,反而是更加朝着骊美人那边的方向走去,她伸出了手来,将骊美人的手腕给压了下去,在骊美人想动怒之前,却是说了一句,“我想,美人一定对之前那个新美人依旧感兴趣,你也一定很想知道,韩夫人当初为什么会被大王赐死的?” 骊美人瞥着她,神情肃然,却是没有急着回答冉怜儿的话。 冉怜儿也不在意,随后她朝着这边上原本在伺候的侍女挥了挥手,将她们都支了下去。 登时,整个芙蓉殿中便只剩下昔日的主仆二人。 冉怜儿站定在那里,回首对骊美人说:“我也不瞒你说,在大王那边也未必能有多少恩宠,你当日背叛了你,今日也当有此报。” 骊美人嘲讽一笑,“冉怜儿,不要以为你被封了八子,便能够在这楚宫之中立足了,论手段、论姿色,你冉怜儿有几分重量,自己应当比我还清楚。” 她在宫里多年,能媚住楚王这么久也自然是有她自己的本事,而冉怜儿却是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上位,终究是难以长久的,宫里有姿色有手段的人多了,哪里能轮得到她一个小小的侍女猖狂许久? 冉怜儿并不否认骊美人所说的这些话,“美人说得极是,大王当初封我八子的时候,也是相互利用,而今……大王的心,到底还是在那个美人的身上,难道美人就不想知道那个从没见过的美人,长的什么样?大王,又为什么那样宝贝于她吗?” “她怎么样,能与我有什么干系?”骊美人冷哼一声,“倒是你,与我干系可就大了,莫说是那个新美人不曾惹恼过我,现在整个楚宫上下,谁不知道我骊美人最痛恨的,就是你冉怜儿,真恨不得……你就此去死。” 骊美人睚眦必报,从来都是嚣张跋扈的,即便冉怜儿新贵得宠又将怎么样,说到底只是一个小小的八子,她还不曾将她放在心上面。 冉怜儿原本的笑脸,僵了一僵,但是还是继续说:“美人,在这宫里对手众多,你我何必非成仇敌不可?再说了,你我如果是你死我活的下场,最终王后才是得以最久之人,更何况,你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我!” 她说得郑重,踌躇了一会儿之后,才又说:“其实大王,也许久不召我侍寝,哪天不是我死缠烂打赖在王殿之中不肯走的!” 这下,骊美人却是诧异的看着她,随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死缠烂打,我道你有什么高明的手段呢!” 冉怜儿没去理会骊美人的嘲讽,“但是大王,却是心心念念在冷霜苑中的那位,三宫六院又如何,粉黛万千又如何,终究不如一个秦国公主!” 冉怜儿的这一句怨怼之话,却是让原版嘲讽着她的骊美人神色一下子暗淡了起来,皱起了眉头,“你疯了吧?秦国的公主在东宫呢,王后可宝贝着呢!” “东宫。”这下,轮到冉怜儿带着嘲讽的意味了,最先开始是嘲讽,最后却是狂笑了起来,仿佛这原本就只是个笑话,可是到了最后,冉怜儿却是异常的镇静了起来,“我可没疯,疯的是咱们的大王。” 骊美人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冉怜儿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被册封八子?就是因为知道了大王的秘密,你以为东宫里那个太子妃真的是秦国公主吗?呵呵,呵呵呵……真正的秦国公主,在冷霜苑,在大王的床榻上!” “你真的疯了……”骊美人听得神色也变了,原本的只是嗤之以鼻,这个时候却是变了脸色,“竟说胡话,给我离开芙蓉殿……” 冉怜儿却是讪笑了一下,一副好笑至极的样子,“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那个美人的身份吗?现在知道了,怎么却是这般反应呢?” 骊美人一把抓住了冉怜儿的衣襟,“你再胡说下去,信不信我去王后面前告发你?” 冉怜儿却是看着骊美人,“美人,我们都输了,大王霸占了真正的秦国公主,他现在整颗心都陪在那边,东宫里的那个太子妃,都不知道是大王哪里找来的贱婢,比我还不如。” 骊美人沉默了下来,“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所说的胡话吗?秦国公主……”她忽然失笑了起来,“大王怎么可能真的把秦国公主占为己有?” 这可是犯天下之大不韪! 然而,冉怜儿则是神情笃定,“那你说,韩夫人为什么要死?” 这下,问倒了骊美人。 冉怜儿,“不就是她,知道了公主的真正身份,大王怕东窗事发,杀人……灭口。”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二章 中宫之主 又是夜,宫中盏起了辉煌的时候,却像是陷入了亘古的沉寂之中似的,只剩下这漫天的繁星,照映着这下方的一片肃寂。 芙蓉殿方向,有侍女趁着夜匆匆的朝着王殿那边的方向跑去,行色匆匆,颇为着急的模样,直到奔跑至王殿外的时候,却是被守在殿外的侍卫拦下,侍女也因此而踩到了裙裾,跌倒在阶梯的下方。 侍女着急的朝着王殿的方向高声大喊:“大王不好了,骊美人,骊美人出事了……骊美人快不行了!” 这样一句话,瞬间传遍整个王殿,楚王再怎么不关心后宫诸事,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也不免匆匆出来,仔细拽着那侍女问:“怎么回事,什么叫做……快不行了?” 这后宫好好的,怎么就一下子不行了? 侍女紧张得说话都打结,“婢子也不知道,只是美人今夜忽然说想给后花园中的锦鲤投食,便挑灯前去,谁知道竟然跌落湖底,现下御医在芙蓉殿中诊治,生死未卜……” 听着侍女的这一番表述,楚王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指使着身边的内侍,“赶紧摆驾芙蓉殿。” 再怎么说,骊美人也曾是最受宠爱的姬妾,这好端端的出了这种事情,确实出乎意料。 当楚王到达芙蓉殿中的时候,王后早已经问询赶来了,就连其他宫里的美人也有不少人聚集在这里。 “妾身见过大王。”王后率领身后嫔妃行礼。 楚王指着这殿内的方向,“骊美人如何了?” 王后谨慎垂首,“御医正在里面医治,请大王勿要太过担忧,骊美人定当能逢凶化吉。” 楚王闻言,悬着的心也未必能够放下,“王后啊,寡人将这后宫交由你打理,你就该好好的治着,怎么今夜却偏偏出了这等事,骊美人要有个三长两短,这……” “大王说得极是,后宫稍有差错,都是妾身管制不力。”王后率先请罪,谁也不知道骊美人今夜怎么事出得这般突然,可是如今却也是危在旦夕。 就连大王都惊动了,王后只能低眉顺眼的先请罪。 楚王见王后识大体,原本一肚子的怒火在这个时候也消了大半,便挥了挥手,“此事说来,也当属意外,王后也无需再自责过甚。” 正当说着的时候,御医带着人从殿内走了出来,楚王赶紧上前询问:“怎么样,美人如何了?” 御医弯身行礼,道:“启禀大王,骊美人暂无大碍,只是受惊过度,加上秋寒水冷,受了些罪。” 楚王闻言,便朝着内殿里走去,芙蓉帐内,骊美人一身轻绮罗,秀发也松散得不像样,见楚王进来的时候,更是委屈得哭了起来,“大王,您可来了,妾身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大王您了……” 这一番梨花带雨的模样,自是惹人轻愁,更别提楚王这种好色之人,当即坐在床榻边上,将美人搂在怀中,“美人休要害怕,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 骊美人见往日恩宠又回,当即更是娇娇糯糯的模样,“可是,妾身害怕,大王您都不知道,妾身差点就魂断湖底了……” “不怕不怕,寡人今夜便留下来陪你。”楚王安慰着,却全然不顾此刻身后站着的王后以及其他一众嫔妃。 王后开口,“骊妹妹无事便好,好在只是虚惊一场,接下来命宫里侍女好生伺候,休要再损了身体。” 王后此言说完之后,不待其他人开口,却是在这个时候,宫外一片混乱的声音吵杂而起。 “怎么回事,外面又在嘈嘈什么?”楚王眉心大皱,一副不悦的模样。 王后却也是凝眉不解。 这个时候,有内侍从殿外冲了进来,跪在了众人面前,“启禀大王王后,宫里无端起火,火势甚猛,已然连烧两座宫殿。” “岂有此理?谁人这么大胆,竟然敢纵火烧宫?”楚王原本就因为今夜的事端而不悦,却没想到又出了这失火之事。 王后统领六宫,当知责无旁贷,还不等楚王开口下令,王后便已经率先开口,“后宫走水,妾身亲自前往查看,大王便留在此处陪着骊妹妹吧!”说罢,朝着楚王行礼后却行而出。 楚王也看出了王后的担待,便没再多说什么,其他的美人自然也识趣,就连王后都走了,她们自然不可能再留在这里看骊美人风光得意,也纷纷告退。 只有骊美人偎依在楚王的胸膛之上,这个久违了的男人,最终还不是攥回了她的手心上。 芙蓉殿外,王后带着自己的人匆匆的离开了,外面的火势越大,王后的心里就越发的着急,一旦呈现不可控制的趋势,到时候降罪的,可就不止大王一个了,她身为后宫之首,自然难逃干系。 可是,身后随行的侍女却是有着诸多怨言,“这也不能全然怪在王后娘娘的头上,先是骊美人出事,现在又有人纵火,这事情怎么都凑到一块儿了呢?大王也不该这么对王后……” “少说些话吧!”王后身后的迎娘是宫里的老人,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自然第一个开口,“王后乃是中宫之首,不出事当然是好,出了事,自然担待比别人多。” 王后闻言,也只能在心中幽幽一叹,随后便吩咐人救火事宜。 只是那迎娘心中也觉得蹊跷,快步赶上了王后的身后,“王后。” 王后站在这不远处,看着前面烧起的宫殿,也是无端的摇着头,“不管天灾还是**,宫里一旦出了事,我这个王后便难辞其咎,大王又可曾知晓半点呢!”她这等话,也只有在自己的乳娘面前才敢说出来。 迎娘闻言,沉吟了一瞬之后,却是上前了一步,更加接近了王后,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按照奴婢来看,确实今夜的事情多有异端,会不会……”她接下来的话有诸多斟酌,即便是在王后的面前,也不敢多说。 王后见迎娘似乎有另外一番见解,便说:“但说无妨。” 迎娘尊了声诺,随后才放大了胆子道:“依照老奴看,今夜之事会不会是骊美人使得手段?先是赢回大王的怜爱,又借机打击王后您?” 王后沉吟了下来,隔了一瞬之后,才道:“无凭无据,不可乱说。” 说着,主仆二人便沉寂了下来,只能看着这漫天的火舌席卷着,饶是迎娘的这一番话说得有道理,但是诚如王后所言,无凭无据,她也不能随便冤枉了人。 只是,在这边火势烧得旺了,引起了整个楚宫的动荡,另外一边的方向,偏僻得几无一人,却像是万年不动的古井。 只有冉怜儿的身影肚子走在其中,宫道上淡淡的身影,朝着冷霜苑那边的方向前去。 她与骊美人之间的约定,那夜在芙蓉殿中的话: “她乃秦国公主,大王视为心头宝贝,她若不除去,莫说是你和我,整个后宫都要失宠。” “何如你我联手,我帮你设个连环计引开大王,重新替骊美人你夺回宠爱,你则顺势帮我引开大王?” 是以今夜,冉怜儿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勾着唇笑意深深,一步步的朝着冷霜苑的方向而去。 可是,谁也没想到,今夜的这一场变动,将是打开孟嬴目前死局的开端。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三章 送你一程 夜色很是昏暗,再加上冷霜苑这边偏僻,自然是隐晦至极,冉怜儿朝着这边越走越黑,直到最后只能依稀看清楚守卫在前面的侍卫身影而已,她低垂下了头,今夜也只刻意着上一身侍女宫装,掩盖住了自己的颜面。 到了离这些侍卫不远的地方便停下步伐,她将头垂得更低了,刻意压低了声音,“宫里有人肆意纵火,大王传召你等速速前去救火。” 这些侍卫面带狐疑之色,原本守卫在这里就是极为隐秘之事了,但是今夜宫里的这场火确实烧得很大,一时之间犹豫不决。 冉怜儿加重了语气,“大王命我来照看美人,你们还不赶紧救驾去?” 这下,这些侍卫才转身,朝着宫里大火那边的方向跑去。 看着侍卫离开的踪影,忽然一下子又陷入了沉寂之中,冷霜苑顿时又变得凄清无比。 她抬步朝着冷霜苑中走了进去,推开那扇宫门,只有微微一支烛火闪耀在烛台上,她顺势朝着寝殿的方向走去,推开门的那一刹那,里面孟嬴的声音警觉响起,“谁?” 冉怜儿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站在这门口边上,声音压低了,又略带着冷冽,开口,“是我呀,公主殿下!” 只依稀能见到在这黑暗之中,从床榻之上孟嬴的身影倏忽坐了起来,直直的看着前方门口的方向,许久之后,兴许是认出了冉怜儿了,她方才松懈了下来,“深更半夜的,你又来做什么?” 这个八子之前一直来到这边,她知道她的意图是为了什么,更知道这个人也并非什么善类。 冉怜儿转身去,将身后的那扇门给关上,“我自然是来解救公主的,留在那个巍巍老王的身边,不好受吧?”她说着,轻嗤一笑,“说句心里话,我也不怎么喜欢,可是,谁叫他是楚国的王呢?” 关好了门,冉怜儿双手在前,一步步的朝着锦榻那边的方向走去,孟嬴已然掀开了帷幔,一瀑墨发倾洒在身后,此刻一身的单薄,神情却是戒备的看着来者。 而隐约传来的,则是在这宫里今夜救火的嘈杂声,这让孟嬴不免也蹙了蹙眉,“外边发生了什么事?”说罢,她也起身来,看着冉怜儿今夜的怪异举动,她的心中也略带几分狐疑,但是,她的真正想法,孟嬴却是不得而知了。 就在她要往寝殿外边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冉怜儿却是将身形一偏,一下子整个人站在了孟嬴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下,孟嬴的心里却是警觉了起来,“你想做什么?”这个女人深更半夜的来到这里,又不惊动其他人,说是无事,她是绝对不可能相信的。 冉怜儿勾唇一笑,“公主,奴婢也就是想来伺候伺候您。”在说话的时候,她依旧没有要让步的意思,“自从我知道了您的身份之后,心中就一直不安,虽说我是托了您的福被封八子,可是到底……大王的心始终留在冷霜苑这边,所以,奴婢就这能往这边来了,所幸我也伺候惯了人。” 孟嬴嫌恶的看着她,这话语一听就违心,孟嬴道:“何须你如此,夜深了,你回去吧!” 孟嬴下的逐客令冉怜儿似乎没有听到的似的,依旧站在那里,“公主,你可知道如若是有一天你的身份曝光了的话,天下人该将怎么看待?”她忽然问。 孟嬴也怔住了一会儿,她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会问出这一个问题来,站在那里看着她,许久之后,蠕动唇齿,“天下人将怎么看待,又与你何干?在这楚宫之中敢帮我的韩夫人,已经是前车之鉴了,我绝不信你,会好心到也想帮我离开。” “这又有何不可呢?”冉怜儿却是忽然反口这么一说,神情之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孟嬴闻言,再次怔了起来,定定的看着这个女子,“不,你与韩夫人不同。”这是她最直观的话语。 冉怜儿这个人如果真的想要帮助自己的话,之前也不会费那么多的唇舌来劝自己顺从楚王,现在却是说她要来帮助自己,孟嬴自小生长在宫中,这等花言巧语,她全然的不信的。 冉怜儿神情肃了一下,“我与她,又有何不同?”她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丝轻蔑,甚至还一丝高于她的错觉,“韩夫人只能怪她太蠢,明明有捷径不走,偏偏要选一条死路,我可不同,没有你的话我不可能被册封八子,但是同样,如果没有你的话,在后宫之中我才有机会。” 她这些日子以来可算是明白了一件事,她宁可去跟骊美人或者其他的美人斗个你死我活,就是不想跟这个秦国公主来争宠。 大王一颗心思全都停留在她的身上,眼里根本就容不下任何人了,跟别人争还能有一线生机,跟她争,注定独守后宫。 她这样评判韩夫人,孟嬴的心中不快。 韩夫人虽然与自己认识的时间短,但是却是以命相交,这份恩情孟嬴这辈子都欠了她的。 她也朝着冉怜儿这边走过来,“韩夫人之事,你无权利多说一句,也别怪我没提醒你,如若再让我听到一句你亵渎她的话,我保管你走不出冷霜苑,你知道我有这能耐,死了你一个冉八子,熊弃疾也不敢将我怎么样。” 这句话,却是**裸的威胁了。 冉怜儿心中一怕,就连步伐也朝后退了一步,她知道孟嬴说的这些话不假,她确实是有这样的能耐,何况楚王那么看重她,诚如她所说的那样,就算真的杀了自己,楚王也不可能降罪于她的。 只是,即便知道这些,冉怜儿的心中就是不服,将双手负在身后,将藏在袖子之中的一绢衣带给缓缓的抽了出来,表面却是不动声色。 只说:“公主何必这么剑拔弩张?韩夫人逝者已矣,奴婢今夜,可是真的想来……送你一程的!” 说罢,目露凶光,与之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今夜,就是来杀孟嬴的。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四章 恨你入骨 “奴婢今夜,可是真的想来……送你一程的!”幽幽话语,带着阴森之气,眼神之中的凶光乍现,从袖子之中抽出的那一绢衣带豁然张出。 “你想做什么?”孟嬴见状,惊觉不好,连连想后退的时候,冉怜儿却伸手一抓,拽住了孟嬴肩上的衣裳,用力这么一拽,孟嬴吃力不住朝着她这边踉跄过来。 这一踉跄,正好冉怜儿将手中衣带缠了上去,勾住了她的脖子,孟嬴将手紧紧的握住,却是始终抵不过冉怜儿的蛮力。 “公主,劝你还是别挣扎的好。”冉怜儿依旧紧紧的束住那根衣带,阴测测的提醒,“你不要忘了我本来就是个粗人,不是你这种天潢贵胄能比得了的……” 孟嬴的脖子被束缚住,只觉得生死咫尺,而诚如冉怜儿所说的那样,在力道伤自己根本就敌不过她,却也叫不出声来,只能任凭着冉怜儿越发的用力。 在这楚宫之中她早就已经心死如灰了,只是死在冉怜儿的手上,她不甘心。 见到孟嬴本就无还手之力,冉怜儿得意的笑了起来,“我本就恨你入骨,偏偏你还这般自命清高,你如若不死,我在这宫里哪里还有好果子吃?” “你就安心的去吧!”冉怜儿拉着她一步步的往后退去,在这力道悬殊的对比之下,孟嬴根本无处逃脱,“反正你就算死了,大王也查不出今夜是谁下的手,而在东宫里的那位太子妃,会替你好好的活着,你活在这世上,本来就多余……” 这一句句的话语,就犹如尖刀一般钻进了孟嬴的心。 一路,被冉怜儿拖着在这寝殿里面往后走着,她双手张扬在这外边,只忽然摸索到一边上的烛台,被她这么一带,烛台也顺势倒了下去,正好这一倒孟嬴拿起了那烛台朝着身后的冉怜儿捅了过去。 这一下,正好打在了冉怜儿的手臂上面,冉怜儿一个吃痛下将手一松,孟嬴额正好得此机会被放松了下来。 “今夜,绝不会让你逃脱的了。”冉怜儿恶狠狠的说道,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如若是今夜下手不成功的话,被大王知道了此事,自己也活不了的,既然如此,那便是你死我活。 孟嬴趁着此刻机会,打开了寝殿的门朝着这外边跑出去,冉怜儿见势不妙,也赶紧拔腿跟了出去。 外面的侍卫暂时被调开了,但是冉怜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又会回来,只能够尽快下手。 追至这梧桐树边上,冉怜儿纵身一扑过去,只将孟嬴扑倒在这边溪流边上,看这样子,是要将孟嬴往水中按下去,“死在这里,大王只会以为你溺水身亡,你无路可逃了。” 孟嬴被她这么紧紧的按压在这边上,头上的墨发已经有不少朝着水中倾落下去,浸湿了半截墨发。 “你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孟嬴抵触着她,在冉怜儿丝毫不肯放手之下,她豁然只将下身一偏,忽然的猝不及防,她的整个人一偏。 冉怜儿吃力太过,却是一个下盘不稳,整个人这下一栽,却是朝着这水中栽了下去……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五章 楚国王后 扑腾在这水中,秋夜的冰冷是沁入心肺的冷,冉怜儿在这里面倒腾了几下,最终站住了脚,伸出手胡乱的就是一抓,再度将孟嬴的手臂给抓到,作势就想也将孟嬴给拉下水里去。 孟嬴紧紧的撑住在这周边上不让冉怜儿拖下去。但是,她的力道怎么能敌得过冉怜儿的?在眼见无法再招架得住她了的时候,孟嬴也干脆心一狠,伸出了手来将原本就站在水里的冉怜儿一按。 这一按,冉怜儿是猝不及防,整个人一下子朝着这水里面淹没去,加上孟嬴按压在她头上,她这下子却是整个人不断的扑腾在水里,更加无力来将孟嬴拉下水。 在水里‘咕噜噜’的呛了几大口水,她几乎是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了。 孟嬴则是慌乱居多,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情,见冉怜儿没力气再反抗了,整个人也淹没在这水里面,一下子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缩回了手,一下子双唇颤颤,也不知道是害怕的,还是因为头发上湿了一半的原因,她只觉得全身在发抖。一步步的往后退去,她连双眼之中都是难以置信,“我,我杀了人了?” 此刻的冷霜苑门外,并没有人在看守,孟嬴瞧着这情况,也转头快步的朝着外面跑去,只留下这一汪水里面依稀冒着泡。 却是在孟嬴转身离开之后,水里“咕噜噜”的又连起了一串水泡,冉怜儿想来是命不该绝,在这一串水泡之中骤然站了起来,哇哇的朝着这边上吐了几口水出来,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 “孟嬴……”她不甘心的叫着,可是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哪里还见得到孟嬴的踪影? 这下,冉怜儿的眼神之中忽然闪过了莫名的害怕,“她跑了?不可以……要是让大王知道了我今夜……”她不敢再往下说去,那下场她是怎么都能想得到的。 她急匆匆的爬出这水中,站在这水边思量了许久,此刻要追上去也不是办法,她想了一会儿,“还是先找骊美人商量一下对策吧!” 最好,就是能抢在前头解决了孟嬴这颗烫手的山芋。 ………… 趁着这夜色狂奔,孟嬴也不知道东南西北,只能慌不择路的往前奔去。 只是,孟嬴越往前跑去,越是发现前方的热闹,她也无法再往后退去,只能继续朝着这前方而去。 前面,是冲天的大火,连烧了两座宫殿,非同小可。 一派慌乱的场景只能在王后的控制下有条不吝的进行着,她站在这不远处,眼见着这大火连烧着,心里也不怎么是滋味。 “如果火势再难以控制住的话,大王想必又要发怒了。”王后轻叹了一声,心里的忧愁也是在不断的滋长。 站在这阴暗处,和着前面这火势冲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是,在王后身后的羊肠小道上,忽然一个身影的奔跑着过来,在这一个踉跄之下整个人扑倒在地上,正好扑倒在王后的面前。 “是谁?”身边的嬷嬷迎娘立即警觉了起来。 但见孟嬴一身的狼狈摔倒在地,抬首看去的时候,身边只见应声而来的是几个侍卫,长刀豁然架在自己的面前,寒光森森。 而在这侍卫的身后,俨然站着的,是楚国的王后,她也一脸的狐疑的望着这个忽然闯入的女子。 “前方女子是何人?胆敢冒犯王后?”迎娘厉声质问。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六章 今夜逃脱 “王后?”孟嬴喃喃的说着,似乎还有些狐疑,“楚国的王后?”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会遇到这个女人,似乎在此刻听来都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她只想离开楚宫,或者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不想再回到冷霜苑那个地方了。 但是,眼前的刀锋寒闪,从这些人的身后走来的,一个雍容的中年女子,身上枣色华服,金钗碧玉在头,俨然是宫中的最高规制装扮。 王后也诧异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你是何人?” 看这容貌眼生得很,况且这等容色在宫里不应该默默无闻才是,是以王后让两边的人都退下去,自己走到孟嬴的面前去。 孟嬴也站了起来,一身的狼藉,扫视了一遍周围,心中也在忐忑着不安,如今在这楚宫之中所遇到的任何人,她都无法保证到底是敌是友。 更何况自己的身份悬殊,如果稍有不慎的话,事态会演变成什么样,她也无法保证,思忖了一阵之后,她道:“我要见你们的太子妃!” 她此时此刻,便只想知道到底在这宫中是谁顶替了她的位置,哪怕是死,她也非得死得个清清楚楚不可。 “太子妃?”王后拧眉,一时之间也无法理解眼前这个女子的意图。 孟嬴颔首,依旧落落站在王后跟前,道:“我是秦国人,我想见见这位秦国的公主。” “太子妃自然尊贵,怎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迎娘却是开口了,她凑到了王后的身边去,道:“王后,依婢子看来此人无非就是当初陪嫁前来的侍女,大可不必理会。” “这样!”王后略微沉吟,随后又看了看这身后还在扑灭的大火,也并没有将心思放在一个不知名的宫人身上,便挥了挥手道:“既然是秦国陪嫁来的,就按照宫中规矩安顿,此事不必再扰。”说罢,就要转身去。 孟嬴当下却是急了,她一个扑腾朝着前方奔上去,却是遭到了这边上的侍卫拦挡,“我没想到你们楚王是这等龌龊之人,就连向来贤名满天下的楚王后也是这等事不关己的模样,楚王将我囚禁宫中多时,好不容易今夜逃脱了出来,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她急了,朝着王后那边高声大喊去。 王后这下,却是停住了脚步,对她口中的这诸多话语颇为震怒,但是又惊讶于她后面的话,“那你,究竟是谁?” 孟嬴环顾着这周围,似乎甚是戒备的样子,“王后确定要我在这里说起此事?” 这下,却是王后沉默了下去。 这个女子的意图她不知道,但是看这言谈之间却像是真有什么大事一样,更何况这中间她还牵扯到太子妃…… 正当王后在沉吟的时候,今夜因为这场大火闻声赶来的,恰巧有太子建,以及他身后一并跟随前来的齐姬。 东宫的太子妃! 而齐姬,还未走近王后那边的时候,远远的却瞥见了孟嬴的身影,在这一刻她的神色骤变,呼吸在这一刻骤然急促了起来,她没想到……孟嬴居然也会在此! 她怎么会在此的?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七章 昭然若揭 齐姬的脚步停顿了下来,站在当处看着这前边的身影许久,脚上却像是灌了铅似的,竟是一步也挪不得开,此时此刻,她只有一种想要退却的冲动。 孟嬴,怎能在此? 她如若在此的话,那么她假扮公主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太子建觉察到了身后齐姬的异样,脚步也停顿了下来,转身回去看着齐姬,“爱妃这是怎么了?” 齐姬被太子建的这一句话给惊醒,顿时有些仓皇无措,心里也虚了起来,“我……我,殿下,妾身无碍!” 她本来是想转身一走了之的,但是,如果就这么走了的话,孟嬴在王后与殿下面前一说,她也无处可躲,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够随着太子建一并前去了。 从不远处走来的太子建与齐姬,在旁边大火的衬映下,孟嬴远远的见到了他的身影,这抹熟悉让她的心略微的沉了一下,却是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人? 但是,在太子建与齐姬走近来一看的时候,还没等太子建与王后行礼,齐姬也不顾礼节的一下子上去抓住了孟嬴的手,“我的好姐姐,你这段时间都到哪里去了,居然,居然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王后被眼前的场景给愣住了,一下子与迎娘面面相觑。 倒是太子建,本来就对孟嬴心心念念不能忘,原本以为这辈子也再不可能有见到她的机会了,却没想到今夜居然还能在这里见到伊人一面,心下不禁大喜。 “太子妃与这宫人相识?”王后率先开口了。 齐姬趁着孟嬴还没开口的时候,赶紧暗中一把拉住了她的双手,随后侧首朝着王后那边笑道:“母后,我与她在秦国的时候结拜为姐妹,一路相随……” “母后!”孟嬴这下却是震惊了,“居然是你!” 她千方百计的想要见见在楚国里面假扮自己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可是却是怎么都没想到会是眼前的齐姬,这么说来,一直以来都是齐姬背叛了自己吗? 齐姬更加重重的握紧了孟嬴的手,“好姐姐,此时休要多言,我……再一一和你细说。” 看这样子,孟嬴此时的身份还没有被王后等人识破,齐姬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孟嬴肯不说出真相,到时候都还有一线生机。 “既是太子妃秦国旧人,自然也该好好安置。”王后倒是没有了刚才一开始的狐疑了,有了太子妃的亲口承认,只是却是不免多看了孟嬴一眼,这个女子刚才口中所说的那些话,到底还是勾起了她的心思。 故而,王后又问:“只是,你刚才说你被大王囚禁多时,又是怎么回事?” 齐姬闻言,又忙忙开口,“母后,她想必也受惊了,此事何不让我带她回宫细细问明了之后,再向您禀报?”她说着,望向了这周边的大火,一脸担忧的模样,“您看今夜的大火烧得这般厉害,等母后处理完了这边的事,儿臣再向您一一回报。” 王后闻言,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大火,也道:“也好。”说着,她望向了太子建这边,“今夜火势来得突然,建就在此控制局面吧!” “是,母后。”太子建应承下来,躬身作揖的时候,仍是止不住心中的狂喜,终究还是将眼光偷偷的瞥了一眼身侧站着的佳人。 如今佳人咫尺,一酬多日相思。 倒是齐姬,紧紧的抓着孟嬴的手不肯放,心里却是不断的打着鼓,赶紧的拉着孟嬴朝着自己的宫里回去。 一路上,孟嬴都是先沉默着,直到回到了东宫,齐姬才将门一关上的时候,回过身来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啪”的一个巴掌。 响亮清澈,火辣辣的印在脸颊上。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八章 错已铸成 齐姬并没有多么的诧异,只是轻轻的将手给伸出来,抚摸着被打得疼痛的脸颊,“公主,你就打吧,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是恨死我了。”在说出这话的时候,眼泪也止不住的簌簌而下。 这么久以来,她虽然顶替着孟嬴的头衔,在这太子宫中当着太子妃,但是心中却是在一直饱受着煎熬。 在齐姬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孟嬴则是又一个巴掌落在了她的另外一边脸颊上,“我真是瞎了眼了,这么久以来,我只知道是有人顶替着我的身份,可是我却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是你。” “这段时间我在冷霜苑中陪伴着那老王,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居然全都是拜你所赐!”孟嬴说到最后,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 她千思万想,却是怎么都没能想到会是自己曾经最信任的人出卖了自己。 在这个巴掌落下之后,齐姬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双手紧紧的抓住了孟嬴的衣裙,“公主,我知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听我解释,真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孟嬴豁然冷笑了一声出来,“不是哪样?”她抓起了齐姬的衣袖,随后一只手指着这寝殿内的一切,“你如果不是为了这东宫的荣华富贵,又是为了什么,我真的没想到居然是你背叛的我,齐姬啊齐姬,如果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任由你流落街头。” 齐姬无言以对,只能任由着眼泪流淌下来。 身上的华服也被孟嬴拽得皱褶横生了起来,“公主,我知道此生必定是亏欠了你的了,你要杀要剐,齐姬绝对不敢有任何怨言。”她说着,竟然朝着地上磕起头来。 孟嬴冷眼看着她,“齐姬,你以为如此一说,我就会相信你的话吗?” 齐姬呆住了,抬起头来,梨花带雨的模样,经过这段日子在宫里的养尊处优,却是逐渐的一身华贵,仿若天成。 她道:“公主,如今大错已经铸成,你听我说明当时情况,如果到时候公主依旧觉得齐姬该死,齐姬绝无怨言。”她说着,跪着爬到了孟嬴的脚边,双手拽住了她的裙角,苦苦的哀求着。 “时至今日,你还想狡辩什么?”孟嬴伸出手来将她的手给松开,冷却着神情看着她,在这一刻她的眼神之中只有疏离与悔不当初。 “如果当时没有公主在长街上相救,齐姬必定活不到今日。”齐姬无力的将双手垂落在地上,“齐姬更加不敢忘记公主是因为想救我而答应两国联姻的,齐姬……齐姬只想要公主好好的就行,这一切……这一切都是费无极安排好的圈套,公主,公主你要相信我啊!”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孟嬴斥责着道:“齐姬啊齐姬,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刚才你一定在害怕,我要是当着楚国王后说出自己的身份的话,你一定死无葬身之地吧?” 这下,齐姬浑身僵硬了起来,就连悬挂在两腮边上的珠泪也似乎凝住的一般,孟嬴的这句话,却是戳中了她的命门了。 是的,她当时确实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九章 费贼无极 “公主。”她无力的看着孟嬴,心中的愧疚无法用言语表达起来,“我知道,走上这条路的结局,必死无疑。但是,齐姬从没想过要陷害公主于不义,若非如此的话,你我都不可能活着进入楚宫的!” “你还想狡辩到什么时候?”孟嬴斥责,“齐姬,当日我从栖凤台中逃出来的时候,你也未必是真心想帮我的吧?”她嘲讽的一笑,“我居然当时还没能看出来你的端倪,活该我被囚楚宫这么久,孤掌难鸣。” “公主,”齐姬频频摇着头,“奴婢不敢生有此心,只是奴婢害怕,公主你听我说啊!” 孟嬴盯着她看了许久,神情之中许久未见波动。 齐姬回想当时的情景,“当时迎亲的队伍,早在驿馆的那场强盗洗劫就已经预谋好了,这都是费无极献给楚王的礼物,他逼迫奴婢……公主,齐姬不想你死在费无极剑下,故而……” 她下话无法再手下去,只能够不断的朝着地上磕头,琳琅的珠翠随着她磕头的动作碰撞在这地上,撞击出窸窣的声音,却与她此刻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费无极。”孟嬴喃喃着这个名字,她对这个人是有印象的,楚王对他的过分信赖。 “此事一旦被揭开的话,别说是你难以自保,就是秦楚两国也必定交恶,齐姬,你难道没有想过这一点?”孟嬴抓着齐姬的手臂,厉声道。 齐姬摇着头,珠泪依旧落下,“公主,我管不了那么多,秦国和楚国怎么样都不是我一介侍女所能左右的,我只想保住公主的性命,其他的都无所谓了,当时山贼洗劫的情景依旧在目,如果奴婢当时不答应顶替公主嫁入楚国的话,山贼还会再一次洗劫,死的……就是公主您了。” 这下,孟嬴沉默了下来,紧紧的盯着这个女子,似乎在斟酌她的话中真假。 但是,那晚上的情形现在仔细回想起来,确实是诸多的疑点,偏偏山贼就那么大胆,连两国的迎亲队伍都敢洗劫,偏偏……所有从秦国陪嫁过来的人,都死于那一场洗劫之中。 这一切……难道真的是费无极这老贼事先就安排好的了? 这一场凤雀互换的阴谋,早在费贼前往秦国求亲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的? 忽然之间,孟嬴只觉得浑身乏力得很,站在那里寻思了许久许久,最终连连后退。 齐姬见状,连忙起身来扶住了孟嬴的身子,“公主,你怎么样?” 孟嬴被齐姬扶着,侧首看向了她的时候,也同时将手紧紧的一抓,抓住了齐姬的手腕,“原是如此,费贼无极,早就陷我于不义了……”她强撑着心中此刻的气血翻腾,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喉咙口处一甜,一口鲜血喷薄了出来。 她至今都还是满眼当时在迎亲途中的离别愁绪,那时候的心死如灰,却没想到那一脚踏进去的,竟然是这样的万丈深渊。 在这一口鲜血过后,孟嬴则是双目空洞的望着前方,无止境的笑了起来,那笑声,无尽的凄凉,也无尽的……悲哀。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齐姬见到孟嬴这样,心里却是害怕了起来。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章 将心付进 孟嬴此时的模样,让齐姬惊慌失措,“公主,你要是心中有恨,你就杀了齐姬解恨吧!不要这样对待自己,齐姬宁可一死,也不愿意看到公主你这样啊!” 齐姬的话,孟嬴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只能苍白无力的摇着头,“如今的我残破至此,甚至连这楚宫都出不去,我还能如何呢?” 这一句话,却是让齐姬都沉默了下去,许久之后,她才道:“公主,是我对不起你,若早知如此,奴婢真的愿意死在当时!” 孟嬴摇着头,“不怪你,如果这一切真的是费无极早就安排好了的话,你死了又能如何,该送我进西宫还是送,谁嫁给太子建,都是一样!”她也算是早看穿了这一点,在这个时候心如死灰,“只是可怜了当初的韩夫人,为了送我楚宫枉死,现在再想出宫,谈何容易?” “韩夫人,是为公主而死的?”齐姬怔怔的说。 当时韩夫人的事情闹得整个宫里都沸沸扬扬的,从母后的口中说出,大王道是韩夫人乃他国潜伏的细作,当是震惊了整个宫闱。可是无论如何,齐姬都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孟嬴而死。 而楚王为了保住孟嬴的身份,竟然给自己的夫人安下这么一个罪名,他连自己的儿子王子结都不顾了吗? 孟嬴没有回答,齐姬也不敢再追问,她扶着孟嬴朝着锦榻上坐下去,伸出手来触摸着她此刻背上的发,经过夜风的吹凛,之前湿了一半的头发此刻也干得差不多了。 但是,攥在手心中的时候,却还是依旧有这透透的凉,让人心中一凛,“公主,要不……”齐姬胆子放大了说,但是却是话到嘴边的时候,又有些犹豫了起来。当孟嬴的眼神抬起来正望着她的时候,齐姬也将眼神别到别处去。 齐姬在孟嬴的目光询问下,顿了许久之后,才又的开口,“要不就让我去求王后娘娘,让她开口放你出宫。”她说着,看着孟嬴。 孟嬴却是眉心一拧,随后无奈的摇着头,“韩夫人已经是前车之鉴了,难道,我还要再害其他人的性命吗?” 楚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孟嬴在韩夫人死的时候早已经见识过了。 在这楚宫之中,这些后宫的女子虽然与自己并无多大的交集,但是,她终究是不忍再有其他的人为她而死了。 然而,齐姬却是频频摇头,“不一样的,王后向来受人敬重,更何况大王也敬她三分,如果我们去求她的话,想必要出宫并不难。” 孟嬴半信半疑的看着齐姬,“那要是去求王后的话,你的身份必然暴露无遗,那时候……你可曾想过你自己?” 这句话,却是让齐姬一下子哽住了似的,顿时哑口无言,“我……” 孟嬴盯着她,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齐姬垂下了头,心中却是隐隐想起了那个自己始终无法抹去的人影,在这东宫之中,虽说他与自己貌合神离,但是……终究她是将心付了进去。 “此事迟早包不住的,齐姬心里有底。”沉默了许久之后,齐姬才开口,“可是,如果在这之前能让公主逃出楚宫的话,奴婢……死也甘愿。” 这话,倒是她的肺腑之言。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一章 此心不死 孟嬴看了齐姬许久许久,这宫中烛台上的灯光摇曳着,倒是让她的眼中多了几许的动容,“齐姬,此事如果再出差错的话,下场定如韩夫人一般。”她提醒着齐姬。 一旦想起那时候韩夫人的下场,孟嬴至今都心胆余寒。 齐姬无力的一笑,“我本来就是楚王相中的一颗棋子,等到没用的时候也难逃一死吧!”她似乎早就看穿了一切似的,“只是奈何我此心不死,还求最后一丝奢望,”说着,她摇着头,不然自己再说下去。 在孟嬴还没开口问自己的时候,齐姬又道:“既然早晚都是一死,齐姬何不趁着现在还有机会送你出去?” 孟嬴也怔了许久,心思始终不定,“齐姬,我如果回秦的话,假公主的身份你必然被揭穿,那时候就无你容身之地了,更别说到时候秦楚两国人如果因此交恶的话,你更无颜待在楚宫。” “这些,奴婢都知道。”齐姬道。 孟嬴这下更加不解了,“那你何不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齐姬被孟嬴的这一句话问得惭愧不已,只紧紧的拉着孟嬴的手,“公主,请原谅齐姬的不义,我,我自知不应该爱上太子建的,奈何我……我与他已是夫妻!”她说着,也有眼泪落了下来,也不知道是此话说出来松了一口气,还是为自己感到悲哀,“我知道,自己不应该爱上这个男人的,但是……我想,就算死的话,能死在他的身边,我也能瞑目了。” 这一番话,却是彻底让孟嬴沉寂了下来,她看着齐姬,仿佛在这一刻才忽然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为了一个男人,就这么陨落在楚宫,值得吗?” 何况,还是一个本来就不属于她的男人。 齐姬也不足回到该怎么回答孟嬴的话,只是低低的垂下了头,眼泪不断的落下。 看到齐姬这副模样,孟嬴真想把她拉清醒过来,“齐姬,你可知道,他就算也是同样的爱你,那也是基于秦国公主的身份上,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你只是顶替的公主,到时候他是否也能像现在这样待你?” “你与我一起回秦国,忘了楚国的一切,重新开始,好吗?”孟嬴劝道。 只是,在孟嬴拉起了她的手的时候,有泪滴落在两人的手背上,一滴一滴的,仿佛时间就这么静止了,任凭这眼泪落下,伤透了心扉。 可是,在经过了一会儿之后,齐姬却是收住了眼泪,抬起头来的那一刻,神情却是异常的坚定,“公主,我意已决,即便明知前路只有死路一条,但是奈何此心不死,求公主成全。” 她说着,作势要站起来再度跪下的样子,但是,却是被孟嬴眼疾手快的一拉,又再度拉回了榻上坐着。 “我不勉强你。”孟嬴道,带着些许无奈的感觉,她说:“居然如此我自己出宫,只是……”她说着,话语却是顿了下来,心中在想到楚国的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心口却是猛然的痛了一下,“只是,如果在楚国你如果有机会遇到伍子胥的话,代我向他说句:宁可此生,从不相逢。” 说着,孟嬴只能将眼睛给阖上,她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的话,眼泪便落了下来。 “伍……将军?”齐姬这下却是吃惊了,她不知道孟嬴和伍子胥之间的过往,却是诧异于两人居然在这楚宫之中有所交集。 可是,看孟嬴的样子,似乎是并不想再多说什么,故而齐姬也不敢再多问什么。 原本静逸的宫门外面,侍婢也在方才全部被齐姬遣走了,却在这时候宫门被推开了,惊动了这内室之中的两个女子。 待将齐姬起身来查看的时候,却见走来的人是太子建。 刚才殿外的火势一被控制下来,太子建便再没有半点停留的朝着东宫这边走来,心里对这个消失已久的女子挂念不已,更加没想到居然还和太子妃是姐妹之交,他更是片刻都不容缓了。 齐姬见是太子建到来,不敢多加责备,福身问道:“殿下,外面大火形势怎么样了,可有伤及无辜?” 太子建摇了摇手,似是有些敷衍的感觉,“并无大碍。”说着,有些心急的朝着内室那边的方向走去,“对了,你今夜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呢?” 齐姬一听太子建一回来寻找的是孟嬴,原本脸上的盈盈微笑也有些僵止,但是片刻之后则又缓和了起来,“还在我宫内呢,自从进宫之后她被安排到别处去,我一直想得紧,真没想到今夜见到,不免多了许多心里话未及说完。” 一边说着,齐姬一边陪同太子建朝着里面走去。 一踏进那内室之中,远远的见到了坐在榻上的那个女子,那一袭长发垂在身侧,桃花似的面孔催开了这周边的一切冰冷,就在芈建一踏进来的时候,孟嬴正好抬眸这么一眼看来。 在这一瞬间,太子建便只觉得心跳骤停,浑身似有火在烧似的,周身不得劲。 齐姬仿佛也能感受得到太子建的这一刻变化,也只能跟随在他的身后,不敢多说什么,也不知道在孟嬴的面前,她该以什么样的身份自居,顿时尴尬的站在这原地,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打破这一僵局。 反而是孟嬴,齐姬方才也将所有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如今孟嬴看到这的个传闻之中本来应该是自己丈夫的人站在眼前,心中也明了了几分,也明白为何齐姬会对这样的一个男子动情。 如若不是见过了伍子胥那般英勇男儿,铮铮铁骨,或许眼前的在太子建,清风朗月,也是人间的好儿郎。 齐姬,确实也情有可原。 孟嬴侧首看了一看齐姬,心中知道她此刻的尴尬,故而也率先站起了身来,走到这殿中,距离太子建有几步距离的时候,施施然一个行礼,“奴婢齐姬,拜见太子殿下。” “免,免礼……”太子建有些失常的开口。 在孟嬴这一行礼之后,太子建也许才忽然发现了自己的失神,一时侧首瞥了一眼身边的爱妃,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朝着殿内踏步进去,“楚国风犷,秦人刚烈,想必来到这楚宫之中,齐姬姑娘还能习惯吧!” 孟嬴表面上波澜不惊,“奴婢,一切还好。” 太子建这次,倒是没有多显得失常了,只是与孟嬴多寒暄了几句,反而是齐姬在一边,心里此刻却是波澜丛生,涟漪不断。 她真真没想到,孟嬴堂堂公主之尊,竟然甘愿为了圆自己的谎而假扮一个侍婢,她无颜面对于她。 最后,孟嬴起身来朝着太子建再度行礼的时候,将齐姬的神游给拉了回来,也将太子建吓了一跳,“姑娘这是为何?” 孟嬴说:“奴婢思乡情切,又加上近来听说家中亲人病重,意欲出宫回秦,奈何楚宫深墙高锁,缚翼难飞,还往太子殿下作主,放奴婢出宫吧!” 齐姬怔住了。 太子建也是,他看着孟嬴良久,适才刚见到她的时候那种惊喜之情也早已经散去,此刻剩下心中回荡的却是她要走的消息,宛如晴天霹雳。 太子建搀起了她,“姑娘,如若留在楚国的话,本宫保证你在楚宫之中不会有任何委屈……” “殿下!”齐姬这个时候也开口了,看到太子建这个模样,她的心里始终也是酸楚倍增,太子建的心里在想着什么,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想出宫之事刚才也跟我说过,我已经应允了她,何况我也想念在秦国的亲人,我想……我此生是回不去的了,何不让她代我回去,权当了却妾身的心愿。” 齐姬的这一番话进退怡然,倒是说得太子建哑口无言,原本还想再多加挽留的,但是太子妃都这样开口了,他一时之间也只能站在那里,怔怔的。 “当真,无回圜之地?”他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心里的酸涩也不言而喻,干脆转过身去,负手而立。 “非回不可。”孟嬴却回答得干脆利落,毫无半点留恋的意思。 太子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依旧是保持着刚才的站姿,一动不动,只剩下齐姬与孟嬴两人面面相觑。 也只有太子建自己知道自己的心里对这个女子是有多么的不舍,他站在那里,也并不忌讳齐姬站在当场,他开口道:“姑娘,当时秦国之会,你那时月夜泛舟湖上的情景,惊艳的,岂止他人?” 这一句话一出口,孟嬴和齐姬二人纷纷震惊,看着这个男子。 太子建也转过身来,将一直藏纳于心中的话语说了出来,“我后来在想,如若能再见你一面也是好的,偏偏你与爱妃情深意重,如今……又去意匆匆。” “殿下。”齐姬的心也在隐约的痛着,她没想到太子建竟然会为了挽留孟嬴而不顾自己的心绪。 只是,他是堂堂太子殿下,心中想的什么,想要的又是什么,他自然是有权利去追求,哪怕来日纳妾,也是正常之事,她又岂能阻止什么? 更何况,孟嬴才是真正的公主,她只是一个冒牌货。 孟嬴,她又作何感想? 太子建只道:“在这宫中,有本宫庇护你,无论是谁都伤不及你,你可愿留下来?” 终究,齐姬待他之心不死,他待孟嬴之心,又何尝死过?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二章 名正言顺 太子建终究和齐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如今见到自己的夫君对着孟嬴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的眼中始终噙着泪,但是不敢落下。 她知道孟嬴的心思的,她是不肯留在这楚宫之中的。 但是,她另外一方面又在害怕,她真的害怕孟嬴也会被太子建的深情所感动,继而留在这里。毕竟,这场闹剧如果真的撕破脸的话,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东宫太子妃。 然而,她的心思孟嬴似乎也能看穿,太子建的好意,她也并不打算领情。只是朝着芈建施施然再一行礼,“殿下情意,奴婢心领了,只是奴婢去意已决,殿下强留无益。” 这话,将太子建最终的念想也全部给隔绝了。 他看着这个女子,心中喟然,却也只能无奈的苦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既然如此,本宫不强求于你,只是你份数后宫,若想出宫的话,必须征得母后的同意,此事成功与否,本宫便不再干涉。” 他这话,是以退为进。 他并不想要孟嬴离开楚宫,奈何她去意已决,现如今便只有王后一个人能决断她的去留,如若是母后到时候也同意她离开的话,那么太子建便认了。 孟嬴到不在乎这一点,她看了一眼齐姬,有齐姬帮忙说话的话,想必要说服王后并不是什么难事。 太子建见到这种情形的时候,心中也是憋闷得紧,一拂袖便要转身走去,道:“既然你们姐妹情深,又难得聚首,本宫今夜就不叨扰。” 说着,他也转身离去。 只是,却是在没走几步的时候,孟嬴叫住了他,“殿下。” 太子建登时心中大喜,莫不是她回心转意了? 待得太子建转身回望过来的时候,孟嬴则是开口,“奴婢向来伺候在公主身边,如果王后明日肯放行的话,还请殿下日后珍爱公主,无论何事,你们都份数夫妻。” 齐姬没想到孟嬴居然最后会这样叮嘱太子建,顿时心中有说不出的激动。 然而,太子建却不一样。 他原本以为孟嬴是转变了主意想要留下来的,却没有想到她居然是来说这话的,顿时,眼神之中原本的希翼之色,变得黯淡无光,扯了扯唇角,他勉强笑道:“这是自然。” 说罢,他侧眼看了一下齐姬,他的太子妃。随后,便真的再也不回头的走出殿外去。 齐姬心中此时百味参杂,站在当处只怔怔的看着太子建离开的身影,却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借口留下这个自己的丈夫,她转头看向了孟嬴。 孟嬴却是显得淡然了许多了,她瞥了齐姬一眼,似乎能够洞察齐姬的心思,“不要怨我,他的心思并不是我所能决定的,更何况……就算没有你,我也不可能嫁给他的了。” 且别说她有没有进过楚平王的后宫,就算是没有,她也不可能与太子建结成连理的。 “齐姬还是多谢公主,帮我瞒天过海,保全我在楚宫中最后的一丝尊严。”齐姬不敢与孟嬴对视。 “既然你不肯跟我一起走,执意留在楚宫,那剩下的路就好自为之吧!”孟嬴留给齐姬的话,也只剩下这一句了,“假身份,迟早会有戳穿的一天,那时候,我也保不住你。” “我知道。”齐姬淡淡的回答,似乎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为一个情字,她便如此心甘情愿了。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三章 心有存疑 昨夜那场大火烧得够大,连着两座宫殿都烧得七七八八,王后也因此彻夜难眠,大王那边兴许是骊美人伺候得高兴了,居然也没有就此事多作追究。 倒是骊美人,也一反常态的没有就这件事对王后对尽谗言,或许她也是怕深查下去,到最后会被人发现那场大火根她是有关系的吧! 却是冉怜儿,一个晚上在这后宫之中转悠,最后也找不到孟嬴的身影,也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她的心里实在是担忧,如果让大王知道了她想杀孟嬴的话,那么下场会怎么样。 再加上她一身从水中捞出来,湿哒哒的模样,更深夜重的,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之后,智能悻悻然的回宫去休息。 直到了第二天大王上了朝堂之后,冉怜儿赶紧的去到芙蓉殿中找骊美人。 大王的恩宠又回来,骊美人的气色自然好了许多,在见到冉怜儿初来的时候,自然也没多放在心上,只是昨晚的事情毕竟和冉怜儿合谋策划的,她也不便翻脸。 可是,当她听到冉怜儿说出昨夜的情形的时候,她差点从座上跌落下来,“怎么可能会失手的,她不死的话,让大王知道了……”骊美人气急败坏的模样,诉后逐渐的冷静了下来。 冉怜儿也一副懊恼的模样,“好不容易昨晚天时地利,我也没想到会让她就这样跑了的,现在只能趁着大王还没察觉……” 骊美人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大王把她当成宝你又不是不知道,难不成今晚还的耍手段让大王来我这边!”她倒是巴不得大王能天天留宿在这边。 冉怜儿怎么会看不出骊美人的心思? 她却是没说破,只能继续道:“美人,如今事情还有挽救的余地,只要在大王去冷霜苑之前找到她,死在冷霜苑外更好,天宽地阔的,更查不到我俩头上!” “你可说清楚,查不到你头上,可不是我头上。”骊美人这个时候却是急于撇开干系了,“昨晚我只是配合你一下,想杀她的人,可是你!” “你……”冉怜儿有些气愤,但是随之她又忍了下来,骊美人是什么样的人,她伺候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 她压下了心里的怒气,好歹现在她也有位份在身,对于骊美人这样的人,她自然也是有办法的,于是道:“美人也不必急于推开干系,这事情由不得谁说了算,最好我是能找到那秦国公主,否则的话,这事情捅到大王面前去,该怎么说的我自然怎么说,到时候谁担罪责,大王说了算!” 她摆出一副不怕死的样子,胁迫着骊美人。 骊美人富果然沉不住气,一下子站了起来,“冉怜儿,你现在翅膀长硬了是不?你敢威胁我?” 冉怜儿讪讪一笑,“美人,是不是威胁,看你怎么看了,为今之计,我只想找到孟嬴!” 看着然来呢人这副认真的模样,骊美人盯了她好一会儿,才压下了怒气,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去。 思想了好一会儿之后,骊美人才仔细的回想了一会儿,“说起来,今儿早上去见王后的时候,倒是撞见了一件事,那位让太子妃参拜完之后,却是独自留下许久,身后似乎还有生面孔……” “是不是她?”冉怜儿这下着急了。 骊美人白了她一眼。“我哪里那功夫去看,不过是身后跟随的侍婢而已。”她说着,却也止住了话语,想着道:“不过,你说那假太子妃不会真的蠢到带着真公主到王后面前去吧!” 这句话,倒是让冉怜儿无言以对。 可是,随后骊美人却又喃喃的道:“可是,要是真的就是这样呢?她见王后,想做什么?总部可能笨到自己去承认,她是假公主吧?” 冉怜儿在听到骊美人的这猜测的时候,神情之中忽然又陷入了沉思当中,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是真的话,她见王后,想干什么?”冉怜儿也开始猜测了起来。 骊美人冷冷的一笑,“见王后还能干什么,她掌管着后宫,谁知道她想干什么?” 冉怜儿登时却站了起来,“我知道她最想干什么了!” 骊美人也被冉怜儿这副模样给吓到了,“她,她想干什么啊?” “她想……”冉怜儿带着笃定的语气,“出宫。” ………… 齐姬确实带着孟嬴去到后宫中参见王后,以侍婢的身份,再加上有齐姬的说情,说是想念秦国的兄长,想派人回去看看,声泪俱下,说得王后倒也被打动了,于是便也允许了孟嬴出宫的事。 齐姬亲自送她到北边宫门口去,这里原本进出的人就少,是最为偏僻的一道宫门,为了掩人耳目,齐姬也不敢冒险,只能让孟嬴在这里出宫。 怀揣着王后给的令牌,齐姬走到距离这宫门口不远处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将自己早就准备好了的衣裳银钱等物都裹在包袱中。 道是离别时,万语千言,却无从诉起。 孟嬴此刻,何尝不也是这样的心绪,齐姬纵然有万般的对不起她,说到底也只是楚王和费无极两人手中的一颗棋子,她也是万般的无奈。 更何况,现在她想出宫,也亏得有齐姬的鼎力相助,否则的话,一个宫人不可能轻易出得楚宫的。 齐姬看着宫门那边,心中更多的也是不舍,“此门一出,此后你我两人,只怕是真的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孟嬴抓起了她的手腕,“齐姬,你跟我一起回秦国吧,你跟着我回去的话,还有一线生机,没必要为了一个芈建,葬送在这里。” 齐姬如果执意留下来的话,下场显而易见。 只消孟嬴回到秦国,这消息自然走漏,那时候齐姬一个假的公主在楚宫,孤掌难鸣,那时候谁又救得了她? “公主用心,齐姬明白。”齐姬说道,低低的垂下了头,回首朝着身后的方向看了去,心中是千万般的不舍,“可是,我就是舍不得离开他的身边,哪怕结局是死!” 孟嬴无奈的松开了手,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劝她了,齐姬的心思这么笃定,她也无力再勉强,“既然如此,你好自珍重吧!” 她接过了齐姬手上的东西,转身便要朝着身后的宫门走去。 此时,楚平王还在王殿之中处理政事,他一般都是晚上才去冷霜苑的,只要他没去,那么她就还有时间离开。 却是在她转身走的那一刻,身后却是响起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是太子建的,“留步!” 孟嬴惊讶的回头,就连齐姬也没想到,太子建居然会追到这里来。 齐姬不禁挪出了一步,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太子建的去路,只是这么做了之后,又觉得此举有些不妥,不觉唯唯诺诺的开口,“殿下,母后已经允许她代妾身回秦国,看看我那久违的兄长了。” 她只能将事实陈述出来,希望能够借此断了太子建的念想。 太子建遗憾的看着不远处孟嬴的身影,眼神之中饱含了太多太多的不舍和想说的话,但是,此时此刻,他即便有再多的话,却也再难以说出来。 “本宫知道了。”太子建伸出手,只是轻轻的拍了拍齐姬的肩膀,随后再度朝着孟嬴那边的方向走去。 孟嬴的眼光瞟了一眼齐姬,心中对太子建的这份情意,却是始终视而不见。 “殿下。”在太子建朝着她走来的时候,孟嬴率先朝着他行了一礼,施施然的,“奴婢已经获得王后的恩准出宫,还望殿下莫要阻拦,成全奴婢,也成全太子妃。” 她这话,以退为进,意在让太子建清楚,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等着他的女人。 果然,在她说完这话的时候,太子建确实朝着齐姬那边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沉默了许久,许久之后,则是退让了一步,“既然姑娘心意已决,建不强求。” 孟嬴闻言,感激的朝着他再度一福身行礼,“奴婢谢过殿下宽宏。” 太子建伸手一阻,“无须多礼,只是……”他犹然不死心,说道:“如果回到秦国后,如若还想再回到楚国来,建随时恭候。” 孟嬴闻言,唇边上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只愿此生,再不踏入楚王宫。” 她的决绝话语只让太子建感到心灰意冷。 偏偏却在这个时候,从齐姬的身后,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却偏偏出现了。 “一个小小的宫人,却要入场大动干戈的,得了王后的允许出宫,殿下的心中难道没有存疑吗?”冉怜儿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或者说,殿下难道就没对她的身份,起过疑心吗?” 冉怜儿好不容易赶到这里来,远远的瞧见了孟嬴的身影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猜对了,孟嬴就是想出宫。 可是,让冉怜儿没想到的是,太子建居然也在这里。 “你……”齐姬没想到还会有人到这里来,一下子有些惊慌失措的看向了孟嬴。 太子建倒是很在意冉怜儿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冉八子所言,是何意思?” 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的目光也狐疑的落到了齐姬的脸上,她这惊慌失措的神色,倒是引起了太子建的注意。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四章 弃如敝履 太子建的注意让冉怜儿心中得意,她倨傲的看了齐姬一眼,明显的带着轻蔑的感觉,在她的心里,自然是从没将她这个冒牌货真的当成太子妃来看的。 齐姬却是心有芥蒂,孟嬴的脸色更加的阴晴不定,私以为昨晚上在冷霜苑中,冉怜儿应该是逼死无疑的了,却么想到她现在居然还好好的出现在这里。 反正无论如何,她的出现都必定不是什么好事,最起码,会阻碍到她出宫的。 太子建却是心急火燎的,他质问冉怜儿,“你适才说说之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冉怜儿一笑,踱步朝着孟嬴那边走去,“难道殿下就从来没怀疑过吗?在您身边的太子妃以及这位被大王藏起来的美人,为什么就这么见不得人?” “你胡说什么?”齐姬率先忍不住气的吼了出来,她注意到了太子建脸上震惊的神情,心中也是‘突突’跳个不停,深怕冉怜儿再多说一句,就露馅了。 冉怜儿却是和齐姬的着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侧过头来看着她,冷笑道:“太子妃着急什么,我是不是胡说,殿下自会定夺。” “你到底想说什么?”太子建也似乎开始不耐烦了。 冉怜儿的突然造访让人措手不及,她所说的话,更是让人疑窦丛生。更何况,太子建本来就还妄想着留下孟嬴的,如今她的造访,似乎别有意图的样子,他更想看看,这其中的究竟。 被太子建这么一问,冉怜儿指着孟嬴,“她才是秦国公主,你身边的那个太子妃,不过是一个假货,太子殿下,你都被蒙在鼓里了。” “你胡说。”齐姬忽然高喊了一声出来,眼眶却是红红的,像是激动,也像是委屈,更像是害怕。但是,却就是只能站在那里无动于衷,她只能极力的压制住自己心里面的颤抖。 太子建则是震惊了,他定定的看着冉怜儿,根本就无暇去看此刻齐姬的反应,豁的,他伸出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事情胡乱说出的话,可是千刀万剐之罪。” 冉怜儿也不惧怕太子建的这一番话,自然是有恃无恐,“我何惧千刀万剐,倒是殿下您,该去问问大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说着,眼光飘向了孟嬴那边的方向,对于这个真正的公主,她始终无法像看待齐姬那样轻蔑,“问问大王,怎么你的太子妃,会藏在他的后宫中?” 忽然,太子建拽着冉怜儿的手一松,他怔忡的望向了孟嬴那边的方向,“她说的,可是真的?” 孟嬴始终镇定自若的站在那里,她就想看看这冉怜儿还想怎么闹腾? 倒是太子建, 如若说眼前的女子才是真正的秦国公主的话,他决计是受不住的,王父怎可如此作为? 此举,太匪夷所思,他一时之间即便是震惊,却也难以置信。 “殿下,您莫要听她胡说八道……”齐姬始终沉不住气,扑着上前去抓着太子建的手臂,苦苦的求着,“妾身与你伉俪,她不安好心,捏造此等谎言,定然是想要陷害东宫,乃是陷害母后,将东宫拉下水的!” 冉怜儿倒是诧异的看着齐姬,没想到她居然也能看透这一点。 的确,向太子建戳破这一点的计策,是骊美人帮她出的,只要太子建知道了这件事情,必定会闹到大王那边去,只要大王到时候动怒,为了维护住脸面,不至于被天下人耻笑,那时候太子定然吃瘪。 太子吃瘪,王后那边,肯定也讨不到好果子吃,骊美人这招,倒也走得高明。 现看太子建,似乎根本就不理会齐姬此时的苦苦哀求,他只将手一甩,将齐姬就这么给甩到了一边上,回首过去看着孟嬴,看这样子,对齐姬的态度,却是弃如敝履一般,毫不怜惜。 他只想要孟嬴的一句话,指着冉怜儿,“她说的,可是真的?” 孟嬴一直像是个局外人一般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就连面对太子建的问题,她都似乎显得格外的冷淡,就这么淡淡的站在当处,也不开口,只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太子建却是再沉不住气了,事关孟嬴,事关他的太子妃,他必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踱步上前去,“你告诉我,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她说你才是公主,这……这怎么可能,本宫不是已经娶了公主吗?” 太子建此时的激动,孟嬴却化作了淡淡的一抹笑,随着鬓边的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看了看天色,心里也有些着急着想出宫了。 她道:“殿下乃是一国之储,自然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这个冉八子是个什么居心,太子妃早已经明言,难道殿下居然不信自己的妻子,而信她的一派胡言吗?” “是否一派胡言……”冉怜儿不甘示弱。 太子建却伸出一手拦挡了住,示意冉怜儿闭嘴,“是否一派胡言,本宫自会问清。”他话虽说着,但是眼光却是一直灼灼的放在了孟嬴的身上,“我只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孟嬴只觉得好笑了,“殿下与秦国公主联姻,天下皆知,现在竟然因为这个粗鄙丫头所说的一句话,而对太子妃有所怀疑,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此言一出,殿下的神色果然又滞凝了几分。 冉怜儿却是不忿了,“你难道敢睁着眼睛说瞎话?”更何况,她最不乐意的就是别人提起她粗鄙丫头的身份,偏偏孟嬴还这样挂在嘴边,说得利爽无比。 孟嬴冷笑一声,走过去扶起了刚才摔倒在地上的齐姬,轻轻的帮着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本就是公主身边侍奉的一个侍女,我是齐姬,你偏偏要将我安上公主的民头,你意欲何为?” 孟嬴的这一句话,让冉怜儿意想不到。 她绝对没想到孟嬴竟然为了保全这个假的太子妃而甘愿承认自己只是一个侍婢,这根本就超出了她原本的意料。 冉怜儿转向了太子建那边,“殿下,她们两人定然是事先串通好的了,她才是真正的公主,殿下……”她因为孟嬴的打乱,而显得说话有些急促了。 孟嬴却是没等她说完,兀自打断了她的话,“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才是秦国的公主,那么我问你,我要真是公主的话,承认侍婢身份,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我要是公主的话,那么现在身边的这位太子妃,又是何人?”孟嬴咄咄逼人,一步步的逼近了冉怜儿,没有半点心虚的模样,“冉八子,秦楚两国联姻,本就是家国大事,你却妄想从中作梗,你居心何在?” 这一句居心何在,倒是将冉八子给说得无言以对,她只能看向太子建。 现在,只能希望太子建能够理直气壮起来,她怂恿道:“殿下,如若您不信的话,大可对质,我就不信……此事还能瞒天过海不成?” 她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可是,她却忽略了一件事情,楚王那边,若是捅了出去,她已然无法交代。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五章 我是八子 “此事,大可以到楚王身边对质,就问八子你敢不敢!” 孟嬴却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如此说道,她这次也是一赌,冉八子现如今这副模样,谁都看得出已经是气急败坏了,她却忽略了一件事。 掉包公主这件事情,对于楚王来说也是讳莫如深的,这件事情如果真的捅到了楚王的面前去,楚王必定也是为了家国的荣辱死不肯承认的,冉八子根本无可辩驳。 而在孟嬴说出这话的时候,冉八子忽然也沉默了下来,她似乎也像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看着孟嬴的时候,忽然呵呵的笑了起来。 “果然,你们早就备好了。”冉怜儿嘲讽的说着,这沉默下来了的神色在这一刻也逐渐的变得阴狠了起来,“既然如此,你只是一个宫女的身份,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说着,她从自己的袖中暗自抽出了那把藏匿了许久的匕首,在抽出来的那一刻,嘶声朝着孟嬴而去,“我是宫里的八子,杀一个小小的宫女,也不为过吧!” 她说着,匕首竟是朝着孟嬴刺去。 这件事情,只有孟嬴死了,才能彻底守口如瓶。 齐姬是第一个看见她抽出匕首的人,她大惊失色,在这一瞬间忽然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冉怜儿的手腕,适时的钳制住了她。 “你想做什么?”齐姬沉着声音问。 而太子建那边,早就已经将孟嬴给护在了身后了,这一举动自然也落在了齐姬的眼中,她心中的酸意始终泛着。 冉怜儿笑了起来,她似乎并不忌惮齐姬的样子,反而是将身子朝着齐姬的面前凑了过去,小声的在她的耳边说:“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当真觉得,她留着对你有好处吗?” 齐姬听到她的这话,忽然整个人一震,冉怜儿是真的知道这一切的人,齐姬心知肚明,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她也知道,只要孟嬴回到了秦国,那么到时候她在楚宫的身份必然暴露,那个时候,也是必死无疑的。 而现在……这个半途杀出来的冉八子,却是要杀孟嬴。 如若孟嬴一死的话,她就能永远的保住了现在的一切,包括她现在这个假的身份,以及……她的太子殿下。 这一刻,她忽然有了松动的样子,只是眼神之中,却还是闪烁着不忍的光。 冉怜儿似乎也早早的看出了她此刻的犹豫,不决勾唇一笑,暗自对齐姬说:“你帮我在大王面前说情,我帮你铲除她,此事,我们两不相欠!” 此言一出,齐姬的手忽然不自觉的松开了。 冉怜儿更加得意的笑了起来,在齐姬这手一松开的时候,她也趁势将齐姬整个人一推,齐姬再次被推倒在地上。 冉怜儿这一顺势冲去,匕首泛着杀意,她必定不会留着孟嬴这么一个祸患在的。 太子建在前,看到这匕首朝着孟嬴这边刺来的时候,他豁然出手来,只是却点没料到这冉怜儿居然也留有一手,在殿下出手的时候,豁然将手中的匕首一松,匕首掉落下去,太子建也始料不及。 冉怜儿则是将另一只手接住了匕首,一个旋身过去,只将那匕首快速的朝着孟嬴刺去。 孟嬴躲闪不及,只见到匕首落在了她的胸膛上,也不知道匕首插进去多少,只有鲜血渗透了衣衫流了出来。 “你想死?”太子殿下一见到孟嬴受伤了,顿时像是发怒了的狮子。 正好这个时候,从宫门处出宫的侍卫带着马车从那边经过,太子建见到孟嬴伤势如此严重的时候,他朝着齐姬大声吼,“还不带她离开?” 在吼完这话的时候,太子建朝着冉怜儿过去,几下交手,这个女子竟然狡猾如斯,她朝着齐姬那边看去,将所有的希望全部都寄托在齐姬的身上。 只要齐姬有心想杀孟嬴的话,那么孟嬴必死无疑。 到时候死无对证,加上这里又偏僻如斯,太子建也无可奈何。 齐姬应了太子建一声,连忙起身来将孟嬴给扶起来,一步步的朝着前方走去,“我们走……” 太子建将全心留在对付冉怜儿的身上,“你究竟是什么人,非要对她赶尽杀绝不可?” 冉怜儿勾唇一笑,“她不死,死的可就是我了。”她说着,看着太子的时候,竟然是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可笑你堂堂太子殿下,竟然连自己的妻子被人调包看了都不知道!” 太子建闻声,则又是眉心一拧。 说实话,冉怜儿的话确实让太子建疑心骤起,但是,刚才孟嬴和齐姬都在一起,在两方对质之下,她都口口声声坚称自己只是一个侍婢,她如果真的是公主的话,这么说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如果真的是公主的话,又为什么要去维护一个冒牌货?、 这一切,都说不通! 故而,他选择相信,冉八子的话,他只丢下了一句,“一派胡言!”说罢,他双掌蓄力,一把擒住了冉怜儿,手指掐住了她的咽喉,“说,你的意图是什么,如不实说的话,我杀了你。” 冉怜儿本来就只有那几下防身的招数,几下对峙下来,根本就不会是太子建的对手,如今她落在了他的手中,也没有再动手的意思,反而是眼光若有所思的朝着齐姬和孟嬴离去的方向看去。 “我说了实话,你又不相信。”冉八子冷笑了一声,随后眼光低低一看,看着太子建掐在她脖子上的模样,她有恃无恐的说:“可是殿下你不要忘了,我是大王亲封的八子,你敢杀我?” “有何不敢?”太子建却是半点不肯留情的样子,在说着这话的时候,同时也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冉怜儿没想到太子建竟然是这种脾气,感受到了他手中的力道的时候,一下子脸色都变了。 “我……我说,殿下你放手,我说!”冉怜儿怕太子建真的敢对自己动手,只能示弱。 果然,太子建也是坦荡荡的君子,他也并没有将冉怜儿给放在心上,在她示弱的这一刻,他也松开了手。 冉怜儿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被松开了的时候,只觉得无比的顺畅,在当地猛然的干咳着。 “说。”太子建冷喝一声。 冉怜儿缓过气来了,也径直站了起来,直视着太子殿下,“殿下,我所说的话,并无半句虚言,不管你信不信。但是……”她忽然莫名的一笑,带着些许神秘的感觉,幽幽的说:“要杀她的,可不止我一人。” “什么意思?”这一下,太子建再次拧眉起来,他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她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冉怜儿笑了起来,有些花枝招展的意思,一步步的踱步走近太子建的身边,“殿下,何苦在那冒牌货的身上浪费功夫呢?再说了,在这宫里想要什么温香软玉没有?您是堂堂储君,该是怜香惜玉的才是,刚才,可太粗鲁了!” 她说着,伸出一只手,竟然是撩拨着殿下的衣襟,就连说话的语气都糯了三分。 “你想做什么?”太子建更没料想到她的变化居然如此之大,在冉怜儿的手触碰到他的衣襟的时候,他本能的朝后一退,神色戒备。 冉怜儿噗嗤一笑,“瞧你这样子,可比大王可爱多了。”她见太子建如此腼腆的样子,心中更是起意,“只要殿下答应妾身,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妾身任殿下处置!” 她走近去,在说完这话的时候,忽然一个人朝着太子建的身上挨了过去,身子软软的,更是有意无意的将双手搂在太子建的腰间。 “无耻妇人。”太子建恼怒,伸出手便想要推开冉怜儿,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冉怜儿竟然会为了自保而做出这种下作的举动。 可是,太子建越是将冉怜儿给推开,她却像是巴上了似的,死不肯放手,“殿下年少英俊,本就不是大王那老态龙钟能比得上的?再说了,大王老了,哪里及得上殿下怜香惜玉!何不此番殿下干脆承了妾身之情,我也能帮殿下早日登上王位,如何?” “混账!”太子建一听到她的这话,暴怒了起来,也不管冉怜儿是否还巴在自己的身上,他一把推开了这个冉八子。 “本宫也算阅人无数,却从没见过你这等鲜廉寡耻的妇人,本宫这就杀了你,替父王肃清后宫。” 冉怜儿见美色对太子建无效,更听到他此刻说的这一番话,骤然有些惊慌了起来。 正好在此时,她见到不远处有宫中侍卫巡逻至此的踪迹,她忽然有救星到了的感觉,踉跄着起身,慌乱的朝着那群侍卫的面前跑去。 “殿下,殿下侮辱妾身不成,竟起杀心,大王……大王救命!”她一路朝着那些侍卫跑去,一路高声大喊。 “可耻。”太子建更加没想到这个冉八子竟然是这等厚颜无耻的人,美色勾引不成,现在居然将这盆脏水反扣了过来。 一怒之下,太子建也追了上去。 此女,断然留不得! ………… 齐姬扶着孟嬴,她的手触碰到了她的手臂上,从身上流淌下来的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触目惊心。 齐姬本来是还想带着孟嬴朝着东宫那边的方向前去的,但是,孟嬴却是半途拉住了齐姬的手,“不用了,直接让我出宫。” 她哪怕是死,也不想死在楚宫里面,只要出了宫,外面天高地阔的,她自在些。 齐姬的心中,却是一直在回想着冉怜儿的那一番话,心中挣扎着不安,她犹豫的看着孟嬴,口不对心的说着,“可是,你的伤势严重,现在出宫的话……” 孟嬴却是摇着头,“我宁可,死在宫外。” 齐姬却是定定的看着孟嬴,在这一刻她也忽然害怕了起来。 她知道冉怜儿对她所说的那一番话的意思,冉八子既想要保全自己,又想要置孟嬴于死地,所以她在危及的时候选择与齐姬联手。 齐姬心中也明白,与冉八子联手的话,她的身份就万全了,楚王是绝对不敢去揭开她的身份的,只要孟嬴一死! 只是,她下得了手吗? 齐姬想。 PS:下一章,与伍子胥的相逢,等了太久太久的重逢。呼呼,敬请期待!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六章 命定相逢 有风吹过,撩动了两个女子的衣裙。 孟嬴的身上有伤,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继续回这楚宫的,只是齐姬的心中计量,孟嬴却是怎么都不可能猜测得到的。 此刻,孟嬴只将话说着,“让我出宫罢,是生是死,我当天命。”、 可是,孟嬴此话说完,却是始终没见到齐姬搭话,她又再度连叫了齐姬几声,根本不知道她的这般踯躅是为了哪般? 齐姬在犹豫之间,只听到孟嬴连叫了她许多声才听到,她仓促的回神,看着孟嬴,“公主,您……” 兴许是身上的伤势,也兴许是孟嬴出宫心切,并没有去过多的在意齐姬的失神。 她只说:“你送我出宫吧,趁着现在无人戒备。”她说着,看向了那边出宫的一行人,那行人的最后马车上,驮着一口箱子,也不知道是作何用处的? 孟嬴指着那边的那口箱子,道:“将我藏身在此处,一并出宫得了。”说罢,孟嬴径自就要提步朝着那边走去。 可是,齐姬却是在孟嬴抬步一走的时候,本能的反应之下,竟然是惶惶的抓住了孟嬴的衣袖,并不想让她就此离去的样子。 她看着孟嬴,此刻别离近在咫尺,冉怜儿之前跟她说的那些话,却是越发的刺激着齐姬的心。 冉怜儿何尝说错了? 她这个公主的身份本来就是假的,在这楚宫之中只能够如履薄冰,更何况,等到孟嬴回到秦国的话,凤雀互换的阴谋即刻暴露,那时候…… 齐姬不敢再往下想去。 可是,如果真相冉怜儿所说的那样,孟嬴就这么死了的话,她的身份将永远成谜,再没有人会威胁到她的存在,她……便是名正言顺的秦国公主,真真正正的楚国太子妃! 她……何不狠心一把? 想着,齐姬的心也随之颤抖了起来,一下之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憋得眼眶竟然是红红的,泪水也忍不住豆大豆大般的落下。 孟嬴见到她这样,私以为她是因为不舍,当下心中也泛着酸楚,她伸出了手牵起了齐姬,“齐姬,你我姐妹一场,你既然选择留在太子的身边,我好自为之,但愿你俩……情坚如铁,他能为你扛起生死。” 她的这话,话中有话。 齐姬也惊诧的看着孟嬴,绝没想到孟嬴居然会说出此话。 孟嬴继续说道:“你既能为他舍生死,他当为你平忧患,才对得起你这片情深,王后……好自珍重。” 边说着的同时,孟嬴的手另外一只手却是一直捂着身上的伤口,鲜血从指尖的缝隙处流淌出来,这一丝丝的,看着触目惊心。 齐姬也缓过神来,心里不知道如何是好,便匆匆的说了一句,“公主,你伤得这么重,现在要是出宫的话,难保路上颠簸,要是有所不慎的话……” “要是有所不慎的话,也是命中注定。”孟嬴打断了她的话,去意已决,只是苍白的脸上有着难忍的疼痛。 这模样看在齐姬的眼中,心中又是不舍,却又有了另外的打算。逐渐的,她、的紧张放松了下来,缓缓的将手反握在孟嬴的手上,“公主,一切保重。” 她说着,也将眼光望向了那口箱子的方向,心中在此刻已经有了打算了。 何苦去听从冉怜儿的话,她如果真的对孟嬴下手了的话,此生必定抱着愧疚而过,再看孟嬴此刻伤重在身,她能否活着挨到秦国,都是一个未知数…… 在这一刻,齐姬只一咬牙,扶着孟嬴朝着那口箱子的方向走去。 趁着这周边的人不注意,将那口箱子打开,再将孟嬴给藏身到那里面,站在那箱子的边上,齐姬只淡淡的道了一句,“公主,我已仁至义尽,往后的路,是生是死,怪不得齐姬了。” 她说罢,便转身朝着东宫走回去,再没有一回头。 箱子,依旧无所动静的放在当处,直到看不到了齐姬的身影,从宫门外的检查完毕的士兵过来,命令了几声,便命人将这口箱子朝着宫门外推去。 “快点,别耽误了将军押送工作。”为首叫唤的人声音格外嘹亮,剩下的人推着这箱子,再见从另外的方向,也有人朝着此处聚集,一口口偌大的箱子运送在一起,最终一并出宫去。 等候在宫外的,是伍字军旗迎风招展,以伍子胥为首的一班士兵早已经等候在外了,看着这最后一批军资用度到位了,他高声一喝:“出发。” 这一次前往河西之地换防,顺道押送军资,伍子胥须前往三月。 高坐在马背上的将军身影,身上的铠甲映着日光,熠熠生辉,在这王旗之下,他意气风发。 身后,那藏着孟嬴的那一口箱子,也一并出发。 无数次的擦肩而过,本以为是此生无法再相见的遗憾,却怎么都无法抵挡得住这军旗之下,命中注定的相逢! ………… 此时的宫中,波澜未平! 冉怜儿一路高喊着太子建亵她未遂,便起了杀心,这一路朝着那些侍卫的方向紧扑过去,仓皇的模样,再加上身后太子建一路追赶过来,倒真像是她所说的那样,太子为了杀人灭口而追赶至此。 “救命,快……快通报大王,殿下为掩饰罪行,欲杀人灭口!”冉八子仓皇的说着,最终整个人跌倒在地,正好倒在这群侍卫的面前。 带头的侍卫长蹲身下去,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八子,不敢怠慢,“八子,这……”他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迎面而来的太子殿下,更不是他所能的=惹得到的人。 “让开,今日本宫必要杀了这贱人,再向王父负荆请罪。”他忿忿的说着,言下之意,竟是不许这侍卫拦他半步。 侍卫却是不敢退让,却又不敢得罪了太子,“殿下赎罪,末将奉命巡防宫城,自然有责任保护宫里的每一个人,还往殿下息怒,有何纠纷,大王自有决断。” 冉怜儿听到这侍卫的话,心知必定是有恃无恐,她站直了身躯,在这一刻竟然是哈哈大笑了起来,“芈建,你听清楚了没有,这楚国还是大王说了算,你还不是楚国的王,我看你能奈我何?” “到了大王跟前,我定要你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冉怜儿瞠大了双眼道,此时的狰狞,比起刚才在引诱太子建的时候,判若两人。 这副模样的冉怜儿,只让太子建心中越发的愤恨难掩,他指着冉怜儿,“你这不知羞耻的妇人,先是意图杀人在前,被本宫识破,又色诱不成,如今竟然血口喷人,本宫就先杀了你,再由我王处置,绝无怨尤。” 他只道从没见过像冉怜儿这般无羞无耻之人,这般颠倒黑白的能力竟然无人能及,太子建一生来坦坦荡荡,却不想今日被这一介女流给诬陷,这口气,如何吞之得下? 侍卫见到太子建的怒意越发的旺盛,这冉怜儿却还是不顾一切的火上浇油,侍卫长也是头疼不已,在太子建冲将上来的时候,只能够将身跪在了他的面前,“请殿下息怒,待末将将此事禀报大王,由大王定夺……” 此时的太子建已然盛怒到了极点,又见到这冉怜儿这副骄人的面孔,怒意却是怎么都压制不住的升腾了起来。 就在侍卫长朝着太子殿下跪下的那一刻,太子建也豁然伸出手来,在侍卫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腰间的长剑早已经被太子抢走。 这“苍”的一声利响,仿若响彻天穹,又仿佛冉怜儿的夺命之鸣,带着太子建的熊熊怒意,不止这侍卫长脸色大变,就连冉怜儿也神情骤然变得铁青。 她转身就想跑,她知道以太子建此时的怒意,如若是侍卫长劝说不下他的话,他是真的敢杀了自己泄愤的。 是以,冉怜儿只能转身尽快的逃跑,太子建跨步追上,身后那群侍卫一再追上去,此时的宫闱,一片大乱。 只有冉怜儿,这一路更加的仓皇,夺命的人就在身后,她不敢有半刻的懈怠,一边跑着,依旧是一边的高喊: “芈,芈建,你敢杀我?我……我是大王亲封的八子,我是八子……我是八子,你杀不了我……你杀不了……” “啊……” 随着这一声凄厉的叫唤声起,在这一刻,似乎所有的慌乱和嘈杂都在这一刻静止了,就连前前后后这一群人追赶的就脚步也顿时停止了下来。 只见到长剑从冉怜儿的背后刺穿,穿透了心脏,从胸前透出剑锋,她依旧是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口上的这长剑,带着一滴滴的鲜红滴落下去。 身后,那群一路追赶着的侍卫,在见到这一刻的时候,也全部都不敢再追上前一步了,只有那侍卫长,一副不好了的模样,忽然整个人无力的跪倒在了地上,嘴上无力的叫着,“太子……殿下!” 这一切,似乎都像是凝固了似的,一动不动。 只有冉怜儿那瞠大了的双眼,依旧还是无法置信眼前的这一切,她双唇还在颤抖着,依旧在宣示着她的资本。 她断断续续的,依旧是那般的傲人姿态,“你,你……你不敢杀我,我,我是八子,我是……八……子……”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七章 美人无踪 从太子建的剑端下,冉怜儿说完的最后之话,便再无声息,整个身子就像是脱了线的风筝,径直朝着前方扑倒下去,而穿刺在她心口上的那把长剑,太子建也将手松开,就这么随着她,倒落在地上。 身后的侍卫,全部跪倒在地上,亲眼见到了这一幕,就连太子殿下,似乎都并非往日里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 此刻迎着这日光,太子建转身看去,面对着这身后这群不敢妄动的侍卫,将袖一挥,“与我一同前往王殿去。” 既然事情已经做成了,那么该担负的责任,他也必定不会推卸。 果然这件事情一经禀报上去,震惊了整个王宫上下,就连深居宫中的王后,在听到这消息之后,都不禁脱簪请罪,跪在王殿前面替太子建求情。 堂堂太子殿下,杀害宫里八子。 更何况,在冉八子临死之前,那么多的侍卫前去作证,冉怜儿临死之前的那一番话,指证了太子建染指不成,遂起杀心,一时之间,楚王更是怒不可遏。 当下,整个宫里面的人都揣测不定,其中,最为震惊的人莫过于骊美人了。 本来冉怜儿去阻拦孟嬴出宫的计策是她给的,原本就没指望这个丫头出身的宫女能成多大的事,却没想到,这中间居然还历经这些,连太子殿下都拖下水了,骊美人竟不知是惊还是喜。 是以,她偷偷的跑到王殿的前面去一看究竟,果然王后脱簪跪地的身影还在那里,顶着大太阳的,楚王竟然无半点情面可讲,任由她就这么在殿外跪着。只听得那王殿里面,时不时的传来怒骂太子建的声音。 当下,骊美人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事情出乎她意料的发展,可是眼下看来,似乎对她也并没有什么坏处,悻悻然的笑了笑,她决定不淌这一趟浑水,这一次如若太子建无法开罪的话,那么王后也不足为惧了。 死一个冉怜儿,却能把东宫那边连根拔起,也是不错的。 ………… 东宫之中,齐姬自从送走孟嬴之后,便一直昏昏沉沉的,浑身软绵无力。 也不知道是担心孟嬴死在半路上了,还是担心孟嬴要是能活着回到秦国,她就无地容身了。 直至最后,整个宫里都因为太子建杀了冉八子之事而沸沸扬扬,就只有齐姬一个人在东宫里面,也不知道昏睡到什么时候。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时近黄昏了,她叫来了侍女,只见到侍女的神色仓皇,却又不敢多言,齐姬几番追责之下,侍女才和盘托出。 “王后已经脱簪跪在王殿前面,跪了一天了,大王都不曾开口赦她起身,殿下……殿下更是被大王一怒之下,囚了起来,等候发落。” “他居然杀了冉八子?”齐姬万万没有料到这一点的,当下她震惊不已,“他怎么会杀了她的呢?事情不至于到此地步啊!” 原本,冉八子的目标也只是孟嬴,哪怕到了最后,在齐姬看来,冉八子对她最起码都没有敌意的,哪怕殿下是为了保全孟嬴,又何至于到了非杀她不可的地步呢? “母后,母后那边呢?”齐姬连连追问,“母后该尽全力保全殿下才是的,大王怎么会那么狠心?” 侍女无法解答齐姬的这个问题,只能站在那里呜呜的哭泣着,“奴婢不知道,王后已经跪了一整天了,听说大王处置完殿下之后,还要处置王后呢……” 齐姬这下,是再也难以坐得住了,她当即起身来,径自朝着殿外跑去,一路赶往王殿前面。 此时黄昏,日头西斜,照映得整个楚王宫都陷入一片昏黄之中。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全宫上下的人三缄其口,一片肃寂。 只有齐姬的身影奔跑在这宫道上,这走动的身影,身后襦裙因为被风吹动的缘故,翩然像只待飞的蝴蝶,却远飞不去。 一路奔跑至王殿跟前,王后还依旧跪在那里,苍白的脸色,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就这么倾泻在斜阳之下,远远看去,竟然似乎一日之间苍老了十来岁的样子。 果真,殿下如若是出事的话,一损俱损,就连王后都未必能有好日子过。 齐姬放缓了脚步,步上前去,也跟着跪在了王后的身后,“母后,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殿下,殿下怎么会杀了冉八子呢?” 王后也是不知道事情的究竟如何,只是一听说大王因为此事而震怒非常,她便一直跪在此处,就连她都想不明白,何以向来温润的孩子,怎么会忽然说杀人就杀人了呢? “大王如今余怒未消,建也不知到底如何处置……”王后泪珠涟涟,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说起,只能够依旧跪在那里。 就在两人都无措的时候,从王殿之中,那群因为渎职的侍卫全部被押了下去,随着内侍传的一声令下,“大王有谕,宫廷侍卫渎职,竟然在宫城之内发生此等大事,人人追责,全部赐死。” “那,那太子呢?”王后一听到这令下的时候,整个人都再也沉不住了,赶紧爬着站起来询问。 可是,那内侍只能摇着头,“大王尚未处置。”说罢,便急急的转身回了王殿。 “不行,我要见大王。”王后不想再这么耽误下去了,连连追了上去,只见到在前方的内侍停了下来,张开了双手挡住了王后的去路,“王后请赎罪,大王正在盛怒之中,他说了,不想见您!” 说着,内侍弯着腰忙忙转身,快步朝着王殿阶梯上登去,独留下王后一个人在那里呆立着。 “母后。”齐姬上前去,她此刻的心里也如同油煎的一般,焦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王后却依旧只能在那里落着泪,频频的摇着头,“此次,大王看是真的动怒了。” 就在这个时候,内侍刚进了王殿之中,从那里面便见到有侍卫押着太子建走了出来。 太子的神色也并不是怎么好,在经过王后和齐姬的身边的时候,也并没有回头多说什么,倒是王后牵扯住了太子建的衣袖,“大王如何处置了?” “母后,是儿不孝……”太子建只有这么一句,随后在被侍卫的押赴之下,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王后听到这话之后,几乎晕厥了过去,齐姬看着殿下被押走的背影,内心怆然,回首再看了一眼王殿那边的方向,狠心一咬牙,将王后给松开,自己一个人朝着那阶梯上登去。 “我去求大王!”齐姬留下这么一句。 在王殿的门口,齐姬被内侍拦下来,大王在里面还怒意未消,她这么进去的话,也是讨不到好果子吃的。 可是,她偏偏就不肯放弃,她绝对不能够这么放任着太子建被斥,总会有办法的。 “大王,是我啊!”她跪在当地高声的喊着,“殿下冤枉,殿下真的是冤枉的……我知道冉八子为什么会被杀,大王……” 原本以为大王不会见王后,自然也是不会见齐姬的,却是没想到齐姬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倒是让人诧异。 在一会儿之后,宫里真有人过来,传召齐姬进殿去。 楚王坐在王座上,将手捏着眉心,一副疲倦的样子,抬眼看了一下跪在殿中的齐姬,“八子之事,又与你何干?” 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戳到了楚王的忌讳点上了。 冉怜儿在死前的那一番诬陷,全看大王怎么看待,如若大王真的信了的话,那么太子便是大逆不道的畜生。 岂能轻处? 齐姬摇着头,“我不知道殿下为什么非杀冉八子不可,但是我知道……”齐姬顿了一顿,为了保住太子,她不得不将孟嬴说出来,“我只知道冉八子要杀公主,我亲眼所见的!” “什么?”楚王拧眉,似乎一下子并不能反应过来齐姬所说的话,“杀谁?” 齐姬咽了咽口水,“大王,难道您还没察觉,冷霜苑里的美人,已经不知所踪了吗?” 此言一出,楚王豁然整个人站了起来,“什么?”他今日都还没回冷霜苑去看,里面所发生的事情,他一无所知。 齐姬继续说:“冉怜儿胆大包天,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我和公主是调换的,她竟然要杀了公主……” “公主,那公主现下如何了?”楚王连忙追问,一时觉得不妥,立刻让一贴身内侍,“快,快去冷霜苑一看究竟。” 齐姬知道,对于楚王来说,孟嬴就是他的命脉。 她继续求着道:“殿下正好当时路过,撞见了此事,我随后带着公主离开,余下的……便是冉八子被杀之事。” “她居然,敢动杀心。”楚王咬牙切齿的,他回想冉怜儿前前后后的所有举动,忽然有些懊悔当初让她知道了孟嬴的真实身份。 齐姬抬首,看着楚王此刻冷静下来的模样,她知道,自己这一把用孟嬴当赌注,是赌对了。 她道:“公主在宫里仓皇逃跑,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可是大王,这一切并非像宫里传言的那样,太子殿下真的是冤枉的啊,是冉八子居心叵测,起杀心在先,还请大王明察!” 楚王沉默了下来,重新坐回到王座上去,冷冷的凝视着此刻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齐姬,对她的话,似乎还带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直到,从殿外,刚才出去冷霜苑查探消息的内侍回来了,当他听到冷霜苑里一片狼藉之后,勃然大怒。 “那个贱人,死有余辜。” 一声震怒,楚王骤然将跟前的桌案给掀了起来。 看着这一切,齐姬的心却是忽然安定了下来,她知道,殿下这次……无需贷责了。 宫外,一路前行往河西之地的队伍,在黄昏过后,于一处林子边上驻扎歇息,伍子胥从马背上下来,回首看去,身后的王旗摇曳着,在风声之中猎猎作响。 而……那一排排的箱子,就在入眼处。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八章 刻骨铭心 夜色,月如钩。 清清淡淡的光辉照打在这一片树林子之中,绰绰约约的身影,随着被夜风吹动的婆娑,发出“沙沙”声响,与这支驻扎在此地的军队相映成辉,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龙渊剑一直随身在侧,子胥不曾让它离过身。 此时新月如钩,随军安扎在此处,孤身苍苍,他倒也是习惯了,多年的军旅生活,让他早就忘却了什么是无处话凄凉。 走出营帐,身上的铠甲沾染上了露水,寒意逐渐的深浓了起来,他朝着那片林子之中走去,就站在这山坡的土丘上面,鹰目如炬,遥望着前方。 此时的心里是空空的,就连思念都不知道该漂往何处去。 随手一摸,配在身上的那管玉箫依旧无声的跟随,他顺手一拿,指腹摩挲着这玉箫,满满的都是当初月夜下的相遇。 “错过了当初,就再也难以相遇了吗?”他喃喃的问,心中泛起了莫名的酸楚。 第一次的爽约,他带兵出征,身不由己;第二次爽约,家中老父病重,他不得不相负。 可是,无论是哪种缘由,他都不想的就这样再无法相见。 箫声泠泠响起,在这空冷寂寞的夜色之中,引得不少的士兵侧目,回首看去的时候,只见到伍子胥孤身站立在那土丘的上方,孑然而立。 这样的场景,跟得他久了的人早见怪不怪了,将军时常会如此。 箫声随着风的痕迹席拂过去,使得藏匿在箱子之中的人儿在一阵阵的疼痛之中昏了又醒。 嘴巴干涸到发不出一点声音,身上原本被匕首刺伤的地方,此时一阵一阵的疼痛,锥心蚀骨般的传来。 “疼……”她想喊出声来,可是却发现根本就无力喊出来,但是,这一阵阵近在咫尺的箫声,却是将她近乎死去了的心中,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不知不觉之中,眼泪流落了下来,当日的情景,似乎又一遍遍的重演在脑海中,那段原本以为成为了过去的过去,却没想到,就此刻想起来,居然还会是那样的铭心刻骨。 “放,放我出去……”她撑起最后的力气,用手不断的捶打着这箱子的边缘,她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用力的捶打了几下之后,扯到了伤口上的疼痛之时,她也再无力敲打什么了。 可是,在箱子的外面,有的士兵却慌乱了起来,听到了这箱子里面传出来的拍打声音,都纷纷在打开箱子,追查到底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一个个的箱子给打开之后,当打开孟嬴所在的那口箱子的时候,原本习惯了的漆黑,在此时有光辉倾泻进来的时候,她不觉拧了拧眉心,极度的不适应。 “有个宫女!” 一下子,这周围的士兵都炸开了锅。 站在不远处那土丘上的伍子胥,遥望到了这边的混乱场景之后,箫声也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他的心里狐疑,也是莫名非常,遂收起了玉箫,跨步走下土丘,朝着这边走过来。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九章 是惊是喜 士兵见到伍子胥走了过来,原本还在嘈杂之中,此刻却是都安静了下来,纷纷让开一道,子胥从中走过来,“怎么回事?” “将军,这箱子之中不知为何,有一个宫女倒在其中……”那发现的士兵开口禀报。 “宫女?”伍子胥这下却狐疑了起来,“哪里来的宫女?”他说着,一边带着不置信一边也朝着那口箱子边上走过去。 翻身上去一看,这一看,却是叫他整个人呆住了,仿佛全身的血液倒流的一般,眼神僵止在当处,直勾勾的盯着这倒在箱子之中的女子容颜。 不是那魂牵梦绕的,又是谁耶? 他颤颤的,尤然不能置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抬眸看了一眼这周边的,心中此刻浑然分不清楚到底是就惊还是喜,只觉得眼角边上有些湿润,这么久以来的相思,如今却不想在此处有了一个终结。 只是,看箱中的女子此刻似乎伤得不轻,就连神智都已经不甚清晰,他赶紧将她从箱子中抱出来,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赶紧叫来随行军医诊治。 怀中的女子,浅皱着眉头,在被他抱起来的时候,只痛得睁开了一下眼睛,却是没等认出他来,则又再度昏了过去。 这看得伍子胥又是一阵心疼,赶紧将她带回去。 在军医到达的时候,他只抽时间出来,对着方才那群发现了孟嬴踪影的士兵好一番吩咐,“记住了,今晚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这箱子中,更不曾出现过什么宫女。” 所幸的是,这次带出行的都是他的往日的心腹。 她之前的心愿就是央求他带着出宫,如今看这样子应该也是出宫的途中发生的意外。 他照此吩咐下去,到时候或能少了宫里许多事情。 童子从营帐中走了出来,正好撞上了伍子胥,他抓住童子的手问:“内中情况如何了?” 童子跟随着老军医多年,也素知这位将军的威名和脾气,“师傅说了,赶紧煎药给她服下。” 闻言,伍子胥才松开了手,让童子赶紧去煎药。 他转身却是进入了营帐之中,只见老军医正在替她伤口上药,烛光下,她的脸色异常的苍白,紧皱的眉心让伍子胥的心也跟着同时揪起来。 “大夫,她情况如何?”他问。 老军医将她的外衣披好,站起身来,“伤口未能及时处理,感染得深,且看看服药之后效果吧!此等情形之下,余下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看着老军医离开的身影,伍子胥的心中却起了层层波澜。 他是行军的人,自然理解这种情况是有多危险,在行军之中受伤的话,最忌感染,多半伤者皆因为感染毙命的。 她难道真的就这样狠心,这才历经了波劫相见,却又要遭此大难? 缓缓的走近了她的身边,他蹲身下去,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对于她,他只有这么一句话,“连番的爽约,你必定……恨极了我吧?”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章 明知有恨 月夜深浓,同样的万籁寂静,楚宫之中却像极了一口古井,表面上平波无痕,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时刻等着将人吞噬。 太子殿下被暂时禁足在东宫,大王下令反思。 却让人大为震惊的是,最终楚王下令废黜冉八子的封号,暴尸荒野,说是有辱王家颜面,污蔑太子。 事实如何,宫中所有人都不敢去追查究竟,甚至就连王后在王殿前面跪了一天一夜,大王都没有恩赐见上一面,最终却是在齐姬出了王殿之后不久,大王便下令,这最起码解了王后的担忧。 最终,王后深深的朝着王殿的方向跪拜,才在侍婢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回了寝殿去歇息。 齐姬心里担心太子建,又恐他难受得紧,再加上一整天都被大王训斥着,根本就滴水未进,她从王殿回来之后,便亲自下了一趟厨房,做了一些精致的吃食,亲自端着食盒送到太子建那边去。 夜色深浓,她也没有带半个宫娥在身侧,亲力亲为。 只是,在推开太子寝宫宫门的时候,一片寂静,不见有人在身侧伺候着,这让齐姬的心里狐疑了起来。她推开门进去,迎面而来的一阵阵酒气,而太子建则孤身一人,漫散的坐在阶前,捧着酒壶喝酒。 宫内并无掌灯,而殿下则是披头散发的模样,看样子已经醉了七八分了,当看到齐姬走来的时候,只抬眸淡淡的望了一眼罢了,再无其他。 齐姬却是吃惊不已,她赶紧将手中的食盒放下,奔至太子建的身边去,想要抢夺过他手上的酒壶,却被太子建一偏,抢夺不过来。 “殿下,你这是为何呢?”齐姬苦不能明,更是无法理解太子何以会颓废至此?“殿下,你不用担心了,大王没有任何处置,这件事情过去了,冉八子之死,对你造不成任何影响,母后也让我来劝慰劝慰你。” 她抓着太子建的手臂,不让他继续这么酗酒下去。 太子建却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你们都多虑了,此件事情我本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如若父王不开恩恩赦的话,我也认了。” “怎能就此认了?”齐姬却是一副惊诧的模样,她瞠大了眼睛看着太子建,眼前的这个颓废到了极点的男子,忽然让她觉得陌生。她说:“殿下,你是人中龙凤,国之栋梁,断不可为了冉八子这等女人而断送了自己的呀!” 她说着,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过激,停顿了一会儿之后,语气也有些缓和了下来,“母后为了你也担尽了心,你若是再这样下去的话,被她看到,指不定要为你多伤心呢!何况,现在事情也过去了,没事了!” 她的语气轻轻的,更像是为了抚平他心中的忧郁而生的,清风拂过湖面,带着一水清寒。 太子建伸出一手,搭在了她的手上,本来张嘴想要说着什么的,但是,随后却是摇着头,“你不懂,并非如此,并非如此。今日一切我早就看淡,父王处不处置无所谓。” “你既然已经看淡至此,那又为何还要如此?”齐姬大叫了一声出来,她甚至都不明白太子建这般模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何必苦苦追问?”太子建朝着边上挪去,还一边将酒往嘴里灌,“今日我若不杀了那冉八子的话,我实在无法平息心中的怒火,她本就该死,本就该死的。” 齐姬看着太子建这般模样,心中逐渐的怆然了起来,“是的,她本就该死,污蔑殿下,如此已经是便宜了她了。” 换做在齐姬的角度,她也觉得冉八子就这么死了,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孟嬴就这么出宫去了,是生是死未卜,说不定她还能长久的在这宫中立足下去,可是,如果那个冉八子不死的话,那么她将一辈子受制于她了。 然而,太子建还是轻摇着头,“也非如此,你不会知道的,当我看到她要杀她的时候,我心中那怒火便已经按捺不下,我这辈子从未如此冲动过,也不曾后悔过,唯一,唯一后悔的……便是不曾将她留下。” 他带着醉意,一双脸颊酡红着,就这么将这些心事和盘托出了,自顾自的喝着酒,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一边上,齐姬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全身骤然僵住的模样。 太子摇着那已然见底了的空酒壶,随手一甩,便倒在这玉阶上酣睡了去,只剩下这一身的酒气和颓废。 看在齐姬的眼中,竟然是带着隐约的恨意。 “你竟然,是为了她!”齐姬难以置信的开口,声音说出的时候是带着颤抖的,眼泪酸楚怎么也掩饰不住,“殿下啊殿下,那你可知道,我为了你,付出的又是什么?” “我甘愿为了你,连命都不要啊!”她无力的跪倒在这地上,明明有恨,可是却怎么都对他恨不起来。 只能尽数付诸此刻的无声之中。 她怔怔的看着太子建醉酒的模样,缓缓的伸出手来,轻触在他的容颜上,“殿下,你可知道,齐姬爱你爱得又有多深?她并不属于你,就算没有这一场阴谋,她也不会属于你的!” 孟嬴的一切,她都知道,可是……殿下,你又可曾知道? 夜色依旧清寂,只剩下东宫里依稀传出来啜泣的声音,那是一种刻意压抑住的悲伤,只能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意无意的传递出来。 而哭完之后,齐姬也只能将太子建给扶起,孱弱的身子架起他那醉倒的身姿,一步步艰难的朝着寝殿的方向去。 孟嬴已然出宫,只要上天垂怜她,总有一天,太子建会全属于她的。 一阵风吹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连地上的酒渍也都干涸了,那食盒中的食物,也已经全然冷却。 同样的风,同样的夜,吹向楚宫外那片土丘边上,扬起阵阵的风尘。 子胥将军一直坐在那里,身影孑然,等待着营帐之中那女子得苏醒,远远看去,竟像一座石雕般,屹立千年。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一章 不是梦中 夜深深,屹立在那土丘上的人影纹风不动,只将眼光一直死死的锁在营帐那边的方向,营帐之中,那女子依旧昏睡未醒,子胥的心中也犹如油煎般的难熬。 见童子见帐中去,伍子胥赶紧随了进去,帮忙童子一同喂药。 他心中也是火急火燎的,禁不住询问:“这都已经是今夜第三次喂药了,怎的还不见好转过来?” 童子帮将药物尽数喂到了她的口中之后,用粗布擦了擦她的唇边,才朝伍子胥躬身一揖,“将军莫忙,师傅说了,姑娘服下药,下半夜已经不见发烫,再稍作调整,便能醒来。” 说罢,童子也转身出去。 听闻此言,伍子胥心中的一块大石才算是放下了。 独自一人守在这床榻边上,直到天明。 孟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了,在全身的痛楚之中,她想动一动身子,却也觉得吃力得紧。 睁开眼的时候,入眼处的一片陌生场景,却是让她怔了一怔。 身侧,这个男子一直蜷坐在榻边,兴许是一夜未眠,此刻的他趴在这边上睡着了,旁边的油灯已然干涸了许久,就连灯芯也已经烧得尽了。 可是,孟嬴却还是能从这黑暗之中辨认出这个男子的容颜来,乍的一见这一刻,她的心骤然停顿了似的,眼泪在这一刻却也汹涌流出。 这不是那日思夜想的伍子胥,又是谁人呢? 可是,她却是没想到,自己这一趟出宫,最终竟然还是会撞见他。 心里想着,她强撑着自己抬起手来,便是要伸过手去触摸他的容颜,可是因为身上的伤过于深重,她又在箱子之中延误了那么久的时间,此刻想要动弹却是倍加吃力,这也惊动了向来警觉的伍子胥。 他起身来的时候,见到她已经醒过来的时候,也是莫名的狂喜,“你,你终于醒了?”他守了一夜,也担心了一夜。 可是,孟嬴原本想动弹的身子,却是在听到他的这一句询问之后,忽然怔凝了下去,就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伍子胥,仿佛像是还没能确定究竟是现实之中,还是在梦幻之中似的。 伍子胥见到她这么僵凝了下去,原本的欣喜神色,之后却也担忧了起来,他询问:“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带伤?我让大夫再来看看。”说罢,就要转身走出去催促军医过来。 “不用了,”孟嬴无力的开口,制止住了他。 伍子胥赶来将她从榻上扶起来,“现在觉得如何?”他问着,可是,孟嬴却依旧还是怔怔的在那里,仿佛并没有打算开口回答他的话。 伍子胥见她这样,心里也倍加的难受,“我知道,你这副模样出宫,定然是受苦了,这段时间我一直找不见你,也不知道你在哪里,如若不是这一次出宫,你躲藏在这箱子里,只怕……是真难再见到你了。” 听着他的话,似是触到了心里的某根弦,孟嬴的眼泪豁的流了下来,她转向了这个男子,曾经的日思夜想,到最后的心死如灰,这个男人都给了自己太多太多的希望,而后又给了太多太多的绝望。 原本以为此生再不会相见的了,可是,却没想到此刻却又这样的近在咫尺,就这样依偎在他的身侧。 她开口的第一句,“此间,还是梦里吗?”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二章 回秦之心 她的这一问,直让人心里发酸,伍子胥更是愧对于她,只能紧紧的搂抱着她的肩,摇着头说:“不是梦中,是真的,子胥此刻真的在你身侧,不是梦中。”他一句句的强调着。 说出这话来的时候,也几乎是呜咽出声的,凄凄不成调。 孟嬴闻言,眼泪伴随着笑意同时落了下来,浑然分不清楚到底是开心了,还是伤心了? 伍子胥伸出手来,轻轻的帮她将眼泪给擦拭去,“往后无需再担忧了,我这次用生命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了……”无论是谁,都无法再撼动他的决心了。 之前一次次的擦肩而过,让他一次次的尝试到这种难以抓住的感觉,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相思蚀骨的痛楚,无论怎么样,他都不想再尝受这种失去她的痛苦了。 孟嬴却是无奈闭上了眼睛,对于他的话,若是在之前,或许她会欣喜若狂,可是现在,她心死入灰,何尝敢再想什么再续前缘的事呢? “时移世易,物是人非,既然还能楚宫,再见你一面,当时一切便随风散去,我不敢再有其他奢望,只想安然回到秦国。”她说,苍白的脸上尽是平静,心里更多的,却是唏嘘与无奈。 “为何要如此?”伍子胥却是着急了起来,紧紧的抓住了她手,“我知道,之前我一次次的爽约,肯定让你失望至极了,接下来一定不会的了,我……我当时也是事出无奈。”伍子胥难以抑制住心中的激荡之情。 只想能让孟嬴回心转意,“当时我回到楚国,大王就派我出征,我本想着凯旋归来再前往秦国找你,可是没想到,那夜树林之中还能遇见你!” 他说着,细细的揣摩着孟嬴此刻的神情,想要从中窥探出她的情绪。 可是,她终究还是闭着眼,若不是知道她还醒着的话,伍子胥都在怀疑她是不是没听到自己的话。 他轻叹了一口气,低低的垂下了头,心里莫名的失落,“可那晚上,家中老父亲疟疾复发,病情危重,我与大哥侍疾到了天明,等到我再进宫的时候,你已无踪……” 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连续两次,都没能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一次次的爽约,“或许,连我自己都对自己失望至极,何况是你呢!” 孟嬴还是闭着双眼,不去看伍子胥。 伍子胥也带着失望,心中怅然,起身转身朝着营帐外边走去,“你刚刚醒来,身体还需好好静养,有什么事,等你身体恢复了再说罢!” 说完,他转身便要走出去。 可是,却是在他跨步前去的时候,原本以为不会再说话的孟嬴,却在此刻开口了,“楚宫之事,我无颜再说,无论当时你我有过任何的约定,如今的我已然这般模样,而你却是天下名将,该有的万千风华,不该与我这种人匹配的了!” 伍子胥狐疑的回头,看着躺在榻上的女子,神情之中是久久的撼动,在眼中波光摇曳了许久之后,他反而是没再说什么,只留下一句,“万事,皆等你伤好了再说。” 孟嬴就这样默默的在当处,对着他走出去的身影,道:“无论如何,我回秦之心已决!” 帐外,伍子胥就这么听闻着她的话,默立当处,许久许久!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三章 情至深处 孟嬴身上有伤,此时就算是想要走,根本也无法动身,只能够继续留在伍子胥的军中养伤。 伍子胥为了掩人耳目,特地让人找来一身男子衣衫,白衫俊逸,着在孟嬴的身上,反倒是另外一种风骨,加上她本来就俊俏,更是翩翩风度。 对外,伍子胥只说她是路上新招的幕僚,对于那晚上收留了箱子中宫女的事情,严令军中人守口如瓶。 一路上,伍子胥都特地命人照顾她。 此次前往河西之地,须得两个月之久,伍子胥也怕孟嬴的身体吃不消,故而到了河西之地之时,也并没有着急着要走。 只是,面对着身上的伤日渐痊愈,她的归心也越发的急切了起来。可伍子胥却是一直对她离去之事绝口不提,只是一直下令让她继续养伤。 她离开楚宫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几乎能够想到楚王在暗中会有怎么样的一番搜查,如果再不择机离开楚国的话,只怕是夜长梦多。 于是,孟嬴在多次寻求伍子胥要离开的时候,都被伍员给拒绝了之后,她竟然一气之下,自己从马厩之中牵出一匹良驹,驾上马鞍,疾驰而去。 当士兵前来禀报的时候,伍子胥也大吃了一惊。 他知道这样拖延着她始终不是办法,在孟嬴策马离开之后,从军营之中,伍子胥也一个人单骑追赶了出去。 远方阡陌上,晴翠接天碧,在这空旷官道上,只见一前一后两骑红尘飞扬,随着马蹄声的接近,周边荒草似是被疾风扫过的一般。 伍子胥马上功夫上乘,纵马越来的时候,直接拦挡在这道前,“你难道几方着急着离开吗?”他疾声大问,一身的风尘。 孟嬴被他这么突然拦挡在前,心里气愤不过,一下子突收了缰绳,也惊了马儿,一下子骏马前蹄高跃而起。 一声嘶鸣,难得将这受惊的马儿给安抚下来。 孟嬴目视着眼前的男子,去意如山,“伍将军,你我终究不是同路之,更何况,前尘往事不再,你强留我在此处,又有何用?” 伍子胥却是翻身下马,“那你可曾想过我,相识至今,相思迢迢,如今好不容易再相聚了,你何苦如此心狠,就此扬尘远去?” 孟嬴看着这个男子,就这么厉声质问的时候,她竟然心中一酸,却无奈只能勾唇一笑,“只能怪你我无缘,多次的错过,无可挽留,秦国于我乃活命的唯一去处,更何况我留在你身边,有害无益。” “我不惧怕。”伍子胥铿锵答道,此刻他只希望她别要离开。 他说罢,竟然是上前来,亲自动手牵着缰绳,甘心为她鞍前马后当一个拉缰之人,“随我回去吧!” 用情至今,他方能看清楚自己的用心,自己却是无法再想象她再一次离去的痛苦。 见他牵动缰绳,调转马头的时候,孟嬴高喊一声,“我绝不会再回楚国。”说完,竟然不顾自身的安危,径自从马上翻身下来。 可是,却是下马的时候一滑,整个人摔倒在了道上。 伍子胥见状一惊,赶紧上前去搀扶,只是孟嬴却是想要推却他的好意,谁知道她此举,竟是刺激到了伍子胥,不顾她的反对,这一次却是死死的将她揽在怀中。 任凭她敲打,终不肯放手。 最终,孟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挣脱不开他的时候,放弃了挣扎,只是在他的怀中,始终如坐针毡,她说:“我怎会不知?只是……我不再是当初相遇之时那般模样,如今……如今……” 她难以启齿。 “我知道。”伍子胥犹然不肯放手,却是如此朝着孟嬴高喊了一声。 而他的这一声高喊,却让孟嬴一下子怔住在当处,就连接下来的话也全都哽咽在喉咙处。 “你知道什么?”许久之后,她声音才颤颤的洋出,心里却是依旧在颤抖。 然而,伍子胥却是更加紧紧的抱住了她的身子,只重复着这一句,“我知道。” “我已脏了,你如何能知道?”她浅泣声在,在这话说出来之后,竟然有种心如刀绞的感觉,“我早已经不配将军,此生……只求回秦!” “不脏!”伍子胥强调着这一句,“在子胥心中,你永远是你,” 永远是当初月夜下,泛舟湖上,与自己亲萧合奏的女子,也永远是那一次风雪满天,雪地上相救的她,无关其他! 在听着他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的双眼也全然闭上,似乎想要借此掩饰自己心中的遗憾。 便是在伍子胥这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她却像是再也难以遏制住自己的情绪似的,搂在他怀中放声的哭了出来。 自从当初入楚,一直这么久以来,哪怕再艰难困苦的日子,她都不曾像这一刻这么委屈过,这一刻,她忽然有种想把心中的苦楚全部宣泄出来的感觉,也唯独在这个男人的怀中,她敢这般嚎啕大哭。 听着她的哭声,伍子胥此时也有种心如刀割的感觉,从来不知,他对她竟然也已经用情如此之深了。 他不舍得松开这个女子,只将手穿插过她的秀发,亲吻在她的秀发上,一边说:“从当初,大王满宫廷的在找美人的时候,而你又急于出宫那时,我便隐隐猜到,大王在找的美人是你了。” 他说出的这话,让孟嬴的哭声停止住了,她错愕的抬首,看着这个男子,心中忽然像是被人一掐般的,堵得她无法无法呼吸的错觉,“你都知道?” “那晚上,树下相逢,我便知道了,我知道大王心性,只怪我无力护你……”他说,将她给松开,换做一种央求的语气,“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走,我带你走,这次是真的,我带你走……” 孟嬴这下是真的无法言语了,仿佛五雷轰顶一般的错觉。 原来,一切的一切,早是如此,该知道的,终究知道了。 只是,眼前的这个男儿,他竟然肯带她走。 “可是,你乃天下名将,伍奢之子,天下谁人不识你伍子胥,你在楚国万千风华,有大好前程,难道就这么甘愿……断送于我之手?”她问。 心中,却是开始殷殷切切了起来。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四章 天地为证 “你口中之前程,于我而言,不过是战场上厮杀,多几桩军功在身,于我而言,此不为最重要的。”他说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如此,你能理解我的用心么?与我一同离去,离开楚国,也离开秦国,去到一处山清水秀之处,隐居世外,可好?” 孟嬴听着他的这些话,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山盟海誓般的诺言,却是历经劫难之后的真心话语。 她看着伍子胥,久久,竟不曾开口说一句话,或者说,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可知道……我是谁?”她问。 如若,伍子胥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后,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无怨无悔。 如若,他知道了太子建所迎娶的人这是宫婢齐姬,他是否,还会这么一去不回头? 倘若有一天,这桩丑闻被曝光了的话,两国到时候交恶,是否他还能够安心隐居山林,不问世事? 这些,都是孟嬴所担心的。 然而,伍子胥却是摇着头,斩钉截铁的道:“我无需知道你是谁。我只知道我想要的什么就行,只要知道真心相爱就行,能在一起就行,离开楚国,离开秦国就行,天地为证,就行!” 此话,出自肺腑,孟嬴闻言之后,再不顾一切,拥进了他的怀中,“既然如此,不管身后事,往后如论如何,秦楚之事,都与你无关,你可能做到?” 伍子胥先是一愣,不明白孟嬴说的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过后,则还是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既然退隐,自然万事不牵身。” 说罢,他转身去,牵来了刚才的骏马,“如今,你可否再等我些时日,将手中之事办完,我还想再回郢都一趟,见一见我老父亲,此后,我随你天涯海角。” 孟嬴看着他将这缰绳递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在这一刻,她的内心是澎湃的,伸出了双手接过了这缰绳,两颊边上还有泪痕挂落。 伍子胥转身翻身上马,驻步停留在孟嬴的跟前,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看着她。 容颜如玉,在这官道上孤身而立,偶尔有鬓边的发被冷风吹过,吹拂过她这双唇边上,她欲以启齿,却最终一字未说。 转身,也是将手中的缰绳给攥紧,也再度蹬上了这马背上。 见到此景,伍子胥这才张口笑了起来,“子胥此生,定不再负你。” “驾!”孟嬴没有再说什么,率先调转马头,朝着之前驻扎之地的方向跑去,伍子胥见她扬鞭而去,也随之挥动鞭子,马蹄飞扬,也是朝着孟嬴的方向追之上去。 夜色,营帐之中一片静逸,围着这微微摇曳的烛火,她将原本高高束起的秀发给倾泻了下来。 莹莹如玉的脸上,洋溢着的尽是心满意足的笑颜。 听着外面,士兵走动的声音,却无人敢闯进一步,直到营帐的帘子被人给掀开,她抬眼看去的时候。 他,就站在那里,仿佛一次次梦中的景象,就如此痴痴的望着她此刻的模样,秀发倾洒,美得犹如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 今夜,是花烛夜!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五章 远走高飞 连日的缱绻,二人虽无天地高烛,却有海誓山盟,在这河西之地连续待了数月有余,直待孟嬴将身上的伤全部养好。 在此期间,她为了在军中方便出入,一直身着男装的打扮,故而在军中逐渐有流言传出,伍将军与幕僚之间大有断袖之嫌。只不过,跟随在伍子胥身边的,几乎都是信得过的心腹,故而无人敢在他面前多嚼舌根。 此事,久而久之也习以为常。 直到将这边换防之事全部完毕之后,伍子胥这才启程,单独带着孟嬴回了一趟郢都。 这一趟回郢都,两人的心情都是沉重的。 于伍子胥而言,这一次是回去最后一次见老父亲的面,此后,他便要与孟嬴隐居山林,再不过问世事了,只是孟嬴的身份特殊,宫里一直在寻找她的踪迹,故而不能大张旗鼓,依旧是假扮作身边的年轻幕僚,跟随左右。 于孟嬴而言,之前千里迢迢的从秦国远嫁楚国,却出了那样一桩丑闻。好不容易历经了千辛万苦离开了楚宫,离开了郢城,这一次又要再折返回去,心里自然是百味参杂。 但是,比起自己心里的百味参杂,孟嬴更加在意的是伍子胥的心思。 毕竟,这一次他是舍弃了前程锦绣,身家老父,决心与自己离开这喧嚣尘世的,此一遭再回郢城,想必心里也未必是好受的吧? 就这样,两人一人一骑,一前一后,各自都怀着各自的心思,谁也不曾多言说一句。 直到了前方郢城城门口,门口官兵巡视检查,巍巍城楼从远处看去的时候,大有气吞山河之势,真不愧楚国之繁盛。 直到近了,待到接近城门的时候,伍子胥和孟嬴二人才翻身下马,牵着手中缰绳前行。 门口巡查的官兵认得伍子胥,见到伍将军牵马前来,执戟作揖,“见过伍将军。” 孟嬴低垂着头跟随在伍子胥的身后,默不作声,深怕自己的踪迹被人查出。 伍子胥目光如炬,这才离开郢城多久时日,如今再次回到这郢城里来的时候,却见这郢城里面一拍风声鹤唳的模样,就连过往的百姓都必须经过一番盘查。 伍子胥不禁心中存疑,他问这士兵,“我刚从河西之地回来,这才短短数月时间,怎么郢城之中却是这派景象?” 士兵见伍子胥动问,不敢怠慢,“启禀将军,近来数月,郢城之中皆由费公子守城,似是在盘查,听说是宫中有人走失,大王震怒,下令追寻。” 费公子,费无极之长子,费忤是也! “原来是这样。”伍子胥淡淡的一说,眼光却是不自觉的朝着身后的孟嬴瞥了一眼去,心里多少有了些许的计量。 对于这士兵口中说的,宫里想要寻找的人,大概就是身后的孟嬴无疑了,却是没有想到,时隔数月,楚王居然还是对这事情耿耿于怀,一心想要查出美人的踪迹,这点倒是出乎了伍子胥的意料之外。 所幸的是,这次带着孟嬴回郢城是经过了一番乔装打扮,倒不至于让人认出了端倪来。 他将手一挥,“也罢!”反正,现在一切相安无事,他也无谓再多查探什么,他现在只想要将孟嬴先安顿好,再前往家中。 缰绳一牵,他招呼着身后的孟嬴往郢城之中去,却是没想到,在刚进城的时候,前方便有高头骏马,竟是费忤巡视至此。 远远的,一见到伍子胥的身影的时候,费忤那脸上不自然的抽了抽,随之下马走来,“伍将军好生闲情逸致啊,这郢城中如今风声鹤唳的,少了将军身影,更觉空虚啊!” 伍家和费家同为太子少师,但是因为太子建不耻于费无极的谄媚心思,更是倚重伍家多些,故而两家暗中自然不对盘。 如今,楚王将这城中巡防之事一并交到了费忤的手中,自然是眼高于顶,不将伍子胥看在眼中。 “费公子贵人事忙,伍员自是无法相媲。”伍子胥看费忤这么前来,身后带着的人马自是不少,本就不想与这人有过多的交集。 再加上此刻孟嬴还在自己的身后,他不便带着她一起冒险,想也不用想,费忤奉命巡查这郢城,无非就是寻找这个失踪的美人踪影。 可是,却是在伍子胥牵着马要绕过费忤的身边的时候,身后孟嬴低垂着头一路跟随,却是在经过费忤的身侧之时。 费忤将手中的马鞭一伸出,正好拦住了孟嬴的去路。 “你想做什么?”伍子胥回首来,看到这情景的时候,沉声冷问。眼下这情形,最怕的就是她的身份被人拆穿,也不知道费忤这举动是何意思? 孟嬴也是万般的紧张,拉住缰绳的手更是紧紧的拽着,手心都已经冒出了汗来。 费忤依旧端坐在马上,斜觑着孟嬴,啧啧称奇,“倒从不曾听闻将军有圈养娈童之好,今日一见,却是肤白貌美,不逊女子之色啊!” 话语之间,大有垂涎之色。 想这费忤,仗着其父势力,骄奢淫逸之事没少干,这美色他更是其中好手,男风在其当时,也是鼎盛一时。 伍子胥见这费忤眼中之垂涎,胸中一怒,他直接抽出这腰间龙渊宝剑,一弹而出,瞬间打落了费忤手中的马鞭。 厉声警告着费忤,“手脚给我放干净些,否则,休怪我宝剑无情。” 他还未必将费忤这中外强中干的草包放在眼中,更何况,这龙渊宝剑天生神剑,自有赫赫威风,费忤一下子马鞭被打落,即便是心中有万般的不甘,但是,却也惧于伍子胥此时之怒。 “你,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我此时是奉大王之命盘查所有进出人等,你拿剑相逼,这是……不满大王吗?”费忤情急之下,将楚王也给搬了出来。 “费忤,你奉命搜城便搜城,无谓给我扣上其他罪名,若敢再拦我的道,休要怪我。”伍子胥不屑于与这种小人多费唇舌,在说完这话的时候,将宝剑忿忿收起。 随后,他招呼了身后的孟嬴一声,二人绕过了费忤,径自朝着城中方向走去。 费忤自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与伍子胥这人不同,伍员善战沙场,下手狠戾,绝不容情的,而他只求一身安稳富贵,在伍子胥这等人面前,自是不敢强硬起来。 只能等到伍子胥二人走得远些了,费忤才回过神来,为了挽回刚才的面子,“呸”的一声,朝着地面上吐了一口唾沫,“你真当你伍子胥是什么玩意了,我父亲深受大王倚重……” 说着,费忤却是忽然停止下来了话题,“这今日的伍子胥,总觉得有些怪异。” 寻思着,他却又将心思放在那个肤白貌美的少年身上去,“从未听说伍子胥有男风之好啊!” 说罢,他赫然一个转身,又是一副跋扈的模样,“管他好不好,得罪了老子,扣也要扣一顶帽子在你头上。”随后,他将手一挥,喝令着身后的士兵跟上,“都跟我往伍家去,本公子倒要看看,伍子胥这回拿什么狂妄。” 说罢,便风风火火的前去调集人马。 ………… 却说伍子胥,在远离了这街市上的喧嚣,就着不远处寻找了一家偏僻的下榻处,将孟嬴暂且安顿下来。 “齐姬,暂时就先委屈了你,等到我家中事情办完之后,就来这里与你会面。”他轻抚着她的容颜。 即便是到了现在这一刻,他还尚且不知道孟嬴的真正身份,依旧是像当初在秦宫相遇之时的称呼。 孟嬴颔首,“速去速回。” 不知道怎么的,今日在城门口的事情,始终像是一块芥蒂横亘在心,让孟嬴觉得心事繁重。 都已经时隔这么久了,楚王至今都还在令费忤全城盘查,如今她又这样冒险回到郢城里来,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伍子胥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顾虑,牵起了她的手,攥在手心之中,思量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道:“你无需过多担心,如今你在我身边,即便是子胥豁出性命了,也定然会保你无恙,不会教你再回到那楚宫中去的。” 孟嬴眼中但有泪光,淡淡勾起一抹笑颜,信任的点了一下头。 伍子胥与她做了一番告别之后,让她不要外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这店里的小厮就行。 随后,便自己赶往伍家去。 孟嬴依旧是孤身坐在这窗边上,稍稍推开了窗子上的一道缝隙,只见到伍子胥的身影从院子之中走出去。 那封神俊逸的男子,映在孟嬴的眼中,竟然是无比的落寞。 她对着已然走出这客栈的伍子胥说道:“将军情深意重,孟嬴无不感怀,只是……如若你知道了我的真正身份不是齐姬的话,会否,也这般义无反顾?” 这是孟嬴的顾忌,也是她至今都不敢告诉他实话的真正原因。 毕竟,她是秦国公主,身上牵系的是两国的重任,她如果当真只是一介宫女倒还好说,伍子胥无需有太多家国的负担。 但是,如果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就是秦国公主的话,他又会作何感想? 依旧带着她,远走高飞吗?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六章 公子大才 等到伍子胥返回的时候,先进宫一趟,向楚王回禀了换防之事,随后便匆匆的赶回了伍家。 只是,令伍子胥诧异的是,在他回到伍家的时候,竟然整个伍家都被费忤下令团团围住,府里管事的正与这些人纠缠着,“我家大人乃是太子太傅,岂容你们在这里胡乱放肆,说搜就搜?” 费忤压根就没将这些人放在眼里,直接让人将这管事的给撂翻在地,“我奉了王命搜查全城,这太傅府邸也是王城的一部分,凭何我就搜不得,难道你们竟然敢违抗大王的命令不成?” 他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加上又有兵马在手,更是横行无忌,此刻伍家的护卫根本就抵挡不住费忤的人。 却是伍子胥远远的前来,见到这状况的时候,未曾翻身下马,只将佩于腰间的宝剑一抽,朝着费忤那边的方向一去。 宝剑沉重,呼啸带风,竟然是一下打穿过了费忤的发簪,穿过了发簪,宝剑穿插在了伍家门上的柱石上,岿然不动。 “谁,谁竟然敢伤了本公子?”费忤吓得哆嗦,一下子赶紧让人团团的围住自己,侧首看去的时候,却见是伍子胥骑着高头骏马前来,那模样,凛冽生风,端的是将军英勇无双。 费忤自是不能与伍子胥相提并论,见到伍子胥的时候,率先蔫了几分了,“我,我这乃是奉命搜查,伍员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竟然敢对我动手?” “我动手你又敢如何?”伍子胥冷冷声出,一个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走来。 身边的管事,将那穿插在柱石上的宝剑给拔下来,“二公子。”将那宝剑递还给伍子胥。 “你信不信我禀报上大王……”费忤见伍子胥前来,只能一步步的后退。 “我适才从宫中回来,也不曾听说大王下令搜查我伍家府邸,你还想纠缠到什么时候?”伍子胥说着,又将宝剑横去,直指在费忤的面前。 费忤深怕伍子胥,在面对他的宝剑之时,只能牵起自己身边的骏马,用以抵挡伍子胥的凛冽寒锋。 “我奉命搜查宫中美人,你若是阻挡,到时大王跟前,要你好看。”费忤还不忘逞一番口舌,“再说了,我的父亲也同为太子少师,你又敢拿我怎样?” 伍子胥见他面目可憎,在他冲出这话的时候,子胥也是心中一怒,反转手中长剑,猛的一拍他前面抵挡着的骏马马臀。 只见到这骏马吃痛,一声长啸声嘶鸣而起,顿时铁蹄高扬。 费忤原本牵住这马的,此刻骏马一吃痛受惊,竟然不受控制了起来,将费忤整个人掀翻在地,痛得他是哇哇大叫。 “伍子胥,我定不与你干休。”费忤依旧破骂着,在这诸多士兵面前,他可谓是丢尽了脸面,只能逞口舌之快。 可是,当他面对上了伍子胥的那柄龙渊宝剑的时候,所有的话语也全部都吞回了腹中去。 “想要搜查伍家,最好有大王的亲令,否则的话,休怪我无情。”伍子胥说着,冷喝了一声,“带着你的人滚。” 费氏父子,素来不端,他从未曾把这种人放在眼中。 费忤连吃几瘪,却又对伍子胥无可奈何,只能放下几句豪言,随后带着人离开此处。 看着这齣闹剧就此收场,伍子胥不兴波澜,只将长剑收回鞘中,正当要转身走入府中的时候,却听得身后有掌声响起,声音漫漫,尤带几分风骨,“果真不愧是楚国第一将军,胆色豪情,不逊费忤那等龌龊之人。” 伍子胥闻言,转身看去的时候,只见到一个少年,身着白衣,面如冠玉,神情尤带三分倨傲之色,却是盈盈带笑,看着伍子胥。 就在这少年的身边,正是子胥的父亲,伍奢跟随在侧。 这少年,俨然是当初秦宫中的公子夷,秦王嬴籍之子。 “公子取笑了,小儿天生就是这等鲁莽性格,还望公子不要见怪才是。”伍奢对公子夷,倒也几分客气,这让伍子胥刮目相看,能让老父如此恭敬之人,倒也不多。 “伍将军莫要见怪,想当年伍老师在秦之时,我曾入他门下,只可惜老师不曾在秦国多逗留些年月,实乃人生一大憾事。”公子夷上前来,款款笑谈。 伍子胥将这少年迎入府中之时,掌茶时分,听伍奢讲起当年,却也大吃了一惊。 原来这少年的身份尊荣,却是伍子胥怎的也料想不到的。 公子夷平易近人,“此次我游历至此,一来是拜会当年曾授业于我的恩师,二来嘛……”他说着,淡淡的一笑,“想我那姑姑孟嬴,自秦国加入你大楚已多有时日,夷想念得紧,这次前来,也是想顺道拜会姑姑。” “这有何难?”伍子胥说道:“待得我进宫禀报大王,自然以国礼迎接公子,届时也可进宫与太子妃相见一面。” “不忙,”公子夷却连忙阻止,当时那少年,谈吐之间自带三分儒雅,眉目笑谈之时,更有风云之色,“此次我来楚,自当是易服前来,不想高喧,另……有一事。” 说着,公子夷却是面露难色,转头看向了伍奢那边去,有些犹豫不决的模样,不知当讲不当讲。 “公子有何难事,但讲无妨!”伍奢见公子夷似乎欲言又止,不妨相问。 公子夷闻言,却是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朝着伍奢作揖行礼,这举动,却是看得伍奢与伍子胥二人一愣。 随后,公子夷才开口,“夷此次来楚,还有另外一件重要之事,那便是伍老先生。” 伍奢捻着自己的胡须,听着公子夷这话的时候,心中在暗自沉吟着,看不出情绪,伍子胥也沉吟了下去,对于这个公子夷,他始终觉得有些琢磨不透。 “我大秦沃土千里,自当年商君变法,开疆扩土,历代君主严明,自已强盛,我父王求贤若渴,自闻得我与先生曾有过师徒名分,故而,夷有心恭请老师入我秦,自当以相相待。”公子夷直言,说完之后,再次躬身作揖,却是久久不曾起身。 伍奢坐在当处,任凭着公子夷如此作揖,也不前去扶起,只是依旧深沉,倒是伍子胥,眉心皱拧,看不出老父之意。 这公子夷此言,也着实让人意外,秦君,居然想招揽父亲! “公子既当知晓,我伍家世代尽忠楚国,素有贤良之名,老夫沽名,喜不自胜。更何况我王巍巍,楚国日渐,不逊你秦,要我离楚效秦,这……”伍奢也欲言又止。 但是,这一番话,却也将他的心思言明。 公子夷却不气馁,“老师自有忠肝义胆,只是,楚平王此人却何德何能,骄奢淫逸,放浪形骸,楚王之晦天下皆知,楚国在此等君主手中,焉能再图强盛?如此君主,何以致使老师尽忠至此?” “再观我秦国,自出陇西,历代君主无不一心图强,来日霸业之盛难描,老师,三思三思,夷至诚相邀。”公子夷说得激动,胸腔处隐隐起伏。 这一番言语,却是说得伍子胥心中激荡。 公子夷所言非虚,秦楚两国国君相比,确不可同日而语,只是……伍子胥心中也知晓一事,要劝说老父离楚,未必能行。 故而,伍子胥也在一旁缄默了下去,并不参合其中。 伍奢闻公子夷之言后,怔忡许久。 随后,才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公子大才,日后秦国可图也!” 一听到伍奢这般话,公子夷忽而抬首笑,“老师可是……” “非也!”伍奢打断了公子夷的话,连连摇头,“我楚王虽说昏庸,但楚国也并非软溃之都。 更何况,我朝太子建,乃老夫亲手调教,仁义大度,励精图治,却是与我楚王不同,楚国日后,也难以言衰。 故而,公子相邀,只怕老朽要却其好意,还望回禀秦王,便说伍奢无能,受不得秦国这般盛邀,还是故国故土自在些。” 这下,是轮到公子夷一脸失意之色,怔怔的在当处,听闻着伍奢之言,只觉恍然一梦。 随后,却又是无奈的一笑,“老师既然心意已决,夷又怎能再强人所难?”说罢,兀自坐回座位上去,“只可惜了!” “还望代转秦王,楚国愿与秦国结永世之好。”伍奢说。 公子夷点点头,然后转向伍子胥,“对了,我想见我姑姑此事,可否烦请将军代劳,悄悄带我进宫便可,无需惊动太多人?” 伍子胥望了老父一眼,随后说:“我可借由今夜巡宫之便,悄悄带公子进宫,只是,公子身份既然不便张扬,在宫中不能久留。” “这是自然。”公子夷一听今夜便能进宫,更是喜不自胜。 伍子胥的心中却是有些忌惮的,只能让孟嬴再多等些时日了,等公子夷之事办完了之后,他再向老父辞行。 只是,公子夷前来,宫中的齐姬假装的长公主,却是此刻浑然不知。 只待今夜月升时分,伍子胥便将公子夷一番乔装打扮,随在自己的身后,一同带进楚宫中。 一场风波,正待悄悄发酵!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七章 饮过此杯 随着夜灯初上,宫中铜盏皆上满了油,摇摇曳曳着,满城的灯辉,照映着这座巍巍王宫。但见夜影绰绰,华灯曳曳,宫中巡视的侍卫长戟生辉,一行行甲胄迎风而动。 伍子胥带公子夷进宫,事先知会了太子建。 听闻秦国公子前来拜访姑姑,又是不愿声张,故而太子建也匆匆的命人前去东宫禀报太子妃一声,随后却也亲自去接应伍子胥二人。 从宫门口处,伍子胥远远见到太子建身影,便赶紧上前行礼,随后引荐了身后的少年,“这便是我信中与殿下所说的公子夷,此次游学至此,想暗中见见太子妃。” 公子夷是个大体之人,见到太子建丰神如玉,心下也对姑姑嫁得此般男儿而欣喜,“承蒙楚太子今夜相助,夷不胜感激。”说完,公子夷上前一步,询问:“敢问我姑姑现今如何?楚国一切可都还习惯?” 太子建轻笑一声,对这个儒雅少年自是多生了几分好感,“公主贤良淑德,建三生有幸能娶此妻,公子但不要多礼,我已命人传入东宫,想必爱妃已经备好酒菜,就等公子一叙。” 公子夷一听,大喜,“如此甚好,想必姑姑也想念坏了。” 太子建转身承让,本想亲自带着公子夷前往东宫去的,可是,伍子胥却阻挡下了太子建的动作,说道:“殿下,公子与太子妃姑侄二人许久未见,想必有诸多的话语细说,你我二人何不就此退避?何况,末将还有要事相禀。” 难能见到伍子胥这般郑重的模样,太子建心下一盘桓,也觉得伍子胥所言有理,便让随侍的宫人带着这个白衣少年朝着东宫里走去。 幽长宫道上,白衣少年的前来,仿佛当面拂过的一抹清风伍子胥看着这少年的身影,心知他年少,却识得大体,不可小觑。 太子建见公子夷这般风华,也是连连称赞,转身与伍子胥却往着宫门外行走前去。 “我见员兄适才欲言又止,可是有何难言之事?”太子建开口询问,他与伍子胥二人形同兄弟,二人就此信步闲庭,遥遥月色相映,皆是世间少有的男儿。 伍子胥停顿了下来,仰头看着这天上月色,清辉如许,却多了些许的寂寞,此刻霜华寂寂,一如子胥此时的心,“殿下,你我自幼相识,虽有君臣之分,但情更胜兄弟,子胥感怀在心。” 太子建听闻此言,便知伍子胥这话中还有话,心下也重视了起来,“员兄,何出此言?你与我乃是此生的挚友兄弟,如今却是为何?” 伍子胥停顿了许久,心下在踌躇着,霜华冷月垂在他的脸面上,却是想起在这郢都之中,还有一个遥遥相待的女子,他想着,却是忽然垂身而下,朝着太子建跪倒在地。 “员兄,你这是作何?”太子建被伍子胥这一动作给吓了一跳,赶紧弯身去将他搀扶起来,“究竟是何事,竟要你如此多礼?”、 伍子胥踌躇了许久,终于开口,“我此次回来,本是想向老父告别,也……向殿下辞行的!” 太子建眉心一拧,“辞行?去往何处?” 伍子胥转了个身,看着天际清寒,幽幽道:“无论何处皆可去,伺候江湖草芥,归隐山林,不再过问世间俗事。” 太子建却是频频摇头,“莫说是我不许你离开,就是你这般言语去到父王那里,他可准许?员兄,你乃楚国栋梁,就此放逐江湖,实在可惜啊!” 更何况,就是他来日登基为王,也需要像伍子胥这样的人才共同辅佐,如今他却说要离去,太子建如何能受得住? 然而,伍子胥却是去意如山,“我也自知大王断然不会准许,所以我本想挂冠而去,余下的,想必大王也不会为难我父亲,倒是殿下,胸中所藏韬略,子胥再清楚不过,哪怕日后我身在江湖,也可见殿下日后雄才滔滔,殿下会是一代明君。” 太子建还是频频摇头,“实在是荒唐,你怎可如此率性而为,挂冠而去,你将身后三军将士置于何地,他们可也是跟随你沙场上出生入死的啊!”他说着,盯着伍子胥看了好久,“建实在不明,究竟是何等变故,竟然让你做出此等决定?” 伍子胥沉吟着,对着太子建拱手一揖,“殿下,我找到她了。” 这一句话,自不必过多明言,太子建心中自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你……果真找到她了?” 前段时间,他为了送孟嬴出宫,不惜和冉八子起了生死冲突,这件事情好不容易才风头刚过,如今却是听到伍子胥这般言说,他自然是怔忡不已。 想着,太子建无奈的一笑,“想来,都是命中注定,我求而不得,你却冥冥之中得以相遇。” 他忽然也明白了伍子胥为何要决意离去的心思了,太子建道:“若换做是我,也甘愿为她舍弃这一身荣华,只是……我与你不同。” 说着,太子建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到:“也罢也罢,员兄去意已决,本宫自当为你担待,你放心,等你走后,伍家之事也是本宫之事,断不会叫老师为你受半点牵连。” “谢殿下。”伍子胥的感激在心,顿时又想跪下,却被殿下阻止。 建踌躇了几许之后,才憋出了许久不曾吐露出来的那句话,“记住,善待于她。” 此生,他是断然无法拥有这个女子的了。 ………… 东宫之中,一派忙乱,殿下吩咐下来,说是公子夷前来探望,齐姬从听到这消息之后,便一直坐立难安。 此刻,她怀里端着那壶酒,煨得久了都不自觉,就一直站在这正殿之中发呆,心中越发的没底气。 公子夷她是认得的,之前在秦宫之中,与孟嬴的关系再好不过的了,而她当时身为孟嬴的贴身侍婢,怎么可能不引起他的注意。 现在,她在楚宫之中顶替着公主的身份,成为了太子妃。 偏偏,公子夷却在这个时候入楚! 楚王啊楚王,你这亲手导的一出好戏,如今却是要怎么样来收场才是? 公子夷表面上温润如玉,可是实际上也是个有心怀之人,莫看他年少,却是秦王心许的未来国君人选,这顶替代嫁之事如若是捅了出去的话,又该当如何是好? 她越想着,心中也越是没底,就连宫门外,宫人引着公子夷前来,连声叫唤了好几句之后,她也不曾听闻。 公子夷也觉得奇怪,这姑姑背对着自己,一直站在那里做什么? 他绕着过去,来到齐姬的面前,不曾直视便先躬身行礼,“姑姑,别来无恙?” 忽然,这少年就在自己的面前这般弯身行礼,齐姬一时也没注意到,被吓得全身一颤,就连原本端在手上的酒壶在这一刻也倾洒了下去,酒水倒了一地,她也脸色跟着苍白。 此刻……再难以藏形! 公子夷见这酒水在靴底下泛滥开来,他也心中存疑,抬起头来的那一刻,正好撞见了齐姬这难以言说的脸色。 “是你?”公子夷大感惊讶,“我……姑姑呢?” 他的这一声话才说出,齐姬赶紧转身,让身后随时的宫人侍婢全部都退下,不许伺候在此。 眼见此刻情景,公子夷的心中更是一凉,他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了齐姬的手臂,“你们,到底在玩的什么?” 这个齐姬,他是认得的,但是现如今,却是没有见到自己亲姑姑的身影,反倒是这个昔日的侍婢,此时一身的华裳,在这楚宫之中呼奴唤婢,被奉为太子妃。 她是太子妃? 那他的姑姑呢? 又是什么? 这所有的疑云全部罩在心头上,公子夷那原本温润如玉的脸上,此刻也是泛着铁一般的青黑,难看至极。 齐姬的手被抓得吃痛,艰难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强撑着镇定的神色,说道:“公子,如今,我便是你的姑姑。” 她只能将这条路一路走到底了。 说着,她重新将桌子上的杯盏拿起来,重新斟了一杯酒,“还望公子饮过此杯,权当一叙。” 看着齐姬端在自己面前的杯盏,公子夷的脸色依旧,却是少了刚才的那般震惊,他没有伸手去接齐姬的这一爵酒,“我懂了,在这里,你才是秦国的公主。” 齐姬没有回答,但是,也不辩驳。 “那我姑姑呢?”公子夷一怒,大声呵斥。 齐姬依旧是那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她看着公子夷,神情之中却是逐渐深沉了起来,道:“公主不愿远嫁楚国,让我替嫁,她早早的离去了。” “胡说。”公子夷一手拍翻了齐姬手中的杯盏,“你以为单凭你一面之词,我便会相信吗?” “你就是不信,又能如何?”齐姬也反驳了,“公主早已离宫,我也不知去处。” 听着齐姬这话,公子夷再次握住了她的手臂,盯着这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他有一腔的怒意,却是在此刻不知道该当如何宣泄出来。 “我自会查明此事。”说罢,他重重的将齐姬的手一甩,怒而走出了这东宫。 倒是齐姬,身子原本就单薄,更是抵挡不住公子夷这一甩手的力度,她整个人趴在了这桌子边缘上,却是久久不曾起身来。 直到有宫婢见到公子夷气冲冲的离去了,进宫来一看究竟的时候,却见齐姬捂着自己的小腹一直蜷在当处,当即大喊:“快,快叫御医前来……”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八章 公主何在 公子夷气冲冲的离去,一夜的华灯高掌,竟是这般散场。 但只见这白衣少年一路前往宫门口的方向而去,远远的,便见到伍子胥孤身一人等候在那里。 许是伍子胥见到公子夷这么快就离宫,心中也有许多的诧异,正待想要上前去询问一番的时候,却见公子夷一气之下一直朝着前方走去,根本就不搭理伍子胥。 伍子胥也不知道这公子夷在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一路相随,上前去阻拦,“公子,为何来去如此匆匆,可曾在宫里见过公主了?” 出了这宫中,隔着这不远处的一道巍巍宫墙,两人的身影在这深夜月影光华的笼罩下,显得渺小无比。 公子夷一听伍子胥提到“公主”二字,原本就心中不快了,此时更是怒火中烧,一下子指着伍子胥破口便骂,“你楚国究竟暗中干了些什么样的肮脏勾当,如今宫中那所谓的太子妃,又是谁人?你不要跟我说,太子建娶的就是这样的公主!你楚人满腹酸水,却将我姑姑藏在何处?” 适才在宫中的时候,齐姬所说的那一番话,他是一个字也不会相信的,如今他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将真正的孟嬴找回来。 只是,楚宫如此之大,如若真的是楚人有心使诈的话,那么他又该前往何处去寻找姑姑的下落,也只有将满腹的怨气,尽数撒在伍子胥的身上了。 伍子胥也是微微一愣,一时之间并不能明白公子夷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公子何意,但且明说无妨!” “哼!”公子夷正当气头上,又见适才伍子胥与那太子建二人交情匪浅,顿时百般的不信任,“你与楚宫太子同气连枝,我若将事情查清,断不轻饶……” 说罢,朝着边上不远处系着的骏马走去,一个翻身上马前去,高扬着马鞭,一路疾驰回到了伍家府门之外。 伍子胥不明白究竟在宫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但又怕公子夷在楚国惹出了什么事,只能够赶紧也策马上前去,急急的追上了公子夷的踪迹。 二人在进了府门之后,伍子胥追将上去,拦在了公子夷之前,“公子,有话但请明言,我楚国有何过失之处,何以这般恼怒?” 公子夷怒目相对,“你休要阻拦,此事待我查明,绝不善罢甘休。” 孟嬴究竟在何处,这是目前公子夷迫切想要知道的,还是说,楚国究竟瞒着天下人,在做什么? 目前,公子夷在楚国之中,也唯独剩下伍奢老师一人可商量事情了。 正好,伍奢还未歇下,在书房之中远远的就听到了这前边的嘈杂声,循声过来一看,却是伍子胥与公子夷二人之间的怒目相对。 “此是为何?”伍奢开口,身上单单披着一件披风,在夜色昏暗之中,似乎也不能解。 怎的才去了一趟宫中,这回来就变成这般模样。 “老师来得正好。”公子夷见伍奢前来,正好省了他前去寻找一番功夫,“楚国究竟是作何勾当,竟然用一宫婢来糊弄于我,我国长公主,究竟何在?” “这……”伍奢一时摸不着头脑,被公子夷这一连番的问话问得无以为答,只能侧首看着伍子胥,浑浑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九章 岂能是真 面对父亲的疑惑,伍子胥也是不能答出,但是,观看公子夷的神色,事出非常,恐怕并非是寻常小事,而且这事……关乎两国。 “公子,究竟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大丈夫坦坦荡荡,何苦不能明言?”伍子胥率先开口问,与其再这么对峙下去,终究不可能有任何的结果的。 公子夷瞥着他,“你与楚国太子建沆瀣一气,我如何能信你这坦荡之言?”公子夷已然气极,对这楚国之中的人皆都难以尽信,“更何况,我素来听闻你与这太子建交情匪浅,这宫婢之事,且看你等要欺瞒天下人到什么时候。” 说着,公子夷急急的跟伍奢道了一句别之后,气冲冲的便转出这伍府,“待我回秦国,定要水落石出。” “公子暂且留步。”伍奢听闻这话,似乎并非稀疏之事,心知可能大事不妙,顿时朝着伍子胥喝了一声,“伍员,事关重大,还不速速留下公子细问端详?” 伍子胥立刻明了,跨步上去阻挡下了公子夷的脚步,“公子暂且留步……” 然而,公子夷去意如山,压根就不想再在这楚国再多待一刻,他睨着伍子胥,一言不发,随后却是将手一拨,将伍子胥挡在自己身前的手给推开,“多留无益。” 今夜在这楚宫之中所有事情他都已经亲眼所见,公主并非是真正的公主,却不知道真正的孟嬴现在到底在哪里了。 说不定,在这楚国之中已经遭遇不测。 公子夷现在又孤身一人在这楚国,孤掌难鸣,他只能够尽快离开郢都,等回到了咸阳,一切再与父王商议决定,定然要给秦国和孟嬴讨回一个公道。 伍子胥见拦挡不下公子夷的脚步,又见他行色匆匆,心急之下也顾不得礼仪了,直接出手去,与公子夷两人打将开来。 风影来回,只见到将军身影时刻钳制住这白衣少年的孑然身影,毕竟乃久经沙场之人,公子夷根本不是对手,被伍子胥逼得退回到伍奢的身边之时,一脸忿忿,“你究竟还想作甚?” 伍奢跨前一步,先行向公子夷赔罪,“小儿无礼,实乃无奈之举,还望公子看在老夫薄面,先进书房,将这今夜之事详细告知可否?” 公子夷看着老师伍奢,心中原本的熊熊怒火,在此时竟然强行压抑了下去,回望了伍子胥一眼,愤愤一甩袖,便随着伍奢一同前往边上小径走去。 到了书房门口的时候,伍奢心中隐约觉得今夜之事举足轻重,故而在伍子胥也跟随在身后的时候,伍奢便吩咐道:“你便守在这书房之外,无论是谁都不许近这百步之内。” “是,父亲。”伍子胥眼见着公子夷与父亲走进了书房里,将书房门给关上,而伍子胥则是紧贴着这书房的门口,死死的守卫着父亲的嘱咐。 公子夷进了书房,伍奢请他坐下,他尚且无心一坐,只是就这样负手在身后,一副余怒为消的模样。 伍奢上前一步,细细的打量着公子夷,这个少年之前曾受教于自己门下,秉性纯真,伍奢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如今既然能让他一怒至此,想必这其中之事,也必然不会小的了。 “公子,如今四下无人,何不将今夜之事尽数相告?”伍奢说道,一双老眼之中尽是狐疑的神色。 究竟何事,任是伍奢怎么猜测,也是绝对猜测不出来的。 房中的声音,依稀的能传出这门外,伍子胥奉命守在这里,自然也是听在耳中,莫说是伍奢了,伍子胥此时的心中也一如油浇的般,也急切的想要知道这东宫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夷盯着伍奢,这房中昏暗的烛火将他原本就不善的脸色,衬得是更加难看了起来。 “这……”他启齿想要说的时候,一想到今夜在宫里那兴致冲冲,再到看到的是齐姬的那张脸的时候,便又不觉心中一怒,一甩袖,竟是再度闭口不语。 伍奢见他这模样,也是急了,“公子,究竟是何等事情,竟然这般难以开口?” 在伍奢上前一步追问的时候,公子夷心如火烧,一把抓起了伍奢的手腕,“老师,我敬重你之为人,却不耻于你这为之肝脑涂地的楚国之作为。我秦国竟然将公主下嫁于你大楚,就该善待,如今这宫中宫婢之事,莫要与我说,老师位高权重,全不知晓?” “何出此言?”伍奢心下一沉重,“公主远嫁我楚国,自是以国礼相待,更尊贵为东宫太子妃,公子此言,老夫不明。” “混账。”公子夷怒吼一声,将之前抓着伍奢的手一松,“那你且告诉我,现在在东宫之中位居太子妃之位的人,又是谁?我那孟嬴姑姑,又在何方?” 此言一出,伍奢愣在了当处,竟然一时之间无法言语。 然而,就连此时在这书房之外守候着的伍子胥,也在听闻此言的时候全身一僵,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心里亮起了一盏灯。 莫名的,他想起了当时他凯旋归来,一身甲胄都未来得及卸下,仅只是为了赶回来参加太子建的婚礼,、可是……却在当时看到了宫门口处有两顶花轿。 在当时,伍子胥的心中便多少有些存疑,但是,当时按照迎亲使费无极的话来说,是半路遇到强盗洗劫,为了确保公主的安全,故而用这障眼法而已。 可是此时,伍子胥却是隐约的觉得当时这件事情,并非是像费无极所说的那样简单,难道真的说……宫里的那位太子妃,有问题? 伍奢兀自在公子夷这话问出来之后,怔忡到现在,他讷讷的问:“孟嬴长公主,自然是在东宫!” 此事,天下皆知,哪里还需要问的? 但是,也在隐约之间,伍奢觉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公子夷冷冷的一笑,“老师啊老师,你楚国竟然这般的大胆,忒大的胆子,如若不是我今夜悄然进宫一看究竟,哪里会知道,这宫里的太子妃,只是一介宫婢,真正的公主,却不知道在哪方?你楚国,究竟搞什么鬼,我姑姑……又在哪里?” 他自小与孟嬴便感情深厚,如今却是怎么都不可能接受的这事实,更遑论不知道孟嬴此时在何处,生死未卜了。 “宫里……”伍奢说着,但是,下话却是又不敢轻易言说出来,“不可能的,楚国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更何况,太子妃自迎亲当日到现在,也没什么其他的异常啊?” 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这其中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到底是谁这般的大胆,竟然敢做出这等事。 “我便这么跟你说吧,宫里那个太子妃,名唤齐姬。如若你不信我的话,就进宫去当面对峙一番,我想……你国的太子建若是知道自己娶的是一个宫婢,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伍奢无法言语了,只一双老眼看着公子夷。 但看公子夷这般模样,又这般的生气,他乃孟嬴的亲侄儿,自是不可能认错人的了,既然如此……那便是捅破了天的大事啊! 伍奢再也难以自持了,就连公子夷也无心再招呼了,连忙带着踉跄的模样朝着书房之外奔走出去,“立刻备轿,老夫要进宫,老夫要进宫……” 远远的,都还能听到伍奢这颤颤巍巍的声音。 然而,伍子胥却是没有跟随老父亲的脚步一同前去,而是依旧怔怔的站在这门就,手中却是紧紧的握着这龙渊宝剑的剑柄。 只见到他这关节处已然握得泛白,可见内心之激动,他看着公子夷,却是咬牙切齿的挤出了这么一句话,“我且问你,你说这东宫里的太子妃,叫什么名字?” 公子夷不明白伍子胥为何要这么问,但只严肃的看着他。 “公主是假的,那么……”伍子胥并不在乎公子夷此刻的冷淡,他从门外听到那“齐姬”二字的时候,他全身血液都已经倒流了,心中却是在此时浮现出了一个倩影。 那个拼了命的,从楚宫里逃出来的美人,她……不也说自己叫齐姬吗? “既然宫里的那个公主是假的,那么谁能告诉我,我所遇到的那个齐姬,又是谁?”伍子胥此刻的心就像是被一双铁掌紧紧的揪住一般,无法呼吸,更无法释然。 公子夷听到伍子胥说的这话,心中自也多了几分狐疑,“你是说……你遇到过齐姬?宫里那个太子妃?” “并非宫中太子妃。”伍子胥兀自不肯去直视这个猜测,但是,眼前公子夷所透漏出来的话语,却是让他无法忽视此刻的狐疑。 “那是何人?”公子夷在此刻竟然也是激动了起来,紧紧的拽住了伍子胥,这一刻,伍子胥毫无还手之意,任由公子夷厉声质问下去,“我姑姑如今生死不知,我见到的公主不是真的公主,你遇到的齐姬,又岂能是真的齐姬?” 这一番话,也正是伍子胥此刻心里所想的。 宫中的公主是假的,宫外的齐姬……又岂能是真的? 公子夷忽然松开了拽住伍子胥的手,他道:“带我,见见你口中的那个齐姬。” 有种直觉,此事应当就此大白于天下。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章 天下讥笑 伍奢连夜进宫,身影苍苍迈迈,趁着这夜色的黑寂急急的穿行在这宫道之上,已然是心急如焚,片刻都不敢耽误的地步了。 他没有直接往东宫的方向去,而是朝着太子殿下的书房去。 被内侍带往书房里的时候,伍奢已然激动得连路都走不稳了,踉跄在台阶前,太子建从桌案上被惊动,抬起头来看到老师竟然是这般模样趴倒在地,赶紧上前去搀扶起伍奢,“老师,须得仔细一些。” 再看此时的天色,又观伍奢的神色有异,不觉心中狐疑,“老师,已经夜深了,您又如此匆匆,可是出了什么事?” 谁知道,伍奢竟然连应也不应太子建一句,就是被搀扶起来的时候,颤颤巍巍的将这书房的门给关上,这更是让太子建摸不着头脑。 伍奢关好了门,确定了这周边不会再有人的时候,才转过身来面见太子建,“出事了,大事大事,此事……不为外人所道!” 太子建牵着伍奢坐下,“究竟是什么事?” 伍奢重重的喘了几口气,抬起头来看着太子建,“殿下,您宫中即将大祸临头,若是不及早处置的话,只怕是……” 太子建见伍奢年迈,说起话来一激动,连语句都说不准了。但是一听到他说东宫中出事,一时之间也无法镇定自若,赶紧追问:“本宫宫中能出什么事?” 这向来王后治理后宫有方,加上太子妃又贤惠大度,后宫之事倒是一向安好,却是想不透怎么今夜伍奢会有这样的举动。 然而,伍奢却是连连摇手,“敢问殿下,太子妃人呢?” “今夜秦国公子夷悄然进宫,爱妃正在宫中设宴相待……”太子建说着。 可伍奢却是不等太子建将这话给说完,连连打断了他的话,“就是这太子妃的事,今夜幸而是公子夷悄然进宫,若是以国礼相迎,此事必然无法包得住,秦楚两国危矣!” “老师何出此言?”太子建眉心一拧,心头却也是沉重了起来,“难道是这个公子夷有什么端倪?” 伍奢摇着手,“非是公子夷有问题,是咱们的太子妃殿下有问题,她,她……她是假的!” 假的? 太子建一瞬间似乎并不能够反应得过来,“什么假的?” 伍奢一个劲的叹气,“若不是这公子夷进宫之后,又匆匆离去,非要扬言回秦国搬来大军讨回一个公道,此事只怕是……难以收拾。” “老师,您究竟在说什么,可否详述!”太子建的心也一凛,面对伍奢所说的这一番话,他似懂非懂,“究竟,什么是假的?” “太子妃是假的,公子夷亲口所说,您宫中的那位妃子,并非秦国孟嬴,却是一介宫婢!”伍奢说道。 太子建只觉得眼前一浑,却不肯去相信这般荒诞的言语,“老师,此言非同小可,绝不是儿戏。” 伍奢也是痛心疾首,“老夫也希望是一番儿戏,可是,那公子夷可绝非儿戏之人,两国联姻这么大的事,岂可儿戏?他亲口所说,您宫中的太子妃,不是孟嬴!” 这下,太子建却是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连退了好几步坐在了椅子上,“老师,此言当真?”他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郑重其事的侧首过去,“您可知此事一旦宣开的话,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更何况,假扮公主替嫁,此事谬天下之大论,又是谁一手主导?” “只怕殿下,只能去问问此刻宫里的这位‘太子妃’了。”伍奢无奈的一笑,频频摇头,“老夫也绝想不到,竟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岂止荒唐啊,简直是天下人讥笑,堂堂太子,竟然错娶了一介宫婢为妃……” 此话,字字在心,犹如深冬寒冰凛冽般,太子建豁然站了起来,“此事,定然该有一个交代。” 说罢,也不管伍奢是否还在这宫里面,太子建径自朝着东宫寝殿前去。 ………… 东宫里,自从公子夷走后,齐姬就只觉得腹痛非常,所有的事情她也都无暇理会了,直到御医前来诊断了之后,朝着齐姬连道了几声喜之后,确定了齐姬已经怀有身孕,随后才转身离去的。 齐姬兀自都在怔忡之中,“我……怀孕了?” 仿佛有些难以置信的感觉,心中原本因为公子夷的前来而惴惴不安,此刻也因为这怀孕的消息太过突然而镇静了下来。 她将宫里的侍婢全部都谴了下去,偌大的寝殿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这床畔边上,将手轻轻的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 此时此刻,她的心却有了另外一个大胆的想法,“先前原是我的错,本来就不是真正的秦国公主,当了这太子妃也是假的。可是现在既然已经怀孕了,公主是假,但是有孕是真,如若是公子夷当真是将这件事情给闹大了的话,那么……我是否还有一张保命的王牌?” 这么想着,齐姬的心里却是一扫阴霾,不禁莞尔低低的笑了一声,“原是我命不该绝。” 正当她沉浸在此时的喜悦之中的时候,太子建却已经是匆匆前来,推开这殿门的时候,甚至还带来了一丝这宫外的风霜。 齐姬见到是太子建前来,自是一笑,“殿下可是听到了御医的消息前来的?妾身……”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来朝着太子建那边的方向走去。 隔着这宫里幽幽灯光,齐姬自有万种的风情,在此刻太子建看来,竟是万般的讽刺。 在齐姬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太子建竟然已经是率先跨步上前去了,一把抓住了齐姬的手腕,抓住她的力道之大,让齐姬顿时一惊,“殿下,你抓痛妾身了。”一瞬间,她就连刚才想要说出来的好消息,也戛然而止了。 面对着齐姬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只紧紧的拧着眉心,轻轻的摇着头,“我自娶你以来,从不曾问过你的一句话,如今,本宫只想你老实交代。” 一边说着,他一边松开了齐姬的手,但只冷冷的问,“你……是谁?”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一章 宫婢齐姬 太子建的这个问题,可谓是齐姬的意料之中,但是……即便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此时被太子建这么直接的问出来,她的心里终究还是难以接受自己的丈夫当面质问。 “殿下,”她忽然站住了脚步,也不敢再上前去,刚才说到一半的话语,那喜悦也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她只是淡淡的问:“如果,我并非是秦国公主孟嬴的话,是否你连正眼都不会眼我一下?”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一点。 自嫁入楚国以来,她都能够若有似无的感受到太子建身上那种陌生之觉,两个人能够走到现在,也全凭这两国的联姻。 倘若,自己没有这一层身份在,她不知道太子建是否会念在这么久以来,夫妻之间的感情而对自己另眼相看? 然而,太子建却并不想回答这些问题,此时此刻萦绕在他心间的便是伍奢所说的那一番话,“到底,你是谁?” “殿下,”齐姬高喊一声出来,就连眼泪却也不由自主的在这一刻洋溢而出,太子建这般的咄咄逼人,她要如何直面他而言呢? “你当真以为我聋了瞎了不成?我乃是堂堂一国太子,难道就活该任由你这样蒙蔽,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太子建也先声夺人,他不想去看此刻齐姬的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只想要亲耳听到齐姬的承认。 或者说,她哪怕是亲口否认也行,这件事情如若当真传扬出去的话,别说他颜面尽失,就是楚国也即将面对这件事情,天下皆知。 齐姬在太子建的这些话说出来时候,无奈的勾唇笑了出来,声音带着莫名的凄楚,她知道的,太子建的心本来就不在自己的身上,他在意的只是真相。 “我知道的,在公子夷今日进宫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情终究是瞒不住,是假的终究是假的,再怎么假装,再怎么催眠自己……我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少娘娘。”齐姬略带着嘲讽,就连这笑颜,在这一瞬间也像是一潭死水似的。 在听见她这些话的时候,太子建的神情还是一动的,到底,她还是承认了,“果然是假的,谁给了你这包天的胆子,竟然假冒公主嫁入我东宫,你到底有何阴谋?” “有何阴谋你得回去质问你的父王,这一切……我也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而已,这一步棋子本就是死棋,殿下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真正的公主也已经在你的帮助下出宫了,留在你身边的,只有宫婢齐姬。”她直接挑明了话说。 “一派胡言,你现如今还想再狡辩什么?”太子建一怒,转身便要朝着宫外走去,这一件事……他定然要查个水落石出。 原是他没有爱错人,只是娶错了人,那个之前一直想要出宫的宫女,她才是真正的孟嬴…… 为什么? 这一切究竟是谁在幕后安排? 眼见着太子建就要离去,齐姬心里清楚,只要太子建踏出这宫门一步,她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于是乎,在太子建跨步上前的时候,她也顾不得任何尊严了,干脆上前去,跪趴在了地上,双手却是死死的抓住了太子建的衣角,“殿下,难道你就真的这么狠心扔下妾身自生自灭吗?” 她泪如雨下,心如刀绞,“好歹你我虽然夫妻之名是假,但夫妻之实却是真,孟嬴执意出宫,父王余费无极又处心积虑,你若是这么兴致动问的话,你可曾想过大王也会恼羞成怒的?” “你还想将这盆脏水扣到父王头上去?”太子建怒极了,随之一个转身,将原本紧紧抓住他的齐姬给甩开,转身朝着剑架那边走去,“苍”的一声利剑出鞘,直指齐姬。 面对着剑锋这森森的寒光,齐姬的心也是跟着一起冰冷了,“你我夫妻之间,终究抵不过这一点虚名身份!” “你觉得,即便你我有夫妻之实,就该既往不咎,依旧被你蒙在鼓里吗?”太子建上前一步去,拽起了她胸前的衣襟,“我从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娶回一个宫婢当我的妃子,你还有何颜面在此哭哭啼啼?” 被太子建这么一扔,齐姬犹如无骨的般瘫软在地,但是,头顶上的这柄寒剑却是依旧冷光熠熠,却让她在此时镇定了下来,她叫了他一句,“殿下,你当真以为仅凭我一介宫婢就能策划这一起偷梁换柱的事情吗?” 这句话,却是让太子建正视了起来,在这之前,伍奢还一直叮嘱着,千万要从齐姬的口中审问出这背后的主使究竟是谁! 太子建强将怒气压制了下来,将手中的寒剑一收,“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齐姬抬眸看着他,“不管你信与不信,齐姬还是那一句话,指使这一件事情的就是你的父王,他令费无极在迎亲的途中使下了掉包计策,将我和公主分别以两顶鸾轿抬进楚宫……” “你至今还想污蔑我父王?”太子建忍无可忍。 然而,齐姬却是信誓旦旦,“你却为何这么相信你父王?他本来就是一个荒淫无道的君王,如果不是他将儿媳霸占为自己后宫的美人的话,他需要这么遮遮掩掩吗?” “没有楚平王的授意,我一介宫婢,又如何能进得了这楚宫之中,费无极又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齐姬一句句说得太子建的心里波澜壮阔,“难道……你觉得普天之下,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不将你堂堂楚国的太子放在眼里?” 说着,齐姬一边站了起来,一边走近了太子建的面前,她无奈的一笑,“除了你那父王,谁还干得出这种鲜廉寡耻的事情来,孟嬴……可是他的儿媳妇啊,偏偏,就被他藏在栖凤台那个地方,你这个太子算得了什么?” “住嘴。”太子建怒吼一声出来,但是接下来却是无止境的安静,他甚至是震惊得连一句反驳齐姬的话都说不出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父王,父王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齐姬冷声一笑,“恰恰,他就是这么禽兽不如。”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二章 腹中孩儿 “住嘴。”太子建一听到齐姬对楚平王所说的不敬的话的时候,怒而一吼,但是,却是在这一声吼叫声出之后,他对上了齐姬这一双饱含水雾的眸子的时候,这当中的坚定之色,却致使得太子建顿时没了底气。 “父王,怎么可能?”他喃喃的说着,却是在这个时候,他的手一松,原本紧握在手中的宝剑在这一刻却是“哐啷”一声掉落在地。 很显然,事已至此,就连太子建都满腹的惊疑不定,齐姬这般的信誓旦旦,再加上前段时间楚平王所做出来的种种反常之事。 “以至于到了现在,楚王都不肯放过公主的踪迹,仍然命人在宫内城中设下关卡,谁人不知道是因为宫里走丢了美人?如果只是一个寻常美人,父王何须这么慎重其事?”齐姬一步步走近了太子建的身边去。 葱葱玉指搭在了太子建的手臂上,她劝慰着说:“公主当时出宫的时候已然身受重伤,现在是生是死都全然不知,事已至此,难不成殿下还敢前去王殿质问大王不成?” “难不成,你就要我装聋作哑,吃下这么一个天大的哑巴亏?”太子建将手一挥,齐姬搭在他手臂上的手也被他给甩开了,“娶你,原本就并非我意,如今你又是这冒牌的公主,叫我如何看待你,看待父王?” “可如今我已经怀有身孕了,那是你太子建的骨血,你即便是再不愿意去承认,也得承认,这也是父王的意思!”齐姬只能搬出这一点了,她上前去,拉起了太子建的手,放置在自己的小肚子上,“殿下,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就算我不是公主,就算我只是一介宫婢,可是……你的孩子,是真真正正的天家骨肉,并非家的啊!” 太子建这下则是震惊得难以言语了,双手僵硬得任由齐姬摆布,久久了,才从口中挤出一句话来。“你……怀孕了?”这明显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如若她没有怀孕,公开一切可以名正言顺的找孟嬴,可是,她现在怀孕了,再公开这一切,这腹中的孩子,又该如何处置? 在这一瞬间,太子建竟然闹钟一片空白。 见到太子建也迟疑了下来,齐姬犹如见到了久违的一丝曙光,“殿下,只要一切不追究,大王不会与你翻脸……” “倘若,”太子建声音却是冰冷的,“我偏要追究到底呢?” 这下,换做是齐姬全身一僵了,“以大王的脾气,他绝不允许有任何人追究此事的,韩夫人是一个例子,冉八子也是一个例子,殿下,难道你想这把宝剑到时候悬在你自己的头顶上才肯罢休么?” “难道就要我这样罢休么?”太子建一声吼叫,将齐姬一推,径自转身朝着这寝殿外走去。 看着太子建这决然的身影,齐姬心如刀绞,她冲这太子建的背影高声喊道:“殿下,那你难道就真的忍心看齐姬和你的孩子,一同赴死吗?” 这一句话,倒是让太子建顿时脚步一顿,踯躅不前。可是,即便再如何的踌躇,太子建终究是没有回头,而是继续跨步朝着前方走去。 今夜的宫道,仿佛是异常的漫长,他的心中也百转千回。 他原本是想要出宫去找伍子胥的,因为在这之前,伍子胥跟他说他找到了孟嬴了,还打算就此带着她归隐山林,再不问世事。 可是,当他走到这宫门口的时候,这满宫城的璀璨却是一下子让太子建觉得浑身无力了,竟然连再一步上前去的勇气都没有。 孟嬴执意要出宫的,而他转身看去,只见到巍巍的王殿伫立在这楚宫的最中央,太子建嘲讽的笑了出来,倾尽自己满腔肺腑的笑着,“芈建啊芈建,你竟然是连回去质问一声父王的胆色都没有了,你还凭何颜面再去找她?” “难道,真的要齐姬连同肚中的孩儿,一起陪葬吗?”他喃喃的问,抬起头看去,竟见满天星辰,却无一颗为他闪耀。 ………… 同是深夜,从伍家后院处的两道身影,分别纵在马上,一前一后的朝着这城门口处的那一家客店奔去。 到了店门口的时候,不待店小二出来相迎,公子夷便是匆匆的下马,就要朝着这里面奔走进去,却是被身后的伍子胥伸出手臂拦挡了下来。 “公子且慢。”伍子胥阻拦道,在路上的时候,他倒是借着这一个空挡想了许多,此刻如若这么莽撞孟浪的话,到时候事实没有调查清楚,唐突了佳人,却是不好了。 “公子,如今事情尚未调查清楚,我心中也只是对她起疑,有什么话,还请公子允子胥一点时间问将清楚。”说着,伍子胥竟然郑重的朝着公子夷躬身作揖,一副虔诚的模样。 公子夷原本是没有那么大的耐性的,他的心中便是想早早的见到自己的姑姑,可是却没想到这个伍子胥此刻竟然这般的郑重其事,他也略微的沉吟了一下,“你说得也不无道理,且先容你问将清楚,只不过……我姑姑之事,我却是非要彻查清楚不可的。” “此事出在楚国,子胥责无旁贷。”伍子胥也不想推脱掉这个责任,在得到公子夷的允许之后,道了声谢之后,便匆匆的先行朝着这后院内走去。 孟嬴还没睡下,自从伍子胥走了之后,她便换了一遍洗漱的衣裳,轻推开这阁楼上面的扇窗,就这么倚靠在阁楼的边上,带着些许痴痴的模样,等待着伍子胥的归来。 此处不比当时的楚宫,虽然同样的清静孤寂,但是却没有那个令人作呕的楚王,她只需要耐心的等待,只要不出意外,子胥定会归来。 借着这郎朗夜色,伍子胥的身影从院子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带着一丝风尘,她勾唇一笑,请不自主的朝着这院子下面的将军喊道一声,“子胥,你可算归来了。” 她的心中其实也是一直在忐忑着的,深怕他的这一去,又像是之前那样,杳无音讯。 伍子胥循声抬首望去,端只见到佳人这抹笑靥如花,此刻的他,心中却是莫名的复杂。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三章 我乃伯嬴 房门打开的一瞬,伍子胥只见到这个女子巧笑倩兮,抬首看着自己的时候,眸光当中饱含深情,竟然在这一刻,伍子胥的心中恍惚了起来,仿佛这段时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女子,居然犹如梦幻之中的一样,毫不真实。 孟嬴思之如狂,一下子并没有觉察到伍子胥此时的不对劲,赶紧的将他给迎了进去,忙忙的为他斟茶,手上握着那杯盏的时候,她的心竟然也是“突突”的跳个不停,站在那里浅笑着。 伍子胥暂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又见她这般模样,不禁心中狐疑,“你怎么了?” 孟嬴传过身来,将手中杯盏递给了伍子胥,笑容不减,“我只是开心,之前一直还在担心,你会不会再一次像之前那样,留下我一个人空等,如今你回来了,是真真的好。” 她的这一番话,顷刻之间却刺痛了伍子胥的心。 对于孟嬴而言,从当时的秦宫中开始,他就一直失约,竟然从一开始,他就一直让她这么的失望,原来自己竟然也在无意之中亏欠了这个女子不少。 “先是我不好,害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他轻声的说着,看着这个女子,x9n种的一股酸涩,始终却是不知道该当如何质问出口。浴室,伍子胥将话锋一转,道:“今日我回家,正好撞见了一位来客,我想……你应该认识他!” 他的话中有话,心中沉吟着。 孟嬴却是一时没有察觉到他的话外之音,蹙眉疑惑,“是谁?”在这楚国,还有她与伍子胥二人共同认识的人? 伍子胥顿了顿,神情恢复了以往的冷峻刚毅,一字一字的道:“公子夷。”他没有去理会孟嬴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的神情震惊,兀自往下说道:“秦国的公子夷,秦王嬴籍之子,想必,你应当很是熟悉。” 这话,看似说得轻巧,却是听在孟嬴的耳中,犹如旱地起惊雷,整个人此刻已然无法自持,脚步一个踉跄,幸而是用手拄着边上的桌子,不至于太难堪。 就连此刻站在这门外边的公子夷,他就这么站在门边,将背靠着,里面的一言一语,一字一句,全部都落在了他的耳中。 姑姑的声音,公子夷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呢? 可是,让公子夷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姑姑要向伍子胥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宁可放任宫中的那个宫女顶替自己,也要这般的委屈了自己? “怎,怎的会是子夷呢?”孟嬴不自觉的开口,心中兀自惊疑未定,再抬首看去的时候,此刻对上了伍子胥这审视一般的容情,孟嬴忽然发现自己与伍子胥之间似乎只隔着一张纱窗纸而已。 随时,这层纸都有被捅破的危险。 与伍子胥的这一次对峙,她有种被他戳穿的窘况,忽然之间,她的心也冷了起来。 伍子胥见她不说话,也是莫名的苦笑了一声出来,“从我当时见你的时候,你便与我说,你叫齐姬,我深信不疑,直到今日,我尚且无半点疑惑,可是……你能否告诉我,公子夷如若进宫后,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孟嬴听着他的话,脸色“唰”的惨白了起来,勉强的勾起了一抹笑,“我……怎能得知?” “你怎能不知?”伍子胥却是截断了她的话,“公子夷进宫之后,大怒了一场,他跟我说宫里的那位少娘娘,名唤齐姬。” 他说着,仿佛像是在说笑话似的,频频的摇着头,“我怎能置信?宫里的少娘娘如若是齐姬,那么……这么久以来,与我山盟海誓,甚至肌肤之亲的齐姬,你……又是谁?” 这是他今天想要搞清楚的事情,哪怕最坏的结局他已经想过了,可是,还是想要听她亲口说出来。 孟嬴紧抿着双唇,却是一言不发,只是忍不住这眶中的眼泪,止不住簌簌的往下掉,但是,有些事情她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开口说出来,只能够这般的沉默下去。 “从当时在秦宫的时候,你就骗了我,对不对?”伍子胥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也在踌躇不定,但是,这个问题他始终是得亲口问出来的,“真正的孟嬴,其实是你,对不对?” 孟嬴带着泪听到他这问话的时候却是在笑,“你既然都已经全部知晓了,为何还要再来如此盘问?”殊不知,在这笑容的背后,是她的心宛如刀割的一般,痛得她连多看一眼这个男人都觉得呼吸不过来。 “我就不该当时心软,留在你身边,我最怕的一天,便是你来亲口质问我这件事。”她说着,伸出手来将腮边的眼泪给擦干,昂首挺胸起来,转头看着伍子胥,“不错,宫里的少娘娘才是真正的齐姬,我乃伯嬴,秦王之妹,真正的秦国公主。” 这下,轮到伍子胥愣在当场了。 他看着这个女子,就这么从容不破的站在当处,即便是此刻素颜青衫,都依旧一瞥惊鸿,这般姿态,如今想来,真真是传闻之中秦王之妹该有的风姿。 伍子胥摇着头,即便是他的心里早就猜测到了,但是依旧是止不住此刻心中的风起云涌,狂澜漫布,“你才是真正的公主,那你到底想做什么?让一个宫婢替代你留在东宫,你可知道……这是期瞒天下的大事?” 他伍子胥,如何能担得起这罪名? 来日史书上记载,难道要说秦公主为了他子胥,用一宫婢替代进宫吗?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 孟嬴嘲讽的苦笑了出来,继而转头问着伍子胥,“当真是我想做什么吗?当真是我做出了这欺瞒天下的大事吗?” “既非如此,那么你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伍子胥此刻一头雾水,他甚至都无法相信,这种事情居然真的发生在秦楚之间,此事如若大白天下的话,将会掀起两国怎样的风波? 这一点,伍子胥不敢再往下细想。 却又偏偏在此刻,一直站在这外面的公子夷再也无法忍住了,抬起腿来“砰”的一声便将这房门给踹开了,气势汹汹的站在此处,也是如同伍子胥那般疑惑的神情看着孟嬴。 “姑姑,楚国之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会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公子夷总算是开口了,少年的眼眶红红的,很明显是在强力抑制住自己心里的冲动,“我才一进宫,看到的不是你,我就知道……你定然在楚国出事了。” 他说着,走近了孟嬴的身边去,一把抓起了孟嬴的手腕,“姑姑,你随我回秦国,不管你有什么样的委屈,一定让父王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话虽如此,可是有伍子胥在场,又岂能这般轻易的让公子夷将孟嬴给带走?就在公子夷拉着孟嬴的时候,谁也管不得孟嬴此刻的惊愕之色,他也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另外一只手臂,“她暂时不能走。” 他的语气是笃定的,不容任何人置喙。 “我秦国之事,轮不到你这楚人来阻拦。”公子夷此时气盛,一举回绝了伍子胥之话。 可是,伍子胥却是不肯松开孟嬴的手,“此事事发我楚国,绝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去。”与此同时,伍子胥边说边将脚一踢,重新将刚才公子夷踹开的那扇门给又踢了回去,将这道门再度给关上。 “伍员,你……”公子夷怒目相对,看这模样,像是想随时要与伍子胥撕破脸的模样。 却是在此时,孟嬴将双手都一抽,将两个人都在这个时候抽离了,“子夷,此事,我知会有怎样的后果,如果这一趟你不来楚国的话,我便已经离去了……” 谁知道,上苍就竟然要这般的作弄,偏偏,子夷就这么来了,猝不及防。 她最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身份的,便是伍子胥,这个语自己依然纠缠不清的男子,她又该如何与他说得清楚呢? 孟嬴转过头去,看着伍子胥,“我羞于以孟嬴的身份与你相对,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这辈子都当齐姬陪伴在你的身边。可是,孟嬴终归是孟嬴,嫁与楚太子还是楚王,对于我来说一样,因为那都不是你。如今,你带着子夷这般揭破我的面具,如此窘迫的我,你可曾满意了?” 她的话,字字锥心,带着心中滴淌着的血。 伍子胥也怔忡了,他没想到孟嬴居然会这么一说,他也有些无地自容,“我……我自知当初失约,负了你,可你当时要跟我说,你是秦国公主的话……” “我当时要是跟你说我乃秦公主的话,你可会禀明你国楚王,前往秦国求娶?”孟嬴打断了他的话,铮铮问道。 这一问,却是真的让伍子胥怔住了,“我……不知道。”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的,他一介武将,若是真到秦国求娶长公主的话,家中老父亲必定反对,必定困难重重。 “你不会去的,对吧?”孟嬴带着一抹绝望的神色,原本冰寒的心中,此刻更加的冷却了起来,“我有时候真的在想,我要一辈子是齐姬,该有多好?这样,就不必被你所负……” “会的!”伍子胥却是冷喝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无论你是谁,我都会再去找你的……”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四章 誓杀楚贼 伍子胥的这一句话,让孟嬴久久的怔忡,眼泪再度的落下,竟是满腹的委屈,“那你为何不来,为何我等了那么久还是不来,楚国的求娶临门你不来,费无极与你国的楚王欺侮我的时候你为何也不来?” “你说是谁欺侮了你?”伍子胥瞠大了双眼,似乎刚才孟嬴的那一番激动的话没有听清楚似的,非要孟嬴再说一遍。 此刻,就连公子夷也不得不正视了起来,“姑姑,你说是楚王与那费无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公子夷原本见到孟嬴也亲自假扮的齐姬,差点就以为是孟嬴自己想要与齐姬对换身份的。可是,如今一听到孟嬴的这话,竟然连楚王也参杂在其中,这让公子夷不得不一问究竟。 孟嬴频频摇着头,无奈的苦笑,“楚国欺我太甚,子夷,我……”她在此时此刻,就连要亲口描述当初发生的事情,都羞于启齿,在楚宫的这段时间,不堪回首。 伍子胥眉心紧拧,望向公子夷的时候,只见到公子夷望着自己的眼光竟然也是带着愤恨的,“谁欺我姑姑,便是欺我子夷,姑姑,你且说楚王与那费无极老贼对你做了什么?”他说着,愤愤然的一句,“早在当时那老贼前去秦国求亲的时候,我便觉得此人不是什么好人……” “费无极中途物色了齐姬,早就做好了凤雀互换的计谋,将齐姬送往东宫,将我……送给楚王……”孟嬴转身过去,不去面对此刻眼前的这两个男人,语气却是比起之前,无比的平静。 这件事情,终究是瞒不下去的。 “你说是楚王?怎能是楚王?怎能是楚王?”这下,是轮到伍子胥再难以镇定下来了,神色惊慌,竟然将这一句话连问了两便,满是不置信的样子,“楚王乃是太子建之父,你远嫁楚国,是要给他当儿媳妇的,怎会是楚王做出这等事来的?” 他打死都不可能相信这件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的,以至于此刻他心中荡起的涟漪逐渐扩大,久久不能平静。 可是,孟嬴却是极其嘲讽的问:“楚王是什么样的人,你身为他的臣子,难道还不能知道吗?这等事情,以他的个性,如何能做不出来?我在栖凤台和冷霜苑,过得是生不如死啊……” 这一句生不如死说到最后的时候,她几乎是嘶吼着出来的,“你可能明白我心中之恨?恨楚王,更恨你,恨你在秦国已然对我失言,何以那落花如雨之夜,明明说好了要带我离开出宫的,你还是失约了,你可知道……我在楚王的身边,是如何过来的?” “我,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伍子胥喃喃着,“竟是楚王……”他说着,侧首看着这个女子,在此刻他却是再没有半点的顾忌,直拉起孟嬴的手腕,“这一次,我绝不失约,我们还是按照之前说好的那样,不管你是齐姬也好,你是孟嬴也好,我们一同离去,归隐山林吧!” 孟嬴难以置信的看着伍子胥,“如今,还能吗?” 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事情,如若她还是齐姬的话,可以肆无忌惮的一起归隐山林,可是现在呢?她的身上牵系的可是秦楚两国之间的相处。 “我已错过了太多,失约了太多,我不想……与你终身抱憾!”这是伍子胥此刻的心中之言。 可是,却还没能等到孟嬴回应伍子胥的话的时候,公子夷却兀自开声了,“岂能容你楚国这般鲜廉寡耻?此仇此辱,誓杀楚贼泄愤!” 说罢,公子夷已然顾不得孟嬴在此时的情况了,竟然朝着这房间外便跑去。 孟嬴见公子夷已然气极,赶紧上去阻拦,拉住了公子夷之手,“子夷,你我此刻都是孤身在楚,切不可鲁莽行事,我随你回秦,一切从长计议啊!”她是断然不会让子夷为了自己孤身犯险的。 楚宫是什么样的所在,楚王又是怎样的为人,孟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子夷如果这样莽撞进宫的话,反而会将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的。 “姑姑,这口气你能忍得,子夷忍不得。”公子夷愤愤说道,瞥了一眼伍子胥,“此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定然要进宫为你、为秦国讨回一个公道。”说道,便将孟嬴的手一甩,谁也劝阻不下他。 此刻,就是伍子胥也无意去阻拦,心中早乱作一锅粥了,楚王这般行事作风,他打从心中不耻。再加上孟嬴追了子夷的脚步出去,在跑下楼梯的时候,整个人一崴,跌倒在楼梯边上,伍子胥赶紧去扶。 孟嬴却是紧紧的抓住了伍子胥的手臂,“子胥,你赶紧去拦下他啊!” 面对孟嬴的请求,伍子胥这一刻也是无动于衷,“他是秦国王子,楚王不敢对他怎样。”声音冷冷清清的,并不为子夷的举动着急,“更何况宫里就是出了事,也还有我父亲,有太子殿下在,他不会有事。” 反倒是此时此刻,最痛心疾首的是他。 孟嬴怔怔的望着伍子胥,他此刻过于冷静的话语让她不禁侧首相看。 就这样,循着朗朗夜色,他与她近在咫尺,他这刚毅俊逸,却冷如刀剑削刻过一般的容颜,带着无尽的怜惜与懊悔。 他说道:“怪我没能尽早带你离开,才让你受了这诸多的苦与委屈……” 他这话,让孟嬴顿时眼眶一红。 紧紧的,他将这个女子抱在怀中,“我现在知道了,知道了一切,我只希望你还能再给我这最后的一丝机会,我带你走吧!这个楚王我不为他效忠了,你也忘记一切,此后山高水长,逍遥同去,好吗?” 这一刻的话语,近乎哀求,他将纯印在了她的秀发上,更加紧紧的抱住了她的身子,仿佛要将她整个身子融进自己体内不可。 在此刻,他的怀中,他的话语,却一点一点的攻破了她的心防,到了最后,她也伸出了手紧紧的抱住这个男子。 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在这一刻,她只放声大哭,将从秦国到楚国这一句所积攒的苦楚全部倾泻了出来。 只有这样,她的心才能舒展。 可是,听着她的哭声,他却更加的痛楚了。 是他一直以来负了她的。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五章 深陷宫廷 夜色寂寂,已是临近黎明。 经过了一夜的颠簸,公子夷心中犹如油滚火烧的一般,身下骊驹是去而复返,疾驰在这郢城的街道上,趁着这夜色,他这一身白衣显得尤为的飘然。 只是,公子夷这脸上疾疾的神色,在骊驹一声喧嚣疾嘶的声响下,仿佛一道利剑划破了这夜色长空。 他没有朝伍家回去,而是直接到了这费无极的府邸前,下了马,还没等门口院丁前来盘查,便大打出手,将来者制度在地,“让费无极给本公子滚出来……” 这一声喊,底气十足,加上这少年看着英姿不凡,想必不是一般富贵人家公子,赶紧进府去禀报,一路上踉跄着,直将睡梦之中的费无极给惊动了起来。 费忤也被惊动了,赶到父亲的书房门口,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东西,何必父亲亲自出动,看我不亲自出去把写不开眼的打残了……”说罢,费忤也是气势冲冲的率人出去。 一见到公子夷的时候,却是一副不放在眼中的模样,“我道是哪里来的尊客猖狂,却原来是你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都不知道我费家的厉害……” 说着,竟然亲自率领着身后之人一拥而上,根本不将眼前这白衣少年放在眼中。 只是,公子夷虽然不敌伍子胥这等善战沙场之人,对付这区区府兵与一个草包费忤,却是绰绰有余的,根本无需拔剑相对,几下拳脚下去,费忤与这一众府兵纷纷倒地,狼狈不堪。 管事的见状,心知这是惹了不该惹的人,瞅了几下眼色之后,赶紧再度回去禀报费无极,费无极闻言之后也是心惊,“究竟是谁这么的大胆?竟然连夜挑到我府门前来?”寻思不定,费无极亲自起身去,在进客厅与大门之间,只见到这个白衣少年站在当处。 白衣翩然,在写黎明一刻,竟然让人有些恍惚,浑然看不清真假,这使得费无极一愣,“这……这这,官人看着面生,费某从不曾污之有过交集,今夜为何来我府上这般大闹?” 公子夷望着费无极,这人当初去秦国求亲的时候他曾经见过,现在一见到费无极前来,怒指上前,“费无极,你与那楚平王干的好事,你以为此事能无人知晓码?”说道,公子夷一道拳风挥了过去。 费无极如何能抵挡的住公子夷?被他这一下拳头下来,当即歪了半边嘴巴,倒在地上,捂着写半边嘴巴哭喊个不停,“冤枉啊公子,老臣不过是一个做事的,如何敢做出这等事情来,老臣实在是冤枉,冤枉得紧哪!” “你还敢喊冤,我姑姑之事我已经全然知道了,你居然还敢狡辩?”公子夷怒呼。 见到公子夷一道拳头又要下来,费无极又抱着自己的脸,“公子息怒,没有我家大王之命,我岂敢干出写等大事啊?” “你休想祸水东移,我姑姑亲口所说,还能冤枉了你不成?”公子夷怒呼,一把抓起了费无极的衣襟,“我这就先杀了你写老贼,再进楚宫杀了楚平王……” 费无极惹不起公子夷这号人,叫苦连天,干脆软下了腿和脚,直接将自己的双手死死的抱住了公子夷的脚,呼声大叫,“公子明察啊,我那个是小小一介臣子,事关两国,我又岂敢做下这等决定?您试想一下,如果没有大王的受命,我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调换公主啊……” 费无极想着,赶紧又跪在旁边,连连摆手,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公子如若是不相信的话,老臣可以现在带公子进宫,当面质问我家大王,一切便全都知晓,到时候如果公子觉得老臣还是该死的话,老臣绝无二话。” 公子夷本不想这么轻易放过这个老贼的,可是一听他的这话,也确实是一个道理,他现在是易服游学,想要进楚宫的话也不便,如果有这个老贼带路的话,要想进楚宫见到楚平王也方便了许多。 这么一想,竟然真的亲自押着费无极前往宫门去。 费无极见公子夷有所松软,心知自己在公子夷的手上捡回了一条命,赶紧命着自己的儿子,“还杵着干什么,赶紧安排车辇进宫,进宫啊……”一边说着,还一边将收不断的挥着。 费忤何许人也,虽然不是伍子胥这般光明正大的人物,可是在这心机计谋上,却是深得费无极真传。光是费无极这一个动作,他便明白了老父亲的心思,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好好,我这就去准备……” 说完,赶紧朝着下边准备去了。 费无极战战兢兢的爬了起来,站在公子夷的面前的时候,就连双腿都抖的厉害,一看便是那种无胆鼠辈,公子夷看着心中又是一阵不屑。 费忤很快的就安排好了一切,在老父亲的指示下,亲眼看着公子夷押着费无极上了车辇。 原本还是一副恭顺模样的费忤,在见到车辇离开府门前的时候,脸色在一刹那之间变得阴沉了起来。 随之转身,一边捂着自己被打痛了的脸,一边吩咐身边的人,“准备快马,务必在车辇进宫之前,先见到大王……” 父亲的示意,他不可能会错意的。 按照父亲的意思,肯定是有下一步的安排,只有赶在他们进宫的前面,先将事情禀报楚王,就能有进一步的计划统筹,如果不出意料的话,父亲是想要借助楚王的手,让这个秦国的公子夷,神仙在宫中了。 楚王是什么样心性的人,费忤明白,费无极更是明白,孟嬴之事,天下绝对不能有人知晓,更不能让秦国的人知晓。 快马赶赴在天亮之前进宫了,等到车辇到达楚宫宫门前的时候,楚王早等在王殿之中了! 只见到幽长的宫道上,费无极带着公子夷往前走着,无人敢上前阻拦,公子夷这一袭白衣,在这宫道上,显得尤为的显眼。 这一次,生死攸关!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六章 放他回秦 王殿空阔,楚平王端坐在正中,粗犷的容面上无任何表情,只冷眼看着不远处费无极带着公子夷前来的身影,玉阶高耸,二人身影尤为的显眼。随着风影吹送,隐约有着杀意洋溢在四周。 想那费无极也是无赖至极,在走完这玉阶之时,远远的便见到了楚平王坐在王殿之中的身影的时候,竟然不顾一切的挣脱开了公子夷的身边,往着王殿的方向奔跑前去,还一边奔跑的时候,一边高声朝着楚平王喊:“大王救我,救我啊……” 这踉跄的身影,苍苍巍巍的,仿佛当真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生命危在旦夕,只求楚王保命。 公子夷一下子没有在意到费无极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也是惊诧。可是一见到自己此刻也已经进了楚宫了,而且楚平王有近在眼前,费无极这老贼也无所谓了,他便依旧是阔步上前去,“熊弃疾,你当真是天下不耻之人,是小瞧了我秦国,还是你有心挑起两国纷争?” 楚平王依旧端坐在当处,费无极已然跑到了楚王的身边去,惊魂未定,但是此刻有平王相护,他也自是不必再担忧害怕了,指着公子夷,“哪里来的狂徒,竟然这般藐视我王,你别忘了,这里是楚国郢都城,不是你秦国咸阳宫,岂容你放肆?” 公子夷冷哼一声,进入了王殿,站在偌大的宫殿之中,一脸不屑,“走狗而已。”对费无极,他也只有此评价。 继而,转头对着楚平王,却是一腔怒火,“楚平王……” 却只见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楚王便兀自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也随之在楚平王站起来的这一刻,身旁士兵也霍然出动,手中长戟映着森森寒光,只将公子夷压制在地。 也在此时,费无极的笑声从王殿之中传了出来,公子夷心知肯定是上了这个老贼的当了,顿时怒声大喊:“你个无耻老贼,竟然敢背后暗算我,你难不成胆敢对我下手?秦国绝不善罢甘休……” 费无极跟随着楚王从殿中走了出来,再没有了刚才被公子夷挟持的时候那般畏畏缩缩模样,反而是洋洋自得,“你乃游学至此,楚国并未曾接待过任何前来楚国的王子,你当真以为楚宫是你咸阳不成?在我王面前,岂能有你放肆的时候?” 公子夷还想挣扎着起来,奈何寡不敌众,身边武士尽皆凶悍无比,只将公子夷死死地钳制住。 见挣脱不开,公子夷忿忿抬首,对着楚王吼道:“你们敢?就算天下人不知我来楚国,可是我姑姑知道我进宫了,我若是出事,她也绝不肯干休的!” 楚平王一听到有孟嬴的消息,双眼都快要放光了,“你是说,孟嬴还在郢都?你知道她在哪里?” 费无极知道楚平王迷恋孟嬴,心中却有另外的决断,“大王,既然他知道公主的下落,又免得秦楚两国交恶,何不用他当筹码,换取公主乖乖回宫,并让孟嬴向世人承诺,是公主自愿留在大王身边,这样……天下人也怪不到大王头上了。” “你无耻……”公子夷一听,这还得了? 可是,楚平王却是听得愣了,不住的捻着自己的胡子,忽然嘿嘿的笑了起来,“还是爱卿知晓寡人心思,就按你说的办。” 随后,不管公子夷如何的破口大骂,楚平王还是让人将他押下去,好生看管。 费无极脸上虽然挂彩,但是对楚王的谄媚不减。见公子夷被押下去,他凑上前几步,对着楚王问:“可以用这个公子夷换回孟嬴,可是大王可曾想过,让这公子夷回秦的话,后患无穷。” 楚王原本就沉浸在孟嬴能回来的期盼中,如今被费无极这话一问下来,犹如被人当头淋了一盆冷水似的,“如此说来,公子夷不得回秦了?” 只是,不让他回秦,又将如何交代? 费无极阴狠一笑,“自然得放他回去,也能留得公主心甘情愿回到楚宫来,只不过……”费无极说着,却是近前一步,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只不过,绝不能让他活着回秦国,我们可以明着放他回去,暗中……下杀手。” 费无极这一番话,让楚王沉寂了下来,原本游移不定,可是一想到如果放他回去的后果,只怕是无穷无尽,当即对费无极下令,“如此,此事交由费卿全权处置。”说罢,兀自转身回了王殿。 有了楚王的这吩咐,费无极再无任何忌惮。 …… 骄阳似火,照影着这座巍巍楚宫殿,而在这东宫中,齐姬自身份被戳穿了之后便一直惴惴不安,心中更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是,太子建却是自从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后,再无踏足此处一步,可也无戳破齐姬的真实身份,这不免让齐姬更加不解了。 太子建也是心中苦闷,寻思良久之后,才想起了当时伍子胥说已经找到了孟嬴,还想与她一同归隐山林,那个原本该是他的妻子啊! 心中想着,几欲痴狂,太子建终究也是没能忍住心中的清狂,策马出了宫,直奔伍家去。正好伍子胥还在家中与老父亲争执,他无论如何是想要和孟嬴一起离去的了,可是伍奢听闻此事之后,怒不可遏,只让这个不孝子跪在厅中,不得起身。 直到太子建到了伍家之后,伍奢才想让由太子建劝说伍子胥,随后自己便愤愤的离去了。 太子建看着伍子胥,心中在此时却是酸涩的很,他对伍员说道:“宫中之事已然瞒不下去,公子夷一进宫,齐姬便已经全盘托出,员兄,你知我今日前来,所为何事的。” 听着太子建的话,伍子胥依旧还是跪在当处,道:“殿下,我当真不知她才是公主,只是……她已然回不去,就算回了楚宫,也不会是少娘娘了,她……被大王所占。” “我知道,”太子建无奈的侧首过去,“一切,本宫都清楚,她回不去,本宫也回不去,只是,她到底与我应有的夫妻名分,哪怕事到如今,本宫只想见一见她而已。” 仅有此求,太子建之心?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七章 心中之恨 太子建想再见孟嬴一面,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伍子胥都全然没有拒绝他的理由,她本就该是太子建的妻子,如果没有楚平王所做的这档子荒唐事,伍子胥万不敢有半分染指的,更别提想要与她归隐山林了。 孟嬴自从身份被识破以后,便也心中戚戚,至于伍子胥所说的话,她是再三思量。 而后,她也被伍子胥悄悄的带回了伍府之中来,满庭院的花落了满地,乱糟糟的,站在这庭院边上,心中都未必能平静下半分来。 偶尔有风吹了过来,荡漾起了一阵阵的花雨,也翩起了她的罗群,有片片花瓣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孟嬴将手拨落下来,正好放置在了她的手心处。 “风里落花……谁是主?”她喃喃的说着,将手一摊,抬头看着这一片天,心中的浓雾始终不曾拨开过。 伍子胥带她离去的心思不变,孟嬴此刻却是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她知道的,这个男人心系着家国天下,心系着这茫茫的疆场,更加心系着他的老父亲。 在这之前,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尚且还一步三回首,如今却是因为可怜自己,所以才更加的不动分毫吗? 从庭院之外,伍子胥引着太子建到这里来,站在那庭院门口的时候,远远的就见到了她站在这一片花雨之中的身影,翩然着罗裙与墨发,即便是青衫素颜亦有着惊鸿之觉,直教这走在前方的太子建都看得呆了。 滞滞的站在当处,身后的伍子胥也看到了这一般场景,心中也不免微微一动。 这场景,犹如那夜在楚宫之中的相遇,在那落花如雨之夜,他对着将去寻思的她说:“活下去!” 似乎在那一刻,两个人此生的印记就都难以磨灭了吧? 那时候,应当是她最难受的时候,那晚上如果伍子胥不曾爽约的话,或许再没有往后那么多的遗憾了吧? 似乎是觉察到了庭院门外站着的人,孟嬴回首看去,正巧与太子建的眼光相对,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愧疚的别开了头。然而,太子建却是依旧的止不住心中的悸动。 过了这么久,哪怕知道她已然是被父王给占为己有,可是,太子建依旧是难以压抑住自己对这个女子的念想,一寸相思成痴狂,兴许就是他此时的模样吧! 这下,轮到伍子胥走在前头了,引得太子建进得园中去,他对着孟嬴沉吟了一会儿之后,道:“公子夷进宫一事,你的身份终究也再瞒不下去,太子建终究是该当知情的人,有些话,是该时候谈谈了。” 说道,伍子胥也没待孟嬴开口说什么,而是转过身去直视着太子建,与他多年的兄弟,也围堵此刻伍子胥觉得自己愧对眼前的太子,于是,便深深的一个作揖,随后便转身离去。 偌大的庭院之中,落花如雨,太子建在伍子胥的这一揖之下,心中百味。再回头看着孟嬴的时候,竟然只觉得喉头哽咽,原本有满腔的肺腑之言,此刻竟然不知道该当说些什么才是。 他走上前去,前后尴尬了些许,道:“我也曾想这般花前月下,与你共度良辰过……” “殿下,”孟嬴阻挡下了他想说的话,语气之中却是没有过多的情绪,“往事不堪,何须再多言?只当是孟嬴与你此生无缘,此番花前,也是索然无味。”说罢,她便转身想要回了房间去。 在她看来,与太子建与楚王相处并没有什么两样,同样都不是自己心仪的男子,只有心中的一潭死水。 然而,太子建却不这般看待,在孟嬴转身走开的时候,他立马伸出手去抓住了孟嬴的手腕,“公主,一直以来我想娶的人是你啊!”这便是他的心声,直到今日才得以说出来,“之前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想出宫我便放你出宫,可是现在……你难道连一句话都不肯对我说吗?只有一句索然无味?” “那殿下想要我对你说些什么?”孟嬴问,回过首来,明眸死死的盯着太子建,“难道我该对你说,栖凤台中冰冷,殿下该接我回你那东宫之中才是?还是说,应该对你说,我恨极了你那父王,恨他入骨,你能否替我杀了他,一泄心中之恨?” 太子建愣住了,孟嬴的话着实是他所不敢去面对的,甚至……他连当面去跟父王对峙的勇气都没有。 “事已至此,并非我所愿。”他只有这么一句话,“父王所做所为是我不耻,是我楚国……对不起你。”说着,太子建默然将抓住她手腕的手给松开,随后,却又嘲讽的一笑,“我只是不曾想过,会有今日之事,至今……我都不肯置信!” 孟嬴看着他,只轻轻的摇了摇头,“谁都不曾料到会有今日之事,如果当时你不去秦国求亲的话,又何至于有今日之祸?我又何尝不恨你?” 太子建无言可答,更不想孟嬴竟然也会恨自己,“公主,当时你月夜下泛舟,如果没有那惊鸿一瞥的话,我这辈子恐怕也不敢有这非分之想……” “那时的月夜,误了的,何止是你我?”她莫名的苦笑,如果没有那晚上那一曲亲萧合奏的话,或许……她也没有那么多的念想和期盼,也不会有如今这么多的失望与绝望。 “殿下,”孟嬴正视着太子建,“今日你能来见我一面,我也感铭,只是有一事我须先明说,我的身份既然已经暴露,那么只能如此了,我只希望你善待齐姬,还有……若有机会,杀了你那父王。” 太子建心中一凛,“这……”这未免也太为难他了?“此乃大不肖。”他只这般说。 孟嬴却绝不苟同,“他敢夺你妻子,自然敢夺你性命,不为我解恨,也算是我离去之前对你最后的一番忠告,楚平王是怎样心狠手辣之人,你该比我清楚,好自为之。” 调换一事一旦宣扬开来,想必楚国之内,将会有一番大动荡,孟嬴得得料到,此时绝对会波及太子建。 念在夫妻一场,她给他的最后忠告。 说着,她垂下了头,语气也轻缓了许多,继而说道:“我走后……也希望你开解开解子胥,莫叫他为我伤身。” 太子建这下却轻蹙眉头,万分不解,“你不是要与他一同离去的么?”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八章 公子回秦 孟嬴怔住了,太子建的这一句话可以说是戳中了她的痛处,她怔怔的站在当处,任由着头顶上繁花落下,心中始终无法平静。 她道:“于你,他当成了此生的兄弟,于楚,他身为楚臣,半点不由人。”抬眸看向了太子建,“他若真的与我就这样归隐了,我是自在了,可同时我也知道,伍子胥死了,死在了这一场风花雪月之中。” 太子建蹙眉,眼光紧紧的锁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心中却是隐隐作痛,忽而又是苦笑了起来,眼中带着许多的艳羡之色,“子胥当真是个有福之人,此生得了你心,又得你这般体己,为他着想。”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哪怕他能得她对伍子胥的万分之一,那该多好? 可是,太子建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话他这辈子是万万再难以说出口的了,哪怕这辈子他与孟嬴有这夫妻的名分,可是终究她已经成了父王的妃子,再难以回去的了。 他退了一步,落落望将眼前的女子,“你之所愿,我皆随之。”说罢,他便转身离去,远远的,便见到了站在这庭院外边的伍子胥,静默的守候在当处,回首过来看着孟嬴,也不知道刚才随风飘送的瞬间,孟嬴与太子建所说的那些话,给他听去了多少。 孟嬴在触及到了他眼光的时候,不自觉的朝着边上别过头去。 ………… 然而,此刻的伍家,却是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费无极亲自登门,带着楚平王的口谕前来,伍奢不敢怠慢,家中待客。 巡视着这周围,费无极心中一副了然的模样,合了合襟,浅啜着杯盏中茶,开门见山,“伍老乃是朝中元老,更是明白事理之人,我也不拐弯抹角。想当年伍老周游天下之时,曾收秦国公子夷为徒之事,天下皆知。” “公子夷!”伍奢闻言也是一惊,“费大人,有何事还请再明言。” 这公子夷遣返进宫之事,伍奢已然全然知晓,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就连此刻太子殿下都有点无措的样子,伍奢自然不敢轻易怠慢。 可是,费无极却是在这个时候登门造访,又是提及了公子夷之事,伍奢不敢不重视。 果然,费无极将话明说:“伍大夫,你我同朝为官,莫怪我不提醒你,公子夷已然在大王手中,想必宫里之事,大人是知晓的,而近日我前来在,正是为了此事。” 伍奢蓦地一下站了起来,定定的看着费无极,双唇颤颤的,审视着眼前的费无极,“费大夫,此言不可乱说啊!” “这个老夫自然知道,否则,怎会此时来到府上?”费无极也站了起来,却是一副极其恭敬的模样将伍奢给拉着坐回到了椅子上,“你我共为楚臣,自然是效忠于大王,大王心爱之人,你我身为臣子,自然不敢不从。” 伍奢憋红了脸,对着费无极道:“此事极为荒唐,为天下所不耻,老夫怎敢插足其中?” “敢与不敢都不是伍大夫说了算了的。”费无极轻挑着自己的胡须,怂着眉巡视着这周围,“莫要跟我说,大夫还想忤逆大王的意思?” “大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伍奢明问,想着,又觉得极其的不妥,“此事一旦捅开了,楚国将陷入天下嘲笑的地步,难道大王会不明白这一点,更何况,那公子夷乃是秦国王子,大王将他囚禁,这……”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费无极赶紧安抚下来了伍奢,“大王这不是让我前来补救了吗?依我看来,这公子夷乃是大夫的得意门生,想必什么事情都不会隐瞒,公主的下落,想必公子夷再清楚不过的了吧?” “公主,老夫怎敢……”伍奢却是带着些许为难了起来,伍子胥现在已经朝着要与她共同归隐,这正是伍奢头疼的地方。 而今这费无极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又不知道到底是想要何作为,顿时让伍奢陷入了两难之地,又不得明言。 这个孟嬴,当真也是红颜祸水。 费无极见到伍奢这样为难,心知自己这一趟是来对了,干脆拢着袖,上前道:“伍大夫,我干脆这么说吧,大王对这个公主只怕是再难割舍,大王的意思是,让公主自己选择,用她换公子夷,你看是否两全?” “换?”伍奢再一次惊诧的看着费无极,“如何个换法?” “公主回宫,公子回秦!”费无极道,“只要公主自愿回宫,便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我等身为臣子的,又何须再顾及这许多?” “此非上计。”伍奢一口否定,“这般做法,倘若公子夷回了秦国,必定惹怒秦王,到时候……” “那依大人之间,此非上计,何为上计?”费无极也打断了伍奢的话,似乎并不想听伍奢的那一套天下之言。 伍奢双手一拱,极其认真的道:“送公子与公主,一同回秦,表明歉意,力取两国和平。不要忘了,娶孟嬴本就是为了联秦制晋,如果现在与秦国交恶,腹背受敌啊!” 这才是伍奢最为担忧的一点,目前,只能卑躬屈膝,祈求两国不要开战才是。 “荒谬,我大楚泱泱大国,又何须这般谨小慎微?”费无极却全然不在意,在听到伍奢这些话语的时候,隐约也有动怒的意思,“我跟你说吧,大王宁可割了心头的肉,也绝不可能放孟嬴回秦的,只要公主肯回宫,任凭他小小一个公子夷,能掀起多大的风浪?莫要忘了,公主嫁太子是嫁,嫁楚王又何尝不是嫁?” “话岂是这个道理?”伍奢也气得不行,这个费无极所言,分明就是无赖之言,“两国邦交,这般做法,全然无信,岂能堵住天下之口?” “能不能,也绝非你伍奢能决定的,别忘了,你乃楚国的臣子,乃是大王的臣子,大王的命令,难道你敢忤逆不可?”费无极干脆也搬出了楚王来,“这次,大王已有口谕,谁敢阻拦公主进宫,杀无赦。” 伍奢哑口无言,只瞠大了一双眼看着眼前的费无极,心中对这个大王更是不耻到了极点,若非是等着太子建登基,他当真不如早早的听了公子夷之言,奔走秦国算了。 可是,终究太子建乃是个仁厚之君,伍奢对这个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储君,还是有万般的期待的,等到殿下登基……一切都会好的。 这么想着,伍奢生生的将心中的愤怒给压了下去,双手一揖,“老臣不敢忤逆大王,确如大王所料那般,公子夷确实是找到了长公主,如今公主,就在老臣家中,待老臣亲自去请。” 说着,伍奢竟然真的转身前去请公主。 费无极不屑的看着伍奢这巍巍的背影,暗自在心中骂:“还装甚的清高?最终不得乖乖听从?还亲自去请,呸!” 伍奢之举,费无极岂能明白? 而今太子建正在这府中,这件事一旦宣扬开来,首当其冲的便会是这个太子殿下,伍奢绝对得亲自前去,按捺下太子建,否则的话,他这么多年的心血栽培,将会付之一炬了。 为了一个女子毁了这大好江山宝座,不值当,只能伍奢亲自出马去劝。 去到这庭院前的时候,伍奢轻声的咳了几声,打断了这前方落花如雨般的静默。 “父亲。” “老师。” 子胥与太子二人皆都开口叫唤道。 伍奢走近前去,自从伍子胥将这个女子接回到府中之后,他就没来看过一眼。如今亲自前来一看,饶是他心中忌惮,但是终究是惊为天人,也难怪楚王这厮,哪怕是割了心头肉,也要将她占为己有。 “公主,老臣来晚了。”伍奢兀自上前去,对着孟嬴恭恭敬敬作揖道。 孟嬴站在当处,并没回礼,也无开口,只是默然的看着他。 伍奢也并不在意孟嬴此举,直起身来,扫视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又再将眼光放在了太子建的身上,盯了许久之后,他才转向了孟嬴,语重心长,“子夷乃是我的学生,我不会放任他生死,只是……此番事情,还请公主解围。”说罢,又再度一揖作下。 “什么意思?”孟嬴终于也是开口了,事关子夷,她自然不可能再沉寂下去了。 伍子胥知道,接下来的这话,可能会让眼前的形势大乱,但是,他目前必须保住的是太子建,只能将这决策交由孟嬴来定了。 想罢,他开口,“公子夷已然在楚王的手中,而今费无极正在前厅等候,楚王提出的交换意见,换取公子回秦,公主回宫,回楚宫。” 伍子胥脸色一变,“楚王这是在自掘坟墓。” “父王怎能如此?”太子建也在这一刻难以按捺下去了。 然而,伍奢并没有去在意这两个男子的情绪,他更加在意的是孟嬴的反应,只要孟嬴肯亲自回去的话,保住了公子夷,也保住了太子建,这才是伍奢所求的结局。 他再次问孟嬴,“还请公主明示,若公主不肯回宫,老臣必定不敢强求,定当亲送公主回秦国,至于子夷,老臣只能拼死上奏,求大王放过公子一命。” 这般以退为进,他却是狠定了心思,将这决定权放在孟嬴身上。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九章 当反不反 孟嬴听了伍奢的话,神色凛然,“楚平王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的了。”说道,她转身便要朝着这庭院的外面走去。 然而,却是伍子胥率先伸出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他知道孟嬴此去的话,必定不会再有归路的,想要阻止她,也只有在此刻了。 抓住了孟嬴的手臂,伍子胥继而转身面对着自己的老父亲,“父亲,孟嬴进宫绝非良策,大王做出这等事情,不但不思悔改,反而还囚禁了公子夷,两国撕破脸是迟早的事,何苦让她再进宫受这份煎熬?” 他话虽如此,但是孟嬴的心还是一动,回首看将伍子胥的眉心间,只见到那一双刚毅的眸子之中尽是不舍,也只有孟嬴知道他此刻心中的苦楚。 伍奢有点恨不成才的意味,“大王是何许人也,他的意愿岂是我等臣子所能左右的?”说着,他将眼光看向了孟嬴,“一切,单凭公主自己意愿,老夫定当遵从。” 孟嬴不着痕迹的抽开了伍子胥的手,即便心中有万般的不舍,但是,她还是舍不得子夷就此断送在楚宫之中。她对伍奢说:“伍大人不必如此,孟嬴心中比谁都清楚,你也放心,即便是我不进宫,也绝不会与子胥离开的,他依旧是你的好儿子。” 她这一番话说完便转身朝着客厅的方向走去,看着这个女子毅然决然的身影,她的洞察一切,反倒是让伍奢老脸一红。 看样子,这孟嬴心思之聪慧,倒是超出了伍奢的意料之中了。 他原本以为这样以退为进,能够逼得孟嬴离开伍子胥,也能够保下了太子建,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小小的一个女子,竟然这般洞察了自己的心思,这不免让伍奢有着羞愧的感觉。 “你万不可进宫……”太子建也着急了起来,可是他却没能知晓伍老这背后的用意所在,看这样子就要冲将上前去,阻挡下来孟嬴的脚步,却被伍奢伸手一拦,太子建不明所以,“老师,这是为何?” 然而,伍奢却没有回答太子建的话,而是将头转向了伍子胥,“你前去保护公主。” 伍子胥心中本就不舍,正在思量着该怎么阻拦下孟嬴,现在父亲有命,他更是义不容辞,立刻拔腿就朝着孟嬴的身影追将过去。 只剩下伍奢和太子建二人留在这落满花瓣的庭院处。 太子建一脸干着急,“老师,父王已然有错在先,我们只能劝他将公子夷放回秦国,怎能以此为把柄,再度要挟孟嬴回宫里呢?”这是太子建最不愿意再看到的场面。 宁可,看她从此泛舟江湖,逍遥一生,也绝不愿意看她再度回到自己的父亲身边,强颜欢笑。 可是,伍奢却是在今天费无极来到的时候,心中便已经做好了另外的打算,正好此时太子建也在场,他忽然一下朝着太子建跪了下去,膝盖碾压着这满地的落花,岿然不动。 伍奢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将太子建给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搀扶起了自己的老师,“老师,你这是何意?” 伍奢年迈,连被太子建搀扶起来的动作都格外的颤颤巍巍,加上他此刻心中激昂,更是止不住双手带着颤抖,“殿下,莫再迟疑啊!” 太子建拧眉,根本就听不懂伍奢这话的意思,今日的伍奢,似乎做事决断等等,都异于寻常,这不免让太子建心中纳闷,“老师,究竟这是怎么了,莫再迟疑什么?” 伍奢摇着头,再度小心谨慎的看着这庭院外面,确认了这边上无人听墙角了之后,才放心大胆言,“楚王此举,一失人心,二裂邦交,眼下楚国将面临一场动乱。楚国在大王手中已然濒临危境,老臣斗胆恳请殿下,取而代之。” “你说什么?”太子建顿时有些懵了,一下子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老师,向来忠厚的伍奢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真是让太子建惊讶得无以复加,“老师,这不该是您身为臣子所该说的话啊!” “殿下,”伍奢却是继续劝慰,“老臣极力主张孟嬴回应费无极,便是要将这一切责任推开,不与殿下有任何干系,楚王此举尽失人心,必定天下嘲笑,殿下身为东宫储君,你的妻子被父亲所夺,难道该当忍气吞声?天下人又将怎么看待殿下?此时必当有所为,天下无人诟骂!” 伍奢一番苦心良言,皆都出自肺腑。 只有太子建肯站出来,将楚王纳媳为妃之事揭露出来,太子建逼宫之举便无人敢多说一句不是,否则的话,按照楚王的心性,只怕是连太子建到最后都必须遭受牵连。 此时,便是求存的最佳时期。 然而,太子建却是频频摇头,转身朝着那株老树下站去,负手而立,堂堂正正,“老师,即便的父王再多的不是,他终究是君是父,我身为臣儿,如果按照老师之言行事,这才是忤逆大不孝,即便是夺得了王位,可是天下人哪有不诟骂之理。” “殿下,时不相同啊,大不孝也是情有可原……”伍奢还不死心,说到激动处,竟然上前去,死死的拽住了太子建的袖子,希望太子殿下能够采纳自己的建议。 “这是造反。”太子建重重的强调了这一句,严词厉色,看着自己的老师,大有痛心疾首的样子,“老师,您向来是建的楷模,从不曾想过老师会有这种想法,此时我若是反了父王,才会背负这不忠不孝的千古骂名。” “殿下,可是此时若是不反,您可想过后果?”伍奢对太子建的愚忠愚孝,也有些无奈之觉,“当反不反,祸患无穷啊!” “老师,”太子建也怒了,竟然是重重的吼了一声伍奢,这一声吼出来,仿佛就连风也跟着一起震动,竟教这树上的花瓣落下的姿态,又浓了几分。 就这样,当时的气氛犹如被千年寒冰冰封住的一般,这一师一生便这么持久站立,久久,谁都不曾开口多说一言,只有这四目相望,竟然是第一次生出这般的隔阂。 终究,伍奢身为臣子,殿下不肯就,他只能够退让一步,低头讷讷的退让着,可是,却是止不住脸上的老泪纵横,“老臣拼死一谏,可殿下不听,臣又有何能?只是殿下,楚王来日若有异举的话,还望殿下多留心眼,莫要伤了东宫性命,万事,多与王后商量商量。” 看到伍奢这么一副伤怀的样子,太子建原本刚毅如铁的心,在这一刻竟然也有些不忍,稍稍作前一步去,可是,这足下的靴才踏出半步,心中又一狠,生生将这步子给缩了回来。 此举不能从,此步不能前,太子建心中很是明白,万事仁德忠孝为先。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太子建也万般的无奈,“老师一切为了建,建感激涕零,不论日后如何,建定不忘老师苦心。” 说罢,太子建转身朝着庭院外走去,竟然是悄悄的从后门离开去,并不惊扰了这伍家上下的任何一人。 只有伍奢自己一个人站在那里,老泪依旧满目淋漓,不断的摇着头,就连再看不到太子建身影了,他都还是不舍将眼光从这个方向挪开,“殿下,你何不能明老臣一片苦心啊?” “平王心狠无道,殿下此忠此孝误事啊!老臣担心,老臣实在担心啊!”伍奢只有这一句嚎啕,哭声在这落花缤纷之下,苍凉豪迈,却又显得苍苍,这一片丹心痛得无处宣泄。 伍子胥尾随着孟嬴前去,却是在回廊处,伍子胥加快了步伐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孟嬴的手臂,“你且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进宫,用自己交换子夷回来?” “是!”孟嬴想也不想的回答。 一听到孟嬴的这一回答,伍子胥在这一刻也动怒了,怒斥了一声,“胡闹。”他指着客厅那边的方向,神情严厉,“费无极是什么人,楚平王又是什么人?你就这么回去,当真能放得子夷回来?即便子夷真的回来了,等到他回秦国之后,秦国倘若发兵攻楚,你又该当如何自处?” 那时,孟嬴就真的前后无路了,孤身一人在那深深的宫廷之中,两国交战,绝非她所能平安度日之地。 “正是因为我太清楚费贼与楚平王是什么样的人,我才必须回去,”孟嬴正色道:“我若不回,子夷必死无疑。” 早在秦宫的时候,她与子夷二人的便情深意重,绝非一般姑侄关系可比的,对于孟嬴来说,更像是自己的手足骨肉般来对待。 如今,她只想以最保险的方式救他回来,如若她不回宫的话,她不敢保证楚平王会对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可是,伍子胥却是频频摇头,眉心拧成一条线,他死死的抓住了孟嬴的手臂,用着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孟嬴,我直到现在才算是彻底的了解你,可是……我依旧不想你离开我,更何况,子胥不舍,真的不舍。” 孟嬴闻言,忽然只觉得眼眶一酸,这个男儿从来都吃驰骋沙场,铮铮铁骨,即便是生死在眼前都不曾眨一下眼。可是现在,却是为了留下她,这般的苦苦哀求,孟嬴岂能不动容。 但是,她却是将手捂在了自己的脸上,不让伍子胥看到自己此刻的心软之时,她只生生的将这一股酸楚强硬压下去。 “子胥,放我离去吧!”她说,松开了自己的手,也是带着一种几乎哀求的语气,“即便没有今日的威胁,我也不敢再奢求与你断弦重续,与我在一起,只会污了你将军英名,一生有愧。所以,我请求你,放我离开,好吗?” 伍子胥依旧是双眸紧锁在她的身上,“你可以倾尽一切保护着公子夷,可是,你却为何不能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你可知道……这一次,是你在抛弃我?” 这一句话,促使得孟嬴原本万般想忍住的泪水在这一刻倾泻而出,泣不成声。 伍子胥见状,狠的将自己的手一收,直接将这个女子给拉进了自己的怀中,一双铁臂就此紧紧的环抱住这个女子,用力之甚,几欲让两人都无法呼吸过来,就像是要将她生生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再不分离。 他将头低低的垂下,将唇印在了她的额上,久久不愿离开,只有这一声声哀求的语气,在贴近她的耳畔边上,不断的来回萦绕,“孟嬴,别走!我求你了,我从不曾对谁低过头,只对你卑躬屈膝,只求你别走。” “子胥不舍得,不舍得……”一句句呢哝,带着锥心一般的痛。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章 醍醐灌顶 在他的怀中,他的温度与话语几乎要将她给淹没,紧紧的包围着,但是,这刻骨一般的温柔却是一把缠绵的利剑,直逼着孟嬴的咽喉。 她强忍住喉咙的哽咽,“我乃是伯嬴,注定与你伍子胥不该有任何的交集的,更何况,我不会拿子夷的安危做任何的冒险,我必须回宫,只盼来世,我不是公主,你不是将军……”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已然感觉到了伍子胥全身一抖,她感受到了他的绝望和怒气以及……他此刻的怒气! 怒气! 忽然伍子胥松开了手,抽开身去就要跨步离去。然而,孟嬴的本能反应之下忽然一把将伍子胥的双臂给死死的抱住,依旧是让伍子胥这般紧紧的箍住自己,她也忽然有些害怕了起来,“子胥,不要冲动……” 她真的害怕,子夷已经深陷宫中了,如果伍子胥再动怒的话,事情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她不想他也出事。 伍子胥乃是热血男儿,此刻怀中的女子是属于他的,可是,此刻厅中的费无极,却是要将她给带离,伍子胥心中一股怒气上涌,忍不住的就要冲上前去,却被孟嬴给制止了下来。 “孟嬴,如若我就这样让你进宫了,那我枉为男儿……”说道,伍子胥也不顾孟嬴的阻止,狠的将手一张开,即便是孟嬴再怎么用力的抱住他的双手,始终是留不住此刻的伍子胥。 但只见伍子胥大步流星,一手紧紧的握着自己腰间的龙渊宝剑朝着前方回廊走去,气势汹汹。 孟嬴见势不好,赶紧追了上去。 伍子胥进了厅堂中,只见到费无极这老贼端坐在堂中,手中盏还在,抬首起来却是看到伍员这般怒气冲冲的模样,费无极正要张口询问究竟的时候,却见伍子胥只将龙渊宝剑祭出,寒锋冷冷横来,看这样子,竟然是真的狠下了心要将这老贼给砍下。 费无极好歹见惯了风浪之人,本能躲闪之下,赶紧将手中盏一扔,又将身后的座椅一推,用这张座椅抵挡住了伍子胥的剑锋。 但只见座椅被这龙渊宝剑给一刀劈砍成二,削铁如泥,结果是费无极再怎么躲闪,都难以避开这把宝剑的寒锋。 就在伍子胥作势一劈下去的时候,孟嬴的身影追赶到了此处,“住手,你难道想连累到你的老父亲也一并牵连吗?” 这一句话,醍醐灌顶,当头棒喝。 伍子胥的动作豁然僵住在了当场,只忿忿的回首看着门口处站着的那个女子,这一身羸弱,在此时却是刚毅无双。 他知道孟嬴所说的这句话的分量,他即便是肯豁出性命,但是,老父亲是绝对不会对楚国放弃的,正确来讲,是不会对太子建放弃……他若是在此时斩杀了费无极的话,老父亲定然是第一个遭受牵连的人。 恨恨的,伍子胥将手中宝剑一收,费无极见状,才翻了一个白眼,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伍子胥何许人也?刚才横眉冷对,他能不新囧胆颤吗?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一章 刻骨温柔 “你当真要回宫?”伍子胥回首看着孟嬴,神情凛然,却是带着剜心般的痛,“楚王此为犯了天下之大忌,这老贼又是什么样的心肠你又何尝不知道?太子殿下呢?你让他往后在宫中又将如何看待你?” 伍子胥的这一连串的问题,让费无极在这一刻却是沉默了下来,这件事情就像是撕开的一道口子,这知道的人越多,自己的处境就越不妙。 然而,此刻他却没能有心思去多想这些,现在最重要的是摆脱了伍子胥这头猛虎,再有就是顺利让孟嬴回宫去,这才是首要之事。 “公主,公子在宫中思念得紧啊……”费无极这才开口,伍子胥却是又横剑前来,冷声叱喝着,“你还不怕死么?” 费无极吓得又缩回了脖子,将这眼前的场景尽数交给了孟嬴。 公子夷到底是孟嬴的死穴,她对费无极说道:“我会回宫,但是,你就这样灰溜溜的接我回去?回去告诉你们楚王,要我回宫也行,放了子夷,一切安排就绪,香车宝马前来,我必不反悔。” “孟嬴……”伍子胥无言以对,只能瞠大了双眼看着这个女子,千言万语,在这一刻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了。 她是真的,笃定了心思要回去了,回到那个牢笼去,回到那个年迈的老王身边去。 费无极在听到了孟嬴的这回答的时候,笑逐颜开,连连道谢,更是连忙的朝着这门外的方向走出去,“既然如此,一言为定,老臣这就立刻进宫安排……” 看着费无极离开的身影,伍子胥无暇去理会,眼光只是一直紧紧的锁在了孟嬴的身上,他始终是想不明白,最终只有这一句话问出,“为什么?难道……我真的无法留得住你?” 孟嬴将眼光游移开去,并不敢于伍子胥眸光对视,太灼灼,她深怕自己会崩溃,“将军,并非是你留不住谁,怪只怪相遇不逢时,当初之约,花月之下一曲相逢,本就不应该相逢。” 说罢,她赶紧转身去,留下一句,“不出所料的话,明日宫里的人就会来接,将军且自安好,伍府再容孟嬴多住一夜。” 她只能够像是逃离的一般转身离去,赶紧的回到自己的那个院落中去,她深怕自己转身的那一刻忍不住的泪水被伍子胥看到,自己强装起来的坚强在这一刻保持不住。 而费无极急匆匆的离开了伍家,在出了大门的时候,为了怕这中途生出其他的事端来,他站住了脚步,精明的双眼回首看着伍家,始终觉得不放心,便将手一挥,让身边的士兵过来,“暗中调遣人马过来,将伍家团团围住,记住,切不可让公主跑了。”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安心的回宫去禀报楚王事情的进展。 ………… 是夜,格外漫长,也格外锥心的一夜,在这一夜,伍子胥孤身一人不知道在这院落外面徘徊了多久,在此之前,他已然被老父亲给训斥了一顿了。 按照伍奢的意思,楚王的荒唐谁也管不了,他只能自食恶果,但是他必须保全的是太子建,只要孟嬴一旦回宫,他再将此事暗中让人宣扬开来,到时候,他再进宫去劝太子殿下。 楚王如若是尽失民心,太子建处于风流浪尖处,想要再退缩也是不能的。 然而,伍子胥并不知道老父亲的这一番打算,此时此刻,他只徘徊在这庭院之外,远远的望着这里面的房间,烛火微微,而她的身影则是一直伫立在这边上。 剪影投下,自然也是一派荒凉的模样。 不知不觉间,他却也没能止住心中的悸动,走进了这院子里面去,这庭满院的花瓣落得到处都是,踩踏在这上面,无情落红。 便是站在这门前,伍子胥的心中却像是从未曾像此刻这般的平静,哪怕知道是她去意如山,可是,他依旧是止不住心中存放着最后的一丝寄望,希望能够劝说她回头。 只要她肯回头的话,那么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会带着她离开楚国的。 然而,就在他踌躇于门外的那一刻,门却在此时开了。随着门一开,这外头的风吹送了进去,吹动她一身衣裳与那墨发,明眸就这么惊讶的望着他,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一开门,便回见到他。 也带着闪避的意思,孟嬴别开了脸,随之也退后了一步去,“将军,值此深夜,此处不该是你该来的地方。” 可是,她的话却是还没说完的时候,伍子胥便是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你再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试试?”他已然是受够了这个女人的疏远了。 然而,他这么大的声音倒是让孟嬴吓了一跳,她看了看这周围,“你且先进来吧,让人看到你这个时候在这里,与你无益。” 伍子胥没有反对,兀自进门之后,却是随手将身后的门一关,“我有话想对你说。”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子胥……该相忘的……”她知道伍子胥想要再说的是什么,她也已经不想再去面对这个男人了,“我无法看着子夷深陷宫里,楚王如果杀了他的话,王兄就算是发兵攻打楚国又怎么样?” 她所要的,只不过是公子夷的安然而已。 “我可以为你杀进宫中,救回公子夷……”伍子胥说道,显然很是激动的样子。 然而,孟嬴却是摇着头,“我更不想你去冒险,如若是失败的话,你将是千刀万剐,万劫不复。” 然而,却是在她这句话说出来了之后,伍子胥也再难以按捺住心中这海啸山呼一般的冲动,一把将这个女子抱在怀中,“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冰冷冷的,没回郢都之前,你待我并不是这样的。” 现在,伍子胥最后悔的,便是回这一趟郢都,他就该不顾一切的带着她离开,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宜了。 孟嬴没有推开他,则是泪眼婆娑,“子胥……”她说着,却是哽咽得不成声了,连想再劝慰伍子胥的话也吞忍了下去。 他伸出手来,用手背轻轻的擦拭去了她的泪痕,缓缓的低下了头,用唇印住了她的脸颊,尚且还有淡淡的泪水的味道。 却是在这一个动作下去之后,谁也再抑制不住心中奔涌的情了,孟嬴下意识的伸出了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颊,双唇相印于一处。 浅尝着这淡淡的泪痕的味道,到逐渐忘我的深吻,伍子胥更加是紧紧的抱住了她,不肯放手。 或许谁都知道,此时这刻骨般的温柔,或许将是彼此最后一次拥有着对方。 “就让我万劫不复吧!”伍子胥紧紧的咬住了她的唇,一边含糊的道。 在说完这话的时候,他将这个女子蓦地拦腰抱了起来,跨步朝着锦榻的方向走去,在这莹莹的烛光之中,他一吻而下。 一边将锦带卸下,二人的身影映在这微弱的烛火下,这一夜的温柔,不曾消停。 只有永远缠绕在耳边的那一句“不要走”,此生只怕是深深的烙在了孟嬴的心中。 她对他说:“子胥,此生能有今夜,我已足以。此后不管我身在何处,你身在何处……只愿你一世安好,莫要为我牵挂!” 交叠的身影在这呢哝的话语之中尽数散尽,只有这庭院外面落花依旧无声下了一夜。 等到第二天繁花散尽的时候,寒风清冷,她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清寒之觉让她冷透了全身,或许,让她更为心寒的是这别离之意! 当孟嬴打开这房门的时候,却是微微一愣,她没想到伍奢一个人已经早早的在这院子之中等候了。 当伍奢看到伍子胥的身影也从孟嬴这身后出现的时候,伍奢老脸一红,随后逐渐变成了铁青之色,“你……逆子,你怎的……” 他的话未说全,但是,却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伍子胥和孟嬴之间的关系,从他将这个女子带回伍家来的那一刻,伍奢就已经觉察到不对劲了。 真是没想到,他伍奢尽忠了一辈子,到头来自己的儿子却是和楚平王,和太子建争同一个女人,这事要是传出去,谁都担待不起。 可是,伍子胥却像是根本没将伍奢放在眼里似的,或许说,他此时此刻所在意的只有身边的这个女子。 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气氛就这样静得诡异。 倒是孟嬴,她知道伍奢这么一大早的就等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伍奢的心思她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也是不想节外生枝而已,所以便早早的来这里等候了,只是没有想到伍子胥竟然也会在这里。 她率先走了一步,走下了阶梯的那一刻,身后的伍子胥却是依旧带着一丝奢望,将手伸出来抓住了她的手臂,一言不发。 他的心在痛着,何尝……她的心不痛呢? 伍奢冷冷的喝了一句,“子胥,你胆敢?”精明如伍奢,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从昨天费无极走了之后,整个伍家都已经被暗中包围了? 孟嬴已然是非进宫不可了。 然而,伍子胥却还抱着这不该有的奢望。 孟嬴敛去了自己脸上的痛楚之色,转过头来看着伍子胥的时候,道:“子胥,送我这最后一程吧!”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二章 此生所憾 孟嬴的请求,像是一把刀,狠狠的扎在了伍子胥的心中,即便是此刻老父亲在眼前,他还是依旧无所顾忌,不想让自己此生留下这个最大的遗憾,他开口问:“孟嬴,当真我留不住你?” 或者说,是他高估了两个人之间的情分,又或者说,当真是她铁石心肠,无所留恋。 孟嬴收回了手,不敢去将眼光放在伍子胥的身上,只能够尽量的忍住眼眶中的酸楚,“子胥,你我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既然如此,就放手吧!此后宫墙之中我依旧是我的孟嬴,你依旧是你的伍将军。” 说罢,她竟然毅然决然的朝前走去,在经过伍奢的身边的时候,她的眼光一顿,心中百味参杂,可是却只有在面对这个老人的时候,她的心能平静一下。 她知道,即便是伍奢不想自己留在伍子胥的身边,但是他是真心会为伍子胥谋划未来的人,她对着他说:“可以出发了吗?” 伍奢躬身一行礼,竟然是十分的庄重,“宫里车辇早已经到了,只是为了避人耳目在后门等待,公主随时可以出发。” 孟嬴颔首,在这一刻,即便是有多么的想再回首过去看一看那个深爱的男人,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只能够这样挺直着身板继续走去,她深怕自己会一个不舍,就这样不顾一切的回过头去。 伍子胥的心中在滴血,昨晚上二人的缠绵依旧在眼前,他总以为,凭借自己最后的一点努力,最起码能够让她感动留下来,可是……她还是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伍奢依旧站在那里,看着伍子胥这如炬如刀一般的双眸,无奈的摇着头叹了一口气,他总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会和秦国公主有所牵连,甚至还是和楚平王以及太子建有所关系的。 “就由你护送公主回宫,确保一路安然。”伍奢严厉的说着,目光如炬。 伍子胥没有言语,却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应下老父亲的这一吩咐,只是瞥了伍奢一眼之后,跨步朝着前方走去。 却是在经过伍奢的身边的时候,伍奢伸出一只手拦下了伍子胥,半带着威胁又半带着语重心长,“我不管你与她之间的情意都多深,但是,希望你回头看看整个伍家以及……看看你的老父亲。” 说道,伍奢负手朝着这庭院外面走出去,将这一抉择全部交给伍子胥去决定。 他知道,子胥向来孝义,而伍奢的这一番话也是带着绝对的威胁,用整个伍家以及伍奢自己的生命来当威胁,他相信伍子胥会有所抉择的,而且,定然不会让自己失望的才是。 老父亲也走了,孟嬴也再不见踪影了,整个庭院之中就只剩下满院的落英纷飞,一如此刻伍子胥的心中那般纷乱无绪。 他无奈的苦笑了起来,最后几乎是变成了嘲讽一般的笑,这声音在这院子之中不断的回荡着,也只有伍子胥自己知道这笑,有多苦。 ………… 伍家后门处,香车宝马早就已经备好了,全部都是最好的,就连前来伺候的侍婢,都是挑的宫里最上等的来,深怕有半点伺候得不好了。 费无极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在看到孟嬴从后门处走出来的身影的那一刻,心中悬着的那一把刀终于也是放下了。 他赶紧上前去相迎,“美人辛苦了,大王早就在宫里等得不耐烦了,这香车宝马一应,全都准备齐当。” 孟嬴盯着费无极看,心中不起波澜,从她打算回宫,就已经死心了。饶是如此,可是她还是带着最后的眷恋与不舍,回首朝着这扇后门的方向里面看去。 可是,里面依旧是空空如也,哪里还能看得到他的身影? 也罢,也罢! 不见也好,反正都只是伤感罢了! 她想着,在侍婢的伺候下上了马车,随着费无极亲口吆喝出来的一声出发,这不多不少的一行人朝着前方而去。 但只见,在经过前方正门处的时候,伍子胥的身影却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然等候在那里,身下骊驹铁蹄早已不耐烦,哒哒声去,赶紧追上了前方的队伍。 费无极甚是诧异,“二公子,这是……” 伍子胥瞥了一眼那身后的马车,眼神之中的流连与不舍都尽在其中。他转头对费无极说:“父亲命我护送,确保一路安然。” 费无极一听,这才放心了下来。 昨天在那伍家的情形倒真是让费无极捏了一把冷汗,伍子胥那欲斩他而后快的决然凛冽,到现在都让费无极心中余寒未消。 可是,现在既然伍家父子之间已经商量好了,还承诺确保一路安然,费无极自然是将心给放到了肚子里面去。 马车里面,阵阵熏香的味道隐隐传来,伴随而至的,是在这马车外面伍子胥沉沉的声音,孟嬴的心随着这颠簸的马车在不断的晃荡着,她想要掀开这里面的帘子,再去看他一眼,可是,手才伸出去,却又怔住了。 此时,见与不见,又有何区别呢?徒增伤感而已! 或许,今日这一行将会是二人此生最大的遗憾,但是……也将是她这辈子最难以忘怀的了。 她将身子一靠,微微的倾斜着,却是无意之间靠到了在马车里面的一张琴,七弦的瑶琴,她缓缓的伸出手来,心中颤颤,触摸着这上面的琴弦,一阵阵的心痛着。 将这把琴给摆正,葱葱玉指点在其上,一挑,一拨…… 有阵阵琴音,带着熟悉的感觉从这马车之中传扬了出来,一弦一柱,一思一念,都将所有的思绪带回了当初。 就连此刻身骑在马背上的伍子胥,在听到这琴音传来的时候,心中都荡起了圈圈涟漪,再难以平静。 当时,她在船上,他则在岸边,那遥遥的一曲亲萧合奏,便是此刻她所弹奏的这一曲——《萧山远》。 当时,朗风霁月似的,所有的光辉全都在他的身上,漫天星辰却又仿佛都齐聚于她,两人就这样无形中相互吸引。 那一曲罢了,当时她在船上,遥遥朝着他福身一礼,而他,则也是执萧回礼,那一刻……乃为此生最美好的一刻。 那时候,清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无奈此刻,已然当真是萧山梦远,再难回圜,只有这一路宫道遥遥相送,越走越远。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三章 一眼万年 直到队伍抵达了楚宫宫门口的时候,琴音消了,心也死尽了。 只有这熟悉又陌生的宫道,她倒是第一回这么光明正大的走在其上,被重重把守着,深怕她再出什么意外,飞了出去,就再难以找回来了似的。 楚王早等得坐立难安了,不敢直接宣布美人回来了,即便是开心,终究也不敢过于明目张胆的迎回来,却是依旧在栖凤台中迎着她,悄无声息般。 当孟嬴踏进这栖凤台中的那一刻,眼光冷冷的,和心一样冷的巡视着这周遭,这个冰冷而又熟悉的牢笼,终于……她还是又被囚禁了回来。 楚王则是已经高兴到走路都生风了,“美人,你可总算是回来了,可快要把寡人给想坏了,你这段时间都跑哪里去了,寡人难道还有哪里不周到的吗?” 他都差点没把她当成祖宗来供了,这段时间她不在了,他甚至是要把整个楚宫与郢都给掀翻了过来。 眼见着楚王这般急切垂涎的模样,孟嬴的表面上却更是冰冷了起来,她只是微微的一侧身,甚至连多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只开口,“我的子夷呢?” 她这一次回宫来,甘愿牺牲了一切了,都只是为了子夷能够安然的离开楚宫,只要子夷一切都还安好,那么她所有的牺牲也都值得了。 楚王闻言,一副无趣的模样,“美人好生的不懂风情,你我已久暌违了,再相见之时,美人难道没发现,寡人……寡人都瘦了一大圈了吗?” 孟嬴没有去理会楚王,甚至都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只又再度不耐烦的问了一句,“我的子夷呢?” 这一次,她的语气加重了起来,不悦的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不就是公子夷嘛,寡人又不曾亏待于他,他在这宫里自然是好好的,只要美人以后不寻思着怎么离开寡人,子夷自然放他回秦。” 楚王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也干脆坐在这玉阶之上,一脸无奈的看着孟嬴,他想要得到这个美人的心,真的是比登天还难啊! “但愿你说话算话。”孟嬴总算是正面回应了楚王的一句话了,容色却是依旧严谨冰冷,“我今日回宫来,此生便以如同死灰。如果你熊弃疾胆敢食言,依旧扣住子夷的话,我就死在你的面前,到时候,我的这具尸体便送给你得了。” “你……”楚王弃疾一听到孟嬴的这话,几乎是要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粗犷的脸上憋成了赭红色,最终也只能忿忿的无奈,一甩袖,“好啦好啦,为求美人你安心,就由你亲自送他出宫,这样总行了吧?” 这也是无法中的法子,反正楚王早就和费无极在暗中拟定了计谋。 先将公子夷送出楚宫,楚国与这公子夷撇清了关系,再暗中派人紧紧跟随着这少年,只要他一离开楚国国土边界,立刻派人杀了。 这样一来,既能防止公子夷回到秦国透漏了楚国凤雀互换的消息,又能安抚下孟嬴的心,让她从此后死心塌地的留在楚宫之中,一举两得。 孟嬴只知道子夷能够送出楚宫了,却是不知道楚王又再度听从了费无极的谗言,竟在暗中实行这般歹毒的计策。 “这样最好,”她说,随后又加了一句,“我既然回来了,自然不会再妄想逃跑了,你也再不用像看犯人看着我了,此后,这栖凤台想进想出,由我说了算。” 楚王正当犹豫之间,可是,一当看到孟嬴这双眸子的时候,却又是蔫了,只能够讷讷的道:“也罢也罢,一切都听从美人的,你想怎样就怎样,只要好好留在宫里伺候寡人就行!” 对于楚王来说,只要这个女子肯留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了,何须再强求其他的? 哪怕是她现在要九天上的月亮,他也必须想办法探到。 得到了楚王的这应允,孟嬴再没话说,只要求现在立刻就要送子夷出宫,她深怕夜长梦多。 这孟嬴才一回宫,就只一心关心着其他的事,半点都没有在乎过楚王,楚王这心中早有不快了,本想好好的温存着的,可是孟嬴却是半点信不过楚王,非要先送走子夷不可。 无奈之下,楚王只能够赶紧安排人将公子夷给带出来,在宫门口处等着孟嬴,骄阳烈日,晒得这个少年似乎又消瘦了几分。 身后的冰冷甲胄,武士戒备,半点不给公子夷挣脱的余地,只能够忿忿的站在当处。 而当宫道的另一边,孟嬴在侍女的跟随下来到此处的时候,远远的一声“子夷”叫唤,却仿佛激活了这个少年的灵魂一般,回首见到孟嬴的那一刹那,再也谁都无法止住心中的思念,都朝着彼此的方向奔跑前去。 “姑姑……”子夷一声喊,奔到孟嬴的身边的时候,已然是跪在了她的面前,双手却是紧紧的抱住了她的双腿,二人之间,任是谁都已然泪如雨下。 “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孟嬴只有这么一句话,万般的欣慰。只要他没事,就不枉费她所做的这一切了,也不枉费她牺牲了自己与伍子胥之间的一段情。 一切,只要眼前的这个少年好好的,就好! 然而,公子夷却是只有懊悔与愤怒,他紧紧的抱着这个女子,死不肯放手,“是子夷无用,是子夷无能,让姑姑你受了这天大的委屈,等我回秦,我一定禀明父王,让父王发兵伐楚。” 他的话才说出,孟嬴当即用手捂住了他的嘴,轻轻地摇着头,嘱咐道:“子夷,我来到这楚国,无论是嫁给太子建还是熊弃疾,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能安然无恙最好,记住,伐楚的话,万不可在楚国之中说出,记在心中就好。” 她这是为了子夷好,即便是心中有很,也得打落牙齿和血一起吞下,万不可吐露。 也在此刻,从宫门口处,伍子胥的身影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等着了,他这一次的任务,不单单是送孟嬴回宫…… 还有,接公子出宫。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麻木的开口,“公子,该出宫了。”老父亲的嘱咐,他不能不从,更重要的是,这个少年是孟嬴用一切换来的。 再次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孟嬴抬首看去的时候,二人虽说近在咫尺,只有这一道宫门相隔,心却仿若天涯,也只此一眼,便似过了万年。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四章 此言千钧 她的眼中有泪,却不落下;他的眼中有悔,却已惘然。就这样,两个人在这宫门口处的地方,咫尺遥遥,谁都不曾率先对谁再开口说一句话,只有隐隐风动,翩飞起她的衣角鬓发,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这目光给挪开。 伍子胥也是如此,但将眼光给挪开,不去看这伤感的一幕,可是,即便是如此,心却同样还在痛着。 她执意如此,他又无可奈何,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将公子夷给送出这宫中,否则的话,一切前功尽弃,孟嬴所做的牺牲也全都白费了。 公子夷站直了身躯,算是将孟嬴的嘱咐都牢牢在记住在心,他看着这个让他深恶痛绝的楚王宫,细声的对着孟嬴说道:“姑姑,你暂且放心,我快马加鞭赶回咸阳,定然以最快的时间将此事知会我王,到时候出兵伐楚,迎接你回秦。” 说罢,公子夷但将步子往后一退,朝着孟嬴深深一揖作下,却是一直弯着腰不起身来,最终,只落得下一句:“保重!” 此言千钧! 此刻也只有这一句话能够让公子夷放心的回去,只有这样,才能够彻底的将孟嬴从这楚宫之中解救出来。 随之,公子夷站直了身躯,毅然决然朝着伍子胥的方向转身去,跨步前行,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只有孟嬴心中惴惴,侧首看去的时候,只见到有风扬起,吹起了墨发倾覆在了她的脸面上,此时此刻,她看着公子夷随着伍子胥出宫去的身影,她的心里忽然有些担忧了起来。 “风起了,两国……不太平了!”她喃喃着开口。 她知道的,此次公子夷一旦回秦,势必要挑起两国的烽烟,到时候,是否真能如子夷所想的那样,顺利将她接回秦国还作两谈,现在她最大的希望就是子夷能够安然,仅此而已。 郁郁的转身,身后一切尽皆枉然,无论是子夷,还是伍子胥…… 一步步的朝着宫里的方向回去,终究她还是得心甘情愿的回到那一座栖凤台之中去,即便她知道,这个决定也将会是她一辈子的遗憾,但是……她已没得选择。 她不希望伍子胥为了自己真的冒险进楚宫劫出子夷,宫禁这般的森严,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她是楚王志在必得的东西,怎得能这般容易呢? 这样,就好! 宫门外,风依旧,只有冰寒在心中遍彻。 伍子胥终究还是心中难以放之得下,在最后那一刻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这道宫门内,那个女子遥遥远去的身影就这样如同刻画的一般映在了他的眼眸之中,久久不曾消散。 公子夷一双深沉的双眸不住的打量着身边的这个男子,他一身都是戾气,刚毅冷冽,可是唯独在此刻,他看姑姑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不舍,分明含情,可是却要这样止步于宫门口处。 他开口,“我真宁愿姑姑嫁给的人是你,也好过囚禁在这座深宫之中。” 这是他的肺腑之言,他虽然对伍子胥先前有所看不过眼,但是他到底是伍奢的孩儿,更何况,公子夷看得出这个男子此刻的饱含深情,看得出他对孟嬴的用情至深。 伍子胥诧异的看了一眼公子夷,却并没有开口多说什么,只是冰冷着一张脸朝着不远处童儿牵着马的方向走去。 公子夷一身消瘦,但是却目光如炬,他快步追赶了上去,追到了与伍子胥并肩行走的程度,他伸出一只手,挡住了伍子胥的去路,“如果你是男儿的话,就该去把她抢回来。” “你身后有偌大一个秦国,都尚且只能看着她深陷宫中,我只是一介臣子,如何抢,你教我?”伍子胥冷瞥了他一眼,心中却是不想说,她的决定,他不想她可以保证因为子夷出事而愧疚怨恨自己一辈子。 公子夷却又哪能知道伍子胥心中的这般思量,在听到他这样的回答之后,怒从心起,“你说到底还是舍不去这一身的荣华富贵,舍不去你在这楚国所立下的功勋。” “随你怎么说都好,”伍子胥说着,径自翻身上马去,眼光冷冷的扫视着这个白衣少年,“我今日的任务就是安然将你带离宫中,亲眼看着你离开郢都。” 公子夷气得一别过头去,不去理会伍子胥的话。 伍子胥看着这个少年,有些不耐烦的叹了一口气,径自驱马朝着另外的方向去,只说:“父亲让我带话,他在郊外相侯。” 闻言,公子夷这才悻悻然的转身上马,紧紧的跟随在伍子胥的身后去。 身后巍巍王宫,看似平平无奇,与平日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在这其中却像是被冰封住的古井一般,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底下已然波谲云诡,暗流涌动。 王宫之中,孟嬴回到了栖凤台之中,原本在那里盯梢的宫人一见到孟嬴回来了,赶紧跑回王殿之中向楚王禀报。 楚王一听孟嬴终于肯心甘情愿的回来了,心口悬着的一块大石头也终于放下了,躺在这王座上,一副舒心舒坦的模样。 费无极也站在这殿中央,他却没有楚王那样放下心里,而是依旧沉重,偷偷的瞥了一眼楚王弃疾,轻咳了一声之后,躬身道:“大王,切勿掉以轻心,莫要忘了,想要公主长久留在宫里,不叫秦人知晓,这个公子夷……乃是心头大患啊!” 楚王一听,轻轻的摆了摆手,“这点不是早就安排好了吗?早一路派遣死士相随,只要这个公子夷一出楚国地界,定叫他命丧。” 费无极沉吟了一瞬,很显然,楚王这般轻视的模样,并不能让他安心下来,他提醒道:“大王,据臣所知,此次接公子夷出宫的,是伍家子胥,伍奢于这公子夷可是师生情分,就不怕节外生枝?” 闻言,楚王也直立了起来,沉思了许久之后,道:“如若,伍家有心保公子夷的话,也一并除了。” 谁,也不能够阻碍他!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五章 何惜百死 郢都之繁华,居当时之盛,居列国之前,少有出其右者。 而今公子夷亲眼在此见到这般场景,纵马在前,心中却也不免开始在计量着,等到他回到秦国之后,这一场仗一打,需要多大的代价? 与伍子胥二人高头骏马并肩而起,一个如玉般温润,一个偏如刀锋般冷,在路过这街道上的时候,总不免引得他人的侧目。 待出得这城门之时,守城的士兵认出了这前头的人是伍子胥,谁也不敢相加阻拦。倒是伍子胥,在见到此时已然出了城门,他反而是朝着身后的公子夷一声冷喝,随后双腿朝着马肚子上重重一夹,催动骏马疾驰前去。 公子夷见到伍子胥兀然的催动骏马向前,虽然一下子诧异了起来,但是也随之抽鞭出来将马臀一打,也纵蹄追赶上去。 此刻出了郢都,在这漠漠道上,任凭天高地远,骏马奔腾。 一路奔驰着朝往前方去,直到连接官道处的一处景亭上,早有一老者岿然等候在那里,迎风而立。远远看去,花白的鬓发与胡子,巍巍有着令人折服的儒雅,不是伍奢,又是谁耶? 极目所望,伍奢一双老眼见到道上尘埃飞起,除却自己的孩儿之后,另外那一抹白衣的身影,此刻安然无恙,他的心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少年见到了伍奢迎着风在此等候了这许久,心中也是激动不已,擅自催动骏马朝前,在这景亭边上下马,一到了这老师的身边的时候,急急朝前扑倒去,“老师……” 伍奢连忙将他扶起,“公子受苦了,多亏公主深明大义,有惊无险,老夫甚是欣慰。” 公子夷脸色难看着,“老师肯为夷劳心劳力,苦心安排,此刻又在此相侯,夷自感激涕零。”说着,他将伍奢给搀扶着进了这景亭之中去,伍子胥则是单独一个人执剑站在这不远处,为他二人站岗守候。 伍奢上下打量着公子夷,“公子消瘦了。” “无妨。”公子夷摆了摆手,并不在意这几日在楚宫之中所受之累,他只是有些清冷的看着郢都那边的方向,负手而立,倒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才问:“老师不单单只是为了来给我送行的吧?” 他是伍奢的弟子,这个老师的为人是什么样的,他不可能猜不到的。 伍奢愣了一愣,随之也带着稍许的无奈,“公子乃秦国王子,此次沦陷楚宫,实在非伍奢所愿,再者公子此次回秦,必然掀起的风波,老朽岂能不知?” 楚平王做出了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欺瞒天下,欺瞒秦国,公子夷此去,岂能善罢?回到秦国,秦王嬴籍听说此事,又岂能干休? 这些,都是伍奢所能料到的,他今日在此相等,无非就是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希望能够为太子建争取到一些时日。 “楚王鲜廉寡耻,他在欺占我姑姑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日了。”公子夷显然激动了起来,“夷向来敬重老师忠义,但是此事,老师如若是要为楚平王包庇的话,也只能说夷以往有眼无珠,错仰了人。” 听着公子夷这般忿忿的话语,容色之间却是半点都容不得情,也在伍奢的能见范围之内。 他不顾师生之间的情分,却向着公子夷一行礼,“此一礼,我代楚国向你秦国赔不是。” “老师,你……”公子夷更没想到伍奢竟然会这么做,神情满是不置信。 可是,伍奢并没有去理会公子夷,则是那一礼行完之后,又再一次作揖行礼,“这一礼,是代我楚国太子建向公子请罪,还望公子念在我朝太子也蒙蔽在鼓中,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所欺,当中苦楚也是迫不得已。” 伍奢说得也是激动了起来,轻喘了几声之后,才又继续说:“太子建本性忠厚贤良,与那熊弃疾本就不是一路货色,老朽今日之所以撇下老脸来这里恳求公子,无非就是请公子留情,先将此事掩熄下去,给太子建一点时间。” “掩熄下去,亏得老师说出这样的话来。”公子夷一怒,一甩袖就要朝着景亭外走去,根本就不想再去承认眼前的这个冥顽不灵的人曾经是自己的恩师。 然而,伍奢却是拦住了他,“公子,楚王所做之事我不敢抵赖,但是,老朽想要求的一点时间,是为了给太子建登基所用,老朽此身不惜百死,也要助太子建早日登基。到时候生擒楚王,必定绑他前往咸阳去,亲送公主回秦请罪。” 伍奢现在也只有这一个希望了,只要太子建当了新楚王,再向秦国求和解,这才有可能避免一场战争。 公子夷也怔住了,他更没想到原来自己的老师打的是这样的一个算盘,如若当真是像伍奢所说的这样,他到时候必定亲剐了熊弃疾的肉不可。 可是,公子夷却是嘲讽的笑了出来,这声音听得伍奢心寒,就连站在远处守候的伍子胥也不免好奇的转头过来看着这边。 公子夷笑完之后,脸色却是豁然变得冰冷了起来,他盯着伍奢,“老师,你莫非是糊涂了,还是你对你们的太子建有这么大的信心?” 伍奢莫名,一时之间不知道这公子夷的意图,他只想说太子建与这楚平王大有不同。 可是公子夷却是半句话的时间都不给伍奢辩解,“老师想说的什么,当日在伍家不是说完了吗?太子建与楚王不同,乃是你一手扶植,你不肯就此将一代明君放弃,可在我看来,这太子建连堂堂男儿都算不上,还妄谈什么楚国国君!” 言语之间,公子夷难以掩饰自己心中对那个太子建的鄙夷之色,“如若那熊建当真是个有担当抱负之君,何以在知道了他宫里的少娘娘是假的之后,无动于衷?他是没那个胆色去质问自己的父王,还是根本也就早知晓了此事?” “太子绝对不知……”伍奢辩解着,“太子敦厚,只是……” “只是愚忠愚孝,对吧?”公子夷却早已经想到了是这样的可能,而他的这一回答,则是让伍奢无言以对。 公子夷道:“他不敢去质问楚王,甚至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不敢去查清,堂堂太子立于天地之间,就甘心情愿让天下人耻笑,娶了个宫婢,将自己的妻子给父亲当妃,此种人,枉为男儿,还妄谈国君。” 说罢,公子夷竟然是最后一句话也不想听伍奢辩解,径自朝着这景亭下方走去,跨上了马背,谁也拦他不住,朝着官道上疾驰远去。 只剩下伍奢,呆呆的站在当处,此时已然是老泪满面,羞愧不已。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六章 高枕无忧 公子夷跨上骏马疾驰而去,与伍奢算是不欢而散了,伍子胥在下看得心中纳闷,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回首望了老父亲一眼。 但只见到老父亲泪眼婆娑的模样,伍子胥更是心中不解,犹豫着之间,却是转身就要牵起骏马追之上去,却不料景亭上边的伍奢颤颤巍巍的一声喝出,“不用追了,公子去矣,非池中物。” 伍子胥纳闷的看着老父亲,他素知伍奢的心性,能对一个人有这么高的评价,况且又难以说服的,还是平生少见。 他继而转身登上了这景亭上,对着老父亲问:“父亲,如何?” 伍奢摇着头,苍苍白发在此时风动飘扬之下,竟然仿佛又老迈了不少,他声音带着哽咽、涩涩的:“只可惜,太子建当真如他所说的那般,过于懦弱了,到底……我错了吗?” 他至今都无法去衡量这一个问题,他在这楚国的太子殿下身上花费了这么多年的心血,要他就此认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要楚王下位,太子建登基,楚国就能换一番新的天地,这是伍奢一直笃信的。 可是今日,却是让这一个公子夷质问得哑口无言。 伍子胥眼神却是依旧冰冷刚毅,看着那一骑扬尘远去的方向,却是没有太多的感想,只道:“从他入楚的时候,我便看出此少年不简单,胸怀沟壑,却非常人,而今楚宫之事爆发,他与太子建又是不同习性之人,怎肯罢休?” 伍奢一脸的无奈,满是皱褶的脸上尽是无力之感,“两国若是开战,楚国元气大伤……” “何不像父亲所说的那样,胁迫殿下……”伍子胥开口,从他的心中也是明白一点,楚宫之事一旦宣扬开来,太子建也是放在火架上烤着的,倒不如真的来一场兵变,或许更加更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反正,是楚平王不仁不义在先。 伍奢依旧只是无奈着摇头,再不言说一语,只朝着那景亭下方走去,那里停着的一辆马车,是他来时的座驾,只有他自己知道,要劝说太子建是有何难。 如若是公子夷肯答应自己的话,那么伍奢原本便打算无论如何,就算是拼了老命也得说服太子建的,可是现在,听天由命了! 伍子胥见老父不肯再说话,这失望的背影带着莫名的萧瑟,看得人心生不忍,他再一次侧首望着那茫茫官道,却是再也难以见到公子夷的身影了,就连那一骑扬尘,也都已经全部尘埃落地,再难以看见了。 风过,只见就连伍家父子的身影都越走越远,最后,却是从这偏僻的官道另外一边,一骑黑衣骑士纵马疾驰,只见到那马背上都别着一口宝刀,寒锋凛冽,带着铮铮杀气。 跟随着公子夷一路相随远去,正好与那伍家父子相错而过。 提着缰绳,伍子胥原本引在父亲的马车前方走着,但是身后那哒哒的马蹄声响,随着风将声音给传送了过来,他不禁好奇的停下了马蹄,转身回望着刚才的方向。 依旧只是不见人,却见那一行的烟尘喧嚣不断,看样子这一队人马不少,急急随风,竟是同公子夷所去的是同一个方向。 马夫见到伍子胥停了下来,他自然也是将马车给驱停,伍奢掀开了帘子,“怎么回事?” 伍子胥将手指着前方,“前方烟尘陡动,去得蹊跷。” 伍奢闻言,也是拧眉纳闷,也随之出了马车,站在当处紧紧的望向了那个方向,凝视了一会儿,时间不长,可是这老夫子的脸色却是变了几变,到最后竟然是惊慌不已。 “父亲,这是怎么了?”伍子胥正想要问个端详的时候,伍奢却是急急忙忙的,赶紧上了马车,催促着那马夫,“快,快快回宫,再晚回一些,只怕是要出事……” 他似乎猜测出了前方的行踪,可是此时却是连给伍子胥一说的时间都没有,只着急着往宫里的方向回去。 伍子胥不明所以,只能够尽快跟上。 到了楚宫外,伍奢甚至是连朝服都来不及回去换上,依旧是这一身前去送行的便装,便匆匆的赶进了王宫之中。 王殿中,楚王正在挑选送将给孟嬴的宝物,在听到伍奢的求见的时候,悻悻然的让面前的宫人退下,便召了他进来。 伍奢心急如焚,一进这王殿却是连步子都站不稳,整个人一个踉跄,朝着前方趔趄扑倒下去,这一扑一倒,竟然是逗得楚王哈哈大笑了起来,“伍卿,你若年迈得走不动了,寡人可命你回家颐养天年,也不必如此出丑呀!” 他竟然如此戏谑自己的臣子。 伍奢已经没有心情去与楚王计较这些了,他连身都没起来,只抬起头来看着此刻眼前站着的高大的男人,问道:“大王,老臣有一事相问,还望大王不吝相告……” “什么事呀?”楚王扬了扬自己的衣袖,一副慵懒的模样坐回了王座上去。 伍奢堪堪爬起身来,“大王,老臣想知道,公子夷出宫了,大王是否暗中派人跟随?是想作甚?杀人灭口之事,可非上策啊!” 伍奢自问自答,这一副苦口相劝的模样,却是引起了楚王的不满,“你都知道了?”他满不在乎的挥了挥衣袖,“这也没什么,斩草除根才是高枕无忧的上上之策,你晓得个什么?” 伍奢却是频频摇头,赶紧上前去,再三恳求,“大王,您莫要忘了,这个公子夷乃是秦王嬴籍最爱之子,如若是出了半点差错的话,就不止原先事态那么简单了。” “寡人不正是想把事情化简单吗?”楚王却是依旧偏执己见,而且也是越发的不耐烦了起来,“此事你最好权当做不知道,否则的话,被怪寡人!” 他话已至此,伍奢还想再劝,开始,楚王却是命人上来,将伍奢给直接从王殿之中轰了出去。 站在这王殿的门外,伍奢的心忽然冷了下去,看着这巍巍殿门,无度的萧瑟。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七章 泱泱大楚 止不住的老泪纵横,任凭着伍奢在殿外怎么样的苦求,楚平王总是充耳不闻,时不时的有内侍低头快步从身侧走过,身后还带领着一班歌姬相随,进了这王殿之内,用不了多久,便能从里面听到有声乐与嬉笑声起。 伍奢站在这殿外听着这里面的靡靡之音,心中更是如同刀剜斧凿的一般。 直到最后,是太子建经过了这处地方,见到老师站在这殿外颤颤巍巍的模样,看这样子,像是随时来一阵风都能把他给吹倒似的。 太子建心一惊,赶紧上前去搀扶住了伍奢,“老师,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独独站在此处?” 伍奢早就已经站不住了,这把老骨头也经不起多大的颠簸,被太子建这么一搀之下,整个人退了几退,不住的挥了挥手,示意太子建不要多说话,而是一脸无奈的摇着头,随着太子建一并下了这玉阶。 “殿下,陪老臣走这一趟吧!”伍奢想出宫了,可是,他更多的还是有话想要对太子建说,“有些话如果再不说的话,就迟了!” 太子建拧眉,不明白伍奢这般模样究竟是为何。 伍奢道:“秦国公主为了救出公子夷,已经回宫了,想必殿下也知道了!” 听着这老迈苍苍的话,太子建心中一阵难受,却是只能将这份难受给强行压制了下去,抢抿着唇道:“许是我与公主有缘无分,她既然甘愿回宫侍奉在父王身边,我又怎能奈何?” 然而,伍奢却是直摇着头。“殿下不要忘了,楚王迟迟不敢公开她的身份,就是还忌讳着她是太子妃的身份,更何况,何况……”伍奢不知道该当如何继续说下去,语气顿了顿,随后才朝着太子建的面前挪进了几分,道:“更何况,大王本就不守诺言,我看那公子夷,是活不了回到秦国。” 太子建闻言一震,大惊失色。 只将眼光不住的朝着四方扫视了一遍之后,身后无人他才松懈了一口气下来,“老师,他乃秦国王子,有谣传他乃秦王最爱之子,将来秦国国君,此话,可乱说不得。” 他不敢想象如果公子夷无法活着回去的话,那么到时候惹下来的祸端,将会比这场掉包的丑闻更大,到时候,非兵戎相见难以调解的了。 “我何曾与你说过一句不实之言?”伍奢反问,他激动得紧紧的抓住了太子建的手,“殿下,老臣之前在府中所谏之言,还望殿下纳谏。此时刻不容缓,山雨欲来,再迟一些,就再无缓和的余地了!” 太子建闻言,但将手一缩,有些忌讳伍奢再次的提起此言,“老师,此言不当讲,此事,更不可做。” 伍奢不肯死心,紧紧的拉着太子建的衣袖,“殿下,若非如此的话,按照我们这位大王的脾性,事情只会越闹越大,只怕到时候连殿下都难以保全,只有改换新天,再献这熊弃疾谢罪天下,方可免除这一场灾祸。” 楚国先是跟陈国打,如果再与秦国结下血仇的话,只怕是受不住的。 然而,太子建却是半点都不肯同意伍奢的话,“如果本宫按照老师所说的做,届时是君临天下了,可是到时候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的,就是我了。本宫素来敬重老师,还望老师不要临老了,马失前蹄!” 说道,太子建竟是疏离的一般后退了几步,随后竟是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伍奢看着太子建的背影,痛心疾首,“难道,当真如同子夷所说的那般,是老夫看走了眼,你空有仁义孝德,却没有野心与魄力,竟然连这样的奇耻大辱都甘愿吞忍得下?” 喃喃的说着,伍奢是无奈的笑了起来,双手就这么直直的垂在两边,失魂落魄的朝着宫门外走出去。 伍子胥一直等候在原地,心中焦急万分,深怕老父亲这一去有什么差错,此时见到了伍奢走出来,他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也就此落地了。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伍子胥也发觉到了伍奢的不对劲,赶紧上前去扶住父亲,“可是大王斥责了?” 从给公子夷送行完了之后,父亲的神色就一直不对劲,这么急匆匆的赶进宫里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图了个什么? 伍奢没有去理会伍子胥的询问,则是回首过去看着这身后的楚王宫,心中的苦楚难以言表,只有眼泪不停的流下,“真没想到,我泱泱大楚,竟然会有今日,君不君,臣不臣的地步……” 一边说着,他一边朝着马车那边的方向走去。可是,却是在登上马车的时候,脚下一滑,他站之不住跌倒在了马车边上。 伍子胥见状,赶紧上去,“父亲,到底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他此刻也是心急如焚,见到老父亲这般模样,他也着实不忍。 伍奢只是频频的摇着头,骨瘦如柴的手一把握住了伍子胥的手,“儿呀,大祸将至,大王不肯听劝,就连殿下也不肯听劝,这,这……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伍子胥紧拧着眉心,心知道老父亲这样必定事出有因,他加紧追问:“父亲,有何事是不能对子胥说的,无论有天大的事,子胥都与父亲一并担待,楚王又如何,子胥也从未惧怕过……” 这样的君王,以前种种行迹,他早就打从心中不耻了,更何况现在还做出了父纳子媳这种事来,更是让人齿寒。 伍奢看着伍子胥,此刻也只有自己的儿子能与自己同心同德了,他思量了许久之后,才道:“大王,要杀子夷!” “什么?”伍子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是再难以遏制得住心中的震惊之情,“他竟然胆大如斯?” 他国王子,岂是说杀就杀的? 伍奢赶紧拉住了伍子胥的手,示意他不要大声喧闹起来,“在官道上,那一行人我就猜得没错,那是尾随而去的杀手,大王不肯听劝召回死士,殿下也不肯听劝……”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八章 此情何堪 见着老父亲说着,不断的唉声叹气,一副心死如会的模样,伍子胥此刻忽然想到了孟嬴,“这样的话,就是楚平王失信了,孟嬴是为了保全公子夷才回的楚宫,他这样一来,岂不是辜负了孟嬴的苦心?” 想着,伍子胥忽然朝前走去,“不行,我得进宫。” 如若是楚王当真是这样背信弃义之人,敢下此等不顾一切的手段,那么孟嬴也再没必要再牺牲自己进宫了,他无论如何都会把她给带走的。 可就在伍子胥踏步上前去的时候,伍奢却是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制止住了伍子胥的冲动,“她已回宫,你再前去当得什么?难道当真要强行从大王的后宫中把她带走吗?” “难道,就任凭她被这么欺瞒下去?她何其无辜!”伍子胥反问自己的父亲,“如若公子夷当着出事的话,秦国到时候质问起来,她这孤身一人在宫里,又该当如何自处?” 他最怕的是她一个人在宫里受不住这么多,到时候如若是出了什么事的话,他原谅不了自己,到现在他都已经开始在后悔了,从接走公子夷的那一刻,在宫门处见到她的那一眼,他就后悔竟然是自己亲自将她送回了宫里的。 然而,伍奢却是极力不肯,“你此去的话,无非是前去送死,更会连累了她,你当真以为她此去平波无痕吗?你一旦进宫的话,不但牵扯了她,更还牵扯了整个伍家,甚至还牵连太子建,你当真要去?” 伍奢说完,将眼光放回到了自己抓住伍子胥手臂的手上去,凝视了一会儿之后,他却又悻悻的松开了手,“你如果,当真不想身后的这些事的话,那就去吧!” 老父亲是放手了,可是,他的这些话却更像是另外一个无形的枷锁扣在了伍子胥的身上,重若千钧,竟然是让他此刻连脚步都挪不开半点了。 此刻,他的眼眸映着这日头,心中却是酸涩无比,“父亲,此情此景,你让我情何以堪,我此生未曾动情,她是我唯一爱过的女子,却要如此眼睁睁的看着她深陷宫中,情何以堪啊?” 伍奢看着伍子胥,眼睛之中有着诧异与无奈,但是更多的却是坚定,“你注定与她无缘的,死了心吧!” 他在这之前何尝看不出伍子胥对这个长公主动了真情的,可是,这和伍子胥亲口说出来又是两回事,他所幸的是已经将孟嬴给送进宫了,才不至于自己的儿子越陷越深。 后宫这趟浑水,身为臣子,是绝对不可以涉足的。 伍子胥无奈的闭上了眼,不忍去看这片宫墙,就一如此刻,他只能够在这宫外远远的观望,从一开始,自己就不该去奢望的女子,却这么阴差阳错的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这,又怪得了谁呢? 只能怪老天爷作弄。 他似乎是死心了一样,转过身去对自己的父亲说:“此时为了大局着想我可以不进宫,可是父亲,如果公子夷之事一旦遮掩不住,她在宫里要是有危险的话,我是必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退步了,说完,也不管老父亲是否还会再次反对,径自朝着边上的骏马上身骑上去。 调转了马头,守在前边,等候着老父亲上马车,亲自送他回去。 伍奢看着伍子胥这模样,心中也知道,恐怕这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最大让步了,知子莫若父,伍奢不可能会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也不再逼迫伍子胥什么,而是钻进了那马车之中去。 骑马在前,伍子胥在朝着前方街道走去的时候,心中此刻沉稳得就像是一汪古井般,老态龙钟了。 时不时的,他还会翘首回望,看一看这片深锁的宫墙,锁在了里面的那个他最爱的女子。 ………… 疾风漠漠,扫过了这一片疆土荒陌。 公子夷连日甘露,顺着官道朝咸阳方向前去,一路上畅通无阻。但是,却是在将出未出这边境地界的时候,身后跟随的死士却暴露了身份。 在这样一片荒无人烟的远陌上,公子夷被追杀了几日,敌之不过,却是一路奔逃,最后是骏马吃力不住,马蹄失在了一片沼泽地之中。 在这深夜之中,但只闻得这骏马喧嚣的嘶鸣声,远远的传遍了这一片空阔的荒野。 那一群奉命而出的死士从一路跟随,到现在连夜赶回,披星戴月,等到赶回到楚王宫之中的时候,早已经过了几日了。 依旧是深深的夜,宫门早就已经关闭了,可是,却是有一道小门,在费无极的马车行驶到此处的时候,特地为了他而开的。 进了宫道,下了马车,费无极这一身轻便的模样,怎么的都掩饰不了心中的欢喜之情,连夜赶往了王殿。 楚王在王殿之中喝得微醺,正打算是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前往栖凤台去,却偏偏此刻费无极前来求见,还是这般深夜,他便赶紧召了他进来。 费无极进殿之后参见,跪拜完了之后,却是不等楚王开口,径自屏退了两旁的侍婢。 正当楚王挑眉狐疑的时候,费无极早已经一副谄媚的模样走上前去,蹲身在楚王的身侧,“大王,天大的好消息啊,老臣不得不连夜进宫打扰,此后,大王可尽心玩乐,公主……是你的了。” 一听到这话,楚王原本还没有的多大兴致,此刻却像是忽然活了过来的似的,“那件事,干成了?” 费无极点头如捣蒜,“干成了,死在楚国边境外,死士连夜回来禀报的,永绝后患了。”费老贼一边说着,还一边止不住的嬉笑了起来,掩饰不住心中的得意,这些,可都是他的杰作啊! 楚王闻言,也连连大笑了几声,随后,又不忘再追问几句,“可有做得干净?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吧?” 费无极拍着胸脯保证,“绝对干净,将那子夷身上值钱的东西衣裳都扒光了,别人只会以为是半途遭了山贼洗劫,重伤不治而亡,绝对怀疑不到我们楚国头上。” 听着这话,楚王算是彻底放心了,“子夷回不了秦国,那么寡人掉包公主之事,秦王就永不知晓了。” 笑声,传遍整个王殿。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九章 岂有此理 等到子夷的死讯传回秦国,再由秦国昭告天下的时候,消息传入楚宫,这已经是一个多月后的事情了。 然而此时的孟嬴,却是在为了另外一件事犯愁,自从回了楚宫之后,葵水便一直停滞不往,她心中也不住的思量,那夜临别之时,与伍子胥之间都是极尽的痴狂,可是谁都没有想到,自那一夜过后,会珠胎暗结。 按照日子推算,绝不是楚平王之骨肉,这样一来的话,孟嬴原本已然绝望了的心中,此刻却是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当如何是好。 楚宫之中波谲云诡,更何况她身份又悬殊,将来秦楚之间又不知道到底会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如果她将子胥的孩子生在楚宫中的话,将来如若有祸的话,这个孩子一定是首遭连累的。 她岂能忍心? 正当孟嬴心中踌躇不定的时候,秦国那边的消息却已经传遍了宫墙了,蒙阴身在栖凤台,自然是无人告知她半点消息。 反而是在东宫的齐姬,孟嬴的身份一天还被掩藏着,不昭告天下,那么她就是这楚宫之中的太子妃、少娘娘,任何消息谁也不敢遗漏了她的。 更何况,她现在在楚宫的身份还是“秦国公主”,子夷之死传入楚国,她更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在得知了子夷身亡的消息的时候,她却是怔忡了许久,她的心里始终在嘀咕着。 窗外,有阳光倾洒进来这东宫之内,齐姬站立在这窗子边上,静默不语,心中却是波涛汹涌,没有片刻的停歇。 “子夷居然死了,还是半路……被山贼洗劫……”齐姬至今都觉得难以至今,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是将眼光朝着王殿那边的方向看去。隐约之中,她觉得子夷之死必定没有那么简单,楚王这边定然有脱不了的干系。 只要子夷一死,孟嬴再回宫了,秦国上下就真再没有一个人知道公主的真正身份了,都还会以为现在在楚宫中的齐姬就是孟嬴。 楚平王这一招棋,真是下得又高又狠毒,还是一步险中又险的棋,稍有不慎话,就是整个楚国掀起战乱,与秦国势不两立的下场。 但是,这样一来,她就彻底的安全了,“只要楚王安全,我就安全!”这是齐姬目前唯一的感想,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忐忑是想多了,太子建知道又如何? 她现在还怀了太子建的骨肉,只要楚王承认她这个“公主”的身份,殿下就只能接受。 缓缓的,她将手给抚摸在自己的小腹上,心中万般的期待,更甚至,她有更大的期望,喃喃的对着这还平坦的肚子说道:“孩儿,你一定要为母亲争气,最好是个男儿,这样一来,王长孙非你莫属,将来你太子爹爹的天下,也必定是你的!” 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安心,当初在流落街头的时候,从来不敢想象自己能够有一天能够站在所有女人都梦寐以求的制高点上去争夺。 但是现在,一切因为孟嬴而不一样,如果不是当初孟嬴在长街上相救的话…… 孟嬴! 齐姬的心一落,忽然之间却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有些止不住的滑落下来,“若不是当初你在长街上相救的话……”她低声的说着,轻轻的伸出手来擦拭着自己腮边的泪水。 正好,她的这个动作让端茶进来的侍女给看到了,连忙上前来制止,“少娘娘,您现在可要当心,您可是有双身子的,王后都特地吩咐了,一定要保持心情畅快,怎可说流泪就流呢!” 齐姬不敢说明自己此刻心中所想的事情,倒是岔开了话题,“我是听说,大王这段时间又在民间搜罗来一美人,就藏在栖凤台中,可是真的?” 那侍女闻言,点了点头,“是呀,整个宫里上下都传遍了,谁都不知道这个美人是从哪里来的,就是那天忽然命费大人亲自去接,这入宫的美人都侍寝了,却是连一个磕头都没去向王后磕过,大王亲自下令的,这让宫里人议论了许久呢!” “那母后呢,她又是个什么说法?”齐姬继续打探着,看这样子,楚王是将孟嬴回宫的事情保藏得很好,整个宫里都以为是从民间搜罗回来的。 侍女叹了一口气,“太子妃您也是知道的,咱们王后大度,少有与宫里其他美人争风吃醋的时候,大王既然下令,王后也说让那美人好好伺候大王就行,行礼磕头什么的都是虚的,这岂有此理呢!” “岂无此理?”齐姬冷哼了一声,“大王下令,王后应允,便是这个理,你以后也不要再嚼这个舌根了,当心连累到东宫。“ 那侍女应了声“喏”,便不敢再说了。 齐姬也了解了个大概了,既然这样,她更加无所畏惧了,只不过,当初孟嬴毕竟在秦国帮过自己,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也不会远嫁秦国。她又与子夷关系非同寻常,如今子夷出事了,齐姬也想尽自己一份绵力。 她转过身去,让侍女取来披风,“走吧,我也到栖凤台中拜访拜访这位美人。” 侍女想要阻止,但是看齐姬的脚步坚定,根本就不听劝的样子,也干脆闭上了嘴,赶紧取了披风追出去。 子夷之死,也不知道孟嬴能否受得住这打击?齐姬走在宫道上的时候,心中不断的在想着。 却是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走到了这栖凤台前,怔怔的站在这里,这座高台当真是气派啊! “楚王对这个美人可是真真的好。”就连跟随在身后的侍女都忍不住开口赞叹道,这金碧辉煌,重新修葺成的栖凤台,真是让人望而止步。 齐姬却是一直安静着,也是微微抬首看着这栖凤台,在阳光的折射下,这里对于她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还是和她之前来这里的时候一样,都是一座牢笼罢了。 也许,对孟嬴来说,这也是一样的吧! 就在此时,守在栖凤台前的武士上前来询问:“这里闲人止步……”只不过话还没说完,看到是太子妃殿下在前的时候,立刻下跪,“属下见过少娘娘。” “烦请通报里面的美人一声,就说太子妃来看她。”齐姬淡淡的开口,与孟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章 宫墙深锁 齐姬到访,这点是出乎了孟嬴的意料之外的。 从上一次的离开,两个人都以为此生都不可能再次见面的了,可是天意弄人,谁又知道兜兜转转了一圈之后,孟嬴却又回到了这栖凤台之中来? 孟嬴让人将齐姬给迎进栖凤台中来,屏退了身后的侍女宫人,齐姬原本的雍容华态在这一刻却像是尽数卸了下来似的,见状就要朝着孟嬴跪下去,“公主,你怎么又回来了呢?” 孟嬴上前去搀扶住了齐姬,被她这么一问,原本心如止水的心,在这一刻也泛起了一层酸楚,“世事难以尽如人料,可能,我这辈子就注定离不开这座楚宫吧!” “可是……”齐姬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却被孟嬴给制止了下去,她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讨论,只对齐姬说道:“既然回都回来了,就认命吧!”她说着,微微的低下了头,眼光却是看像了自己的小腹处。 此时,她心中正烦忧着这一件事呢! 齐姬也闭嘴不言了,只是看着孟嬴的脸色不对,却是没往其他的方面想,“我知道,你的心中肯定是不开心的,只不过这一次回来,如果想要再次离开的话,可能是再也不行的了。公主,这一点你可有想过?” 原本齐姬放孟嬴走,就是用一赌的心态,如果孟嬴回了秦国的话,两国挑起战乱,她也认了。但是,现在她却又回来了,这样一来,齐姬就更加安全了,这样的结局对于齐姬来说,其实更好。 只不过,齐姬的心里总归有一丝的不自在,太子建那边,知道了孟嬴回来,他还会怎么想? 从之前太子建对孟嬴的种种态度来看,她就知道他对孟嬴尚且余情未了,只不过,现在整个宫里都知道这栖凤台中锁着的是大王从民间新纳的宠妃,太子建即便是心中还有挂牵,也不敢明目张胆了。 孟嬴却也认命了的样子,“我如果不回来的话,子夷定然有危险,目前这样,算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吧!”只是,她肚子中的孩儿,又该如何处置?孟嬴本来启齿还想说什么的,但是却又止住了。 事关伍家,更事关子胥,她须得慎之又慎,不然的话,如若是消息被泄露出去的话,她罪责大矣。 然而,齐姬也并没有发现孟嬴此刻愁眉的紧锁,注意力全部都倾注在孟嬴所说的子夷身上,她犹犹豫豫的说着:“公主,说道子夷,如果你要是早知道有今日这境地的话,或许……”她戛然而止,下话没说,静静的站立在当处,也不敢抬首看将孟嬴此刻的神情。 如若是,她知道子夷已经死了,会不会后悔投身回楚宫来? 孟嬴听着这话怪怪的,娥眉一蹙,“此言何意?什么叫做‘早知道今日这般境地’?” 齐姬听着孟嬴的问话,心里也犯难了起来,转过身去背对着孟嬴,“公主,你着实不该再回来!” 孟嬴见齐姬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更是疑惑了,她赶紧上前几步去,扳过她的肩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宫墙深锁,哪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楚王也必定不可能让消息流进这栖凤台里来的,而今看到齐姬这般模样,她心里却像是被撕开了似的。 齐姬也正在踯躅之中,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将这话说出来,深怕孟嬴会接受不了,“公主,本来我今日不该来的,这事情于你而言不知道更好。可是,你待我又恩重如山,此事如若是瞒着你,不与你言明的话,齐姬心中始终不安……” 孟嬴闻言,心思百转,定定的注视着齐姬,说道:“齐姬,你该知道如若是发生了什么事的话,绝不应该瞒着我的,即便是再大的事……” “子夷死了,秦国那边传来的消息。”齐姬没等孟嬴说完这话,径自打断了她的,“说是从楚国回秦的路上,遭遇了山贼洗劫,重伤不治身亡……” “不可能!”孟嬴忽然大叫了一声出来,瞠大了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子夷谦和温润,从不招惹,怎么可能有杀身之祸?” “公主,秦国此事已经传遍天下了,子夷……确实已死。”齐姬重复的说。 孟嬴闻言,恍如在梦中,“不可能的,我送他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他还说,回秦之后要……”她喃喃的说着,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下,可是,话才到此处,孟嬴的话又戛然而止。 她忽然想起了当时在宫门口处,子夷对她说的话,子夷定然不会放过楚平王的,可是……楚平王又怎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子夷? 孟嬴忽然纵声高喊了起来,“楚平王,是楚平王下的手吗?” 齐姬拉住了孟嬴,不让她继续高声宣扬出来,“公主冷静节哀啊,这事……可能真跟大王无关,公子是死在楚国境外,而且听说身上财物都被抢光了,这真是山贼截杀。” “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此事,我……我要回秦,我要回秦!”孟嬴的情绪在这一刻像是爆发了似的,整个人踉跄着,连走路都不稳的模样朝着栖凤台之外走去。 可是,步伐却是才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下子没能站得稳,伸出手去扶住了这门边上,喉咙底处只觉一阵腥甜的味道喷涌了上来,她一个气急,一口鲜血喷溅了出来,洒遍庭前。 齐姬见到这情景,一下子惊呆了,也吓坏了,赶紧过去搀扶住孟嬴,“怪我,都怪我,真不应该将此事告知你的,公主,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逝者已矣,你千万要保重自己才是啊!” 齐姬的劝慰,孟嬴哪里还能听得进去。 泪眼只空空洞洞的望着前方,这层层宫墙的深锁,她忽然只觉得无限的悲哀,她原本以为用自己交换了子夷,就能换回他一命,却没想到,只是给他换了一个死去的地方而已。 而她,却依旧困锁在这里! 她忽然又哭又笑了起来,痴狂了的一般,在长笑声过后,身子也受不住这样的大悲大喜之情,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晕厥了过去。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病不起 孟嬴这一病,直将楚王给吓坏了,齐姬也被楚王给训斥了一顿,但是毕竟她还是一颗有用的棋子,楚王也没多加为难。 只是叫唤来了这宫里的御医来给孟嬴诊治,齐姬心里放心不下,也没有回东宫去,向楚王请命,说愿意在此照料孟嬴,直到她病愈。 恍恍惚惚,床笫之间孟嬴睁开眼缝,只觉得自己手腕冰凉,定了定神之后,却是见到这奶奶的御医正为自己搭脉。 豁然之间,孟嬴像是被惊醒了似的,整个人从床上做了起来,连忙将自己的手给收回来,“你在做什么?” 她此时还没决定好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如若是让人知道了自己双身子的事情,只怕是楚王更加不可能从自己身上挪开眼光了,她到时候该如何自处?带着孩子,又该如何在这宫闱之中保命? 御医也被孟嬴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来跪下,“美人息怒,老臣只是为美人请平安而已……” 楚王也在旁边,“美人,不要惊慌,也不要怕,寡人在这里呢!”楚王赶紧探过身子来,朝着这床榻边缘坐下,一副亲昵有加的模样,想要接近孟嬴。 可是孟嬴一见楚王心中就厌恶得紧,在见到楚王将身子探近前来的时候,厉声喝止了他,“你不要过来。”说着,不经意的将自己的手覆盖在自己的小肚子上,深怕旁的人对自己做出了什么事来。 楚王见孟嬴犹如惊弓之鸟,一时也无奈了起来。站起了身来朝着齐姬挥了挥手,“太子妃与美人相熟,还是你来劝劝美人吧!” 齐姬福身下去,领了声“喏”之后,接过了楚王刚才坐下的位置,朝着孟嬴身手拉去,“姐姐,不要害怕了,事情都过去了,你让御医替你诊脉,不然谁都放心不下。你不知道,你刚才那样子可真是吓坏人了!” 孟嬴看着齐姬,眼神冷冷的,却没有像对待楚王那般抗拒,只是呆滞的挪开了眼神,扫视了这殿中所有人一眼。 御医依旧跪在这下面,她又将眼光扫向了楚王,最后开口问:“熊弃疾,我问问你,子夷是如何死的?”她直呼了楚王的名讳,却是在开口的那一瞬间,她的眼泪也滴落下来,心中此刻岂止像是刀割的一般? “这个……”楚王没想到孟嬴一醒来,居然第一个问题问出的便是这个,一下子也有些语噎。 “你说过的,只要我回来,你就保子夷无恙,让他安然离开楚国,你身为楚国之君,岂能如此背信弃义,说话不算话?”孟嬴连连指责,丝毫不顾及他身为国君的威严。 楚王被问得无奈,满脸通红,只能小声的说:“寡人,寡人也始料不及,更何况寡人没骗你啊,那子夷的确是出了楚国了,他并不是死在楚国境内,此事寡人再有通天之能,也无法掌控得到啊!” “果真……是死在山贼手里吗?”孟嬴在这一刻几乎是崩溃的了,将信将疑,却尤然不能接受子夷已经逝世了的事实,整个人有些瘫软得坐不住了的样子,只有泪流不止,在那里啜泣不停。 她这个样子,看得齐姬的心里也是好一阵难受,伸出手揽过了她的肩膀,柔声的安慰着她。偶尔,还抬起头来瞥着楚王,见楚王不发声,齐姬也不敢开口说些什么。 楚王见孟嬴这般模样,表面上虽然说是保持着冷静,但是内里却已经是心急如焚的了。 他嫌弃的朝着跪在地上的御医挥了挥手,兀自朝着几边坐了下去,“美人身体如何了?”现在只要孟嬴好好的,子夷之死打击就算再大,时间也能痊愈这道伤口。 御医起身来回话,唯唯诺诺的,却是瞥了一眼孟嬴那边的方向去,“启禀大王,美人,美人这是有喜了,只是适才情绪高起,现在又过于悲伤,怕……” “你说什么?”楚王冷不防的站了起来,一副惊诧的模样。 同样惊诧的,还有齐姬,她原本轻拍着孟嬴的手也在这一刻顿住了,怔怔的看着此刻眼前的女子:她……有了身孕? 楚王在一阵滞凝之后,忽而转为大喜,摊开了双手舒了舒双袖,从刚才的憋气郁闷到现在的忽闻惊喜,只在一瞬之间,一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声音爽朗无比。 “美人,原来美人有了身子,这好,这个是真真的好,寡人重重有赏。”楚王说着,转身过去对着御医说道:“寡人命你,无论用什么样的法子,都要将美人的身子调好,这可是寡人的命根子啊……” 这真是一个意外之喜,就连楚王都没想到这秦国公主竟然还会为自己生下一孩儿,这当真是让人诧异。 楚王大喜之余,阖宫上下都赏了个遍,就连御医也不外。 这一消息,将原本子夷之事给掩盖了过去,对于楚王来说子夷之事已经是过眼云烟,再不足挂怀了。但是孟嬴怀中的胎儿却是不一样,那是他的骨血,自然是分外看重。 一阵风风火火过后,楚王也走了,让孟嬴好生歇息。 栖凤台中其他伺候的宫人也被屏退下去,只剩下齐姬与孟嬴二人。齐姬的心中在听到孟嬴怀胎了的消息的时候,却是开始沉甸甸了起来,兀自难受着。 她望向了孟嬴,问:“姐姐,这可是真的?” 孟嬴闭上了眼睛,并没有回答齐姬的话,只是一副疲倦的模样,这羸弱的样子,愣愣的将齐姬隔绝在边上。 齐姬的心里却满不是滋味,她将自己的手也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勉强还撑起了一抹笑颜,“这样正好,齐姬也怀孕了,与姐姐正好有个伴,以后在这宫里,你我姐妹相依为命也是好的,真是好的!” 她是这么说着,但是,神情却开心不起来。 原本,她怀的是东宫嫡亲的血脉,太子的骨血,将来太子登基了,自己的孩儿也是嫡长子,楚平王的嫡长孙。 可是,现在孟嬴怀孕了,看楚王这般心喜的模样,别说是齐姬现在还没出生的孩儿了,就是太子建的地位,也未必没有丝毫威胁。 这……可是齐姬心里最在意的。 见孟嬴没有心思去理会她,齐姬也只是客气的安慰了几句,再没心思呆在这栖凤台,便起身告退了。 只剩下孟嬴一人,她表面上闭着眼睛休息,心中,却是波澜壮阔,丝毫无法安歇。 殊不知,她这一垮了下来,却是一病不起,御医的灵药换了又换,始终无法根治她的心病。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锦书谁寄 孟嬴的病情不见好,一日一日的昏昏沉沉的模样,心事繁冗,却是急坏了诸多的御医,这首要的就是楚王这一关便不好过了。 这才短短数日时间,新美人身怀有孕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宫闱,这下,却连王后也再坐不住了,亲自起身来到栖凤台看慰一番。 王后这一举动,引起了阖宫上下诸多美人的议论,都说堂堂的王后,不但没有接受这新来的美人朝拜,反而纡尊降贵去看望她。 但是王后素来厚度,也并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身旁的迎娘听着这些话,也有不满,“奴婢也觉得王后不该如此自降身份,反倒教这美人更加骄傲。” 王后之前见过孟嬴的,只是没想到之前说想要出宫,现在却又回到了的身边。 她没将这些虚名记挂在心上,只对迎娘说:“我乃是中宫之主,自然该有王后的风度,更何况这美人怀的也是王家的子嗣,延绵香火之事,宗庙欢喜,顾及这么多名分做什么呢?” 说罢,便吩咐了迎娘以后再也不要说这种话,后宫人怎么说不打紧,王后这边的人必须恪守本分才行,免得教天下人取笑她这楚国的王后。 迎娘应道是,也不敢再多嚼舌根。 王后走后,这外边也起风了,风吹打进了这栖凤台中,吹得这宫中倍加的清冷,侍女想要上前去关好窗子。 孟嬴阻止了下来,“就让这风吹吹吧!”她依旧是这病怏怏的模样,御医们都已经急得团团转了,可是孟嬴就是这样不好不坏的样子。 她自己心中知道,这一块心病的哪怕是神仙的良药也未必能够将她给治好的,子夷之死,给她的打击太重了。再加上这肚中孩儿的担忧,日见沉重,她几乎都快要受不住了。 这一日,王后却来了,出乎了孟嬴的意料之外,勉强起身来寒暄几句,这个王后却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楚王有这样的女人坐镇后宫,也当得是他的福气了。 王后走后,却又起风了,她站在这轩窗边上,淡淡的看着这外边风起翩然的模样,冷冷清清的。 身后的侍女从闺中取出了一裘披风来,轻手轻脚的给孟嬴披上,随后便弯身伺候在边上,也不敢再声张。 “楚地比不得咸阳,气候也不同,这风的味道,也多了几许让人无奈的滋味。”她默默的说着,兀自对着这外边的空阔自言自语。 眼角已然不会再湿润了,她此时此刻远望着这一片天,心中遥遥的思念着故国家乡,“我又回楚宫了,却依旧救不了子夷,他只怕是在黄泉之下,也不得甘心吧?” 她说着,闭上了眼睛,强忍住了泪水,心中悲恸不已。 再睁开眼的时候,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这栖凤台的下面一道熟悉的身影,湛蓝色的长袍罩在那男子的身上,就这么呆呆的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台上的女子,正是那太子建。 孑然一人,如痴如醉,兀自难以死心,却又莫可奈何。 孟嬴看过去的时候,他也正好望向这边,二人目光触及的那一刻,孟嬴依旧是冰冰冷冷的,激不起半点波澜。太子建却是一窘,有些不知所措的避开了她。 但只见他在那下面兀自犹豫了许久,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的一般,也登台上来,以太子的身份,拜见父王的美人。 孟嬴没有将他拒之门外,正确来说,如果不是这一场闹剧的话,这个男人才是自己名正言顺的丈夫。只是,现在只能这么可笑的对立着。 太子建进殿中,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环顾着这四周,让她身边的侍婢退出殿外守着,他则是带着些许关怀的问:“这里,住得可该惯?” 孟嬴没有去回应他的话,只是依旧站在那里,华容憔悴。 太子建并没有在意她的沉默,沉吟了一瞬之后,又再度开口,“我听宫里人在传,说……说你怀孕了?” “少娘娘也怀孕了,殿下该去关怀她才是。”孟嬴终于开口了,说完转身朝着座位上坐回去,有气无力的样子,看得太子建又是一阵心疼。 太子建语噎了一下,他看着孟嬴,有些苦不得一吐心中郁闷的样子,“你当真要如此对我?” “不如此对你,又该如何呢?太子殿下。”她反问,“现如今,我是你父王的女人,你难道还敢再抢回去?可是,即便是你抢回去了,又能怎么样?” 她的心,始终不在这楚宫之中,太子建是心知肚明的。 太子建痛苦不堪,他轻唉了一声,显得也是无力,“我更宁愿你与子胥二人离去,也不愿意看到你在这楚宫之中,当我父王的妃子。” 这样对他,真的是太残忍了。 孟嬴带着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再度沉默了下去。 太子建也自觉无趣,孟嬴本就不想再和他多言了,他也只是留下了一句“保重”之后,便也转身离去。 这样匆匆一来,匆匆一去,是再好不过的了。 既能看望她现在的情况,也不会在这宫里留下太多的闲言杂语,免得到时候给孟嬴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说,我后悔当初伤了子胥呢?”她无奈的说着,可是,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的了。 子胥! 她一想到这个男人,他当时那伤心欲绝的容颜就在脑海中浮现出来,他当时的心,该是有多痛啊? 孟嬴想着。 想着想着,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再回头看着太子建离去的方向,她忽然有一计上了心头。 “是了,以太子建的名义送信出宫给子胥,必定无人敢拦下来……”她忽然有些雀跃了起来,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见到了希望。 她必须让子胥知道,他还有个孩儿遗留在这宫里,她不想让他的血脉有任何的危险。 于是,她趁着太子建刚走,赶紧取来了帛书,在上面将此刻的情形书写了一番,在竹筒之中封好,然后让奴儿过来。 骗说是太子建留下来的书信,差人送往伍家去,务必让伍子胥接到书信不可。 奴儿一听是太子建的事,也不敢耽误,领了声“喏”,便赶紧去办了。 所有的希望,便全部寄托在此一举了,孟嬴在心中祈祷:“希望,不要出任何差错的好!” 否则,伍家势必遭受连累。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绝不能留 书信从宫中传出,果真如同孟嬴所料的那般,以太子建的名义送出去,绝无人起疑,何况太子建又刚从栖凤台离去,送帛书之人也是利索,片刻不敢耽误太子之事,当即动身,立即前往伍家去。 只是,在这送信宫人到达伍家之前,伍子胥却是早早的动身前往军营去了,只剩下伍奢,刚好怕从外头回来。 正当在门前下轿的时候,只见到这宫里的人送信前往,伍奢也不敢怠慢,拦下了这人,经过询问,这才得知了是宫中太子给伍子胥送信前往的。 “不巧,我儿今日军中有事,此时并不在府中。”伍奢也是一副为难的模样。 那送信的宫人却也倍加的为难了起来,拿着手中的竹筒道:“这东宫那边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将这书信送到伍将军手中的,耽误了殿下大事,只怕是奴婢担待不起!” 闻言,伍奢捻了捻胡须,“既然如此,何不将这书信先交由老夫,等子胥我儿回来后,再交由他?” 那宫人沉吟了下,又看了看这天色,只怕是在这宫外面耽误不得,而伍奢乃是伍子胥之父,此举也未为不妥。 想着,那宫人点了点头,应声道:“那好,这就有劳伍大夫了。”说罢,赶紧将这手中竹筒交由伍奢,随后便转身回宫去了。 伍奢将这书信拿在手中,也并无起什么疑心便进了府中了。 也将这书信放置在书房桌案上,原本是等待着伍子胥回来之后便交由到他手中去的,可是,谁知道这中途却出了一段小插曲。 太子殿下今日正巧从栖凤台中出来,心中郁闷,原本是回到东宫住所去的,只是,在寝殿门口的时候却是止住了脚步。 那宫里的太子妃阴差阳错,本来就不该是他的妃子的,但是现在,她却怀了自己的骨肉,而原本该是自己的妻子的人,又怀上了父王的骨肉,太子建心情郁闷之下,在东宫门口又回头了。 竟然是一步也没踏进去,便让宫中伴读书童出来传话,说召伍子胥进宫一叙。 伍奢这一听便起了疑心,浅问了几句那来传话的书童,今日东宫之中可有人送信前来伍家? 书童摇头说无,伍奢心中却是忽然想起了那道锦帛书信,便对那来传话的书童说伍子胥今日并不在家,让其了了回宫复命去了。 待得这宫里来人走后,原本还一脸沉稳的伍奢这下却是再也怎么都坐不住了,火急火燎的赶往了书房,当推开房门的时候,只见到那个卷着锦帛的竹筒已然是好好的安放在那桌案上面。 伍奢心中忐忑,但是却知道这当中定然是有猫腻在的,可是,究竟是谁会以太子殿下的名义送信出来呢? 在万般的不解之下,伍奢上前去将那竹筒上面的火漆给揭开,取出了藏在里面的书信,信中字迹乃是秦国大纂,并非楚纂。 所幸伍奢曾经在秦国教学过,对此也是异常熟悉,但将这书信展开的时候,读取了这其中的内容之后,一时之间恍惚不能自已,竟然瞠大了双眼站在当地许久许久,兀自不能相信,嘴巴张开得大,也是不能阖上的一般。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伍奢断断续续的说道,仿佛是不敢置信这书中所讲的内容一般,他根本不敢去相信。 这复又重新进宫的孟嬴,居然已经怀有了伍子胥的骨肉,此事……伍奢断难接受。 他又再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待到确认了这信中内容无误之后,他赶紧转过身去,也不假任何人之手,将这书房中的火盆给点着,赶紧的将这帛书给丢了进去,亲眼看着它化成了灰烬,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孽子,此女定然是个祸水,已然令得楚宫之中,大王与太子之间生出了嫌隙,你迥然还不知死活的参和其中,”伍奢喃喃的咒骂着,心中大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冲动,“如若此事教人知晓了,到时候只怕是伍家上上下下,九族难逃了。” 他原本以为将孟嬴送回宫里了,一切的事情就结束了,太子建愚忠愚孝,本就不敢与楚王正面起冲突,而子胥这边也好死了心。 可是,现在又出了这么一着。 伍奢心里着实是担忧,“此信幸而是落在了老夫的手中,如若是教子胥看了去……”他不敢再往下想去。 他实在是太清楚自己的儿子的脾气了,如果这封书信落在了伍子胥的手中,他要是知道了孟嬴此时的肚子中怀有了他的骨肉,定然会不顾性命一切,冲进王宫中将她带离的。 伍奢断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子胥绝对不能就此葬送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他不住的在这书房中踱步,想找一个万全的解决之法,“此事,绝不能让子胥知道,更是不能让楚王知晓,唯一的办法……” 他说着说着,却是停下了脚步,有些怔怔的看着前方,心中忽然是一颤,“唯一的办法,是教谁都死心,让死灰无法复燃。” 说道,伍奢负在身后的双手,忽然像是狠下了心似的,紧紧一握。 这苍苍如柴的双手,看似老迈,可是这也是在这朝堂乱世之中帷幄了大半辈子风云的手,如今虽然年迈,但是心若是真的狠起来的话,也是毫不留情的。 “这个孩子,绝不能留。”伍奢冷漠的说道,随后转身在书案上又回了一封书信,写完之后,放到自己的袖子之中,竟然是亲自动身。 刻不容缓,伍奢趁着伍子胥还没回来的这一会儿,赶紧换了身衣裳进宫去,却是不去朝见楚王,也不去见太子建,而是朝着这楚宫之中的一处偏僻之所而去。 在这宫里,无论是那个臣子,都极尽可能的在宫里安插上自己的人,以方便视听。 而今,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事关伍家上上下下,伍奢不得不亲自进宫一趟,将心中所谋之事,细细的吩咐了他安插在宫里的人。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为无情死 到了傍晚时分,晚霞似血,一看就不是好兆头。 侍婢几次伺候孟嬴睡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是翻来覆去都难以入眠,好几次都怔怔的站在这窗子边上,看着这满天的晚霞,心中期待着。 那一封书信已然送出去了,孟嬴也不知道伍子胥在看到了心中内容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初为人父之喜?还是惴惴不安?她更不知道,到底伍子胥还会不会再给自己回信? 此时此刻,她心中所想到的便是当日,她决意要离开的时候,伍子胥拉住了她的手臂的那一刻,回首看去,她是从他的眼中看到了锥心般的不舍,然而,却是她负了他的。 现在,她也没有把握了,这就像是一场赌注,她只能够静静的等待着命运的揭晓。 直到这带着回执的宫人前来这栖凤台中的时候,孟嬴犹如被击破的水面一般,站在这栖凤台上,远远的看到这提着食盒的宫人前来,心中像是再也按捺不住了的一般,狂奔似的离了这窗子边上。 “可是有人来信?”孟嬴一下了楼,率先提问的就是这一句。 那提着食盒前来的宫人双眼带着精细,打量了一下这周边,看四处无人,方才放心大胆的说道:“正是二公子来信,交由奴婢,亲送美人手中。” 说罢,这宫人另外一只手便取出了藏在身上的锦帛书信,交给了孟嬴。 孟嬴心跳如疾,几不能自已,就连双手都是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但只见信中很是简洁,只写道:待得今晚,带你离去。 只需要这一句话,孟嬴期盼、激动已久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将这封书信捂在自己的心口处,低垂着头,痴痴的笑了起来,“当真,不负我。” 子胥的心中,到底还是有情的,终究不忍心自己与肚中的孩儿在这宫里面受苦。 他此时次盎然是在这宫外安排着一切,等待着今晚进宫,悄悄的带自己离开! 这一次,她保证,无论再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再离开伍子胥半步了,哪怕天涯海角,哪怕生死契阔。 宫人见孟嬴看完了书信,随后又将手中的食盒给取了出来,说道:“二公子还吩咐,美人身子薄弱,恐经不起颠簸,故而夜抵吩咐奴婢偷偷抓了安胎药,让由美人服下,以保身子无恙。” 说罢,这宫人已经将这食盒之中的汤药给端了出来,黑乎乎的一碗,恭恭敬敬的端在了孟嬴的面前。 孟嬴伸过手去接,这汤药还带着氤氲的热乎,她的心中也随之一暖,随之嘱咐着这宫人,“有劳了,但请回禀二公子,今夜栖凤台这边我也会尽量安排,少去许多麻烦,这次无论如何,请公子不能耽误。” “二公子知晓事关重大,不敢耽误。”宫人回道,抬首起来,瞥了一眼孟嬴手中的药碗,催促着道:“还请美人将药喝了,奴婢好回禀二公子。” 孟嬴满心欢喜,终究守得云开,也并没有去细细的考究这个宫人的催促,更是一心信赖着伍子胥,也并无对这碗汤药起任何疑心。 在这宫人的注视下,她端碗凑近了唇边,即便是再苦再涩,她也甘之如饴。 直到看见孟嬴将这汤药尽数喝下的时候,这宫人才安下心来,朝着孟嬴告退,只是退了两步之后,这宫人则又回首,对着孟嬴说道:“对了,二公子还吩咐,为了万无一失,美人看完书信之后,务必将这帛书焚毁,免得漏了风声,误了大事。” “这是自然。”孟嬴应道。 在这宫人走了之后,孟嬴也一如之前伍奢那般,也是亲自点燃了炉火,亲眼看着这封书信焚烧成灰烬了才放下心来。 有了伍子胥的这一回应,孟嬴的心思便再没那么沉重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在这宫人离开之后,孟嬴只觉得身子疲惫得紧,怏怏之下,让侍女伺候着沉沉的睡了一觉。 宫道上,晚霞似血,辉映着这冷僻狭隘的宫道,幽幽长远,那个送信的宫人双手笼在袖中,低头急急的行走过这宫道,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去。 但见此时的房间里面,伍奢却一直都没有离去,那老迈的身影便一直这么守候在这间狭隘的房间里面。 在见到这宫人回来了之后,伍奢回头过来,半眯着眼,问:“事情办得如何了?” 宫人回道:“一切顺利,她并无起任何疑心。” 伍奢又问:“那堕胎药呢?她可亲口喝下了?” “奴婢亲眼看着她将药碗见底的,绝对不会差。”宫人答。 这下,伍奢才是彻底的放心了,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从怀中取出了一方玉玦,“你放心,赏钱少不了你的,你的家中,老夫也会命人送去一大笔钱。记住此事,万不可让任何人知道。” “喏。” 伍奢吩咐完了一切,这才动身出宫去。 却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如血一般的晚霞逐渐的淡了下去,昏昏暗暗的,衬托着最右那一丝残留在空中的鲜红,有种触目惊心的错觉。 就这样,最后剩下的一丝晚照,就像是为这宫中铺开的一条血路,由伍奢一步步的踏在其上,出了宫门。 登上马车之后,老夫闭目养神,气定神闲,一副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的样子。 他知道,孟嬴肚子中的孩儿到底是他的亲孙儿,可是,为了子胥,为了整个伍家,他只有心狠手辣了。 也只有以伍子胥的名义,给她一次空等,再用伍子胥的名义,亲自送上一碗堕胎药,这样的话,孟嬴必然会恨煞了伍子胥,也必然会就此死心。 孩子没了,所有对伍家的威胁隐患也全都没了。 马车缓缓的行动,从长街上行走,等在伍家门口停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的晚了下去了。 万家灯火初初掌起,伍奢下了马车,忍不住回首看将楚宫那边的方向,心中不起半点波澜。 也在此时,伍子胥从另外一边的街道上骑马前来,在府门前见到了自己的父亲,翻身下马,“父亲。” 伍子胥朝着父亲作揖,伍奢看着自己的孩儿,也并无再说什么,只是沉沉的应了一声,“嗯!” 街道上灯火辉煌,映着这一对父子,却像是画面就此定格住了似的。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郎心似铁 孟嬴自从睡下之后,便昏昏沉沉的,一直到了深夜。 就连晚膳时分,侍婢前来叫醒她都不曾起身来,只是无力的屏退了侍婢,让所有人不必打扰。 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梦中她如同坠落千年寒潭的一般,全身冰冷,透入骨髓的一般,冷到了最后,竟然是带着一阵阵的刺痛,直在梦中将她给痛醒来。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全身已然让冷汗浸透了,无力且苍白,眼神空洞洞的望着这黑漆漆的宫殿之中,侍女因为她在熟睡,也不敢将灯芯点燃。 “子胥,子胥应该快来了!”她喃喃的说着。 这一梦睡下,仿佛就像是醒不过来的一般,她在梦中直坠寒潭,冷透心扉,而如今挣扎着醒来,却像是灵魂都被抽干了一样,甚至连挪动一下,都觉得痛入了四肢百骸之中去。 “奴儿……”她无力的喊着,声音却是只能在喉咙底处徘徊,根本就喊不出声来,也未能将侍女给唤过来。 她起身来,却只觉得腹痛难忍,就连站也不稳,整个人跌倒在了这地上,清冷宫殿中,只剩下她如同敝履一般的在这地上。 这里面的窗子被风给吹开,外面依稀清冷的月光照映了进来,正好打在她的身上,也让他彻底的看清楚了自己此刻的情形。 却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半身的罗裙上早已经沾满了血迹,从床笫之间,随着她下了床,这血迹斑驳得让人心惊。 孟嬴兀自不能相信,将手触碰在那罗裙的黏腻上面,循着这月光,忽然一下子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脸色惨白无比,喃喃着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我的孩子呢?” 她强撑着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将手拄在在墙面上行走,青丝墨发从颈部后面垂散了下来,衬着她此刻惨白如死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成了这样了,子胥与自己约好了的,今夜他会来这栖凤台中带自己出宫。 可是,现在这身下的血迹却像是拴住她的一般,就连多行走一步都是一种痛。 强咬着牙,一步步的步下了寝殿,来到这大殿的中央,月光银白,将整个大殿照得亮堂空阔。 她原本以为,该是能在这里看到那个挺拔如玉的男子,负手而立,站在此地等了自己良久,看到她来的那一刻,他朝着自己伸出手,带着自己离开。 可是,在这一刻,偌大的殿堂之中,除了这一束月光倾洒在地,哪里还有伍子胥的身影? 就这样凄凄的站立在这殿中央,孟嬴的眼角不觉湿润了起来。只觉腹中一阵阵的绞痛,促使得她站得不久,整个人跌倒瘫软在了地上,墨发散乱,她犹如被弃的孤魂一般。 冷清清的殿堂,只剩下她一声声若有似无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凄凄戚戚,“子胥,你说过……会来的,你说过的……可是,为什么还不来呢?” 她将手捂着自己的小腹,这种痛楚几乎传遍了全身,依旧不死心的将眼光朝着殿门的方向看去,希望那个男子能够踏月归来。 可是,更漏一点一点的消逝,那信中约好的诺言,似乎又再次像之前的那样,一点一点的冷透了她的心。 心里有个坎,当初他的失约,从秦国,到楚国……他连续失约。这一次,她的心中也逐渐的冰冷,却是还带着这最后的一丝希望,可是,这丝希望越深,心里就越痛。 直到月影西斜,她孤身一人倒在这地上,昏了又醒,抬眸起来的那一刻,终究还是空等了一遭,她笑着哭出了声来,无论是前两次的失约,她都能够接受,可是这一次,伴随着肚中的孩儿在逐渐的消逝,她也如同死过了一次似的。 “伍子胥,你究竟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她喃喃的说着,哭出的声音呜呜咽咽,无限的凄凉。 她看着自己的手,就这么如死的一般放置在这地面上,冷得她连动都动不了,她只剩下这一身的狼狈与哭声。 外面,奴儿半途起夜来,在经过这正殿之中的时候,循着这月光之色望进去,先是被吓了一跳,待得进殿中查看是孟嬴的时候,惊呼了一声,“美人……”这浑身是血的模样,着实将这小丫头给吓坏了。 她颤颤的将手触在孟嬴的鼻息上,发现还有呼吸,遂赶紧将她给搀起来,“美人,你不要吓奴婢啊,昨天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一觉睡醒就这样了?”她一边哭着,一边搀扶着孟嬴要往寝殿之中走去。 然而,孟嬴即便全身无力,在意识之下,还是想往殿外走,迷糊不清的说着,“他……来了没?” “美人。”奴儿只剩下哭的份了,根本不知道孟嬴口中的他是谁。 然而,孟嬴却是挣开了奴儿,扑着朝着殿门的方向去,撑住了这殿门,她只想朝着这外边去,“他说过的,会来接我离开的,我……我不要再留在这里,这里好冷,好冷……我好痛,你知道吗?” 真的好痛好痛,就连灵魂也像是遭受了凌迟一般的痛,只是……为何你还不来? 殿门勉强撑住了她的身子,不至于再次倒落在地上。 可是,当她看到这前方空空阔阔的庭院的时候,天已经黎明了,可是,约好了的人却不见到来。 在这一刻,她仿佛听见了心碎的声音,碎落了一地,她已然无力再去将这些碎片拾起来,只有那无声的泪,如同雨一般的落下。 “你……又失约了!”她说着,带着愤怒带着恨,也带着心死的绝望,朝着这前方的空无一人厉声质问,“你又失约了,既然不肯前来,为什么还要骗我?为什么?” 伍子胥,我恨你! “当初在秦国,你负了我,我不怪你。后来在楚宫,你又负了我,我也不怪你,可是为什么这一次,你要再次骗我? 此生此世,从未有一人像你这般薄幸无情。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负我,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为什么要这般的戏弄我,为什么?” 话语声声,轻飘飘的,恨意却沉得足以让人窒息。 庭院清冷,栖凤台上被风吹过,她这一身的鲜血却被吹不动。 在一声“我恨你”高声喊出了之后,孟嬴也再难以支撑得住,整个人朝着这殿门上一倒,晕厥了过去。 夜色深浓,整个栖凤台中却因此乱成一团。 伍府之中,那最后的一束月光折射在这庭院外面的梨花如玉,伍子胥一夜未眠,深深的望向了宫廷那边的方向。 此刻的思念,如水如潮,却是浑然不知道宫中此时的情形。 那一句“我恨你”,仿佛穿透了苍穹的一般,久久的缭绕在这楚宫宫闱之上,宛若绝响。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 楚王之怒 孟嬴这一昏死过去,惊动了阖宫上下,最为惊诧的便是楚王了,就在黎明之时,才一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都等不及天亮,就从后宫其他美人的床榻上奔了出来,就连王袍都还没来得及穿好。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栖凤台中不是一直让人加倍小心吗?为什么美人还是会出事呢?”楚王风风火火,就连车驾也让人加快了速度。 跟随在身侧的内侍也只能够加快了脚步的跟上,在这天色未明之下,内侍这跑得急而憋得通红的脸色尽数都被掩盖了下去。“大王,这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来报的人说,美人浑身是血,御医现在正在极力看护,可是肚中孩儿……恐怕……” 内侍这话不敢继续往下说,就连声音都越来越小的样子。 楚王一听到最后这话的时候,勃然大怒了起来,“都是饭桶吗,寡人不是吩咐得好好的,一定要照看好,现在出了这事,寡人看,这些人是都不想活了。” 内侍不敢去接嘴,只能够继续埋头快步追随上楚王的车驾,深怕在楚王此刻是盛怒之下,遭受无妄之灾。 栖凤台中,几乎是要将整个楚宫中的御医都召集来了,大家谁都知道这个新美人的楚王是有多么的宠爱,特别是诊断出有孕之后,更是疼入了心坎里去,却没想到,现在大半夜的就出了这等事情来。 等到楚王赶到这里的时候,天色也已经亮了,晨曦照在这正殿之中,辉映得这地面熠熠生光。 楚王进殿来的时候,高大的声音正好遮住了这缕阳光,顿时整个殿中便又更加沉闷了几分,楚王阴郁着一张脸,怒目望着这里面这些忙碌的身影,一怒之下,喝了出来,“没有伺候好美人的废物,还有你们这帮御医,全部腰刑,一个不赦!” 此言一出,整个栖凤台中哀嚎一片,顿时全部跪地求饶,哭声大作。 楚王便是这般的脾气,美人是何等的重要,此刻出了这等事情,还没问清楚缘由,便先急着问罪行刑。 在一片哀嚎哭声之中,从这殿外一道沉稳的女声响起,“大王,美人之事还没查清,怎可如此大型杀戮?”是王后,也在一早就听到了宫里的消息,也赶紧赶了过来。 楚王回首看去,原本怒意还想发作的,但是一看是王后,便又发作不起,“是贤后啊!”他说着,指着这一群人,“寡人的美人明明好好的,这才多久,胎都没坐稳,现在又忽然来报说浑身是血,这些人没一个伺候得好的,留之何用?” 王后朝着楚王微微福身,“大王,此事确实骇人听闻,宫里美人理应悉心照料才是,如今王家骨肉生死未卜,还请大王先明察,再治罪不迟。” 说罢,王后为免楚王再行下令,赶紧先问这跪在地上的侍婢奴儿,“我记得是你一直贴身照拂着美人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奴儿被吓坏了,急急忙忙的摇头,“奴婢也是不知,昨天美人都还好好的,到了傍晚时分便说疲倦要休息,连晚膳也不肯起来,还斥责奴婢退下,不让伺候在旁,到了半夜……半夜奴婢不放心起夜来看,便见到美人……美人浑身是血,奴婢失职,奴婢知罪,求王后宽恕……” “确实是你失职了。”王后淡淡的说了一声,“身为侍婢,美人连晚膳都没起来用,你却还这样疏忽大意,该当治罪。” 这后宫之中,王后治理严明,该宽容的宽容,该严惩的严惩,从不含糊。 楚王一早听到了这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杀心了,此刻听到了王后这么说之后,斥责着身后的武士,“还愣着干什么,拉下去处置了,看着寡人心里添堵。” 说着,楚王赶紧去到那寝殿之中查看孟嬴的情况。 躺在床褥之间,那华容月色此刻就像是血泪俱干了的模样,几近枯萎,凋零无色,看得楚王的心是一阵一阵的疼。 王后也跟随在其后,无声的看着孟嬴,心里也略微的沉抑,说道:“今日这事,发生得也着实是突然怪异,怎的好好的一个人,说出事就出事。” 楚王心里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此事已然不是可以简单忽视的了,且见孟嬴还没醒过来,楚王也不敢多加打扰,便携着王后退了出来,一脸气愤的模样坐回到座位上去。 看着这群依旧跪在殿下颤抖不已的人,楚王伸出一手,指着一向给孟嬴安胎的御医,“你来说,美人到底如何了,孩儿怎么样,身体可有大碍?” 那御医浑身抖动如筛糠,战战兢兢地,“大,大王……美人的孩儿,早在昨夜流尽了,目前生命暂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耽误治疗,身体虚得紧,须得长时间照拂……” “昨夜就流尽了,这简直混账,”楚王重重一拍桌案,继续质问,声音却是越来越大,“好好的,怎么就流了啊?” 那御医听着楚王这如同雷鸣一般的声音,吓得再次一抖,“这……这个……”御医欲言又止,似乎很有忌惮的样子。 楚王见这御医这般模样,怒从心起,一个按捺不住,整个人从那座位上冲了下来,抬起一腿便是踹在了这御医的身声,“你这庸医,说不出来,寡人今日就赐你一死……” 说着,就连跪在旁边其他的御医也避免不了,可是,楚王这句‘赐你一死’倒是吓坏了不少人。 只见到那御医连连叩首,“大王,非是臣等无能,而是,而是……”他犹豫再三,为了保命,最终还是说了出口,“而是喝了堕胎药,才会导致这等事情发生,否则的话,此胎绝对无恙!” 闻言,楚王一怔。 就是王后也愣住了,站了起来,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冲口声出,“这里是宫里,谁敢这大胆,竟然敢给怀胎的美人下药堕胎?” 那御医再度叩首,“臣不敢妄言,诸多同僚在此,确诊无误!” 这下,楚王愣住了,没有再将火气发泄到这些御医身上了,可是,脸色却是更加难看了。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且自珍重 “此事,绝不可妄言,”王后在一阵震惊过后开口了,调整了心绪,徐徐道:“你可知道,此事如若是有人背后操纵的话,可是极为卑鄙恶劣的。” 她坐镇后宫多年,虽说宫里美人甚多,可是毕竟都是大王心爱,王后都不曾对谁起过这等心思。 却不想今日,竟然在这栖凤台中发生了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来,可以想象,大王如果牵扯的话,她这个后宫之主,就算是没有干系,也绝对脱不了治理不严之罪。 果然,楚王缄默无声的站在那里,阴郁的脸色几乎有种想要亲自大开杀戒的冲动,“彻查,给寡人好好的查,查出一个杀一个,查出一双杀一双。”此言说完之后,便忿忿一甩袖,气呼呼的走出了栖凤台。 出了这等事情,王后首当其冲,她的脸色也很难看。 转头向御医那边看去,“御医,美人的身子还希望好好调理,免得再惹大王不高兴。”说罢,也带着身后的迎娘等人离开。 只是,出来栖凤台,阳光照打在身上,照得那头上碧玉钗熠熠生辉,可是,王后的心却也阴沉沉的。 她问身后的迎娘,“迎娘,此事你怎么看?” 迎娘沉吟了一会儿,道:“此事与王后无干,不论查不查得出谁是幕后黑手,王后都不必担罪责。” “我只是担心啊……”王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本宫入主多年,大王向来薄幸寡恩,却从未曾见过对一个美人这般的上心,也不知是福是祸?” 说罢,王后也没心思再听迎娘说什么,兀自登上了銮驾回宫去了。 此事阖宫上下都在暗中讨论,栖凤台中的所有武士与侍婢也全部都清换了一遍。 这一次的事情,乃是伍奢一手导演,对于宫里的情况,他更是不可能不知道。只不过,就算宫里发生了再多的事情,他也必定得对伍子胥有所隐瞒,故而在这段时间内,他请命将伍子胥调离郢都。 孟嬴是到了第二日才醒来的,睁开眼的时候身旁伺候的侍女也已经换了,她一下子还没觉察到,只是无声的唤了一句,“奴儿,扶我起来……” 身上有种被抽干了的感觉,她一个人强撑不起来。 这时,守在边上的侍女赶紧过来,将孟嬴给扶住,“美人当心,我立即着人去禀报大王……” “不用了,”一听到大王这个称呼,孟嬴的心也多了一丝不屑,她不想一睁开眼就看到这个不想看的人。 只是睡了一觉,浑浑噩噩,梦里哭过喊过,可是最终却是落得一场失落,直至到了此时,她都浑然分不清楚到底那夜的等待,是一场梦,还是一场戏弄?可是,心头处却是隐约有着止不住的痛楚在洋溢开来。 “奴儿……”她叫唤着,回过头去,却是看到了一个生面孔,“你是谁?” “奴婢琴奴,是王后重新挑选来这里伺候美人的。”这侍女生得白净,口齿倒也是伶俐,一看便让人舒心。 “奴儿呢?”孟嬴不知道在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忽然换撤了她宫里伺候的人,必定事出有因。 琴奴抿了抿唇,才答道:“奴儿伺候不力,已经被大王严惩,美人尽管放心,琴奴绝对不敢怠慢了美人。” “严惩!”孟嬴被这琴奴给搀扶起来,只是这才刚一着地,身子便虚得紧,也才豁然想起了那夜,自己一身是血的模样。 孩子…… 孟嬴一想到此处,却是不敢再往下想去,只是心中忽然像是撕的一下,抽痛不止,她想要强扯起一抹笑,可是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能够无奈的说:“这样也好,这样一了百了,再不会有任何牵扯!”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手触摸在自己的小腹上。 原本,所有的希望也只寄托在这腹中的胎儿上,现在,孩儿没有了,她也断然不会再有其他的奢望了。 伍子胥啊伍子胥,原是你负了我的,此生此世,但愿不要再遇见,从此一到两断。 她坐在这寝殿之中,琴奴取来了一道披风,披在了孟嬴的身上,随后便去吩咐下面的人做些吃食,也唤来了御医,再为她诊脉查看。 孟嬴却是一直沉默不语,也不拒绝这些人的忙碌,只不过就像是没了灵魂一般的傀儡,任由着摆布。 直到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这才让孟嬴的眼中有了一丝的波动。 太子建造访,一进殿门的时候,便看到这个苍白的女子坐在这榻上失神怔忡的模样,他的心也是一阵抽痛。 上前来,站在孟嬴的身边,这段距离不远不近,却是两个人之间最大的隔阂。 孟嬴也只是抬首看了他一眼,也并没有说什么,或许确切的来说,对于太子建,她是不知道该要说什么才好。 轻咳了一声,太子建打破了这沉默,“你,还好吗?” 孟嬴摇着头,“好与不好,与我而言都不过如此了,在这宫里……就像是死了一样。” “不该如此的,”太子建一听到孟嬴如此绝望的话语,一下子着急了起来,“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定然不好,可是,在这宫里,最起码还有人关心着你。” 他也知道,他这次来看孟嬴,已然是不对了,如若是让父王知道的话,定然会起波澜。 可是,他就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冲动,非得亲眼来看一下她的情况不可。 只不过,现在看到孟嬴这般模样,他的心里就更加难受了,“其实,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父王膝下不缺孩儿,何况你与他……”他说着,话语顿了一顿,浑然不觉自己到底应该说什么。 最后却是干脆沉默了下去,呆呆的看着她,说了一句,“建此生与你无缘,但只希望你能够且自珍重,莫要再让自己伤怀,为此……不值得。” “不值得!”孟嬴重复着太子建的这三个字,却是有泪落下,她无声的笑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抹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她侧首看着太子建,问出了一句让太子建也尤为震惊的话来,“或许,如果当初我真的嫁了你的话,下场或许不该是这样的悲凉吧?”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求而不得 孟嬴的这话,就像是一块石头,打破了原本沉寂的水面,致使得太子建的心中波澜丛生,久久不能平静。 “可是你……已有后悔之意?”他激动的问,就连眼眶在此时也是红红的,忽然上前了一步,止不住心中的跌宕起伏。 看着太子建这般情绪激动的模样,孟嬴也吓了一跳,她道:“殿下误会了,孟嬴只是感慨罢了,在这楚宫之中,异乡异梦,孤独堪苦,加上孟嬴识人不准,只是忽然有感而发而已。” 闻言,太子建就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似的,骤然的沉寂了下来,随后,便呵呵的干笑了两声,“我知道,这些……本宫都知道的。” 这话语声中,夹杂着太多的无奈。 他又对孟嬴说道:“可是,孟嬴你知道吗?如若你能像对子胥般对我有万分之一的好,我就算是抛弃掉现在东宫的一切,我也愿意带你里开这个伤心、是非之地的,我不敢做那不忠不孝之人去质问自己的父王,但是,最起码我能护你周全。”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坦诚自己的心事,或许他也知道,这辈子也可能只有这么一次能够将自己的心事对她说出来了吧? 她的心,根本就不在自己的身上。 孟嬴看着这个男子,他何尝不是于自己一样,求而不得,如此之苦? 忽然,她的心中也泛着酸楚,“如若是,他待我能有你之心意的万分之一,也是足够了。”她淡淡的说着,重复着太子建刚才的那一句话,就连自己也不自觉。 心中还在为那一次次的空等而刺痛着。 太子建知道她说的是谁,测过首去,“是你执意进宫,怪不得子胥。” 孟嬴无奈的一笑,她却问:“如若我告诉你,那个失去了的孩儿,是他的,你会怎么看?” “什么?”太子建惊诧了,脸色忽白忽紫,一时之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子胥呢,他也肯放任你在这宫里?” 孟嬴摇了摇头,“一切都过去了,”她心如止水了,经过一夜的等待,从没有过的那般心死的感觉,让她此刻平淡如水,也只有在太子建的面前,自己才敢说出这样的实情,“什么都没了,我与他,再无任何联系。” 可是,太子建却是再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冲动,上前一步,紧紧的抓住了孟嬴的手腕,“他怎么能忍心?换做是我的话……”他忽然觉得自己失言了,话语戛然而止,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不敢造次。 孟嬴没有怪责他,眼光淡淡的扫过了这个男子,她知道整个楚宫之中,唯独这个男子不会陷害自己。 所以,孟嬴说道:“殿下也是,不该再与我有任何联系,这里是楚宫,你还不是楚王,该有所谨慎,保重自己才是。” 太子建无言以对,最后只能够重重的点了点头,“多谢,你的心意我明白,建感激不尽。” 说完,他再度深吸了一口气,又叹了出来,最后还是留下了一句“珍重”后,遂转身离开栖凤台。 只要她无恙,一切就好,这是太子建此刻最大的心愿。 孟嬴看着这个男人离开的背影,无奈的闭上了眼睛,“你我都是求而不得的人,都是何苦呢?” 她的话,太子建自然不可能听到的了。 在出了起栖凤台的时候,太子建却是无意中抓住了一个躲躲藏藏的侍女,他冷喝了一声,“是谁,竟然鬼鬼祟祟?” 刚才在与孟嬴谈话的时候,已经屏退了所有的宫人,但是,仍旧是止不住有好奇的人在这远处盯梢。 被太子建这么一声冷喝出来,从那回廊的后面琴奴唯唯诺诺的站了出来,“殿下……”她不敢高声,更不敢抬首正面看太子建。 太子建剑眉一蹙,心中不悦,“谁派你来这栖凤台盯梢的?” 在这宫里,有什么样肮脏的手段,他自然是从小到大看得多了,向来他都没有将后宫的这些事情记挂在心上,只不过,现在事关孟嬴,他却不得不质问几声。 琴奴被太子建这么一喝,一时吓到了,不敢有半点隐瞒,“启禀殿下,奴婢是王后娘娘的人,王后命奴婢好生伺候着美人,还有……多留意一下美人身边……” “母后这么做是何道理?”太子建这就想不明白了,她向来都不是这种争风吃醋的人,怎么今日却是干出了这等事情来? 琴奴谨慎的望了望这四周,上前一步凑近了太子建的面前,更加是刻意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王后娘娘说,美人这一胎滑得蹊跷,大王已经下令彻查,娘娘不想此事牵扯到东宫,也想知道到底是谁有心害美人的,只是……” 只是却没想到太子建居然会来这里。 太子建闻言,也沉默了下去,“让母后不必费心了。”说完,太子建正待转身离开。 可是,琴奴却是叫住了太子建,道:“殿下,奴婢有句话该当一讲,那就是王后最怕的就是栖凤台与东宫扯上关系,到时候犯了大王的忌讳,还往殿下往后不要再来栖凤台了。” 孟嬴于后宫来说是福是祸,王后尚且不知。 但是,这个女子如今盛宠之多,却是王后所担忧的,她只希望后宫相安无事便好,太子建明哲保身,后宫平衡,一切不会有任何大碍。 可太子建却偏偏来这里了。 太子建听到琴奴的这话,心中明了,也知道母后的意思,他道:“你不必担心,本宫只是来看望一下罢了,以后会注意的。” 说罢,转身便离开了。 琴奴闻言,也不知道该不该放心,但见太子建离去的身影,只能够微微福身,送太子建离去。 就在琴奴也转身朝着栖凤台里面走回去的时候,从栖凤台的外面,一个阉人的身影远远的观望。 在太子建走了之后,这个宫人也急急忙忙的转身离去,朝往的方向,却是王殿那边。 栖凤台,一时之间成为了众矢之的,所有人的目光似乎全都放在了此处。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章 殃及东宫 是夜,深深的沉,无边的漆黑将整座楚宫都笼罩在这黑压压之中,白天所有的尘埃在这一刻尽数落尽,只剩下这一派古朴的庄严。 在这片漆黑之中,辉映着的宫灯一盏盏的折射出这过往宫人的身影,武士巡逻的时候,铠甲与夜的碰撞,交击出冰冷的节奏。 却是在这一片节奏之中,一道瘦小的身影在熟悉的穿行过这片行宫之中,最终隐入了黑暗,并无人知晓。 就在一切又回复平静的时候,从大王寝殿那边的方向却是忽然火舌冲天而起,一切在悄然而又无声之中发生,仿佛就像是在一瞬间一样,火势顿时呈现难以控制之势。 宫里一下子哗然了起来,武士与宫人纷纷乱做一团,楚王则是早早的被人从大火之中救了出来,身上也只是穿着里衣,却很镇定,站在离大火的远处,看着这一片火舌的冲天。 “大王……” “大王没事吧?” 宫里越来越乱,救火的救火,后宫中其他的人闻到这边声讯,也赶紧追了过来,深怕楚王有个闪失。 就连王后也是脱簪前来,一身雍容都来不及处理,直到远远的见到了楚王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站在众美人之前说道:“谢天谢地,幸好大王无事,真是吓坏妾身了。”王后说着,看向这大火,心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起火了呢?” 楚王轻哼了一声,转身过去道:“此事,寡人已经命人去查了,必定会查清楚的。只要拿出纵火的元凶,寡人必定不会轻易放过。” 其他美人也颔首点头,个个被吓得面容惨白,甚至有妖娆的,已经贴上了楚王,在簇拥之下,让楚王宽心。 王后忧心忡忡,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这场大火总觉得蹊跷,而且隐约之间在心中有种不安的预感,可是这种预感却无从抓起。 而楚王的从容却是让人尤为不解,这边的火势他干脆也放下了,直接拥着身边的美人回到王殿之中去,只剩下王后一个人在这里看着这场大火。 过了一会儿之后,火势逐渐的控制住了。 而在此时,原本前去抓捕纵火元凶的武士也押着那一个黑衣客前来灵命,“启禀大王,在宫中抓到一个黑衣人,从他身上搜出了火石等物,确是纵火元凶无疑。” 王殿之中的楚王,一听到武士前来的禀报,轻推开身侧的美人,盯着那个被武士押来,此刻跪在殿下黑衣人。 楚王捻着自己的胡须,沉声问道:“说,是谁命你前来纵火,要烧死寡人的?” 也在这个时候,外面的火势也已经控制住了,王后拖着这一身的疲惫前来看望楚王。这才一进殿,就正好看到楚王正在审讯这个黑衣人的场面,王后不敢打搅,便静静的退在一旁。 她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深夜在大王的寝殿中纵火。 那黑衣人也无须严刑拷打,此刻跪在这殿下的时候,已然是全身抖动得厉害了,在楚王这一番问话之后,更是连忙开声作答,“禀,禀大王,这不关小人的事情,是……是太子殿下让奴才纵的火的……” “什么?”一声惊呼的话语,却是从王后的口中叫唤了出来,原本的一身疲惫,只想来这里看清楚到底是谁有心害大王的,却没想到从这个纵火的人口中得出这个结论。 王后也顾不其他了,赶紧朝着这殿中跪下,向楚王请命,“大王,此事还有待查清,万不可听凭这一个宵小贼人的狂言,便冤枉了太子啊!” “冤枉!”楚王冷声一哼,甚至连看都不看王后一眼,“王后这可真是护犊情深,难道今晚你瞎了吗,这场火是烧在寡人的宫里的,没把寡人烧死,这把火现在却殃及到东宫那边去了,人证在此,你跟寡人说冤枉了太子?” 王后惊诧的抬首,看着眼前的楚王,心中豁然有些不能理解了,“大王,绝非如此,太子向来忠孝,绝对不敢……” 她不知道为何,总有种感觉,楚王根本就不听她的辩解,从这个纵火之人的证词一开始之后,楚王也就一口咬定了是太子纵火的事实。 楚王却是重重的一拍桌案,“任你狡辩,你是否也觉得寡人死了,你的儿子就登上王位,楚国就是你们母子了?” 说罢,楚王将广袖一挥,“将这纵火的拉下去,剁成肉碎。” 这一令下,身旁所有的美人全部都噤声不语了,谁都不敢再多言一句,更不敢为王后说话,更甚者有如骊美人一般,也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模样看好戏。 王后摇着头,“大王,妾身怎敢有此作想?更何况,何况太子忠孝,妾身也侍奉大王数十载,从来不敢有半点贻误,如今却单凭一个贼人的信口胡诌,便定了东宫的罪,大王……冤枉啊!” 楚王不为所动,冷冷的瞥着王后,语费无极定下的计策,便是要东宫百口莫辩,此刻任凭着王后哭成一个泪人儿,楚王也只是冷眼看之。 随后一副嫌烦的模样,将身侧的这些美人全部都赶出去,也将王后给赶出了这王殿之中,自己一个人继续留在这王殿中休息。 今晚,可是累了一整个晚上了。 王后被驱逐出这王殿,站在这被关上的殿门之前,她高声呼喊着大王,可是却是无人应答。 身侧,有些美人不想惹事,赶紧离开了,但是有些美人却是留下一些冷言冷语,嘲讽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王后。 王后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这些狂蜂浪蝶,一心只想要楚王网开一面,哪怕楚王给自己一个辩解的机会也行啊! 一会之后,从王殿之中伺候大王的内侍也将殿门开了一条缝走出来,王后见状,赶紧抓住了这个宫人的衣袖,“大王,大王究竟会如何处置?” 那个宫人嘿嘿干笑了两声,“大王命人将太子拿下,暂时拘禁起来,等候发落。”说罢,便匆匆的下了玉阶,前去传命了。 王后一听,大王意已决,这哪里还有让人辩解的余地?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死无对证 见事情已然无挽回之地,大王又心狠如斯,王后此时顾不得太子被拘禁的命令,不顾尊严,跪在了这王殿之前,哭声凄楚,苦苦哀求在这之前。 “大王,太子绝无二心,今夜之事恳求大王容太子一辩,如此草草定罪,天下人心不服啊,大王……” 哭声在这王殿之前传了一夜。 但是,此刻无论是任何人,都不敢上前来一步,王后即便往日再尊荣,此刻毕竟是太子建的生母,谁都怕遭受这鱼池之殃。 在这哭声震天之下,唯一敢近身前来的人,便是齐姬了。 她恪守在东宫之中,今夜的这一场大火,大王的草草审讯了事,随后又急急的命人将太子给拘起来,这件事情已经震惊了整个宫闱了。 齐姬身为太子之妻,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连忙只身赶过来,想要了解情况,替太子殿下求情,却没想到,这才刚赶到这王殿之前,便已经看到了王后这般狼狈的模样,跪在这殿前苦声哀求。 一下子,齐姬的心落了一坎,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浮了上来。 她花容失色,一步步的登上这玉阶,叫了王后一声,“母后……”可是,即便此刻是有理不清的千头万绪,可是,心中的疑问在看到王后这样的时候,也问不出来了。 此事,看样子很严重,严重到连王后都没办法了,只能跪在殿前求情。 王后依旧只是跪在那里哭泣着,齐姬也跟着一并跪下,“太子怎么会出事呢?今夜怎么好端端的一场大火,就能把殿下给拘禁起来呢?” 这事情,未免也处置得太草率了,齐姬的心中也倍觉不安。 两个女子就这样在这殿外跪了一夜,太子被囚下,此事到了天明时分,宫门这才刚开的时候,已然有不少臣子等候在外了,最终也全部都涌到了王殿之前。 带头求情的人是伍奢,身后跟随着一班老臣子,而伍子胥也连夜赶回来,此事发生得突然,又让人觉得蹊跷。伍子胥的心中始终放心不下,便悄悄的在宫里设了人手,以防太子建遭人毒手。 楚王一直躲在这王殿之中,昨晚听了一晚上王后与齐姬二人的哭声,现在又要听外面那一班臣子的哀嚎,他的头都快炸裂了。 不住的在这殿中来回踱步,一边在心里咒骂费无极,居然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现在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骑虎难下,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处置才是好的。 是以,楚王又在这宫中躲了几个时辰,甚至连早朝早膳都不曾用过,也没心情。 直到了晌午,楚王终究被外面的声音给吵得不耐烦,命人将殿门给打开。 一班臣子见大王肯出来了,纷纷想要上去替殿下鸣冤,最起码,也合该好好查清楚。 可是,楚王却是一句话,将他们所有的后路全部都斩断了,“昨夜想纵火杀死寡人的元凶已经被赐死,此事乃太子建所谋划,真是让寡人痛心疾首,失望至极。” “大王……”王后摇着头,想上前禀报,可是楚王却压根就不想听,继续对着那帮臣子说:“如今贼人已经处死,太子建也已经拘拿,谁都不许再议论此事。” 伍奢闻言,心知不好。 元凶咋昨晚上就已经被草草的处置了,此刻即便是再多的人喊冤,也是死无对证,楚王该怎么定罪,就怎么定罪。 说太子有罪,必定是重罪,若说是那贼人胡口乱咬,也是能的。这主要,就看大王该如何处置了。 可是,事情有这么简单吗? 昨夜之事,蹊跷,着实蹊跷得紧哪!不得不让人心中起疑,多去思虑。 就在楚王这么一宣布的时候,伍奢已然搜肠刮肚,想的是怎么尽量保全太子建的办法了,他知道此刻死无对证,再咱们喊冤也是枉然,此时只能够拼尽全力一保太子殿下。 伍奢忽然开口,“大王,即便是此刻元凶已然处置,可是单凭一面之词,难以服人,更何况,殿下与之秦国又有联姻,如今秦国公主都跪在殿前苦苦哀求,还望大王三思决策啊!” 他搬出了秦国公主。 就连齐姬也愣住了,她差点都忘了,自己此刻是顶替着孟嬴之名嫁给太子建的少娘娘,楚王想要处置了太子建,也合该给自己三分“薄面”才是啊! 是以,齐姬也放手一博,放大了胆子上前去,揪住了楚王的衣角,“大王,求大王也给我一个机会,此时如果就真的这样处置了殿下,不但楚国之中群臣不服,就是秦国……也有干系啊!” 楚王明知道齐姬的身份是假,但是,她现在在明面上的身份,的确是秦国的公主,一时之间停了齐姬之下话,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似的不爽快,可是,也只能生生的吞下。 他广袖一挥,连连说罢了罢了,一副怪责的模样看着齐姬,道:“你,公主……与寡人进殿说话。” 听闻此言,齐姬心中一喜,就是王后也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齐姬的身上,在齐姬起身往王殿中走去的时候,她还伸出手来拉了一下她。 齐姬进了王殿,身后的殿门则又再度被关上了。 幽幽大殿,安静无比,清晰可闻的便是楚王那粗重的喘息声,他一副恨不能的样子,转身过来,忿忿的看着齐姬,“你说,这外面一班臣子跟着王后瞎起哄,你跟着做什么?你真以为自己是秦国公主了,还敢借此要挟寡人?” 这就是楚王气不过的地方了,按说,齐姬是他的人,一颗他安插在太子建身边的棋子,棋子就只要做好棋子的本分就行。 可是,她偏偏还要跟着瞎起哄这么一出,偏偏又无可奈何,这才是最气人的。 齐姬却是‘扑通’跪了下去,哀求道:“大王,奴妾不敢要挟大王,可是太子之事,奴妾不敢置之不理。更何况……昨夜此事,看着可疑,大王何以要草草断案?非给太子定罪,连一句申辩都不给?这事情连奴妾都觉得可疑,大王觉得,外面那帮臣子好糊弄?” 她这话语,分明有意无意的指责,可是,却也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楚王确实是心虚的,无言以对。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戍守城父 面对楚王的无言以对,齐姬也壮大了胆子,“大王,此事如若定罪,奴妾不禁会想,是否大王担心掉包之计泄露,以绝后患?” 此言,铤而走险,可谓极其大胆。 可是,这也是齐姬的猜测,否则的话,怎么昨夜那场大火那么蹊跷,今日楚王却连一句申辩都不给,就如此定罪,不顾群臣、不顾王后尊严? 着实让人心中疑惑。 此言,如同是一根软刺的一般,深深的扎在了楚王的心中,齐姬所言不虚,对于楚王来说,这无异于以绝后患的做法。 可是,如此做法,实在是难以启齿,让人诟病。 楚王又怎能就此甘心承认? 他含糊其辞着道:“齐姬你这说的什么话,寡人是这般薄情寡恩之人吗?更何况,太子乃是寡人的亲生骨肉,即便是做错了,寡人也只有痛心的份,怎会是像你说的那样?” 齐姬闻言,再次叩首,“如此,还请大王绕过殿下一命,齐姬感恩不尽。” 被齐姬这么一套进去,楚王也实在是得冲更新思量起来了。 且不说自己是否真的心狠手辣,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肯放过,就是当真在此时这样就处置了太子建的话,楚王也站不住脚。 这外面一帮臣子,也实在是不好交代,整个楚国,到时候又会怎么议论?朝野纷争,实在是让人头疼得紧。 想着,楚王也有些想退步了。 更何况,从一开始,楚王便没想过将太子置之死地,只是昨晚上王后死命的跪在殿点哭了一夜,这样一闹,原本就算是想要草草了事的,也闹得天下皆知,臣子尽皆哗然。 沉默了一会,楚王终究是没有再硬气,“好啦好啦,都休要再哭哭啼啼,听得寡人都烦死了。” 他说着,坐回到王位上,沉思了一会儿之后,下令道:“你就替寡人出去传令,太子此事虽说单只那贼人一面之词,但是终究难逃干系,寡人不罪,也难以向天下人交代。“ 齐姬专心致志的听着楚王的话,虽然不知道楚王究竟会怎么处置,但是看这样子,太子建一命,算是保住了。 “寡人就谴太子出郢都,无事不许回朝,去那……就去那城父守着,省的寡人看这心烦。”楚王说完之后,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样,将太子建调离得远远的,也不用再留在郢都,掉包之事,任凭是谁也不敢再掀起风浪的。 能得这样结果,齐姬已然心满意足,连连叩首,“谢过大王!” 她出了王殿,孤身一人,此刻也已然是浑浑噩噩。 放眼看去,一大群臣子跪在地上,目光全部都注视着自己,太子建的命就握在自己的手上,王后也起身来,连忙抓着齐姬的手臂,“如何了,大王可有宽恕之心?” 齐姬被王后这一句问出,眼泪豁然止不住的流了下来,王后看到这样,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几乎都要晕厥了过去,“难道大王,真的狠心……” 摇着头,齐姬说:“母后,事情过去了,大王不杀殿下,只是……”齐姬说着,略显得为难。 随后,张眼望着这周遭的群臣,道:“大王有命,此事虽说证据不足,但殿下终究难逃干系,故而死罪免去,斥责遣出郢都,戍守城父,将公低过。” “这……”群下有臣子沉吟了起来,对于这处置,说公不公,说重又偏轻,如此含糊其辞过去,既赦免了太子建,又罪责不免,终究让人心中梗着。 有了这一污点,太子建罪名不去,以后还怎么回来继承王位? 可是,伍奢也只能点了点头,“大王仁厚,能保住殿下一命,少娘娘功不可没。”说完,即便知道齐姬的身份是假,但是伍奢还是真心诚意的朝着齐姬作了一揖。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太子不死,一切便好。 齐姬搀扶着王后回宫,跪了一夜,王后也疲了,整个人犹如在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般,看上去竟是那般的憔悴苍老。 “公主,大王始终是咬定太子有罪么?”王后问,声音无力沙哑。 齐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静静的搀扶着王后,有些话也不当讲,只能说:“母后且放心,我会与太子同进退,绝不会教殿下出事的。只是,委屈了母后,太子被谴,留母后一人在这宫中,只怕是大王也会冷落于你……” 王后摇着头,“只要你夫妻俩人好好的就好。”此刻,王后已然别无他求,太子建能保住一命,便是万幸了。 齐姬沉默着,想了又想,随后又道:“母后,大王心中有愧,如今已经谴责了殿下,王后也不必太过于悲观,以后……我们会回来的。” 王后却听得蹊跷,“大王,心中有何愧?” 齐姬连连摇头,“若以后殿下还有权掌天下、登基为王的那一刻,母后就会知道了。”说罢,她兀自搀扶着王后回宫,再不肯多说一句。 楚宫的一切,她还是心有留恋的。 太子建只要保住一命,来日方长,还是有机会再回来,登基为王,那一刻……她谁也不用忌惮了。 太子定在第二日离开郢都的,甚至是连东宫都没再回一次。 只是出了天牢之后,就去往王殿之前朝楚王叩首谢恩,随后便草草的离开,而齐姬果然如同与王后所说的那样,她甘愿随同太子建一同离开郢都,去往城父。 她早早的便收拾好了细软,在宫门口的地方,等候着太子建的身影。 只是,毕竟太子被贬之事闹得过于大了,就连在病中养着的孟嬴也听闻此事了,心中无限唏嘘。 就在这宫门处,也是当时齐姬千方百计想要送孟嬴离开的那一道宫门,还是熟悉的地方,这次却换做了齐姬要离宫了。 齐姬站在那马车边上,没能等到太子建的身影回来,却是远远的,就看到了孟嬴前来送行的身影。 昔日的两个姐妹,却是因为这一场伦理闹剧,闹得这般下场,相对之事,各自的心中都有各自的唏嘘无奈。 “姐姐!”齐姬率先开口叫唤,在张口的那一刻,泪流如注。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 登基为王 风不大,却能吹动鬓发,孟嬴吩咐了身侧的宫娥站在那里不许跟上,径自一个人朝着齐姬这边的方向走了过来。 “姐姐。”齐姬又再度唤了一句,心中更多的是不敢面对,低低的垂下了头。 孟嬴看着她的身后,只有一辆马车和王后派遣一路相随的人,三三两两,相称东宫的身份,显得是无比的寒酸,看得孟嬴的心中也是一阵心酸,“你们就带着这两个人上路?” 齐姬鼻头一酸,却是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强扯起了一抹笑,道:“姐姐不必过分担忧,齐姬自幼命苦,什么苦都能吞得下,只是……委屈了殿下了,他从没受过这样的苦。” 孟嬴无奈的一声叹,“能保住性命就好,王后也极为不容易,此后保重了。” 齐姬诧异的看了一眼孟嬴,心中一颤,可是随后又是释然,此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孟嬴怎么可能没有耳闻? 齐姬道:“但愿,还能活着回来。”她说着,却才是后知后觉的朝着孟嬴施施然的行了一礼,“姐姐身子不好,还需多加休养,此后齐姬也不在楚宫中了,这里人心叵测,阴谋诡计,还望姐姐保重,一定保重。” 孟嬴颔首,“最起码,我也会活着看你们回来的。”她说着,却是沉吟了一下,张望了一下四周,只见这周边的宫人都被屏退在一旁,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对齐姬道:“如若可以,我倒是希望你们此行出宫,能有另外一番天地,这楚国的王位,如若能换一个主的话……我定然感谢。” 这是孟嬴的心里话,谁都不敢说出来的心里话,孟嬴此刻却是这般对齐姬说出来。 齐姬闻言,脸色顿时一阵铁青,震惊不已,“姐姐……”她想要张口劝说孟嬴这种话再不能说,可是,当看到孟嬴眼中这般恨意的时候,她也忽然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只怕是没有人能比她更恨楚王熊弃疾了吧! 孟嬴在齐姬面前,有些话不必隐瞒,自然放开了说:“齐姬,我也不瞒你,子夷之死一直是我一块心病,我甚至在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楚王的手笔……” 可惜的是,这一切只是她的猜测,再加上子夷又是死在楚国境外的,这让孟嬴的凭空猜测,只能够藏在心中,无法确定下定论。 齐姬再次震惊不已,不是无法接下孟嬴的这话,却是不敢接话。 只见孟嬴又道:“再说了,这次太子被贬,楚王之举令人疑惑,难保他不是怕太子建因为掉包之事谋反,意在在斩草除根,想将他做的那些丑事给一并遮掩了?” 这话,却是说到了齐姬的心坎中去了,她沉吟了一瞬之后,对着孟嬴说道:“姐姐,你的意思我懂,可是殿下忠孝,此事伍大夫并非没有劝说过,可是……殿下不肯,谁也没办法。” 齐姬又何尝就这么甘心情愿的离开楚宫?离开这一片权力巅峰的最中心? 可是,这一切都是没办法,她不想太子建就这么死去,那是她肚子中孩儿的父亲,活着……高于一切。 孟嬴沉默着,无奈的一笑,“也罢,此后宫苑深深,我听天由命罢!”她的语气之中,带着其他人都无法明白的绝望。 子夷一死,肚中孩儿一去,她唯一的寄望,便是有人能给她泄愤,哪怕是楚国的太子建站起来推翻这一切也好,可是……这一切到底都还是她的奢望罢了。 当她转身的那一刻,太子建却也是站在身后的不远处,就如此静静的看着孟嬴,无限唏嘘。 这才短短时日,眼前的太子建却和当日在栖凤台中所见到的殿下完全变了样,这一场变故,让这一个向来忠厚仁义的人也变得沧桑起来。 孟嬴款款向前走去,在这里她也无法久留。当她经过太子建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一顿,随后道:“殿下,山长水迢,此后多珍重。”说完,她便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太子建心中激动,可是却是因为强制压抑了下去,眼眶显得通红,他也转身朝着孟嬴离去的身影,道了句:“多谢你今日相送之情。” 孟嬴没有回应他的话,继续朝前走去。 太子建呆呆的看着她的身影,或许心里也明白,此次被贬,可能这辈子真的无缘再归来了,可能这辈子就是最后一次见这个女子的面了。 想着,他的心中也无由的泛起一阵酸楚,随后朝着齐姬那边的方向走去,道:“走吧!” 说着,却是让齐姬先上了马车,而他自己则是心中烦闷,竟然是徒步行走出了这宫门。 身后,宫苑深深,楚宫巍巍,此后千山万水,都当真与他无缘了吗? 在这宫门外面的不远处,远远的便见到一抹刚毅的身影,宛如雕刻的一般站在日下等待,似乎是在此站立了良久,直到太子建的马车离开宫门的时候,一听到这身后的动静的时候,伍子胥这才转身,看到太子建的时候,心中无限激荡。 他跨步上前,来到太子建的面前,一阵激动,“殿下,你没事就好了。”自从那晚上出事时候,伍家便一直忙碌到现在,伍子胥最为担心的便是太子建被楚王暗中赐死。 甚至于,他们伍家都已然准备好了,楚王若是一旦有举动的话,便不管太子建是否同意,以殿下的名义一举逼宫。 现在,看到太子建安然无恙的时候,伍子胥悬着的一颗心也松了下来。 “建此次,害老师和员兄担心了。”太子建也知道伍家是真正担心自己的人,因此,他在说话的时候便郑重的朝着伍子胥作揖,“建能保住这一命,实属难得了。” 伍子胥见太子建这么说,沉吟了一下,便拉着太子建的手朝着这边上无人的角落走去,低声道:“殿下,父亲此次叫我在此等候,只为稍一句话。父亲说,现在只有最后一个机会,兵贵神速,殿下大可不必前往城父戍守,一举进宫,登基为王。” 现在,还来得及。 “伍家势必,披肝沥胆,拥戴殿下。”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后宫至尊 伍子胥的肺腑之言,让太子建听后大为震惊,在这之前伍奢虽然已经和自己说过此事了,但是当时毕竟已经被他严词拒绝了。 可让太子建没有想到的是,伍子胥居然也在这个当口提起这事。 “此事万不可言,更不可为之。”殿下依旧是拒绝的态度,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你为楚臣,我为王子,怎可私底下商这等谋逆之事?” 伍子胥早是料到了太子建会这么说的,在太子建说完这话就要转身过去的时候,伍子胥却是提前一步,绕到太子的跟前,再度说:“殿下,楚王所作所为,已非仁君慈父之为,掉包公主占为己有之事暂且不谈,就说这次殿下被贬之事,难道不是楚王在背后筹谋?” 谁都不瞎,此次太子建一出事,伍家父子最先想到的就是楚王在这背后的翻云覆雨手,他怕是已经开始忌惮太子建了,现在,最怕的是太子如果出了郢都的话,楚王会派人在半路上下手,这样就不好了。 所以,他和父亲商议决定,最好就是趁着殿下现在还没离开郢都,趁着他伍子胥手上现在还有兵权,如果发动兵变逼宫的话,还有一线生机可活。 可是,太子建却是个忠孝之人,他绝不苟同这般说法,一直秉承己见,“我乃臣子,如果父王当真要我的命的话,我无话可说,可是如果我现在真的发兵,我就真成了千古罪人,更何况,这一次父王也并没有真的置我于死地,他还是给了我一一条生路,不是吗?” 伍子胥无奈的一闭眼睛,忽然有种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劝说太子建的感觉,“殿下,此机若失的话,后果……” “子胥……”太子建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也有些重,带着责备的意味。 可是,当他看到伍子胥这刚毅真切的眼神的时候,太子建原本想要说出来的责备话语也尽数的又吞了回去,道:“你我多年手足,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是,人各有志,你便好好的在郢都呆着,楚国将来还需要你,需要伍家!” 说罢,太子建居然不顾尊卑之别,朝着伍子胥作了一揖,“建,深表谢意。” 随后,太子建便也转身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这决然的背影不给伍子胥留半点奢望的念想。 却偏巧在这个时候,费忤等人骑着高头骏马,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行至不远处的地方,就撕开了声音大喊出来,“哟,前方的太子殿下,怎得这般的寒酸?需要在下送殿下一程吗?” 说着,他眯着眼睛看了看这身后的方向,幸灾乐祸的道:“这郢都之外的风尘,可是吹得紧,殿下可要当心啊,我与父亲都时刻为殿下担忧着呢!” 他的话才将将说完,骑着骏马的身影已然到了跟前,却不下马,只坐在鞍上趾高气昂的样子。 太子建面对费忤这样的无赖,自然无话可说,只见在马车之中的齐姬要探头出来一看究竟的时候,却被太子建往里面一推回去,冷冷的应了声,“不必了。”说完,便上了马车。 费忤原本还想一路上跟着看看这个曾经的储君,现在是个什么落魄的样子,在父亲面前,太子殿下又怎么样,即便是楚王陛下,也不同样被耍得团团转? 可是,伍子胥与太子建情同手足,即便是现在被贬出郢都,也绝不允许宵小之辈前来落井下石。 就在费忤还想要再继续上前去纠缠的时候,伍子胥却是跨步上前,用自己的身躯挡在了费忤的骏马身前,偌大的身躯,铮铮铁骨,光凭是这一身的刚毅冷峻,都足以让这骏马俯首不前,更何况费忤这等无胆之辈? 费忤先前是在伍子胥的手上吃过亏的,此刻更是不敢与他正面交锋,便有些心虚,断断续续着道:“伍,伍员,你休要造次,我可没对殿下做出什么不轨之事来,你敢……敢动手试试?” 伍子胥仰头看去,只沉声说了一道:“滚。” 他现在心情也十分的不好,并不想看到费氏的任何人。 神情刚毅,目光如炬,自带着三分冰冷,单单只这一个“滚”字,便让费忤在那里不快了许久,可是,也并不敢再造次什么,悻悻然的,一脸忿忿的模样,调转了马头便进了宫去。 远远的,还能听见这费忤啐的一声吐痰之声,伍子胥并未与这等宵小之辈计较,只是带着同情的意味看着太子建,只道了一句,“殿下,有事的话,命人回来给我与父亲传话,无论多远,子胥必当赶到护航。” 太子建闻言,心中一阵感激,道:“多谢。” 随后,便催促了马夫行驶前去。 太子建这一走,整个郢都乃至朝堂之中都不知道又要掀起多大的风波来,更甚至,所有的人都在看王后那边的笑话。 可是,楚王后来却又传召了一次费无极进宫,费无极的意思是太子建已经走了,为了问出朝堂局势,还是得给王后足够的尊严,不可让人轻视了她去,这样可保楚王在众臣的面前好有一个交代。 是以,楚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在全宫上下都以为王后自此之后在后宫再无立足之地的时候,大王却是大赏特赏,给尽了她后宫之尊的威严。 甚至,楚王还曾亲口下令,后宫之中,如若有谁敢妄议太子或者王后之事,格杀勿论。 这一举动出来,让后宫所有原本想要看王后笑话的诸多美人全部都闭上了嘴。 只是,在经历过了这般大起大落之后,即便是楚王给尽了王后后宫之尊的威严又怎么样,她也算是看透了。 此后也少管了许多宫中的闲事,一心只等着哪天楚王将太子建给重新调回郢都来。 而经过了太子建的这一件事之后,原本还是众人瞩目的栖凤台,此刻却因为这场风波被众人给忽视了下去。 孟嬴依旧整日郁郁寡欢,却是连出宫的心都死了,若非有人疑心起了她的身份,只怕是就此老死楚宫墙之内,也不为过。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 隔墙兴叹 太子建一走,便是大半年了,此后的楚宫中,王后深居简出,虽说威严还在,可是却是因为太子建之事也曾大病了一场,瘦弱了不少。 而楚王,却是肆无忌惮了许多,夜夜笙歌,于栖凤台之中连日宴席承欢,居然是连朝政也逐渐抛开。 这一切,一如伍奢所料的那般,太子建自出郢都之后,过后不久伍子胥手中的兵权也被收回,只在宫中留了个闲职罢了,伍奢身为太子少师,太子已然不在,他更是称病在家,少有上朝的时候。 纷纷有人在议论,伍家如今也不如当时,太子建这一走,只怕是楚国的江山往后当真与熊建无缘了。 可楚王却未必想的是这些,孟嬴心灰意冷,却是独宠后宫,这夜夜的笙歌传彻整个宫闱,就是宫里其他的美人,每夜睡不下之时,一听到这栖凤台中传出的声音,便更是心中愤恨不已。 便说此刻的芙蓉殿中,骊美人一夜未眠,就连在自己的寝殿之中也待不住,只能够披着一领披风百无聊赖的在这院子之中来回踱步,就是这满院的芬芳,她也无心再去打理。 身影来回,在这月光下,青砖宫道衬映得她尤为的着急。 就在此时,芙蓉殿外有一个小宫娥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跑进了这院子之中,就是连行礼都没有,喘着粗气就对着骊美人道:“美人,大王……大王还在栖凤台之中,不肯移步芙蓉殿。” 骊美人一听,更是怒了,“你难道没跟大王说我感染了风寒,身体不适吗?” 她这段时间,各种能想的办法都想遍了,现在就连装病这一着都用了出来,原本以为大王最起码还能够顾及往日的恩情过来看她一遭,可是却没想到最后宫婢前来禀报的是这样的结果。 宫娥面对着骊美人的质问,也有些不敢直视美人,讷讷着道:“奴婢,奴婢已经说了,大王……可大王他,让奴婢去请御医看看就是,然后……就将奴婢给遣了出来。” “让御医看让御医看,栖凤台中那个就真的那么好,好到让他抛下了整个后宫不管,醉生梦死在里面?”骊美人一听这回复,当真是火了,一下把心中所有的不满全部都倾泻了出来。 宫婢一听这话,连忙让骊美人仔细让旁人听了去。 骊美人生性骄纵,岂会去顾及这些东西,一个心中不快,便什么也都不管不顾了,直接推开了当在面前的宫女,径自出了这芙蓉殿,气冲冲的朝着栖凤台中的方向走去。 夜风冰寒,骊美人又卸了一身外裳,只有这披风御寒,难免显得单薄了些许。 急急朝着这栖凤台中来,前方的武士拦她不下,便由着这骊美人匆匆的闯进了殿中去。 殿中,歌舞早就被屏退了,只剩下这幽幽的琴音在四周围传当着,古朴干涩,听得人心中很是惆怅,可是却也止不住此刻骊美人心中的醋意和怒火。 殿中没有其他人,只有在那高座之上孟嬴一个人在那里抚琴,孤零零的一个人,身侧都是宴罢后的一片狼藉,杯盏乱了一地,也无人收拾。 孟嬴一身浅红色的衣裳,头发随便的束着,即便是如此,依旧有挡不住的风情在其中,直到骊美人的身影风风火火的停在了这殿中的时候,孟嬴才停了下来,抬眸一看,也没开口,就这么恬淡的模样。 骊美人最是看不惯的就是孟嬴这般什么都不看重的模样,偏偏就是这样一副矫情的模样,让整个红宫的女人都隔墙兴叹。 “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论恩宠,当年我骊美人不比你差,可也没到你这种恬不知耻的地步,还将大王霸着不放了。”骊美人见大王不在场,干脆开门见山,说出来的话也不甚好听。 孟嬴却不在意,只轻挑了一跟琴弦,“铛”的一声声响之后,她却道:“你若是本事将楚王从我身边带走,一辈子不踏足这栖凤台的话,我倒真感谢你。”这是孟嬴的肺腑之言,楚王的恩宠并非是她所期望的东西。 然而,她的这一番话在骊美人听来,却是成了另外一种挑衅的意味,她气得直指孟嬴,“你不要得意,我就要看看你这栖凤台能得意多久。”说着,她朝着这边上一看,心中也着急了,今日前来这里,不讨回一个公道的话,再回去岂不是让整个宫里的人笑话? 她四周巡视了一下,一下子气之不过,竟然是用自己的额头朝着这边上的柱子触了过去。 额角边上,顿时有血丝渗透了出来,这骊美人也是个心狠的主,这样一着苦肉计下来,即便是大王再恩宠这个孟嬴又能怎么样,只要能将大王请回芙蓉殿就行。 孟嬴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样的争宠手段没见过,骊美人这样用苦肉计逼迫大王出来,倒也只能让她在心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孟嬴道:“骊美人,你不用白费立起来,大王醉了,而且还醉得厉害,喝的是三日醉,不消几日功夫,怕是醒不过来的,你回去吧!” 更何况,骊美人是什么样精明的人,孟嬴还是略有知晓的,她才不会笨到真的死在栖凤台中呢! 骊美人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大王醉了……你,你……”她一时之间,竟然也被这眼前的尴尬场景给逼迫得下话都不知道该如何出口了。 孟嬴遣了宫人进来,让人搀骊美人回去,骊美人却是一个愤然,将这身边的宫人一个巴掌甩了过去,愤愤然的转身走出去。 只剩下孟嬴一个人还在当处,也依旧是没心思去理会骊美人的这一小段插曲,继续拨弄琴弦,琴音依旧。 骊美人吃了这一憋,虽然说刚才在触柱的时候,她是拿捏好了力度的,不至于出什么大的差错,可是此刻额头上还是火辣辣的疼。 “走着瞧,等大王醒了之后……我誓不罢休。”说着,便要朝着芙蓉殿回去。 可是,这才没走几步,却是瞅见了回廊的不远处,有一道身影一直在盯梢,骊美人心下一好奇,赶紧上去一看,确实是抓住了一个内侍。 鬼鬼祟祟的,趁着这月光看去,竟然是当时替伍奢送信、送堕胎药的那个宫人。 他似乎也没想到居然会被骊美人抓住,一副求饶的模样,“骊美人……” 骊美人却是何等精明之人,看了看这个内侍,又回首看了一遍这身后的栖凤台,忽然问:“说,是谁派你在这栖凤台外盯梢的,这段时间,可看出了什么端倪来?” 她现在迫切的需要抓住孟嬴的小辫子。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 晦乱后宫 夜色下,那个宫人的身影唯唯诺诺的,在这深沉的夜色之中,也不知道到底对着骊美人说了些什么话,只知道骊美人在停了这个宫人所说之后,神色仓皇,匆匆的从自己的身上摘下了一支玉钗便交付给这个宫人。 “这个,是先赏你的,只不过,接下来恐怕还有事情需要到你,若是事成的话,必定千金重赏。”说罢,骊美人也不管这个宫人是否应承下了她的话,径自转身,便离开此处。 那个内侍本来就贪图钱财,如今有着好处自然收受着,再看骊美人那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孤立的栖凤台,内侍渐渐的将这身影隐入了黑暗之中去。 起风了,风声摇曳着这黑暗中的一切,骊美人的身影显得分外的轻盈,被风吹起的披风,像是黑夜中的一只蝴蝶,正在不断的煽动着。 骊美人并不是往她的芙蓉殿方向回去,而是朝着王后寝殿那边走去。 大王现在已然宿醉在栖凤台之中,看这样子,恐怕真是短时间内不可能醒过来的了,但是,她现在已然迫不及待了。 那个内侍的话唯唯诺诺,却是道出了一个让人极为震惊的秘密,“奴才是奉命盯着栖凤台的,只是听说这栖凤台中的主子不干净,在宫外怀了种进宫,有人命奴才前段时间送来堕胎药,奴才怕出了什么事,所以随时盯着……” “她是在宫外怀的种,并非大王的骨肉……”骊美人的心中一直回旋着这一句话,在夜色之中急匆匆的朝前走着。 脚下,漾开的裙花十分的好看,只是埋没在了这漆黑的夜色之中。 “这个贱人,居然有这等包天大胆,做出这等晦乱后宫之事,以为一碗堕胎药下去,就神不知鬼不觉了,还妄想在宫中独宠……”骊美人越想心中越是不平。 到了王后的寝殿门前的时候,她也不顾现在的时辰已晚,坚持让人请来王后娘娘,从未曾像今夜这般的乖巧,竟然是跪在了殿中央,等候王后的到来。 王后着素色衣裳,从内殿之中被宫娥搀扶了出来,当看到骊美人这副恭敬的模样跪在殿中央的时候,也不免吃了一惊。 “妹妹这是怎么了?”王后惊讶问道。 自从太子被贬至城父戍守之后,她的宫中便少有人踏足了,即便是大王事后为了弥补,依旧尊她为后宫之主,可是这宫里是何等的势利眼?没有了太子殿下,她空有一个王后的头衔,即便依旧主掌着后宫,也是受尽了人前人后的嘲讽。 而今夜,骊美人这般郑重其事,倒是真的出乎了王后的意料之外,“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王后心中狐疑。 骊美人因为刚才走得急的缘故,此刻脸上虽无血色,但是却是香汗微微,略带凌乱。 在王后的问话下,骊美人抬起头来,“王后娘娘,宫里出大事了,大王如今正被狐媚蒙蔽了心,妾不知该将此事如何处置,只能来求教王后娘娘了。”说罢,又是将头磕在了地上,一副卑微虔诚的模样。 这与往日嚣张跋扈的骊美人,委实不像。 “你且先起身来再说。”王后拂手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她的心中也无法猜测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有些惴惴不安了起来。 可千万千万,不要再是与太子建有关的才好啊!王后心想。 骊美人起身来,在心中斟酌着接下来要说的字句,“禀王后,此事关乎后宫清白,更关乎大王的……”她欲言又止,这事情当真要说出来,只怕是石破天惊,也不知道王后会怎么处置,信与不信? 王后盯着此刻吞吞吐吐的骊美人,心中也略有不快之意,重重的一拍了身前的桌案,“骊美人,如此深夜,你将我吵嚷醒来,却是有话不直接了当的说,究竟是作何意图?” 骊美人干脆一咬牙,道:“王后,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奴妾是怕……怕,怕说了王后不肯信。”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禀明大王吧!”王后也怒了,说完,作势就要起身转回寝殿歇息。 骊美人一见自己惹怒了王后,却是不敢再吞吞吐吐下去了,朝着起身来的王后冲口喊道:“王后,栖凤台中新美人之前堕胎一事,大有蹊跷,奴妾却是听了一个内侍说道,她是不知廉耻,竟然在宫外怀了孽种才进宫。” “什么?”王后站住了脚步,震惊的回首,看着骊美人,厉声严词到:“她敢这么大胆?把楚室威严放置何处?” 骊美人一颤,一听王后这语气,也知道她是大为震惊了。 随后,骊美人又道:“奴妾绝不敢乱讲,只因巧合之下,竟然遇到了当时那个送去堕胎药的内侍,逼问之下才知晓这件事情,本想禀报大王的,可是大王夜夜留宿栖凤台,奴妾怕说了……大王也不肯相信……” 说道,骊美人竟然嘤嘤戚戚的哭了起来,一副身受委屈的模样。 王后沉吟了下来,脸上的震惊之色却是久久无法褪去,“若真是这样的话,后宫之中,岂能容下这等不知廉耻的女人?她把王家天威、把大王置之何地了?” 在说着此话的时候,王后一怒,再度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的面上,这一声沉重的声响,回旋在骊美人的耳边,她暗暗的勾起了一抹笑。 栖凤台,只怕不日就要遭殃了。 只见王后起身来,就连凤钗也没顾得上戴,便吩咐了身侧的宫娥侍人,“走,立刻前往栖凤台,本后要亲自请大王主持此事。” 她肃然已然不似往日那般,可是,毕竟还是中宫之主,如今后宫出了这等事情,她责无旁贷,势必得追查出一个结果,否则,对大王无法交代。 骊美人一见王后起身就要往栖凤台去,连忙上前阻挡,道:“王后,此时就算您去了栖凤台也是于事无补,大王已然醉倒了,任由那个贱人说道。” 说着,她停歇了一下,出了一个主意,道:“王后您毕竟是中宫掌权者,大王宿醉不醒也有好处的,正好借着这个时候审问那个贱人,也少了大王的庇护……” 王后闻言,瞥了骊美人一眼,“你该不会想借本后之手,铲除异己吧?”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 美人善妒 骊美人善妒,这可是阖宫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如今看她对这件事情这般的反常与急切,倒是让王后戒备了起来。 而骊美人似乎也并没有想到王后居然有此一问,一下子神色顿了顿,带上了些许的仓皇,在犹豫了一瞬之后,才又立刻反应了过来。 道:“王后,奴妾自知平日里是好争一口气,可是,今日这事我知道事关重大,绝不可轻易信口雌黄。更何况,王后须得查个清楚,如若我真冤枉了她的话,也好将我惩处一番!” 见骊美人说得这么信誓旦旦,王后原本心中浮现的狐疑则又减少了几分,思忖了片刻后,道:“走吧,前往栖凤台。” 骊美人站在当处,心中跳动不已。 但是,看着王后所去的背影,脸上却是浮出了一抹得意的笑颜。 ………… 当王后赶到栖凤台的时候,那萦绕在这周边干涩的琴音已经停了下来了,只有孟嬴一个人坐在那高座上,手中端着玉盏,却也不饮,任凭着自己端着这满满当当的一杯酒发呆。 王后凤驾到来,一进殿门正是看到这场景的时候,原本心中急促也被夜风吹得冷静了几分,更何况,在初初见到这个女子的时候,她居然也讶异了。 在孟嬴的眼中,明明看到的是悲哀更多。 她见到王后到来,也不下来行礼,只是依旧坐在当处,醉眼带着几分迷离,心却是澄明得很,只对着王后说道:“栖凤台是个污秽之地,不是王后该来的地方。” 王后压根没想到这个女子居然是这般的倨傲,她一顿,随后又抬眸起来,道:“此乃楚宫,我乃楚国王后,没有我不该到的地方。”说罢,王后环顾了这四周围,莫说是大王的身影,就连是一个随身在侧的宫人都不见。 “听说,大王喝醉了?”王后又道。 孟嬴看着王后,淡淡的勾起一抹笑颜,言语之中倒是听出了几分讥讽的意味来,“我只道是骊美人善妒,却不曾想,王后现在居然也关注起后宫的争风吃醋来。” 否则的话,怎么可能骊美人前脚才刚走不久,这后脚……王后就到了? 还是说,自从太子建被贬之后,王后也开始担心自己在后宫之中地位不保了?想着怎么样抓住楚王的心? 王后脸色一僵,对着这个心不在焉的孟嬴说道:“你即便再得宠,也是大王的妃子,也该是本后的管辖范围之内。你平素里深得大王宠爱,只消你伺候好大王,我一概不理,可是今日……” 王后说着,刻意放缓了语气,在这殿中踱步,最终重重的说道:“可是今日,本后得到一个传言,却说美人你前段时间小产,是有人居心叵测而为之,更甚者,本后还听到另外一个消息……” 孟嬴原本还只是衣服悻悻然的模样,原本以为这只是宫里美人善妒的一种手段罢了。 可是,现在听着王后的话越往下说去,孟嬴的心中却越是觉得不对劲,于是乎,她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什么消息?”她问。 王后轻哼了一声,带着一丝莫名的庄重,“本后听有人说,说美人这流掉的那一胎,是在宫外有的,却带着孽种进宫来了,此事当真?”说到最后这四个字,王后的声音变得厉害了起来。 这质问,致使得孟嬴再也能以坐得住,赫然的从这座位上站了起来,不知到底是气,还是心中的愤,她甚至能够感觉得到王后在说起这事的时候,她的心中又再度想起了伍子胥这个不应该去想的人,全身的血脉都为之沸腾了起来。 见孟嬴默然不语,此个样子又王后娥眉紧蹙,问道:“我想知道,你作何解释?” 闻言,孟嬴这次收起了自己的无所谓模样,正视着王后,“但不知王后,这则消息,是从何得来的呢?” 她不关心这楚国的一切,也不关心这出宫之中的任何恩宠与吃醋风波,但是……她唯一关心的,便是那个与自己有过一段情缘的男子。 即便,他当真是负了她,伤痕累累,可是,这事情要是被人告发的话,她是无法承受得住的。 就在王后还没回答她的话的时候,骊美人这个时候才赶到了栖凤台中来,还是刚才那一副尊容,此时的脸上却是一副倨傲的模样,“是从我此处得来的消息。” 她根本就不在乎在后宫之中多树一个敌人,此刻堂而皇之,必定置孟嬴于死地不可。 孟嬴本就不将这个女子放在眼中,可是,当她看到跟随在骊美人背后一起进来的那个内侍的时候,孟嬴的心又像是被人一揪似的。 这个内侍,孟嬴怎么可能会忘记的呢? 正是当日他前来送信,替伍子胥代为传话的,更加为伍子胥待来了一碗堕胎药…… 而如今,这个人怎么会落在骊美人的手中?孟嬴心中无限的狐疑。 “这个人,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你齐姬应该很明白才是。”骊美人怒气冲冲的直指孟嬴。 却殊不知,孟嬴这个假齐姬,此刻却是面对着一场真正的风波考量。 “他又是何人?”孟嬴连正眼都不看那内侍一眼,开口便是如此问道。 王后斜眼一觑,看向了骊美人那边的方向去,并不言语,她只想知道,这个新美人究竟是否被冤枉的? 如若骊美人所言属实的话,那么她绝不姑息。 就在孟嬴那话问出的时候,不待骊美人开口,那个收受了好处的内侍当即上前去,跪倒在这殿中央,抬起头来,一脸谄媚的模样盯着孟嬴,道:“美人好大忘性,怎么这才相隔短短几月,就将奴才给忘了?” 孟嬴冷哼一声,一脸的不屑模样,“狗奴才的东西,你居然敢在我面前鼓动唇舌,无事生非,岂能饶你?” 说罢,孟嬴居然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一个转身居然将身后置在剑架上的宝剑给抽了出来。 “苍”的一声利响声出,在这偌大的栖凤台之中回响着,荡着森森寒气,任是谁也没想到孟嬴竟然会在王后的面前痛下杀心…… 也只有孟嬴知道,未免夜长梦多,只有死无对证,任凭骊美人嚼烂舌根,也无济于事。 这样,才不会牵连到伍子胥。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最为大忌 王后沉默了下去,骊美人即便是要再在一边上添火加油,最终也因为王后这铁青的脸色而噤声不语了。 只有孟嬴跪在地上的身影,似乎当真是无畏生死。 “此事,本后自然会彻查个清楚。”沉吟了许久之后,王后终于开口。但是,却又踱步走近了孟嬴的身边去,“如若你是清白,我不会冤枉你,如若当真你做出苟且之事,莫说是我,大王那脾气……也绝不饶你。” 说罢,王后转身,吩咐了宫人下来,“立即宣御医过来给大王醒酒。” 现下这事,王后即便是如此的信誓旦旦,可是终究这个新美人乃是大王的心头宠爱,王后即便是要处置彻查,也必须让大王先醒过来了再说。 孟嬴没有起身,便一直跪在当处。 御医很快就到了,一进殿门的时候见到这情况,自然也吃惊不少,不敢多言,赶紧带着醒酒汤进了寝殿之中。 骊美人献媚,见有机会,赶紧的随了御医进了内殿之中。 登时,栖凤台的大殿内便只剩王后与孟嬴,其余的宫人都被王后屏退到殿外去守候着。 这次,轮到王后坐在边上的座位上,神色却是复杂的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孟嬴的,“从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便一心出宫。可是现在,你居然已经身受荣宠,就应当伺候好大王为己任,出了此事,你这样一杀了证人,二跪求认罪,难道……就没旁的话说了?” 王后也是心善之人,再加上太子建之事过后,王后更不想理会后宫诸事,无奈今夜这件事情,她身为王后确实不能不管了。 但是看现在孟嬴这模样,却是让人心中疑窦丛生。 孟嬴深吸了一口气,抬头起来看着王后,“王后,我想出宫之心从未改变,不管是之前遇见,还是现在,留在楚宫,原非我所愿,更别提这一身荣宠,于我而言,刑锁加身罢了!” 王后闻言一怔,“可你现在是宫里的美人。” “所以,我宁愿求一死,倒还痛快了。”孟嬴答道,心中坦坦荡荡的,生死无关。 王后眯起了眼睛,打量着这个女子,“那么,骊美人所质控之事,说你怀胎是在宫外,与外人私通才有了身孕,此事……可是真?” 这一下,孟嬴再不言语,原本的落落从容,在这一刻尽然也成了沉默。 她的这一副模样,看在王后的眼中,也是变成了深深的沉吟,也依旧是沉默着看着孟嬴,似乎就是在等待着孟嬴的回答。 这一沉吟,便停顿了许久许久,随后,孟嬴才抬头起来,道:“我只求一死,别无所愿。” 王后一蹙眉,“你这样,我就算是想救你,也无从下手,骊美人居心,本后何尝不知?” 这一言语,王后却是带着怒意与心急,说完之后,便又闭嘴,噤声了下去。 倒是孟嬴,在听到王后这话的时候,大大的吃惊了,惊愕的看着王后,心中起了一丝丝的波澜。 王后,居然是不想让她死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此刻眼前的王后,孟嬴忽然想起了远在城父戍守的太子建,她只觉得鼻头一阵酸楚,心中也有些苦楚。 如若是没有楚平王这一场荒唐的丑闻的话,她应当叫唤眼前的这个王后一声“母后”才是。 她心胸大度,这般的雍容,又对自己这般的不忍与宽容,像极了当年自己的亲生母后。 只可惜,现在物是人非,她已然落到了这种境地,岂止是悲哀? 想着,她的眼中泛起了泪,却不忍落下。 也在此时,内殿之中,御医已然给楚王醒了酒了,但是依旧是头痛欲裂,醒了七分,尤有三分的醉意模样。 在这期间,骊美人频频献媚,殷勤得不得了。 却也不知道刚才在内殿之中,骊美人在楚王将醒未醒之际,在他的耳边添油加醋的说了些什么,此刻被骊美人搀扶出来的楚王,一脸的怒意。 这一身凌乱的王袍,王冠玉藻也摘下了,一出了寝殿,站在这大殿之中见到这眼前的情形的时候,但只冷冷的一哼。 随后,便在骊美人的搀扶下坐在了高坐上,目光一直放置在孟嬴的身上。 气氛,骤然像是冰凝了似的,在楚王的这醉意之下,更是让人心中压抑得难以喘息。 王后起身来,朝着楚王一个躬身行礼,正当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朱唇未启,楚王却是朝着孟嬴一声怒吼了出来,“贱人……你对得起孤王吗?枉费孤王对你万般的宠爱……” 显而易见,刚才在内殿之中,骊美人已然将所有的事情都过了一遍楚王的耳朵了,才会有此刻楚王的怒不可遏。 王后心中一凛,“大王,此事还有待彻查……” 可是,楚王脾气向来暴躁,最是忌讳宫中这等红杏出墙之事,再加上孟嬴为了保住伍子胥而急急的杀了这内侍,此举……最为大忌。 楚王将广袖一挥,制止下了王后想要说的话,怒意已然冲上了头脑,“寡人最痛恨的,就是你这种恬不知耻的贱人……” “那你赐死我吧!”孟嬴却是冷冷淡淡的,甚至还撇起了一抹笑,根本就没把此刻楚王的怒气放在眼中的模样。 这一句话,更是出发了楚王的怒意,“你……你当寡人不敢?”说着,楚王站起了身来,也要朝着身后的剑架走去,可是才发现剑架上的宝剑已然被抽走。 再一转身,便见到那宝剑被丢弃在地上,楚王一怒之下,颤颤巍巍的下了高台,就连骊美人要去搀扶他,都被一甩,甩得跌倒在地上。 可是,骊美人却是依旧跌坐在这台阶上,也不上前阻止,但是勾着一抹得意的笑,看着孟嬴。 这一切,正是她想看到的结果,看栖凤台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去。 “寡人这就给你一个痛快……”楚王说罢,亲自弯身下去,捡起了那把丢弃在地上的宝剑,剑身寒光,直指着跪在地上的孟嬴。 面对着楚王的怒意,面对着这宝剑的森森寒光,孟嬴的心居然有了一丝宽慰的感觉,若能就此解脱,倒也是个善终。 她闭上了眼睛,等待受死。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章 打入冷宫 寒锋直指,孟嬴却无半点惧色,生死云淡风轻,于她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 奈何楚平王对这个秦国的公主中毒已深,在这样的怒意之下,换做是其他人,宝剑早就刺入胸膛,再难活命的了。 可是,此刻面对的是孟嬴,他即便是再大的怒火,可是当看到这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的时候,他的心终究还是不忍了下来。 宝剑就这般的横亘在两人之前,距离孟嬴的心口处也只差分毫。 “你到底说不说?”楚平王再一次怒吼了出来,醉得酡红的脸上,神情是比任何人都要焦灼不堪,“寡人待你不薄,恨不得把整个后宫都清空了,把你当祖宗供养了……你居然在外面给寡人,给寡人……” 这话说到最后,楚王还是下不了手,忿忿的将手中的宝剑给一丢,便丢弃在了地上,如若是此时杀了她的话,佳人难再得。 可是,楚王此时心中也是愤恨难平,沟壑难填,在面对孟嬴这般不言不语的情况下,更是熊熊烈火烧得旺盛。 “啪”的一个巴掌过去,落在了脸面上,登时,那白皙的腮边一个偌大的五指印痕,清晰可见。 那火辣辣的疼,却是让孟嬴的心中十分痛快,便是该如此,她在这楚宫之中才不会那么的煎熬,她恨煞了楚王,宁可受这折磨与唾弃,也好过日日夜夜服侍这个年迈的君王。 可是,楚王的这个举动却是出乎了骊美人与王后的意料,两个人皆都瞠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楚平王向来嗜杀暴躁,特别是对这等事情,几不能容忍。 可是,现在虽然是打了她一个巴掌,可是却已然丢弃了宝剑,这代表着他……舍不得杀了孟嬴? 这……得有多么的宠爱这个新美人,堂堂楚国国君才会卑微屈膝到这种地步了? “大王,她……”骊美人不肯死心,还想再上前说话。 可骊美人的脚步才上前一步的时候,却是又见楚王一个转身,甚至还将骊美人当成透明的一般,兀自捂着自己疼痛的脑袋,吼了一声,“将她给打入冷宫,没寡人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也已然看不见楚王的身影了,只余下一句尾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怔怔的,不能自信。 “王后,这就是大王的处置?”骊美人似乎还难以从这个结局回旋过来,狐疑的问着也在一旁脸色复杂的王后。 王后倒是没有多少的期望,到底此事大王已经处置了,她也只能顺从。 于是,王后定了定自己的神色,回头对着骊美人道:“这便是大王的处置,你我何须多言?” 说罢,王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孟嬴,那脸颊上的一个巴掌印痕依旧清晰可见,这般楚楚姿态,当真是我见犹怜。看到她的这个模样,王后也大致能够理解,为什么大王能够对这个美人这般的容忍。 王后命令了一声身后的武士,“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大王下令,将齐美人打入冷宫。” 武士听命照办,将孟嬴给押了下去。 不用说,孟嬴的心中也知道,王后和骊美人不一样,她并不想置自己于死地。 可骊美人却未必顺了气了,看着孟嬴被武士押下去的身影,好一阵的忿忿不平,“这算什么处置?想当初宫里其他的美人私通,都被大王剁成肉泥……” “现在证人已死,齐美人又一心求死,你这样也未免有失公允?”王后打断了骊美人的话,“更何况,这是大王亲自下令处置,本后都没说什么,何时轮到美人你来操心,天色也不早了,折腾了这一夜,劝美人还是早早的回芙蓉殿休息吧!” “可是王后,你不觉得事情已经到了难以控制的局面了吗?”骊美人提醒着道:“以前大王再宠爱一个妃子,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糊涂!” “大胆。”王后怒斥了一声,骤然转身看着骊美人,“大王的所作所为,岂是你能背后妄议的?”说着,王后停顿了一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又缓和下了气息,道:“你骊美人是什么样的心思,我也清楚,既然栖凤台现在已经人去楼空,你也不用再揪着不放,她已经被打入冷宫了,你大可放心了。” “可是,难保来日大王又想起她,不计前嫌,又把她从冷宫里……”骊美人急急的说着。 可是这一次,王后却是连再多说一句都不愿意,兀自转身,让守候在殿外的迎娘搀着自己回宫去休息。 只留下骊美人一个人站在这偌大的宫殿里面,依旧试衣服忿忿不平的模样,“你不除了她,迟早是个祸害……”骊美人重重的一跺脚,也离开了栖凤台。 ………… 夜风凄冷,吹拂着这幽长的宫道,将将几分酒醉的意味,也在这清冷之中被吹散了。 身后的武士戒备十分,一直死死的盯着孟嬴,一步步的朝着这冷庭中走来,行走在这幽长的宫道上,夜色之中,她这一身粉红的衣衫却是十分的显目。 也不知道为何,站在这冷庭的前方,凄凄冷冷的,反而是让孟嬴的心中有了一丝慰藉的地方。 “总之,比栖凤台要好。”孟嬴看着这冷庭,却是淡淡的一笑,任是谁都无法理解她此时的心中所想。 子夷已死,子胥也负了她了,她在这楚宫之中无异于一具行尸走肉,呆在楚王的身边,时刻令她作呕。 倒不如来到这样一个清苦之地,她反而乐得自在,心中更是坦坦荡荡。 “走,进去。”武士在身后一声冷喝,也顺便伸出手来,将孟嬴的身后一推,让她这羸弱的身躯一下子朝前倾去,不得不加快了脚步,踏进这冷庭之中。 凄凄芳草,在夜色的幽幽冷冷照应之下,这里空阔得让人心慌,照着夜色,杂草蔓过了膝盖,罗裙站在这杂草的中央,被勾得有些狼藉。 她就站在这凄冷的中央,抬首看去,只余一轮冷月陪伴着她。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宁不相识 冷庭中的衰草,从刚进去的时候及膝,到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青砖宫道,这三个月来,却是安静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孟嬴在这冷庭之中不知外界是何境况。 但是,楚王自从那夜从栖凤台走了之后,却是骤然性情大变,原本宫里所有的美人都争相侍寝,可是从那夜之后,美人个个如临大敌般。 却又听闻,所有被召侍寝的美人,到了第二日,都必须由几个内侍从王殿之中抬着出来,全身伤痕累累。 由此可见,楚王的心中,怒意未消,却也未曾再召孟嬴出冷庭。 每日,孟嬴的饮食起居都有专门的嬷嬷前来照料,可是,嬷嬷却是个冷情的人,也从不曾和孟嬴说过半句话。 适逢这日,宫里几个美人聚在一起,正巧说起了当日栖凤台中的事情,大多人都云山雾罩的,可是,任是谁都想知道到底这个新美人多大的能耐,居然犯下了事情,还能得到大王的宽恕,只是打入冷庭这么简单。 于是,几个美人相约着前来,正巧在这冷庭外看到嬷嬷来给孟嬴送食。 便是走在这前方的荀美人上前去,不由分说的将孟嬴刚接过手中的食盒给一打,顺势打翻在了地上。 “进了冷庭之人,畜生都不如,还吃什么吃?”荀美人说话刻薄,美目流转,即便是带有几分姿色,可是在看到此刻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人儿的时候,难免也生出了几分妒忌之色来。 孟嬴冷冷的,盯着眼前的这个浓妆艳抹的美人看,“既然知道此处是冷庭,你又来此作什么,难不成,你也要搬来与我作伴?” “谁会稀罕来这等地方?”荀美人没想到这个进了冷庭的失宠之人,居然还敢顶嘴说话,一怒之下,扬起了手便要一个巴掌扇过去。 孟嬴虽说沦落到冷庭的地步,但是也毕竟还未到任人践踏的地步,在荀美人这一巴掌落下来的时候,孟嬴但只伸出一手,拦挡下了她的巴掌。 却是在这荀美人的藕臂上,清晰可见数道鞭痕,红得几乎要渗出血来的样子,看着实在让人郁闷,也十分不配她这美人的身份。 一见自己身上的鞭痕被孟嬴看到,荀美人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袖子赶紧捂住了这道伤痕,“贱人,都是拜你所赐……” 孟嬴蹙眉,的听不懂她这句话的意思。 也在此时,随同荀美人一道前来的其他美人却是走过来,劝慰道:“姐姐何必跟这落魄的人动怒,今日看来,她就连今日一餐都未必能果腹,可你才是大王新晋的恩宠佳人,不足一比。” 这话,荀美人十分的消受,听完之后心情才舒畅了些,悻悻然的收回了手,盯着孟嬴的模样,“倒也是这个理。” 说着,荀美人不屑的盯了一孟嬴脚下的饭食,神情之中还尚自有愤怒,便上前一脚去,狠狠的踩踏在上面,“吩咐下去,接下来三日不得送食物过来,她要吃,就吃这地上的东西。” 此言说完,身后的其他美人也都讪讪的笑了出来,只有孟嬴一个人依旧淡淡的,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模样,站在原地。 荀美人一副得色,又是奚落了好一阵之后,才愤愤然的转身离去。 宫廷冷暖,看尽人情。 孟嬴打小金枝玉叶,在寝宫之中虽然与秦王后不和,但是也不曾受到过这等的欺辱,如今这般境地,她倒是无奈的一笑。 “三天不差人送食物来,我岂不是得饿死?”说道,孟嬴只能最后将这眼光放在这的地上的食物上去。 虽说是倒在了地上,又被荀美人踩上了一脚,但是挑挑,终究还是能果腹的吧! 孟嬴心想着,却是捋了捋自己鬓边的发丝,提起了罗裙蹲身下去,竟是真的用手一点一点的挑开食物上面的污渍,将一些尚且还完好的食物重新翻回食盒之中去。 荀美人等人走了之后,这里便又恢复了冷清,只剩下孟嬴一个人蹲在当处收拾着这残局。 本来是没什么的,可是,却是有一道身影遮掩去了日头,忽然又站在了孟嬴的跟前来,起先孟嬴却是没有注意到的,可是当她的手触碰到了这人足见上的黑靴时,孟嬴才一怔。 这是个男人的脚。 她讷讷的抬起头来,就此一眼,他还背着阳光,甚至都看不清楚他的容颜,可是,孟嬴却是不可能认不出来他的。 “你怎会沦落至此?”伍子胥就连声音都带着颤抖与难以置信,他这段时间都在军营之中,好不容易进一趟宫里,却听说了栖凤台之事。 他不顾一切赶紧前来看望,却没想到的是,看到的是这样的情景。 然而,孟嬴原本就在心中怨恨着伍子胥了,更没想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居然会被他看到。 这一下,孟嬴却是连地上的食物也丢弃掉,哪怕饿上三个月,她也不在乎。 就这样她仓皇的起身,犹如看到了瘟神的一般,跌跌撞撞的就朝着冷庭之中跑进去,甚至连一句唏嘘之话,都不愿意与他多说。 既然,当初骗了她,就不要再相见了,如此境地,宁可当成不相识,不是更好吗? 但是,却是在奔跑回去的时候,心中不断的涌起了那晚上在栖凤台中,失去孩儿那一晚上的场景,那种痛,这辈子都难以忘怀,撕心裂肺般的痛。 眼泪,随着她的跑动而落了下来。 脚下青砖地不平,孟嬴又跑得极快,本想就此跑回冷庭之中,将门给关上,这辈子都不堪再和这个男人见面了。 可是,却是一踩到了脚下的罗裙,她一个踉跄,趔趄着朝前倒去,倒地不起。 伍子胥一直紧紧的跟随在身后,眼见她就这样倒在了地上,更是加快了脚步,上前去将她扶起,心疼不已,“告诉我,这段时间你到底怎么了?” 明明当时送她进宫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为什么他才离开这短短三月时间,就变成了这样? 他不舍的将她拥入怀中,也只有在这一刻,他后悔了,后悔当初将她送回来了。 可是,孟嬴在他的怀中却是倍加的冰冷,心已经死了,又何须他的怀抱呢? 就伍子胥将她拥入怀中的那一刻,她蓦地伸出手来,一个巴掌落在了伍子胥的脸上,冰冰冷冷,带着陌生与怨恨。 “我是生是死,无需你来可怜。”她道,便又狠狠的朝着他的胸膛一推。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 岂能不恨 她的决绝,犹如寒冬一般刺人心肺。 即便此刻脸上是火辣辣的,但是心里,却冷极了。 就在孟嬴推开他要起身走开的时候,伍子胥却拦下了她,“当真是如此的恨我?” 孟嬴漠然不语,站在当处,眼眶红红的,心中……岂能不恨? 伍子胥却浑然不知,当时栖凤台中那一碗堕胎药,那一晚的失约……早已经不能回头了。 他只问:“即便是要恨,也让我知道为何?”说着,他也沉默了一瞬,心中痛楚非常。 看了看孟嬴此刻的处境,又看了看这冷庭中的凄凉,无限唏嘘, 道:“如果,早知道你进宫后会是这般光景,任人践踏,我就是拼作一死,也不会将你送回来的。” 孟嬴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世事总难料,子夷已死,我回宫既定,伍将军再多说何益?”她说着,回首看向了伍子胥,“既然作此狠心,我也看清你面目,今日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 伍子胥眉心一蹙,“你说什么?” 孟嬴不想多言,转身便想往冷庭中回走,伍子胥却是心中疑云丛生,上前一步去抓住了她的手臂,“你且留步……” 可就在伍子胥一拉孟嬴的时候,孟嬴也恼怒了,一甩袖,便拒了伍子胥,“伍将军,请自重。” 这句话,冰冷冷,没有半点余地。 伍子胥即便是知道二人再难回头,可是却没想到再见面的时候,竟然会是这样的光景。 就这样,他怔怔的、难以置信的望着她,二人就这样僵持着,一言不发。 也是在此时,冷庭门外,一道淡紫身影却是从廊庭外走开,正是那骊美人,却不带侍女前来。 正当走到门口的时候,见到院中伍子胥与孟嬴二人拉拉扯扯,骊美人吓得忽然停住了脚步,退在了门后,背靠着墙面,不敢上前来。 却是一边提着耳朵,仔细的听着这内中的谈话。 “自重自重,我都已经亲手将你送进楚宫了,你还要我怎么自重?难道当真眼睁睁看着你在这里自生自灭?”伍子胥也怒了,万般无奈道:“子夷之死,非大家所愿,你如果再这样下去……” “那你要我怎样做才满意?”孟嬴截断了他的话,反问道:“难道你要我违心的去伺候那个老王?” 此言一出,伍子胥当即无言,怔在当处,忽然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孟嬴的这一问话了。 孟嬴却又笑了起来,这笑声中带着无尽的凄惶与嘲讽。 幽幽开口,“伍子胥,我乃是堂堂秦国公主啊!”她开口的这一刻,眼泪也禁不住落了下来,锥心一般的痛。 这一句话,让贴在外面墙上的骊美人一听,心中忽然大惊,差点叫了出来。 所幸骊美人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方免了声音泄露出来,只剩下一双受惊的双眼,瞠得老大。 她是秦国公主? 怎么回事? 那……那之前东宫里的那位少娘娘呢? 骊美人此时的心中七荤八素,跳个不停,得知了这么惊天的秘密,她心里忽然也踌躇不定了起来。 本想离开的,可是,却又鬼使神差的站在原地,不舍得离去。 庭院内,孟嬴和伍子胥皆都还没能发现她的踪迹。 尤其是伍子胥,在孟嬴强调了自己的身份之后,更是无法动弹,喉咙干哑,想开口,却不知道该当说什么好。 泪珠挂在孟嬴脸上,她强忍着许久的软弱,终究也是无能为力的落下。 “我原本以为,上次逃出楚宫,你会带我走了,可是,我又回来了,子夷死了,你也失约,我的孩儿没了……”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平,努力让自己不再落泪。 “从那后,我与你伍子胥再无瓜葛。”她望着伍子胥,神情是无比的坚定,“与其让我日日夜夜的伺候那个令人作呕的巍巍老王,我还不如在这冷庭中,清爽自在。” 说着,一顿,孟嬴眼中的柔光闪了又闪,最后则是暗淡了下去,又道:“所以,以后不用再来找我了,我孟嬴不管是秦国公主也好,是楚平王的美人姬妾也罢,都与你毫无干系。” 她说完,再不想停留。 与这个男人在一起,只会乱了心,她现在只求心如止水。 可是,却是在她欲以走开的时候,伍子胥再次拉住了她的手臂,“当真……” 伍子胥的话还没说完,却听得这庭院外边想要借机离开的骊美人的脚步声,伍子胥警觉,一下子松开了手,冷喝一声,“是谁?” 骊美人藏形不住,赤红着脸走了进来,佯装作一副从容的模样,迫使自己与平时无二的姿态。 在见到伍子胥的时候,更是假装惊讶的模样,“哟,伍将军怎么也在此?” 孟嬴的脸色冷了下来,伍子胥的脸色则更加的难看,沉声问:“你什么时候到来的?” 刚才,他与孟嬴之间的谈话,也不知道到底被她听去了多少? 如若是……她当真听了的话,无论她知道哪一点秘密,都……留不得。 伍子胥是个心狠之人,就此作想的时候,隐约已经动了杀心了。 骊美人何等的善于察言观色。 单单伍子胥这番问话,她已经起了戒心,更何况,他那浑身上下透漏的杀气,更是让她心胆皆怕。 咬咬牙,骊美人一装到底,“我这不是可怜齐姬妹妹嘛,听说……她在这里过的不怎么样,好心来看看。” 说着,为求逼真,她还装作很诧异的模样,“却没想到,伍将军居然也在此,这里可是冷庭,齐姬妹妹虽然此刻失宠,但毕竟是大王宠妾,将军在这里,不妥吧!” 伍子胥没有回应她的话,依旧是冷冷的望着她,似乎是在观察她的破绽。 骊美人此时心中已然忐忑不已,可是,表面上却只能继续维持波澜不惊。 此刻,她只想尽快离开此处,便讪讪的望了孟嬴一眼,“莫说我没什么肚量,等哪天我在大王面前美言几句,也好让你早日回栖凤台,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说着,她一边用袖子挥了挥,一边转身就要离开的模样。 “不送。”孟嬴自然不会去相信骊美人这张嘴,可是,她也不免心中起疑惑,这骊美人,到底是真是假? 孟嬴的心中也狐疑不定。 可是,伍子胥却是那种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之人。 在骊美人转身走去的时候,伍子胥却是霍然一手拔剑,龙渊宝剑应声而出,直指向骊美人的后背心处…… 孟嬴见状一惊,知道他杀心已动,失声大喊了一声,“子胥,不要……”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 骤起惊澜 孟嬴的惊呼声让骊美人警觉了起来,回过头来看的那一刻,只见到寒锋在前,骤然吓坏了,“你,你想……做什么?” 剑锋偏冷,伍子胥带着凛冽杀意,一言不发的,却是横剑直去。 孟嬴惊慌之下,赶紧上前去,一手紧紧的抱住了伍子胥的手臂,挡下了他的去势,“她不至死的地步。” 伍子胥有今日举动,大大出乎了孟嬴的意料。 回望了一眼身侧的骊美人,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跌坐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双唇颤抖得说不出话来,只蜷缩在当处,眼泪汪汪。 “我不管她至不至死,更不管她是什么时候到来的,她此时出现在此处,就是不该。”伍子胥天性小心谨慎,断然不会留下这么一个隐患在的。 否则的话,如若骊美人真知道其中秘密,宣扬出去,他和孟嬴都危矣。 这里是冷庭,少有人来过,将骊美人杀在此处,虽说风险,但是却能保住秘密,伍子胥宁可孤注一掷。 骊美人使劲的摇着头,“别,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她转向了孟嬴那边,半爬着接近了孟嬴身边,紧紧的揪住了孟嬴的衣袖,“我,我平日虽然妒忌你,但是也从没对你下过杀手,你……你要救救我,我真的不知道……” 孟嬴娥媚紧蹙,没有看骊美人,却是一直将眼光放在伍子胥的身上,“毕竟无辜,你不要在宫里惹事,她若死了,彻查下去,你也逃脱不了干系。” 伍子胥盯着孟嬴,神情中并不苟同,“这是个后患。” 孟嬴上前去,拉住了伍子胥的手,轻摇着头,“没必要杀她……” 就在孟嬴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骊美人见伍子胥也稍微松懈了下来,见缝插针下,赶紧朝着外边跑了出去。 见她仓皇逃离,伍子胥本想追上去的,可是,却是被孟嬴一拉,止住了脚步。 “你会后悔的。”伍子胥终于也是忍不住冷喝了一声。 孟嬴并没有开口说话,依旧只是将手拉着他的衣袖,漠然于当处。 看她这副模样,伍子胥即便是心中有气,也舍不得发出来了,只能忿忿的将龙渊宝剑重新插回剑鞘中。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心思回旋,他才道:“纵虎归山,终究让人不安,我且先回府找父亲,你……保重自己。” 说道,他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松开自己的衣袖,随后转身离开。 冷庭之中,漠漠凄凄,只余下孟嬴一个人在,她心中也是开始游移不定了起来。 她不知道此时救下骊美人到底是对是错,但是,骊美人毕竟是楚平王的宠姬,如若她是死在伍子胥的手上的话,将来事发,伍子胥定然不能全身而退。 深吸一口气,孟嬴抬起头来看着这片天,即便是自己再恨他又如何,终究…… ………… 骊美人一身的仓皇,从冷庭中逃跑出来了之后,一路踉跄着跑去,向来在宫中嚣张跋扈的骊美人,此刻她的身后仿佛是有洪水猛兽的一般。 所去的方向,不是她自己的芙蓉殿,却是大王那边的宫殿。 一路上,宫人们见到骊美人的时候,有狐疑侧目的,也有偷偷细语的,但也有些见到她踉跄在地,想要上前去搀扶的,却都被骊美人给推开,她就这样一路奔跑着,直至王殿。 在玉阶前,她被武士拦了下来,换作平时,该由内侍前往禀报的才是。 可是今天,骊美人已经等不及了,在武士拦下自己的时候,她不等内侍进去禀报,径自推开这拦路的武士,朝着玉阶上冲了进去。 “大王,我要见大王……” 骊美人冲将进去,楚王正在王殿中会见大臣,一见到她这样冒冒失失的冲撞进来,脸色也是骤然一沉,“你来做甚?” 骊美人原本的仓皇与冒失,却是在见到楚王脸色一沉之际,果然沉寂了下来。 她愣了一瞬间后,定了定心思,环视了一下这殿中的大臣,知道她此次前来事关重大,不可乱言。 故而,骊美人婉转着道:“大王,妾身有事禀报。” 说着,在看到楚王一脸不耐烦的时候,她又急急忙忙的加了一句,“事关秦国……公主。” 果然,此言一出,楚王原本大变的脸色,瞬间又变了几变,瞬间之后,则是一挥广袖,让殿中朝臣退下。 随后,便见到楚王骤然腾地起身,从王座上一步踱来,站在骊美人面前,霍然出手,五指紧紧的抓住了骊美人的下颚。 “你在说什么?”楚王的声音巍巍的,却是带着诧异与震怒。 今日,这骤起的惊澜,双方都对她这般,让骊美人忽然感到了绝意。 她几带着哭腔,却不敢哭出来,断断续续的说道:“妾,妾身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冷庭里的齐美人,之前与人有染,在宫外怀孕又堕胎之事,妾身……妾身知道那男人是谁了……” 此言一出,楚王原本用力抓住她下颚的手,则是更加深了几分力度,“是谁?” 骊美人只觉得下颚疼痛,几欲骨裂的感觉,“是,是伍家二郎……” “伍子胥?”楚王自喉咙底咆哮出这一句,异常的愤怒,随手将原本捏在手上的骊美人一甩,便将她甩在了地上。 “是他,居然是伍家的人……”楚王喃喃自语,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可是随后,楚王又想到了当时费无极是在伍家中找回的孟嬴,照此推断的话,这骊美人所言,也并非子虚乌有、空穴来风。 想着,楚王的愤怒又攀升了几分,“啊”的一声怒吼咆哮了出来,让内侍将伍奢、伍子胥传召进宫来,又命人去冷庭将孟嬴给提来。 “如若真是如此,查明真相,寡人定要将他们所有人全都烹了……” 骊美人跌坐在一旁,心惊胆战的看着楚王此刻的癫狂模样,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害怕。 可是,只要此事查明了,孟嬴与伍子胥皆无活路,她也可一报今日的仇。 想了想,骊美人抬高眉目,爬着前往楚王的脚边,伸出手揪住楚王的衣角,道:“妾身,还有一事禀报。” “这齐美人,根本就不是齐美人,妾身亲耳听她自己说的,她是秦国的公主,孟嬴。之前东宫那个少娘娘,根本就是个假货。” 她洋洋的说着。 殊不知,这场调包计,楚平王正是始作俑者,她触碰到了楚王的逆鳞了。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 当面对质 “之前东宫那个少娘娘,根本就是个假货。” 这一句话,致使得整个王殿之中一下子陷入了冰凝之中,楚王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不堪,冷冷的望着骊美人,一步步走近。 “你,说的什么?” 孟嬴的身份,已然瞒不住了吗? 楚王的心中最为忌讳的一点。 此刻,就连看着骊美人的眼神都像是变了一种意味似的。 骊美人却以为自己找到了套住楚王心的法宝,连忙近前说:“此事绝非妾身妄言,我亲耳所听。” 可是,她的话这才说完,楚王却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霍然一只手伸出来擒住她的脖子。 老手苍苍迈迈的,力道却是超乎寻常的大,掐得骊美人几乎窒息,只能瞠大了双眼看着楚平王。 断断续续的挤出一口气,问:“为……为什么?” 明明,她应该是告发有功才对;明明,秦国公主是假的啊! 可是……为什么大王却要杀她? 此刻,楚王的面容过分的呈现在自己的眼前,那肃杀的神情,压根无半点情分在,看得骊美人一阵阵胆寒。 “为什么?”楚王阴狠的说:“因为,调包公主的,正是寡人……” 说着,却是狠狠的将骊美人整个人朝着地上一扔。 骊美人被扔在地上,青砖地面硬得生疼,但是却也庆幸挽回了自己的小命,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自己身上的疼痛。 只不过,楚王的话却是让她震惊,调包秦国公主的人,居然是……楚平王。 他这样做,有违人伦,他难道不怕天下人耻笑唾骂吗? 更何况,秦国那边,如何交代? 这些,骊美人都想不通,此刻也无心思去多想。 原本只以为楚王将她这么扔在地上,她已然逃过了一劫,却没想到,楚王在瞬间后便又转过身去,从剑架上抽出宝剑。 宝剑出鞘的声音,打破了骊美人最后的一丝幻想,面对着楚平王持剑前来的身影,一步步的,慢悠悠的,却是凛然肃杀,心狠至极的模样,骊美人只能跌坐在地上,一点点的朝着身后挪去。 “你以为,谁敢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将公主调包?你又以为,当初韩夫人、冉怜儿是怎么死的?”楚平王平静的说着,却像是个索命的恶鬼一般,让人寒彻心扉。 直到他将宝剑抵触在骊美人的颈部上的时候,宝剑的冰冷,让骊美人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却不敢放声大哭,只能捂着嘴巴嘤嘤泣泣。 “你以为,太子为什么要被贬去城父?寡人是楚国的王,孟嬴那般女子,寡人何以不能独占?”楚王说到最后,竟是嘶吼着出来。 孟嬴之事,让他藏着掖着,足足难受了许久,如今这件事情被骊美人知道了,正好成了他宣泄的一个口。 面对着楚王近乎疯狂的话语,骊美人只觉得颈部上的肌肤被利刃划破,那刺痛,伴随着血迹淌染了下来,更是让她心惊。 只是,难道就真的要这样死在楚王的剑下? 为求最后一线生机,骊美人强忍住自己心中的害怕,颤颤巍巍的爬近了楚王的身边,跪着,一只手抓住了楚王的衣角。 “大王,大王……您知道妾身,妾身一向不敢违背大王意愿的,那太子就是该死,那孟嬴怎不能是大王的?妾身……妾身怎敢质疑大王?” 她哀求着,说着这话的时候,声音却是仍旧止不住的颤抖,但是,此刻除却这样,她已然无了生路。 楚平王冷哼了一声,“天下人,皆不知寡人之心!” “妾知,妾知……”骊美人连连道。 楚平王挑了挑眉,喜怒无常,蹲下身来,一手执剑,另一只手却是再度擒住了骊美人的下颚,“你知?” 痛,从下颚处传来。 骊美人却点头去捣蒜,“妾身岂能不知?大王乃一国之君,何等美人不能享用,莫说是秦国公主了,就是燕韩齐赵鲁等国的公主,只要大王想要,任凭一言而已……” 说着,为求讨好,骊美人强扯起了笑颜,却不知她脸上妆容已花,此刻笑起来,只有狼藉。 兴许是骊美人的这一番话说得楚王心中开怀,楚王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原本擒住她下颚的手,此刻也是不轻不重的拍着骊美人的脸颊,“寡人就知道,平素里,没白疼你。” 听着这话,心惊胆战,骊美人只能继续僵持着脸上的笑,心里却如同滚油在浇的一般。 只是,楚王到底是楚王。 在刚刚一副笑颜之下,转瞬之间却又是恢复了凛冽的模样,直将手中的宝剑架在了骊美人的脖子上,“寡人今日不杀你,但是你要清楚,什么话该烂在肚子里,就算是太子亲口来质问,寡人都敢杀了他,何况你一个没人?” “妾……妾身晓得。”骊美人几乎无了力气。 楚王向来残暴,可是,骊美人今天才有种感觉,之前所见到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如今这个六亲不认,嗜血嗜杀的暴君,才是他的真正面目。 “那还不滚回你的芙蓉殿去?”楚王站起了身来,冷冷的说道。 骊美人闻言,如临大赦,就是连谢恩都忘了,连滚带爬的朝着王殿门口而去,深怕慢了一步,楚王就又会反悔,她的小命休矣。 楚王自己站在这殿中,粗粗的喘着气,手中紧紧的握着那把宝剑,心中的怒意陡升。 随即,他“砰”的一声,将手里的宝剑扔在了地上,大吼了一声,“召伍家父子进宫,寡人要他们当面对质。” 之前,孟嬴对流产一事从不狡辩,只求一死,那时候楚王心中不忍杀她,更何况当时那个内侍已然死了,死无对证,谁的话都信不得。 故而,楚王将孟嬴放在冷庭里许久。 可是现在,骊美人却是有鼻子有眼的指出了伍子胥,既然如此,楚王怎能吞忍得下这口气? 他非得彻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否则的话,他妄为一国之君。 在殿外守着的内侍,听到了楚王的这怒吼之后,无一人敢怠慢,赶紧下了玉阶前去传唤。 伍氏父子,危矣!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 无事生非 烈日炎炎,倾洒在王殿上头,任凭着烈日灼心,却融化不了王殿之中的森森寒气。 伍奢自被召唤入宫,随同伍子胥也一并被召进宫。 只是,伍子胥还未进得王殿的时候,楚王便已经命了武士收缴了伍子胥的武器,随后让武士将他给押了下去,不由分说。 伍奢的心中大抵也知晓了,在王殿的前方沉吟了一瞬,随之在内侍的催促下,上了台阶,进了王殿。 王殿之中,楚王将将靠在王座上面,半阖着双眼,阴沉着一张脸,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模样。 “老臣,参见大王。”伍奢跪在地上,一副虔诚的模样。 楚王微眯着双眼,冷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伍奢,也无下令让他起身,但只冷哼了一声,“寡人今日,尤其的烦闷,爱卿知道为何” 一边说着,楚王还一边擦拭着刚才的那把宝剑,言语之中,尽是冰冷。 “臣不知,愿为大王解忧。”伍奢即便心中有底,但是却终究按捺住。 从接到消息之后,他就心中了然了,再加上之前那个内侍死在栖凤台中的时候,他心中便也起疑了。 身在朝堂中,就算无事都会有人生非,何况今时伍奢知道,此事是早晚都会被人大做文章。 就在伍奢回答完楚王的话之后,忽然,只闻得“砰”的一声利器钝响,那把宝剑被重重的扔在了伍奢的面前。 跪在这大殿中,冷不防的被楚王扔下一柄宝剑在前,映着这森森寒光,伍奢的心也不免一落,把头更加跪低,趴伏在地砖上,“大王息怒。” “寡人,如何息怒”楚王怒吼了一声,直接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你生了个好儿子,外头传言,寡人的美人从你府上接回来之后,便有了身孕,骊美人更是亲自带着人指证,是你伍家的人,当初给美人送来的堕胎药。” 果然是因为此事。 伍奢的心中也明朗了起来,叩头在地,卑躬屈膝,“大王明察,老臣岂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来,定然是有心人诬陷,还望大王明察,还臣一个清白。” “待孤下令,宰了伍子胥,看你还喊冤不喊冤”楚王冷冷道,言语之中杀意是有的。 伍奢岂能听不出来 “大王,老臣恳请与美人当面对质,此事必须彻查,届时老臣就算一死,也才瞑目。”伍奢继续伏拜在地,一个只求当面对质。 “当面对质。”楚王一笑,一副轻蔑的模样,“美人要肯当面辩解一句,也不至于寡人把她关在冷庭数月。” 这也是楚王这些天来生气的一个原因。 从事发到现在,孟嬴都是只求一死,甚至连给自己一句辩解都没有,根本就是不想留在楚王的身边罢了。 否则的话,她就算是杀了那内侍,哪怕多喊一句冤枉,事后楚王也不舍得那样对待她的。 可是,伍奢却是不肯放弃,“老朽只求与美人当面对质。” 楚王瞅着伍奢,一副无奈的模样又想起了骊美人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到最后那样惧怕,心里也不免烦闷了起来。 想了想,心里也有些恻动,“寡人也是许久没见到她了,更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心里想着,又瞅了伍奢一眼,端正了自己的位置,道:“寡人就让美人与你当面对质。”停了一瞬,又道:“把骊美人也叫来。” 此事,终究因为骊美人的告发,如今让他们当面对质也好,省去了楚王心里的疑惑。 伍奢心中沉淀着。 骊美人却不然,去而复返,又加上适才在大殿中被楚王那一番威胁,如今见到了楚王都浑身发抖。 “你倒是说说,齐美人与伍家,究竟是何关系”楚王冷不防的开口。 骊美人一听楚王开声,甚至连站都没站好,骤然跪了下去,“妾身不敢,不敢诋毁齐美人” 之前是不知道孟嬴的真实身份,以为只是寻常美人之间的争宠罢了。 谁成想,她竟然是秦国的公主,还是楚王亲自动手调换了,有韩夫人与冉怜儿的先例在前,骊美人此刻哪里还敢嚣张放肆 楚王眉心一皱,对骊美人这副样子不甚满意,随后又转头朝着伍奢望去,“你呢,又有何话说” 言语之中,楚王是不甚耐烦的。 原本,也想趁着此次好好对质一下,却没想到这骊美人之前是被吓破了胆,此刻竟然全然推翻了之前的话。而现在,楚王只能够听听看伍奢的话,看看伍奢这边有有如何的辩解。 只见伍奢还是那副不动如钟的模样,道:“此事皆因那个内侍而起,既然如此,他的背后定然有人指使,还望大王派人好好搜索,定然能查到些许蛛丝马迹。” 此言,倒也符合楚王的心思。遂一甩袖,让侯在殿外的内侍前去搜查,“有什么可疑的,都给寡人翻出来。” 内侍领了命前去,殿中顿时清静了下来。 骊美人惊魂未定,但是心里也带着狐疑:何以伍奢这般淡定从容 此时,孟嬴也才从冷庭中被人带至此,姗姗来迟。 站在这殿中,看着此刻情景,眉心也是紧拧了起来,心想:“果然,骊美人前来告发了” 就这样,她站在这殿中,目光放在了跪于地上的骊美人身上,也不参拜,似是并不曾把楚王放于眼中。 多日不见孟嬴,楚王本就心中挂念非常了。 而今看到她就这样站在眼前,青衣淡淡,眉目偏瘦,更是平添几分绰约,看得楚王更是心里澎湃,难以自拔,站起了身来,讷讷的问了句:“美人,可还无恙” 孟嬴这才抬眸起来,看了一眼楚平王,却依旧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甚至于连回答楚王这句话的心思都没有。 她只将步伐绕到了骊美人的跟前,轻笑了一声,“但不知大王,这次叫妾前来,又想做何处置” 骊美人,或许她就不该从伍子胥的手中救下来,让人无半点安生日子可过。 “美人说的哪里话,寡人怎么舍得呢”楚王嘿嘿笑道,“先前让你去住冷庭,也只因美人过于倔强,不肯向寡人低一次头,这才想搓搓你的锐气,这次既然出来了,就回栖凤台吧” 他根本就不在乎骊美人所控诉是真是假。 直到再次见了孟嬴,才知道此女,已然令他泥足深陷,难以自拔了。 此刻,前去搜查的内侍回来了,手中还拖着一方木盒,跪在殿里参拜,“启禀大王,从那宫人房中搜出一应可疑之物。” 伍奢与骊美人顿时都抬头,望向了那方木盒去。 只有孟嬴,似乎根本不在乎生死。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何足为惧 书友关注日排行榜,轻松热门!看着那方盒子,伍奢沉吟下去,骊美人一脸迷茫,楚王似乎并无心再挂碍此事,只有孟嬴,缓缓的走近了那方盒子边上,伸出手来,轻轻抚摸。 “这是大王要处置我的罪证吗?”孟嬴嘲讽的笑道,云淡风轻。 楚王一听,脸色一禇,赶紧挥了挥袖,“美人说的哪里话,你知道无论如何,寡人都是疼惜于你的。” 此言出,伍奢却是担忧的一抬头,看了楚王一眼。 这样的君王,他当真失望至极。 孟嬴没有去理会在场人的心思,纤纤细手将那木盒一开,里面倒是有不少的珠玉金箔,很显然,这不是一个小小内侍所该有的东西。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却还有一物更加的显眼,就是一方白色的绢布,上面有娟娟字迹,格外的引人注目。 孟嬴顺手拿起了那方绢布一看,随后眼光却是落在了骊美人的身上,看了许久,则又落到了跪在一边的伍奢身上。 “呵呵,当真是有趣,有趣得紧哪!”孟嬴一句话,说得让人心中生疑。 在说完这话之后,她便将这绢布再次朝着那盒子里面一丢,丢还了回去。 “呈来寡人看看。”楚王喝令了一声。 内侍赶紧将盒子呈递上去,楚王拿出了那方绢布一看,随后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骊美人,看看你干的好事。” 说罢,便将手中的绢布朝着殿中一扔,落在了地上。 骊美人不明所以,一脸糊涂的模样,她不知道这绢布上到底写的是什么。但是,大王这般盛怒的模样,此事却是不容小觑。 她捡起了那方绢布,打开一看,那里面的内容让她惊惧得浑身颤抖,趴在了地上,“大王,这方书信并非妾身所写,妾……妾怎么会让人给她送堕胎药,定然,定然是有人陷害的啊!” 楚王冷笑了一声,“有人陷害?当你口口声声无赖齐美人的时候,寡人就觉得蹊跷了,果不其然,这一切就是你的诡计。险些,险些让寡人错怪了美人……” 骊美人双唇泛白,连连摇着头,“不是,不是妾身。” “先是书信命人送堕胎药,而后诬赖美人与人有染,骊美人,寡人看你是连全尸都不想留了。”楚王咬牙切齿说道。 骊美人浑身一软,顿时哭喊了起来,“大王,妾身冤枉啊!”她说着,看向了孟嬴,恍然道:“你,你能为我作证清白,那堕胎药与我无关的,你心知肚明的啊!” 孟嬴听着骊美人的话,何尝不是如此? 她没有去理会骊美人,反而是将眼光放置在了伍奢的身上,沉思着,并不言语。 孟嬴越是沉默,骊美人越发觉得绝望,最后是无力瘫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孟嬴,“我知道你记恨我,我死了,于你……并无坏处!”说着,她竟绝望的一笑。 这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得楚王心中一阵厌烦。 “陷入这等风波,是老臣教子无方,还请大王,处置老臣。”伍奢适时开口,伏地哀求着。 楚王一阵烦闷,沉默了一下,扬了扬手,“此事,有人从中栽赃,也怨不得伍卿,你就去天牢里,把伍员带回,好生安抚。” “大王英明神武!”伍奢说着便行了一礼,缓缓的退下。 只是退到殿门口的时候,楚王仿佛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似的,喝住了他,“寡人后宫之事,伍爱卿……知之如何?” 这句话,问的是孟嬴的事。 伍奢侍奉楚王多年,怎么会听不出这句问话意之所在? 当即,伍奢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扑通一声跪在了当地,“大王,臣……不敢过份后宫……” 孟嬴之事兹事体大,伍奢怎会不知?再者,已然先后死了那么多人,太子建又因此而被贬城父,伍奢如何敢在此时缨其锋芒? 楚王盯着伍奢许久,才阴恻恻的笑了起来,连说了三声好,似乎满意,才挥了挥手,“你就下去,明日寡人设宴,就依旧让二郎前来,守卫宫廷吧!” “老臣遵命。”伍奢慢慢退了出去。 殿中,一片安逸,骊美人心如死灰,孟嬴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心中更是明了。 回首看去的时候,只见到那殿门口的烈日灼灼,照得伍奢的背影不甚模糊。 光灿灿之下,孟嬴只觉得这个老者身形有限,心却如深渊洪壑,深不可测。 此次事件,究竟谁是被污蔑,谁是清白的,孟嬴的心里比谁都清楚。而伍奢为了伍子胥,也为了自保,竟然在这短短时间内,将这整盆脏水都泼到了骊美人的身上。 伍奢走得远了,孟嬴的眼光也收回了,最终,却是落在了骊美人的身上。 这个女人,死不足惜,只是此刻,却也已经无以为惧了。 真是,荣辱一瞬,生死一瞬。 “接下来,是你。”楚王的声音洪亮,也将眼光落在了骊美人身上,一副等着宰人的模样。 骊美人如梦初醒,一身的冷汗,“大王,妾身不知,不知是公主,此事……绝非妾身所为,求大王,念在这么多年妾身尽心尽力伺候的份上,饶妾一命。” 她说到动容处,深深的跪在青砖的地面上,泪水不停的落下,心知离死不远。 “饶你一命,哼!”楚王好笑的说道:“寡人往死里最为讨厌的,就是有人窥探寡人的隐秘,你岂能不知?”说着,他顿了一顿,又指向了孟嬴,“寡人只不过是要一个美人而已,何以……人人,都揪着不放?”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是动了真怒的了,声音竟然是嘶吼而出的,余音带颤。 骊美人泣不成声,只能一味求饶。 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跪趴着到孟嬴的身边去,揪着孟嬴的衣裙,“公主,公主可怜可怜我,是我不该,是我不该……” 她也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孟嬴的身上了。 孟嬴看待骊美人,眼神是冰冷的,不带一丝波澜,却也恨不起来。 “虽然,你为人两面三刀,陷我于不义,可是如今……”孟嬴轻笑了一声,睿之却是伸出了脚来将她一踹,踹开自己的身边,“可是于我而言,你,又何足为惧。” 骊美人闻言,整个人陷入了绝望之中。 孟嬴,这是打算任凭她生死,都袖手到底了吗?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为你抚琴 书友关注日排行榜,轻松热门!“公主……”骊美人绝望一喊,声泪俱下。 随即,她望向了王座上的楚王,心如死灰,压根不明白往日的恩情在此刻居然就这样心狠如斯,决绝如斯。 但此刻,她也是狼狈如斯。 孟嬴垂眸,默然在当处,似是听不到骊美人的叫唤一般。 楚王坐在王座上,冷眼看着这一幕,“既然如此,寡人就为美人出了这口恶气……” 说罢,楚王就要下令的时候,孟嬴则又开口,“何须你帮我出了这口气?” 此言一出,楚王愣住了,骊美人也愣住了。 只听得孟嬴继续说道:“把她交给我吧!” 楚王一下子眼睛直直的看着她,骊美人似乎也无法适应过来她的转变,张大了嘴巴瞠在当处,无法言语。 孟嬴见两人都没什么反应,侧首一看,“不可?” “可,怎得不可?”楚王连忙发声,“美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你想亲手处置她,便亲手处置。” 孟嬴颔首,望了一眼骊美人,“走吧!” 骊美人尤然不能自信,可是看这眼前形势,她已然捡回了一条命,连忙爬起了身,拜别了楚王,紧紧的跟随在孟嬴的身后。 出了王殿,烈日依旧炎炎,照打在孟嬴的身上,将她那羸弱的身影拖得长长的,就这样,一步步从容的走下了阶梯道。 她似乎是在冷庭里待得太久了,苍白得见到这外面的阳光都觉得浑身冰冷。 从冷庭,到栖凤台,这一路对于她来说,并无区别,只是换了一个精致点的牢笼罢了。 身后,骊美人的脚步加快,追了上来,挡在了孟嬴的面前,原本想要说话的,可是,当看到孟嬴就这么淡淡的看着自己的时候,却又止住了话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你心里在担心什么,”孟嬴却率先开口了,轻然一笑,并不在意的样子,“你的命对于我来说,并不值钱。” “那你是为了什么?”骊美人这就不懂了。 明明之前是她揭穿她的,分明也是想置她于死地。可是,孟嬴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自己。 这点,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为了让楚王不痛快。”孟嬴直白的说,望向了骊美人,一副欣赏的模样,“整个楚宫里,真要找出一个比你还能翻腾的人,我估计也不少,留着你,楚王也不会省心。” 说罢,孟嬴便转头离去。 骊美人始终无法透彻,她望向了孟嬴,“大王这般宠爱于你,你何苦……” 她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语音却也是戛然而止了。 看着孟嬴倨傲而去的背影,骊美人心中百味参杂,她差点忘了,她是秦国公主,被楚王这般占有,怎会甘心? 想着,骊美人也是一番后怕。 一想起在王殿中的时候,连番的惊心动魄,骊美人就心有余悸,正当提步走开的时候,兴许是心不在焉,竟然在这平地上一崴,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 惨叫了一声,犹如掉落在地的花朵。 回望王殿那边的方向,她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阵的冰寒,强撑起自己的身子,一步步朝她的芙蓉殿走回去。 但听闻,自此过后,骊美人将自己锁在芙蓉殿中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期间大病了一场。 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怎的? ………… 孟嬴之事告一段落,她才回到栖凤台中去,楚王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在宫里设宴了。 一场欢宴,似无止境的一般。 孟嬴有着这万千宠爱,整个楚宫中一时,无人抑其锋芒。 却也只有孟嬴自己知道,这一身的荣光,时刻像是一把刀,剜着自己的心。 楚王今夜的兴致似乎特别的高,一爵接着一爵的酒往下灌,那洪亮的笑声传遍整个栖凤台。 有的美人想借机大献殷勤,你一爵我一爵的,楚王来者不拒,反倒是快要醉了的模样。 费无极与伍奢等大臣,今夜也在宴请之列,只是见到楚王如此纵情声色,谁都不曾言语。 孟嬴今夜也有些放肆的喝,这般场景,如若当真能大醉一场的话,也是一种解脱。 在这喧嚣场外,伍子胥果真是今夜守卫者,趁着这夜色,他紧紧的握着挂在腰间的剑柄。 一整个晚上,任凭着栖凤台之中歌舞升平,他的目光总是平静如水,一动不动的望着座位上的女子。 今夜的她,淡淡的妆容,趁着这一身琳琅,大有不自在的模样,而这种感觉,也只有伍子胥能够看得出来。 只是,他懂她,她却未必懂他。 宴中,费无极似乎也是喝多了,在一舞罢了的时候,却是让人献上一张琴来。 “大王,臣听闻齐美人琴术极佳,特地让人搜罗来这张琴,听闻,乃是上古梧桐所制,音色澄亮无比,忽而今日特来献上。” 楚王微睁醉眼,看着费无极让人抬上来的那张琴,嘿嘿笑着,“不错,不错,美人约莫会心喜的……”说着,就侧首望向了孟嬴那边的方向去,“美人,你看如何?” 孟嬴虽说今夜一切都绝对寡淡无味,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在见到这张琴的时候,眼中也是一亮。 “是把好琴!”说着的时候,已然微微站起了身来,朝着下方走去。 楚王见孟嬴喜欢,自然也是欣喜得不得了,“甚好甚好,今夜有幸一睹美人琴音……” 孟嬴从琴架边上坐下,素手朝着这琴弦上一挑,铮铮的音色,果真是上佳,听得孟嬴心中一阵喜欢。 琴是上好的琴,她指尖挑动,一弦一柱,在这清韵流淌之间,心中却仿佛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去。 当年,遥遥一曲泛舟湖上,当时心思与此刻,竟然有着天渊之别。 依旧是这一曲《萧山远》,此刻却是弹得极其用心。 守在这宴上的伍子胥,心中宛如刀割一样,紧紧握住的刀柄,都在颤抖。 当年,如若不是这一曲,琴箫合奏,也不会有今日的愁肠百转。 可此时此刻,同样一曲,她却是为了高座上的君王而弹奏。 抚琴时,她无意的一侧首,触目所及的,正好是伍子胥那凝望着自己的目光,从来不曾移开过。 琴声中,深藏着当时初遇时的光景。 两人,就这样互望的一眼。 却是落在了一边陪宴的伍奢眼中,心中……忧思忡忡。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 伤了心弦 书友关注日排行榜,轻松热门!伍奢心中的担忧,无人能懂。 这一场荒唐的风花雪月,伍奢只能够希望到此为止了。 只是,这琴音泛泛,却是难以抹灭两人当时的情谊,他就这样看着她的身影,他知道…… 她在,为他抚琴! 这次宴席,楚王似乎格外的开心,美人又重回栖凤台,他纵酒无度,到了宴罢之时,竟然已经酩酊大醉了。 伍奢与费无极也喝得七八分的醉意,相继出了栖凤台。 只是,伍奢的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伍子胥,深怕他再在这宫闱中闯出什么大祸来,便转身就要去寻找伍子胥的身影。 可是,伍子胥却跟伍奢说他还得巡视宫防,此时不得与父亲一同回家。 伍奢还是放心不下,可是,费无极却是上前来,拉着伍奢的衣袖,“伍大夫,令郎非比常人,何须多担心?更何况,他还肩负着这宫里的安危,你我同路,就且先回去罢了!” 伍奢一时语噎,却见伍子胥朝着费无极作了一揖。瞬时,伍奢就算还想劝说伍子胥回去的话,也不得而出了。 只能拂了拂袖,暗暗道:“夜深了,宫闱路长,小心为妙!” 伍子胥一拱手,表示明白父亲话语中的意思。 伍奢这才转身,随着费无极一道离宫。 老父亲的敦敦教诲,伍子胥怎么会不明白其用心呢?只是,他回首看去,身后那栖凤台之中灯火通明,却照得他的身影,倍加的萧瑟孤凄。 安排好了宫里的巡逻班次,伍子胥一人一剑,在这宫道上来回,却始终不离这栖凤台的周边。 耳边,似有余音。 仿佛还是孟嬴所弹奏的那一曲,只不过此时此地,伍子胥却已然分不清楚,这心里回绕的余音到底是当初泛舟湖上的那一曲,还是栖凤台上,她为君王抚琴时的那一曲了? 他只知道,此刻,已然伤了心弦,难以再修复。 风席拂而过,吹不动宝剑的沉重,在这漆黑的夜色之中,伍子胥只能够远远的眺望那栖凤台的方向。 “父亲的意思,我又岂能不明白?可是,谁又能够明白我?” 说话的声音极其的小声,仿佛是从心底发出的一般。 此刻的栖凤台中,相隔有一段距离,怎能听之得到他的话。 只不过,沉浮的心却是相同的。 楚王已然醉的不省人事,昏昏之中被宫娥伺候着睡下了,孟嬴站在床榻前方,看着宫娥忙碌的身影,并无上前。 只是将眼光扫了一眼瘫倒在床的楚王,冷冷的,随后便转身,步出栖凤台。 夜风冷冷,吹得头有些疼,今夜的酒伴随着琴音,她也在不知不觉间喝了许多,只是,奈何越想醉的时候,越是醉不了。 幽长宫道上,有一身影缓缓前来,恭谨端庄,临近了,孟嬴才看清楚了来人的面目,是王后身边的迎娘。 迎娘是宫里的老人,做事谨慎小心,自然不会逾越。 她朝着孟嬴躬身行礼,“奴婢参拜美人。” “夜深了,迎娘来此何事?”孟嬴问道。 迎娘提了提手上的食盒,答:“王后听闻大王今夜醉得厉害了,特命老奴送来醒酒汤。” 孟嬴扫了一眼那食盒,道:“大王就在寝殿中歇息,嬷嬷进去吧!” 迎娘朝着孟嬴一躬身,然后就朝着栖凤台之中进去。在与孟嬴擦身而过的时候,孟嬴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这个嬷嬷的身影。 现如今,整个宫里对楚王最好的人,恐怕只有王后了吧? 可惜的是,楚王荒唐,荒唐到连自己的结发妻子可以冷落在后宫,忌惮如敌,而太子建,他的至亲骨肉,也被贬城父,究竟……值不值? 孟嬴无心去探究这个问题,只觉得脑门边上疼得钻心,迎着这夜风,她想趁着这夜色的清凉,平复下自己的心绪。 朝着这宫道上走去,有风吹来,吹动她的青丝衣角,恍惚之间,如同入画的一般。 宫中幽幽暗暗,在前方廊庭处,她脚步方才走到那里,却是被人一拉,拉过了这拐角处。 孟嬴被吓了一跳,正想大喊出声来的时候,只听到一熟悉的声音从耳畔边上响起,“别怕,是我!” 伍子胥本想今夜就在此默默的守望着栖凤台的,可是,却没想到她居然走了出来。 当看到她那孤单零落的身影的时候,他的心是刺痛的,也再也难以忍住心中之情,将她一把拉了过来。 孟嬴见是伍子胥,心中也才稍稍放下心来,“是你?何事?” 伍子胥一怔,没想到她会是这么冰冷冷的模样,“你非要如此?楚宫已没有令你留恋的地方了,何况,宫里美人众多,今日之事……” 他的话戛然而止,不忍再说下去,但是,却是不想要孟嬴再遭受一遍今天的质疑了。 随时,她都会有危险的。 然而,孟嬴却是无半点在乎的样子,“连累了伍将军,真是让妾不安……”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伍子胥大吼了一声出来,打断了她的话,心中更是忿忿,“楚宫不应留你,我送你回秦吧!” 伍子胥忍了许久,终究还是说出了这话。 特别是在今夜,看到她为老王抚琴的那一刻,他心如刀割,宁可让她回秦,也不想她这般委屈自己,留在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朽身边伺候。 “回秦又能如何?”孟嬴却反问,脸有愠色,“能让我回到从前吗?能让我的子夷重新回来吗?” 她看着伍子胥,这些问话,却让伍子胥无言以答,羞愧难当。 “伍将军,你我本就是陌路人,我的事,不该你管,我就算留在老王身边又如何,回秦国又如何?都是行尸走肉罢了,你于我……已经无所谓了。”她说着,无奈的闭上了眼睛,不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眼中的哀伤。 从那一碗堕胎药开始,从那一夜最后的空等,她已然死心,对这个男人,再不抱任何希望了。 伍子胥分明能感受到她的哀凉,却发现她已然连心扉都不愿意向自己打开了。 他一把拉过孟嬴的手臂,不甘的道:“即便我与你无所谓了,那太子殿下呢?” “他可是因为你,被贬城父,你才是秦国的公主。”伍子胥抓住她的手,越说越用力,“你就在大王身边,又将殿下置之何地?难道要他……一辈子不回来?” 他可是楚国的太子啊!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废了孟嬴 书友关注日排行榜,轻松热门! “楚国太子之事,不是我所料的,也不是我所为,”孟嬴甩开伍子胥的手,也带着愤怒,“是楚王的不知廉耻所致,你如今这般言语,我何其无辜?熊弃疾想要贬黜自己的亲生儿子,又与我何干?” 孟嬴说着,就想逃离。 她在楚国也是受害者,始作俑者是楚王,如今太子建沦落到这种领地,也不是她想看到的。 可是,伍子胥却是未必容许她今夜就这样的逃离,又再度抓住了她的手,“如何与你无关?” 子胥质问道,因为心中激愤的原因,呼吸声竟然也有些紊乱,“你是秦公主孟嬴,楚王色胆包天,不顾廉耻强娶了自己的儿媳妇,他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因此要灭了太子建,此难道真与你无关么?” 面对伍子胥的质问,孟嬴沉默了好久,眼光游移回到子胥的身上,“那你说,你要我如何做才甘心?我也是受害者,你若当真为了太子建着想,若……当真肯为了我出一口气,那帮我杀了楚王啊!” 伍子胥一震,面对着她这一双格外澄明的眸子,无言以对。 孟嬴缓缓的将手一推,推开了伍子胥的手,“你不敢,我知道,你是楚臣,身为楚臣,你怎肯为了我一介秦女,刺杀你的君主?更不可能因此放弃你大好的前程,伍将军!” 这话,无异于一种嘲讽,嘲讽得伍子胥几乎无地自容。 “殿下,不该继续留在城父,你……也不该继续留在楚王身边了。”伍子胥咬着牙开口,“我带你离开吧,子夷已死,你再这样自暴自弃也无用了,秦国也好,其他地方也好,我带你离开这里,只要离开楚宫就行。” “只有你离开了,楚王才不会为了保住这个秘密而继续对殿下下手,你也不需要再强颜奉承,此为两全其美之计。”这是伍子胥唯一能够想出来的法子了。 否则,看楚王对孟嬴的态度,只怕是接下来会越发的难以自拔。 只要楚王一天不肯放过孟嬴,太子建夫妻就时刻危矣! “两全其美!”孟嬴苦笑了一声,“在你三次爽约之后,你觉得,我还会再相信你吗?”她终究再难以压制下心中的怒火,朝着他大声的吼了出来。 “三……”伍子胥皱眉,有些不解。 可是他的话也未能全部说出来,便已然被孟嬴再次给打断了,“早在当时,太子建的生命还没受到威胁的时候,你是否就无足轻重,我的生死无关,甚至……我的骨肉也能因此丧尽?” “并非如此……”伍子胥想要辩解,有种种的无可奈何,却到了此刻她的连声质问下,才发现自己竟然愧对了这个女子。 孟嬴的愤怒一经爆发出来,便已然压制不住,“事实便是如此,伍子胥,你好自私,你可曾想过我在楚宫中几经生死,你都不曾关怀过,现如今太子建一有危险,你便要我听你的话离开,伍子胥……我对你,也早不如当初了。” 自从肚中的孩儿没了之后,她的心也已经全然冷了,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了。 “当真……不如前了?”伍子胥忽然沉寂了下来,他甚至没能想到,她居然也是断得这般彻底。 孟嬴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太子建之事,从始至终都是你们楚臣的事,我乃秦女,楚国一切,皆与我无关。” 说罢,孟嬴便转身朝着栖凤台那边走去,她不想再有纠缠,真的不想了。 每与这个男人多相处一刻,当时的痛,便沉重一分。 看着孟嬴转身便要离去,伍子胥心中也冷了一半。冲着她的背影凝望着,却开口高喊了一声出来,“孟嬴,你当真如此狠心?难道……你真的甘心情愿伺候一个巍巍老王?” 伍子胥的话,在这空阔的回廊之中显得格外的激愤,也格外的让人心寒。 孟嬴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依旧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无回头,只是无奈的望着前方,却连一句回应的话都没有。 随后,便又迈开步伐朝前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这般决绝无情了。 他再无开口多说一句,也不知道该当如何劝说她回心转意。 夜色,就这样逐渐的沉寂下去,谁也不知道伍子胥在这里站了多久。只见到在这回廊的尽处,一道不知躲藏在这里多久了的身影,此刻蜷缩在黑暗之中瑟瑟发抖。 迎娘使劲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因为震惊而张出声来。 直到孟嬴的身影去远,伍子胥的踪迹也离开了之后,迎娘才从这黑暗之中现身出来,目光震惊得难以自已,望着栖凤台的方向良久。 “王后,王后……”迎娘喃喃的说着,随后转身赶紧朝着王后宫殿的方向奔跑而去,只留下一句余音,在这空阔的回廊处传荡,“出事了!” 王后殿前,只剩幽幽一盏烛光,烧着青铜烛台上的油,一点一点的燃烧殆尽。 迎娘的倾诉在极度的震惊之中,禀报给了王后听。 王后已然脱簪,一身素色衣裳,却衬托得脸色越发的难看。 她听着迎娘禀报来的话,越听越是浑身颤抖了起来,最终终究忍不住眼泪簌簌落下,想伸手去擦,却也只能将手停顿在半空之中。 “王后娘娘,太子殿下迎娶的公主是假的啊!真正的孟嬴……在栖凤台中……” 迎娘哭诉着的话,说到最终的时候,也已然泣不成声,只能将整个人深深的跪伏在殿中央,一动不动。 王后则是连连摇头,不敢去置信的,可是迎娘跟了她一辈子,不敢撒此弥天大谎的。 再又回想楚王后来的种种行径,不由得王后不信。 她痛心疾首,却不知该说什么,更是可怜自己的儿子,竟然吃了这等大亏之后,还被贬城父,受尽苦楚。 “大王,大王怎能这样?”王后哭了出来,伏在案上不断的着身子,“可怜了我儿呀……” 说着,王后却是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呆滞的望着前方,“不行,绝不能如此,再任由大王这样下去,置太子于何地?置楚国于何地?” 言罢,王后倏然站了起来。 迎娘呆呆的抬手,看着自已的主子,“王后,您想?” 王后目光坚决的望着前方,“绝不能任由大王泥足深陷下去,趁着事情还有回圜的余地,非要大王废了孟嬴不可。” 只有这样,才能挽回楚室颜面,才能让太子建早早的回宫。 只要废了孟嬴,一切……都还来得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章有何话说 书友关注日排行榜,轻松热门! 废了孟嬴! 迎娘一听此话,便知道事情大了,就连跪在殿中的身影都站了起来,“王后,不可鲁莽啊!” 此事事关重大,如若是稍微不慎的话,惹怒了大王,以王后现在的处境,绝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王后却是无法再坐视不理下去,“此事绝非大王一人喜恶之事,我儿已经遭受牵连,如果再容忍事态发展下去的话,大王只怕……容不下建……” 一想到此,王后便觉得浑身发寒。 顾不得迎娘接下来说的什么话,也顾不得她现在一身素衣,鬓发皆松,匆匆忙忙的便跑出了宫殿。 迎娘知道,王后此去必然会出事,轻则惹怒大王,重则可能还会牵连远在城父的太子建,如此下去,怎么还得了? 她赶紧追了出去,“王后,咱们先从长计议吧!”她想要拉住王后,可是却抵挡不住王后的坚决。 夜色深浓,止不住王后的心急如焚。 原本以为太子建是哪一点做错了,无缘无故的就遭受了一场陷害,如今看来,王后一切都明白了。 大王啊大王,太子建可是你的亲生骨肉,是大楚的国之储君,你怎么能如此荒唐糊涂? 踉跄着一路,宫道上的风狂,已然将王后的鬓发吹得有些狂乱,可是她也顾不得这些许了,径自闯入这栖凤台中。 守在外头的武士一开始没注意到是王后的到来,只冷喝着前来的身影,“哪宫的宫人?不许夜半私闯栖凤台,大王……” 临近了,王后被他们拦下来,这才让他们看清楚了面目,“本后要见大王,谁敢阻拦?” “王后恕罪。”武士见是王后,蓦然下跪请罪,并回道:“禀王后,大王今夜醉酒,已然睡下多时。” 不待武士的话说完,王后理也不理会的,兀自闯了进去,侍卫不敢再拦。 只任凭王后登上这栖凤台,高声呼叫着,“大王,大王……” 孟嬴并未歇息,听到这外边声响的时候赶过来,正好在寝殿门口撞见了王后,“大王睡下了,王后有事,可明日再来。” 见着了孟嬴,王后再也难以像往日那般淡然的看她了,她并非是一般宫里的宠妃美人…… 王后心中激动,一下子上前去,抓住了孟嬴的手腕,“你为什么也肯就在这里,为什么?” 面对着王后的质问,孟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紧蹙了眉心,望着此刻状若疯狂了王后。 “我什么都知道,你们谁都不用瞒我了!”王后继续喃喃的说着,她随后将手腕一松开,她知道抓住孟嬴没用的,她此刻只想见楚王,“大王呢,我要见大王。” 孟嬴正还想开口让王后明天再来的时候,王后已然一把推开了孟嬴的身子,径自朝着寝殿内冲进去,冲着躺在闱幔内熟睡的楚王喊:“大王,你该如何向妾身、向太子、更向天下人交代?” 哭声,将楚王给惊醒了过来,他扶着自己发痛的额头,不悦的说道:“寡人头痛。谁这么大胆,胆敢扰了寡人清梦?” “大王,”王后喊出声来。 “陨女?”楚王见是王后,脱口而出唤道,随即发现自己有些浑浑噩噩的,原本的怒意也不好怎么发作,便又转换了语气,道:“天还未明,王后怎的这般形态?” 王后仰头,望着熊弃疾,一字一句道:“妾及笈入宫,伴随大王数十载,从南征北战到与大王共同携手俯瞰江山,患难夫妻多年,更为大王诞下太子……” 听着王后这些话,思及过往,楚王也不敢随便撼动这个王后的威严,只道:“寡人知道,否则,太子建犯错被贬之后,岂还能留你中宫之位?” “太子因何被贬,大王难道不比我清楚?”王后再难抑制住心中的悲愤,吼了出来,声嘶力竭。 此言一出,楚王整个人全身一肃,就连一直站在不远处观望的孟嬴,也因此将目光郑重的落在王后身上。 王后不肯罢休,原本跪伏在地上的身影也站了起来,直视楚王,“妾身只道大王能给太子一个公道,可不曾想过,竟然是大王亲手将自己的儿子推向深渊!” “你住口。”楚王终于也动怒了,难以忍受王后再往下说去,更重要的是,王后所说的话,让他胆战心惊的,难保……她真的知道什么。 如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寡人做事,还轮不到王后来这般指责,”楚王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怒意,“孰是孰非,寡人还分得清楚,王后该回宫休息了。” “孰是孰非,大王当真分得清?”王后闻言却是笑了起来,横出一手,忿忿的指向了孟嬴,“那她呢?大王你还有何话说?” “她不过是寡人宠爱的一个美人……” “在妾的面前,大王何须再掩饰?”王后根本不听楚王的话,兀自向下说道:“谁能想到你居然这般丧心病狂?大王……她是太子的妻子,是你的儿媳妇,你居然做出这种霸媳为妃的事来,你还有何脸面,面对太子,面对天下人?” 这下,当真是平地惊雷的一般了。 楚王腾地整个人从床榻边上站了起来,一把冲到王后的面前,揪住了她襟前的衣裳,声音怒得发颤,“你可知,你在找死?” 换作旁的人,面对楚王这般盛怒的模样,只怕早已经腿软了。 可王后却丝毫无惧怕的模样,反而是嘲讽的笑了起来,“熊弃疾,你平日里三宫六院,妻妾成群,我都不曾管过你。可今天,哪怕是拼上一死,我也要不会让你继续胡作非为下去的,太子建,必须还回一个公道,你必须向天下人有一个交代。” 楚王早怒得想宰了这个妇人的了,可是,王后不比宫里其他人,别人可以吓唬,可以杀之…… 可王后不行! 轻易杀了王后,她这么多年,在朝堂上的威望,只怕是会引起不小的动荡。 故而,楚王再度强令自己压下怒意,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了抓住她衣襟的手,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你……”王后目光如炬,坚决异常,“下令迎太子建回郢都,然后……” “废除孟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朝堂上书 书友关注日排行榜,轻松热门! “废孟嬴,”楚王压低了声音,喃喃的说着这句话,阴恻恻的笑了起来,反观王后,“岂非要了寡人的命?” 王后闻言,更是怒火中烧,转身去,执起了孟嬴的手,拉到了楚王的面前来,“你难道真的要为区区一个秦女,断送了楚国的前程吗?” “你松开她!”楚王冷冽道,绝不允许王后动到孟嬴半点。 不待王后松开手,孟嬴且先将王后的手给挣开,“这里不是就事论事之所,王后回去吧!” 她的声音淡淡的,却充斥着一股通透的感觉。 楚王,她已然是再了解不过的了。甚至是要比王后这个结发的老妻还要了解。 如果王后再这么质问下去的话,难保楚王不会压制不住自己的怒意,最终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来。 “那你跟我说,哪里是就事论事之所?”王后激动不已,她看着孟嬴,连连的摇着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该起疑心了,你本是太子之妻,为什么还甘愿在这栖凤台之中?你能这般忍气吞声,难道天下人都瞎了,太子建也都瞎了不成?” “你到底想怎样?”楚王似是不耐烦了起来,重重的一拍,怒吼了一声出来,“孟嬴已然是寡人的宠妾,谁都别想将她挪出寡人的后宫……” “那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再这样下去。”王后也不肯一让,随即抓起了楚王的手腕,就要往这栖凤台外走去,“去到宗庙面前,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向祖宗、如何向天下人谢罪?” 此事张扬开来,势必天下人嘲讽讥笑,楚王如何想去宗庙谢罪? 在王后硬拉着自己走出去的时候,楚王拽开了王后的手,王后一个不慎跌倒在地,再回过头来看的时候,已然见到楚王将剑架上的宝剑一抽。 长剑直指在王后的面前,“你别逼寡人,惹急了……寡人谁都杀!” 毫不留情! 王后望着这个往日情深义重的结发之人,如今却荒唐到这种地步,不免心碎。 她眼泪落下,滴落在这凌乱披覆的发丝上,此际心碎如死。“你我数十载夫妻,我随你生死患难,你竟然……” “寡人……从没将任何人放在心上,你如斯,太子……亦如斯。”楚王徐徐说来,不动声色,却是慢慢的将剑锋抵触在王后的脖子根上。 “禽兽不如!”王后愤怒出声,已然视死如归。 “你真想死,寡人成全你。”楚王暴怒一吼,执起长剑就要劈砍下去。 王后眼见无人可救,她与楚王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却是在楚王双手执着长刀劈砍下去那一刻,孟嬴却是挪开了一步上前来,用自己的身子阻挡在王后的面前。 长剑落下,带风而动。 幸而是楚王收剑及时,刀锋才幸免伤到了她。 “哐”的一声,楚王怕误伤了孟嬴,反而是利索的将长剑给丢弃到了地上,拉过了孟嬴,“你做什么?” 孟嬴怜悯的望了王后一眼,“这里是栖凤台,我不想见血。”她说着,沉吟了一下,“更何况,王后一死,楚臣之中,谁会饶过我?” 她想救王后,不想她就这样死在楚王手中。 楚王也叹了一口气,孟嬴开口,他便没有拒绝的道理,“也罢也罢,料她一介后宫妇人,翻不起多大风浪。” 说着,自己弯下腰去,将那宝剑给重新执了起来,重新插回剑架上。 只是在宝剑彻底入鞘之前,楚王还不忘开口,声音低沉到死,“王后,莫怪寡人没有提醒过你,如果你还想在后宫中安然度日的话,最好闲事少管。”说完,将宝剑用力一推,剑身重重的回鞘。 声音,在这三人周围传荡,随后,竟是死一般的沉寂。 楚王却像是无事人的一般,捂着自己还依旧隐隐作痛的额头,继续朝着床榻上倒下,呼呼大睡。 “我送你离开吧!”孟嬴蹲身下去,扶起了王后。 王后已然心死,宛若一片薄纸一般,随时破裂。 无声的任由着孟嬴搀扶着走出了栖凤台,她已然浑身麻木,根本就想不到楚王竟然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了。 出了栖凤台,夜风吹来,带着冷。 孟嬴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看着这个可怜的妇人,今夜救下她,也全然因为太子建的原因。 太子建一片赤诚,终究不忍心他的母亲因为自己而死。 迎娘追来的时候,远远的,就见到二人站在栖凤台前的宫道上的声音,喃喃的站在当处,“王后……” 她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了,她真的担心王后此番前来,惹下弥天大祸,如今看来,还好…… “你宫里来人了,请王后保重凤体,勿忧勿扰,哪怕……为了太子殿下也好。”孟嬴如今,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劝王后了。 王后侧首过来,望着孟嬴,神情恍惚之中,却犹如一把火炬般,直想将孟嬴照看得清楚,“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还要留在楚国,留在楚宫?你可知,楚国会因此万劫不复的?” 孟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无奈的望着这片夜空,“王后,太子殿下之前待我不薄,我断然不会让你因我而起。但是,请王后记住我的话,后宫,绝非就事论事之地,你可懂?” 王后怔怔的看着孟嬴,对着她说的这一番话,似懂非懂。 忽然则是紧紧抓住了孟嬴的手,“那你告诉我,哪里才是就事论事之所,大王做出这件荒唐事,谁敢置评?” 孟嬴娥媚紧蹙着,拨开了王后的手,“朝堂,王后若能联络楚臣上书,群臣压力之下,何愁废不了我?” 她说着,无奈的一笑。 只是,如果这样的话,将这件事公诸于朝,她便无退路,也未必……有活路。 王后再次一愣,根本没想到这个女子从一开始的话,竟然是这样的意思。 “这样的话,没人保得住你。”王后说,“今夜你保我,明联络朝臣上书,我定然无法保你。” 孟嬴瞅了王后一眼,随即转身去,重新回到栖凤台中,只留下一句:“没人要你保。” 她在楚国,是死是活,自己都已然不在乎了。 王后站在这夜色之中,一身凌乱的模样,怔怔的看着孟嬴的身影最后转入殿中去。 迎娘赶紧追了上来,搀扶住王后,“王后,我们回去吧!” 王后瞥了迎娘一眼,想了一会之后,开口,“回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太子归来 孟嬴的话,倒是真的打动了王后的心。 在回宫的路上,任凭着迎娘的担心慰问话语不断,王后都依旧是默然不语,心中想着孟嬴那一番话。 前方,她的宫殿近在咫尺了,灯辉摇曳,带着几分不安定,却是一直安定在那宫门一隅。 王后的脚步却也同样停顿了下来,迎娘不解,“王后,这……” 娥媚紧蹙,王后心绪翻腾,思想着,强行按下心中的惴惴不安,转头对迎娘说:“迎娘,你在宫门口帮我守着夜,我出宫一趟。” 迎娘一听,心中大骇,“娘娘,您要出宫做什么?” 王后沉着了下来,道:“她说得对,栖凤台确实不是明辨是非之所,既然如此,只有将此事公诸于众,由我亲自去联络谏言官,在朝堂上,总是个明辨是非之所了吧!” 迎娘一愣,却没想到王后居然想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她抓住了王后的手,心中担忧起来,“王后,此事一旦闹开,您与大王……就再无挽回的地步了。” 王后无奈的摇着头,心中已然有些急切了,“迎娘,你该知道我等不得的了,大王已然一错再错,现在哪怕我与他撕破脸也好,只要能保住太子,什么结果我都不在乎。” 王后心中此时无比的明白,只有将是非大白于天下,大王才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对太子建下手,只有这样,太子建才能回来。 只要太子归来,一切好说。 哪怕到时候……与大王彻底决裂,她也在所不辞。 迎娘没想到王后居然已经想了这么多了,讷讷的望向了栖凤台那边的方向去,有些心惊,“难道,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王后没有再言语,只是默然的回去换了便服,披了围帽,暗中出宫去。 即便如此,迎娘心中也清楚,再这么下去的话,只怕太子建在城父那边,也不好过。 如今这样,也是无法中之法了。 深夜寂寂,深宫中悄然无声,王后乘坐便捷马车出宫去,随身有佩戴金牌,无人敢拦。 而迎娘则是如同王后吩咐的那样,提着灯笼一个晚上都守候在宫门口,心惊胆战的等着王后从宫外归来。 直至天明,马车才去而复返,王后一脸的沉重与疲惫之色。 迎娘见状,赶紧提着手上灯笼上前去,“王后,事情如何了?” 王后沉沉的看了迎娘一眼,却无说话,随后又将眼光望向了顶上的茫茫苍穹。 “此时天将明,而又未明……”王后喃喃的说着,“明日,注定轰动朝野,轰动全楚国上下。” 说完,王后径自往前走去,徒留下迎娘一个人在那里,暗自担忧。 朝堂之事,瞬息万变,谁都不知道楚王调换公主之事一旦渲染开来,会闹成什么样? 王后虽然已经回宫,疲惫不堪,却也是怎么都无法休息下去,堪堪一人坐在偌大的殿堂里面,等侯着外面的消息。 果然,第二日的朝堂上,谏言官那一奏本上去,全朝堂哗然。 楚王也是猝不及防,在朝堂上被众臣的哗然之声所掩盖,浑然不知所措,最后还是知晓内情的费无极给他挡了下来。 可是,在朝臣的连番逼问之下,楚王还是狼狈至极,最终只能连滚带爬似的,丢下乱哄哄的朝堂,“寡人……寡人身体有不适,休再胡言乱语,否则……否则寡人不饶……” 一边说着,楚王一边朝着高座上走下去,“此事,此事空穴来风,子虚乌有……谁敢再提,寡人杀了谁……” 楚王被内侍搀扶着,仓皇的离去,只留下一堂的大臣面面相觑,此事……楚王如此结果,更是惹得议论纷纷。 却反观费无极,他是整件调包事件的始作俑者,此时见事情被捅至朝堂之上,却无半点着急的样子,反而是沉稳至极。 太子建……这件事情,绝对要教他们父子反目,无可挽回。 楚王仓皇离开,走在宫道上,是连身子都在颤抖。 “此事,此事寡人瞒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被朝臣知道了呢?”他喃喃自语着,抬首望着前方,心中想到了昨夜,“定然是王后不差,昨夜她大闹了栖凤台之后,今日便有此事端……” 想着,楚王怒从中来,一把甩开了搀扶着自己的内侍,气冲冲的朝着王后的宫中走去,在进殿中的时候,楚王一边怒骂道:“郧女,你当真好大的胆子,你以为寡人真不敢拿你怎么样吗?” 王后一夜未曾眠,她自从从宫外回来了之后,便一直等待着今日的朝堂,她就想等待着结果,全然不管会惹得楚王怎样的发怒。 她早等在殿中,此时见到楚王怒气冲冲而来的模样,自然也不奇怪,依旧是沉着的坐在当处,甚至是连起身行礼都没有。 楚王立定殿中,见到王后此时这么淡然的模样,更是怒不可遏,“你到底想怎样,难道真想逼寡人杀了你不成?” 王后轻笑一声,“妾身不怕死,只怕大王一错再错。” 楚王闻言,更是气得双眉直抽,“你,你说,你到底想要怎样?别逼寡人。” 王后看着楚王,神情依旧,开口却掷地有声,“妾身想要的,昨晚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就看大王是否有心想要安抚下朝臣的心,是否……还想要楚国安宁了。” 楚王闻言,气得难住,一下子整个人朝着王后面前跑去,一下子抓住了她整个前襟衣裳,“你真想寡人杀了你?寡人早说了,要废孟嬴,除非要了寡人的命。” 王后俨然不惧楚王此刻的凶狠,却是更加抬头挺胸,“我这是为了整个楚国计,为了宗庙计,更是为了大王而计啊!” “少在寡人面前惺惺作态。”楚王冷哼一声,甩开了揪住她衣襟的手,他此刻最反感的就是看到王后这副模样了。 王后冷笑了一声,劝说无奈,她只好重新开口,寸步不让,“让太子建回郢都来,朝堂不可一日无储。” “让太子归来?”楚王反问,神情凝重,却是看不出喜怒。 慌 更新最快的免费热门!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庙堂之外 “对,要太子归来。”王后坚决道。 楚王嘿嘿冷笑了两声,“如若,寡人说不呢?” 王后也不示弱,“那我倒想问问大王,不召太子回郢都,你如何面对外面气势汹汹群臣?” “你……”楚王这下语噎,直指着王后气得颤抖,“寡人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你一手安排,你就见不得寡人好,这么多年,我怎么就没能看清楚你的真面目呢?你这妇人……怎的这般歹毒?” 面对楚王的指责,王后不回应于他,只问楚王:“大王,应是不应?” “应来做甚?”楚王怒吼了出来,“寡人才是楚王,你这是在威胁我不成?” 王后也沉不下这股气了,“为了一个孟嬴,大王还想错到什么时候?”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揪住楚王的衣袖,语气缓和了下来,“大王,你我数十载夫妻啊,建也是你我的骨肉,你何其忍心?” 楚王听着这些话,本来就烦了。 正当此时,从殿外匆匆跑进来禀报的内侍也一脸的慌张,“大王,诸位大夫……已经集结进宫,匆匆前来。” “他们难道还真想逼寡人废了孟嬴不成?”楚王怒斥了一声,“岂有此理,气煞寡人。” 说着,楚王甩开了王后的手,朝着这殿外走出去,“寡人谁都不见,谁都不见。”宽厚的身影,一路说着,一路却朝着栖凤台那边的方向跑去。 他现在急需一个避开这群苍蝇的场所,简直烦死了。 王后无奈的站在原地,眼见着那一般大臣追赶进宫来,却无见到大王的身影,疑惑的问王后。 站在当处许久,王后沉吟着今日的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了,如此草草收场,对群臣,对天下人都没法有一个交代。 于是,王后身先士卒,率先走上一步,“本后知道大王去哪里。” 说罢,径自也朝着刚才大王离开的方向走去。 群臣见有人领路了,便赶紧跟上去,一路也随着王后的身影,到了这栖凤台前。 楚王好不容易才安生了下来,见到了孟嬴这华容血色的时候才稍微安心的时候,又听闻外面王后带着一大帮朝臣跟了上来,楚王此刻杀人的心都有了,“他们怎么这般阴魂不散?寡人都躲着他们了,还想怎么样?” 孟嬴看这架势,自知昨晚上对王后说的话,必定惹出今日事端。 她却一副无事人的模样,“朝臣这般做法,自然有他们的道理,长久这么躲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何不如出去面对罢了。” 听到孟嬴这话,楚王连连说她傻气,“你可知道,他们这是要逼迫寡人废了你,寡人这是在帮你啊!” “我无需谁人相帮,”孟嬴说着,一副怏怏的模样,转身入了闺阁,留下一句,“出去打发打发吧,该废的还是废了的话,我也落得个清净。” 这就是她的心里话,听得楚王却连连摇头,“寡人怎么舍得?” 可是,孟嬴已然转入寝殿去,楚王没办法,站在这栖凤台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栖凤台之外,王后却已经带着朝臣跪在了宫道上。 “求大王正王室之名,废孟嬴。” “求大王降旨,召太子建回朝……” 一石激起千层浪,王后的做法果真是让楚王退无可退,最终却只能从栖凤台中出来。 站在这高阶上,虽一身王袍在身,虽王冠加冕,但此刻的楚王却已然被这些人逼迫得狼狈不堪。 “你们……”楚王指着他们,下话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能以重了说:“你们这是要逼宫呀!” “臣不敢,臣等只是想请大王以楚国为重,废孟嬴,迎回太子。” “荒唐,你们这分明是拿寡人开涮,以为你们人多,寡人就不敢杀了你们是吗?”楚王重重一甩袖,望向了王后,“今日这事,既然是你挑起,那你就担着吧,爱跪多久跪多久去!” 说罢,楚王转身又回了栖凤台中去,并命武士看好他们,谁也不许进来。 楚王本以为这样躲着不出,久了,这些人自然就会散了,可是却没想到,王后这般倔强,当真是一跪不起。而这些朝臣,里面老顽固者更甚,却是一个也不肯退去。 楚王本想图个清净,却不想他们一直在外面高喊“废孟嬴,迎太子”的话,惹得楚王挠心挠肺,无时无刻不在抓狂之中。 最终无奈,楚王只能让内侍出去,“宣费无极进来。” 费无极被宣,匆匆进殿来,还没来得及行礼,楚王却已然将他的手臂一提,“你个老狐狸,你看看惹的这档子事,现在该如何收场,你倒教教寡人。” 费无极闻言,只能呵呵直笑,“那大王想如何收场呢?” “当然是让他们散啊!”楚王都快头疼死了。 “大王难道不觉得今日这架势,很危险吗?”费无极敛去了笑容,郑重其事的道。 楚王闻言,也忽然严肃了起来,“如何危险?” “朝臣心向太子,如果太子此时在郢都的话,那便真的是……逼宫了。”费无极最后这逼宫二字,说得极其郑重。 楚王也是一怔,“他敢?” 费无极冷笑一声,“如果孟嬴之事不被捅破的话,他自然不敢,可是如今满朝皆知,就是真的逼宫,也是名正言顺,倒是大王落得个坏名声罢了。” 楚王听闻,脸色都绿了,“如此说来,太子建更是不能回郢都来了。” 否则的话,按照今日阵仗,由王后牵头,再依照费无极之言,不无可能。 “不!”费无极却否了楚王的话,“太子建如今远在庙堂之外,有个行动,全不在大王股掌之间,若真有事,大王更险。” “你什么意思,难道当真要寡人召他回来?”楚王这下却更不明白费无极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费无极淡淡道:“近在咫尺,生死在侧,全由大王。” 楚王眉心一皱,忽然沉了下来,“你要寡人……杀太子?” 费无极闻言,即刻跪在了地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臣断然不敢要大王杀子……” “那你,是为何意?”楚王笼了笼袖,突然却云淡风轻了起来,回身坐回高坐上去。 慌 更新最快的免费热门!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疾风劲草 费无极抬首,匍匐前进,朝着楚王道:“臣是以为,大王乃楚国之君,即便有心爱之物,也不该如此受人钳制。今日王后敢煽动群臣逼迫大王,难保明日太子就敢从城父带兵讨伐回郢都,倒不如召回身边,好拿捏分寸。” “拿捏分寸。”楚王喃喃自语,咀嚼着费无极的这句话。 话里话外,分明处处透漏着杀机,暗示太子建随时能反,却说得极其含糊。 可是,就是这样的朦胧不清,才彻底的像是一把软刀子,刺进了楚王的心坎里去。 殿中,一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楚王似是在思量着什么,瞅着费无极,一直不断,过后不久,却是忽然站了起身来,倒不像刚才那般畏畏缩缩了。 继而朝着剑架边上走去,将那柄宝剑拿在手里,大步流星的朝着栖凤台外走去。 朝臣见到楚王终于肯出来了,也都纷纷噤声,带头的谏言官沉默了一瞬之后,径自踏步上前去,“还恳请我王三思!” “寡人最恨的,就是遭人所迫。”说罢,楚王利落抽出一剑,朝着这大臣刺入,剑入胸膛,血溅当场。 朝臣见此情形,瞠目结舌,还有人想要上前辩解,楚王却是一副先声夺人的模样,“谁想起的,尽管上来,寡人今日……正想杀人呢!” 在宝剑的森森寒光下,即便是原本有还想要张声的,此刻也都不敢再开言。 楚王脾气暴躁,天下皆知。 只是,王后却是心全然冷了,朝臣们不肯说话,王后却是不惧的。 她抬起头来看向楚王,“大王,朝臣谏言,何忍杀之?你这样难道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吗?” 王后的话还没说完呢,楚王便随之将宝剑寒锋一转,那带血的利刃随之架在了王后的脖子上。 “王后若是不怕寡人再杀其他人,大可放言,寡人不怕。”楚王声音缓缓的,带着威胁。 王后笑了起来,浑身上下因此也带着颤抖,“既然如此,你杀了我啊!大王不怕,我又何曾惧怕?” 他们夫妻数十载,风雨多少年都这样过来了,王后从不曾想过楚王竟然会变成这般模样。 楚王闻言,却是蹲身了下去,让自己与王后直视,道:“寡人,不杀你。”说罢起身来,也顺势将手中带血的宝剑让内侍拿来绢布一擦,将宝剑收回鞘中。 “寡人要让你看着,就算不听这班迂腐的话,寡人的朝堂,照样安宁。”楚王自信满满。 王后几近绝望,望着那个被楚王杀害倒在血泊中的臣子,心痛如斯,“天鉴是非,疾风劲草。大王执意如此,定然追悔莫及……” “便是要如此,你奈我何?”楚王冷冷道,随后沉吟了一下,侧目望着眼前的这一班狼藉,复又想起了费无极的话。 股掌之间,才好拿捏分寸。 思想着,楚王转过身来,轻咳了两声,才又道:“寡人也决定了,太子毕竟年少,不该戍守在外,饱受苦寒,思想前后便将他召回郢都算了,此事就此作罢,谁敢再纠缠,定不轻饶。” 说罢,楚王端着架子又回了栖凤台中去。 只剩下这一班朝臣的狼藉,以及王后的怔忡难明。 何以? 大王又允了太子建回郢都了? ………… 日影斜斜,照着整座郢都巍巍无边,伫立在这楚国之中心,恒古辉煌。 官道上,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急急前来,看那马蹄上尘埃未尽,便知是日夜兼程赶来的。 从马车里面,有一纤纤玉手拨开了马车的窗帘,露出齐姬那略微丰腴的面庞来。 看到这郢都城外芳草萋萋的模样,齐姬转头对着坐在身侧的太子建道:“殿下,前面不远就是郢都了。” 离开郢都数月,齐姬的肚子也显怀了,整个人虽说跟随着太子建在城父,却也胖了一圈。 太子建听闻齐姬的这话,也抬起头来,将他另一边的帘子也一并掀起来,看! 这熟悉得再也难以熟悉的光景,却没想到这才离开短短时日,再回来时,竟有如梦初醒、恍如隔世之恍惚。 “回来了。”太子建喃喃着道,兀自出神,眼神之中尤然带有几分湿润。 “殿下……”齐姬见太子建如此模样,心知他心中之苦,此时就算是要想开口劝慰他几句,也不知从何说起。 不远处,城门外,有一道身影毅然,站在当处,俨然有着顶天立地之姿态,像是等待在那处许久许久似的。 不是那伍子胥,又是谁耶? 他与太子建情同手足,太子被贬,伍子胥心中悲怆不已,如今经朝堂上那么一闹也好。虽说是把事情给闹大了,可是,最起码太子殿下回来了,伍子胥总算也心中有些慰藉了。 “殿下,是伍将军在此等候。”齐姬眼尖,率先见到伍子胥,连忙朝着马车内叫道。 一听到伍子胥在城外等候,太子建这才回过神来,方才绽放开笑颜,“果然普天之下,只有员兄待我有心。” 说话当间,马车已然停在了伍子胥身旁了。 太子建携同齐姬下了马车,齐姬微微欠身,伍子胥朝着太子建双手作揖,“殿下归来,子胥……等得好苦。” 知己相言,当此情景,太子建大有热泪盈眶之觉,不禁感慨:“物事沧桑,唯有你我知心,建此生足矣。” “殿下一走,郢都大变,但愿此番能够扬眉吐气。”伍子胥屈居于楚室之中,本就为太子建不平。 加上孟嬴之事,已然令他对楚王心死不已,如今只希望太子建归来,能有另外一番作为。 太子建携手伍子胥,二人信步朝着城内而行去,身后齐姬身子重,又回了马车里面去,却也是徐徐跟随在他二人身后。 “郢都中事,我已听说了,父王这次召我回来,想必也是想开了,员兄不必再多虑了。”太子建欣然道,他内心尚且纯良,看待楚王目光,尤然敬爱着自己的父王。 然而,伍子胥却未必,“殿下想得太简单了,这次你能回来,是有朝臣死谏,王后不惜与王争锋,并非大王回心转意。” 太子建沉默了下去,伍子胥话语这般直白,心中不免难受,二人就这么并肩而行,走在这郢都闹市之中。 但见前方不远街口处,有数几垂髫小儿,正占据着那街口嬉闹不已,看似天真烂漫,笑声高起,好生的惹人怜爱。 待得走到近处,方才听清楚了这些个垂髫稚子,正跳着唱着歌谣。 但闻得这歌谣内容的时候,太子建的脸色骤然青绿不已。 只听得歌谣内容,从这些小儿口中念出,朗朗上口: “稀奇稀奇真稀奇,楚王父子争一妻。 无知太子娶宫婢,无道老王霸儿媳……” 慌 更新最快的免费热门!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故人故情 马车内,阳光从帘子外折射进来,斑驳的光线照打在齐姬的素手上。原本交叠着的双手,此刻却是在听到外面孩童歌谣的时候,霍然的一收,指甲按入了血肉。 齐姬的脸色也变得异常的难看,她知道,这话她听了心里都难受,更何况太子建? 本想要掀开帘子去查看一下的,可是,当她的手接触到帘子的时候,却没了勇气掀开,更不知道此刻该如何去面对太子建。 太子何堪,她又何堪? 马车的外面,太子建僵住了许久,脸色异常难看,他侧首望向身后那辆马车,随之挥了挥手,让车夫驾着马车先行一步。 伍子胥眼见情形尴尬,也迈开步伐,带着太子建离开此处尴尬境地。 “你也见到了,此事如今天下皆知,连市井小儿都能编纂歌谣,朗朗上口,你说,我归来何用?” “自是有用。”伍子胥斩钉截铁说道,依旧信步朝前。在郢都中,这样的情景他已经遇见过不少了,虽说心里也有难受,可是毕竟不会像太子建此时这般惊讶,“只要殿下归来,一切的局面都还有扭转的时机。” “扭转局面?”太子建忽然又不明白伍子胥所说的这一番话了,“什么局面?” 听到太子建的问话,伍子胥停住了脚步,“殿下还不会还天真的以为,这次回郢都来,楚室之中还有你的容身之地吧?” “难道,不是父王念及父子情分,这才召我回来的吗?”太子建只觉得好笑。 可是,伍子胥觉得更好笑,“你觉得我们的大王还有父子情分可讲吗?”他反问太子建。 果然,太子建语噎了,无话可答,只能怔怔的看着伍子胥。 伍子胥继续朝前方行走,一边对着太子建低声的说:“这次殿下能回来,实属万幸,也是王后之功,殿下应当趁此机会一扭乾坤,否则,面临的将会是死路一条。” 说着,伍子胥一顿,着重的添加了一句,“这是我的意思,也是父亲的意思,而我相信,这定然也是王后要殿下回来的意思。” 太子建蹙眉,沉吟了下去,许久许久过后,他的唇齿启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略显为难之色。沉顿了良久之后,他才复又说道:“此不是为人子之法。” 伍子胥闻言大震,“殿下难道时至今日还天真的以为,大王将你当成自己的骨肉看?” 太子建欲言又止,随后半带无奈,半带认命的模样,“若真是父王要我死的话,身为臣子,我又有何话可说?” “愚忠愚孝,会让你陷入怎样的境地,你想过没有?”伍子胥复又问:“谁都看得出来,殿下此次回来必定凶险,此时趁着民间流言四起,殿下还有机会。” “员兄莫在说这等话了。”太子建严肃推辞,“我知道你们都是一心为了我,但这……有违臣子道。”说罢,太子建竟然加快了速度朝前走去,丢下伍子胥一人在那里。 伍子胥本来脾气就急,如今在苦口劝慰太子建之后,他依然这般无动于衷,不免心中一怒,随之一声怒吼,也转头朝着伍家的方向回去。 太子建急匆匆的回宫,主要还是怕落人口实,只想尽快回到宫里,面见楚王。 伍子胥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太子建何尝不明白他与老师的用心呢? 只是,他毕竟身为人之臣,人之子,即便父王有再多的不是,毕竟他也是自己的父亲,他怎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可是,当太子建风尘仆仆的赶回了楚宫中的时候,却是跪在了王殿外面的阶梯前,携同大着肚子的齐姬,顶着头上的日光,楚王却并不急着召见的样子。 日光斜影,二人就这样如同被遗弃般的跪在那里,换作是谁心中都不好过。 更何况齐姬此时还身子不方便,太子建侧首看去的时候,只见到齐姬额头上有微微汗影,不免心疼,“爱妃没事吧?” 齐姬撑死一抹笑,“殿下不必为妾担心,不会有事的。” 太子建也没办法了,只能说:“委屈你了。” 楚王不肯召见,太子建也无计可施,只能带着自己的妻子就这样跪到楚王肯见的时候了。 然而此时的王殿之中,楚王斜倚着王座,手中却是拿着竹简,阴沉着一张脸,似笑非笑的模样,眉目之间仿佛也夹杂着一丝怒意。 斜眼望去,楚王顺着竹简上的字,阴阳怪气的念着:“稀奇稀奇真稀奇,楚王父子争一妻……”还没念完,楚王嗤笑了一声出来,“寡人想要的东西,还用去争吗?”说着,他心烦气躁的接着看下面的,“无知太子娶宫婢,无道老王霸儿媳。” 重重的将这竹简一抛,“这都哪个王八蛋传出去的,还有这歌谣,谁写的了?” 见楚王动怒,在一旁伺候的内侍赶紧将地上的竹简收拾起来,讪笑道:“大王息怒,不过是市井谣传,谁会当真?” “市井谣传,难保传不进太子耳中。”楚王冷冷道,眯了一会儿眼,继续说:“寡人都能看到的东西,太子会看不到?笑话……” 内侍一听楚王的这话,自然也不敢再接茬下去了,只能默然的伺候在一旁,顺便提醒道:“启禀大王,殿下与少娘娘已经回来了,跪在外等候宣见,已有一时。” 楚王睁开眼睛,怒斥了一句,“他还有脸来,让他滚回东宫去,寡人不见。” “嗨。”内侍领了命,出了王殿去,只见到太子夫妇跪在那阶梯下面,也着实可怜,便上前去说:“殿下请回东宫歇息吧,大王不见。” “可是,我方才回宫,父王……”太子建还想再说,可是一旁的齐姬,可能是因为体力不支的缘故,朝着太子建身上一斜。 太子建一惊,抱住了齐姬,“你没事吧?” 齐姬脸色有些苍白难看,摇了摇头,“妾身没事,只是跪久了,身体有些吃不住,我们回去吧!”她几近央求的语气对太子建说。 其实,此次回来,楚王此刻不见也是好的,齐姬心想。 太子建不敢耽误齐姬,只好点了点头,搀扶着齐姬就要往东宫方向走去。 齐姬却是抓住了太子建的手,“这里离栖凤台比较近,先带我去那里吧!” 她也好久没见到孟嬴了,这次阔别重逢,故人故情,也是理当去她那里一趟的。 只是太子建对孟嬴还有心结,听到齐姬的话之后,先是顿了一顿,随后也只能勉强点头,带着齐姬朝着栖凤台那边走去了。 故人故情,于太子建而言,有何尝不是牵记在心? 慌 更新最快的免费热门!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娶你为妻 太子建和齐姬回来时消息,孟嬴有听人说起,却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这么快来看自己,一时之间有些仓促了。 “公主,我们回来了。”齐姬娇怯怯的说道,站在孟嬴的面前,她始终有些愧疚的。 “回来了就好,城父那里,该是不好受吧!”孟嬴轻轻一笑,眼光顺便落在齐姬的小腹上,那隆起的肚子,孟嬴又问:“回来了也好,在这里生下小王孙,总比在外面要强。” 说道,她的眼光转向在旁的太子建,原先与齐姬那般热络的话语顿时也止住了,只剩下缄默徘徊在二人之间,就这么一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些尴尬。 “太子殿下,一切可还好?”孟嬴在太子建要开口的时候,率先打破僵局。 太子建颔首,“还好。” 心中一切的挂忧,如今在见到孟嬴依旧完好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太子建忽然也心松了起来。 如此,便好! 随之,又陷入了沉默当中。 太子建轻咳了一声,道:“齐姬在王殿前跪久了,也累了,你们暂且叙一叙先,不用管我。” 孟嬴颔首,便携同齐姬一同进内殿里去。 太子建就在这外殿处徘徊,想是一路从城父到郢都的颠簸,莫说是齐姬身怀有孕受不住这旅途奔波,就是堂堂男儿也有些疲乏了。 故而他在这殿内徘徊了一圈以后,便坐在桌边上,用手拄着自己的额头,浅浅入眠。 耳边,依稀传来两个女子攀谈的声音。 孟嬴吩咐了侍婢去准备了吃食,侍婢端着进来的时候,不禁努了努嘴,请示孟嬴太子殿下在外小憩,该如何伺候? 齐姬开口了,“殿下一路归来,也累了。”说话间,眉目里隐约透漏着担忧的神色,顿了一会儿之后,她转身抓住了孟嬴的手,“公主,殿下此次归来,我心里着实没底,大王更是连见都没见一面,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孟嬴如何能不明白齐姬的担心,轻拍了她的手背,“先且别担心太多,再怎么着,宫里有王后顶着,宫外不也还有伍家父子吗?” 听了孟嬴的话,齐姬的心才稍微安顿了下来,“希望当真如此吧!” 否则的话,她真的应该死都不让太子回宫来的。 孟嬴见齐姬依旧是这样担心的模样,不禁感慨了一句,“看到你如今与殿下这般情深,我也不必对你太挂怀了。” 齐姬闻言,忽然一惊,骤然的站了起来,朝着孟嬴跪下来,“公主,我知道你一定怪我,不然的话,今日该是你携手太子,而不是我。” 孟嬴愣了一会儿,她知道齐姬心思重,也缜密,自己只不过随意一句感慨而已,她便诚惶诚恐了。 搀起了齐姬,孟嬴道:“此事并非你的安排,我又何曾怪过你?”她说着,眼光却是转向了在外小憩的太子建身影上去。 眼中,不禁流露出悲悯的神色。 齐姬正了正自己的情绪,也随之望向殿外的太子建,心里踌躇了许久,终究还是问了,“公主,如果没有这一场调包计的话,你是否会与殿下白头偕老?” 孟嬴怔住了,或许说,这个问题她也从不曾想过的。 旋即,她也无奈的一笑,“或许会吧!”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当初秦宫中等不来伍子胥,已然心灰意冷,那时嫁入楚宫,太子殿下温文尔雅,的确不失为良人佳婿,与他共度此生,也未必不可。” “公主……”一听到孟嬴说出这话来,齐姬更是羞愧难当,当即又再度跪下,朝着孟嬴请罪,“一切,都是齐姬的错。” “事已至此,没有谁对谁错了。”孟嬴叹道,让齐姬起身来。 内殿之中,孟嬴难得的与齐姬说了这么多的话,微微耳语飘飘入耳,却是一字不漏的飘进了在外面闭目养神的太子建耳中。 “如若没有这场调包计,建何其有幸……娶你为妻,我当时想要求娶的,便是你啊!”他心中想道。 可是,一切为时已晚。 ………… 太子建回到东宫后,谢绝了一切8探望来往,除了与王后一叙之外,便一直锁门不出了。 整个楚宫中,仿佛一下子都绕有默契了起来,谁都不曾开口提起过东宫的只言片语。 只是,当到了深夜的时候,东宫却出事了。 正当所有人都齐齐入睡的时候,一班武士却是持大王手令,不由分说的便将太子建押着离开。 齐姬仓皇受惊,想要上前阻止,“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他可是东宫太子……” 然而,太子建却是异常冷静,他打断了齐姬的话,“是父王。” 齐姬怔住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太子建对齐姬说:“这次回宫,只怕事情少不了。”说着,他瞟向了齐姬的肚子上,“你好好保重你自己,还有……孩儿。” 话没说完,太子建便已经被带走了。 带往何处,去做什么,此时全部都茫然,一头雾水。 齐姬全身都吓得软了下去,瘫坐在地上,珠泪连连,一边喃喃自语道:“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我要找母后。” 可是,当她朝着东宫外走了没几步的时候,脚步则又停止了下来,“找母后又有什么用?她已然与大王决裂,大王必定不将她放在眼中的了。” 齐姬此时心急如焚,踌躇之间,却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栖凤台中。 “公主,只有她能救殿下了。”齐姬当机立断,并没有继续朝着王后那边的方向去,而是去找孟嬴。 大王已经对孟嬴无可自拔了,如果孟嬴肯念太子旧情的话,一伸援手,说不定殿下还能有救。 齐姬就知道,这一次回楚宫来,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就该当时强将殿下留在城父,不应该再回郢都来淌这趟浑水。 深夜之中,齐姬顾不得自己挺着大肚子了,一路仓皇似的朝着栖凤台跑去,那凄厉着急的声音,在到了栖凤台前的时候,彻底嘶鸣。 “公主,公主求你救救殿下……” 慌 更新最快的免费热门! 手机访问阅读精彩小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 献媚我王 夜色浓重,齐姬这嘶喊的声音几欲划破夜空,跪倒在栖凤台前的身影,仓皇而狼狈,极其不堪。 孟嬴早已经就寝,在睡梦中被这嘶鸣叫喊声给惊醒,叫了声侍婢进来,问:“外面是何人喧嚣?” 侍婢也一脸惊慌,“奴婢瞅了瞅,似是少娘娘,半夜跑来,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孟嬴沉吟疑惑,“她能有何事?” 值此深更半夜,齐姬这般仓皇模样,让孟嬴心中大惑不已。披了披风,便下了栖凤台,走到这殿外去。 夜色中,齐姬因为一路狂奔的缘故,鬓发已然凌乱,而大着的肚子着实不方便,在到达里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狼狈不堪了。 当孟嬴下得栖凤台,看到齐姬这般模样的时候,心里也一愣。 似乎,从秦国到楚国之后,孟嬴一直与齐姬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成了楚王宠妃,而她则成了东宫少娘娘。齐姬比她之处,步步生莲;而她孟嬴则被囚禁多时,根本不能与之相比。 可如今齐姬就这样狼狈落魄的模样,却反而让孟嬴心中一落。 齐姬抬首,正好见到了孟嬴站在自己面前的踪影,她如遇救星,紧扯着孟嬴的衣袖,道:“公主,救救殿下,救救我们吧!”说着,却已然声泪俱下,再难以成声。 孟嬴心里颇感意外,“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夜半被人带有,大王……大王恐不能容忍了,他要杀殿下了……”齐姬哭喊着,频频摇头。 孟嬴蹙眉,“怎么可能?”她惊讶之声这才出口,随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噤声了下去。看着齐姬此时的央求模样,她沉默了一瞬之后,才又道:“大王要杀太子建,你即便是来求我也无济于事,我又能做得了什么?你还应该去求求王后,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孟嬴这话,绝非推脱之词。 她一介秦女,在这楚宫之中人微言轻,大王如果铁了心想要杀太子建的话,她也无法再帮忙什么。 然而,齐姬却是有另外一番见解,“大王与王后已然貌合神离,决裂在即,现在就算是王后出面也未必能有成效。公主,公主我求求你,现在也只有你能救殿下了,你去求大王……大王不是最宠你的吗?” 她抱着这最后的一丝希望,寄托在了孟嬴的身上。 可是,孟嬴在听到齐姬这番话的时候,神情却是冷了下来。 她看着齐姬,唇齿启阖,慢慢说来,“齐姬,你还没梦醒吗?现在的东宫少娘娘可是你啊!” 孟嬴的这句话让齐姬忘记了哭泣,霍然抬首看着孟嬴,讷讷的问:“什……什么意思?” 孟嬴长吸了一口气,复又道:“你既然当初决意替代我嫁入东宫,嫁给太子建,就该有做好迎接一切风波的准备,楚国父子生出如此丑闻事端,迟早会出事,你聪明伶俐,应该能够想得到才是。现在一出事了,你却跑来这里央求于我。一而再再而三,我还能帮你多少次?” 齐姬怔住了,脸色苍白,甚是不好看,却又无法答复一言。 确实,自离秦入楚以来,都是她对不起孟嬴,反倒是孟嬴,一直救她于危难之中。 “当初你决意当少娘娘的时候,就该做好了连自己都保不住的准备。”孟嬴说罢,复又将身子给转了过去作势并不想要再插手齐姬的事情了? 齐姬还不死心,在孟嬴转过身去的时候,她伸出手来紧紧抓住了她的衣角,“公主……” 哭声,并没能挽留住孟嬴的脚步,她依旧往着栖凤台中走回去,只余下一句话,“回去吧,这件事情,我真的已然再无能为力了。” 见孟嬴如此决绝,齐姬犹如绝望,跪倒在这栖凤台前,凄厉声哭,“公主,奴婢知道对不住您,千刀万剐都难辞其咎,可是太子无辜啊!” 孟嬴回到寝殿中,却是无心再睡下,只静默于窗台前方,看着下方齐姬跪倒在地的身影,无声无息。 齐姬的声音却还在继续,“公主,奴婢有愧于你,本当一死了之。可是殿下无辜,殿下待你不薄,他宁可为你而死,情深义重,他不曾愧对于你啊!” 这些话语,一声声的飘忽入耳,孟嬴心中却甚是无奈。 齐姬哭得声音沙哑,颓倒在这地上啜泣着,已然万念俱灰。 天阑时分,月已西斜,原本的清辉落寞,在此刻只剩下天际处一丝残影。 齐姬苍白去死的跪倒在这地上,墨发倾覆在胸口前,颓败如斯。 却是有一道身影,衣香鬓影,从齐姬的身旁走过,堪堪停步在她的身边,带着些许怜悯的意味,对着齐姬说:“你且先回去吧!” 这一夜,齐姬在她的宫门口哭喊,也几乎将她的心都哭碎了。 齐姬诧异的抬首,泪眼婆娑,呆呆的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孟嬴,讷讷开口,“公主……” 夜色凛然,凄凄带着几分绰约,看这样子,孟嬴今夜却是经过一番仔细的梳妆打扮,容颜绝色,却是看得齐姬也呆了,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怔在当处。 “太子建确实无愧于我,这一次,权当做帮他,你如果还想要保住肚中孩儿的话,就先回东宫歇息,我兴许……略尽绵薄。”孟嬴也没有多大的把握,说到最后的时候,语音也轻缓了许多。 齐姬喜极而泣,有些难以置信,“公主,当真肯救殿下?” 孟嬴望着前方,眼中映着落寞星辰,寂寂寥落,“能不能救出来我不敢一说,只能看命了。” 说罢,她留下一句让齐姬回去吧的话,径自朝着宫道走去,所去的方向——楚王的王殿。 此去,无非献媚我王,孟嬴除却出卖自己的姿色,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齐姬依旧是跪在那里,似乎并不肯置信孟嬴居然肯这样牺牲自己,非要看着孟嬴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为止。 她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泪痕,将手放置在自己的肚子上,破涕为笑,“孩儿,你父有救了!” ps:各位读者,我知道这段时间更新很渣,在这里向大家道歉,我会尽量抽时间写的,但是接下来我也无法多保证,因为我的预产期快到了,我尽量在预产期之前,看能不能写完这本书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 心头之病 阑珊夜色,幽幽笼罩在王殿之上,就连这殿中烛火已经灭了多盏,也无暇过问。 黎明未至,天色将明未明,孟嬴一身从容,从栖凤台一路走到这里,王殿巍峨,笼罩在她身上,有别样的凄凉。勾起凄凄的一抹笑,她只身走进王殿。 玉阶高高,衬得她的身影楚楚。 王殿之中,灯火暗暗,楚王一个人正伏在案上小憩。 兴许是没想到孟嬴这个时候会来,就连他走到身边的时候,楚王都带着一股不悦的气息,沉着声音吼:“寡人头正疼着呢,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只是话还没说完,抬起头来的时候,却看见了孟嬴的身影,盈盈站在自己面前,一下子愣了。 楚王顿时结结巴巴的道:“美,美人,美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呀,不派人通报一声,叫寡人好生惶恐……”一边说着,楚王一边站了起来,赶紧的让孟嬴坐在自己的位置。 孟嬴不言不语的坐了下去,抬起头来,瞥了楚王一眼,说道:“今夜正好闷得慌,便出来走走。却不想,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来。” 楚王闻言大喜。“走这里好,走这里好,寡人求之不得。” 说罢便笨手笨脚的想要替孟嬴斟茶倒水,可是却一片慌乱,楚王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孟嬴看着他,脸上不起波澜,摆了摆自己的衣角,说道:“听说,太子殿下回来了。” 这句话像石子投湖,激起波澜。 楚王原本手忙脚乱也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该不会,你是为了太子而来吧?” “太子……”孟嬴若有所思,无奈的笑了笑,“不可否认,太子殿下是妾身的一道心头之病,盘桓已久。” 楚王闻言,一怒而起,“寡人就知道你还忘不了太子,寡人待你如此深厚,究竟哪一点不如他?且看他现在生死都不能自主,你还奢望什么?” “你倒与我说说,妾身能奢望什么?”孟嬴不禁反问,带着一丝嘲讽的笑。 楚王怔住了许久,旋即厉色道:“寡人就不信,杀了太子,你还敢奢望什么?” “杀了他又如何?”孟嬴笑得更厉害了,“你的心头之病在太子,可妾身的心头之病却在你,不在他。” 楚王这一下懵了,压根不明白孟嬴在说的什么?“这,这又与寡人何干?寡人只知,你若能对寡人笑一笑,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也能为你摘下。” “我不要天上的月亮,”孟嬴转头看着楚王,神情十分的笃定,轻笑了一声。“如果可以,我更想要的是你的命。” 楚王咂了咂嘴,神情开始有些慌了,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嘿嘿的笑道:“美人可真会说笑啊!就算你要了寡人的命也没用,如今都已走到这种地步了,寡人只能承诺,给你全天下最好的,要了寡人的命也是枉然。” “是啊!”孟嬴也恍然了起来,“此时此刻,就算要了你的命又怎样,该发生的都已发生,我又何须再强求什么!” 楚王听了大喜,“不是美人已经回心转意,若是如此的话,寡人定封你为后,统领六宫。” “皇后之位对我来说无足轻重,心里,始终怀有愧疚之情。”孟嬴说道,有些痛苦,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你乃秦国公主,寡人又是堂堂楚王,何须对谁怀有愧疚?”楚王大大咧咧的道,一副不将谁放在眼里的模样。 “太子建。”孟嬴凿凿说道,转头问楚王:“现如今你已经要处死太子建了,对不对?” 楚王无言以对,孟嬴继续说道:“何其无辜遭此牵连。你身为他的父亲,竟也敢下此狠手,你不愧疚,我当真愧疚至极,以至于我夜不能寐。更何况,齐姬现在还身怀有孕,她与我到底还有姐妹之情。” 听着梦莹的话,楚王也没有再说什么,气氛一下子就僵住了。 隔了许久之后,楚王才开口,“现在全天下人都在笑话寡人鲜廉寡耻,太子若不死的话,总有一天,他会逼死寡人的。” “太子仁孝,天下皆知,难道大王不知?”孟嬴反问楚王。 楚王再次无言以对,可是却也没有半点想要赦免太子的意思,就这样子干坐着,他也不说话。 孟嬴无奈一笑,继而看向殿外的月色。此时此刻,月渐西斜,天也快亮了,正是一整夜最凄清冰冷的时候,月色照的人心都凉了。 “难得此刻夜深人静,妾身为大王,献舞一曲,可好?”孟嬴忽然转了个话题,问道。 楚王听后,差点惊得下巴都掉了,十分的难以置信,说话都带着结巴,“你,你说要为寡人献舞?” 仿佛他刚刚听到的只是梦话,根本就不敢相信孟嬴居然有讨好自己的一天。 孟嬴淡淡的一笑,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起身来朝着殿中央走去,弄了弄袖子,朝着楚王微微福身。就这样,没有编钟,没有乐曲,她一个人就这样在大殿中央翩然起舞。 如此看去,傍着月光的,更是别有一番风情,看得出王都痴了。 秦风秦舞,别有一番风味,在孟嬴的跳动之下更能牵动人心。 月色将她的身影拖长,那月影婆娑,映着舞姿,妙曼的犹如天仙下凡。 舞姿牵动的,还有梦云的心。 她知道过了今夜,她在没有回头路,心里此刻比月色还要冷,不管是伍子胥还是太子建,她此生都注定是楚王的女人了。 这一舞还没跳完,楚王蓦然的就站了起来。 他像是按捺不住心里之情,站在那里,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孟嬴,眼神像是要把她吞到腹中似的,犹如猛兽。 孟颖也被他这动作吓到了。顿时停了下来。枕头也正眼看着楚王。一言不发。 就在此刻。楚王像是疯了似的朝着殿下跑了过来,在走进梦影身边的时候,忽然将她横着抱了起来。 “毒药,你就是寡人的毒药。”楚王喘着粗气说道。 看到此刻的孟嬴,楚王心里清楚的知道,哪怕再来一次,他也会冒着天下人的唾骂,他也会将这个女人占为己有。 孟嬴知道,楚王上钩了。 她伸手抵触在他的胸口前,声音软软糯糯的,说道:“放过太子殿下,我……就是你的,心甘情愿!” 此话一出,楚王的心里更加的澎湃了起来,“你说的,不许反悔。” 说完出完埋头下去,撕咬着她的衣领。 月光之下,大殿之中,身影就如此胶着在一起。 心,却是凉的。 ………… ps:各位亲爱的读者朋友们,之前跟大家说预产期之前争取写完,说完之后第二天就进医院,提前早产了,实在是无奈。 昨天编辑来跟我说,我已经断更有一段时间了,让我继续更新。毕竟是剖腹产,我现在身体恢复得还比较慢,而且又还是在月子里,所以我现在只能每天一章的更新,希望大家谅解一下。 等我出了月子,在将之前的补上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负生死 从天牢里出来的时候,阳光格外的刺眼,太子建甚至是低着头,不敢抬头望。 更远处,齐姬的身影飞奔而来,扑进了太子建的怀中,已然是泣不成声,“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听着齐姬说这些话,太子建的心里更不是滋味。 想伸手抚摸齐姬的头,手却停在半空中,带着一丝犹豫不决,他问:“何以父王,会回心转意?” 齐姬闻言,不知如何作答,一时之间也愣在当初。 总不能说是她去求的孟嬴,要孟嬴去向大王讨好,因而放了太子建吧!齐姬知道,要是太子建知道了这事情,会比死还难受。 看到齐姬不说话,太子建的心里也带着一丝狐疑,“到底怎么回事,你若不说,我也能查得出来。” 齐姬频频摇头,泪雨俱下。“殿下,你不要逼我,这一切也是公主自愿的,他已经是大王的美人了,只有她出面,你才能安然无恙。” 太子建闻言一时激动了起来,“你说是孟嬴去求的父王?”他一把推开了齐姬,“她怎么可以这样,为了我,这样不值得……” “只要你活着,一切就值得。”齐姬打断了太子建的话,脸上的泪痕犹在,但是话语却是过分的坚强,“只要你活着,一切都值得,我不在乎其他。” 太子建难以置信的看着齐姬,问道:“是你去求她的,对不对?” 齐姬没有答话,然而,太子建也知道了答案。 他看着齐姬,一副失望透顶的模样,最后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嘲讽的一笑,笑声中透露着无限的悲凉。随后缓缓的转身,朝着东宫的方向挥去,也不理会齐姬。 看着太子渐离去的身影,齐姬大喊:“殿下,你这又是何苦呢?” 可是,太子建却是一句话也没有回答,就这么毅然决然的离去,身影萧瑟。 太子才出监牢,刚踏进东宫的时候,就已经有太监拿着大王的口谕,在那里等候着了。 楚王真是急不可耐,既然答应了孟嬴,要放过太子,他也不可能食言。 但是,太子却是不能留在这王宫里面,所以便早早的派了太监过来,让太子建即刻启程,前往城父,一日也不许多逗留。 楚王会下这样的命令,太子建早已见怪不怪,他接了手谕,直到太监走后,他还是直直的站在那里,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楚。 当齐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太子这副模样,她的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正当这个时候,王后从殿外匆匆的赶过来,刚进殿的时候看到太子建,一下子没能忍住,哭喊了出来。“我的儿,你究竟是受了多少的苦哇……” 话没说完,便已经扑到了太子建的怀中。 “母后,我……”太子竟也哽咽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齐姬走了过来,安慰着王后,“母后不必过于伤怀,这不是好好的出来了吗,何况大王要殿下离开京都,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生命之忧了。” 王后闻言,看着齐姬,心里本来是有怨言的,可是看到齐姬这大着肚子的样子,你便有怨言,也烟消云散了。 平复下了自己的心绪,王后说道:“怎么可能会没有生命之忧,大王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现在只有尽快离开。” 说着,王后让人拿了包袱过来,“所有行李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你们立刻就启程,不要再耽误了。”她害怕,害怕或者什么时候楚王就出尔反尔了,那时候,太子建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 太子建看着宫娥递上来的包袱,犹豫了一会,却朝着王后说道:“母后且先等着,我还有事。”说罢,便朝着外面走去。 王后一下子拉住了太子的手。“形势如此急迫,你还想去哪里?” “哪怕是要走,但有个人我却是不得不见,否则的话,我会抱憾终生。”太子建也不想欺骗自己的母后,坦白说道。 “你还想去见那个秦国公主不成?”王后想也不用想,便知道了太子的心思,不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真是个红颜祸水,你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不也是因为她。” 太子建淡淡的甩开了王后的手,“我只知道,如果没有她的话,我早已经死了。”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王后无奈,阻止不了太子的行踪,回过头来的时候,正巧也看到齐姬这一脸无奈的样子。 太子走出东宫,步履匆忙,可是心却一点一点的沉重了起来。 他已然不在乎宫里的人的眼光,此时此刻他只想要见到孟嬴。 匆匆赶到栖凤台的时候,孟嬴似乎也在等着他的到来,等看到太子建的时候,她只欣然的一笑,“恭喜殿下,又逃过一劫。” 面对着孟嬴的笑,太子建心如刀割。 还没等孟嬴的话说完,他便匆匆的上前,忽然一下子抱住了她,也在这个时候,太子建的心犹如崩溃了似的,竟然是哭了起来。 孟嬴想要挣脱开太子的怀抱,可是他却抱得紧紧的,不让她挣脱。 而太子此时,哭得像个小孩似的,彷徨无助,竟然也是开始迷茫了起来,“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他抱得紧紧的,孟嬴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最后只能放弃,任由着他抱着,“大王不是让你离开了吗?你还是快点走吧!” 她也和王后一样,担心楚王出尔反尔,那样的话,太子就算想走就真的走不成了。她不敢保证下一刻,楚王是不是还会想杀了他? “我知道为了我,你牺牲了多少,可是你知道吗?我宁愿死,也不想你这样。”太子终于开口,松开了她。 “殿下,我所做的一切,并也不是全为了你。”孟嬴转过身说道,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齐姬说的对,你待我之心也是不薄,我不想就这样欠你一辈子,最起码我以后能心安理得,不再欠你什么了。” “不管如何,你为我做这样的事,我定不负生死。”太子建扳过她的身子说道。 “那,便活下去。”孟嬴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章 暗中赐死 殿下走了,王后哭了几天,复而又大病了一场,连着三月不出宫殿一步。 而后,王宫里又传来另外一个震人的消息——孟嬴怀孕了。 这消息一出,整个后宫都无法安稳下来了,各大美人都纷纷感觉自己争宠无望了。以楚王对孟嬴的宠爱,本就冠绝后宫,现在有孕在身,更是一枝独秀,旁人根本别想与之争锋。 皇后就更加的不乐意了,不是为了争宠,而是太子因为她遭受牵连,如今她又怀孕了,如果生下个王子的话,那么,太子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可是,王后现在在大王心中的地位也是无能为力,她根本就改变不了这一切,郁结之下,竟然又大病了一场。 然而整个后宫中就更没什么事情发生过似的。 王后大病,足不出户,本以为无人问津,却没想到骊美人竟然不日造访。 经过了之前的事情,骊美人已经不敢再那么嚣张了,但是说话的言语,却依旧没改变。 “真是没想到啊,王后也有今天,居然栽在一个小小的秦国公主手里,我看接下来,就连太子也快保不住了吧!”骊美人是看热闹不嫌事情大,所说的话又正好刺中了王后的软肋。 王后病态怏怏,根本无心理会骊美人的嘲讽,“太子保不保得住无所谓,你骊美人反正是失宠了,本后也替你惋惜,真没想到你我都会有今日。”说完,王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这倒不是为了嘲讽骊美人而说,可是发自肺腑之言。 可是在骊美人听来却别有一番滋味,她理了理自己的情绪,笑道:“王后,如今你我都落到同样的地步,又何必再这样相互嘲讽了,倒不如多想想怎样挽回大王的心,也好让你我各自在这后宫中相安,我们好过让那个贱人独宠吧!” “哪个贱人?”王后不悦的反问,根本没有给骊美人说话的机会,训斥道:“再如何?她都是秦国的公主,大王的宠姬,你如果不想死得太早的话,最好嘴巴放干净点。” 美人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应答,没想到王后依旧这么有威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沉默了许久,她才开口:“王后训斥的是,可是你就这么甘心吗?” 骊美人的话明显已经软了下来,可是却处处透露着不甘心,“别说是我了,王后您自己心里清楚,自从他来到楚国之后,整个后宫,有哪一天安生过?就连殿下,都朝不保夕了,您还能这么置若罔闻吗?” 王后表面不说什么,可是骊美人这些话,确实已经说到她心坎里。 不可否认,王后已经动摇了,她无奈地开口,“我已经无力回天,你来找我,只怕是找错人了。” 骊美人的心思,王后是再明白不过了,无非就是想借助自己铲除异己,好让她依旧在后宫中呼风唤雨。 可是,她想错了,如今她这个王后,已是落了毛的凤凰,在大王那边,也再无立足之地。 骊美人又怎会不明白这一点?她紧皱着眉头,一步步上前,“王后,你我境况相同,既然如此,何不联手?事成之后,我依旧是我的美人,你也依旧是你的王后,只不过后宫之中再也不会有孟嬴这个人。” “你说什么?”王后忽然大惊,双手一紧,震惊的看着骊美人。 既然话说开了,李美人也不再遮遮掩掩,而是面露狠色,“王后,我把话往白了说,她如果不死的话,你我早晚会死,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先下手?难不成还要等她把孩子生下来,替代现在太子殿下的位置嘛!” “住口!”王后顿时大怒,将桌面重重地一拍,“你可曾想过秦国公主要是死在我楚宫里面,会有怎样的后果?” 骊美人倒不惧怕王后此时的愤怒,而是依旧神色自如,“王后,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大王连自己的儿媳都敢霸占,他又何曾管过楚国的安危,就算秦国公主死在楚国后宫,那又怎样?楚国也不弱,何必惧怕他一个虎狼之国?” “胡说,你一介妇人,懂得什么?”王后依旧大怒,“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秦国真的来打我国的话,你我又怎么能侥幸逃脱?最后也不过是给孟嬴陪葬而已。” “难道你就真的束手等死?”骊美人也毫不客气地说:“别忘了,如果是太子建登基的话,最起码大家还有一条生路,否则的话,就连太子建,也得死!” “你别说了。”王后大喝了一句,她捂着头,一副痛苦的模样。 见到王后如此,骊美人知道她是戳中了王后的心,不禁勾唇一笑,“王后,您又何必如此苦恼?如果说,孟嬴只是死于意外呢?根本与你我无关,更与楚国无关,那到时候秦国还怎么打?” “你什么意思?”王后忽然不明白了,抬眼望着骊美人,心思却忽然沉了下去,他知道骊美人这话,定然不怀什么好心思。 骊美人也干脆敞开了说:“如果说是王后你暗中赐死的呢?神不知鬼不觉,谁又能查到你我头上?到时候再给秦国一个说法,自然万事大吉。”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做这件事,非要拉着我在前头?你无非是想拉我当挡箭牌而已。”王后看得透彻,骊美人的心思,她怎会不知? 可是,即便嘴上这样说,但王后的心里却是起了一丝丝的波澜。 骊美人像是会看透人心似的,咯咯地笑了起来,“可是,大王最想弄死的,却是太子,不是我。” 说罢,骊美人也转身想要离开的样子,走了几步却停了下来,“王后,别怪我没有提醒你,现在整个后宫中,您是最没有筹码,你连最后太子这张筹码也丢失了,那么只能说你该死,太子也该死。”说完,骊美人就离开了。 王后却坐在那里,久久不曾一动。 骊美人的话就像警钟似的,不断的敲击着她的心。 她将双手紧紧的握着,似乎在犹豫,在踌躇,更在下决心…… “我,还有太子……”她痛苦的闭上眼睛,“绝不能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 等待时机 王后追了出去,本想拉住骊美人再说什么的,是她的脚步却顿住了,王后心里清楚,她区区一个美人,根本成不了什么事。 可是事已至此,她又能怎么办?就这样,她一个人蹲在大殿门口,无力的啜泣着。 “我到底该怎么办?她怀孕了,她居然怀孕了……”王后喃喃的说着,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孟嬴在此刻怀孕,威胁最大的就是太子了。 即便骊美人只是想借自己的手铲除孟嬴,可是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王后知道,如果再这么束手待毙下去,总有一天太子真的会被楚王给除掉的。 可是,真的要杀了孟嬴吗?王后的心里在犹豫。 迎娘从殿外走来,看到王后蹲在殿外的时候,吃了一惊,赶紧上前来问道:“王后,您这是怎么了?” “她说的对,她说的对……”王后喃喃说着这一句话,眼中泪光还在,但是,神情里却带着一丝决绝的杀意。 “谁?谁说的对?”迎娘稀里糊涂的。但是,她细想了一下,刚刚只有骊美人来过,又看到王后现在这个模样,她心里大概也知道,定然是骊美人跟王后说的什么。 今年有些着急,扶起了王后,“王后,骊美人不安好心的,您不要听她胡言乱语。” “她说的对,这一次她没有胡言乱语。”王后这次却是信誓旦旦的模样,“我心里又何尝不清楚,孟嬴不死,迟早是个祸患。” 迎娘一听,心里大惊,“王后,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干傻事。要知道,她不但是大王宠爱的美人,更是秦国的长公主,如果她出了事的话,楚国逃不了干系,迟早会查到王后头上的。”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王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她如今已怀有身孕,如果让她生下王子的话,定然不会再留下太子。” 迎娘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沉寂了一会儿之后才缓缓开口,“那,那么如果……她要是生下个公主呢?” “没有如果!”王后大喝一声,紧紧的抓住迎娘的手,“我赌不起,太子也赌不起。我也不想杀了她的,可是,自从她进了楚宫之后,楚国下至后宫,上至朝堂都在变,甚至连太子的性命都危在旦夕,我又怎么能留得下她?怪不得我,只能怪她自己。” “可要是大王知道了的话,该怎么办?”迎娘心里还是有些拿不准,伺候了王后这么多年,她也不想王后就此出事。 “那就不要让大王知道。”王后打断了迎娘的话。 迎娘也愣住了,她没想到王后居然这么笃定心思,“王后,你要三思啊。” 听了迎娘的话,王后镇定了下来,转过头来看着她,忽然更加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迎娘,我知道你向来是个万全之人,我也知道你一直对我忠心耿耿。这一次该如何办,我真的不知道了,你要帮帮我。” 王后这近乎央求的话,也让迎娘无所适从,“王后,您不要这样,一切总会有办法的。” “我已经乱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只有你能帮我。”王后死死地抓住她的手,“你帮我想个万全之策,只要能保住太子,保住太子之位,我什么都能做。” 说罢,往后竟然作势一副要跪了下去的样子,这可将迎娘给吓坏了。 “王后,您这是要折煞老奴呀!”她扶起了王后,慢慢转身往殿内走去,“办法总会有的,容老奴想想。” 听到迎娘这么说,王后的情绪才稳定下来。迎娘扶着王后坐在位置上,神情冷峻,心里却是在百转千回。 她是王后的乳娘,从小看着王后长大,后又跟随她一同进宫伺候至今,如果说要看她一败涂地的话,迎娘心里也是不忍的,可是,如果真的要对孟嬴下手的话,也是有绝大风险。 沉思了许久之后,迎娘才开口,“要想有个万全的办法杀了她,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往后得沉下心来,耐心等待时机。” 她终究是不忍心往后这么消沉下去。 王后闻言却是无力地勾唇一笑,“我还需要怎么耐心的等待?只怕等我等到了时机,她肚子里的孩儿早已经降生了。” 迎娘看着平日里雍容华贵的王后,如今变成了这部模样,心里也是唏嘘不已,她说道:“王后您是当局者迷,可是您忘了,她要生下孩儿的话,还有几个月时间呢!这段时间正是你我筹谋的好时候,只需静静等待,上天总会给我们时机的。” 王后看着迎娘,逐步的冷静了下来,她的话犹如当头棒喝,让王后细细的思量了起来。 王后问:“那,照迎娘所说,什么时候才是好时机?” 她已然是没有多少的耐心等待了,如果不能有一个万全的办法的话,她会不惜一切代价。 听了王后的问话,迎娘垂下头去,细细的数了时日,心里已经大概有了个底,便抬头对王后说:“等到年底,王室祭祖之时,王后是不可缺席之人,而按照大王的心性也定然会带上孟嬴在身边的,那是人在宫外,王后在寻思动手,赐她一死。荒郊野外的,只道是让狼狗叼了去,任凭是谁也无可奈何!” 王后蛾眉紧蹙,问道:“此计可行?” 迎娘颔首,“除却此计,别无他法,她身居宫中,大王又不可能让她出宫去,如若她死在宫里的话,那么王后绝对逃不了干系,倒不如在外面来个干净利落,到时候大雪埋了,只怕是秦国来人也无计可施。” 听闻迎娘这话,王后的心才放了下来,“既然如此,我就多耐心等她几个月。” 迎娘的心里也像是垫了一块石头似的,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王后,到时且让她痛痛快快的离去吧,毕竟……她曾救过殿下。” 这句话让王后沉默了许久,“我又何尝想杀人,我更不想杀她,可是,我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她活着有辱楚国声誉,更随时会要了我儿的性命,我只能如此。” “但愿大王,能及时醒悟。”迎娘祈祷似的说道。 然而,王后却只是无奈一笑,对于这个大王,她早已经死心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宗庙祭祖 秋去冬来,白雪已经飘飘,整个楚国像是穿上了银装,天地肃穆,皑皑一片洁白。 冗长的宫道,宫娥正在清扫雪迹,这一连多月下来,孟嬴之事,无人敢再提及,只是私底下的议论却是汹涌澎湃,从未断绝。 更加上孟嬴怀孕之后,流言蜚语,源源不断,后宫那边,唯有王后在暗中蓄势,其余美人皆用心争宠,不甘就此没落。 眼见着还有两个月孟嬴就要生产了,楚王信誓当当的模样,整个宫里的人都看得出来,楚王对这一胎是极为爱惜。 甚至都有人在私底下议论。等孟嬴这一胎生下来,如果是个公子的话,只怕储君之位要换人了。 瞅着到了年底,正是丰收的季节,按照王室的惯列,楚王该带着王后以及太子前往宗庙祭祀。 可是现如今太子却在城父戍守,王后偏偏又禁足后宫。如果太子不回来的话,那么储君形同虚设,如果太子要回来的话,王后又害怕,大王不肯放过他,好不容易太子才离开这里,再要回来身陷虎口,那可该如何是好? 这事情,可不止萦绕在王后的心头,就连伍奢也是为此殚精竭虑,以他之见,太子身为储君就该回来,否则凭空多了些猜忌,岂不是让天下人纷纷扰扰。 再加上大王强娶媳妇之事,如果长此这么下去的话,伍奢心里也害怕,迟早太子会被废的。 倒不如借此机会回来,是福是祸,一并面对了罢。 故而,伍奢接连的进宫参奏此事,务必要调太子回来。 可是,大王却似乎并不想让他回来的样子,接连这几次都将伍奢的奏折给弹了回去,最后干脆是闭门不见,让伍奢好几次进攻都扑了个空。 长长的宫道上,伍奢捧着竹简,只能无奈的摇着头折返回去。 与伍奢擦肩而过的是费无极,与他的颓废不同,费无极却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在与伍奢擦肩而过的时候,也只是停下来一揖行之,没有过多寒暄言语。 费无极进了殿,参拜大王。 大王索性将伍奢参奏之事说与费无极听,一副甚是烦恼的模样,“寡人心中也清楚,太子不来,宗庙祭祀之事不成。可寡人听着怎么就这么的讨厌,就不信了,没他太子建,寡人还不能祭祀了。” 费无极一心讨好楚王,顺着楚王的话往下说:“大王才是楚国的王,太子建现在不是正在城父戍守吗,叫他回来,难不成又要让天下人嘲笑?” 费无极的这话正好戳中了楚王的软肋,他的脸色沉了沉,重重地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但是费无极知道,大王不悦了。 于是费无极又再进言说道:“太子不在,王后不还在吗?” 楚王挑眉,问:“什么意思?” 费无极参奏,“大王到时候可带王后一同前往,再说了,宫里又不止太子一个公子,大王膝下诸多孩儿,哪一个差了?再说了,就算大王每一个喜欢的,这个公主怀的,不也是王孙贵胄,若到时候生下的是个公子的话,凭大王的喜爱……”费无极接下来的话支支吾吾,却不肯明说。 可是,楚王又怎么能不知道费无极的意思呢? 他捻着自己的胡须,沉思了好一会儿,嘿嘿的笑了几声,“还是爱卿晓得寡人的心思啊!” 于是,接下来楚王就让人传命进去,年终祭祀的时候,让王后协同后宫一并前往,还特地让人前往栖凤台着重准备了一番。 这样的结果,是王后早预料到的,也是王后所期盼的。 然而孟嬴却是在接到命令的时候,有些怏怏的,根本没有半点开心的模样。 本来她就不喜欢这种场面,再加上如今怀孕了,月份大了,行动也不便,根本无心参加这种盛大之事。 大王似乎更想带的是她,故而让人着重准备了她的行囊。 孟嬴无奈,只得应下了。 身边的婢女却似乎很开心的样子,毕竟自己的主子受宠是一件好事。 可是孟嬴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站在栖凤台前,眺望着这道宫墙,心中的锁却是怎么都打不开。 只有眼前的雪纷纷落下,宛如落进了她的心里一样。 她的手轻轻地触摸着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再有两月孩子就该降生了,可是她的心却更加的沉了起来。 楚王的孩子啊,她本是不想要的,可是随着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孩子在她的肚子里面有了动作,她到底还是不忍心。 随着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梦云的心却始终在想着,如果当初不是伍子胥那么心狠的话,或许他与她的孩儿早该降生了。 想着想着,不禁湿了眼眶。 …………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很快的到了出发的那一天。 全宫上下都在忙活着,大王王后全部盛装出行,为了年底的祭祀能够顺利进行,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大王偕同王后在宫门口等着,其余一众美人都在身后排成一行,唯独不见孟嬴前来,等着等着楚王也心焦了,催促着内侍前去请。 就在内侍前往栖凤台而去的时候,远远的瞥见了孟嬴前来的身影,大腹便便,走得极为不易。 走到楚王身前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行礼,身后就有美人酸酸的说:“真不愧是公主架子大很,还得王后和大王一同等着才行……” 孟嬴没有说什么,只是淡然的站在那里。然而王后也只是看了看大王一眼,也并没有开口,这就让刚刚那开口的美人尴尬了起来。 楚王一直憋着脸在那里,瞪着眼,看着刚刚开口的美人,“如若你看不惯的话,那么就别跟着一起去了,就守在宫里吧,省的你看多了,心里堵的慌。” 说完,楚王便甩袖,扶着孟嬴登上了马车上。 刚刚开口的那个美人却是犹如晴天霹雳的一般,全然没想到楚王竟然会下这样的决定对待自己,一时之间,连忙朝着楚王认错,但是楚王却是头也不回的。 其他美人见到这个模样也都不敢再开,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机会随行出行,想在这个时候惹怒大王。 然而,当大王扶着孟嬴上了马车之后,其余美人也纷纷朝着身后马车上去,只剩下王后一个人站在雪地上,有些凄凉的感觉。 “王后……”迎娘上前却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只是无奈的看着大王与孟嬴的方向,他知道往后此刻的心里,肯定是失望至极,绝望至极。 因为按照祖制,应该是大王偕同王后乘坐同一辆车辇前往宗庙,然后随着太子,而不是跟着一位美人同坐一车,将堂堂王后丢在身后。 此不为全然没将王后这个一国之母放在眼里了吗? 王后深吸了一口气,这周围的氛围有些冷,抬起头看了看这片天,白雪依旧纷纷扬扬落下。 无奈的笑了笑,王后道:“以往每一年的祭祀,都是这样的鹅毛大雪,可却从未曾像现在一刻让人觉得心寒。” 迎娘有些担心,“要不,让老奴去提醒一下大王……” “不用。”王后冷冷回绝,随后便自己朝着后面的一辆马车上去,随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一同出发。 她且暂时再忍一忍,这一趟出宫,他绝不会让孟嬴再回来了! 绝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 暗香隐动 车马喧嚣,出了宫门之后行了整整一天方才歇了下来,安营扎寨,楚王却是携着后宫诸眷前往行宫去,等到了行宫之中安顿下来的时候,天已然入夜。 依照历来规矩,在祭祖之前,大王必须斋戒三日,不近女色,为先祖在庙堂之中诵经祈福。 这往常楚王倒还算是能够忍受,但是如今带着孟嬴一同前来,且又得三日不得见她,楚王的心中始终难耐。 可是,有煌煌祖制在上,楚王即便是再想念孟嬴,也不敢在这里热人非议,只能够生生的忍下了这三天。 外面大雪连天,夜色浓重了下去之后,漫山遍野的一片苍凉,却唯有这无声的落雪纷纷扬扬,仿佛亘古不歇的一般。 孟嬴被安排在距离楚王较近的行宫处,如此安排倒也是合了她的心意,她本就不想与楚王有多的交集,这一次答应前来祭祖也是无奈之举。 而今这般安安静静的,她也乐得自在。 婢子在一旁忙着添炭升温,一边还在叨念着,“这么冷的天,公主可得万般小心,要是不小心着凉了的话,莫说是身体受不住,就是肚子里的孩儿也扛不了。” 孟嬴无心听她在那里叽叽喳喳的,手抚摸在那隆起的肚子上,心里像是被绞在一起似的,“这个孩子……本就不是我想要的,扛不抗得住,又有什么呢?” 她厌恶楚王,连带着,连楚王的骨肉……她也不喜。 婢子将手上的火钳一停,有些听不清楚孟嬴在说的什么,正打算抬头询问的时候,孟嬴却摇了摇头,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背对着这婢子,徐徐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顺手拉开了这扇门。 瞬间,有冷空气铺天盖地的入侵了进来,顿时冷入了心肺,倒是让孟嬴觉得顿时清灵了不少。 婢子见状,却连忙过来阻止,“公主,您可千万不能这样,冻坏了可……” “你先下去吧,我想在这院子里走走。”孟嬴不等她将话说完,兀自下令道。 婢子还想跟上去说什么,但是孟嬴的意思却很是决绝,根本不让她跟上。 寒风凛凛,只见到孟嬴这一身清淡的身影,身上貂裘抵御着这冰寒,她一步步走在这雪地上,身影绰约得犹如笼烟的芍药,像是从梦里走出来的一般,映着寒月,神情格外的淡然, 前面方行,身后的雪花已然急剧的落下,过不了多久,她的这一行足迹就会被风雪所掩盖去,不留半点痕迹。 院子外面,不知是谁,早在当年种下了许多的梅树,而今寒冬正盛,正是梅花怒放的时候,傲得凛然。 孟嬴不觉走出了这外面,眼见着这满眼的落花,纷飞如雨,不知不觉,她竟然有种错觉,像是又回到了当年的秦国。 那一年的雪,也是这样的漫山遍野,狂风呼啸而过,彼时的心,却是热的。 而在那千山万水之间,那个劲秦宫偷盗凰羽的男子,就那样倒在雪地上,她将他给救了回去,那一刻……其实便已经怦然心动,只是奈何过了这么久,想要再回复当初的心,已然是不可能的了。 她伸出手来,顺着这风吹落下来的花瓣,伴随着雪花一并落在了她的掌心深处,这冷香传递,映着冷月清辉,竟然不知不觉的看得呆了。 “那年风月,那年箫声……雪花依旧,梅也依旧,人却早非!”她不觉开口,唯有在此刻四下无人的时候,她撇开了一切,才胆敢放肆的想念那个人一回。 又一阵风吹来,将她手上的梅与雪一并吹落,早已经没入了那片白茫茫之中去。 抬首看去,眼中一片婆娑,隐约看得前方有一道人影,仿佛就像是从心上走出去的一般,竟是那样的真实,这般遥遥相望的距离,就好像是回到了当初遥遥一曲亲萧合奏之后,她抬眼望去,他永远站在那里。 随后,随着风雪隐动,只见不远处伍子胥的身影浮动,竟缓缓的朝着这边走来,不是幻觉! 是真的他也相随至此,而孟嬴则是站在当处,就这样愣愣的看着他穿越风雪而来,不知不觉湿润了眼眶。 就一如当年一般,在距离孟嬴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伍子胥的脚步也停顿了下来,他的心此刻也随着风雪在颤抖。 这一次随性至此,他负责所有人的安危,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能在此远远的偷望上她一眼。 可是,如今她在眼前,伍子胥也不敢再近身上前去,唯恐她心怀芥蒂。更何况,她如今看上去已然腰身大增,他的目光则是一直注视在她的肚子上。 她已然……彻底的成为了楚王的女人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伍子胥但只朝着她一揖,这模样,俨然和当初一般,也是这般遥远的距离,他朝着她行礼。 然而,孟嬴的心却是紧紧的揪在了一起,她笼在袖子中的手紧紧的一握,不让自己在这一刻动容。眼见着他朝着自己行礼的模样,孟嬴只依旧站在那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也没有再给他任何的回复,只是淡淡的转身。 在外人看来,这只是伍子胥身为臣子朝她行礼罢了,但是也只有两个人心中清楚,这一举一动都牵系着当年的一切。 “你一切安好就好!”伍子胥看着她的身影默默道。 风雪之中,孟嬴本想回行宫的身影,却被拦了下来。 是迎娘,值此风雪之夜,提着一方微弱的灯笼朝着她这边走来,“老奴见过公主。”灯光甚微,并看不清楚迎娘的神情,只觉得她的言语过分的生冷,“王后想念甚是想念殿下,可是又无可奈何,忽然想起了公主……想请公主前行一趟,叙叙话语。” 孟嬴听着这些话,有些别扭的样子,“王后想念太子殿下,我也无能为力,烦请嬷嬷回去禀告,如若有幸待齐姬回来之后,再召她前去吧!” 毕竟,齐姬才是太子建的妻子,王后与她相叙,更名正言顺些。 然而,孟嬴想走的时候,迎娘却是伸出一手,拦住了她的脚步,“许是公主不知道,王后正想让殿下回来,只是……有些为难,还请公主谅解,不辞辛苦前往一趟!” 风雪之中,孟嬴想走走不得,迎娘的态度十分的坚决,孟嬴本还想拒绝的,但是却又不明白,自己好不容易劝说了大王放太子前往城父去,怎么王后现在又忽然想要他回来了? 这其中的心思,孟嬴并不能解。 而迎娘却是软硬兼施,孟嬴此刻大着肚子根本推搡不了,最终只能被迎娘拉着前去一趟。 想是这风雪连天,王后与她一样,想起了许多往事吧! 孟嬴心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 楚室声誉 风雪依旧,飘飘扬扬在这片黑夜之中,只见到清辉冷月格外的迷人,照映得四周围白雪一片晶莹,站立在雪中的人影,却是始终都不曾离去。 便只是这样痴痴的望着前方的人影离去,步行得十分的缓慢,可是,她却连头也不曾一回,仿佛……当真这般的决绝。 就在风雪迷蒙得几乎要看不见那淡然身影的时候,前方却听见有人声隐动,伍子胥原本想要转身离开的步伐,却是在这个时候停顿了下来,好奇的回首看着那边的风雪迷蒙。 夜色朦胧,风雪又甚,只隐约见到前方有灯火闪动,绰绰约约的,还能依稀见到那老宫人的身影,不是王后那边的迎娘,又是谁耶? 随后,便又听到依稀有人语传来,却是在这风声之中被吹得四散飘零,伍子胥根本听不清楚前方人儿在说的是什么。 只闻得在稀疏几句话语过后,孟嬴便被那迎娘给牵着走去。 伍子胥拧眉,望着前方消失在风雪之中的两人身影,心中却是不禁狐疑了起来,“如此深夜,王后的人找她做什么?”他站在当处,细思了许久之后,原本心中没有多少担忧的,可是,在转身踏出几步之后,心中却是始终觉得放心不下。 随后,他又顿住了脚步,回首望了一眼身后那片已然不见身影的白茫茫,将步伐朝着她们所去的方向跟随前去。 ………… 自从太子建出事之后,王后的性情也大变,变得不喜热闹,也不用宫中妃嫔前来问安,只是整日整日的将自己锁在寝宫里面,也不出来,就连大王也任由她去了。 就连这次同行祭祖,她也选择在了这偏僻的地方,安静得几乎就要被风雪所掩埋了。 不远处,隐约风动,带动着那一盏微弱灯火朝着这边前行而来,迎娘对待孟嬴还算是恭谨的,毕竟她曾救过太子殿下,即便是此刻王后对她动了杀心。 但,这毕竟也是无可奈何。 寝殿有些简陋,并不似孟嬴那边那般的面面俱到,就连站在这殿中央,都偶尔会觉得外面有风吹灌进来,让人不觉逐渐冰冷。 孟嬴这才进殿来,便见得从寝室处灯火微微摇曳,有人影走过。 王后从寝室里面走了出来,披散着发,不像是等待就寝的模样,反而更像是颓废得无心梳理的样子。当她走出来看到孟嬴的那一刹那,眼神之中微微一阵闪烁,随后却又将眼光给挪开了,心怀愧疚,并不敢此时与她直视。 “深夜有请公主前来,实在冒昧。”王后沙哑着声音开口,神情带着涣散,坐在座位上,只将手一直撑在自己的额头上,似是头痛难耐的模样。 “王后既然身有不适,孟嬴也不打扰,还是好好休息吧!”孟嬴见王后此样,也不想多留,如此说道。 然而,王后却是开口,“今夜有请公主前来,实属无奈,只是如今我儿,虽然远在城父,但是生命却已经是危在旦夕,也只能够深夜冒昧请你前来解救了。” “难道大王至今都还不肯放过殿下?”孟嬴吃惊问,娥眉不禁紧蹙了起来,心中也忐忑了,“殿下都已经远在城父,他到底还是不肯放过吗?” 她好不容易为齐姬与太子殿下取得的这一线生机,如今因为王后的这一句话,付之一炬。 王后则是摇着头,“建远在城父,我心中想念得紧,但是,他现在最大的危险并不是来自大王,而是……你,孟嬴。”王后并不想遮遮掩掩,“故而,才有今夜让你前来一趟。” “我?”孟嬴更是不解了,“我如何能为殿下带来危险?” 王后望着眼前的这个女子,美则美矣,可是,却是为她母子二人平添了许多的危机,王后不忍视,“公主,我知道一切都是大王不对,说到底你也是个受害者。但是,你可曾想过,如果没有你的话,或许大王父子二人,关系能够缓和一些。” 孟嬴不傻,在王后说出这话来的时候,她能够嗅到了这话语之中的不对劲,“王后,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本以为,最起码她与太子建等人都同是受害者,与王后之间本不该站在对立面的,但是,现在听王后所说的话,孟嬴的心里却是开始担忧了起来。 如此寒冬,如此夜,王后让她孤身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孟嬴不禁在心里重新审视这个问题。 “公主,我知道本不该如此的,但是……”王后站了起来,直直的看着孟嬴,最终眼神带着躲闪,还是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肚子上,“你独宠六宫,盛绝一时,以大王的心性,等你的孩儿诞下的那一刻,岂不是我儿命丧之时?” 孟嬴闻言,心头一震,“原来,王后担忧的是这一点?”她几乎难以置信,带着一丝嘲讽的笑,“王后,这个孩儿本身我也不想要的……” “你想不想要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大王不会留着我儿当你儿的障碍,他一个太子如今都已经这般尴尬境地了,等到你孩儿降生,你敢保证他能无恙吗?”王后打断了孟嬴的话,说着的时候,带着激动。 孟嬴无言以对,她是无法确保将来是否能够保住太子建,就连她自己在这楚国之中都如履薄冰,根本就不知道前路在哪里,何况旁人乎? “你想杀我?”孟嬴直接问,神情带着凛然,直勾勾的望着王后,似乎想凭此看穿她似的。 但是,王后并没有再回答什么,只是怀着愧疚站在当处。 孟嬴见王后如此沉默着,她缓缓的将眼光挪向了带她前来的迎娘身上,“这也是你们为什么非要今夜将我带来此处的原因?” “我知道,你心中定然很是不甘心,我又何尝忍心?”王后眼中依稀有泪光,她也无可奈何,“可是,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份、你的存在,对于整个楚室来说,就是一种耻辱,定然要被万世唾骂。我既然身为楚国的王后,为了楚室的声誉,也为了我的太子,希望你……能理解。” 说着,她将手徐徐一挥,便也转身去,不想再看孟嬴。 此时此刻,面对着她的无辜,王后何尝不是心如刀绞,“我知道你是无辜的,更知道为了太子你牺牲了不少,我答应你,你死后……让迎娘想办法将你的尸骨带回秦国去。” 这,也是王后最后能够为孟嬴所做的了。 “为什么是我?”孟嬴怒喊了一声出来,看着王后此刻的心狠,她的心也凛冽了起来,“你该杀的人……是你们的楚王才对,为什么偏偏要对我下手?” 该死的人,该是楚王才是! 何以,却要她来为了他们楚国这可笑的声誉来牺牲? 可是,王后再没有回应孟嬴的话,身影依旧站立在当处,迎娘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带来了两个壮实的嬷嬷进来。 不等王后开口,便架着孟嬴的身子朝着这外面而去,不管孟嬴说的什么,毫无半点怜悯。 迎娘听着孟嬴这不甘的声音逐渐的远去,再回首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王后,这萧瑟的背影,她已然将双手紧紧的握成拳,不想让自己颤抖起来。 看着王后此样,迎娘也心怀不忍,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只能够对着王后的背影说:“老奴定然会盯着的。”既然替主子办事,就该有始有终,随后便转身跟随着孟嬴那边的身影前去。 外边,风雪依旧,只是四周围凛冽泛着杀意,肃穆如刀。 如此寒冬,如此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 顾影相怜 王后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像是被什么扎住的一般,总是难受。 孟嬴之死,对她与太子建有百益无一害,可是,说到底她只是个无辜的,就这样赐她一死,王后心中始终怀着愧疚。 这外面的门没有关上,朔风吹灌进来,将这殿中原本就微弱的烛火给吹灭了,却又将这炭盆里的火给吹得红彤,却无法抵挡得住这连天的寒意。 王后的身影黯淡,寒冷沁入了心肺之中,周身一片冰寒,甚至连心,都一同麻木了起来,就连身后有人进殿来,都没有察觉。 “末将,参见王后。”身后,伍子胥朝着王后行礼,这一句突如其来,却是将麻木之中的王后给吓了一跳。 回首过来的时候,看到伍子胥站在不远处,身影犹然带着外边的风霜寒意,让王后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你……伍将军,深夜到此,有何事?” 孟嬴才走不久,这伍子胥就跟到了,王后的心有些不安了起来。 果然,伍子胥问:“末将适才巡逻之时,依稀见到迎娘将公主给带走。”他说着,因为不敢越矩,故而不敢抬头望,没有注意到王后的脸色变了一变。 “我想见她一下,有何不妥?”王后反问一句,随后又道:“不过,我也只是跟她说了近来太子的情况,然后她说身子不适,便又回去了。” “殿下……”伍子胥一听到此话,顿时无言以对,“如此,是末将多心了,还请王后恕罪。” 王后微微颔首,依旧是那副雍容大度的模样,“我明白,她是大王的心头肉,自然是出不得半点差错。不过将军大可放心,她已经回去了,自然出不了什么事。” 伍子胥将信将疑,却又找不出哪里不对劲的地方,便只能够向王后告退。 外面似乎更加的冷了,伍子胥站在寒风中脚步却是顿在当处,回首看着王后那边的行宫,却是在他回首过去的时候,里面仅剩的一丝光亮也灭了,仿佛就此灭了他所有的狐疑似的。 “许是我多疑了。”伍子胥在心中暗自这般安慰自己,随后便又将脚步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 寒风呼啸,吹过脸面的时候,都带着一丝疼痛。 这些嬷嬷在宫里行驶惯了手段,一路拖着孟嬴出行宫的时候,边将她的嘴里给塞住,不让她发出半点声音,深怕惊动了不远处的人。 野外一片森森,积雪堆积在树枝上,将这山路给堆积得认不出原本的痕迹,人一走过的时候,只能陷下去一道深深的痕迹。 将孟嬴带到了丛林的深处,就连月光也不光顾此处,便是将人处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迎娘见此处合适,便也站住了脚步,回过首来拔出了孟嬴嘴里的手绢,对孟嬴说道:“公主,你也千万莫要怪责王后,她也是无可奈何,为了殿下……但愿来世,不要再纠缠了。” 周边一片黯淡,离行宫也有一段距离了,此刻呼救的话,哪里还会有人能够听之得见? 孟嬴知道迎娘在王后身边的地位,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对着迎娘说道:“我知道王后不想杀我的,你也知道这事情如此捅出去的话,会引起多大的波澜,你觉得到时候王后和太子能够逃脱得了干系?” 迎娘一怔,不复多言。 然而,孟嬴却又继续说:“放我回秦国,我也不想再留在楚国了,只要我回了秦国,太子建不会再有威胁,王后的所有担忧也不会成真……” “公主,若真能放你回去,王后岂会对你动杀心?”迎娘幽幽的一叹,对孟嬴也是报以可惜的姿态,“您对殿下的好,王后也知道,但是怀璧其罪,公主要怪只能怪大王,对你认错丧心病狂!” 说罢,她后退了一步,从自己的袖子中取出了带过来的白绫,“公主放心,王后也早就吩咐了,给公主一个痛快,你去后,也会派人将你的尸首带回秦国土地上安葬的。” 这也是王后最后的一点心意了,只能借此弥补一下心里的愧疚之情了。 迎娘的话说后,便将这手上的白绫交到了两个嬷嬷的手上,适才的话,她们两人也听得明白了,接过了这白绫。 在这深夜之中,朔雪依旧纷飞,掩埋不去身后的脚印,却淹尽了孟嬴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 但只见这白绫缠绕在她的颈部上,凛凛寒意从心中传达而至,这传达而至的窒息感,在这一刻却是让她无法将呼喊叫出声来。 只有这天上皎皎明月,与她这最后的一刻……顾影相怜。 ………… 在这风雪一刻,伍子胥从王后的寝宫处走出,本想继续巡逻下去的,但是,却是心中始终怀着一丝不安的情愫在。 一路回去,他的心中却是始终萦绕着孟嬴离去的时候,那一刻的灯火微弱,那在风雪之中晃动的荧光,始终让他心中忐忑。 王后的回答又是那样的含糊其辞,迎娘是她的人,如此雪夜特地将孟嬴叫去,就只为说上这一两句话?这根本不像是王后平素里的为人。 如此作想着,伍子胥朝着孟嬴的行宫处走去,远远的,那一处别院精致得不似人间的一般,而孟嬴身边的婢女,则是守候在那院落的门口外,手上撑着伞,哆哆嗦嗦的。 伍子胥快步走上去,见了那婢女,询问道:“你在这里作甚?”说着,他的眼光朝着这院子里面望去,踌躇了一瞬,又问:“你主子呢?” 若是按照王后所说的那样,那么孟嬴早应该回来了才对。 然而,那婢女听到了伍子胥的询问,却是摇了摇头,“公主早先说是要出去走走,不许婢子相随,至今都还没回来,奴婢怕公主回来的时候,风雪太深看不清路,特地在此等候呢!” 这婢子的话让伍子胥的心忽然沉了下去,“她还没回来?”他的声音,却是不知道怎么的,在这一瞬也跟随着冷了下来。 婢女还想再开口的时候,伍子胥却是蓦然转身,吓了这侍女一跳,狂奔似的再度朝着王后那边的方向跑去。 何以……王后要骗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一直在 侍婢站在当处,压根不明白眼前伍将军这忽然的转变是为何?只是依旧站在这院子外边,撑着伞,站在风雪中等待着。 寒风呼啸,朔雪吹打在脸上是凛冽的疼,伍子胥则是难以平复下来的心惊胆战。 “公主早先说是要出去走走,不许婢子相随,至今都还没回来,奴婢怕公主回来的时候,风雪太深看不清路,特地在此等候呢!” “她是大王的心头肉,自然是出不得半点差错。将军大可放心,她已经回去了,自然出不了什么事。” 侍婢与王后的话交替着在伍子胥的脑海中旋转,即便此刻深夜冰寒,但是他却是因为一路狂奔前来的原因,头上竟然微微的沁着汗。 当他跑到了王后的门前的时候,只见到那边一片漆黑,只怕是王后早早便已经歇下了。远远的,伍子胥看见这样的光景脚步则是停顿了下来,站在当处,凝望着那方。 “王后有心骗我,就算此刻前去质问,她也未必会实话实说!”伍子胥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再者说了,他与太子建情同兄弟,王后又是太子建的生母,他这样接连着前去质问,着实不妥。 可是……孟嬴呢? 就在伍子胥踯躅不前的时候,朝着这前方另外一道下山的小径上,风雪掩埋去了来时的路,如若是不仔细看的话,压根不会看见这里居然还会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向山下。 王后当初选择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居住下来,一是为了远离喧嚣,二则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里如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置掉一个人的话,是再好的地方不过了。 伍子胥仔细的循望着,若是细看,不难发现这落雪堆积得深的小道上,依稀还有凌乱的脚步。此刻雪花纷纷扬扬,若非是脚印刻得深了,早就重新让雪给掩埋了。 察觉到了这一点,伍子胥再也难以沉默下去了,紧握着腰间的龙渊宝剑,再度朝着小道那边的方向狂奔前去。 这一次,他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深怕自己晚到一步,发生什么不测。 ………… 雪花落在白绫上,同样的颜色,让人分不清。 白绫的两端,那两个嬷嬷使劲的拉着,孟嬴挣扎不过,双手只能紧紧的握在这白绫的两端,却是始终难以对抗得了这两边的力道同时进行。 只觉得喉咙处无法再发出任何声响,就连呼吸……也在逐渐的微弱下去,眼前看见的,只有迎娘这背对着她的身影。 她就要这样籍籍无名的死在这里了吗? 然后再被悄悄的带回秦国,埋在秦国的某一处土地上吗? 若是这样……也好! 也好! 反正,在这楚国之中,她也是一身的肮脏,再也洗不清了,脏了的身子,也死了的心!要是这样死去的话,带着肚子里楚王的孽种一并死去,这样的结局……也好! 孟嬴这般想着,看着雪花从眼睑处划过的痕迹,冰冰凉凉的,她有一滴泪落下去,逐渐迷离了的眼前,她松开了手,再不去挣扎。 就在眼前的迷离,逐渐的转为黑暗,看不清楚任何事物了的时候,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只觉得身侧寒锋一过,刀锋带着凛冽,伴随着那两个动手的嬷嬷一身惨叫毙命,在踏入鬼门关的那一刻,她忽然又觉得能呼吸了。 冰冷的空气的窜入了鼻口之间,她只觉得全身冰冷,前所未有的冰冷。 就在她朝着地上倒下的那一刻,却倒在了一个厚实的怀抱之中,昏迷之下,只觉得有一道熟悉的肩膀紧紧的搂住自己的身子。 这再熟悉不过的感觉,犹如是在梦中。 听到了这身后的惨叫声音,迎娘发觉后转过身来,在见到雪地上倒着的这俩人,鲜血染红了雪地的情景,迎娘惊呼一声出来,“伍……伍将军?” 他怎么会在此处的? 而面对着伍子胥的刀锋,迎娘也忽然仓皇失措了起来。 “你竟然敢对她下手。”伍子胥怒吼一声,怒不可遏。 手起,但见龙渊剑就要落下,迎娘的下场也与那两个死去的嬷嬷一般的时候,迎娘大呼一声,“我是王后的人……” 宝剑顿在了她的肩膀上,迎娘心惊胆战的看着这刀锋,连忙继续开口,“王后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太子殿下,如果等到她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大王还能留住太子,阻挡她的孩儿吗?” “就因为这样,你们就非杀她不可?”伍子胥声音低沉得可怕,难以置信自己此刻所听到的话。 王后在他的心中一向是雍容华贵,心慈大度的人,几曾想过她居然有一天会对一个无辜的人下手? “伍将军,你与殿下手足情深,难道这么浅显的道理还不懂吗?”迎娘继续说,她一直跟随在王后身侧,伍子胥与太子建之间的交情如何,迎娘是再清楚不过了。 此刻,也只能够动之以情,以他与殿下的交情,绝对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的。 迎娘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故而继续说下去,“大王这般的宠爱她,如若她的孩儿出世,殿下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住口。”伍子胥却是怒吼了一句,打断了她的话,“殿下有难,我伍家上下就算是拼尽了性命,也会保殿下无虞,但是如果你们想杀她,我绝不允许。”他如同宣誓的一般,绝对不可能让她出任何事,“别忘了,她还救过殿下。” 迎娘无言以对,她根本就不知道伍子胥和孟嬴之间的情感,根本不知道摇了孟嬴的命,无异于就是要了他伍子胥的命。 面对着迎娘,伍子胥终究还是将宝剑给收了回去,她是王后的人,伍子胥不想杀了她。 随后,便将这怀中昏了过去的人儿横身抱了起来,转身离开。 迎娘浑身颤抖着,根本不明白为何殿下为了这个秦国公主痴狂也就罢了,何以连伍将军也非救她不可? 她朝着伍子胥的背影高声喊:“伍将军,她会害了殿下的,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她只要活在楚国一天,殿下就早晚得死!” “王后没做错!” 身后,迎娘的声音依稀还在,伴随着风雪的声音,殷殷切切,却留不住伍子胥的脚步。 他只垂首看着怀中抱着的女子,那紧闭的双眼,羽睫在冰雪飘过的时候,轻轻的颤抖……还好,他及时赶到了,否则的话……他会发疯的。 “你放心,无论世事如何的变迁,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的。”他对着她,说道。 声音和着风,和着雪,微微传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 诉与卿知 迎娘站在风雪中,直视着前方茫茫的黑夜,冰雪落在她的身上,无动于衷。 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这林间站了有多久,直到一阵冷风吹过,她打了一个寒颤,整个人才豁然觉醒的样子,前方已然一片茫然,几曾能再见到伍子胥与孟嬴离去的踪迹? 只是,看着这倒在林中的两道身影,迎娘的心中一阵仓皇,如此回去,该如何向王后交代? 王后那边,似乎没等到迎娘这边来回消息,她就没有心思安寝下,一直都站在那幽幽的房间内等待着。 直到迎娘孤身一人带着风雪归来的时候,王后也如梦初醒的一般,问道迎娘,“事情办得如何了?” 谁知道,王后的这句问话才说出口的时候,迎娘却是‘砰’的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并无半句言语。 王后与迎娘相伴多年,即便是迎娘不说半句话,王后也能够知悉她的意思了。 如此看到迎娘的动作之后,王后的心中也大致明白了,今晚的事情……怕是会惹祸了,杀孟嬴不成,她的生死无所谓,怕只怕,此事会连累到太子建。 无奈的闭上了眼睛,仿佛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破灭了似的,她竟然有了认命的错觉,“起来吧,不怪你!要怪,就只能怪命!” 或许,上苍注定了孟嬴这场祸水,足以湮覆她,湮覆太子…… ………… 伍子胥抱着怀中的人儿一路向前,并没有回到下榻的地方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心中的一抹坚持,他竟然带着她直接到了马厩那边去。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外面的风雪更是浓厚得难以阻挡。马厩之中,骏马站姿凛然,就算是值此寒冬深夜,也依旧神俊。 伍子胥从马厩之中牵了一匹马出来,牵系在马车上,马车之中的女子无力的躺在当初,今晚,当是吓坏她了! 他心疼的看着她,心中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带她离开这里。 车轮碾压过这雪地上,伍子胥深知此刻哪个方向不会有人排查,偷偷的带着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 在这颠簸之中,孟嬴原本身子就羸弱,再加上今天晚上受了惊吓,此刻在马车之中,只觉得一阵阵小腹疼痛的感觉传来,在半睡半醒之间,她只觉得犹如置身梦中的一般,疼了又醒,醒了又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前方,到底是何方? 身下的血,却是在悄然的流淌出来,渗透了身上的衣裳,一点点的从马车里渗出。 伍子胥一心顾着赶车,身上原本黑色的大氅,为怕孟嬴深夜受寒,已然披在了她处。 直到下了山进入了集市之中,他才敢放心将速度给驱使起来。 此刻,已经过了刚才那般心中昏热的时候了,此刻一边赶车,一边在想着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何不……我今夜就这么驱赶着马车,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哪里就算哪里,天涯海角都行,你说……好吗?”迎着风雪,伍子胥第一次心惊胆战的开口。 声音微微的,带着些许颤抖,他是带着试探性的问着身后马车里面的女子的。 虽然,他知道她未必能够听得见,但是此刻的心中,却是有着千言万语,想要诉与卿知。下意识的,伍子胥在说完这话的时候,便想要伸手进去牵起她的手。 或许,就这么率性的离开,让大家都以为孟嬴被王后处死了,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只是,就在伍子胥以为会牵到她的手的时候,却是触摸到了一片黏糊的东西,久经战场的他下意识的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血! 他忽然大惊了起来,将马车给停了下来,转身查看身后孟嬴此时的情况。 但只见在马车之中鲜血流淌了不少,伍子胥见状大惊,赶紧转头驱着马车快速的朝着前方跑去。 深夜之中,他抱着她在这街道上,只将这医馆的门一户一户的敲了个遍,最后却是一户老妪来给他开门。 老妪检查了孟嬴的情况,幽幽的道了句,“只怕是得下催产了,不然的话老身也保不住谁。” “催产!”伍子胥愣了一下,对这种事情一知半解,才豁然觉得孟嬴此刻是双身子在身,他朝着这老妪说道:“只要能保住她,如何都行。” 老妪也没多说什么,一边唤来自己的孙女儿,让她烧水,她则是亲自去熬催产药。 简陋的屋子里面,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了起来,只有伍子胥和孟嬴二人,灯光烛豆微弱得可怜,照着孟嬴的脸色更白了。 他就在她的身旁,心疼的看着她,随之,缓缓的俯下身来,抓起了她的手,“无论如何,孩子生下来,我带你离开,以前没兑现过的承诺,我现在弥补,我绝对……绝对不会再留你在那样危险的地方了。” 原本以为,只要孟嬴心甘情愿,她留在哪里都可以。 可是,经过了今晚王后对她下手,伍子胥心有余悸了,他再不敢冒险将她留在那样危险的地方,今晚过后,等待她生下这孩子,他就彻底带她离开。 此生,他为父亲而活,为了楚室而活,金戈铁马,戎马倥偬,他此刻只想凭心任性一回了。 老妪将催产药给端来,留下自己的孙女儿,却将伍子胥给赶出了房门外,站在院子的外面,他的大氅留在了屋子里面,就这么孤身单薄的模样,孑然立在这院子的外面。 眼光,时刻停留在那剪窗上,烛豆微光映着房屋里面老妪的身影。 在服下了催产药过后,兴许是胎动的原因,昏昏沉沉之中的孟嬴逐渐的被痛醒了,痛呼的声音逐渐的响亮起来。 他就站在这外面,无能为力的看着这屋子。 此情此景,飞雪连天,漫漫扬扬的从他的眼前飘落而下。 如此风雪夜,忽然让人有种错觉,仿佛时光倒流的一般,像是又回到了当年秦国内,他孤身倒在雪地上的模样,那席卷全身的冰冷,在遇到她的那一刻,尽数被融化。 时光错错,光影流回,直到这深夜消尽的时刻,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声音,打破了这凄冷的夜,也打破了伍子胥的回忆! 生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 风雪相随 伍子胥呆呆的站在这屋子外面,月光依稀带着冰寒,风雪从眼睑过,他却毫无知觉,整个人兀自沉浸在这一声婴孩的啼哭声中。 在他的印象之中,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场景。 她的孩儿……出生了! 可是,在这一刻伍子胥的心里却是空落落的,她的孩儿是楚王的骨肉,而现如今,他却把她带离了楚王宫,心中忽然没了把握,她到底会不会跟随着自己离开? 就在伍子胥兀自怔忡的时候,那个老妪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脸上笑盈盈的,在走到伍子胥跟前的时候,连声道喜,“恭喜公子了,夫人生了个小公子,母子平安……” 听到了这话之后,伍子胥才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什……什么?”他旋即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怎么样?”他此刻就想要见到她而已,有些话,始终都还得亲口问问她的。 老妪说:“她刚生产完,身子还虚着呢,得想些办法让孩儿得进些奶水。” 伍子胥闻言,颔首,随后从身上取了些钱交付到老妪的手上,“如此,多谢嬷嬷了。”说罢,便朝着屋子里面走去。 房间内昏暗着呢,孩儿刚出生不久,看上去又小又软,衬映着她们娘俩,安静得这般美好。 许是意识到有人走近来,原本闭着眼睛的孟嬴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时候,见到是伍子胥的那一刻怔忡了下来,仿佛有点难以置信的模样,“我以为……是我的幻觉,原来真的是你。” 迎娘要处死自己的那一刻,孟嬴还以为自己真的死定了,心中只有不甘心。 但是,在依稀之中却感觉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将自己救了下来,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去看清楚,可是,却是一直昏昏沉沉的,不曾看清。 可心中却有某种莫名的熟悉,这个人,就是伍子胥。 这种感觉让她分不清楚到底是幻还是真,紧随其后的就是腹中的阵阵疼痛,在这无边耳的疼痛过后,这孩子便出生了。 “是我。”伍子胥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我见迎娘半夜找你,心里总觉得蹊跷,就找了过去。”一边说着,他的眼光却是带着一丝好奇与探索意味,总是不经意的瞟到了那熟睡的孩子身上去。 孟嬴自然是注意到了他的这一动作,心底略微的沉吟了一下,“你抱抱他吧!” 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又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她的心里是没有底气的,曾经,多么希望这是他的孩儿,可是……谁都阻挡不了的一个现实,这个孩子是楚王的骨肉。 与他伍子胥再没有任何的关系。 伍子胥的眼光依旧停留在那孩儿的身上,可是,却是久久不曾弯下身去抱他,“我知道,他是你的孩儿,这就够了,你不用想太多。” 千言万语,伍子胥也只有这么一句话。 孟嬴的眼光闪过了一丝黯淡,深深的沉了下去。 随后,伍子胥则又是说了一句话,“我需要先带你回府里一趟,孩子须得先找个乳娘,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还想跟着我离开的话,我立刻给你找个地方,等你休养好了之后,我们立刻出发。” 说着,伍子胥沉默了一下,转过身来正眼看着孟嬴,“带着孩儿一同离开,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会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骨肉来看待的,你说呢?” 闻言,孟嬴再一次的怔忡了下来,她没有想到伍子胥在不肯抱起这个孩儿的同时,却又说出了这样的话来,一时之间,心里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过来。 她也将眼光放置在这孩儿的身上去,“为什么?” 在这之前,她已经有多次相信他会就这样带着自己远走高飞了。可是,期待越深,失望就越是难以承受,以至于到了现在,孟嬴已然对他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了,他则又是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不想……”伍子胥沉下头来,“不想再看到你深陷险境,再发生这样的事情的话,如果没有我跟随在后,你是不是就真的这样死去?” 伍子胥无法去想象这样的结果,每每再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如果他晚一步到达的话,她就真的死在了迎娘的手中。 这是王后的意思,王后又是太子建的生母,那个时候,伍子胥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定夺了,谁都无法面对。 既然这样,何不就这样带着她离开? 两个人就这样,也都同时沉默了下去,只有这微微烛豆在晃动着,两人的身影同样的疏离。 身侧,那个孩儿嘤嘤了几声,随后又是沉沉的睡着了。 孟嬴伸出手来,轻抚了他几下,心里此时的感觉是复杂的。 初为人母,对着自己的亲生骨肉有着万般的亲近,可是,却又有一种不敢亲近的感觉,甚至一想起这个孩子的父亲,她就没由来的感到一阵阵的恶心。 “我都已经不再奢望你带我离开了,你为什么又要再度提起呢?”孟嬴徐徐的开口,她低低的垂眸,唇边却不自觉的勾勒起一抹慈爱,“这个孩儿如果可以的话,把他送回宫里吧!” “那你呢?”伍子胥急急的追问。 孟嬴抬首起来,依旧是勾勒着那样的一抹笑,“我?”她沉吟了一下,仿佛在思量着,隔了一会儿之后,则是开口,“我自然是回我的秦国啊!” “你还在怨恨我吗?”伍子胥看着孟嬴的这一抹笑,猛然只觉得心中一疼,“我知道自己多次让你失望,就这一次……这一次谁也不辜负谁,难道不好吗?” “谁也不辜负谁……”孟嬴呢哝着这一句话。 抬首看去的时候,只见到伍子胥此刻正眼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仿佛在等待她的回答似的。 此刻的窗外,有风雪相随,这一夜的呼啸,迎来了晨曦的光辉。正好,这屋子里面的灯光也燃烧到了尽头,油尽灯枯。 随着这天色的大亮,伍子胥说道:“这孩儿……也一同走吧,我带你们走!” 孟嬴诧异的抬首,看到的是他郑重的目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 死要见尸 天一放亮,风雪也似乎懂人意,居然大晴。 伍子胥将孟嬴带离了这老妪的家中,将她带往一处偏僻的住处去,随后又匆匆的只身回府去,干脆将这府里的一个下人给接走。 当伍子胥回府后,安置好了一切,正打算再次离去的时候,兄长与伍奢竟然也都回来了。 伍奢的脸色很是难看,伍尚在见到伍子胥的时候,也叹了一口气,“二弟,大王提前返回宫中了,幸好没出什么其他的事情,否则……” “谁说没出什么事情?”伍奢不客气的打断了伍尚的话,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伍尚向来忠孝,被父亲这么一声吼了出来,自然也是沉了下去,站在一旁不敢再开声。 见到大儿子这样,伍奢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气愤的望着伍子胥,一副恼怒的模样,可是,有些话想说还不是时候,只能够吞忍了下去。 回首,伍奢望着自己的大儿子,“你且先将一切收拾好,过几天便上呈奏折称病,随后赶紧的出发前往城父吧!” 两个儿子是什么样的秉性脾气,伍奢身为父亲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伍尚为人忠厚仁义,此时派他前往城父去,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一听到父亲这么吩咐兄长,伍子胥也忽然心一沉,“父亲,为何让兄长称病去城父?难道是殿下……” 难道昨夜自己救下了孟嬴之事,已经连累到了远在城父的太子建了? 伍奢摇了摇头,“殿下倒是无恙,只是为父怕生出什么样的事端,让你大哥前去照应着,我心里才能踏实下来,在这种节骨眼上,殿下可不能在城父那边出事了。” “这种节骨眼上?”伍子胥隐约觉得事情严重了起来,可是父亲又一副不愿意明说的样子。 伍尚是个心直的人,见父亲没有明说,而伍子胥又一知半解的模样,好生的着急,故而替了父亲开口,“二弟你还不知道吧,之前宫里的那个秦国公主,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大王正为此事发怒呢,已经杀了几个谏言的大夫了。” “……”伍子胥一时语塞,不敢再接茬下去,只是将眼光挪向了自己的父亲方向去,两人对视一眼,只觉得父亲的眼光像是带刺一般的灼热,让伍子胥心里好生的愧疚。 两人的沉默,伍尚并不知晓,只是继续说着,“其实啊,按我说的,这个秦国公主不见了也好,她只要在这楚国一日,就绝对会对殿下造成威胁,现在就等大王怒气一过,说不定哪天就接殿下回郢都了。” “好了,闲话休叙,你就按照为父说的那样去办吧!”伍奢打断了大儿子的话,随后找了个由头将伍尚给支开了。 就只留下伍奢父子。 伍奢见伍尚离去了,老成持重的模样,却是狠狠的瞪了伍子胥一眼,“你兄长为人忠厚老实,我不便在他面前多言,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吧!” 伍子胥哑口无言,他也知道父亲慧眼如炬,什么事请都不可能瞒得过他的,便只能沉默了下来。 “父亲,有些话,不便多说,但是我向你保证,此事很快就会平息下去的,而且,会以您最想要的方式平息下去。”说着,伍子胥也不愿意再多言,朝着父亲作了一揖,转身就想要离开。 “这件事情,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伍奢没想到伍子胥居然会想要就这样含糊过去,忍不住朝着他怒吼。 伍子胥停住了脚步,“父亲,宫里有人想要置她于死地,既然如此……还不如就这样的好。” “那你可知道,她现在怀有身孕,大王是更不可能让她就这样不明就里的消失的,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伍奢干脆直接说了出来。 “那父亲您的意思呢?”伍子胥反问,“您是想要见人,还是要见尸?” 父亲向来站在太子那一边的,伍子胥是知晓的,但是,如今孟嬴都已经被局势逼迫得走到这一步了,他如果真想要彻底的带走孟嬴的话,能得到父亲的理解的话,或许还能事半功倍。 可是,伍奢却是直勾勾的望着伍子胥,毫不留情的道:“为父想要……见尸。”他的观点却是与王后保持一致的,“只有她死了,为父的心头之病才能消散。” 伍子胥闻言却也是怒了起来,“她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让所有人都巴不得她去死?王后这样,就连父亲您也是这样,要是让殿下知道了,他会赞成吗?” 父亲的态度,让他想起了昨夜的情形,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的话,那么现在就真如同父亲所期望的那样,只能见到孟嬴的尸体了。 “殿下不需要赞成什么,他只需要道时候安安稳稳的回到郢都来,继续当他的太子,以后当好一个国君就够了。”伍奢一字一句说道,掷地有声。 伍子胥却是摇着头,“你与王后一样狠心,你可知孟嬴为何会失踪,就是因为王后起了杀心,借用这次出宫的便利下手……” “王后没做错。”伍奢款款说道,并又再加了一句,“就算王后不动手,我也会找机会动手的,不然的话,等她的孩儿出生,殿下也就等于宣判了死刑,不会再有任何未来。” 王后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选择对孟嬴下手了,可见王后也是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伍子胥没有想到父亲竟然也是这样心狠的人,“换做是太子殿下的话,他绝对不会赞成你们这样做的。” 他与太子相交多年,更是明白他对孟嬴的心思,绝对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前程去杀了孟嬴的,这样做……对孟嬴也不公平。 伍奢却半点不肯让步的模样,“不管殿下赞不赞成,孟嬴不可留,她腹中的孩儿更不可留。” 伍子胥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只留了一句,“晚了,她的孩儿已经出生,会带她离开,你们收手吧,不用再有后顾之忧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 第一次,他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违背父亲的意愿。 然而,伍奢却是在听到伍子胥最后的这句话的时候,错愕得不能言语,直愣愣的站在当处。 “她居然,生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章 唯有一死 伍子胥的话,令伍奢大为震惊。 思忖再三,伍奢趁着伍子胥还没彻底犯下大错之前,命人将他锁在府中,让人时刻看管着。 “趁着大王现在还没彻底的发怒,你最好还是及早抽身,不要让整个伍家为你陪葬。”伍奢语重心长的说道。 被锁在府里的伍子胥心中却是更为着急。 孟嬴只是暂时被安置,如果久等不到他的话,也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样的事端来。 到了傍晚时分,原本晴了一日的天色,又开始下起了雪了,伴随着这夜色的降临,万家灯火之下,这朔雪纷扬,更是别有一番景致。 在朔雪的纷扬下,万物皆寂,只有那厚重的黑靴踏过这上面的时候,留下一行不浅的足迹。 但见伍子胥小心翼翼的夺过这府里其他人的身影,从马厩中牵走了一匹马,趁着这夜色逐渐浓重的时候,悄然从后门的方向奔驰远去。 灯光微熠,骏马在伍子胥的鞭策下快速的朝着前方奔跑,顺着长街的尽头远去。 就在这一切又归于平静的时候,从伍家后门处,那扇半开半合的门被推开了,走出一白须老者,目光凝重的看着伍子胥远去的方向。 伍奢轻抚着长须,他随即捻了捻自己身上的大氅,随后也吩咐了管家给自己牵来一匹枣色骏马,身手依旧矫健,纵身跨上马鞍,便也扬鞭策马,暗步跟随在伍子胥所去的方向。 夜色寂寂,骏马远隔着一段距离,一前一后的奔跑着。 兴许是心中急切着想要见到孟嬴,再加上风雪越发的急骤,伍子胥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老父亲也随了过来。 来到郊外的这处房屋外,微灯闪耀,在这风雪夜显格外的璀璨,远远望见这场景的时候,伍子胥只觉得心中一暖,策马前去,下了马,便匆匆的往里面跑去。 孟嬴产下孩儿,身子还是虚弱得紧,全靠伍子胥早前从府里找来的这妇人,才将孩儿给照顾好。 府里的妇人正好也于半年前生下孩儿,此时奶水充足,照顾这刚出生的孩儿正正好。 只是,伍子胥向来刚正不阿,于外的名声也从未曾传出过其他的风流韵事,如今却是这般偷偷的藏着一位姑娘,还生下了这孩儿,不免让这奶娘有些侧目相看。 伍子胥让奶娘抱着孩儿先下去,自己则是回了房间去找孟嬴。 他一进去,仔细的查看了孟嬴此时的情况,“还好,身子虽然虚弱,但勉强还能赶路。” “现在就要走?”孟嬴听到这话,又见伍子胥这般匆匆急切的模样,一时狐疑,“这么赶?不是说等过阵子吗?” 她也已然下了决心,伍子胥有心带自己离开,此后不管是秦国也好,楚国也罢,她都不想再去理会了,只要两人能够就此离开,天高地远,谁也阻挡不了她,再不想被困顿在那小小的栖凤台中了。 可是,伍子胥今日听到父亲的话,他心里知道父亲定然已经察觉到了,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就这么带着孟嬴离开的,为防夜长梦多,他只能委屈了孟嬴,提前带她走了。 “我想好了,你我去往吴地,那里秀山秀水,正适合隐居,带上孩儿,等夜一深了,我们立即离开。”伍子胥没有正面回答孟嬴的话,兀自如此说着。 孟嬴闻言,娥眉一拧,心里忽然有些害怕了起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此时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宫里是不是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 伍子胥摇着头,“听父亲说,大王发了怒,杀了好几个人了,只是……那晚上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你我,就只有王后了,她除非想死,都则是不敢说出来的。” 而现在场面这般混乱,伍子胥只能趁着乱,赶紧将孟嬴转移地方了。 “那你呢?”孟嬴也忽然着急了起来,“你就这么走了的话,朝堂上定然有人察觉,这样一来的话,事情就牵扯到伍家头上了……” 楚王心狠,孟嬴是知道的,如果因为伍子胥就这样匆匆忙忙的带走自己的话,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伍子胥沉寂了一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父亲在朝中把持了这么多年,他会有办法的。” 对于这一点,伍子胥不是没有担忧过,甚至他连请辞的奏章都写好了,只等自己离开之后,便暗中差人呈递上去,剩下的,父亲自然会料理。 只不过,伍子胥万没想到父亲也一路从身后跟随了过来。 在他说完这话的时候,紧闭着的房门却被一推,伍奢走了进来,脸色不善,冷冷的说道:“你也未必太高看了你的父亲,闯出这样的祸,楚王不把我剥皮抽筋了岂会罢休?” 伍奢的到来,让孟嬴与伍子胥都愣住了,只能瞠大了双眼,看着这老朽一步步走进来,带着风雪、带着寒冷,最后坐在了这房内的椅子上,老成持重,双目深沉的望着眼前的两人。 “父亲……”伍子胥开口。 伍奢却是冷喝了一句,“你还记得有我这个父亲?有我这父亲,就打算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我收拾?”说着,伍奢望了一眼孟嬴,神情复杂,却是不知道到底该把她当成秦国公主来看待,还是楚王的爱妾? 随后,伍奢的眼光却是朝着这四下一望,又问:“小公子呢?”他这一次前来,就是特地为了这个前来的。 诚如王后所预料的那般,伍奢也很害怕,孟嬴的这个孩儿一出生的话,远在城父的太子建,就当真危矣了。 趁着现在……还来得及。 伍子胥的眼神严肃了起来,却是紧抿着双唇,不言不语。 孟嬴也是神情一肃,双目紧锁着伍奢,他今夜的来意,孟嬴多少都能猜测得到的,她看着伍奢,并无畏惧,但只开口,“伍大夫夤夜前来,想必目的……与王后一致吧?” 就这么多人,想要她的命吗? “难道,就连我想要就此离开了,都不能安定下来你们这群人的心吗?”孟嬴问,“非得要把我赶尽杀绝了,你们才能罢休吗?” 伍奢没有否认,“你该知道,你就是活着什么都不做,也会害死人的。” 言下之意,他今夜前来,是绝不会就此轻易的放过她了,即便是伍子胥在此,他也会秉持他的臣节。 “你于楚国而言,只能是耻辱,是污秽,唯有一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 子夷之死 “伍大夫,我只想离开。”站在这父子面前,孟嬴盈盈开口,言语之中冷冷清清的,但是却掩饰不住她心中的凄苦与愤怒。 “在楚国,我也是受尽了耻辱,我现在只想要离开这里,远离诸国纷争。”她说。 伍奢望着她,第一次与她这样正面交锋,她的沉着倒是出乎了伍奢的意料之外,点了点头,伍奢说:“我王荒唐,楚国确实有亏待你的地方,只不过,与家国比起来,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对我步步紧逼,连最后的生路都不给我?” “你可曾想过,你的存在害了多少人?”说着,伍奢回首望了伍子胥一眼,“非但伍员遭你连累,伍家满门难逃干系,就连太子殿下,也被我王所忌惮,你可曾想过,你如若就这么回去的话,以大王的宠爱,你的孩儿该当是未来储君了。” 伍奢的这话,孟嬴无言反驳。 屋内的几人全都沉默了下去,伍奢站了起来,在这屋子里面踱步了几下,随后却是朝着这外面走去,“本不该有所交集,即便是就此逃之夭夭,又能如何?我已经命人进宫去通知王后了,如何处置,她是后宫之主,由她处置。” 说罢,兀自走出去。 伍子胥知道,想要单凭三言两语说服自己的父亲是不可能的,而且今晚父亲既然跟随过来了,就肯定不会轻易放手。 他回首望了孟嬴,“你放心,无论如何,我带你离开。”他说着,朝着这屋子外面又忘了一下,父亲的身影依旧站在那不远处,看这样子,他是决意留在这里,等到王后的人到来为止了。 伍子胥不动声色,徐徐走近了孟嬴的身边,垂下了头来在她的耳边轻声的说:“你找机会,先带着孩子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我会去找你……” 孟嬴一怔,顷刻间却是理会了伍子胥的意思,“那你呢?” “他是我的父亲,即便再为难我,也不会有危险的,但是你不一样。”伍子胥朝着外面父亲的身影看了一眼,烟蒂还有其余的担心。 父亲已经派人进宫知会了王后那边的人了,如果王后那边再派人过来的话,那时候孟嬴就算真想离开,也未必能够如愿了。 孟嬴心中也是担忧着,可是一想伍子胥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便又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就要朝着这房门外边走去。 才走几步,伍子胥却叫住了她,孟嬴以为又有什么事转过身来的时候,却只见伍子胥从边上拿起一件大氅朝她身上披去,“你身子还很虚弱,千万当心。” 他到底,还是难以放心的。 孟嬴点了点头,随后走去,朝着后面奶娘所在的方向前去。 伍子胥便也朝着父亲那边的方向走去,两人南辕北辙,借着这夜的黑影遮挡住了孟嬴的身影。 “父亲。”伍子胥叫了一声。 深夜的风雪浓厚,伍奢花白的头上也已经落满了冰雪,在伍子胥叫唤自己的时候巍巍一动,便有雪花抖擞而下,却没有说话,只是拧着眉一直怔怔的看着伍子胥罢了。 见父亲不说话,伍子胥也不知该如何劝说的好,便又转了话锋说道:“父亲,风雪如此深厚,您身体老迈,我先送您回府吧!”说着,更上前了一步去,作势要搀扶他。 伍奢却是伸出手一摇,“无妨,为父是在等待,王后的人不来,我不回去。”他已经是铁下了心思绝不放过孟嬴的了,“希望今夜的风雪能够再大一点,这样到了明天,所有肮脏的东西都能够就此掩埋下去,再不见天日。” “父亲,为何非得如此?”伍子胥语气带着激动,随后,他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再看向父亲的时候,甚至是带着一丝恳求的语气了,“父亲,我是真的累了,这么多年戎马倥偬,总以为能为楚室尽忠效劳,等到来日太子殿下登基的时候,给他一个强盛大国,在诸侯之间鼎盛强大,可是如今的楚平王,他值得我们为他卖命吗?太子殿下的前程又何在?我还不如就此归去……” 第一次,他将自己的心声吐露。 伍奢也略感诧异,养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这么听到伍子胥向自己说这些。 微微的怔忡,伍奢不置可否,“楚平王如何,有目共睹,为父向来赌的就是太子殿下,尽忠的也是楚国王室,岂可因噎废食,一个楚平王的荒唐,就断送了这么多年的心血?” “可是就算她死了,楚平王也未必就会变得清明,该昏聩的还是昏聩……”伍子胥反驳。 “可是,她如果不死的话,楚国迟早栽在她手中,”伍奢打断了伍子胥的反驳,趁着伍子胥还没再开口的时候,伍奢不给他半点机会,兀自往下说去,“单凭子夷之死,如果让孟嬴知道了的话,她会怎么做?如果让秦国知道了的话,岂不是会倾全国之力打我楚国?” “子夷之死?”伍子胥听得糊涂,一下子无法明白父亲在说的什么。 公子夷,不是在回秦国的途中遭遇山贼洗劫,不幸身亡了吗? 伍奢一怒拂袖,“秦国向来贫苦之国,以战养战,以战养国,秦君又是虎狼之君,真不敢想象,如若秦国当真倾全国之力攻打,楚国岂有还手之力?” 他年迈,却看得深远,心中更是担忧。 “父亲,您到底在说什么?”伍子胥还是不明白,却是能够感受到父亲这深深的担忧,压顶般的让人难以喘息。 “我说,如果我是楚王的话,既然要对公子夷下手了,就该清除干净,留下个孟嬴迟早是个祸患……”伍奢干脆直白的说,不再将这个秘密藏着掖着了,“公子夷乃是秦君嬴籍最心爱的公子,更盛传秦君未来是要将国位传诸于他。 楚王霸媳为妃,为怕秘密泄露,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可是,既然动手了,就该斩草除根,留下孟嬴这么大的隐患,莫说是王后容不下她,就是老夫,也绝不可能留着她,等她将楚国尽数灭亡的。” “公子夷乃楚王下令所杀?”伍子胥震惊了起来,一时之间难以置信。 可是,却又无言反驳。 楚王是什么样的人,伍子胥又岂会不知晓? 再看父亲说得这般信誓旦旦,想必已是经过一番调查的了。 风雪,落在无声的父子之间,忽然……伍子胥不知道该如何再劝说自己的父亲了。 于此时,不远处的回廊转角的地方,那个披着大氅的女子,手中抱着那婴孩,静静的站在那黑暗之中。 莹莹雪光照不到她的身影,可是,在这深沉黑暗之中,她脸上所挂着的泪珠,却是格外刺目。 “原来,子夷……是他杀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 恨入心扉 “原来,子夷……是他杀的!” 幽幽的一句话启齿的时候,已然是泪流满面,眼前所呈现的是当年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年,那一身的白衣,在当年的远陌上驰马相送,那时候的情谊,并非一言一语能够说得清楚的。 原本以为该当是子夷命该如此,丧身在山贼的手中,谁也怨不了。 可是现在,从伍奢的口中听来,他却是死在楚王的手中,那个鲜廉寡耻的老王,不但欺辱了自己,还杀了她最疼爱的侄儿…… 在这一刻,孟嬴只感觉到了剜心一般的疼痛,只能够紧紧的咬紧了牙关,不敢哭泣出声。 那一边,伍子胥兀自无法从惊愕中自拔,许久之后,看着自己的父亲,明显的,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刚才那般的硬气了,“既然如此,就永远别让她知道真相,我带她离开,她永远不会知道公子夷是怎么死的。” “你觉得纸能包得住火吗?”伍奢斥责一声,“当初楚王掉包秦国公主为妾的时候,不也是千方百计的想要遮掩下这件事情,可是到头来呢,现在全天下谁不把这件事情当成笑柄,就连秦国那边,我甚至都听闻,嬴籍已经在调兵遣将了……” 伍奢的话,再次堵得伍子胥无法开言。 确实如同父亲所说的那样,纸包不住火的,迟早有一天这个娄子一定会再次被人捅破的,可是……伍子胥却是无法放任父亲就这样杀了孟嬴。 “父亲,你要是杀了她的话,太子殿下会记恨您一辈子的。”伍子胥现在只期望能够用太子建来牵制住自己的父亲了。 只要父亲肯收手,他必定会用一生来保住这个秘密的。 “殿下会恨我就让他恨吧!”伍奢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了,“等到他来日登基为王的时候,就会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孟嬴不死,他一辈子都不可能登基为王的。” “父亲,你到底要我怎么说才肯收手?”伍子胥也提高了声音,对父亲的这般顽固,他几乎要无计可施了。 再看这天色,按照进程来看的话,只怕是父亲派去王宫里知会王后的人就该赶到了。 “更何况,就算是孟嬴的存在真的是太子殿下的障碍,可是她也并非有心想要迫害谁的。”伍子胥暗自咬牙,已经做好了与父亲大吵一架的准备了。 然而,伍奢却是轻蔑的冷哼了一声,“她会不争?”说着,却又笑了起来,“莫说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她乃是秦国的公主,向来知晓权力为何物。之前她不曾生下孩儿时候,可以说她无辜,可是现在她已经为楚王生下了一个孩儿,如若让她活着带这个孩子回宫的话,你觉得……她会让自己的儿子甘心情愿做一个臣子,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楚国?” 伍子胥没想这么深远,但是,他还是依旧坚持己见,“我会带她走,求父亲成全。”说罢,他往后退了一步,朝着父亲跪了下去。 他不会对伍奢动手的,但是……他也不会放弃孟嬴的。 这么久以来,他与她之间已经错过的太多了,更何况这一次,父亲是要她的命,他更不可能就此放手的。 “你……”伍奢也是恨铁不成钢,见着伍子胥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这么下跪自己,有种受辱的感觉,“你堂堂大好男儿,楚国将军,为了这么一个小小女子,你愧不愧?” 伍子胥正当开口的时候,正巧是孟嬴转身便想要离开的时候,可是,却是在那边发出了声响。 伍奢一听到这声音,怒吼了一声,“谁在那里?”声音浑厚,穿透过这风雪,俨然将这躲藏在黑暗处的羸弱身影震了一震。 在伍奢灼灼的目光下,孟嬴徐徐的走了出来,罗裙被大氅罩住,只有那绣鞋沾染着霜雪未干的痕迹,也只走了这两步出来,甚至连上半身都还依旧笼罩在那边的黑影之中。 “你果真……是个好臣子。”孟嬴但只说了这么一句,眼中的泪光依旧,却是将眼光随后挪向了伍子胥那边的方向去。 目之所及处,这个跪在地上的男儿,始终锥痛着她的心。 孟嬴朝着他说了一句,“伍将军,或许你我应当就此告别了,这个孩子当时出生的时候,你不肯抱……或许是对的,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儿……”说着,她一步步的往后退去,再次将自己的身子笼罩在黑暗之中,只留下一句,“但是,即便我再恨楚王,也轮不到你们来杀我的孩儿……” 说罢,豁然转身去,怀中抱着这孩儿快步朝着这后门的方向走去。 “你今夜休想离开。”伍奢见她想走,朝着她大吼了一句,竟然也不顾自己年岁老迈,竟然就想要就此踏着风雪追赶上去。 “父亲!”伍子胥不想孟嬴就此被父亲给追到,也随即站起了身来,将父亲给拦住。 伍奢这下是真的怒了,“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父亲,就滚回去!” 可是,伍子胥却是依旧站在当处,一步也不肯退让,“父亲,她死了……不但殿下会伤心,我也会的。”他不再避讳自己对她的爱,“我已经辜负了她太多次了,就不能为了我,放过她吗?” “她必须死。”伍奢一字一句的说。 说完之后,伍奢便想推开伍子胥。 可是,伍子胥毕竟是历经沙场无数的人,何况伍奢已经年迈,子胥不让步的话,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推开他? 就在此时,从门外似乎有铁蹄哒哒的声音传来,一阵阵的喧嚣之声,在这深夜之中传达而至。 也在此刻,伍奢先是愣了一愣,随后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副胜利者的模样,“哈哈哈……王后的人到了,她再无活路了!” 伍子胥闻言,脸色骤然大变了起来。 此时的外边,此处较为偏僻,孟嬴怀中抱着这个孩儿一步步艰难的跑着,头上的朔雪纷纷,更是一点一点的寒透了心肺。 脸上的泪痕早已经干涸了,可是,心中的恨意却早就渗透了。 兴许是颠簸的缘故,也兴许是感受到了这周边的紧张氛围,那孩儿抱在孟嬴的怀中,竟然也是哇哇大哭了起来。 孟嬴无暇照顾孩儿了,只一步步的漫过这雪地上,嘴里说着:“子夷,你若在天有灵,便保佑我逃过此劫,让我为你报仇……” 为你报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不想死 哭声伴随着孟嬴的声音,在这飞雪连天的郊外,显得格外的凄凉。 她一边说着,一边止不住原本干涸了的眼泪再度流淌下来,一滴滴掉落在这孩儿的襁褓上,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渴望活着。 她不想死……只有活着,才能替子夷报仇。 脑海之中所浮现的,依旧是那个拂之不去的少年,那笑靥,此刻便已逐渐的远去。 “我说,如果我是楚王的话,既然要对公子夷下手了,就该清除干净,留下个孟嬴迟早是个祸患……” “莫说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她乃是秦国的公主,向来知晓权力为何物。之前她不曾生下孩儿时候,可以说她无辜,可是现在她已经为楚王生下了一个孩儿,如若让她活着带这个孩子回宫的话,你觉得……她会让自己的儿子甘心情愿做一个臣子,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楚国?” 这些话,一字一句的在她的脑海中回荡着,刺痛着孟嬴的心。 可是,身后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铁蹄已经到达,她孤身一介女子在此地奔跑,根本就无法躲得过这些人。 极力的奔跑着,到了最后,脚下一个踉跄跪倒在这地面上,她苍白的神色之间已然忘记了害怕,只剩下这怀中的婴孩紧紧的抱着,那啼哭的声音撕心裂肺的一般,让人闻得心疼。 身后,那些策着骏马的人很快的追了上来,依旧高坐在马上,并无想要下马的意思,只是收着缰绳,信步由着骏马将跌倒在地的孟嬴围成一圈。 面对着这么多的高头骏马,孟嬴只更加紧抱着怀中的孩子,却是倍加艰难的起身来,转头看着这周边,黑漆漆的一片,风雪如此之甚,就是在这样的夜晚杀人,怕是再适合不过了吧! 在这一刻,只觉天地一片仓皇,她孤身一人,就此等死! 边上骑马的人,其中一个从马鞍的下面抽出了一柄长刀,在黑夜之中闪着森森寒光,杀气四溢。 无法逃脱了吗?孟嬴心中绝望的想,看着这把长刀在这人手上的时候,她已然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再不想逃里。 也就在这人手起刀落的那一刻,身后只闻得一声骏马疾嘶的声音划破长空,穿越了这茫茫的风雪,等得这操刀之人回首过去的时候,但只见龙渊宝剑寒光乍闪,挥砍过处,手起刀落,一道血剑喷薄在皑皑雪地上。 伍子胥看着这人从马上跌落下去,他的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再看孟嬴这错愕的神情,他到底还是及时赶到了。 他纵马一跃,从这马鞍上面跳了下来,奔至孟嬴的身边来,将身护着她,“你骑上我的马离开……”他则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抵挡这些人。 否则的话,孟嬴今晚是别想离开的了。 孟嬴却是依旧那样,目光甚至带着些许的冰冷审视着此刻前来搭救自己的伍子胥。 伍子胥俨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面的这些杀手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孟嬴此刻神情的冰冷,只是觉得孟嬴不发一言有些奇怪,正当他回首过去的时候,正好触碰到了孟嬴审视自己的眼神。 那种眼神,竟然是这样的陌生与冰冷,直让伍子胥的心中一怔,“孟嬴,你……”他的话没有说完,前边有人抽刀前来,他出手抵挡,再回到孟嬴身边的时候,才豁然想起,她已经知道了子夷的事了,也知道……父亲非杀她的决心。 孟嬴双眼中有着异常的决绝,启齿说道:“我不想死,我要活着……”她只给伍子胥留下这么一句话,最终眼神是停留在他的身上,即便有再多的不舍,都抵挡不过这漫天风雪的无情。 伍子胥听到了她说的这些话的,一下子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等到他回首过来的时候,那个女子已然带着孩儿朝着方才伍子胥骑来的骏马奔跑前去。 爬上了那马鞍,孟嬴重踢着马肚,驱使着骏马快步朝前奔跑。 孟嬴离去了,伍子胥再无后顾之忧,放眼看着面前的这些杀手,他长剑直指前去,再没有任何的顾及。 但见风雪夜之中,鞍马逐渐的远去,伍子胥只身留在这雪地上抵挡着这些人。 只是,这一边留下的杀手背伍子胥抵挡住,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另外一旁的道上,再有一行人马,则是朝着孟嬴离去的方向追赶过去。 这一次,怕是王后倾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都想要将孟嬴结果在宫外了吧! 寒锋凛冽,就连雪花飘落而下,都难以在刀锋上停留,只有那潸然血迹缓缓滴淌。 铁蹄破风踏去,孟嬴慌不择路,只一味朝前,一只手紧紧拽着马鞍不让自己跌落下去,另一只手却是死死的抱住怀里的婴儿。 哭声震天,与着这铁蹄的声音打破夜的沉寂,身后……那些追赶的人已经近在咫尺。孟嬴心中也没了方寸了,闯入长街,只能一味朝前。 长街的夜是寂静的,唯有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打破其中。身后,那些追赶的人手上的刀锋晃动着,只待追赶上去的时候,将刀一挥…… 前方,也不知是谁家的府邸,灯火通明。 远远的,只见到守在那府邸门前的护院看到前方无数人追赶着一女子纵马疾驰,也都开始惊慌,赶紧召集着人聚到一起。 孟嬴见到了前方的人,便笃定了心思朝着那边跑去,这一番冲撞,只将这些护院给惊乱了,孟嬴下了马,连跑带跌的到了这府门前方,高声喊:“救……救命……” 身后,那些杀手已经赶来,在见到这些护院将孟嬴救下的一刻,也纷纷下马,作势……便是一场大战。 那些护院与这些杀手纠结在一处,场面顿时也陷入了混乱。 孟嬴一步步的朝着那府门后面退去,瞳孔之中映着这眼前混乱的场面,心中狂跳不已,后怕依旧在,心有余悸。 紧紧的抱着这孩儿,一步步的往后退,退了几步之后,却是没发现身后的门里走出来一人,孟嬴被他一撞,登时犹如惊弓之鸟,骤然回身的时候,却是见到了一熟悉的身影。 费无极。 她竟然慌不择路,跑到了费无极的府门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 倾覆天下 怀里的婴儿正在极力的哭泣着,费无极初初见到孟嬴的那一刻是惊诧的,但在见到了她怀中的这孩子的时候,眼神却是骤放光亮。 “你……你生了?”费无极又惊又喜,指着这孩儿问道,“是男是女?” 还没等孟嬴再开口的时候,费无极的目光则是被前面厮杀的场景给吸引了去。 “真是有够大胆的呀,竟然追杀到了我府门前。”他瞥了一眼孟嬴,又问:“公主可知,这追杀的是谁的人?” 许是受到的惊吓太大,孟嬴此刻只苍白着脸色,死命的抱着这怀中的婴孩,紧抿着双唇,并没有开口回答费无极的问题。 费无极安抚了孟嬴几句,却是沉声冷喝,“给我多调遣人手过来,将这些人全部清理了!” 他说着,便恭恭敬敬的将孟嬴给迎进了府中,“公主大可放心,你来到我这里就绝对安全了,你不知道……大王找你快找疯了,你这段时间到底去哪里了?” 孟嬴依旧没有说话,任凭着费无极在一边叨叨念念的,她都是紧紧的抱着自己怀中的孩儿。 外边,风雪吹过的痕迹,在这府门的前面,早前还在追赶着孟嬴的这一群杀手,此刻便已经七倒八歪的倒在地上,任凭风雪覆盖,一动不动。 直到了第二天,昨夜所有的狼藉全部都被清理干净,甚至连昨夜留下的血迹都再寻不着半点。 只是可怜了伍奢,昨夜在风雪之中等待消息,可是最终归来的是伍子胥那带血的刀剑,他跪在自己的父亲面前,“我始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你手上!” 伍奢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那苦等了一夜都不归来的杀手,结局如何,伍奢自然是能料想得到的。 只是,回去了之后,伍奢却是大病了一场,与伍子胥之间仿佛有着一层解不开的隔阂。 而在费无极这边,早早的就已经派人去宫外等候了,只等天阑时分,宫门一打开的时候,就立刻让人进宫去禀报大王,公主在昨夜找到了。 这些天来,楚王食不知味的,丢了孟嬴就跟丢了魂似的,就差没把整个楚国都搜一遍了,如今一早的就听到费无极的来报,喜不自胜。又听闻孟嬴在途中受到了惊吓,早产下一名公子,更是乐开了怀。 原本是要派遣人前去接应的,可是踱了几步之后,楚王难以按捺住心中的想念之情,就叫回了内侍,让人立刻准备,他竟然是要亲自出宫去将孟嬴给接回来。 在费无极的府中休息了一夜,孟嬴原本的惊慌已经安抚了下来,可是,心里的余悸却是久久难消。 心中更是如同一潭死水的一般,就一直任凭着自己这样安静在当处,脑海之中所想到的,全然是昨夜的伍奢,正确来说,是伍奢所说的那些话。 子夷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楚王的手中,她难道真要这样罢休吗? 就在她依旧陷在自己的沉思当中的时候,外边却是一片嘈杂的声音,楚王亲自到访,费无极整个府上都觉得蓬荜生辉。 当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惊动了躺在孟嬴身边安睡的孩子,孟嬴这才侧身过去,轻轻拍了拍孩儿,顷刻后,则又是恢复了安静。 她抬首起来的时候,楚王正好赶到她身边来了,一副着急的模样,在见到那孩儿与孟嬴全都安然无恙的时候,眉目之中尽是温柔,“幸好幸好,你没事就好,还给寡人添了一孩儿……” 然而,孟嬴在见到楚王的时候,眼光之中的冰冷却是更甚,目光就这样一直冰冷冷的放在他的身上,也不曾挪开过。 这种感觉让楚王极为不舒服,就像是毒蛇从身上爬过的一般,冰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又像是时刻都在伺机要了你的命一样,实在让人瘆得慌。 “怎……怎的这般眼神看着寡人啊?”楚王被看得心慌了,讷讷的开口问道。 孟嬴回过神来,只将神情挪开,却不再言语,只是怔怔的将目光看着前方。 楚王就这样近在咫尺,可是她现在手无寸铁,能做得了什么?可是,就算是自己手上有武器,又能把他怎么样?只要她一动手,这周边的武士,全楚国上下……都不可能让她得逞的。 她想要的,不止是楚王的命,更是要他生不如死,哪怕倾覆了这方天下,她也在所不惜,可是……现在她却这般的无能为力。 费无极在外面安排好了一切,进来向楚王问安的时候,却被楚王拉到了一边去,压低了声音,“美人怎的这般模样,不言不语,就连看着寡人的眼神,都让人觉得心慌,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费无极也偷偷的瞄了孟嬴一眼,却早就已经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了,他安抚楚王道:“大王不用担心,自昨夜救下公主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想必是被人追杀之下,吓坏了……” “到底是谁那么大胆,竟然对她动手?”楚王怒吼了一声,声音骤然变大了,随后又忽然噤声下来,深怕自己再次吓到孟嬴,便拉着费无极出了这房间。 费无极恭恭敬敬的跟随着楚王一道,依旧是留下孟嬴在这房里。 “你给寡人好好查查,看看是谁竟然这么大胆。”楚王吩咐着,随后细想了一阵,“还有,就连祭祖时候的那事也查一下,寡人就不信了,这美人会莫名其妙的失踪,还莫名其妙的被人追杀。” 费无极闻言,顿了顿,“臣有一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王瞅了他一眼,“有话快说。” 费无极点了点头,却是抬起了眼角,阴阳怪气的说:“依臣看来,这追杀公主与祭祖的时候说不定是同一回事,而公主又不是楚国人,自然不可能与谁结怨,最大的可能,臣还是觉得,这一拨人是针对大王而来的。” “针对寡人!”楚王声音都沉了下来,忽然又沉寂了起来,似乎在细细的咀嚼着费无极的这一番话。 “大王细想,公主肚子里怀的,可是您的骨肉啊!公主一死,那小公子自然也难逃,这最后得益的,会是谁?或者说,巩固的是谁的地位?”费无极又再度挑明了一层说。 这下,楚王却是挑起了眉,“你是说……太子?”随后沉着了下来,又否定道:“太子已然被寡人调到城父去了,怎么可能是他!” 费无极摇了摇头,“臣说的并非是太子殿下,殿下宽厚仁德,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等事情,但是,后宫里,却多的是能做出这等事情来的蛇蝎妇人!” 这句话,已然再明显不过了,楚王的脸色也再度阴冷了起来,“王……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取名为珍 “王……后?” 楚王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了起来,对于孟嬴此事他的心里说是没有狐疑那是假的,但是,王后向来雍容大度。 即便是后宫多有争宠之事,她向来都是视而不见,公平处之。楚王是怎么都没想到王后会干出这等事情的。 “王后向来不插手宫中争宠之事,她这么做,寡人有些难以苟同啊!”楚王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徐徐的开口说。 说到底,毕竟几十年夫妻,楚王对自己的发妻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然而,费无极却未必能够苟同楚王的话,他躬身道:“王后是从不插手中宫争宠,这一点天下人皆知。可是大王不要忘了,王后不争宠,不代表不争位。” 这话,却是激起了楚王的重视,他凝望了费无极一眼,心中却是百转千回,似乎已经隐约触碰到了哪一个点,但是,却又不捅破这一层窗户纸,“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费无极何其的聪明,大王的心思揣摩得十分的透彻,既然楚王动问了,这一层窗户纸就由他来捅破也是无妨的。 于是,费无极又说道:“大王,太子殿下境遇尴尬,是大王高抬贵手,方可现在安然守在城父。可是,放在王后的角度,却未必能这么想,您的恩德任惠,在有心人看来,却是担忧迟早太子会被您所废……” “寡人何曾说过这等话?”楚王怒吼了一句,这等事情,绝不容许人妄自揣测。 费无极笑笑,“大王念及骨肉亲情,即便殿下这么不得大王心,依旧还留有太子之尊,可是王后深居后宫不一样,她怕如果殿下哪天保不住太子之位了,那么她……” “停了!”楚王制止住了费无极往下说的话,但是却没有任何怪责他的意思,兀自站在这廊下雪前,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先前,费无极说是王后的时候,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楚王的心中也未必没有狐疑。 可是,王后这么多年来都是大度之人,楚王也不愿去相信这件事情和王后有干系。可现如今,被费无极捅破这么一层窗户纸,楚王的心绪却是翻腾了起来,按照这么想的话,孟嬴这事情如果说是王后做的,那么也是合情合理。 即便没有证据,可是也未必会差分毫。 费无极暗中抬眸,揣摩着楚王此刻的脸色,虽说是表面平静,可是他也知道,楚王此刻的心里,怕是比谁都愤怒吧! 点到即止,费无极也不再说什么话了。 心中却是不禁暗笑,太子建这么倚重伍奢,最后得到的又是什么样的下场? 他费无极遭太子建排挤,如果不找机会彻底除掉东宫的势力的话,只怕是将来太子建登基后,就没有他费无极的活路了。 正好,现在孟嬴也产下了一子,不愁大王不肯轻易废黜太子。 思想至此,费无极又近了一步,“大王,还有一事。” 楚王侧眼瞅了他一下,“说。”语气很重,显然心情并不是大好的样子。 费无极轻笑,“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这公主已经产下一个小公子,乃是普天同庆的事情,只是现如今,小公子还未定名,这还须请示大王。” 一说到孟嬴这边,楚王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看着费无极,嗤笑了一声出来,“还是你替寡人想得多啊!” 说着,楚王也沉寂了下来,倒是真的在认真思想着小儿的名。 楚王说:“孟嬴乃是寡人的心头肉啊,她所生的儿,自然也是寡人的心头珍宝……就这么吧,取名为‘珍’,寡人之珍宝,惜之爱之!”言罢,楚王径自哈哈大笑了起来。 “公子珍!”费无极细嚼着这个名字,抬眸揣度着,心下却是不禁一笑,“大王英明。” 楚王这般取名,便已经很好的说明了一件事了。 孟嬴之子乃是他的心头至宝,反之,太子建该如草芥了,不消时日,太子建被废黜,王后东宫失势的日子,不远矣! 楚王亲自将孟嬴接回宫,等到出了费无极府门的时候,外面的风雪又深了,比起昨夜的惊心动魄,此刻更像是安静得如死一般。 走出了这府门,前方车辇仪仗正等着她,就连楚王也是对她毕恭毕敬。 只是,在踏上雪地的那一刻,孟嬴的心却是止住了,脚步也顺带着停了下来,她侧首朝着另外一边的方向看去。 那方向,是伍子胥之前安顿她的那片郊外的方向。 原本约好此生共同携手,一起泛舟湖上、归隐林下,现在又成了梦中幻影了。 她不禁苦笑了一声,看样子两人真是被老天爷捉弄得够惨的,竟然没有一次能够遂愿,但是,从今往后,孟嬴的心思也死了。 她这辈子,都不再可能想着和伍子胥一同离开了。 她有子夷的仇要报,他有自己的父亲不可忤逆,两个人注定不可能走到一块的,既然如此……各自安生吧! 即便有再多的不舍,孟嬴最终还是只能无语告别。 从今往后,她是楚宫妃,再不作其他奢想。 一切欠她的人,她都不会放过,一个一个,亲手将他们打下地狱,永不翻身。 一行浩浩荡荡的,从宫外长街一路铺排进了楚宫中,孟嬴这一次的归来,让宫里绝大多数人都看清楚了一件事,这个后宫……将来是她的。 宫道上,迎娘知悉了这消息之后,急急忙忙的前去打探消息。 远远的,就这么躲藏在偏僻的角落看去,但见深长的宫道上,孟嬴一身宫装,耀眼夺目,就连身侧的楚王都是万般的宠溺,毕恭毕敬。 她就这样万丈光芒的、堂而皇之的回来了。 那晚上,哪怕是拼上一死,也该将她给结果了的,现在她回来了,王后岂不是……迎娘不敢再往下想去。 而当迎娘的眼光看到身后跟随的嬷嬷怀中抱着的那襁褓的时候,迎娘的心更是担忧极了,“她居然生了……” 看楚王这模样,自是乐开了怀。 迎娘转身,赶紧往王后的宫中奔跑去。 “王后……”迎娘奔跑进殿去,见到王后仿佛很累的模样,迎娘原本的激动在此刻却是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好,怔怔的看着王后,一时无言。 王后扶着头,憔悴万分的模样,见到迎娘冲撞进来的时候,只是稍稍抬眸一下,“不用着急,我都知道,大王把她迎回来了,这次……她回来了。” 迎娘让自己的心思平复下来,“不怕,王后,她就算回来,也无法奈您的何,更何况那晚上她没有任何证据,”迎娘说着,心中兀自不自信,又再添了一句,“伍将军,伍将军就算救下了她,可是,他与太子殿下有深交,他不可能害您的……” 王后似乎并没有去听迎娘的话,更或者,她根本就不在乎孟嬴这次回来会不会把自己想杀她的事情给抖落出来。 她就这样一直半失神的模样,她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了殿门口,望着外边那一片洁白的天,在她看来,却是阴郁得可以。 却只见王后怔怔的望着顶上这片苍穹,一国之母的她,此刻竟然是这般不堪重荷,眼角有泪徐徐落下。 “大王给她的儿子,取名为珍,竟然是珍……”王后喃喃的说道,痛心疾首的模样。 当她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王后的心已然凉了半截,她怎么可能揣度不到大王的心思呢,如此珍宝视之,王后的心……越来越害怕了。 她只将手紧紧的握在门边上,她的指甲死死的的掐进去,可是却无法留下半点痕迹,就像目前的形势一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她望着外边,无奈的摇着头,言语之中更多的,是对大王的质问:“她的儿子为珍……那我的太子呢?你又打算如何处置了?” 这才是王后的症结所在。 大王这心思,不得不让人深思。 外边,朔雪纷纷,越下越浓,仿佛要将人心给葬下的一般,迎娘站在她的身后,无能为力。 她上前一步去,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只见到殿外,楚王一行人前来。 迎娘拧眉,“她现在不回栖凤台,又来这里做什么?” 王后嘲讽一笑,“还能做什么,兴师问罪!”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 楚王废后 “您可是王后啊!”迎娘呼喊了一声出来,似乎并不能接受王后所说的这话,她思想了一瞬,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王后,倒不如由我去向大王认罪,就说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与您并无任何干系。” 迎娘始终不愿意让王后一个人去承担这份罪责。 王后的存在意味着太子殿下的荣辱,王后在,最起码殿下还有最后的一道防线,否则的话,殿下就真的再无退路了。 然而,王后却是摇着头,转身朝着宫里走去,“大王如果真要处置的话,你再怎么顶罪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大王真想要废黜,也未必有那么容易,整个朝堂,都会动荡不安。” 这一点,王后看得比谁都清楚,大王如果真要废太子、废后的话,只怕也是与整个朝堂敌对无异了。 正当王后坐回了位置上的时候,大王携着孟嬴已然进殿来了。 王后见状,却是无半点起身来的意思,则是一直坐在那里,眼神直直的看着来人,不禁勾唇一笑,似是并不惧怕任何风雨似的。 楚王一进殿便是看到这等境况,不悦了起来,“你可真是不怕死。”说着,为怕孟嬴着了风寒,随后便要命人去将殿门给关上。 谁知王后却是出口阻拦,“风雪正浓,最是适合赏雪的时候,大王关了我这扇殿门,怕是不妥。” 楚王不悦,正想出言训斥的时候,孟嬴也朝着边上的座位坐了下来,“无妨,妾身穿得够暖和,正好也陪同王后,一同赏雪。” 被孟嬴这么一说,楚王也同意了,便只是瞅了王后一眼,随后朝着高坐上走去,坐下,“王后,这次寡人前来,你应当心里有数。” “有数如何,没数……又如何?”王后冷冷回道,“难道大王不知道,这一切归根结底,症结何在吗?” “你这反而是在怪责寡人吗?”楚王一拍座椅,他怒而一挥手,“寡人都已经命人查过了,在祭祖那天晚上,是你让人带走美人的……” “那又如何?”王后忽然站了起来,“我身为王后,自然有责任整肃后宫,大王这是为她做主来了吗?”说着,王后却是踱步朝着孟嬴那边的方向走过去,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孟嬴,似乎是想要将她看穿似的。 “谁让你动她的?”楚王怒而站起,“你明知道她是寡人的宠妃,你这王后是当腻了吗?” “我只知道,她是秦国公主,远嫁楚国是来给我儿子当太子妃的,却从不知道……她是来给你楚王当宠妾的。”王后蓦然回身去,狠狠的对着楚王怒道。 “你……”楚王这一下无言以答,更是没想到王后竟然会敢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一时之间脸色忽青忽白,难以自容,有种被人当面戳穿的恼怒,“你信不信寡人剐了你?” “她又没说错。”孟嬴却在此时开口,一副悻悻然的模样,对楚王这个为她讨回公道的人,孟嬴也没多大的感激,“对于楚室而言,我本来就该死。” 被孟嬴这么一说,楚王更是无言以对,忽然有些语滞,“美人,寡人这可是在……” “在帮我嘛,我知道。”孟嬴打断了楚王的话,依旧是一副不领情的模样。随后,她则是转头看向王后,“我就是想来看看,我们的王后是否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就算是大王要废了我,我也无所谓,但是……你又是什么意思?”王后坦然起来,俨然没将此刻的楚王放在眼中,“你哪怕存在一天,都是楚国的耻辱,我奈何不了大王,可是我还有权利处置你。” 眼见王后一步步的朝着孟嬴走近,楚王深怕她伤到孟嬴,忽然站了起来,“你想作甚?” 王后回首瞥了一眼楚王,“我还能作甚?你乃是堂堂楚王啊,却为了一介秦女如此荒唐,遭受天下人耻笑辱骂,你难道真当我瞎了,真当太子死了,当全天下人都看不见吗?”王后越说越激动,仿佛真将性命置之度外。 “你信不信寡人真的废了你?”楚王被王后这般质问,根本无半点回答的颜面,可是,他乃是一国之主,怎能任凭人这样当面指责? “楚王要废后,谁人能阻止得了?”王后无半点推却的模样,转头便又看着孟嬴,“最好,你就是现在立刻将我给杀了,否则的话,我看你怎么面对我和太子?”她说着,忽然一笑,阴测测的模样,“太子……迟早会回来的。” 这话,俨然已经触到了逆鳞。 王后的话,让楚王只觉得背脊一阵阵的发凉,太子迟早会回来,换句话说,太子只要回来,他楚王就会被取代吗? 王后……这是动了心思了啊,而且,还丝毫不想掩饰的模样了。 楚王瞬间沉默了下来,甚至……连与王后争辩的心思都没了,就这么安静的坐在当处,心思却是让人看不出来。 但是,这却更是让人觉得周身冰寒。 楚王怒了倒还好,他却反而不怒了。 王后见楚王这般模样,“最好,你现在就杀了我,这样一来,天下才能沸腾,我看你这楚王……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这才是王后的心思吗? 楚王依旧是不怒,只是抬眸瞅了王后一眼,豁然站了起来,就在大家都以为楚王这是要发怒处置王后的时候,谁知道楚王却是一言不发的跨步朝着殿外走去,将孟嬴留在这里。 出了殿外,风雪呼啸吹着,一如楚王此刻的内心翻腾,心绪百转千回。 身旁的内侍见楚王站在这风雪之中,深怕楚王受了寒,“大王,这里风雪大,当心身子……” 谁知道,内侍的话还没说完,却是被压抑着盛怒的楚王愤然一推,整个人被推得跌倒在雪地上。 楚王怒吼,“再敢烦扰寡人,寡人割了你舌头。”吓得这内侍连连叩首,不敢再说话。 抬起头来,看着这一片连天的风雪,阴郁得堆积在心上,厚重得让楚王想把心都给掏出来,忿忿的望着前方,忽然,却是嘿嘿的笑了起来,“寡人不废你,寡人留着你……” 但是,神情之中却是带着杀气,随即,转头过去看着身侧的内侍,让他起身来,“找个大夫,抓几贴药,寡人的王后病了,再过不久,就药石无灵了。” 王后求速死,想以此激起天下人的愤怒,继而逼迫太子建来钳制自己,楚王偏不……只要王后一病不起,最后药石无灵,这把火,就烧不起来。 内侍连连应喏。 雪花依旧纷纷的下,这无边的洁白,足以淹没所有见不得光的污秽。 孟嬴起身来,也站在王后刚才的位置上看着这外面的雪,兀自出神,道:“王后,你猜猜现在大王,在想用什么样的方式对付你?”说着,回首望向王后,勾唇笑着。 这女子,美得几乎要与外边的风雪融为一体,浑然天成,此刻却也同样冷得让人心寒。 “你都已经逃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王后恨恨的问,“你只要回来,我就绝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孟嬴说,“我自己也清楚,我的存在会让楚国蒙羞,会让太子建无法抬头做人。” “那你还回来做什么?”王后大声质问,一步步走近孟嬴的身边,一把抓起了她的手腕,“我知道你和伍子胥之间定然有私情,他既然救走了你,为什么你还要回来?你跟着他走,难道不好吗?” 王后这话,刺入了孟嬴的心。 伍子胥,只能是她的一块心病,这辈子都去不了的心病。 孟嬴收回手,拽开了王后的钳制,“我要什么,你们永远不会知道,王后……你最好好好的活着,别逼楚王杀了你,好好的留着这条命,我会告诉你我到底为什么回来。” 她也朝着王后走近了一步,再不掩饰自己的锋芒,“你以为,我留恋什么?权势,后宫,还是楚王的宠爱?告诉你,都不是,我要……” “楚王的命,还要这个楚国。” 王后闻言,全身一震,忽然有些慌了起来,“你就是个祸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他该退了 “不错,我是个祸水,但只希望你能如我所愿,亲眼看着这片江山的改变。”孟嬴一步步的逼近,“王后,如若我是你的话,我也会动杀心的,你做得没错,太子也没错,要怪,就去怪你们的楚王吧!” “我真恨不能,再杀你一次!”王后很狠道。 然而,孟嬴却是摇着头,“再没机会了,你看,今日楚王最忌惮的人是你,已经不再是我了,现在全天下人都在耻笑他,然而将这桩丑事彻底公诸于众的,是你王后。” “孟嬴,你自入楚宫,便不再安宁,现在……我让你回秦……”王后已然没有别的办法了,她看着孟嬴,泪眼婆娑,这也是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了,“你带着你的儿子离开,我成全你……” “我已不再需要回秦国了。”孟嬴却是再不领情了,斩钉截铁,神情十分的严肃,“在其当时,我跪着恳求你放我回秦国的时候,你只想要我的命,现在……我就用我的命押下去,我不回秦国了,我们放眼看,这楚国到最后,是属于你的儿子,还是属于我儿子的。” “孟嬴,你包藏祸心……”王后怒骂了一声,声音带着格外的凄厉,不禁朝着孟嬴那边的方向就要扑了过去。 孟嬴但只一退,堪堪避开了王后,“王后,千万千万要保重。”凝视着她,孟嬴这句话却是出自肺腑,“我不会要你的命的,但只希望你活着看看,我是怎么洗刷你们楚国给我的耻辱的。” 听着孟嬴的话,王后只觉得全身的汗毛倒竖了起来。 之前所见到的孟嬴,全然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却从没想到她也有这样阴狠的一天,就像是……蛇蝎。 “孟嬴……”王后大声的叫唤着。 可是,孟嬴今天前来想说的话也已经说完了,再多留无益,便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只余下王后一个人在那殿中,“孟嬴,你休要得意,你的耻辱这辈子也洗刷不了,你本身已经这般不堪,你身在楚国一天,天下人只会知道你是我儿之妻,你孽乱宫闱,永无翻身的一日。” 永无翻身的一日…… 孟嬴远远的听着这句话,心中却是轻蔑的一笑,“我从没想过要翻身的一天!” 看着她远去,再无了踪影,只剩下风雪吹拂进来,王后孤身一人颓坐在殿中,任凭着风雪的吹凛。 大王与孟嬴前后离去,许久之后,迎娘才进殿来,看到王后就这么无能为力的模样坐在殿中的时候,心疼极了,“王后,您又何苦这样对自己?大王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大王了……” 谁不知道,当年楚王与王后夫妻情深,数十年如一日,即便是后宫佳丽三千,可是,大王从来最尊重王后。 谁曾想得到,王后竟然将有一天会因为大王的荒唐而变得这般心灰意冷。 听到迎娘的话,王后抬眼望,神情空洞,如同死灰一般的沉寂,她无奈的笑了起来,可是却是在笑起来的同时,眼泪也一同落了下来。 她问迎娘,“迎娘,你说……我是不是完了?太子,是不是也完了?”她的心早已经有所准备了,“大王废黜太子,只是迟早的事,而这个女人这次回来,不会善罢甘休的。” “殿下对她情深意重,她怎么可以?”迎娘说着,可是,却又没颜面再说下去,说到情深意重,她待太子建也不薄,也曾经伸出援手相救。 可是,到了最后,王后不也同样没有手软? 谁都不欠谁的! 王后沉寂了下来,与这殿中的冰冷冷融为一体似的,沉默到了最后,她对迎娘开口,“我不能坐以待毙,大王已经疯了,孟嬴又别有用心,现在只有尽快……” “王后,你想干什么?”迎娘看着王后,心里也开始害怕了起来。 王后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你给我送一封信出宫去,今夜,请伍太傅前来,殿下生死与否,刻不容缓。” 迎娘从未见过王后这种神情,她隐约猜到了什么事,“王后,您该仔细斟酌,现在已经惹怒了大王,稍微不慎的话,可能连远在城父的殿下都会受到牵连。” 王后摇着头,“我顾不了这么多了,大不了……造反。” 造反! 迎娘心头一震,忽然之间,却不敢说话了。 ………… 到了深夜,宫门处守卫的武士都开始怏怏的模样,风雪越发的浓厚,就连这些铁打的士兵都未必能够挨得住。 呵气成霜,最终都只能够躲藏在这宫门楼下躲避风雪。 远处,一辆马车徐徐行驶前来,到了这宫门口的时候,被这守卫的武士给拦了下来,但只见这马车上的人掏出了一块令牌,随后武士便恭恭敬敬的放行。 令牌是东宫的令牌,而马车里面的人,则是太子太傅——伍奢。 连夜,伍奢在收到了王后的信件之后,再也顾不得自己还染病在身,赶紧让人准备着,冒着风雪兼程进宫。 马车行驶了一段路程后,便不能再往前了,伍奢只能从车上下来。 身上罩着的披风,风帽低低的往下罩,堪堪遮挡住了风雪的弥漫,落在了这披风上面,却依旧冒着寒意。 伍奢一路疾疾而行,他知道王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冒这么大的险的,他无论如何必须亲自进宫一趟。 宫道幽暗,伍奢的身影走在其上,衬映得犹如蝼蚁一般的渺小。 待走到了东宫门口的时候,迎娘早已经等候在那里,远远的见到伍奢前来的身影,便急急的上前去,为伍奢在前方遮挡着风雪。 迎娘,“伍大夫有恙在身,还要您这么冒雪顶风前来,实在是难为了。” 伍奢摇着头,“王后事关太子,没有什么难为不难为的了。” 从一开始,伍奢所站的角度都是和王后一样的,太子建更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将来登基的话,定然是个仁德之君,怎可如此就将一个明君给埋没了。 进来殿中,当伍奢见到王后的时候,更是被吓了一跳。 但见此刻眼前的王后,在这凄冷的殿中一副心死如会的模样,这般憔悴不堪的模样,发簪也不挽,犹如飘零黄叶一般,只有在见到伍奢进殿来的时候,才有了一丝起色。 就在伍奢进殿来的时候,王后连忙朝着这边踉跄着跑了过来,在抵达伍奢身前之时,王后跌倒在地,更是吓坏了伍奢,“王后……万勿如此,保重为要啊!” 王后没有起身来,却是泪雨俱下,“现在只有大夫能力挽狂澜了,太子绝对不可以就这么折了啊!” 伍奢扶起了王后,但听王后将今天大王前来的事,以及孟嬴所说的话告诉伍奢之后,他也沉着了起来。 “大王居然不怒……”伍奢喃喃着道,心中暗道不好。 依照大王的心性,如若是当时有下达什么命令惩罚,哪怕是当场废黜了王后也好,最起码大王的怒气宣泄了出来了,可是现在,大王居然压了下来。 这定然会招致更大的反弹。 想了一会之后,伍奢说道:“大王今日不废后,往后也不会再废了王后的了,只不过……怕是大王容不下王后,太子也难以保证了。” 现在最让伍奢后悔的就是当时没有强行架着太子建直接逼宫,即便是有违人臣之道,但是最起码,还能保住东宫,何至于到了今天这一步。 “所以,这才是今夜我让大夫进宫来的目的。依大王的心思不难猜测出,孟嬴之子迟早会取代我儿的,大王强霸孟嬴在先,也绝不可能留着太子威胁自己的。”王后紧紧的抓起了伍奢的手,作势要跪了下去的模样,“伍大夫威望足矣了,现在只有大夫出面,才能够引领朝臣,救下我儿了。” 伍奢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只怨当时,没能将她斩草除根。”想了想,伍奢点了点头,也不愿自己的一番心血付之东流,“王后放心,老臣知道怎么做了。” 王后感激的看着伍奢,沉沉的说道:“既然太子不愿意举兵,那就由我们出面,到时候奉上楚国的江山宝座,迎接他回来。大王昏聩,是该退居后宫,颐养天年了。” 闻言,伍奢也不言语。 拜别了王后,伍奢这一夜却没能消停下来,冒着这风雪,他连夜拜访了诸多同僚的府门。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 楚宫大乱 一早,龙凤鼓还未响动,楚王还没上到朝堂的时候,内侍却已经匆匆的跑来了,期间还因为仓皇的原因踉跄倒了几次。 “大王……大王不好了!”声音从宫道上长长的传扬过来,直传栖凤台。 还在睡梦之中的楚王被惊动,一脸不悦的看着这扰人清梦的内侍,“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寡人好得很!” 内侍却是连连摇头,“大王,以伍大夫为首,朝中一半的人,都在宫门外等着,听说,听说等了一夜了。”内侍吞咽着口水,一口气将话说完。 “伍奢?”楚王诧异了起来,忽然笑了起来,“伍奢这老匹夫,他又想做什么?还纠结群臣在宫门外站了一夜,他傻了?” 说着,楚王便让内侍伺候更衣,还让别吵醒孟嬴的安睡,提着靴悄悄的走出栖凤台,在外面穿好后,匆匆的赶到宫门口去。 “寡人去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反了寡人不成?”楚王骂骂咧咧的,一路走到这宫门口处。 晨曦的时候没有雪,但是昨夜却是下了整整一夜,那是真的冷。 而当楚王赶到这宫门口的时候,原本还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当看到这站在宫门口的群臣的时候,神情却沉了下来,无法再像刚才那样轻描淡写的轻视之了。 反之,却是让人不得不严肃了起来。 但见在这宫门之处,以伍奢为首,朝臣个个整冠肃带的,就这么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头顶上的玉冠早已经冻了一层薄薄的冰,在晨曦阳光的照耀下,耀眼夺目,而在这些人的脸面上,也沾染上了霜雪,若不是还有那呼吸进出时候的热气,差点都让人以为,他们都冻死在这里了。 齐刷刷的一行人,这般情景,这也难怪刚才的内侍那么一副惊慌的模样,就连楚王自己亲见,都不禁一震。 楚王肃了肃自己的喉咙底,沉沉的问:“各位卿家这是做什么呀,这大清早的……赏雪呀?还是被雪赏呀?” 这玩笑,一点都激不起朝臣们的笑意,只有楚王在那里兀自干笑着,气氛十分的尴尬,仿佛凝住的似的。 朝臣似乎,依旧僵止的模样。 楚王有些下不来台,怒吼了一声,“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一大清早的,这一个个的……寡人都不知该如何说道你们。” 这时,伍奢朝前迈进了一步,“臣斗胆,率领群臣,请大王恭迎太子回朝,并赐死孟嬴。” “回朝?赐死?”楚王只捕捉到这两个词,一下子脸色铁青了起来,“原来,你们折腾了一夜,就是为了这一档子事啊?”说着,楚王望了望这宫门外,为怕事情走漏,再度被天下人耻笑,楚王退了一步回来,“有什么事情,回宫再禀,此处冷煞寡人。” 说罢,便要朝着宫里的方向走回去。 可是,这才没走几步,楚王便停了下来,再回首看去的时候,只见到那群臣子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根本就不曾想到他们居然不听从自己的命令。 “求大王赐死孟嬴,迎回太子建。”群臣异口同声,声音在此刻响彻霄汉。 楚王冷睨着眼前境况,“你们,这是在逼寡人?”说着,却是顿了一顿,又道:“寡人若是说不呢,你们又待怎样?” “太子必须回来,大王早作定夺。”伍奢又道,说着,将手朝着这身后一挥,“老臣身后,都是我大楚国的铮铮臣子,为大楚也立过汗马功劳,如若大王不应肯的话,我等愿以死明志。” “你们以为,寡人不敢杀了你们?”楚王转身怒吼了一声,快步走到伍奢的面前去的。 然而,伍奢则是依旧站立当处,不惊不慌的历数,“诸国纷争,大王霸媳为妃,早已成天下笑柄,如今孟嬴又诞下公子珍,更是难以遮掩这桩丑闻,为求楚室名正言顺,还请大王肃清后宫,迎回殿下。” “迎回太子建,又将如何?”楚王一字一句的说出,咬牙切齿,怒目瞪着眼前这班处于自己的臣子,此刻表面上是在谏言,实则逼迫。 楚王的这一句话问出,所有人全部安静了下来。 见到他们全部都沉默了下去,楚王嘿嘿的冷笑了几声,“一个个的,不是都敢死敢言吗?怎么现在都不敢说了?要不要寡人替你们说啊?” 楚王嘶声吼道,看着这一群人,眼神之中更多的是轻蔑与鄙夷,“你们这不就是变相的逼宫了吗?告诉寡人啊,太子建回来,就该寡人下位了,然后楚国就是你们的楚国了,是不是这么回事啊?” 所有人面面相觑,在楚王的这些话语之下,无一人敢站出来,却也无一人否认。 楚王继续笑着,“让寡人看看,你们凭什么来逼宫?兵呢?还是打算直接……将寡人宰了?”楚王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作刀样,在自己的脑门上一割。 所有人不觉一寒。 就在楚王以为这些人该被自己吓唬住了的时候,伍奢却再度站了出来,沉沉的叫唤了一句,“大王……” 这句叫唤,声音浑厚,带着年迈般的苍老,犹如一堵高墙般,带领着身后的臣子,此刻再次异口同声,跪请楚王处死孟嬴,迎回太子建。 楚王望着眼前阵势,“你们别以为寡人,不敢大开杀戒!” 要他杀孟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而再看眼前的形势,楚王却是在权衡太子建,是否还有留着的必要了。 “老臣不怕死,身后群臣更是不怕死,大王失德,我等身为臣子,痛心疾首。” 听着伍奢这话,楚王眼中杀意陡起,“伍奢,大胆。”说罢,竟然一步朝前,朝着这边上 的武士腰间一抽,一柄长刀被抽出,架在了伍奢的脖子上,“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的老骨头,就在这里好好的看看,寡人是处死孟嬴,还是处死你们?” 说着,就在楚王要横刀劈砍下去的时候,身后但闻得一阵阵刀锋出鞘的声音,一时之间,空气比之冰雪,更加寒冷。 “大王息怒,”伍奢开口,仿佛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锋不存在的一般,“您杀了老臣不打紧,可臣身后,早也架满刀锋,只要臣一倒下,这些人就会按照约定,冲进栖凤台,处死孟嬴。” “你们……”楚王一时难以决策,横在手上的刀忽然不知该不该就这么宰了伍奢这个老匹夫,“你们早就计划好了怎么杀她了?都想反了寡人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 愚忠愚孝 楚王怒吼一声罢,却是将原本架在伍奢颈边上的刀一扔,“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改用双手拽起了伍奢的衣襟,“谁敢动孟嬴,寡人诛他全族。” 说罢,将伍奢一推,让身旁武士守好宫门,谁敢上前来,便杀了谁,自己则是想尽快的远离这些老顽固。 现在这天,看样子还有一场好雪要连着下,他就不信这些人冻不死,害怕了就该回去,休得再在这里造次。 可是,就在楚王转身要离去的时候,身后有士大夫上前来,“大王不杀孟嬴,我等宁死……”一声吼了出来,这士大夫竟然朝着这前方武士的刀尖上冲了过去,血溅当场。 “求大王赐死孟嬴,迎回太子。”不知是谁,在士大夫血溅当场的时候,一声高喊,这让众人 的情绪都高涨了起来。 “大王若不肯的话,我儿伍尚已然出发前往城父,到时候由殿下归来,我等亲自动手……”伍奢说罢,朝着楚王作揖。 “你们居然……”楚王根本就没想到伍奢居然还留有这一手,何况,伍奢这样做,着实是犯了楚王的大忌,“你们想私自迎回太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迎他回来杀了寡人不成?” 众人无语。 可是,伍奢却又是进前一步,根本就无视于楚王身边的这武士,“老臣身死不足惜,可若是孟嬴不死,定叫楚国遭天下人耻笑,太子殿下乃是一国储君,绝不能留此耻辱。” 伍奢往前进一步,那些武士便往后退一步,因为在伍奢的身后亦有武士横刀前去,这架势……只怕是楚王难以招架。 “伍奢,谁给你这么大胆子的?”楚王吼道,这身后伍奢的这群心腹就将领,如若是他们真的联手起来想要反了的话,也是足以。 更何况现在楚王根本就没有做半点准备,如果他们真的要在这里动手的话,说不定他真的无招架之力。 “臣子的胆子,自然是大王给的。”一句讥讽的话语从身后徐徐传来,侧首望去的时候,只见王后从身后走来,憔悴的脸上却有着前所未有的肃穆。 “你来作甚?”楚王不悦,但是,再一想眼前的阵势,忽然却笑了起来,“你倒是懂得寡人的心思,你以为纠结了这么一帮老臣,就能逼得寡人退步吗?” “妾身不奢望大王能退步。”王后朝着伍奢那边的方向走去,与身后这一帮臣子站在一处,“大王残暴苛刻,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这样的君王,能让谁人心服?” “你住嘴!”楚王一听王后一来就这样历数自己的罪行,怒不可遏,“你一介后宫妇人,谁允许你参合朝政的?” 楚王的怒斥非但没有使得王后住嘴,反而是继续数落下去,“太子建与秦国联姻,求取孟嬴长公主,可是大王全然不知羞耻为何物,竟然霸媳为妃,晦乱后宫,此等作为,天下人人不耻,如果国君……不堪为君。” 楚王沉寂了下来,冷冷的盯着王后,“说,到底想做什么?” “妾身是想,此后专心伺候大王,还请大王退居后宫……”王后淡淡说道,“你我数十年夫妻,太子建也已经堪当大任,此间,应该已经在回郢城的路上了。” “你们这是铁了心要逼寡人退位的意思了?”楚王算是彻底的听明白了,“一边借机让太子建回来,一边在这宫门口逼迫寡人就范,逼杀孟嬴。接下来呢,是不是等太子回来了之后,就直接王冠宝座,登基为王了?” “还是说,顺便要将寡人也一起逼死?”楚王扫视了一圈眼前的众人,却没想到王后竟然能够在一夜之间,便将这班人全部召集起来,悔不该……让伍奢的两个儿子手握兵权,这样一来,楚王完全处于被动之间。 更何况,王城守卫的重任也在他们的人之间,楚王这下可真的被逼得无半点招架之力了。 “寡人……若说不呢?”楚王凛冽的说着,也是一步步的后退,让身后的武士将自己护住,“你们这样做,形同逼宫谋反。” “大王,你没得选择了。”王后说道。 楚王却是一步步的后退,谁也别想进前,朝着栖凤台那边躲避去,这个时候,他忽然只觉得眼前可怕,“你们都别想逼寡人,就算太子回来了,你们谁也别想得到什么好处!” “大王,何必再做最后的挣扎?”王后问,眼神看待这个与自己做了数十年夫妻的熊弃疾,竟然更多的是鄙夷与不屑。 伍奢上前来,依旧是尊他为王,恭恭敬敬的作揖,仍旧是一副臣子模样,“大王,早前老臣就已经让大儿前去接殿下归来了,按照时辰来算,该当到了。” 原先在早前,伍奢让伍尚前往城父,怕是早也计算到这一步,却没想到王后昨夜竟然也找到了他,一切都以太子殿下为目的,只要今日能将楚王逼迫下去,殿下一回来,伍奢再将早就拟好的楚王罪状一公布。 那时……楚国大势就定了。 楚王紧握着拳头,眼前此等形势,确实只要太子建一回来的话,他就真的再无路可退了,伍奢与王后这一手,真是打得他猝不及防。 暗中思想着,楚王却是让面前的武士守住这宫门口,自己却是仓皇的退回了栖凤台中去。 王后看着楚王想要退却的身影,她凝眸相望,最终却是缓缓的抬起一只手,随后一挥,示意伍奢下令。 伍奢也是早与王后商量好了的,如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即便是见血的场面,也是必要的,反正无论如何,都得等到太子建归来。 到时候,即便是太子建不愿意,只要把楚王拿下,太子建即刻登基,哪怕楚王到时候反应过来了,一切早木已成舟。 伍奢得到王后的示意,便退后了一步,朝着身后的老将军抬手,做了个请的姿态,最终是那老将军亲自带人,冲破了楚王的那一层防护。 武士誓死抵挡,可是招架不住伍奢那边的精心策划,他们就是要在这么猝不及防的时刻拿下楚王,目前,控制住楚王才是唯一的目的。 “杀,给寡人杀,谁能拿下他们,寡人拜他为将……”楚王已然失去了方寸,在眼见伍奢人等已然耐不住性子了,心中也害怕了起来。 这样下来,如果再没有人带兵进宫来解救楚王的话,等到太子建一回来,他就真的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了。 就在这宫里面战得正酣的时候,在宫外的街道上,伍尚风尘仆仆,骏马的铁蹄一路朝着这宫里的方向奔驰前来。 一路高声喝道:“让开……” 伴随着骏马铁蹄的声音,伍尚畅通无阻,一路来到平了这宫门口的不远处,远远望去,父亲率领的一种朝臣已然在那里许久了,而里面则是一片喊杀声。 “糟了。”伍尚不禁叫唤了一声,更是挥动着手上的鞭子,朝着前方奔跑,直到奔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已然是心急如焚,都等不及骏马停下步伐,自己则是从马背上英勇一跃。 从马背上跃下,在地上滚了几滚之后,便赶紧朝着前方的混乱处寻找去。 父亲与王后在宫门里面,伍尚已是急不可耐,穿过这当前人群,远远的见到父亲的身影,他提高声,喊:“父亲,殿下……不肯归来!” 什么? 伍奢听到了这一句话的时候,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是,当他转过头来寻找到伍尚站在那里的时候,伍奢的脸色骤然如死一般的绝望,喃喃的重复着伍尚的那一句通报,“殿下……不肯归来!” 太子建忠孝,天下皆知。 却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竟然也…… 忽然,伍奢哭喊了一声,“殿下,愚忠愚孝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章 大江东去 “殿下,愚忠愚孝啊!” 在这混乱的场景之下,伍奢仿佛再也难以控制住的心中的失望,忽然嚎啕声起,哭了起来。 就连站在一旁的王后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也骤然像是失了魂魄似的,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频频摇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傻,你把他当父,他何曾把你当成儿?” 其余大臣,此刻也尽是面面相觑。 “殿下不肯归来……” “我们所战为何?” 群情一下子落寞了下去,皆都将目光转向了站在宫门口的伍尚身上,原本那里殷殷期盼的便是太子殿下的归来,站在那里振臂一呼,拥戴他登基为王。 可是现在,太子建居然不肯归来,只剩下伍尚一人,这一场宫变,楚王虽败下风,可是输的却是他们。 楚王也听到了伍尚刚才的那一声呐喊,他旋即也怔了怔,仿佛也像是无法置信这样的结果似的。随后又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世上,还有别人送他上王位,他都不要的傻子啊!” 这句话在这人群之中传荡着,就像是一把刺似的,狠狠的嘲讽了伍奢这一帮人等。 也在此时,从宫门外忽然一阵喊杀声震天,将原本凝住了的气氛一下子又点燃了起来,空气之中仿佛凝聚着肃杀的气味,从宫门外冲杀进来,将原本堵在那里的一帮大臣顿时给拿下。 朝着里面原本就酣战的人打去,而当楚王错愕的时候,只见到那带头冲杀进来的人,却是那费无极。 “大王可还安好?”费无极冲杀在前,身后则是他的那个儿子费忤,在这等冲杀阵仗之中,居然也难得的一马当先。 “费卿,寡人在此……”楚王遥遥呼应着。 然而,在这混战之中,王后始终是难以释怀,原本在这里已然将楚王困顿的局势,在费无极到来的时候却扭转了,被杀了个猝不及防。她看着眼前的一败如山倒,望向了伍奢,问道:“伍大夫,现在该当如何是好?” 伍奢见着这般情形,也再无其他话说,只摇着头道:“大江东去,大江东去矣……” 太子建不肯归来,他们就算拿下楚王又待如何,一切始终是徒劳,更别说现在费无极已经到来了,形势已然再难以回天了。 王后听得这话,悲愤之余,却是望向了宫里的方向,“即便大江东去,也不该如此,孟嬴必须死,她必须死……” 这话已经表明了王后药孟嬴死的决心了,即便是今天换掉自己的性命,她都要楚国王室中再没有孟嬴这个女人,否则的话,她是死路一条,太子建也绝对无任何活路的。 楚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王后说这话的意思,赫然愣在当场。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见到王后挣脱开了身后的所有人,抛下了这一行奋力的往着栖凤台那边的方向跑去了。 “赶紧的,赶紧拉着她呀!”楚王指着王后的背影吼道,可是,却也紧张得顾不得有没有其他人追赶上去,径自朝着王后那边的方向奔跑了去,“你胆敢伤她分毫,寡人废了你……” 王后全然没有听到楚王在身后的威胁,径自奔跑到栖凤台前。 王后已然全失去了平时的风范,此刻因为奔跑的原因,披头散发的模样,就连身上的裙衫都已经凌乱不堪。 守在栖凤台前的侍女拦不住王后,待得王后冲将进去的时候,孟嬴正好也从这台上踱步下来,见到王后这般模样的时候,先是娥眉一蹙,随后,却是欲张口说话。 可是,王后已然不给她半点开口的机会了,没等孟嬴张口的时候,兀自朝着这里面的剑架上走去,苍然拔出那柄沉剑,剑口直指孟嬴,“今日哪怕是死,有你陪葬的话,我也不冤了,下辈子……我们再斗吧!” 说着,剑端直指孟嬴而去,逼得孟嬴连连后退,一个不慎踩住了身后的姐阶梯,整个人朝着地上跌坐了下去,等再及时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见着王后的杀意到了眼前。 剑身的尖端闪着寒光,映在孟嬴的瞳孔之中,她竟然是躲也躲不开。 就在她以为必定丧生于王后的剑下的时候,只听得“哐当”一声,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身旁的侍女推倒了边上的烛台,正好朝着王后这边砸了下来。 烛台厚重,正好朝着王后这边倒下来,王后躲闪不及,只见高高烛台倒下来的时候,正好砸到了她的叫脚踝处,鲜血如注。 孟嬴得以生还,对这个侍女感激莫名。 “公主,你快些去找大王吧!”侍女拉着孟嬴说道。 然而,却是在此时,从栖凤台上有婴儿的啼哭声传来,骤然王后的神情凝住了,继而望向了孟嬴那边,哈哈大笑了起来。 听到了这笑声,孟嬴的心也忽然寒了半截,看着王后发疯似的推开了倒在身上的烛台,朝着婴儿哭声的方向跑去的时候,“不要……”孟嬴高喊一声,拔腿也是朝着王后那边的方向追去。 兴许是王后就脚上受了伤,前行的速度根本不快,也兴许是孟嬴真的担心自己的孩子被王后所伤,竟然跑在了王后的前头,抱起了襁褓中的孩儿就是往外面跑去。 可是,王后怎么会甘心就这么放走他们母子两? “你们跑不了的,今天我就拉着你们母子两人一起死……”高声喊着,王后再次执起了刚才掉落在地上剑,朝着孟嬴的背后劈砍了过去。 刀锋凛冽,几乎是用尽了王后所有的力气,将孟嬴的背后撕开了一道鲜红口子,鲜血快速的渗透了衣衫,从背上滴落了下来。 抱着孩子往着外面跑的孟嬴,在这一刻忽然止步了脚步,难以置信的看着前方,怀中的孩子依旧在哭着,她无奈的低头看了一眼这张小脸。 虽说是楚王的骨肉,她本身就不喜欢的,可是……当真到了生死关头的时候,这个孩儿……还是她的亲生骨肉,她抛弃不下。 王后这一剑过去,只撕开了孟嬴背后的一道伤痕而已,可是下一刻,王后已然走到了她的身后不远处。 横出一手,将手中的剑架在她的脖子上,“你跑不了了,认命吧!” 说罢,双手紧紧的握住剑柄,她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失手的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个不留 避无可避。 孟嬴面对着王后的刀锋前来,身后又有伤,根本就无法再避开这一次,只能够闭上了眼睛,一切到此为止了。 可是,顷刻之间,却是听到了刀锋划破了血肉的声音,痛楚却并未传来,孟嬴诧异的睁开眼睛,入眼之处,只觉一片猩红的颜色洒满地面。 而楚王的手臂上有鲜血不断喷涌而出,另一只手则是捂着伤口,双目带着无限的怒意,朝着王后大吼了一声,“贱人……”说罢,那只原本捂着伤口的手,竟然朝着王后一掌扇了过去。 王后倒在了地上,面对着楚王的怒骂,她只有不甘,“大王,我才是你结发数十年的夫妻啊,你竟然为了她以身挡刀剑……”她望着孟嬴,频频摇头,“她就是个祸水,你今日不听我的话杀了她的话,你迟早会死在她手上的,迟早的……” “住口。”楚王打断了她的话,怒不可遏,走过去弯身拾起了刚才从王后手上掉落在地的那把宝剑,横在了王后的颈边上,“寡人今日才算是看清楚了你这结发妻子的真面目。” 冰冷的刀锋架在脖子上,王后无声泪落,她知道,这一次事败,便是一败涂地了,再无翻身的时刻了。 “如果太子建肯回来的话,寡人是不是就该退位了?”楚王一声声质问着,对于刚才在宫门口的事情,耿耿于怀,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了,“如果,刚才费无极不是及时赶到的话,是不是你和伍奢那老匹夫,就打算把寡人直接处置在宫门口了?” “你这妇人,蛇蝎歹毒,心机居然这么深,还有脸和寡人提数十年的夫妻情意,你就是这么多年蛰伏在寡人身边,等待着这一天的吧?” 面对着楚王的质问,王后的心犹如被刀剐一般的难受,“大王就是这样看待妾身的吗?” 楚王冷哼着,“寡人就是直到今日才看清楚你的真面目,真是枉费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情谊,寡人现在只想把你大卸八块,丢到荒郊喂野狗……” “熊弃疾,”王后厉声叫唤了起来,俨然不惧怕此刻楚王横在自己面前的刀锋,兀自撑着身子站起身来,一步步逼近了楚王的面前,“你不要忘记,在你当初与几个兄弟你死我活的时候,是谁不离不弃守着你,如果不是我族辈鼎力支持,有你今日的楚平王吗?” “此一时,彼一时。”楚王只回答了王后这一句话,“寡人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寡人就是荒唐,就是鲜廉寡耻,寡人就是要霸媳为妃,你又将如何?寡人告诉你,这一次寡人连太子建也不会放过,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说着,便又将手上的剑给扔到了地上,根本不把此刻的王后看在眼里。 “你敢?”王后着急了,瞠大了双眼上前去,双手拽住了楚王的衣襟,“他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把我如何都行,你难道还不肯放过他?这一次……他连唾手可得的王位都不要,他对你仁孝,百般顺从……” “他只要存在一天,就永远是寡人的心头之痛。”楚王凛冽的扳开了王后的手指头,“实话告诉你,寡人早想杀了你们母子,只是碍于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这一次……是你自己给寡人一次杀你们的机会。” 说着,他将王后很狠一推,随后转过身去,查看着孟嬴的伤势,然后让侍女赶紧将她带下去。 但是,王后却是在听到楚王的这一番话的时候,久久不能回神过来,就是死了也难以相信楚王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在说什么?难道这么久以来,你就一直在等待这样的一个机会,等待一个处死我们母子俩的机会?” 她根本无法置信,楚王居然会怀有这样的心思,直至现在,王后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楚王闻言,嘿嘿的笑了起来,走近了王后的身边蹲下去,“你当真以为寡人在霸媳为妃的时候,没想过太子建将会是最大的障碍吗?你别看他现在仁孝忠厚,换做是谁人,都吞不下这口气,他不敢回来……寡人也会找机会让他回来的。” “熊弃疾,你连自己的孩儿都不肯放过,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王后怒起骂着,拽起了楚王的手,却被楚王反手一抓,“寡人给过你们生的机会,是你自己不肯好好珍惜,害死太子的人,是你!” 王后望着楚王,此刻目光睚眦欲裂,甚至于像是从来都不认识这样的楚平王似的,这样的眼神,在楚王看来,是极其不舒服的。 “熊弃疾,我真是错看了你了。”她说着,却是在楚王没有防备的时候,骤然起身来,用双手紧紧的箍住了楚王的喉咙,“我们是夫妻,就算是要死,也死在一起,死在一起……” 如果,能就此拉着楚王一起死去的话,那也是不错的,此时此刻王后的心中,已然再没有其他的想法了。 楚王根本没有想到已然成了死灰的王后还会有奋起反抗的一刻,竟然也是受不住整个人朝着地上倒下,被王后死死的钳制住。 在这一刻,王后就像是疯了的一般,就连楚王都有些招架不住。 “你松开……”楚王艰难的说着,双手却是死死的扣在了王后的手上,只是,王后却是怎么样都不肯松手,“熊弃疾,当初你没登基的时候,我曾救过你一命,你说过此生不再负我,现在……你就兑现你的诺言吧! 这么多年,是我陪着你一起出生入死,才有楚国的今日,你稳坐君王之位,却要我母子为你的无耻付出代价,那就一起死,到了阴曹地府,你再做你的楚平王吧!” 这次,王后当真是下了杀心的了,一边说着这话的时候,一边将双手的力道加重了。 楚王的咽喉被死死的掐住,几近窒息,就连脸色也憋成了赭色,双手就是想要掰开她的手指都已然越发的无力,只剩下双手在边上不停的扑腾着,刚才那只被伤到的手臂,鲜血不停的流淌出来,沾染了这周边一大片血迹。 就在楚王的手四下扑腾的抓着的时候,却是忽然抓到了刚才的那把剑,在这一刻,楚王犹如抓到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抓起了宝剑就是朝着王后一挥…… “啊……” 只听到一声惨叫的声音,王后应声倒地,鲜血如同喷射的一般喷溅在楚王的脸面上,一片猩红,还带着温度。 当楚王起身来的时候,却是见到王后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着,而刚才楚王的那一剑挥去,正好砍断了王后的双臂,此刻鲜血横流,整个栖凤台内一片血迹狼藉,已然分不清楚到底是楚王的,还是王后的了。 楚王拄着剑站起身来,恶狠狠的瞪着眼前倒地抽搐的女人,“呸,既然你若不死,寡人自己引颈。” 说着的时候,栖凤台外面,费无极已经带着人赶到了,“大王,伍奢一党已然全制住了……”话说到一半,费无极见到眼前的场景的时候却忽然愣住了,上前去扶住了楚王,“大王,大王您没事吧,她……她……” 楚王冷哼着,将拄在手上的剑一扔,指着王后的方向,“把这贱人带下去,寡人要将她凌迟处死,千刀万剐,死后骨肉喂野狗。” 费无极根本没想到一进来,居然会见到这样的场景,但是,眼前的场景也正好说明了一件事,王后母子俩是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王后却是在听到楚王的吩咐之后,连连大笑,这声音凄厉,再看之眼前的景象,简直让人渗得慌,她张口,熊弃疾,你宠信费无极,自断后路,就算你把我凌迟处死又怎么样,我哪怕是喂了野狗,也要留着这一双眼睛,看你怎么死,看你怎么个下场!” 楚王闻言,冷笑了起来,“那寡人就命人将你眼睛挖了,让你看去……”说罢,径自转身出了栖凤台。 费无极留在当处,望了王后一眼,也不禁冷笑了起来,“王后,你和太子殿下,真……”说着,却又笑了起来。 转过身去的时候,吩咐了身边的武士,却是换作了一副阴狠的模样,“都还愣着做什么,大王的话没听见吗,把她带下去,挖掉眼珠子!”说完,追赶了出去。 楚王想必是气极了,就连身旁的车辇都不坐,而是气呼呼的走着,一路上血迹逶迤,显得格外的刺目。 费无极追上去,请示楚王,“大王,伍奢一党也已尽数打尽,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楚王停了下来,冷睨着费无极,“还用说吗,自然是……一个不留。” 闻言,费无极不禁全身一阵寒颤。伺候楚王这么多年,费无极这是第一次见到楚王这样的眼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冷宫之中 “一个不留。”费无极重复着楚王的这句话,当眼神触及到楚王的时候,心中一凛,赶紧又低下了头,“臣遵命。” 随后,费无极又极度殷勤,帮助楚王捂着他的伤口回了王殿中歇息。 大夫帮楚王包扎好伤口之后,退出了王殿。 王殿之中只留有楚王与费无极二人,此时大夫退走了之后,大殿之中幽幽暗暗,静得让人觉得心慌。 费无极笼着袖口站在当处,一直静默不语,诚如此刻的楚王宫,伍奢人等已然全部拿下,但是宫里的任何人此刻都不敢再多说一言。 楚王捂着包扎好的伤口,一直在沉思当中,最后却是费无极似乎等得久了,轻轻的咳了一声,这才打破了殿中的沉寂。 抬眸看了殿下一眼,楚王徐徐开口,“费卿看,太子……如何处置?”他这么费尽心思,就是一直在寻思这一件事,“寡人想了许久,太子建不该处置。” 杀王后或者杀伍奢,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可是太子建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一次的逼宫之事,太子建死守忠孝,硬是留在城父之中不肯回来,楚王即便是真的视太子建如同心头刺,此刻就算是想要拔除,也无法下手,却是不知道该如何顺理成章。 听着楚王的这个一句话,费无极心中了然,沉思了一瞬,却又开口道:“殿下如若不及时处置的话,大王可想过后果?”他揣摩着楚王的神色,楚王却一直沉默不语。 这下,气氛又陷入了凝重之中了。 费无极又道:“伍员手中,还有兵权,如若太子建不及时处置的话,夜长梦多,难保伍奢会前往城父与他会合,那时兵临城下,却与这次伍奢的宫前逼迫全然不同。” 一语惊醒,楚王忽然站了起来,眼光死死的盯着费无极,“费卿有何高件,不妨说说。” 这一次,怕是费无极再进献何言,楚王都不会再反对了吧! 费无极深深作揖,“王后与伍奢必然罪无可赦,之前太子建不肯一同,许是还估计忠孝二字,可是如若大王处置了王后与伍奢的话,无异于将他最后的退路给斩断,那时候再忠孝之人,也未必能按捺得住。大王应早做决断,太子留在城父,鞭长莫及,大王掌控不住,如若及早召回郢城……” 说着,费无极抬起头来,眼神也变得冰冷了起来,伸出一手,比作手刀的模样,从颈部上一划…… 这一动作,悄无声息,却全然落在楚王的眼中。 他伸出了一手,却是停留在半空许久许久,而后,像是下定了什么样的决心似的,他朝着费无极下命令道:“寡人亲派你到城父,送太子上路。” 费无极躬身遵命,随后却又抬首,一脸疑惑的问:“那……其余人等呢?”他指齐姬等人。 “尽数带回。”楚王令道。 “喏!” 费无极这一次领命,出宫之后领着一骑精兵,夤夜赶往城父去。 一场风云,就此涌动,郢城之中的腥风血雨,已然蔓延到城父去。 ………… 同样的夜色,风雪已然止住了,月冷星稀。 宫道之上,迎娘的身影仓促不已,早在王后被大王拿下打入冷宫的时候,便已经如同阴暗角落里的老鼠一般,再不敢露面。 她的怀中藏着匕首,瞻前顾后的行走着,专挑暗道行走,不让人察觉,一路小心翼翼的到了冷宫处,她止住了脚步,看到了这眼前的景象,不禁心中一寒,眼泪簌簌落下。 “王后……王后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迎娘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在这冷宫之中,王后怎么能撑的下去?” 原本以为,大王将王后打入此处,定然会派遣许多的人来看守,却是没想到她居然是想多了,这里冷清得连鬼影都没见着一个,别说看守的了。 踱进了冷宫之中,除了冷月光影,却是连一盏灯火都无。 “王后,王后……”迎娘连声叫唤着,进了冷宫之中寻找王后的身影。 可是,冷宫清冷,蛛丝遍布,幽幽暗暗的一片让人看不清前路,她只能一路摸索着。 前方角落处,有嘤嘤宁宁的声音传来,似是痛苦得无边,断断续续的。 “王后,是您吗?”迎娘探身前去,当看清楚了王后此时的模样,她惊吓得尖叫了一声往后退去,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脸色骤然变得铁青,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声音在周边徘徊,“王后,谁对你下的手,谁这么的狠心?” 那一双手臂已然被砍去,在月光折射进来之下,双目之中流淌而出的那一双血迹,触目惊心,看得人惊心动魄,不敢上前。 迎娘频频摇头,无法接受眼前王后的大变,蓬头垢面,浑身沾染着干涸的血迹,奄奄一息,此刻只有四个字浮现在迎娘的脑海中: 生不如死! “王后,王后你撑着,迎娘这就带你出宫,我们……我们去城父找殿下,我们去找殿下。”迎娘连滚带爬的朝着王后那边去,搂住王后的头。 在几阵抽搐之后,王后的痛楚才过,用最后的一丝气力张口了几下,开口时,声音干涩得让人心寒。 “你走,告诉……告诉我儿,不反必死……反啊!”王后说到最后的时候是嘶吼出声的,被砍掉的双臂想要挥舞着,却斑斓血迹,十分的骇人。 “王后,你不要说话,我先带你离开,我先带你离开这里……”迎娘不想让王后再继续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我没指望了,迎娘,迎娘……”王后摇着头,双目瞅不见任何东西,却是死命的想要看穿前方似的,“告诉太子……大王逼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伍家上下的,找伍子胥,伍家只剩下一个伍子胥了,别让大家白死,告诉太子……忠孝无用!” 迎娘脸上已然被泪水布满,心痛至极,“王后,我听闻大王已派费无极前往城父,不会有好事,太子忠厚,听不动任何人之劝,只有王后亲到殿下面前,殿下看到王后这般模样,定然会心痛……” “告诉他……我死了。”王后说着,呜呜的哭泣了起来,心已然碎得连拼凑都难了。 听着王后的哭声,迎娘也跟着哭,“我……还能留住一命的,我去找孟嬴,现在大王只听孟嬴的,王后千万不能死啊!” “找她何用,我处心积虑要她命,她才是恨不得我死之人……”王后此时的模样已然毫无生路了,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太子建能够安然无恙。 费无极已然上路了,王后现在只能希望太子建能够看清眼前现实。 “谁说我恨不得你死?”幽幽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过来。 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孟嬴已然站在了冷宫的外边,映着清冷的月色,神情之中却更多的是怜悯。 “你……你来做什么?”王后颤颤的开口,虽然目不能视,可是却是有种想将她千刀万剐的错觉。 孟嬴在见到王后的时候,也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心中也不止是一寒,楚王竟然这样对自己的结发妻子。 她的身后还有伤,走进来的时候行动很是缓慢,月光如水,映着外面的冰寒,她望着眼前的景象,兀自不能从这惊讶之中抽回神来。 “你来做什么?”迎娘护在了王后的面前,一副深怕孟嬴伤害了王后的样子,看待孟嬴如同看待虎狼的一般,心惊胆颤。 孟嬴目光扫视着迎娘,并无说什么,随后又将目光放置在王后的身上去,“我与她本无恩怨,只是事到如今,谁也说不清楚了。”说着,她看向了外面的天色,黑漆漆的一片,映着如水的月华,却是带着积雪的冰冷吹拂了进来。 她冷幽幽的说:“积雪加深,冰寒更甚,我只是想来这里,见见王后的最后一面 ,你无须紧张。”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楚王的意图,这一次……王后逃不了的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 此间少年 听到此话,王后却是凄苦一笑,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这样的下场。更何况,以王后现在的情况,只怕是一死会来得更加痛快些吧! 可是,迎娘却还是在心中留有最后的一丝寄望,她不愿王后就这样死去,死死的护在了她的面前,“你休要妖言惑众,她是大楚的王后,太子的生母,只要等到殿下归来,一切都会扭转的……” 一边说着,却是止不住一边泪流如注,满脸悲愤。 孟嬴踱步进去,虽然心知迎娘这只是痴心妄想罢了,可是却也不忍戳破她的希冀。 “你压根不用如此,”孟嬴说道,“一直以来都是王后想要我的命,我从没对她下手过,真正想要她命的人,是楚王,并非我……”说罢,孟嬴无奈一笑,“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如此?” 她来到楚宫,本来就是形势所迫,被楚王所纳,更是无奈之事。 一切的一切,事到如今,都并非她所愿意的。 迎娘被孟嬴的话说得无可辩驳,可是双眸依旧是死死的盯着她,即便是心知孟嬴所说全对,可是还是难以放下这戒心。 “我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她若肯让我一死,反倒是成全了我。”王后说,分明是说给迎娘听的。 她趴在地上,在这一刻尽力的扑腾的着,就是想要爬向孟嬴那边的方向去,迎娘想要阻止,却阻止不下来。 王后似乎……有话要说。 “你去告诉楚王,就算是要了我的命,我也会在阴曹等着他……”王后说,可是说完却是又哭又笑,让人分不清楚到底是悲是愤。 孟嬴凝望着她,“我今夜到此,纯粹只是想来看看,你当我假惺惺也好,你当我来落井下石也罢,仅仅如此而已。” 王后笑了起来,很是讽刺的样子,笑得极尽的癫狂,“孟嬴,我有什么好让你看的,就是为了来看我这将死的模样吗?” 孟嬴摇着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去竟然是不嫌她一身的污秽血迹,想要将她的位置挪好一些。 迎娘却怕她伤害到王后,想要阻拦,孟嬴却先她一步扶住了王后。 “你我本就不是敌人,换做是我的话,我也会选择下杀手,更何况……”孟嬴说着,顿了一顿,“你只是很像我母后而已,当年她……也是这样。” 将王后的位置挪好,让她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得以微微喘息。 只是,此时王后的这副模样看起来,若不是这胸膛上的微微起伏,简直就是如同死人一般的骇人。 “你赢了,在这后宫之中我从没跟任何人斗过,谁爱争宠,谁爱献媚,我都视若无睹,唯独你孟嬴……”王后笑着说,却是哭了出来,频频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痛苦得有些扭曲了起来,“唯独你孟嬴,我是真恨不得,恨不得啊!” “我不曾想过与你斗,与谁斗也不想与你斗,”孟嬴也是无奈的说,“太子殿下情深意重,我又何尝不知道,在当时相遇的时候,便是从他的一抹眼神,我就知道了,他于我而言,也只是一种亏欠罢了。” 她垂首一笑,“这辈子,或许不能与他成为夫妻,也是一种遗憾吧!” 王后愣了一下,忽然又分不清楚了,眼前的这个女子到底是与太子建有情,亦或无情? 还是,多情总被无情恼! “殿下救过我,你也曾对我宽宏大度,唯一欠我们的,只是楚王罢了!”孟嬴再度说,“这一次,我甚至也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回来,如若他肯回来,现在楚国的王,应当是他了……” “呵呵,呵呵呵……”王后依旧是笑了起来,不肯言说,心里却是苦楚无边,任是谁都无法比她现在的心更苦,“他不肯回来啊,伍奢说得对,他就是愚忠愚孝之人。” 孟嬴看着王后此时,更是沉默了起来。 然而,王后却更是绝望,空洞洞、血淋淋的眼孔中,在这张脸上是她难以置信的揣测,“孟嬴,你可知道我为何这般恨煞了你吗?” 孟嬴一愣,怔然的望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到了极点的女人,“为何?”这一点上,她却是没有认真想过,“难道不是因为我本该是太子之妻,却成了楚王之妾,给楚国蒙羞的缘故吗?” 王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楚国,楚国于我而言,还不曾这么重过,我的儿呀,最重要的是太子……他将你看得这般重要,我身为母亲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爱你至极,迟早会因为你而毁的,我只有除掉你,才能彻底断了他的念想,齐姬也好,孟嬴也罢,他都只能断绝了这念想,才能安安稳稳。” 这念想,是致命的。 王后早在当时孟嬴的真实身份被戳穿的时候就已经看穿这一点了。 只可惜,太子建看不穿。 更让王后无法释怀的是,“这一次我与伍奢,毫无退路了,是用全部身家性命在为他当赌注的了,我们都以为,太子会顾及这么多人的安危荣辱,最起码回来……可是,他还是留在城父,不肯回来,不肯回来。”王后说得凄凉,无奈得几乎锥心,“你当真以为,他是愚忠愚孝吗?” 孟嬴震惊住了,张了张口,想要辩驳些什么,却又觉得竟然是这般的无力。 王后词严色厉,指责着孟嬴,“我身为他的母后,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想法,他若是回来,你孟嬴必死,他深知这一点,所以,所以……他宁愿牺牲掉所有的人,也不肯回来,就是为了你,为了你孟嬴。” 孟嬴浑身僵住了,瞠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王后的指责,久久不能言。 王后却是越说越激动,“孟嬴,你说你让我怎能不恨你?你说,我是不是做鬼也不能放过你?” 说到此处的时候,王后那嘶吼一般的声音又是停止了下来,继而又是无止境的嘲讽般的笑,口中只一直重复着伍奢当时所说的那一句话,“大江东去也,大江……东去也!” 也不知道是身上的伤负累,还是王后的话让她有些受不住,她的脚步踉了一踉,有些站不稳的样子。 可是,眼光却是始终落在王后的身上,神情复杂,却夹杂着莫名的痛苦。 眼前此刻,浮现的竟是太子建的身影,那个淡然儒雅的男子,那个清秀情深的男子……那个…… 本是她夫君的男子! 竟然,为了她做到此等地步。 孟嬴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的哭声倾泻出来,可是却是呜呜的,眼泪直下。 王后看不见这场景,兀自在那里摇着头苦笑,迎娘却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随着她们一起泪落。 忽然,王后笑着笑着却停了下来,空洞洞的模样,却是精准的对着孟嬴的方向,安静了好一会儿之后,骤然却是朝着前方扑了过去,“别让楚王有好下场,别让他……杀了我儿,求……求你了。” 这是她最终无力的请求,身为一个母亲最后的请求。 孟嬴站在当处,娥眉深拧,正好用身子挡住了这门外的冷风,她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披风,堪堪披在了王后的肩上。 沉默了许久,她道:“你是太子的生母,即便你真的将我杀了,我也不会恨你,权当我,还太子殿下的情意。” 她的心里,就像是堆积了千斤重石一般。 随后,她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走了几步之后,她将身站在殿外,没有回头,却开口了,“楚王派了费无极去城父了,只不过我听说,伍子胥……也赶过去了,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说罢,她便孤身一人钻入外面的寒风中,离去了。 听着孟嬴最后的这一句话,王后到底能够开怀的一笑了。 今夜,她特地前来见王后这一面,也是为了告知她这一点。 外面风声凛冽,没有了雪的夜,却是更加的寒冷了,孟嬴将披风留在王后处,自己走在这宫道上,身上逐渐的冰寒起来。 然而,那足以入画的眉间眼角,却是始终惆怅,太子殿下……你此生的情意,孟嬴怕是还也还不清了。 走着走着,孟嬴的脚步却是停顿了下来,望着前方宫道的尽头,一个少年的身影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孟嬴。 看这样子,更像是不期而遇。 “公子期?”孟嬴惊诧的开口。 这个少年,是当初韩夫人的遗子,当初韩夫人为了救她而死,留下这个孩子,原先是跟着王后的,王后待他不薄。 可是现在,王后她…… 孟嬴踏步上前去,站在公子期面前,“回去吧,以后……我会替代王后庇护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公子期自是认得孟嬴,在听到孟嬴的这话的时候,却也哭了起来,问:“王后,会死吗?” 孟嬴没有回答,只是堪堪回首看着王后那边的方向。 此间,少年不待孟嬴的回答,却已然是泣不成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 厚葬王后 原本以为今夜不会再下雪的了,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又飘飘扬扬的下起了鹅毛。 公子期去而复返,被孟嬴带回。 并非是孟嬴心狠,不让公子期去见王后最后一面。只是此时的王后那样残忍的面容,孟嬴实在是不忍心,公子期已然经受过一次丧母之痛了,如若再见到王后这样,只怕会受不了。 鹅毛飘落在肩上,在这天寒地冻之中,忽然从刚才的来时路上,一声凄厉的呐喊声,带着哭声传扬开来。 “王后……” 这声音,就像是一根刺一般,划破了整个寂静的深夜,从宫道的尽头传来, 如同锦帛破开的一般,撕了心,裂了肺。 孟嬴的脚步止住了,公子期的脚步也止住了,这声音在深夜之中凄厉得让人心寒。 在这一刻,孟嬴豁然转身去,看着冷宫那边的方向,然而,公子期却已然跪倒在了地上,哭喊了起来,“王后……” 夜空上的雪花,就这样无声的洒落,在迎娘那凄厉的哭声之中,王后的死讯几乎无人知晓。 在孟嬴走了之后,王后最起码心中还剩下一丝的欣慰,在那冷宫之中癫狂的笑,最后又伤心的哭。 迎娘劝不住王后,王后也不肯离开,最终对迎娘说:“整个宫中,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千万要活下去。” 在对迎娘说完这话的时候,王后以头触柱,在那血泊之中,她说:“我宁可……自行了断,也不留下任何屈辱,大王,大王……”身亡那一刻,口口声声所念想的,却还是当年的夫妻。 谁曾想,多年的夫妻情深,多年的患难与共,最终却是为了求得一个好死,自我了断。 深夜,雪渐渐下得浓重了起来,在那冰冷得如同地狱般的冷宫之中,那残躯也随之冰冷,所有的怨和恨,尽数埋葬在这皑皑白雪之中。 等到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在雪夜之中,内侍的步伐跑地无比的快,一路驰行于宫道上,朝着王殿那边的方向奔跑,“大王,大王……王后已,已……薨!” 这一句传报,犹如深夜中的一记惊雷。 将楚王从床榻上炸了起来,浑身被冷汗浸透了,兀自心有余悸,先前在栖凤台中那血淋淋的场面犹然在目,就此怔怔的坐在床笫之间,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手臂上的伤口又痛了起来的时候,楚王才回神过来,看着这周围熟悉的王殿,心下才松了一口气,又听闻殿外内侍跪在那里的通报,失神的道:“王后,薨了?” 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几十年夫妻啊!”楚王语气生硬的说着,在说完这话的时候,却又是嘿嘿的笑了起来,仿佛有一种松懈了一口气的感觉,最后的威胁也没了,整个后宫再也没人敢以孟嬴的事情来烦他了。 他笑完了之后,又将身躺下,继续酣睡下去。 此夜,风雪下到最后格外的浓,整个寒冬的雪仿佛没有像今夜这般不要命的下过,厚重得像是堆积在人心中的阴霾一般,扫之不去。 等到消息传开了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的晌午了,面对着宫里的执事浣女的时候,楚王却是冷冷的下了一道命令,“寡人说过, 要将王后千刀万剐,抛尸喂野狗,既然她自我了断了,寡人厚德,就丢到乱葬岗去罢了。” 闻言,浣女却显得为难了,“大王,郧女虽逝,可始终是楚国王后,如果草草埋葬了,恐遭天下人……” “她纠结伍奢那班老匹夫逼迫寡人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是楚国的王后,寡人这身上的伤,至今还痛着呢,也是拜她所赐。”楚王指着自己手臂上的伤,一副不肯退让的模样。 然而,浣女的一番请求,并没有得到楚王的应允,反而是被怒斥了一番,最终退出了王殿,出了王殿之后,却遇到自己的丈夫——子常,也在殿外守候着。 王后一死的消息,已然所有人都知晓了。 浣女与自己的丈夫相遇的时候,只是轻轻的冲着他摇了摇头,便没有再说话。 子常乃是当时楚庄王第三子。名囊瓦,字子常,在楚室王族中也具有相当的地位,只是为人脾气暴躁,又兼之贪财,故而此人名声在楚国也甚是狼藉。 浣女本看不惯自己丈夫的德行,但是王后之事,如若是能让子常去劝说劝说大王,最起码也给王后死后一个体面。 而此刻守在殿外的,也有楚王的庶子公子申,也一并前往王殿中为王后身后之事求情,可是统统遭受到了楚王的拒绝,甚至不惜怒骂一顿,将所有人全部都轰出王殿。 囊瓦与公子申被楚王轰出这殿外,浣女守在外边,却是得到他们的摇头,谁也无计可施了。 公子申遥望着远处的天,一副担忧的模样,“父王已经派费无极前往城父,只怕是父王下了杀心了,现在费无极还没回来,父王怎肯再听王后之事?” 瓦囊哼了一声,粗声粗气的道:“大王是怕太子再杀回来吧!”说完这句之后,也甩手离开,反正王后之事, 他身为王公贵族,能来替之求情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岂有再触大王禁忌之理? 公子申也无法再言说什么,与太子建之间的情谊,也只能到此了,再多的,他也无能为力了。 然而,就在所有的人无能为力的时候,楚王派遣了人前往冷宫去收拾王后的尸体,迎娘一直守候在那里,直到那内侍带着大王的旨意到那里行事的时候,迎娘才彻底的慌了。 一番挣扎无果之后,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王后的尸体被这些人给拉走,迎娘一路哭喊着朝着王殿那边的方向跑去。 “大王,您何苦这么忍心,王后毕竟与你夫妻多年,现在连死了,一口薄棺都不愿意恩赐吗?” 迎娘的哭喊声在这楚宫之中传荡着,听得人心碎不已。可是,即便如此,也无人敢去同情王后。 在这宫道上跑了许久,还没到王殿的时候,迎娘的脚步却是停了下来,就连哭喊声也停了下来,兀自一人站在这幽长的宫道上怔怔不语。 只双眸空洞洞的望着前方,神情之中带着无尽失望与绝望。 前方,正是那内侍带领着人抬着王后的尸身离去的方向,那一小撮人在这偌大的楚宫宫道上行走,仿佛蝼蚁般渺小。 人死如斯,却是这般的不堪身后事。 迎娘看着眼前的这一场景,她知道即便此时追赶上去,也阻拦不下大王的意思了,她望着前方王殿巍峨宏伟,心中却是忽然浮现出了另外一个想法。 豁然,她甩开了头,掉头朝着另外一边的方向跑去,俨然是栖凤台那边的方向。 栖凤台里面原本的狼藉已然全部不见,谁都不会知道,早在昨日之前,王后与楚王在这里翻脸,如今一片静逸,孟嬴只安心在这里养伤。 迎娘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的宁静,任凭着栖凤台外面的侍女拦挡,迎娘不知道从哪里忽生的力气,推开了所有拦挡的人,径自来到孟嬴的面前。 “王后已经死了,楚王的心病除了大半,想必也不会为难你一介老宫人,你这是做什么?”孟嬴见迎娘跪倒在自己面前哭泣不已的模样,不禁问道。 迎娘摇着头,“我不怕死,我只怕王后死后,暴尸荒野,任凭野狗秃鹫啃咬,尸骨不全。” 闻言,孟嬴深拧了一下眉,却是不言语。 楚王的无情,也当真令人骇然。 “那你来我这里,又能作甚?”孟嬴又道,“王后已死,楚王的心性如此,谁能改变得了?” 迎娘摇着头,此刻的眼中尽是央求,“虽然恨你,但是现在也只有你能够说得动大王,恳求公主替我王后求情,若能厚葬王后,迎娘愿以命相随,无怨无悔。”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孟嬴站起身来,随之走到了窗口边上去,将窗子推开了一道缝隙,瞅着这外面的一片安静,心中凉凉的。 王后的下场,着实令人唏嘘。 迎娘泪眼汪汪的望着站在前方的女子,“你若不肯相帮,便死在此处,与王后同去。” 孟嬴一笑,转头过来,“你的以为,我会惧怕你死在我面前?”这话说出,也不管迎娘眼中绝望至死的神色,却是幽幽转了一口气,“我如若,要你的忠心呢?” 迎娘眸光一闪,却又是不明白孟嬴所说的意思! 孟嬴,“我要你像忠心王后那样忠心于我,你肯吗?” 迎娘再度无言,只能怔怔的看着这个女子一步步走到自己的面前来,孟嬴蹲身在她的面前,“你该知道,我也恨煞了楚王,不比王后少,我势必会要了楚王的命,一切有关人等,都不会放过,你……可肯将命与我一同赌上?” 赌在这泱泱楚宫中? 迎娘神情看得呆滞,在听完孟嬴说完这一番话的时候,喜出望外,豁然朝着孟嬴猛的叩首,“老奴替王后谢过公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全族牵连 楚王兀自躲在王殿之中,就算是将殿门命人关上,都似乎能够听见那些让人心烦的声音。 躲在这里面,甚至还时不时的命内侍出去查看。 当内侍从殿外回来的时候,一手指着这外边,想要朝着楚王禀告的时候,楚王却显得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如果还是前来替王后或者伍奢求情的,全都给寡人轰了出去。” 伍奢与王后联手逼迫他的时候,也不见这班臣子这么热心,如今却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太子殿下,一个个络绎不绝,让楚王甚是烦恼。 然而,内侍却频频摇头,“大王,并非是哪个大人,这一次……是大公主。” “孟嬴?”楚王一顿,却是不知道孟嬴这个时候来瞎凑什么热闹,但是还是挂心于她,于是命内侍将孟嬴带进来。 孟嬴不但自己前来,身后的侍女更是将才刚出生不久的公子珍也一并抱了过来,公子珍在侍女的怀中哭闹个不停。 楚王见状,不禁从高坐上下来,赶紧上前来搀扶着孟嬴,“美人,你这是做什么,还有,子珍这是怎么了?” 孟嬴被搀扶着上了阶梯,坐在了刚才楚王的位置上。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还不是被王后身边那个宫人给烦恼的。”孟嬴假装不知道的样子,“我才听说,原来大王已经处置了王后的身后之事,想她一生坐镇楚国的后宫,死后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啊!” “她那是死有余辜。”楚王不解气的说道,随后又道:“如果美人被那宫人烦扰的话,这个容易,寡人替你处置了就行了,耳根子清静清静。” 孟嬴阻止着楚王,“大王处置了她,妾身也未必有安稳的日子。”说道,孟嬴则是捂着自己的心口,“妾身昨夜前去见过王后最后一面,本想看看她的下场,却不想她临死前竟然诅咒我儿,吓得妾身一夜不曾好眠。” 她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楚王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贱人果真歹毒,看样子寡人将她抛尸荒野是便宜了她了,当真应该挫骨扬灰。” “不。”孟嬴阻断了楚王,急急道:“大王对王后越是刻薄寡恩,她心中的怨恨尤为深刻,妾身的心中也终日惶惶,就连我儿……自昨夜王后死后,也不曾安生过,妾身害怕……” “什么?”楚王脸色一变,再看向侍女那边,抱着的公子珍确实是从一进殿开始就哭闹个不停。 楚王顿了顿,始终不想去改口,“待寡人命御医前去诊治,美人尽管放心,王后已死,难不成还怕她能兴起什么样的风浪不成?” “可王后临死之前的怨毒,让人心胆余寒……”孟嬴强调着,又一副心生不忍的模样,眼泪在眶中不住的打转。 她让侍女将公子珍抱过来,自己抱在怀中,抚摸着那婴儿小脸,“只是可怜了这孩儿,只怕是王后冤魂不散,她得不到善终,也不让我儿好受……” 楚王最是心疼孟嬴和这个孩子了,取名为‘珍’也说明了这一点,视这个孩子作心头珍宝,而今看到孟嬴在自己面前这般委屈的模样,楚王的心也快化了。 孟嬴瞅了一眼楚王,看他神色已然有些动摇了,又再说:“妾身倒也不是想要和其他人一样为王后求情,她与伍奢联手于宫门逼迫,自是死有余辜,不值得人同情,可是……” 她说着,话语一停,又再度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孩儿交还到侍女的手上,“可我得顾及我儿的性命安危啊,最毒妇人心,大王将她挖眼剁手,她自然怨恨万分,如果再草草将她收殓了,损了她王后的尊严,也损了大王的福报……” 孟嬴的话说得楚王的心是乱极了,干脆坐在孟嬴的身边,“容寡人想想。” 对王后,楚王已然是恨之入骨了,就算是所有朝臣都来求情,他也只都是避而不见,谁来就轰走谁。可是,孟嬴不比其他人,她如今亲自前来说道,又加上此刻公子珍还在耳边不停的哭着。 这哭声简直让楚王的心如同架在火上烤的一般。 孟嬴则是擦着自己的眼泪,这般心碎的模样教楚王看了,更是心中难受。 她起身来,“妾身也不勉强大王,王后反正死都死了,厚葬薄葬也都是给世人看的罢了,妾身一介后宫妇人,自然也插手不了国后之事,一切任凭大王处置。” 楚王依旧默然,却很是犹豫的模样。 孟嬴也在犹豫,她睨着楚王,随后还是忍不住动问:“如今王后已经殁了,那……伍奢呢?” 他是伍子胥的父亲,亲手参与并和王后策划了这一次宫变事件,孟嬴不用想也能猜测得到他的下场,可是……还是忍不住一问。 楚王回神过来,冷哼了一声,“自然诛他全族,一个不留。” “是嘛?”孟嬴垂下了头,神情黯然了起来。随后,她施施然朝着楚王行了一礼,随后便带着侍女退出了王殿,只剩下楚王一个人在殿中苦恼着。 出了王殿,孟嬴的脚步却停了下来,刚才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此刻也换了一副神情,她回首深沉的望着王殿之中,心中却是了然的模样。 侍女怀抱着公子珍,随着孟嬴一路前来,刚才在殿中两人的对话她也全听了去,可是,孟嬴就这么离去,也不知道楚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决定,她不禁心里也着急,“公主,就这么走了,只怕是……” “点到即止就行,楚王不笨。”孟嬴嘲讽道:“他反而是太聪明了,不然的话,楚国的王位也轮不到他坐。” 当年,他的几个兄长谁都比他更有资格当这个国君,可是偏偏就是被他的小聪明打倒。今日,孟嬴正是抓准了这一点,凡事不用说得太透。 “芝士,可怜了伍家上下……”孟嬴在心中暗暗的说着。 就在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侍女也想随着她一并回栖凤台。 然而,孟嬴却让她留了下来,“你就抱着孩子在这王殿外面站着,什么时候孩子哭声停了,你就想办法让他哭,声音越大越好……”她说着,悻悻然的望了王殿那边的方向一眼。 随后便转身离去。 侍女福了福身,按照孟嬴的话做。 果然,侍女带着公子珍在王殿外面哭了半天,将原本还在犹豫之中的楚王给哭得最后改变了主意。 最后命内侍去将原本拉往乱葬岗的人重新折返回来,下命令依旧按照王后之礼厚葬。 这个消息一旦传开了,最为开心的便是迎娘了,她喜极而泣,在欢欣过后却是来到了孟嬴的栖凤台前,这一次是真心真意的朝着孟嬴的楼前跪了下去,叩了叩首。 “此后,奴婢的命,便是公主的。” 这一边,楚王已然改变了主意厚葬王后。可是,在太子建这一点上,就连迎娘心里也清楚,就算是十个孟嬴去求情,也改变不了楚王的心意。 他派遣的费无极一路风尘,亲带着自己的儿子费忤到了城父那里去,执行楚王的命令。 然而,早在费无极到了城父之前,伍子胥在父亲与王后出事的时候,便已经快马加鞭的先他一步赶到城父来。 此时此刻,伍子胥正也面临着另外的一个难题。 城父那里积雪满天,条件甚是艰苦。 而此刻在城楼外,伍子胥正孤身一人站在城楼下,迎着这冰天雪地,只希望能够凭借一己之力,融化太子建的心。 “还请殿下,随我去罢……”伍子胥朝着城楼上大喊,“郢城事变,已然回天乏里,王后已死,接下来轮到殿下了,你随我走吧!” 城楼内,太子建却是坐在火炉边上,听着外边伍子胥的话,不动如山。 他乃……仁孝之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 护她周全 风雪吹过过城头,轻抚过城楼下伍子胥的颜和发,稀疏散落之间,眉目深拧,却是带着深深的寄望与失望。 他抬眸见着这城楼之上,始终不见太子殿下的身影,这不禁让伍子胥心急如焚。这一路风雪兼程的赶来,原本以为,郢都的突逢大变能够让太子建回心转意,可是,却没想到时至今日,他还是这般固执愚拗。 风雪逐渐的深了,就可怜伍子胥跪在这城外的地方,也逐渐的弥漫了起来。 身侧,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手里执着一把伞走到他的身边来,遮挡住了风雪。 伍子胥心下一喜,“殿下……”抬眼望去的时候,却发现执伞的是一双素手,并非太子建被自己说动了前来。伍子胥脸上的喜色顿时沉了下去,“太子妃。” 齐姬执着伞站在伍子胥的身前,随着他所望去的方向,那高高的城楼上,根本就不见太子建的身影,她不禁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你说不动他的,即便是现在,他还是如此的固执,不肯听进任何人一言。” 就在太子的身边,也不乏谋臣,谁都劝他这个时候必须有所动作,趁着伍奢与王后在郢都为他铺就的道路,现在杀回郢都去,天下绝不会有人唾骂的,名正言顺。 可是,太子建就是闭门不出,所有人的觐见都没用。 就连伍子胥……也无济于事。 伍子胥看着齐姬,心中不明了,“殿下即便忠孝,可是他该顾及更多人的安危,现下王后与父亲都已然被抓,再不动作的话,恐有生命危险。” 齐姬的眼中有着复杂,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当如何回应。 自打回了城父之后,她生下了一男孩,取名为胜,可是也并未见到太子建开怀的一刻,齐姬的心里是最清楚的。 她轻轻启齿,“我知道,他怕就这么回去,保不住她,所有的事端全都因她而起,如果就这么回去的话,就算他顺利登基为王,也会有一大堆人逼迫殿下杀了公主的。” 伍子胥忽然怔住了,心中像是被人狠狠一锤似的,憋闷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他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可是……伍氏一族,父亲与兄长,全都在郢都。 他忽然心里嘲讽的一笑,枉费自己自诩深爱着那个女子,到头来却还是有着更多的牵挂,反倒不如太子殿下如此情深意重,为了她,宁可自己一人深陷在这城父之中,就连那唾手可得的王位都不要了。 “她不会死的,”伍子胥喃喃的说着,“就算是殿下杀回郢都, 就算是到时候全天下人都想要她的命,我也会拼了命的护她周全的……”说着,伍子胥抬首起看来,望着那城楼的方向,恳求道:“可是,现在不回去的话,王后以及我父亲,全都危矣。” 回应他的,挚友这风雪呼啸声。 伍子胥的心更像是被就架在火上烧的一般,他嘶声吼了开来,“殿下,打回郢都吧,到时我带她离去,绝不会让她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齐姬站在当处,静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见到风雪弥漫过处,她的眼角处却有着别样的湿润。 何德何能,她孟嬴竟然得到这两个男子的牵挂,这样的百般守护? 城楼上,依旧只见风雪的踪影,却始终不见太子殿下的身姿到来。 而远在郢都之地,却有一场大变遭逢。 这一场大雪封得整个楚国都像是陷入了无边的冰寒之中,那一场宫门前的叛变,最终以王后与伍氏的失败告终。 王后昨夜已然在冷宫之中自我了断了,在孟嬴的请求下,楚王答应了厚葬王后,依旧成全她死后王后的尊严。 可是,却还有另外的一桩大事未曾解决,那便是对伍家人、依旧当日参与了逼宫一事的各大朝臣。 此刻,就在当时叛变的那个宫门外,冰雪连天都湮灭不了的**,烈火之上,架着数口烧得通红的大鼎,鼎中烧有滚油,沸腾火热。 天上有雪落下的时候,融入了滚油之中,冒出‘滋滋’的声响。 排列在鼎外的大臣,以伍奢为首,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或许,他们豁出了命拥戴太子建,却是落到了如此下场,哀莫大于心死。 楚王就站在这宫门前,身边武士甲胄冰寒,森森的威严,拥护着此刻的王。 费无极受楚王之命,前往城父解决太子建之难题,与伍奢斗到今日,总算是尘埃落定,包括王后与太子建在内,谁都一败涂地了。 “老匹夫,寡人今日诛你全族,将你油烹,你还有何话说?”楚王眼望着鼎中的油已然沸腾,不由得站起了身来,望着被绑在最前方的伍奢。 伍奢无奈的抬首望着天,只一声长啸,随后却是化作了一声冗长的叹息,“老夫死何足惜,我儿子胥……会为我报仇的!”说完,竟兀自哈哈大笑了起来。 皓首白发,此刻仰天长啸,竟是显得这般的悲壮,丝毫没有成王败寇的悲凉,反而更是期待着楚王都被攻破的那一天。 王后已死,他用伍氏全族的性命,赌上楚王到时候的全部荣辱,一切……全部寄托在伍子胥身上了。 楚王冷冷笑着,“伍奢,你休要痴心妄想了,算算时日,费无极也该感到城父了,到时候太子建和伍子胥,一个也逃不了。” 伍奢沉默着,一副悲壮的模样,包括着身后的一众人等,却不知道是谁竟然口哼这楚歌,悲壮行色。 在这楚歌悲凉之下,楚王见不到自己想要的哭嚎场景,心中一怒,将大手一挥,“将这些乱臣贼子,全数投入油鼎……” 朔雪纷纷,掩盖不去这油鼎的滚热。 就在城父的城楼下,伍子胥的身影如同冰雕的一般,齐姬一直执伞站在那里,也是忍不住朝着城楼上高声喊:“殿下,难道您就真的忍心放任王后与伍氏一族留在郢都,自生自灭吗?” 她也将手中的伞给丢下,随着伍子胥一道跪了下去。 郢都那边,油烹的惨状,持续到了日暮时分。 城父的城楼上,终于……太子殿下走了出来,站在那上面,俯瞰着那两个跪在雪地上的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 急召回都 风雪城楼上,太子建的身影如同和风霁月,他的出现不仅让齐姬面露喜色,更是让伍子胥长吁了一口气。 隔着这漫天的风雪,太子建的手从披风下伸出来,道:“你俩都进来说话吧!” “伍将军!”齐姬笑着转向了伍子胥,想要上前搀扶的时候,伍子胥却已然自己从雪地上站了起来。 进了城,伍子胥被太子召见,外面的冰天雪地,进了这屋子里面,却也一样的冰寒,熊建乃堂堂的太子,戍守在这城父之地,竟然也过得这般的清寒。 太子建笼着双手,背对着伍子胥而站,在伍子胥进门的时候,太子却屏退了齐姬,单独留下伍子胥。 “郢城那边的情况,在你没来之前,我早料到下场了。”太子建徐徐道,他顿了一顿,“自从孟嬴入了栖凤台之后,父王废黜我之心只是迟早的问题,你们又何苦做这样的牺牲,徒遭天下人唾骂。 “该唾骂的人是楚平王,”伍子胥反驳了太子建的话,“你既然早知道他父纳子媳之后,对你会有什么样的处置,你为什么不早做准备,你可知道王后与父亲为了你,在郢都那边作了多大的牺牲,只要你回去,楚国的天下全都是你的,可是你现在……”、 伍子胥愤而不言,重重的一甩袖,“趁着现在大王还没下任何处置,你与我回去,我在军中还有些许威望,从城父带兵杀回去,还来得及救王后与伍氏一族。” “想必父王不会那么心狠手辣吧,顶多做个处置罢了,怎敢大开杀戒,徒遭天下人非议?”太子建无奈的一笑,“而我,就依旧守在这里就好,一辈子也行。” “楚平王还怕人非议吗?如果他怕这些,强占孟嬴之事,他还敢做出来吗?”伍子胥嘲讽的问,“殿下,随我回去吧,算是伍员求你了。”说罢,他朝着太子建跪了下去,卑躬屈膝,“我将奉你为王,此生效忠。” 太子建回首过来,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伍子胥,有一个这样的挚友,甘愿为自己披肝沥胆,太子建何尝不动容。但是,心中却更是有另外的一番思量,他踌躇了许久之后,终于才缓缓的开口,“你可曾想过,如果我回去,孟嬴就活不成了,若我为王,她必须死,朝臣、乃至天下人,都不会容许她活着的。” 那是一种耻辱,如若他登基为王的话,孟嬴将是太子建毕生的耻辱,非死不能除。 伍子胥紧抿着双唇,还是那一句话,“我会护她周全,带她离开,永生永世不让她再踏足郢都。” 太子建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伍子胥,却是始终不肯下任何命令。 然而,此时的城外,费无极亲带着骑兵前来,骏马奔驰于城楼之前,费无极剥下头上风衣,撩开这一路的风雪,手中祭出楚王的令牌,“大王有令,王后于宫中策划谋反,现已拿下,急召太子建回郢都,快快打开城门。” 声音洪亮,在这城楼前面,和着风雪声一起回旋着。 费忤跟在父亲的身后,见到这城楼上面久久无动静,不禁也驱马上前去,斜着身子上前探问:“父亲,大王……似乎不是这个意思啊1” 费无极瞪了儿子一眼,“蠢!”随后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总得先哄着他开了城门,先拿下他再说,这里是他戍守的地方,你还想在这里动手?” 闻言,费忤嘻嘻一笑,“还是父亲计谋深。” ………… 屋内,伍子胥依旧跪在太子建的面前,不动如山,他下定了决心,太子建不答应,他决不起身。 然而此时,外面的武士跑进来禀报,“殿下,城外费无极领着大王之令,急召殿下回都。” “父王急召!”太子建终于一动。 可是伍子胥一闻言,却是赶紧站了起来,急急的挡在将要踏步出去的太子建面前,“殿下,此时大王急召回京,凶多吉少啊!”他极力的劝说着太子建,“为今之计,从城父发兵回郢都是最后的计策,此时殿下如若跟着费无极回郢都的话……” “父王不可能杀我!”太子建打断了伍子胥的话,长叹了一口气,他将手搭在伍子胥的肩上,“员兄之意,建……心领了。” 说罢,太子建朝着伍子胥深深的做了一揖,随后朝着屋外面走去,在临走之际,则又是停下了脚步,吩咐伍子胥,“你就留在这里吧,不要让费无极知道你在这里,回郢都之后,我尽力周旋,不会让母后和你父亲有事的。” 说罢,便不顾一切的走了出去,伍子胥苦劝太子建无效,只能将双拳紧握,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背影离去。 太子建走了出去,迎着这风雪前行。 齐姬抱着孩子正想过来,途中,却是见到太子建的身影急匆匆的朝着城楼外面的方向走去,身后却无跟随着伍子胥。 她急急的进了屋子,只见到伍子胥一个人站在那里,无声长叹。 在问清楚了事端之后,齐姬看着怀中的公子胜,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伍将军稍等,我带着孩儿去求他不要回去,他总不能忍心看着我们母子两人冻死在雪地上吧!” 齐姬的心中也清楚,这将是最后的机会。 就连她都能看得出来,此番如果太子建跟着费无极回去的话,定然是凶多吉少,伍子胥所说的话,才是唯一生机。 可是,他偏偏不听,齐姬只能够与孩子以死相逼了。 城楼处,城门打开的时候,太子建孤身一人站在那里,却面对着此刻在城门外面费无极带来的兵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费无极见到太子建出来,捻着胡须一笑,“殿下,久违了!”说罢,竟然翻身下了马,走到了太子建的面前,“大王有令,殿下即刻回郢都,一刻不得延误。” 说罢,费无极侧开了身,让身后的人前来一辆马车,作势请太子建上车。 太子建犹豫了一下,“城父之中尚且有些事我不放心,我暂且先回去吩咐几句。” 然而,太子建还未转身,费无极却是先他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奸诈之相毕露,面露凶狠之色,道:“大王说了,一刻不得容缓,殿下,请吧!”说罢,竟是让人前来,半带着强硬的姿态让太子建上了马车。 太子建心下狐疑,可是又一想,反正自己也不打算违逆了父王的意思,上车就上车罢。 可是就在太子建上车的时候,身后的齐姬却带着公子胜赶了过来,“殿下,您难道真的要回郢都去送死吗?”她高声大喊着,希望能够就此阻止下太子建前去的决心。 就在齐姬赶到这城楼面前的时候,却有无数把刀豁然抽出,架在了齐姬的脖子上。 太子建在马车上见到这场景,忽然一惊,“费无极,你想做什么?我随你回去,可她是太子妃,不容你放肆。” “太子妃!”费无极悻悻然的一笑,看着齐姬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她算哪门子的太子妃,还不是老夫说什么就是什么!” 若没有他的掉包计,齐姬哪里还能有太子妃这样的荣誉,呵呵! 随之,费无极的眼光却是挪到了齐姬怀中的婴儿上,干笑了一声,“原来,殿下 的孩儿出生了呀,正好一并回去,让大王含饴弄孙,开怀开怀!”说着,大喝了一声,“把太子妃,也一并带回去。” “我不回。”齐姬紧紧的抱住怀里的婴儿,忽然害怕了起来。 “由不得你。”费无极冷冷一喝,却命人强将齐姬也给带上了马车,随着这身后武士的浩浩荡荡,太子建也并无任何命令下,镇守在城楼之上的士兵皆都面面相觑,忽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随着费无极风风火火的带着太子建与齐姬离开不久,从城外却有一骑快马奔驰前来,铁蹄哒哒,在到达城楼之处,已然将身下的骏马给跑死了。 “伍……伍将军呢?”那从马上滚下来的人仓促的叫唤着,却也是全身血迹斑斑,看这样子是拼了命的逃出来模样。 有人将这人带到伍子胥的面前去,在见到伍子胥的时候,不禁嚎啕大哭了起来,“将军,郢城那边大王下令……斩杀伍氏一族。” 伍子胥一震,蹲身下去赶紧揪起这人,瞠大了双眼问:“那我父亲兄长呢?” “下令……油烹!” 这四个字,让伍子胥居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连站也站不稳,心头只觉得血气翻滚,竟然一口血剑喷了出来,高声哭喊了出来,“父亲!” 在哭喊声后,伍子胥抬眸望去,忽然全身一僵,“不好,楚王急召太子回去!” 他已顾不得这许多,赶紧就是往外面奔跑出去,可是奔至城楼前的时候,却已然没见到太子建的身影。 只有雪地上,那还残留着的一道道人马行过的痕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 风雪一程 郢都那边的消息传来,太子建已然跟随着费无极远去了,伍子胥赶到城门口的时候,早不见了来人的身影。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其他了,太子此行前去必然凶险,楚王已杀王后,伍氏一族被诛,太子建再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等闲送死罢了。 轻骑快马,加鞭追赶而至。 城父前往郢都的官道上,离离远陌牵连一片雪白。 费无极等人大队人马行速较慢,又逢遇这初春最后的雪,冷得让人骨子里都觉得哆嗦。 费忤向来养尊处优,如今这般苦寒的条件他自然是受不住的,他不禁向父亲提出在前方驿站内歇息。 费无极抬首看着这一片天,乌压压的,压迫得人心中难受,他却是不主张歇息,按照他的心思,最好是找处无人之处,将大王的指令给解决了。 他瞅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叹了一体口气道:“驿站非是行事之所,再忍忍便回了郢都了。” 费忤无奈的往着后边看了一眼,只见到那一辆马车周围武士重重把守,太子建与齐姬在里面,即便是插翅也难逃了。 他驱马上前,更是凑近了自己父亲的身旁,压低了声音问:“父亲,孩儿倒是有一个万全之策。”说罢,他望向了这周围,荒郊野外的,根本就无人到此,正好合了费忤的心思。 他对父亲说:“我看,我们干脆在这里动手得了,解决了太子建,将这齐姬带回郢城向大王复命,今夜照样宿在那驿馆之中,省的在此地挨饿受冻,白白受苦。” 费无极却是反对,“此处距离城父尚且不远,如果在此动手的话,稍有不慎便会功亏一篑,那时太子建的人头取不成,反倒是让他走了,到时无法回郢都向大王复命,我看你如何收拾?” 费忤想要反驳,可是看到父亲脸色认真严肃的样子,却又将话语给吞了回去只能够按照父亲的意思,继续驱马向前。 就在父子二人打算继续启程的时候,马车上的齐姬却是再也按捺不住了,她将马车的帘子给掀开,眼前这重兵把守的景象却也让她大吃了一惊。 定了定神,她朝着身边的武士吼道:“殿下赶路一天,也需要歇息了,问问你们大人,还有几时才能到驿馆?” 武士前去传达,费无极亲自策马前来,笑意盈盈的望着齐姬,“这真不赶巧,臣下刚好听前面武士来报,驿道被雪封住,只怕是人马过不去,今夜看样子得连夜赶小路回去了。” 齐姬闻言拧眉。 太子建却是轻拍了齐姬的肩膀,“无妨了,只须让他将马车内炭火加高便行,孩儿受不住冻,我颠簸些倒无所谓。” 齐姬担忧的看了太子建一眼,却再无反驳的声音。 就在费无极驱马转身就要继续下令前行的时候,不远处只听闻骏马铁蹄哒哒的声音践破残雪,一路疾驰朝着此处追赶前来。 费无极虽然已经尽力赶路了,但是终究一行人马拖沓,终究比不上身后伍子胥轻骑快马一路追赶前来。 便是和着风雪声,伍子胥的声音却是火燎火急,“殿下,赶紧归来,此行是计……大王已然处死王后与伍氏全族……” 伍子胥朝着此处前来尚且有一段距离,可是这声音却是震透云霄,一字不落的飘送了过来。 “什么,母后已死?”太子建顿时一震,忽然瞠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费无极,难以置信,“你不是说,父王等我归去再行处置吗?” “真真坏事。”费无极叱骂了一声出来,隋鸥朝着费忤那边吼道:“快快拦下他……”说罢,他竟然是亲自下马,朝着马车那边的方向前去,作势便要拽起太子建,“殿下,得罪了!” 然而,太子建则是反扣住了费无极的手,无谓生死,却是关心着郢都那边的情况,“你不是说,父王还没处置母后吗?为何诳我?” 费无极阴狠一笑,“事到如今也无谓再瞒着你了,实话告诉你,臣下这一次领命前来,便是替大王铲除殿下的……”说罢,他竟然是将太子建一拉,径自从马车上拉了下来。 太子建本就一文弱书生,又加上怔在当处,根本无心还力,整个人便就这么被费无极从马车上拉了下来,滚倒在雪地上。 “费无极,你大胆,他好歹是楚国的太子,就是楚王想杀他,也得回了郢城再作顶多……”齐姬连忙抱着孩儿下了马车,护住了太子建。 看着齐姬在前,费无极依旧是那副不曾将她当成太子妃看待的轻视模样,“麻雀飞上枝头,也依旧是麻雀,如果没有我,谁还能让你当一回凤凰的瘾。”说着,费无极竟然上前去一把揪住了齐姬的衣袖,将她一甩,“你还真将自己当成太子妃了?” 倒在雪地上,齐姬死命的护住怀中的公子胜。 费无极的话正正的戳到了她的心窝处,却是侧首看着太子建,他在听到王后已死的消息后,整个人恍若失了魂魄似的,已然神情空洞了起来。 齐姬哭喊了出来,“殿下,你可要拿定主意,不管你回不回郢都,此次大王都是要你命的!”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前去送死,趁着现在伍子胥已经赶来,齐姬看着还有最后的一线生机。 她赶紧起身来,想要上前去搀扶起太子建。 可是,费无极却又先她一步,一把再将齐姬给推开到边上去,侧首看着费忤带着人前去那边的方向,已然和伍子胥开打了起来。 费无极心下一狠,趁着齐姬还没起身来的时候,兀自上前去拉起了太子建。 太子建怔忡回神,一双眼眸之中尽是绝望的神色,忽然又是凄苦的笑了出来,“父王夺我妻子,又杀我母后,现在又派你前来杀我,当真……我留在这世上就成了父王的绊脚石了吗?” 他已经极力的克制住自己了,哪怕自己的父王做的一切再如何的荒唐,他到底奉行仁孝,不敢忤逆半点。 可是为何……最终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实在是想不通,想不通! 费无极拉进了自己与太子建之间的距离,将自己凑到了太子建的耳边去,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着,“殿下无须再费神了,你看这漫天风雪,好歹臣下身为太子少师,今日就让我送你……” “最后一程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临终托孤 骏马疾驰至这驿道上,伍子胥远远的见到了前面人马的时候,不禁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赶得及。 “殿下,此行是计,速速回程!”他朝着前方不断的呐喊着。 然而,费无极却是与太子建近在咫尺。 此刻二人之间的间隙只有齐姬看得最清楚,她回首看着伍子胥尚且在那边与费忤胶着着,虽说他英勇无双,一剑在手可撼山岳。 可终究是远水近火,齐姬情急之下只能上前一步,将意欲行不轨的费无极一推,“殿下,不要怕,你看伍将军前来搭救了!”齐姬激动的说着。 费无极被推在地上,身上溅满了雪迹,只觉脚下的积雪埋着的一方石头,他正好欺身在上,被齐姬这么一推,一时之间竟然也起不来身。 齐姬心下一喜,趁着这机会赶紧搀起了太子建,“殿下,我们走1” 颤颤悠悠的,太子建与齐姬二人的身影艰难的踏着雪朝着伍子胥那边的方向前去,只见到雪地上迤逦着一行脚步,蜿蜒至前方。 费忤所带的人前去抵挡伍子胥,奈何伍子胥骁勇善战,挥剑斩落,竟然生生的冲杀出了一条血路,朝着马车这边奔跑前来。 伍子胥策马前来,在接近了马车边上的时候,挑起手上的龙渊宝剑朝着系在车上的缰绳,将车与马分离了开,同时朝着太子建高声喊:“殿下,快上马!” 太子建抬首起来的时候,正好见到前方骏马缰绳被砍断,他牵起了齐姬的手,轻声的说:“千万护好自己,护好孩儿……” 齐姬心中一暖,终于……他第一次认真的关心过自己一次。 太子建将她给托上马背,自己也随之朝着鞍上踏去,可是却踏了一个空,齐姬一着急,他却兀自抬首起来,对着齐姬咧嘴一笑,“我无事的……”说罢,再一次上马,这一次再无意外。 见着太子建与齐姬都已经上马了,伍子胥大喝了一声,“殿下紧随着我。” 他重踢了马肚,径自在前方的雪地上破开一道,太子建也紧紧跟随在其后,一路相随,慢慢的就已经将身后的追兵给抛在了远处。 费忤本来是带着人追上的,可是在看到父亲跌倒在地上的时候,也只能自己停下来,却命令人身后的人,“追上去,放走了他们,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命。” 一骑快马在得到了费忤的命令之后,紧随着伍子胥他们的身影追赶上去。 费忤朝着费无极那边的方向去,扶起了倒在地上的父亲,“父亲,您怎么样,有没有被伤到?” 费无极摇了摇手,“无事,只是跌倒了一下,人老了,骨头也不中用了。”他说着,却是不着急伍子胥那边的方向,而是径自低着头在雪地上不知道找着些什么。 费忤不解,正想开口询问的时候,却见费无极在雪地上掏出了一把匕首。 这是刚才齐姬在推倒他的时候,从他手上掉落下去的。只见此刻他手中的匕首上,那沾染着积雪的刀锋上,赫然沾满着血迹斑驳。 看到了这血迹之后,费无极径自嘿嘿的笑了起来,一副得意的模样,他对着费忤说道:“你尽管让人追上去,他们……跑不远的。” 刚才与太子建,他这一匕首下去,就算是要不了他的命,他也定然受伤不轻。 ………… 一路前行,马蹄践踏着雪迹,伍子胥带路偏离了驿道,心中却是在快速的盘算着究竟应该前往哪里去才是正确的方向。 此刻再回城父只怕是不妥了。 更何况,王后死了,伍氏一族也被诛了,伍子胥此刻只想报仇。 而今最好的去处, 就是赶紧离开楚国,带着太子建一家离开这个危险之地,而他想要报仇,最好的方式就是投奔他国。 宋国,该是一个去处。 他想着,便是朝着身后大声吼道:“殿下再坚持些些,我们尽快离开楚国……”山水定有回旋,他们一定还能再回来的。 因为逆着风的原因,尽管伍子胥已经扯开了声音喊了,可是飘忽到后面的时候,也已经几不可闻。 就在伍子胥打算一鼓作气的时候,身后却只听得齐姬一声惊慌的大喊,声音尖锐,高喊着:“殿下……” 伍子胥心下狐疑,暂且停住了身下骏马的速度,回首看去的时候,却见太子建竟然从马鞍上滚落了下来,身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血迹斑驳,滚在地上的时候,沾染了一路的鲜血。 “殿下!”伍子胥一惊,赶紧一收缰绳,翻身下马前去搀起太子建。 只见到在太子建的小腹处,被费无极那一把匕首刺下的伤口汩汩的冒着血,他脸色极其的苍白,无力的抬眸起来看着伍子胥,又侧首,只看到齐姬梨花带雨,哭得不成样了。 “不要管我,你们……赶紧走吧!”太子建说着,却是一手紧紧抓住了伍子胥的手腕,“员兄,你我兄弟一场,我若死了,替我……保住最后的血脉!” 他唯一不舍的,还是齐姬母子俩。 风声之中传来远处马蹄声哒哒前来的声音,伍子胥的心也随之着急了起来,他不愿意就此撇下太子建在这里,问道齐姬,“少娘娘可否自行骑马?” 齐姬点着头,赶紧收住了泪水,扒下自己的外衣裹住了怀中的公子胜,背在身后,确保无虞。 伍子胥也轻微一颔首,随后便扛起了太子建,将太子建搭在自己的马背上,他则是继续带领着身后的齐姬一路朝前。 “殿下,千万要撑住,我们能逃得了的。”伍子胥颠簸在马上,一边策马奔腾,一边对着太子建说道。 他们二人,曾经义结金兰,现在同生共死,绝不可在此地折了的。 然而,随着马背上的颠簸,太子建趴在马鞍上,却一路鲜血淋漓而下,伍子胥一颗心火热急切,“殿下撑住,千万撑住……” 他会先找一处安全之地的。 可是,殿下的鲜血却是止也不住的往下流,斑驳一路,风雪一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章 天人永隔 是夜,风声呼啸着打着卷,寒冬仿佛漫无止境的一般,掠过这整片大地,尘封万里,这个冬天……格外的漫长。 前方不远处,一座破庙立在这莽莽寒冬中,那一片破败墙瓦,堪堪遮蔽了这漫天的风雪。 骏马的声音撕破了这寒夜,铁蹄最后停在这间破庙处,马上的人翻身下来,将横在马上的太子建给扛了下来,快步的朝着破庙里面走去。 齐姬也吃力的紧随在后,急惶惶的也进了破庙里面。 庙里供奉的不知道是哪位神,年久破败,就连神像的头也不知道掉落到哪里去了,蛛丝结网,满是尘埃,尘封在这片冰雪之中。 伍子胥浑身的火热,心中狂跳不已,他的心中比谁都着急,比谁都不想太子建出事。 他将太子建平放在前面蒲团上,但见太子建脸色苍白,双唇紧抿,眼睛却是死死的闭着,这才是让人最为害怕的。 齐姬将孩子包裹好,也仓皇的出去外面捡来一些干柴,在这破庙里面目升起了一堆火,聊以取暖,而接下来的,齐姬则是站在当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无能为力。 伍子胥将太子建放下,好不容易见到他张开了眼睛,唇齿开合之间,却是无力再发出声音。 伍子胥一时没去在意太子建到底在说的什么,只是撕开连他的衣衫,用力的捂住他的伤口,撕开了里衣给他做简单的包扎。 可是,太子建却是伸出手来,死死的扣住了伍子胥的手腕,嘴巴一直还在张阖之中,瞳孔里几不可闻的思念,涣散着哀伤与无奈。 鲜血沾染满了伍子胥的手,在被太子建扣住的那一刹那,伍子胥连声音都在颤抖,“殿下,你再忍忍,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臣在沙场受过比这还重的伤呢!” 话虽如此,可是伍子胥欺瞒不了自己,在说出这话的时候,想要给太子建包扎的手都带着颤抖。 没有人能比太子建更清楚自己此刻的情况了,没救了…… 伍子胥看着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只是一直张着嘴,鲜血沾染上了他的颜面,往日身为太子的体面,此刻荡然无存。 俯下身去,伍子胥将自己的耳朵贴近了殿下的唇边,屏息凝神,仔细的听着他想说什么。 就连齐姬都紧张得紧拽住怀中的襁褓,深怕太子殿下下一刻有什么意外发生。 伍子胥侧耳倾听着,在最后一刻,太子建原本紧握住的手也无力了,听清楚了太子建最后的挂念,伍子胥整个人也怔住了,不知该如何说道。 孟嬴! 看着伍子胥也这么僵住在那里,就保持着附耳倾听的姿势,两个人都同样的一动不动,齐姬有些着急了,“殿下,说了什么?” 伍子胥一抬头起来,看到了眼前孤儿寡母,忽生的不忍,与齐姬就这般对视着,铮铮铁骨也止不住眼前的这般别离,眼泪直直的滴落而下。 齐姬也惊住了,脸色惨白在那里,似乎料到了结果,想苦出声来,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强令自己不能哭出声来,“殿下……” 伍子胥直起身来,目光空洞洞的看着前方。 而因为伍子胥的起身来,太子建原本握住他手腕的手,也在这一刻松了下来,失去了生命力的承载,无力的垂散在当处。 太子已去! “殿下……”齐姬这一刻再也难以抑制住自己心中的痛楚,嘶声的哭喊了出来,跪倒在了太子建的身边,泣不成声。 外面的风雪,隔绝不住这撕开夜一般的哭喊。 伍子胥站在那里,浑身止不住的冰冷,就这么无奈的看着眼前这痛哭失声的一幕,悔恨不已。 “我不该让费无极带走你们的,就算殿下不肯跟我走,我也应该把他打晕,直接带走的……”他吼道。 他与太子相交多年,情意甚笃,两人虽说君臣有别,可是却是从未有任何的隔阂。 可是这一刻,却天人永隔了。 伍子胥只觉得整个世界空荡荡的,仿佛只剩下外面风雪的声音,他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王后殁了,伍家人尽数没了,就连太子建……也去了。 “啊……”他嘶吼了出来,胸腔之内仿佛堆积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仿佛无数的刀剑穿心而过的一般,在这一刻无法再压抑下去,只能仰天长啸。 紧随着,一道血剑从口中喷薄了出来,悲愤之情难以自抑。 风无止境,疯狂的在庙外怒吼着,席卷满整片天地。 迁延这一片荒陌,身后费氏父子一路紧随了过来,逆着风,不断的搜寻着这附近可以容身之处。 “父亲前方破庙之中似有亮光……”费忤眼尖,率先捕捉到这一点。 费无极颔首,沉吟了一瞬之后,复又不放心,对着费忤以及身后人吩咐道:“伍子胥身手了得,如果他们藏身在那里面的话,奋起反抗的话,也是难以纠缠的,大家做好准备,下马走去,不要发出声响……” 说罢,他自己率先翻身下马,带领着人悄无声息的就接近了那座破庙。 比划好了手势,他让一拨人埋伏在这庙外,另外一拨人随着费忤冲杀进去,不管如何,定然要拿住太子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人领了命,按照费无极所说的那样兵分两路。 庙里的静逸,无声得让人害怕。 太子建就这样安静的躺在火堆旁边,火光照耀得他那一张脸极其的惨白,却沾染上了斑斓的血迹,显得格外的别扭。 此生贵为太子殿下,奈何死后,却是这般光景。 兀自悲伤之中,齐姬根本就没能发现身后已然有人悄悄的将他们尽数给包围了。 可是伍子胥久惯沙场,即便是此刻悲伤不已,可是天生的本能却然他嗅到了空气之中变味的杀气。 庙外,一行人确认了这秒钟只有一个出口,费忤已然安排人手就绪,而费无极则是包守在庙外,只等着里面的人厮杀开来,他在这外面收网。 脚步一步步的接近,伍子胥全身却紧肃戒备了起来,下意识的,他将手握在了剑柄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天下名将 “杀……” 费忤一声令下,身后之人鱼贯而入,在破门进了这庙里面的时候,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里面的火堆已然被灭了,只剩下那苍苍白烟在漆黑的庙里面袅袅升腾。 “人呢?”费忤惊诧了一声,一时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明明在远处看的时候,这庙里面升腾起了火光。可是现在带人摸进来的时候,别说是人了,就连那一簇火光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灭了。 可是这周围,却只有一个门,他们根本不不可能从别的地方离开的。 正当费忤诧异的时候,在寂静无声之中只听得“咿呀”一声木板被风吹动的声音,费忤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只见漆黑之中剑光一闪,朝着费忤刺来。 “啊……”的一声惨叫,费忤已经用他最快的速度躲闪了,可是却还是没能够彻底躲闪开来,一条手臂就这么被龙渊宝剑给卸了下来,只留下费忤的惨叫在这破庙之中徘徊着。 费无极原本是埋伏在庙外的,可是听到了自己儿子的惨叫声之后,也再难以按捺住了,一声令下,命人冲了进去。 伍子胥一旦厮杀开来,无论是在战场之上,还是此刻的破庙之中,都是勇猛无比,龙渊宝剑在手,只将这些冲将进来的人一个个斩落。 寒光照影,他的眸子在这漆黑之中犹如鹰眸一般,目视一切。 费忤被他卸下了一只手臂,费无极带着人冲了进来,却一个个都不是伍子胥的对手,根本就无法近身前去。 就在形势陷入了胶着的时候,费氏父子无法拿下伍子胥,然则伍子胥也被团团的围在这间破庙之中,忽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声音打破了这一切。 伴随而至的是费忤的叫嚣声音,“伍子胥,你胆敢再反抗的话,我就杀了她们母子。” 这一声威胁的话语说出,伍子胥骤然停了下来,回首看去的时候,只见到费忤强忍着失臂之痛,用另外一只手握着刀架在齐姬的脖子上,将她们母子两人从神像的后面给押了出来。 “将军……”齐姬害怕的叫唤出声,怀中,公子胜的哭声越发的凄厉。 也在这一刻,身后费老贼忽然将刀一出,只见刀尖刺入了伍子胥的身体之中,贯穿了血肉的时刻,又有人将他整个人一踢,将他踢倒在地上。 龙渊宝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费无极一脚踩踏了上来,命人死死的扣住了伍子胥,嘿嘿声笑道:“伍子胥啊伍子胥,即便是身为天下名将又将怎样,堂堂将军,现在不也只能被我踩在脚底下?” 费忤被伍子胥卸了一臂,早就气愤不已了,此刻见到伍子胥被父亲践踏在脚底下,自然是不解气,“父亲,跟他废什么话,赶紧将他杀了,为我报仇!” 然而,费无极却根本不将伍子胥放在心上,“现在杀了他便宜他了,也不想想,他们费氏一族全都被大王油烹的场景,啧啧啧,只可惜啊,伍将军没能亲眼所见,哈哈哈……” 听着这些话,伍子胥奋起想要反抗着,可是费忤却又是再度威胁,“你难道不顾她们母子的性命了吗?” 太子建已经死了,伍子胥再不敢拿齐姬母子的性命开玩笑,太子的遗孤必须保存下来。 “费无极,你要杀就杀好了,她们孤儿寡母的,对你没威胁。”伍子胥说道。 “齐姬这么听话,我怎么舍得杀她!”费无极冷笑道,侧首看着那个女子,不敢出声,只紧抱着怀中孩儿。 伍子胥诧异的看了齐姬一眼。 费无极又继续道:“事到如今,我也没再瞒你的必要,我实话告诉你吧,这一切都在我的谋划之中,太子该死,你们伍家也该死。” “你什么意思?”伍子胥忽然不解了,费无极口中所说的到底是何意? “你当真以为楚王真有那个胆子霸媳为妃?”费无极不屑的嗤笑了起来,“若不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若不是齐姬这么乖乖听话肯任由我摆布嫁入东宫,这一切都没能这么顺利,这一切到头来,还得多谢齐姬姑娘的鼎力相助啊!” “是你!”伍子胥忿忿道,一直以来都只以为是楚王鲜廉寡耻,连自己的媳妇都能霸占为己有,却没想到这被后推波助澜的手,竟然是费无极。 费无极在这庙里面踱步来回,直到走到太子建尸体身边的时候,冷声一哼,根本再没将他放在眼中,“太子建从来都只亲近你们伍家,我和伍奢同为太子少师,他却偏颇你父,我即便是尽力的讨好了,他还是时刻疏远,甚至还在大王面前弹劾我,你说,要是等他将来登基为王的话,是不是就该拿我开刀了?” “所以,你就安排了这一出宫廷丑闻?”伍子胥浑身的血液仿佛倒流的一般,瞳孔之中涣散出来的愤恨,却是为孟嬴心疼。 一切事情的开端,都只是因为费无极的一己私怨。 齐姬却是在自己的所有秘密都被费无极这样当着伍子胥的面戳开的时候,痛苦不已,兀自跪倒在了地上,失声痛哭着,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话好。 费忤钳制着齐姬,眼眸却是扫落在一旁已然死去了的太子建身上,问费无极,“父亲,太子建已死,那……那这齐姬母子呢?” 伍子胥闻言,忽然暗中紧握成拳、 无论如何,公子胜是太子最后的一丝血脉了,如果费无极连这孩儿都想要动杀心的话,那么他就算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全下来的。 费无极瞅着齐姬一眼,一副等待好戏上演的模样,“你说,大王亲口下命让我来杀太子,以大王的性格,若将这孩子带回楚宫的话,大王该如何看待?” “父亲是想,让大王自己动手?”费忤也似乎揣摩到了父亲的心思。 齐姬泪眼看着眼前这两父子,“殿下已死,你们为何连这小小孩儿都不肯放过,玩弄权术是你们的事,和我孩儿又有何关?” 她这话说出,费忤一个巴掌扇了过去,“要你多嘴?” 说着,费无极让人来将伍子胥捆绑了起来,“把他也带回郢都,好让天下人看看,这堂堂名将,也有成为我费无极手下败将的一天。” 费忤听后欣喜,“就是,带回去,让大王一起将他也烹了。” 让人连同太子建的尸首也一并带回去交差,整个破庙之中只剩下那一柄被打落在地上的龙渊宝剑。 费无极这一战算是大获全胜,他弯身下去将这一把宝剑拾起,“战利品,拿回去让大王看看,天下名将,我呸!”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公主救命 楚地最后一场雪下完,明年又是瑞年,在这漫天白雪的掩盖下,这一冬仿佛过得极其漫长,所有的风花雪月、鲜廉寡耻,皆都埋葬在这方洁白之下,不见天日。 长天放晴,郢城之中难得的又热闹了起来。 城门大开,各国名仕络绎不绝,天华物宝,不愧为当时强国霸主之一。 与这一派盛世格格不入的是费无极一行人押解的犯人回郢都,伍子胥乃是赫赫有名的天下名将,要想安然无恙的将他送回来,切不可大意。 只见伍子胥身上早有伤痕,鲜血已然干涸,与衣物贴合在身体上,无数的铁链缠绕在这一辆囚车上,将蓬头垢面的他就这么狼狈的押了回来。 后面的齐姬,却是较为好受了,只留了两个武士看守,蜷缩在囚车里面的她,此刻只紧紧的抱好怀中的孩儿。 太子建早行在前头,被人送回楚宫了,齐姬此刻无声的泪落,仿佛失去了魂魄的傀儡一般,心中的苦楚也只有自己一并吞忍了。 如果,当初她要不听从费无极的话,今日也不会有这样的下场了,也不会害死太子殿下了。 进了楚宫,费无极率先提着龙渊宝剑去见楚王,而楚王则是连伍子胥的面都不见,直接就下了死令,让他交代完与太子之间的谋反事实,直接车裂。 而那柄费无极用来邀功的龙渊宝剑,就此留在王殿之中。 天牢之内,鞭打的声音不绝于耳,狱卒自是知道伍家忠勇,伍子胥骁勇善战之名更是天下皆知,可是此刻是沦落到此处,成为酷刑之下的牺牲者。 又一盆冷水浇在脸上,将这暂时昏迷过去的伍子胥给泼醒过来,又一轮鞭打之下,实在是从他口中套不出什么话来,狱卒便将他提了回去。 扔在这昏暗发臭的牢房里面,就是狱卒再心狠手辣见了也是心酸,不禁感慨,“伍家落到这等下场也是可怜,可是该死的鬼,谁又能救得了,伍将军骨头再硬,大王下令处死,谁也救不了……” “听说大王处置车裂……” “伍家上下,无一善刑,那天你可没见到,听说油烹的场景,最后连柴火都烧光了……” 伍子胥趴倒在这地上,听着这两个狱卒的对话越来越远,皮肉上的伤痛已然麻木了,可是心中的痛却是锥心一般的。 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老父亲与兄长最后的场景。 “楚平王……”伍子胥高声大喊了一句出来,用尽自己胸腔里最后的怨愤,也将前面的两个狱卒吓得停住了脚步,回首看着。 “你杀我全家,我不放过你,做鬼也要将你挖坟鞭尸,悬头市井……” 这声音听着让人胆寒,两个狱卒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皆都面面相觑,随后都不敢说什么,便快快的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伍子胥在这里奄奄一息,长啸声不绝,最后却是变成了悲号与痛哭的声音,传遍整座天牢。 天牢外面,呼啸着的夜风贯穿整座楚王宫。 在这巍巍王宫之中,齐姬此刻只觉得无她半点立身之地。 或许,早在当时费无极让她顶替公主的时候,自己就料到了迟早会有被戳破的一天,她想过了无数种结局,甚至都已经无畏生死了。 可是,她却不曾料想到这样的结局。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真的爱上太子建,更没料想到自己会为他剩下一个孩儿,她不怕死,怕的是孩儿最后也陪着她一起死。 楚王遣了宫里的一个嬷嬷过来,将齐姬的孩子给强行抱走,齐姬第一次觉得无望,一个晚上在王殿的外面哭喊,却是没人召见她。 “大王,求求你了,太子已经死了,只剩下这一个孩儿了,求大王念在父子之情,给殿下留下最后一点血脉吧!” 她就这么跪在王殿的外面,身上连披风都没有,只有这一身单薄的衣裳,曾经的太子妃少娘娘,现在却成了整个楚宫的笑柄。 就这样,单薄的身影在王殿的面前跪了一整夜,几乎整个人都冻僵了,王殿之中依旧静悄悄的,甚至是连谴一个人出来都没有。 齐姬几乎心思,在这一夜之间,过往云烟就像走马灯一般的从脑海中跑过。 从齐国家破人亡,到后来遇到了孟嬴,再被费无极所迫替代孟嬴嫁入楚宫,曾贵极一时,整个楚宫上下无人敢轻视的少娘娘,再到与殿下颠沛流离,戍守城父。 而此时,太子已死,她就像蝼蚁一般无人问津,被丢在此处任凭生死。 她这颗棋子,所能利用的价值已经用尽了,她想要勾唇笑起来,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有心中的凄苦,“原来,麻雀就算飞上枝头,也真的变不了凤凰,齐女永远只是齐女,再怎么风光一时,也成不了真正的公主,也成不了,哈哈哈……” 她在这一刻,才豁然明白了这一点。 之前还曾妄想过,一辈子就这么顶替着孟嬴,等以后太子建登基,自己也能母仪天下,成为一国之后,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她妄想的一场梦而已。 她嘲讽的笑了出来,却是在风中吹落了眼泪,心死如斯。 也正当此时,从身侧急急的跑过了一个宫女,正好掠过齐姬的身边,齐姬不想再这么干等下去,伸出手来拉住了她的裙裾,“这位姐姐,劳烦帮我进去通报大王,就说我是齐姬,我一直都听着他的话的,求他,求他了,不要处置我的孩儿,我只要见他一面……” 那宫女想要挣脱开来,可奈何齐姬死死的将她给拽住了,她也没办法,只能说:“你再跪下去也没用,昨夜大王一夜都没在王殿中过夜,现在都已经上朝去了……” “大王昨夜不在王殿?”齐姬心中一愣,随后又问:“那,那大王去哪儿了?” 宫女扯开了她的手,“大王去栖凤台过夜了。”说完后,径自朝着王殿那边走去。 齐姬怔了下来,无声的苦笑了出来,“我居然忘了,王后一死,整个后宫她最得意!” 或许谁都没想到,孟嬴当初在被调换之初那般的狼狈,可是现在却几乎独步整个楚国后宫,楚平王更是对她言听计从,无不迁就。 泪眼迷蒙之下,齐姬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仿佛在溺水之中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似的,豁然站了起来,浑身僵硬麻木的朝着栖凤台那边的方向跑去。 即便是自己恬不知耻,即便是自己索求无度,可是她也知道,现在全天下能够救她母子俩的,就只有孟嬴了。 她一路高声喊道:“公主,公主救命,公主救命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 见死不救 楚王已然在前朝,栖凤台中便只剩下孟嬴一人,倚靠在这宫门前边,神情之中却更多的是担忧。费无极将伍子胥给押赴回来不,已经弄得满城皆知了。 孟嬴的心里清楚,伍氏全族已然被灭,伍子胥这一此回来,下场孟嬴可以预料得到。 迎娘自王后死后,便一直信守承诺跟随在孟嬴的身边,此刻她抱着公子珍前来,却见到了孟嬴发呆的模样,心中略微沉吟,走上前去,“公主。” 孟嬴回过身来,淡淡一瞥怀中的孩儿,“外面怎么样了?” 迎娘叹了一口气,“大王将公子胜和少娘娘隔开,不知会如何处置。” “伍将军呢?”孟嬴又问。 迎娘怔了一怔,则又是摇着头,“只听说下了大牢,其余消息未曾流出。“ “未曾流出,最怕楚王悄悄将他处死。”孟嬴的眉心拧得更深了。 然而,迎娘在听到孟嬴的这一句话之后,却是深深的狐疑,“公主对伍将军,甚是关怀?” 孟嬴回首淡淡一瞥她,也没说什么话,只是转身回到栖凤台之中,心思全然陷在其中,“昨夜我特地探了大王的口风,也不曾听他对伍员有何处置,他想是顾及他的身份,曾经在沙场上也甚有威望,公然处置的话,怕失了军心。” 迎娘听着她的话,心中带着一丝沉淀,望了望孟嬴,欲言又止,却又停止了下来。 孟嬴此番的心思全然在伍子胥的安危上,也并没有注意到迎娘的反常,径自喃喃的说着,“殿下已经死了,齐姬母子……又该日和处置?” 随后她又捂着之自己的额头,将迎娘给遣了下去。 待得迎娘将公子珍带下去之后,却是交给了乳娘,悄悄的去到宫里打探了一番公子胜的消息,得知了公子胜被交给后宫的一个相熟的嬷嬷,迎娘的心里才稍微放松了下来。 公子胜乃是太子建最后的一丝血脉,迎娘现在最担心的是公子胜的安危,如果公子胜都保不住了的话,那么王后在泉下难以瞑目。 只是……该当如何解救,迎娘却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只能够暗自在心中焦灼,急的团团转。 此刻的王宫之中,但见齐姬的身影踉跄的朝着栖凤台这边跑来,她一路高喊着救命,迎娘远远的便见到了,便暗中跟随了过去。 孟嬴好不容易才睡了下去,便听到外面一阵阵凄厉的哭喊声,将她拉了回来。 待得起身来看的时候,却只见齐姬跪在栖凤台前,就一如当初的模样,不,甚至比起当初还要急切的恳求。 “公主,求公主伸出援手,救救我儿吧!”齐姬一边哭喊着,一边朝着地上猛地磕头,泪雨聚下,也不顾自己的身子在昨夜已经冻僵了。 孟嬴让侍儿取来披风,罩在自己的身上,却不下栖凤台,只是堪堪站在这上面,推开了这窗户,对着下面的齐姬道:“你这又是何苦呢?看样子大王并不想杀你,既然能够保住一命,就好好的珍惜。” 齐姬闻言,泪雨悬挂在脸颊上,却是频频摇头,“不,公主,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宁可一死,求公主救命!” 孟嬴看着齐姬,仿佛又像是回到了当初似的,心中却是无限感慨,“齐姬,今日有这样的结局,你应当早就料到的了,况且当时你也是这样求我,我只权当做帮你最后一次,这一次……你又有何颜面求我呢?” 上一次是为了太子建,这一次……就连太子建也死了。 齐姬将头都磕破了,她怔了下来,抬首看向了站在上方的那个女子,“公主,您还在恨齐姬吗?” 缘何,这一次偏偏就不肯相帮了呢? “恨,自然是恨的。”孟嬴说,她将身堪堪侧坐在这窗台上,语气轻缓缓的,心却格外的沉重,“从当时我知道是你顶替了我的时候,其实我心中确实恨着你,可是我后来又想,就算当时你不答应,公主也有别人替代着嫁给太子建,我孟嬴始终与东宫的太子建无缘,此事也就作罢!” 齐姬诧异的抬眸,看着说出这些话的孟嬴,心中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孟嬴表面上一直不在意此事的,她不是深爱着伍子胥么?她应当是不在意的。 “公主,你不是……不愿意嫁来楚宫吗?”齐姬讷讷的开口,对于此事,她终究是无法抬首起来面对孟嬴的。 孟嬴却兀自一笑,有些无奈,也有些嘲讽,“我自是不愿意嫁来楚宫,可是……我更不愿意侍奉行将就木的老王,齐姬……你当真以为,我不在意吗?” 这一句话,直教齐姬无话可答。 “公主,千错万错都是齐姬的错,齐姬宁愿接受公主任何惩罚,哪怕是要我立即就死也无怨无悔,可是公主……胜儿是太子最后的血脉啊!”齐姬宁可用自己的性命换公子胜的性命,她也在所不惜。 她拼命的朝着石阶上不断的磕头,讹钱的血肉已然模糊了一片。鲜血顺着额头,朝着轮廓往下滴落,和着泪水一同滴淌在地面上。 孟嬴见着她这模样,别开了头去,也是为难得紧,“这一次,你们既然被楚王抓住,你们就做好了非死不可的准备,你现在来这里为难我,又有什么用,难道我还能为你们杀出一条血路,再次送你们离开不成?” 齐姬却摇着头,不肯放过这最后的一丝希望,“公主,您可以的,大王那么宠爱你,只要你开口,还是像之前那样,大王一切都会依你的。” “你这般索求无度,可曾知耻?”孟嬴打断了她的话,颜色微愠,“我只是一介深宫妇人,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为你赴汤蹈火,齐姬,你可曾想过,负了我多少?” 齐姬根本没料到孟嬴居然会这般咄咄逼人,整个人忽然像是失去了重心似的,她在当处不停的啜泣着,哭着笑,又笑着哭。 忽然,她又抬首起来,望着孟嬴,笑着问道:“那么公主,伍将军呢?我听闻大王要将他车裂,你是否也同样会见死不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 齐姬知错 “那么伍将军呢?我听闻大王要将他车裂,你是否也同样会见死不救?”齐姬如此问,神情熠熠,更带着几分期望。 孟嬴与伍子胥之间,也只有齐姬最为清楚了。 齐姬在这里苦求孟嬴不肯出手,也只有搬出伍子胥来了,她也确实很想知道,楚王就算是真想对伍子胥下手,依照二人当初的情深意重,孟嬴是否也会像现在这样,袖手旁观? 孟嬴盯着齐姬,冰冷冷的,却异常沉重。 随后,孟嬴则又是笑了起来,癫狂如斯,却是看得齐姬万分不解,“你……笑什么?” 孟嬴听闻她的问话,将笑声止了下来,正视着齐姬,“我笑你太天真,你这样又何济于事呢?我救伍子胥又怎么样,不救……又怎么样?”她说到最后,眼神则是黯淡了下去。 心中也略微的一动:大王,要将他车裂? 说到底,心还是会痛的。 齐姬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听到孟嬴这么说的时候,忽然也害怕了起来,连忙起身来,朝着栖凤台里面跑了进去,“公主,求你念在我们同来楚国的情分上,帮帮我最后这一次吧,殿下……殿下也只剩下这一个孩儿了,临终受命,他也嘱咐伍将军一定要照料好我这孩儿呀!” 她跑到了孟嬴的面前,跪倒在地,死死的抓住孟嬴的裙角,不断的央求着,“公主,齐姬知错了,齐姬真的知错了……” “齐姬宁愿一死谢罪,齐姬真的知道错了……” 被齐姬这么拽住裙角,孟嬴进退不得,却只是低头可怜的看着她,“你知错又怎么样,我也真的……无能为力!” 她说着,叹了一口气,在听到伍子胥的下场的时候,也是担忧不已,“我又何尝……愿意这样?” 垂首下来看着齐姬,神情之中也微微一动,伸出手来想要搭上她的肩膀,手却停住半空中。 “公主,我知道你即便恨我,也不会真的恨我的,伍将军此生忠烈,为楚国征战乱年,到最后伍家落得个那样的下场,你到底忍心吗?”齐姬见着孟嬴的神情中有些松懈了下来的时候,连连说道。 垂首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孟嬴轻蹙峨眉,却依旧忧虑万重,“我又能怎么样呢?” 闭上了眼睛,孟嬴甚至都能听到当天油烹伍氏一族的人时候,那漫天哀嚎的声音,漫天的飞雪都掩盖不了那滚动的油汤。 她着实也是无计可施了。 迎娘不知道什么时候, 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走到齐姬的身边的时候,跟随着齐姬的身影,却也朝着孟嬴的方向跪了下去。 齐姬侧首,难得还能在这栖凤台中看到一个旧人。 迎娘也跟着一起恳求孟嬴,“求公主善心慈悲,救救小公子吧1”迎娘也在地上磕着头,“王后如若泉下有知,也定然会不安的,求公主可怜太子的最后一丝血脉吧!” 迎娘一磕头,齐姬也跟着齐齐磕了起来。 “我又能怎么样呢?”孟嬴松开了手,转过身去,“如若是楚王能够说得动的事情还好,这件事情你我不用想也能知道,楚王必定要铲除祸根的,他再宠爱我又能怎么样,也不过是君王嬉笑之间罢了!” 从小生在宫中的她,早就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宠爱,到最后哪一个美人能够独得君王一世之宠呢?皆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不,可以的,如若劝说不灵,你我可以用计!”齐姬快快说道,她知道孟嬴与伍子胥之间的旧事,定然也不可能就这样放任着伍子胥去死的。 伍子胥与公子胜,二人本来就生死绑于一线了,只要孟嬴肯出手救伍员,那么公子胜便有望了。 “用计?”孟嬴的心头也闪过一丝希望,“何计?” 一听到孟嬴的这句问话,迎娘与齐姬忽然都一欣喜,互望着,便又朝着孟嬴磕头下去。 迎娘心思较为缜密,她在来时的时候早已想了多种脱身之法,唯一最大的可能,便还是,“偷盗大王的令牌。” 只要有令牌,他们才能出宫。 可是,偷盗令牌之后呢? ………… 是夜,笙歌夜舞,楚王流连于栖凤台之中,孟嬴今夜似乎劝酒更多,在齐姬与迎娘的安排下,支开了楚王身边的人,二人却悄悄的将公子胜给抱回到宫门口处。 公子胜再度回到了齐姬的怀中的时候,齐姬不禁潸然泪下,紧紧的将这婴孩抱在怀中不肯再放手,“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迎娘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无限欣慰,“王后看到这样,也该欣慰了。”最起码,齐姬为太子殿下留下了最后的血脉。 齐姬抬首起来,看向了宫门处,“守夜的武士即将换班了,公主如若救不出伍将军的话……”她也有些担忧。 楚王想杀公子胜,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对一个小小的婴儿,楚王根本不必花费那么大的心思,可是,对伍子胥却不一样了。 他是名震天下的将领,自然不可能轻待的。 孟嬴想要救下他,那才是最大的问题。 齐姬最担心的也不过是这一点,她数着这时间更漏一点一点的消逝,再看这前面武士换班的时间也快过了,心下着急不已。 “迎娘,如果公主救不出伍将军的话,我们也逃不出了……”齐姬说道,眼光依旧是急切的望向了宫门口那边的方向。 迎娘听到齐姬说的这话,眼光却是意外了起来,盯着齐姬一会儿,欲言又止,只是淡淡的回答:“公主说了,在这里等她,如果时间过了她还没到,就暂且先出宫,在宫外铁匠铺那里等,那里是我家兄长开的店铺,应当安全。” 迎娘跟随了孟嬴,自然一切听从孟嬴的安排。 可是,齐姬的心却随着时间的消逝,又久久没见到孟嬴将伍子胥给救出来而焦急不已,她不禁失口道:“天牢守卫森严,迎娘你这计策过于冒险,如果救不出伍将军的话,胜儿也必须离开。” 闻言,迎娘这一次则是正视了齐姬一眼,默然不语。 齐姬心知迎娘曾是王后的人,此刻更是没有设防,兀自说道:“反正,我们已经到了这宫门口了,只消出宫就行离开,切不可让伍将军拖累了……” “少娘娘!”迎娘冷漠的开口,打断了齐姬的妄自猜测,她的神情之中似乎透漏着失望,“伍将军与殿下情同手足,又为护殿下而被抓,少娘娘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未免太过于无情无义了?” 被迎娘这么一指责,齐姬的脸一烧,却又不甘被这么指责,便又开口,“胜儿是殿下留下的唯一血脉,绝不能出事,哪怕到最后不得不弃……” “伍将军与殿下也情同手足,若是殿下还在的话,绝不会赞同你的想法。”迎娘最是了解太子建不过了,她神情严肃,见齐姬还想要再开口辩驳的时候,则又是再度说:“更何况,没有伍将军的护送的话,少娘娘以为单凭你一己之力,能将小公子送出楚国,还是送出郢都?” 这句话,算是彻底堵住了齐姬了。 确实,没有伍子胥的护送的话,在楚国追兵的拦截围堵下,她一介女流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只是,再看迎娘的脸色,却是更加难看了。 迎娘绝没想到,齐姬居然是这等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五章 别再回来 宫门口处,齐姬与迎娘等得不耐烦了,即便是到了约定的时间,都未曾见到孟嬴带着伍子胥前来。是以,迎娘才一咬牙,趁着武士换班的时候,将齐姬与公子胜给送出了宫门。 连夜,带往了她兄长的家中去。 而栖凤台那边,孟嬴却没想到今夜的楚王心情大好。 在太子建与伍子胥这个最大的隐患都已经尽数消除的时候,楚王再不必担心其他的隐患了。 现在全天下,谁敢以孟嬴之事讨伐他? 推杯换盏,歌舞升平,就是一夜消尽了,楚王的兴头还是很高,连连拉着孟嬴一同饮酒作乐。 孟嬴哪里还有这等心思,只期盼着他尽快醉了,天牢那边没有他的贴身腰牌,是绝对无法放行的。 楚王端着一爵酒,自己饮了一半,又瞥见孟嬴坐在当处默然不语,便起身来,将剩下的那半爵酒端到她的面前去。 说道:“美人呀,现在所有威胁尽皆消除,你怎么还这样闷闷不乐的?来来来,饮下一爵,天大的事寡人都替你扛了。此刻,就该一展欢颜,尽情作乐才是。” 孟嬴心不在焉,张口饮下了他送过来的酒,心中暗暗的算计着时辰,与迎娘齐姬约好的时辰已然过去了,自己却还滞留在这里,心中已是焦灼不断。 “美人呀,你这是怎么了?”楚王见孟嬴依旧是闷闷不乐,已然醉了七八分的脸上也显得不悦了起来,“是不是这宫里的哪个宫人惹得你不快了,寡人剁了……” 孟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望着外边的天色,“妾身只身入楚,伴随大王至今,却是不知道秦国境况如何,最近又见到大王烹杀伍氏全族,心中着实不安,说到底,此事还是因为妾身引起的……” “美人可是吓坏了?”楚王一听,酡红的脸上一变,担忧了起来,赶紧浮起来孟嬴,上下查看着。 孟嬴摇着头,“倒也无妨,只是心中觉得不安罢了!”说着,她径自抽身开来,将放置在桌子上的酒壶给拿了起来,主动替楚王斟酌上一爵,亲自端起来,为楚王敬酒。 难得孟嬴这么主动过一次,楚王自然是消受不已,孟嬴端送一爵,他便豪饮一爵。 最终,原本已经七八分醉了的他,现在却更是醉的凶了。 孟嬴一直是将目光放置在楚王的腰牌上的,只是她没有想到,楚王的酒量居然是这般的好,已然醉到了这种程度却还没能倒下,反而像是越来越有兴致似的。 最后,他干脆拉起了孟嬴,“美人呀,趁着今夜心情大好,寡人就带你去看看,这伍家余孽何在……” “伍家余孽?”孟嬴心中一凛,却是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楚王口中所说的余孽到底意指谁人,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被楚王拉着走出了栖凤台。 夜色已然快尽了,两人走在这宫道上,楚王歪歪斜斜的,走路都一副不稳的样子,看上去显得十分滑稽,可是宫里却是无人敢挡。 在这宫道之中行走,路过了其他美人宫门前的时候,引来了不少艳羡的目光。 但,孟嬴的身份、孟嬴的来处、以及孟嬴的宠爱,都已经引起了楚国这么大的风波,其他的美人即便心里再艳羡妒忌,也不敢言溢于表。 只能够任凭着二人在这宫廷里面转悠着,最后到了天牢那边的方向去。 天寒夜冷,狱卒本来就在那里偷懒着,待得前方楚王与孟嬴二人前来的时候,狱卒没有看清楚来人,便急急上前叫喊道:“前边是谁人呢,岂不知这里是天牢重地,谁敢擅闯?”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寡人岂是谁人?”楚王本就易怒暴躁,再加上现在醉酒醉得厉害,在狱卒上前来叫唤的时候,一个转身去,伸出一脚便是在他的腿上一踢,“还不去速温一壶酒来,要好酒!” 狱卒不敢怠慢,连忙点头称是,赶紧跑着离开,前去找酒来伺候楚王。 天牢,整个楚国之中最阴暗的所在,由于常年不见天日,一踏进的时候就能闻见一股发霉辅修的味道,让人不禁拧眉屏息。 孟嬴越往里走,心就绷得越紧,她无法想象得到伍子胥堂堂名将,一身的荣耀,到头来却要屈居于这样的地方,忍受着恶臭与屈辱。 这不该是他所应得的。 楚王骂骂咧咧一路,酒醉得厉害,根本就没注意到孟嬴的情绪变化,只一路直走,走到天牢的最尽头,那单独一间的牢房前,楚王命人打开了房门,兀自钻了进去。 “美人,美人你且看看,这再厉害的人,落到寡人的手中又能如何,还不是这副狼狈的模样……”楚王哈哈大笑着,在踏进牢房之中的时候,却是脚下一绊,一个趔趄朝前扑倒了下去,也不知道到底是醉倒了,还是摔晕了,竟然一动不动趴倒在那里。 这一动静,将原本闭眼小憩的伍子胥惊醒了过来,睁开眼来的时候,见到的是眼前的人儿,忽然有那么一刻他怔住了,这一幕仿佛就像是梦中走出来的一样,竟然有种久违的感动。 她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眼前,一如每夜每夜的梦里中,她翩然而至。 孟嬴的眼眶也是通红着的,楚王半夜带她来牢房,却将自己倒在这里一动不动,可是孟嬴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副模样。 子胥就这样背靠着冰冷的牢房,束起的发有些凌乱,一撮青丝垂落在脸颊边上,那刚毅之间,仿佛一夜之间变得沧桑无比。 身上的血迹,看得出遭受过怎么样的虐待,血迹已然干涸了,唯独那一双眸子之中,还能看到那个英勇无双的天下名将。 看着她的时候,刚毅、隐忍。凌厉,还有……多情! “你来了?”他终于开口,薄唇轻启,淡淡的三个字却显露出深深的渴望,仿佛历经了千山万水过后的重逢,胜却了人间无数。 “我来了。”孟嬴也是这三个字,一步一步的走近了他的面前,忽然跪倒在了他的面前,整个人扑倒在了他的怀里,尽情的哭了出来。 她没想到这一次见到他,他竟然会是这样的光景。 她只有这哭声,以及这无奈的话语,“这一切都怪我,如若没有我的话,不会有这场阴谋,楚宫宫闱不会乱,太子建不会,伍氏一族更不会被诛……” 听着她的哭声,宛如利刃一般一丝一丝的割过他的心上。 伍子胥伸出手来,迟疑的将掌心顺着她的发抚了下去,这淡淡的爱怜,也带着无尽的悲哀,他无法否认孟嬴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没有她的话,这一切不会发生,费无极与楚王也不会有这一场阴谋。 可是,这一切,伍子胥知道,也由衷的说:“不怪你,不怪……你!”说到最后,他是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将一切的痛楚尽数淹埋在自己的心海中。 真的……不怪她! 饶是如此,孟嬴却哭得更加厉害了,只将这个男人抱得更紧了。 两人相对无言,便只有此刻心与心的碰撞,除了悲哀,就是遗憾,这一辈子深深的遗憾。 伍子胥将手抚在她的秀发上,最后却是停顿了下来,看着眼前楚王倒在地上不起,而孟嬴又一副心事的模样,他问:“此地凶险,你来做什么?” 孟嬴松开了他,侧首看着楚王,神情之中尽是厌恶与痛恨,回首望将伍子胥,“我来救你,说着,她竟然起身来朝着楚王那边走去。” 居高临下的,她俯瞰着楚平王,“本来只是想要偷他的腰牌助你出宫,却没想到他要亲自前来,这样更好,万无一失。” 她说着,蹲身下去将楚王的外袍与玉冠给摘了下来,对伍子胥说:“你穿上他的衣裳,莫要让人看到你的脸,不会有人敢拦你的。”说着,孟嬴一顿,忍了许久的另一句话洋溢而出,“走了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楚国,不再是他的容身之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的子胥 看着孟嬴将王袍与羽冠端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伍子胥却你没有任何动作,眸光带着质问,“我不再回来,那你呢?” 楚国已不再是他的容身之所,又何尝是她的容身之所? 孟嬴怔住了,现在的她根本就再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或许说,她再没想过要离开楚国一步,她停了下来,无奈一笑,“将军无需挂心太多。” 说罢,竟然亲自上前去为他将衣裳穿上。 指尖触摸过他的时候,心中即便有再多的不忍,也是枉然。 她帮伍子胥将衣裳穿好之后,连忙说:“趁着现在天还没亮,你出宫应当不会有人认出你,记住我的话,不要再回来了。” 伍子胥一把握住了她的柔荑,果断道:“你也随我一起走吧!”说着,竟然朝着楚王上前去,作势要送他一命归西,“楚王无道,早就该死了。” 孟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即便是楚王死,也无法解了她心中的恨意。 或许是楚王命不该绝,就在伍子胥要下手的时候,从牢房外面找来了酒的狱卒却是走了进来,“大王,美酒已经温好……” 一边端着热乎的酒,一边走了进来,这话才说到一半的时候,却被眼前的这一场景给吓到了,惊得连手上的酒都被摔倒在地上。 “大,大……大胆,你们想对大王做什么?”狱卒急忙上前来。 可是,却没能出手,便被伍子胥给制住了。 狱卒看着眼前这一切,心里也慌了。 但见伍子胥身穿王袍,头戴玉冠,英气挺拔,俨然是一王者降临的模样,霸道且阴狠。 眼见这狱卒就要死在伍子胥的手上,孟嬴却抓住了他的手臂,“不关他的事,放过他的性命吧!” 她不想见无辜之人死在他手上。 伍子胥睨了一眼孟嬴,“可放走了他,恐事情败露。” 孟嬴却摇头,“不会的,放走了你,他也难逃一死,即便败露了,又怎么样?” 伍子胥迟疑了一下,虽说极度的不想留下一个后患,可是最终还是听从了孟嬴的话,将这个可怜的狱卒给松开了,对他说道:“最好趁着现在天还没亮离开,再也不要回来,否则的话,你必死无疑。” 说着,伍子胥拉着孟嬴便快步的离开了牢房。 那个狱卒逃过了一命,两厢为难的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又看向了楚王昏倒的方向,最后一咬牙,也干脆听从伍子胥的话,连夜收拾了细软离开楚国,否则,以楚王的脾气,他醒来无论如何都会追究于他,到时候难逃一死。 伍子胥身穿王袍,一路低垂着头,拉着孟嬴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这宫门外,果真是无人胆敢上前阻拦。 这一身王袍,衬得他威武无边,孟嬴几乎有一刹那的恍惚,这还是她当初认识的那个伍家将军吗? 到了宫门外的时候,迎娘与齐姬早就过了约定的时间离开了。 孟嬴抓着伍子胥的衣襟,急急道:“你去往城南,有家打铁铺,上面挂着红色布绸的,你进去便是,自然有人立即带你离开郢都,此去……不要再回头,千万保重,千万……保重!”她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哽咽了起来,更是转过身去,无声泪落。 此番别离,或许此生不可能再相见了,或许……便是一生一世了。 伍子胥不肯放手,他知道这一次再放手的话,或许真的连再见一面都难了,“孟嬴,跟我走吧,这次……真的跟我走,好吗?” 他的声音也是带着哽咽的颤抖,将自己的尊严拉低到了极致,近乎哀求。 她在哭,啜泣着,双肩不断的颤动着,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只能紧紧的咬着牙龈,不让自己的心在这一刻软下去。 “孟嬴,求你了!”伍子胥从她的身后紧紧的抱住了她,只希望听到她的应允之声。 然而,她却摇着头,“你走吧,我们根本就不同路,再如何也不可能同归的,天涯海角你独自离去,好好活着就行。”她现在只有这一个期望了,再无其他。 伍子胥不肯放手,“孟嬴,你为何这么固执?我离开楚国,迟早会回来的,你留在楚王身边有何用?” “我还有仇要抱。”孟嬴说,“伍子胥,即便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杀死子夷的人,这就是你们伍家之前誓死效忠的王。我发誓,即便是死,也会亲手将他拉下地狱,万劫不复。” “你的仇我替你抱,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你跟我走吧,这一次……我真的不想放手,我已经错过你太多太多了……”伍子胥只将她抱得更紧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孟嬴却是无奈的苦笑了起来,在这笑声之中既带着无奈的悲哀,也带着对过往的嘲讽。 “伍子胥,你还想再给我多少希望,再又给我多少心碎与绝望才肯罢休?”她伸出手来掰开了伍子胥的手,兀自走了两步,拉开了自己与伍子胥之间的距离。 她就这样艾艾的望着他,笑得凄美,也无尽凄怆,哭泣着说:“你有时候真的让我看不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多次,你将我从天堂拉到地狱,一次次,一回回,我明明对你都已经死心了,你却又再给我希望。 子胥啊子胥,我的心也是会碎的,也是会死,甚至我都看不明白,你既然装作这么情深意重的模样,为何却又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肯留?为什么你这么狠心无情,现在却又要这么不肯罢休,你到底还想要怎么样?” 听到这话,伍子胥却是拧起了眉心,“你在说什么?”他想要上前去牵起她的手,细细问清楚,有些话……他根本听不明白。 可是,孟嬴却又再退了一步,很好的避开了他。 这么久,终于终于,她将深藏在心里的这一番话说了出来。“伍子胥啊伍子胥,你就此离开吧!”她哀求着,极尽卑微。 她的话,就像是一阵阵细雨洒落在心底,那感觉教人撕心裂肺。 他不禁深深望着她,然而,她却又将所有的悲哀尽数藏在心底,不露半点痕迹,只余下这脸颊上勾起的这一抹笑。 凄凄然,无尽悲凉。 “你走吧,楚宫才是我的归宿,这辈子无论是缘是怨,你我都缘尽了,”她转身一步步朝着宫内的方向走回去,只留下这决然的背影,留下一句最后的心思,“归去吧,我的……伍将军!” 唯独这最后一次,她将他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爱得有多深,此刻就有多痛。 他曾经属于她,也不属于她,这辈子,两人注定不可能同路。 那个曾经的最爱啊! 那个曾经属于她的……伍子胥! 风吹起王袍的衣角,无声的翩动着,仿佛一只黑色的蝴蝶遇风而起,却被禁锢在此,不断的煽动着翅膀,却飞不出这片心笼。 他想伸出手,却怎么都抓不住这个女子。 曾经的海誓山盟,曾经的一心期盼着他带着她离开这座宫闱,在这一刻……她已经不再等待,自愿宫墙深锁,老死此生。 别了……我的子胥,我的伍将军! 一步步走在这宫道上,她紧咬着牙关再没回头,只有这悬挂在脸颊上的两行清泪。 这一条路,既然选择了走,她就必须如此心狠,抬头挺胸,只有这凄清与落寞为伍。 “天地为鉴,我孟嬴定然会颠覆了你的,楚宫!”她说道,继续朝前走去。 身后的罗裙,长长的铺垫在这宫道上,被风吹起,无尽翩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七章 美人独尊 楚王一夜都在天牢中度过,等到醒来的时候,身上的王袍早被人扒光了,就连顶上玉冠也不翼而飞。 昨夜醉酒之事早已经不记得了,只觉得头痛欲裂。 却又发现这天牢之中伍员也早已经逃离,顿时震怒了,声音响彻整座大牢,“是谁人这么大胆,寡人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回到王殿中换了衣裳,赶紧招来费无极,“寡人命你设置关卡,重重拦截,定要将伍子胥给追回,杜绝他逃离楚国。” 伍员逃离,楚王的心中也自是害怕,本来还想从他的口中套出一些话,坐实了太子建谋逆之心,这样也好将太子之死给天下人一个确切的交代,却没想到这才短短时间内,便横生出这样的枝节来。 楚王昨夜醉得厉害,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记得,只知道自己在栖凤台之中饮酒,却不知究竟是如何去的天牢,又是如何醉倒在天牢的。 他兀自将自己关在这王殿之中生着闷气,这般狼狈的走出天牢,简直成了整个宫禁的笑谈了。 正当楚王兀自生着闷气的时候,内侍却来禀报,“启禀大王,骊美人求见。” “不见。”楚王竟是想也不想的便回绝了,他此刻心里正烦着呢,哪里有时间去听这些莺莺燕燕的叫唤? 可是,内侍却又是回答:“骊美人说,她昨夜看到了大王,想必……真有要事!” “她昨夜看到了寡人?”楚王的心里也一顿,沉吟了片刻之后,让内侍将她召进来。 骊美人许久没见到楚王,心中想念得紧,只是经过了之前连番教训,现在也学得乖了些了,在殿中朝着楚王叩首。 楚王瞅着骊美人,“你说说,昨夜怎么见着寡人了?” 骊美人扁了扁嘴,带着些许醋味,撒娇道:“妾身远远见着大王与孟嬴经过宫前,又见着大王与她一同携手朝着宫外的方向行去。” “孟嬴?”楚王皱眉,脸面上阴晴不定,看不出任何情绪,可是心里却是开始在盘算了起来,“昨夜寡人,可是在栖凤台中喝酒的……” 骊美人轻笑了一声,“这不正对得上吗?何况她乃秦女,本非自愿入宫,说不定她就是趁机灌醉了大王,放走伍员也不无不可。” “住口,”楚王怒拍了一下桌子,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半点不让人诋毁孟嬴。“她岂会做出这等事情来?我看你在自己宫里这么久,嘴巴越发的比以前不知道收敛了。” 骊美人没想到楚王竟然是这般偏心袒护孟嬴,听到这话之后连连叩首,可是,心里却始终带着不甘心,“妾身自知已经不得大王宠爱,但是妾身所言也未必尽是子虚乌有,大王难道心里就不怀疑,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就醉倒在天牢,恰巧啊……伍员,又走了呢?” 楚王沉吟了下来,默然不语,细细的沉思着骊美人的话。 见楚王沉默了下来,骊美人自是知晓楚王定然心中动摇了,她伺候楚王多年,怎么会拿捏不准他的脾气? 故而,骊美人则是再进一步,说道:“大王如若不肯相信,大可以召见孟嬴前来询问一番,反正……只是询问,也无伤大雅,不是?”她的话语说得轻飘飘的,仿佛当真是一件无伤大雅之事。 楚王想着,朝着站在一旁的内侍冷喝了一声出来,“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去栖凤台啊!” 内侍被楚王这么一吼,赶紧出了王殿,前往栖凤台去传唤。楚王见着骊美人还跪在殿中,毕竟心有怜惜,便挥了挥手,“你也起来,说句心里话,昨夜之事,寡人心里也虚得很。” 天知道那伍员究竟是如何出走的? 现在只能希望费无极那边尽快将他给拦截下来,否则的话,伍员那家伙,脾气自是有的,本事也是有的,如果当真让他逃到别国去,那当着是后患无穷。 孟嬴早在栖凤台中等候了,今天会有什么样的风暴,她也早就料到的了,迎娘早早的伺候她梳妆,等到内侍前来召唤的时候,她便被迎娘搀扶着前往王殿去。 进了王殿,孟嬴但只向着楚王福身,侧首见到骊美人在一旁,心种却是冷冷一笑,看样子这个骊美人当真是贼心不死,做梦都还想着再次将她拉下水吧! 楚王原本就满腔怒火,只是在见到孟嬴前来的时候,火气便已经消了大半了,“骊美人说道,昨夜看到你与寡人一同前去天牢,又一同出宫去,这……可是真?” “无假。”孟嬴便是大方的说道。 昨夜之事,孟嬴心知瞒不了任何人。 楚王醉酒之下拉着自己前往天牢,几乎逛遍了半个楚王宫,当时看到他们两人的美人不计其数,孟嬴根本想也没想要要掩饰什么,便干干脆脆大方的承认了。 楚王一愣,随即将眼光望向了骊美人那边的方向,只见骊美人也是一愣,压根就没想到孟嬴居然这么大方的就承认了,原本她还想着狡辩一番的。 “这么说,伍子胥是你放走的?”楚王脸色沉了下来,十分的难看。 骊美人亲自来告发,而今孟嬴又这般大方的承认,如果当真是孟嬴所放走的话,那么就真不好办了,真要惩罚孟嬴,这才是楚王最为头疼的地方。 “伍子胥,不是大王亲自放走的吗?”孟嬴惊诧的问,反而是将这顶帽子扣在了楚王的头上。 楚王这下也愣住了,压根没反应过来孟嬴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胡说什么,大王怎么可能放走要犯?”骊美人着急的喊道,看到楚王这一副没能想起昨夜情形的模样,她心中大叫不好,便急急的补充道:“我昨夜可是亲眼见到你随同大王前往宫门走去的,今天凑巧大王又被扒光了自天牢中醒来,不是你与那伍员合谋,又是谁人?” “骊美人好大的帽子扣下来,这是要大王置我于死地啊!”孟嬴反击道,随后将眼光转向了楚王那一边,“大王自己做过了什么事情,难道忘记了吗?你酒醉后乱行,乱入天牢,奔走宫门,是妾身一路相随,那伍员趁机逃跑,又与妾身何干?骊美人居心叵测,便是想置我于死地,而今妾身就在此,就遂了骊美人心愿,那伍员权当是我放走的,大王就处死我罢了!” “你……”骊美人没想到孟嬴居然反咬一口,一时之间无从辩解,想了一瞬之后,便又说道:“狱卒,叫来狱卒定然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楚王闻言,脸色则是更加难看了起来,“狱卒早不见了踪影。” 孟嬴却是轻笑了起来,在这殿中传荡着,带着些许嘲讽,“此事显而易见,昨夜大王酒醉闯了宫门,入了天牢无人敢拦,而狱卒正好趁此机会放走伍子胥,可叹骊美人却偏偏要将此罪名扣我头上。” 楚王闻言,更是恼怒模样,隐忍不发。 骊美人被孟嬴这般反黑为白说得脸色变了又变,连连摇手道:“大王,绝非如此的,她既然说整夜相随在大王身侧,何以大王在天牢中被人扒了衣裳也不觉,她话中分明漏洞百出。” 迎娘在身后,朝着楚王微微福身,道:“昨夜半夜,公子珍啼哭不已,是老奴半途将公主唤回栖凤台的,故而公主不知后来之事,也是自然的。” 这下,骊美人瞠大了双眼,指着迎娘说:“你这老奴才,你是王后的人,现在怎么还帮着她说话,别忘了王后是被她害死的!” “住口,”楚王怒喝了一声出来,骊美人提到了王后,却是触碰到了楚王的禁忌之处,“你还胆敢提起王后,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骊美人自觉失言,跪下请罪,可还是不甘心,“可是大王,妾身所言一句不假,还望大王彻查此事,妾身就不信,伍员出走之事,当真滴水不漏!” 楚王沉默下来,看到骊美人这般紧咬不放的模样,心中也狐疑了起来,侧颜望向了孟嬴那边去,却不开声。 要说此事,孟嬴确实疑点最大,只是…… 谁知道,孟嬴在接到了楚王的眼光的时候,便又上前一步,“大王,你便赐死我罢了,反正我是大王强占为妃的,天下人早盼着我死了,现在又私自放走要犯的罪名,大王正好处置,全了大王名声。” 这话,却让楚王老脸一红,“美人岂能说这等话。” “为何不能?”孟嬴反讥,“反正合该我死,的反正……伍员,就是我放走的,骊美人你说是也不是?”她眼光落在了骊美人的身上,犀利如剑,反倒是有一种恃宠而骄的跋扈,全然不惧。 她这么一说,楚王却是着急了,“骊美人胡说八道罢了,你又何必这般赌气,寡人怎可处置你,那伍员也是他自己逃跑的……” “谁说的?”孟嬴冷哼一声,正视着楚王,“骊美人可口口声声说是妾身,还要大王彻查呢!” “骊美人信口胡言,寡人不曾信她!”楚王连忙说道,“美人千万休要自毁,伍员之事与你无关。” 骊美人惊诧的抬起头看着楚王,却没想到这个大王为了孟嬴,居然颠倒是非到这种程度,她明明都已经承认了,却是楚王为她来辩驳。 这……还是她熟悉的那个楚王吗? 孟嬴却还不罢休,走近了骊美人的身边,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高傲且霸道,问:“大王说了可不算,我倒要听听骊美人的话,这伍员出走之事,可是与我有关?” 孟嬴的目光如刀一般,俨然是一副胜利者的模样,落在骊美人的身上,使得她十分的难受,甚至有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楚王深怕孟嬴动怒,连忙勒令着骊美人,“你却说说,此事与孟嬴是否有干系?说错一句,寡人割你舌头!”言语之中,却是带着威吓的意味。 看似问她,答案却不由得她言说。 眼前的形势已然很清楚了,楚王宠爱这个女人已经宠到昏了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骊美人往日就算是独宠一时,也不曾让楚王这般神魂颠倒,是非不分。 她忽然有一种意识,只怕是往后的楚宫,要以眼前这个女子为尊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八章 泱泱楚宫 眼泪在骊美人的眼眶中打着转,万分的隐忍,却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向来,在这楚宫之中便只有她是嚣张跋扈出了名的,其他美人、包括以前王后在世的还是,都是说她恃宠而骄。 可是今天,骊美人才真正的见识到什么叫恃宠而骄,根本是往日的她难以比拟的。 面对着楚王这般威严,泰山压顶似的感觉几乎让她要喘不过气来,颤颤的,骊美人的唇齿启了又阖,阖了又启,最后才微微开口,忍着心中的不甘开口,“是……是妾身看错了,伍员乃是自己勾结狱卒离开天牢的,此事与,与长公主并无任何干系。” 听到这话,楚王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下来,“既然如此,往后休要再造次。”说罢,又望向了孟嬴那边的方向去,只见到孟嬴的脸色依旧是难看得紧,楚王轻咳了几声,遂又朝着骊美人说道:“既是你冤枉了美人,合该好好的向她赔罪。” “什么?”骊美人瞠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楚王,气愤不已,颤颤的指着孟嬴,“大王,你要我向她赔罪?” 这件事情,明明不是她的错,大王不肯彻查就算了,他偏信孟嬴的话也罢了,可是却没想到为来讨得她的欢心,竟然这般昏头。 孟嬴瞥了楚王一眼,却也无心再滞留此处,“大王未必强人所求了,骊美人何许人也,妾身受之不起。”说罢,便朝着楚王微微一欠身,随后转身朝着殿外的方向走去。 迎娘跟随在孟嬴的身边,也一并朝着殿外的方向走去。 眼见孟嬴这般败兴而归,楚王的心里也甚是焦灼,厉声叱骂了一句骊美人,“寡人看,你是活得不甚耐烦了,若还想留在这后宫中,自己知道该如何做!”说着,楚王一拂袖,这副模样俨然已经动怒了。 骊美人这一刻却是再也难以掩饰住心中的委屈,眼泪直流。 可是,她身为一介宫妃,又能怎么样? 随后转身过去,面对着孟嬴离去的背影,赫然跪了下去,“骊姬知错,不该饶舌多嘴污蔑公主,求公主宽宏大量。” 这话语无比的清亮,在这王殿之中传绕着。 走到王殿殿门口的时候,孟嬴听到了身后骊美人的话语,脚步停顿了一下,不觉,腮边扬起了一抹微微的笑意,却没回头,兀自朝着前方走出去。 迎娘搀着孟嬴一路直走,她侧首看着孟嬴。 这个女子美绝,心中的思量也是深绝。 孟嬴侧眼望了迎娘一眼,淡淡问道:“你有话说?” 迎娘怔了一怔,心思也是飘向了远方,“王后在时,宫中安宁,虽说时有勾心斗角,可是却不曾有人敢这般连大王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公主是第一个。” 孟嬴闻言,却是无言了好一阵,抬起头来望着这一片苍穹,这方雪天已经停了有一段时间了,笼罩了整座郢都许久的风雪天也已然放晴,长久的阴霾也已经过去了。 “王后已矣,此后的王宫再不是从前那般光景了,楚王如何,楚国又如何?”孟嬴淡淡言道,心中充满了无限感慨。“只是没想到,自己兜兜转转,不愿入楚来,到头来也只能深陷这一方宫墙之内。” 迎娘朝着孟嬴福身感谢,“公主深明大义,迎娘万般感激,只是……”她欲言又止,心中有想说的话,却是话到唇边又止了下去。 孟嬴看出了她的心思,“你还有何话?” “齐姬她……”迎娘抬首起来说道。 只是,却是在迎娘开口的时候,从东宫那边的方向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人声攒动,有内侍快步的朝着王殿那边的方向跑去,“启禀大王,公子胜不见了……” 公子胜不见! 一听到这传报,孟嬴不觉扬起了唇角,“总算是将她们母子给送走了,想必连夜赶路此刻该当离郢都远了吧!” 唯一欣慰的,便是保住了太子建最后的一丝血脉,这……也是孟嬴最后能为太子建所做的事情了。 然而,迎娘在听到孟嬴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欲言又止,“其实公主,齐姬她……”说着,迎娘却又看了四下一眼,怕这周遭有人偷听,则是对着孟嬴说:“公主且先随我回去,一切就知道了。” 孟嬴狐疑着,迎娘这般模样却是为何?便又随着迎娘朝着栖凤台回去了。 到了栖凤台中的时候,孟嬴简直惊愕得不能言语,眼见到齐姬还滞留在楚宫中的时候, 久久无法相信,“你明明都已经出宫了,却为什么还要回来?” 齐姬跪倒在孟嬴的面前,“公主,齐姬思想了许久,深知伍将军之能,如果跟着我的话,他与胜儿未必能够安然逃出楚国,所以……我宁愿留在楚国,伺候留在公主身边伺候,只求胜儿与伍将军安然!” “你倒是想得周全!”孟嬴说着,望将齐姬的时候,神情之中却是显露着深深的无奈,“可是,你跟随在我身边,楚宫之路更不好走,你可曾想过?” 齐姬沉默了下去,抬首起来看着孟嬴,“可是,除却公主的身边,齐姬别无去处了。” 她这一次壮士断腕,宁可离开自己的亲生儿子,就是为了保全伍子胥能够彻底安然的将公子胜带离楚国,带着她,只能成为累赘而已。 也只有留在孟嬴身边,将来,才有可能等待公子胜回来。 孟嬴看着她,这个女子于她而言,也是复杂的,孟嬴甚至都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该恨她,还是该可怜她。 她走到了这栖凤台前,眺望着远方,这等场景,忽然按让她又想到了当初初遇齐姬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在街上被人欺负,也正好是孟嬴路过救下了她,而此时,她也是这般可怜兮兮的跪在自己的面前,她不禁一笑,“真是兜兜转转,你我都逃不过的命运啊!” 她伸出手来,指着前方这片巍峨的宫墙,“你看这泱泱楚宫,可能真的是你我的牢笼,千方百计的想要逃脱,几经生死,最后只能回到这栖凤台之中。” 齐姬错愕的看着孟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阵风吹过,只觉得阵阵的寒意,迎娘从寝宫中取来了披风,“公主,起风了,您当心着身子。” 孟嬴拢了拢披风,极目远望,却望不到尽头。 只见到被风吹起来的容颜,带着无比的坚定,待日月风华洗尽,青石废墟,唯留一片青史罢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夜白头 出了昭关,便出了楚国了,出了楚国境地,吴国便不远矣!只是昭关横着天堑,要过此关,谈何容易? 伍子胥从郢都逃出之后,披星戴月直往昭关来。 楚平王烹杀他父亲兄长,此次逃离,如若不借到兵马回楚报仇,他绝不罢休! 只是,楚王下令画影图形,将伍子胥的画像发往全国,如今即便伍子胥到了昭关关口,可是他的 画像遍布全城,城门口更是由费忤领命亲自带着重兵把守着。 层层关卡,路过之人无论男女老少,皆是一个个盘查,伍子胥想要过关,更是难于上天。 闹市错乱,伍子胥头带着斗笠,已然在此处转悠了好几天,却是依旧没有能找到出城的机会,只能像见不得光似的,一直躲在黑暗之中窥探着。 次日,又是到了这关口查看,亲眼见着被他卸掉一只手臂的费忤亲自一个个查看,伍子胥再一次铩羽而归。 眼见着这日子一天天的过,伍子胥带着公子胜却还置身于楚国之中,只怕是再拖下去的话,夜长梦多,迟早会将行踪给暴露的。 刻意压低了头上斗笠,伍子胥穿过闹市,步行着回到此处一名叫东?公的住处。 东?公乃是他一多年老友,生性恬淡,不喜欢郢都那等繁华之地,隐居在此。此次伍子胥遭逢大难,多亏了有他在,在楚军的手中将他带离,藏身此处。 东?公家中有一待嫁女儿,公子胜一个大男人不便带着一孩儿,便暂时将公子胜交给了她看管,此时他回到住处之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该女子名唤云姑,及笄之岁,看到伍子胥回来了之后,抱着公子胜走出了屋子来,“将军可算回来了,外面官兵正追查得紧,将军可得万分小心呢!” 伍子胥将头上斗笠摘下,云姑伶俐,赶紧过来接了。 “孩子呢?”伍子胥问。 “早睡了,将军可肚子饿了,我先安排吃食吧!”云姑知晓眼前的这个男人乃是闻名天下的英雄,再加上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自然是不敢怠慢了。 伍子胥却是摇着头,“无需了,外面官兵盘查得紧,我今日守了一天,依旧是无获而归,真不知这等日子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眼见着伍子胥在那唉声叹气的,云姑也缄默了下去,低低的垂着头,这等事,她自然是不懂得,这能够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干着急。 眼前的男子,威名震天下。 虽然此刻一身粗衣麻布,却仍然是掩不住眉宇间的英雄气魄,即便是此刻愁眉紧锁,却也是隐约间有着撼动天下的魄力在,看着看着,云姑不觉羞红了脸,转身就要走出这屋子。 伍子胥见她转身要离开,又瞅了瞅这屋子,已经一连多日不见东?公的踪影了,伍子胥心中更是着急得很,便叫住了云姑,“你父亲呢?” 云姑转过身来,滴溜溜的转着一双大眼,随后又摇了摇头,“不知去了哪里,他临走之时吩咐,说一定照顾好将军,他不日便会归来,叫将军耐心等待!” 听了云姑的话,伍子胥缄默了好一阵,朝着她道了声谢之后,便不再说话,陷入深深的沉寂当中。 见到伍子胥这样,云姑也不知该当说何话语,便也抬步走了出去。 “东?公啊东?公,我多湮留一日,便多一分凶险,你又不是不知道,缘何这般误我?”伍子胥心中如同火烧的一般,却只能够干等着。 不觉月上,月光的余晖带着清冷之色折射了进来,外面风吹,便有飞尘扬起,稀稀疏疏的落在窗台上,伍子胥抬首看去的时候,心中的焦灼却是半点无法冷却。 他走出了这间屋子,任凭着月色与飞尘落在自己的身上头上,视若无睹,只是站在树下,就这般呆呆的仰着头,仿佛时间就此静止了似的。 习惯性的将手朝着腰间按去,却发现连自己最亲密的龙渊宝剑也不在身侧。 原来,早在当时的破庙之中,费无极抓住自己的时候,早拿了自己的宝剑前去邀功了,他孤身逃出了楚宫,却将这柄宝剑落在了王宫中。 “英雄没了宝剑,还算什么英雄?”他自嘲了一声,有辱此刻的困境,手无寸铁,寸步难行。 此时此刻,他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昭关过不去,困顿在这个地方,却也辜负了当初孟嬴待自己的最后一片恩情。 当时,他的不肯放手,她的执意不肯走,此刻仍旧也是刺痛着,但一闭上眼,他也曾想过,如果真的将她带走的话,能否真的那样坦然的面对? 父亲与兄长,伍氏全族被楚王所杀,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因为一个孟嬴而起。 孟嬴无罪,孟嬴其罪!这又有谁能够说得清了? 更何况自己现在,真恨不能插上翅膀,就这样飞过昭关离去,只是啊只是……恨无双翼可飞,他依旧只能这样困守在这一方小院落里面。 月光长长拖曳着他的身影,飞絮扬尘,绰绰约约映过这漫天的月光。 他抬首起来的时候,胸中闷了多日的沉重压得他快要撑不住了,仰天一声长啸,“父亲……子胥愧对你们,莫说是手刃了楚平王,就是现在连离开楚国保住一命都是难上加难啊!” 声嘶力竭,长啸之声沥尽了肝胆肺。 只是啊,这漫漫长风,吹遍天涯海角,却唯独吹不散心中的愁苦,他不禁悲恸声大作,痛哭声出,孤身在这一夜将肺腑都撕裂了开来。、 东?公连日不见踪影,更是让他越发的心中的焦灼了起来。 只将这屋子中剩下的烈酒尽数饮尽,却浇不去愁苦,最终却只能犹如灵魂被抽空了的行尸走肉一般,站在这树下,远望着昭关那边的方向,麻木了一宿。 该当如何,如何才能过昭关。 他只将这个问题想了千遍万遍,可是……却是越想越难以自持,最终又一声长啸声出的时候,竟然谁难以遏制住心中的血气翻腾,哇的一口的鲜血喷薄了出来,单膝跪在地上,垂头苦笑。 “伍子胥啊伍子胥,区区一个昭关,就把你逼迫到了这种地步了吗?”他沉声自问,心中却更是痛恨不已。 看着自自己口中滴落下的血迹,又想到了当日楚宫门口烹杀亲人的场景、太子建临死前的悲凉,这一切的一切,难道真的就要随风远扬吗?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死都不甘心! 就这样一个姿势,半跪着的姿态,恨煞了天,也恨煞了地,可终究是……昭关,昭关! 恨不过昭关! 恨不过……昭关! 便是这样,他一夜至此,竟是生生愁白了发。 到了第二日一早的时候,晨露未晞,东?公便赶了回来,招呼了女儿,“快快些,将门外的稀客给迎进来,我去见伍将军,他见着了定然开心!” 云姑指着后院处,“伍将军昨天回来之后,便再没出去。” 东?公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的朝着后院的方向走了去,只见到树下那边,伍子胥依旧是保持着昨夜半跪着的姿态,地上的鲜血早已经渗入泥土,变成了晦暗的红。 一夜扬尘,稀稀散散落在他的身上头上,昔日的永雄气概,此刻竟是这般的满目悲凉。 东?公走近前去,轻拍了伍子胥的肩膀,“伍将军,你且看看我带了谁回来?”话才说完,却见伍子胥徐徐一回头,抖落了头上肩上的些许扬尘,目光苍老,一夜之间竟成沧桑。 却是将东?公生生吓了一跳,“伍将军,你,你……你这是怎么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章 有天相助 东?公的惊吓之声,将伍子胥拉回了神,目光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老汉,一时不觉,讷讷的开口,“东?公,你怎么了?” 可算是,回来了! 然而,东?公在见着眼前的伍子胥的时候,却是连连的后退,一时惊愕得不能言,只能惊叹连连。 而此时,云姑也带着身后一男子,此人名唤皇甫讷,正是此次东?公历时多日寻找前来的。 云姑带着这皇甫讷一进来这院子中的时候,一见到眼前的场景,也不觉吓得惊叫了一声,朝着身后一个踉跄,幸而是被皇甫讷给扶住,否则非摔倒不可。 “将,将军怎的如此模样了?”云姑惊呼出声来。 “怎,怎的模样?”伍子胥似乎是并未反应过来,只是如此怔忡的开口。 却见此刻的伍子胥,哪里还是昨夜那个眉眼间藏着漫天星辰的少年郎? 此刻的他,眉目间历经了沧桑,这一夜之间竟然愁白了满头墨发,那个刚毅俊朗的男子,此刻却全然与耄耋老者无异。 他看着眼前的人,一个个一副惊怔的模样,都瞠大了双眼看着自己,伍子胥也深感意外,站起身来的时候,只觉昨夜的身上落满了飞尘,从自己的肩上飘落了下来,随之一同飘落下来的则是他颈边的发。 这一缕白! 伍子胥初初见着的时候,却是一愣,旋即伸出手来接住的时候,才赫然发现竟是自己青丝,却一夜成雪。他也有些仓皇的将其他的发也撩了起来,竟是满目的白。 “呵呵,呵呵呵……”他失声苦笑了出来,肺腑间带着凄惶之感,“苍天真是作弄啊,竟然如此对我伍子胥,我大仇未报,如今又白了满头发,难道当真是我该当命绝于楚?此生过不去昭关?” 东?公走近前去,细细的看了看伍子胥,却是兀自笑了起来,“伍将军这是说的哪里话,这分明是有天在相助,如今看你这一头白发,早已经与往日容貌大相庭径,何愁过不去昭关?” 闻言,原本还在颓败之中的伍子胥却是忽然一震,“东?公此言当真?” 东?公连连点头,便将身后的皇甫讷牵引了过来,“将军请看,这位乃是我的至交好友,这数日来我便是在他家等他归来,目的就是想将他带到将军跟前来。” 伍子胥顺着东?公的牵引,打量了一下这位皇甫讷。 但见青衫白客,一身英气的男子,轮廓与眉目之间,竟然与自己透着深深的相似,伍子胥惊愕住了,“这……” “将军,如能有皇甫兄相帮,想过昭关易如反掌,”东?公兴奋的说道:“更何况,现在将军音容全改,此事大可为。” 东?公说罢,皇甫讷双手一抖,朝着伍子胥深深的做了一揖,“将军名震天下,在下早已仰慕,只是无缘得见,今日有幸能助将军一臂,讷之大幸也!” 伍子胥尚且还在错愕之中,侧首看着东?公这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知他必定成竹在胸,便也朝着皇甫讷做了一揖,随后又转向了东?公这边,也是一揖作下,道:“如此,一切有劳东?公安排了。” 东?公笑着抚着胡须。 “此行见将军,没有备下什么东西,却有一物献给将军,将军必定心喜。”皇甫讷又开口了,随之从自己的身后解下了一个包着布绸的长剑。 赫然是那柄龙渊宝剑。 “龙渊宝剑?”伍子胥惊诧了,看了皇甫讷一眼,眼中尽是深深的惊和喜,他将手抚摸过那剑身,这熟悉的冰凉,仿佛久违了的老友,又再度回到自己身边一样,他终于展颜一笑,“有了这宝剑,子胥才能安心。” 多少个日日夜夜拥剑而眠,战场上杀敌早已经骨血与这宝剑融为一体了,此刻有它在,方能心安。 他再一次深深的朝着皇甫讷作揖,又问:“却不知皇甫兄是如何得到这把宝剑的?”他记得此剑应当是在楚王宫之中的才对。 皇甫讷笑着道:“我深知将军苦楚,又对伍氏一族心怀敬佩。听说将军之宝剑落在宫中,费无极因此大获封赏,心中实在气愤不已,故而托了宫中好友相帮,将这宝剑窃取出宫。”皇甫讷说道,却又狐疑的顿了一顿,“只是听我那好友说,盗取此剑还多得一人相助。” “却是何人?”伍子胥急急问道:“我非得好好感谢他一番不可!” 皇甫讷,“听闻此人乃……秦国公主。” 是她! 伍子胥怔住了,心骤然又像是无声的被人撕裂了一道口,想她,却又不敢想了,只能酸涩低下了头,手中却紧紧的握住了这把宝剑。 到了此时此刻,她依旧像是伴随在自己身边似的。 随后,东?公让云姑备了茶水,几人在这院中长谈了一整天,拟定了明日过关的详细计划,伍子胥幸得有这二人相助,再次朝着二人深深作揖。 历经了煎熬,伍子胥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依照着东?公的话,将自己换了一身老朽衣衫,又将自己换了一些装扮,这皓首白发之样,无论怎么看,都不再有当初伍子胥的风范。 东?公还不放心,便又连连嘱咐着伍子胥,“将军相貌虽然改变,但是这声音却如常,为求保险起见,将军且装作聋哑之人,将公子胜安顿好,携带出关。” 关口之处,依旧是重兵把守,过往行人无论是谁,皆都必须停下接受检查,可见这一次楚王想抓伍子胥之心如铁。 远远的,便见着费忤高站在城楼上,被卸掉的一只手还包扎着呢,双目死死的盯着城楼下方,生怕放过了任何一个人。 伍子胥卸他一臂,他此生非报此仇不可! 再说了,伍子胥想要出楚国,必经此昭关,只要把守好这一道关口,谅必他插翅难逃。 伍子胥扮作一砍柴老朽,佝偻着身子,身后的竹篓里装着吃饱熟睡的公子胜,上面佯装放着柴被,便一步步、慢悠悠的朝着这关口处走来。 虽说作了一番打扮,而今又容貌全改,但是到了这城门口下的时候,伍子胥的心还是提了起来,毕竟,费忤与他太过熟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一章 险过昭关 昭关口,重兵把守,费忤亲自坐镇城头,过往老少皆一个个盘查,无一例外。熙攘的街口处,因为这一关卡,却显得倍加拥堵。 在人群之中,一个不显眼的老朽,身后背着柴捆与竹篓,叠放在一处,背在肩上,耐心的等候着前方的盘查。 城楼之上,费忤如同猎鹰一般死死的盯着城楼下的任何动静,目光如炬一般,仿佛直想将伍子胥的行藏给揪出来不可。 手臂上的伤口至今都隐隐作疼,此仇此恨,他不报誓不为人。 就在费忤的眼皮子底下,转眼间伍子胥已然排队到了跟前来,东皋公跟随在身边,样装作一道出关的同伴。 武士上前来排查,“这老头,看着面生,是做什么的?” 东皋公抢先一步,替了伍子胥回答,“此人乃是昭关外一砍柴为生的老汉,因为他利索,便让他进城来帮忙做些活,现在正要出城去!” “问的是他呢,与你何干?”武士不耐烦的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画像给摊开来,正想细细比对着,东皋公则又说:“军爷,这位是个听不着说不了的主,您看这盘查也多余了。”说着,指着画像上的人,“看这像上将军乃是个年轻后生,这老头儿……嘿嘿嘿……” 看着东皋公的笑话,武士轻嗤了一声,伸出手来捏住了伍子胥的颈部,让他凑近了自己手中的画像,继续比对着。 伍子胥尽量隐忍住自己,此刻只要忍将过去,便能过了昭关了。 那武士上下排查着,最后啐了一声出来,“要不是看在你年迈,这满头苍苍白发,就将你给抓起来了,长得也太像了!” 这伍子胥英名天下皆知,这画像上更是楚王命人按照伍员详细描绘出来的,与眼前这老头儿倒是像得很,只可惜,年龄对不上,武士只能败兴的挥了挥手,“过去过去。” 伍子胥与东皋公互望了一眼,随后二人低调的朝前走去,却没想到是这般的顺利,伍子胥的心中狂喜不已,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的模样。 然而,城楼之上费忤却是开口了,“叫住那老头,我倒是想看看,天底下谁人能和伍员长得那般想象,可别叫人伪装蒙混了过去。” 费忤开口下令,武士们自然是不敢懈怠,赶紧一排人上前去,长矛直指,将伍子胥与东皋公截堵了下来。 伍子胥全身一肃,下意识的将手伸往了柴火之中掩藏着的龙渊宝剑,然而东皋公却是暗中按住了他,朝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冷静下来。 此时还能斡旋,说不定能够的就此蒙混过去,不然的话,伍子胥想要强硬闯关的话,这里重兵把守着,即便是十个伍子胥前来,也未必能够安然闯过。 这一次,费氏父子可是铁下了心思想要抓住他的,可千万得小心谨慎。 费忤下了城楼,慢悠悠的朝着这边走过来,身边的武士要将画像呈递过来,费忤却是将那画像一拍,“忤爷还需要认像不成?那伍子胥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说着,走到了伍子胥面前,面对着这个满头白发的老者,他喝令:“转过身来。” 伍子胥沉吟着不动,心下却做好了一场恶战的准备。 然而,东皋公却是转过身来,一脸谄媚的笑,“军爷,这我俩就是老头一个,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这也……”说着,他就要往衣袖里掏银两出来,还一边说着好话。 费忤见他这模样,将他一推,“我要见的不是你,前面那厮,转过身来!” 伍子胥闻言,方才徐徐转过身来,却还是低垂着头,费忤却命令,“抬起头来!” 即便是此刻这般沧桑模样,但是,在这白发的掩盖之下,依旧遮不住这眼中的厉色,就在他徐徐抬起头来的那一刻,眼光如同鹰眸一般的犀利,却是叫费忤全身一僵,心胆之中对伍子胥的余寒震了一震,骤然大声吼:“他,就是他了,还愣着做什么,抓起来啊!” 身旁的武士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这分明是个老头儿,怎么却下令要抓? 只不过费忤下令,武士不敢不从,上前去将伍子胥给团团围住。 东皋公继续按住了伍子胥的手,抢先上前道:“军爷,这又是怎么回事,我们可都是老老实实的,不曾犯事啊!” 费忤将上前来说清的东皋公前襟一抓,“你当真以为唬得过我,伍子胥就是连一根头发丝我也能认得出来,这眼前的人不是伍子胥,又是谁人?还老头儿,我看你们真是活腻歪了!” 他父亲与伍奢同为太子少师,他也与物资与同朝为官,同住郢都,怎么可能会认错? 眼前的人除了这满头的白发,哪里都是伍子胥的模样,他怎么可能会认错? 然而,东皋公却急的团团转,连连喊冤枉,“这伍将军年轻孔武,你看这老头,又是聋又是哑明,却哪里还是那名扬天下的将军了……” “他会不会说话,待我一刀割破他的喉咙的时候,看他会不会喊就知道了!”费忤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是宁可错杀也不可能放过的,“就是割下了伍子胥的头颅回郢都去邀功,也照样能封邑百户……”一边说着,一边当真是想要抽刀上前去。 眼下情形,怕是躲也躲不过去的了。 龙渊宝剑正待出鞘! 可是,却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从长街那边的方向,只听到有人纵马的吆喝声急促前来,骏马扬尘,一路朝着这边疾驰奔跑前来。 但见这守城的武士之中有人眼尖,指着那不远处纵马前来的人大声喊道:“伍子胥,那人是伍子胥,伍子胥纵马闯关了!” 费忤一听,赶紧回过头去,但见不远处,那马背上的人英姿挺拔,眉目之间尽是与那伍子胥一致,他高声大喊着:“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抓人啊!” 随后,却将这一群人全部都纠结了过去,赶紧设卡去拦截那纵马的人。 伍子胥就站在这城门口处,就在费忤的眼皮底子下,侧首望将这前边的一片混乱之处,费忤带着人冲在最前头,顿时武士全部朝着那边跑去。 “走吧!”伍子胥朝着东皋公说道,二人趁着这一刻武士全部都去追皇甫讷假装成的伍子胥,赶紧的出了城。 这便是东皋公这一次的安排。 以皇甫讷鱼目混珠,引开这一边的武士,而伍子胥则与东皋公前往城外去,在那里,东皋公早已经备好了快马,供伍子胥前往吴国。 城门口那边,皇甫讷一路身骑快马,故意纵马疾驰,最终在费忤的带领之下被人截住,费忤赶紧上前去,一把揪住了这个被人擒住的“要犯”。 “伍子胥,看我这次不将你皮都扒下来……”费忤开心的说着。 “军爷,我……我并非伍子胥呀!”皇甫讷无辜的说道。 费忤正眼一看皇甫讷,忽然大声的怪叫了起来,“你这厮,无故假扮什么伍子胥,活的不耐烦了?” 皇甫讷连连摆手,“军爷冤枉啊,我那马儿在市井中受到了惊吓,一路狂奔不已,停……停不下来呀!” 费忤呸了一声出来,看着身边的武士还在押着皇甫讷,“还愣着做什么,抓错人了!”他说着,暗暗的骂道:“偏生来了一个这么相像的人,赶紧守好关口,放过了伍子胥,看你们谁担待得起?” 皇甫讷暗暗一笑,牵着那一匹受了惊吓的马转身离去。 此行,伍子胥已然从城外一路策马前行,狂风呼啸而过,伴随着身后公子胜的阵阵啼哭声音,一路不曾停歇,直奔至楚国境外。 在经过楚国国境的时候,那石碑上刻勒的痕迹之后,伍子胥一拽缰绳,勒令骏马停步下来,回首望着身后的楚国,漠漠风尘,这片曾经是他施展抱负的疆土,从此后……便是陌路了。 “宁出昭关死,不出郢都居。”伍子胥沉声说道,胸中肺腑有太多的愤恨,在这出走的一刻,尽数飞扬。 尘风漠漠,吹扬起这周遭的一片荒凉,那白发身影策马远去,一路朝着吴国去,随着这一片风漠漠,吹遍了天涯海角。 身后,那一片楚宫墙,高墙深锁,同样的风吹起了那栖凤台中的人影儿,衣袂翩飞,极目所望之处,尽是萧索。 身后,迎娘取来披风罩在了孟嬴的肩上,“公主,起风了,该仔细身子才是。” 孟嬴没有回头,只是依旧望着前方,似乎想把天涯望尽,她道:“风起了,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也不知他,如何了? 敛去眉目间的担忧,她朝着栖凤台下走去,身后跟随着迎娘,偶尔有风吹过她的发,随着衣裙翩飞。 在这条漫长的宫道上,从今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走了,前路荆棘漫漫,楚国之中藏刀伏斧,后宫之中鬼蜮奸徊,便只有这一条道可走了。 她仿佛,从前生走到今世,又从今世,走到来生! 宫道的尽头,她停下了脚步,放眼望去,那一片花海在前方,风一吹动,便吹落下无数花瓣,漫天花雨,一如当初刚进楚宫时月夜下的相遇。 不觉,湿润了眼睛。 那时的她,一心求死。 若不是当年月夜下泛舟,他与她遥遥一曲琴箫合奏,可能便在这楚宫中香消玉殒,也不会有落花如雨之夜的相逢。 他对她说:“活下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步之遥 泱泱楚宫,一行宫道上只见楚王车驾浩浩荡荡,从王殿之中处理国事完毕,便朝着后宫行去。 自当年嫁来楚宫,孟嬴入住这栖凤台已然数年,只是栖凤台距离王殿的方向甚远,当初也只是为了藏美人的踪迹不让天下人知道才做出的决策,却没想到孟嬴居然一住下来,便不肯挪动了。 是以每一次楚王想要见孟嬴的时候,都得走老远的路。 行至花园处,孟嬴正摇着团扇,笑意盈盈的看着公子珍在和一帮宫娥玩着游戏,时不时还叮嘱一句,“小心些,切不要磕碰着了!” 迎娘自当年王后之事后,便一直跟随在孟嬴身边。 哪怕是身边有多少的流言蜚语,她乃是宫里的老人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置,故而这些年来,孟嬴在后宫之中,也多亏了迎娘的照料。 这也不枉她当年为王后与太子建所做的那些事,迎娘虽为女流,但也深怀忠义之心。 楚王远远前来,即便因为朝堂之事多有闹心,但是看到孟嬴母子,自然心里也开阔了起来。 “美人这般开怀,却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啊?”楚王走过去,坐在了孟嬴的身边。 孟嬴原本一脸的笑意,在见到楚王前来的时候却是僵了一下,随后又道:“倒也没什么,只是春日甚好,带着珍儿出来玩耍玩耍,看他多开心呢!”她指着公子珍那边的方向去。 楚王也望向了公子珍去,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公子珍远远的见到楚王到来,原本和宫娥玩耍的身影,此刻却也停了下来,快步的朝着楚王这边奔跑过来,“父王……” 可是,公子珍毕竟年幼,奔跑的时候没注意到脚下,一个趔趄朝前扑倒了过去,跌倒在地上的时候,哇哇大哭了起来。 孟嬴吓到了,楚王更是连忙起身来,过去扶起了公子珍。“真是疼坏了我儿……” 全宫上下的人都知道,公子珍乃是楚王的心头至宝,哪怕是一个不开心都能让楚王心疼上半天,更别说现在这样了。 公子珍向来娇贵,越发的哭得大声了起来。 楚王最后没办法,却只能趴在地上假装小狗叫,这才逗得公子珍哈哈大笑,最后公子珍指着楚王道:“父王快些,子珍要骑小狗。” 不远处,宫里其他美人也一同到来,远远的便是见到了楚王假扮小狗驮着公子珍玩耍的模样,所有人的脸色皆都一怔,却又见到孟嬴在一旁冷眼旁观,大家都明白了怎么回事。 骊美人向来跋扈,但是这些年来也收敛了不少,见到这等情形只能冷哼了一声,不再开口多言。 反而是新进宫来的绛美人,一见到这等场景的时候,心中却是忿忿不平了起来,将身旁其他美人不敢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这秦国的公主当真是好大的能耐,不就是生了个公子珍而已嘛,还真当成后宫她独尊了?” 听到这些话,那些新进宫的美人不敢多言,那些;在宫中多年的老人更是不敢多说一句。 当年楚王为了这个孟嬴杀了多少人,她们不是没有见识过,就连当年的王后和太子建都难逃其灾,就是楚王为了独霸孟嬴。 现在,谁敢多言一句,也只有绛美人这等新进宫来,不知深浅的人敢说。 “姐姐好生福气啊,公子珍真是越来越可爱了。”骊美人率先走去,在孟嬴的面前说道。自当初亲眼见到楚王为了孟嬴如何颠倒是非的时候,骊美人就再不敢生事,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己的宫殿里,连恩宠都不争了。 身后其他美纷纷朝着孟嬴行礼,唯独几个同品级站在当处,却也带着收敛之色。 孟嬴环视了一下这前来的几位美人,倒是有面生的几个,“蓝美人,绛美人,宣七子……这位是?”她目光落在最后一位的时候,却是不认得的。 楚王喜好鱼色,每年都会新纳不少美女进宫来,孟嬴不全认得也是正常。 孟嬴虽说也只是个美人,但是全宫上下谁不知道,楚王多次想要立她为后,只是朝堂上反对上颇高,在这后宫之中却是荣宠不衰。 那新来的美人也是有眼色之人,赶紧朝着孟嬴福身行礼,“我乃颖八子,见过公主。” “真是个妙人儿,以后大家都是姐妹,好好伺候大王便是了。”孟嬴淡淡言道,随后迎娘便将点心呈上来,与诸位美人诉说着。 好不容易楚王将公子珍给哄得开心了,这才站起身来,远见到孟嬴这边来了几位美人,便行了过来。 “诸妾见过大王。” “平身吧!”楚王坐在了孟嬴对面,一副艰难的模样。 这数年来,楚王更加苍老了许多,身体更是大不如前,身旁的美人见到这情景,赶紧伺候着,孟嬴则是习以为常了,待楚王则是看心情行事。 楚王为讨孟嬴欢心,怕是下了不少的苦工。 他望着那边公子珍的身影,又瞅了瞅孟嬴这边,有些犹豫,但是想了想,则是又开口,“想这珍儿也逐渐的长大了,国不可无储,后宫,亦不可无后。” 听着楚王说这话,其余美人脸上原本的笑意却全部都僵住了一下,纷纷侧首看着孟嬴。 果真……她在这后宫,已然是楚王心中王后的不二人选。 “大王又提这事!”孟嬴却是不冷不热的开口。 骊美人眼尖,心里更是明白为什么这些年来孟嬴连连退却了后位,她本就身为太子建的妻子,被楚王霸占,又因此害死了王后,她若是成了楚国的王后,只怕是天下人唾骂不已。 所以,她这些年来都只是屈居于一个小小美人的位份,从来不争往上。 后位对于她来说,也仅仅只是一步之遥罢了。 可是,对于其他美人来说,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骊美人沉吟了一会儿,在这即将沉凝下来的氛围当下,忽然站了起来,为了迎合楚王的心意,更是为了让孟嬴心里添堵,竟然是带头朝着孟嬴跪了下去,“妾身参见王后!” 其余的美人再次一怔,只是楚王都那样开口说了,而骊美人又做出这样的动作了,余下,其他的美人也全都纷纷朝着孟嬴跪了下去,“妾身参见王后!” 孟嬴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站在身侧的迎娘更是死死的盯着骊美人。 骊美人的这点心思,能瞒得过谁? 反而是楚王开怀了起来,牵起了孟嬴的手,“美人,你看这后宫诸位美人皆都服你,你不为后,谁能堪当此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三章 美人心计 楚王想立孟嬴为后的心思早已经按捺不住了,即便是朝臣纷纷阻止,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有孟嬴开心,他便想给她最大的荣耀。 曾经有过太子妃的名分又怎么样,秦国的公主又怎么样,楚王就是要让全天下看看,这孟嬴乃是他后宫中的人。 可是,孟嬴听到了这话的时候,却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侧首望向了刚才蹦跶得最欢,也话说得最快的骊美人去,“这后位于我,委实沉重得紧,更何况我身负有前太子妻子的名分在,大王立我为后,也未免遭人笑话了?” “这又何妨?”楚王一听到这话,脸色也沉了起来,前太子之事,虽然时过境迁,但是终究是天下人拿起来甩不掉的笑柄,却没想到现在连孟嬴也自己拿起来说,“更何况,太子建已死,寡人心善不再追究他的妻儿,天下人谁还敢追究?” “只是不敢罢了!”孟嬴悻悻然的浇了楚王一头的冷水,随后转眼看着这身后的一帮美人,掩嘴一笑,“大王且看,这后宫之中姹紫嫣红,闲置妖娆,想做王后的人多了去,且看看谁人有这才德,便封谁为后吧!孟嬴定当恭谨跪拜,不敢有丝毫轻慢。” 那群美人一听到孟嬴说这话,即便是谁心中没想过这等荣耀,但是此刻在楚王的面前,却是谁都惶恐了起来,纷纷在地上跪了下去,“妾身不敢!” “美人,你又何须如此?”楚王也是有些恼怒了的模样,随手不耐烦的一挥,让这群美人起身来,“都各自散了吧,跪在这里碍眼!” 诸位美人没有想到难得见到大王一面,最后却落得个不欢而散,皆都心有怨言,但是却又不敢发作,只能够依照楚王的话退了下去。 徒留孟嬴在这里,公子珍跑着过来,扑进了孟嬴的怀里,“母亲,你陪珍儿玩玩好吗?” “珍儿乖,且先随迎娘去玩吧!”孟嬴的心思也不快,将公子珍交给了迎娘,自己依旧坐在那里。 迎娘将公子珍给带下去,孟嬴则是依旧坐在当处,却是若有似无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袖,也不理会楚王,这些年来,她便是这样对待楚王的,不冷不热,让楚王的心中也好生的难受。 终于,楚王便是按捺不住了,率先开口,“孟嬴,寡人待你如何你应该清楚,这楚国王后之位别人是求之不得,你却是得而不求,甩了寡人这么久,你究竟是想要什么?” 孟嬴抬首起来,一双眸子仿佛深渊般,安静且深沉,教楚王看不透她,“我想要一份心安理得,更想要一份大王求之不得。”说完,她勾唇媚媚的一笑。 便是这般越是求之不得的若即若离,更是让楚王挠心挠肺,坐立不安,“这后宫之中你已然独得恩宠,如何不心安理得?让寡人这般求之不得,便能让你开怀吗?” “或许吧!”孟嬴淡淡的说,回首望向了迎娘带着公子珍离去的那个方向,像是某种缅怀的样子,睹物思人,“王后当年治理的后宫平和无波,深得天下人称赞,我却未必,我只会让人想起一些不快的事,甚至,还想起了一些人。” 现在再回头想想,其实当年王后所说的并没有错,她对于整个楚国而言,只能是一种耻辱,有时候午夜梦回,冷汗浸湿了衣衫的时候,连自己都嫌弃自己的脏。 楚王听了这话,原本心里就不快了,现在则是更加添堵,蓦地站了起来,指责道:“你难道还心系着太子建?” 楚王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来回踱步,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不就是嫌弃寡人年迈吗?你不就是嫌弃寡人粗鲁吗?那太子建有什么好,他是年轻,可是不也同样早早的去见了阎罗王?当个与太子妃有什么好,你且看看那齐姬,哪有你现在这般雍容,连唾手可得的后位都不要!” 听到这一番话,孟嬴却觉得好笑了起来,可是,却也不想去辩驳什么,“大王想这么认为,便这么认为罢了,太子建……确实死得可惜可叹,妾身深感遗憾。” “哼!”楚王闻言,更是火上浇油的模样,一个愤怒甩袖,便是转身回了王殿去。 孟嬴一人坐在当处,静默的看着眼前这仿佛静止下来了的场景。 楚王的身影已然去远,徒留下她自己一个人,有风吹过,吹送起这身上的宫裳,也传送来阵阵芬芳,翩然的衣袂,更是显得她出尘不染。 “太子建……的确十分遗憾,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她喃喃的说着,抬起头来看着天。 花园的拐角处,迎娘追着公子珍跑,却是追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找不见了公子珍的身影,却是见到在不远处的地方,骊美人与着刚才那一帮美人的私底下嘀咕。 却听得骊美人的怨言最多,“就她孟嬴最自命清高,还甩给大王那样的脸色,她这样欲擒故纵的手段,也只有大王被蒙在鼓里。” 绛美人也颇有不平,“她也算是有自知之明,要是真当上了王后,也未必有现在这般舒坦日子,姐姐何必这么在意,再说了,她这不是不想当王后么?这后宫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绛美人这话说得悻悻然的,却大有一副好好戏的模样。 最是不快的便是骊美人了,“这后宫不论是谁的,就是不能是她孟嬴的。” 这些年来,她已然收敛了许多,当年在王殿之中被迫向她低头之仇,一直到了现在都不能忘记,骊美人心中记恨着呢! 但是,她最大的败笔就是未能给大王生下个公子,孟嬴胜就胜在生了公子珍。 绛美人只深沉的笑,讳莫如深,却不敢像骊美人这般说得太多,只淡淡的道:“像我这等资历不深的,自是不敢奢望太多,后宫之事哪里是我等能做主的?大王要是能封个夫人的话,我就该笑了,哪里还敢拒绝呢!” 这话说出,骊美人勾唇一笑,身侧的七子八子也纷纷七嘴八舌,“要是我等呀,莫说是夫人了,就是封个美人,也是值了……” “还想做王后?”骊美人也是嘲讽的说道,“孟嬴她算个什么东西,捧她跪拜她,那也是高看她了,这里是楚国,不是她的秦宫!”说着,骊美人却是面露狠色。 顷刻,却是从不远处传来了公子珍稚嫩的声音,“迎娘,原来你在这里,害得我好找!” “谁在那里?”骊美人忽然尖声叫了起来,朝着声音传来的那处方向看去。 迎娘有些怪嗔的刮了一下公子珍的鼻子,却是想躲也没法躲了,更何况这般美人心计可深着呢,随便一躲,反而坏事。 故而,迎娘抱着公子珍便走了出来,站在了诸位美人面前。 绛美人眉心一拧,“区区一个老宫婢,居然敢听我们说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未来国君 所有的美人皆都脸色难看,吓得公子珍缩进了迎娘的怀中,“迎娘,我怕……” “公子不怕,有迎娘在。”迎娘轻抚着公子珍的背,尽力的安抚着。抬头起来看着眼前的诸位美人,“美人们个个心思剔透,老奴佩服之极,更何况我家公主并非有心争宠,这将来的后位是谁的,还希望各位美人手段高明些,说不定大王能转换个心思呢!” 这些话,分明就是在讽刺她们的不得宠。 在说完之后,迎娘便转身要想离开。 然而,在一旁的宣七子却不冷不热的开口嘲讽,“我进宫之时,却是听说了秦国公主身边跟随了一个老奴,说是前王后的奴仆。” 这话才出,迎娘的脚步却停顿了下来。 一提及当年的王后,便像是在迎娘的心上插上了一把尖刀似的,让人心痛,她转过身来,看着宣七子,“七子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提及前王后,就不怕大王降罪?” 宣七子被迎娘一下子堵得哑口无言,阖宫上下确实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忌讳,那便是王后郧女之事,谁都是不敢随便在大王面前提起的。 可是,绛美人则是一点都不惧怕的模样,所幸开口,“那又如何?”她上前来一步,走到了迎娘的面前,她乃是新晋的美人,又是新新册封的,自然春风得意。 再加上绛美人不似骊美人那般,曾经经历过那一场风波,对当年的事情并没有多少的余悸,更多的还是听从下面的人口口相传,自然也没多少放在心上的。 “我只知道易主乃是千古大忌,你这先是伺候完王后的人,孟嬴居然也要,也不嫌晦气!”绛美人挥了挥手,一副嫌弃的模样,随后则又是嘲讽着道:“我可是听说,这前往后可是死在孟嬴手上的,也不知孟嬴使的什么手段,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的尽忠。” “在孩子面前,休要说这些!”迎娘冷喝了一声。 绛美人眼光瞟向了迎娘怀中的公子珍,这可是楚王的心头之宝啊,她的眼神之中忽然有种想掐死这孩子的冲动,只是又隐忍了下去,只回首看了身后一帮姐妹,“这孩子,可真可爱呀!”说罢,便伸出玉手,嫌恶的捏了一下这孩子的脸颊。 公子珍被捏得烦了,干脆推了一下绛美人。 绛美人没有做好准备,一下子踉跄了起来,脸色骤然大变,“你敢推我?” “推你又将如何?”孟嬴的声音忽然从边上传来,但只见她双手笼着袖口,施施然朝着这边走来,抬手挺胸,却是倍加的从容自得,言语之中更是带着无人可企及的高傲,“即便是杀了你,也是我的珍儿勇猛,你却看看大王会不会为你皱一下眉头?” 谁才是大王的心头之宝,大家心里清楚得很。 孟嬴的这一句话刺啦啦的说了出来,众人都不敢言语了,更像是吞了一盆苍蝇般的难受,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一个个告退。 可是,这才告退到了一半,才堪堪转身去的时候,却听见孟嬴又开口了,“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前王后的人又怎么样,现在迎娘乃是我栖凤台中的人,谁敢再对她不敬,可以直接来找我,我教你怎么收拢人心的手段!” 这话,刚才是绛美人说的,此刻在听到孟嬴这话的时候,绛美人脸色则是更加憋成了赭红色,却又不敢再言语半句,停顿了一下,则都纷纷散开了。 孟嬴接过了公子珍,爱惜的问道:“我儿没受惊吓吧?” 迎娘却在一旁有些沉吟,望将孟嬴一眼,才徐徐道:“公主没必要为了老奴与她们这样针锋相对,你我之间如何,外人未必清楚,迎娘既然当年答应公主誓死相随,势必不会食言。” 若不是当年孟嬴的苦苦相求,王后也没有了王后最后的一丝尊严,恐怕此刻在那乱葬岗里也被野狗啃食得连骨肉都不剩了吧! 仅凭这一点恩情,迎娘便毕生难忘了。 孟嬴深深看了迎娘一眼,“知道了!”她说完,便勾唇一笑。 二人之间,有些事情心照不宣,有些话,自然不用多言。 ………… 几个美人一路走去,远离了孟嬴那边的方向去的时候,绛美人终于是掩藏不住心里的怒意,怒喊了一句出来,“她神气什么呀!” “偏生就轮到她神气,能怎么办?”宣七子讪讪的说道,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到刚才绛美人那一副吃瘪的模样,更是让许都人心中暗暗开怀。 “可不是,”颖八子也开口道,神情之中却更多是艳羡之色。 然而,骊美人却见惯了风浪,徐徐说道:“你们也别说得太轻巧,这阖宫上下得宠的人不少,可没一个像她那样,敢轰了大王之后,大王还嬉皮笑脸的倒贴上去?宫里诸位夫人美人也生下了不少公子,又有哪一个,敢拿大王当小狗骑的呢?” 一语点破,所有人全都沉默了下来。 骊美人杏目含威,朝着前方望将过去,“我是早就看透了,就算她不登上王后之位,这座后宫也跟是她的没什么两样,说不定啊,这未来的国君……也该是她儿子的,立后之后,就该是立储了。” “姐姐,这话……可不敢随便乱说。”绛美人有些担忧了起来,即便是闲暇之中的闲聊,也怕隔墙有耳,这言多必失,绛美人也是有些害怕的。 骊美人却全然不在意的模样,“我若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宫里还有另外一个小公子呢,只是后来听说伍员逃离,将这小公子也带走!” “你是说,公子胜?” 骊美人默然,却没有回答,大家也都各自散了。 骊美人前往自己的芙蓉殿所去的方向,心中却是隐约的不快,回想起当时受到了孟嬴的屈辱,心中就有一股难以按捺下去的愤恨不平。 公子胜,齐姬! 骊姬此刻的心中所想到的,却是这两人。 身后,却见绛美人的脚步身影跟随了上来,“骊姬姐姐请留步。” 骊美人回过身来,正见到绛美人追赶了上来的踪影,“绛美人有何贵干?” 两人虽然平素都没有多大的交集,但是从今天看来,都是同样对孟嬴耿耿于怀的,故而绛美人转身追赶了上来。 绛美人四下望了一眼,“适才听姐姐说起一人,妹妹有些不解,姐姐在宫中多年,知道的自然是多,有些事情不知姐姐可否方便透露?” “透露什么?”骊美人眯着眼看着她,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绛美人盈盈笑道:“自然是有关姐姐适才所说的公子胜之事了。” 当年那场风波,她还没来得及进宫,其余人等都不敢多言,只有骊美人最为清楚不过了。 有些事情,若是能够好好利用的话,也未必都是坏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五章 罪人而已 绛美人的好奇心,足以害死猫。 在她的万般请求下,骊美人堪堪将有关公子胜的事情说了一遍,绛美人当下却好奇了起来,“既然这齐姬现在还在宫里,何以我进宫这么久都不曾见过她?” “她跟随在孟嬴身边,孟嬴将她当成姐妹看,特地让人僻了一块院子给她单独居住,谁也不许打扰,大王也没异议,谁还敢言说二句?”骊美人轻哼了一声,打自心眼里就对那个齐姬没什么好感。 从来,在她的眼里,齐姬就只是一介宫婢,哪怕为当初的太子建生下了公子胜,也是抬不上台面的婢女。 然而,绛美人却对这个齐姬充满了兴趣,“骊姬姐姐何不带我前去看看这个所谓的少娘娘?” 她怕骊美人不肯,又赶紧央求道:“我保证不惹是非,更何况你就不好奇这个齐姬,难道真的就宁愿舍弃自己的亲生孩子,自己留在这宫里孤独终老?” “你什么意思?”骊美人斜觑了她一眼,心中却也沉吟了下来。 绛美人见骊姬似乎有心思了,赶紧火上浇油道:“我们先去刺探刺探,看这齐姬心中是如何想法,说不定还能从中找出破绽,我就不信,她留在这宫里,不是为了等她儿子回来!” 骊美人一听到这话,更加沉默了下去,“你的意思是,她还奢望着什么?” “谁说得准?”绛美人说着,却又顿了一下,朝望着身旁,确定了没有人之后,才敢放开了的说:“如果太子建当年不死的话,以后王位哪里有公子珍的份?既然公子胜乃是太子建的遗腹子,齐姬甘愿舍弃亲生骨肉留在宫里,难道就真没有更大的心思?” “公子胜,能有这能耐吗?”骊美人嘲讽一句。 可是,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着,但是心里却也不免着重思量着绛美人的这一番话。换做是她,也未必不会没有这种心思。 想着,骊美人抬起头,“算了,就且当做满足你的好奇心,便带你去看看这传说中的少娘娘吧!” 闻言,绛美人一喜。 自当年太子建死后,齐姬本来随着迎娘一起出宫等候伍子胥的,可是那一夜,等伍子胥到了迎娘兄长那里的时候,齐姬却犹豫了。 之前在破庙里的时候,也是因为她的原因,最终拖累了大家,太子建也因此殁了。 是以,在那夜伍子胥到达的时候,临行之际,她却停了下来,只朝着伍子胥跪拜了再跪拜,万万拜托照顾好她儿。 她不愿意沿途连累,只随着迎娘回了楚宫。 回到楚宫,齐姬便已经想好了各种难堪的境遇,更也想到了孟嬴会拒绝自己的场景,可是,却没想到孟嬴既没拒绝,也没说什么,而后便只是向楚王求情,替她要了这一处院子给她住,无人敢前来打扰。 兴许是楚王想到齐姬已然无用,更何况当初还是一枚听话的棋子,再加上太子建已死,公子胜也不见了踪影,故而也没有多大的为难,便遂了孟嬴的请求。 如今,她便是一个人在这里,无有侍女,也没有当初的锦衣玉食,便只在这里默默的等待,期待哪一天听到伍员带着公子胜回来的消息。 可是,一去数载,齐姬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只听闻伍子胥去了吴国。 吴国呀! 山迢水远,他国他乡,异国遗孤身在那里,想必……也不好受吧! 想着想着,齐姬眼泪滴落了下来,正好滴落在了洗漱衣裳的盆里边,将原本倒影着她的影子给打破了,荡漾出一圈圈的涟漪。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齐姬赶紧伸出手来将眼泪给擦干,只觉得脸上冰凉,糊花了一章如花似玉般的脸。 正巧,骊美人和绛美人到来的时候,恰恰看到了这一幕,不禁,骊美人嘲讽出声来,“哟哟哟,看看我们的少娘娘,往日多么的举世无双,如今怎么沦落到这般境地,就连一个贴身的丫鬟都没有,还得自己洗衣裳,孟嬴就是这样对待她的好姐妹的吗?” 绛美人没有见过齐姬,一进门来的时候,也没有开口,只是站在当处静静的打量着齐姬而已。 白驹过隙,岁月的划痕在骊姬的身上留下了痕迹,这些许年来骊美人沧桑了许多,可是反观齐姬却并没有这般痕迹,这粗茶淡饭般的生活,只是更增添了几许恬淡罢了,并无任何苍老下去的痕迹。 齐姬初初见到这两人的时候也有些诧异,这些年来她无人问津,除了偶尔孟嬴会派人送来一些东西除外,便一直过着这隐居一般的生活。 她有些仓促,“我,我只是喜欢一个人,故而推辞了公主送过来伺候的人。” “堂堂少娘娘,真是太让人吃惊。”绛美人说。 一提到少娘娘这称呼,齐姬也沉默了下去,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况太子建已经死了,还死得那样的不堪,成为了整个楚宫的禁忌,谁还敢违着大王提起此事? “罪人而已,何敢再称少娘娘?”齐姬淡淡说着,别开了脸,不敢去与她们二人对视。 骊美人向来看不起齐姬,此刻逮到了机会,更是忍不住冷嘲热讽了一番,“太子建死有余辜,大王心存仁慈,留你一条贱命至今,还算你有自知之明,却不知道,你这小小贱婢,忽然飞上枝头当了少娘娘,又忽然跌落地狱,是一番什么样的感觉呢?” 齐姬的心一痛,抬眸起来看着骊美人,一双含水的眸子中尽是凄楚与愤恨,可是,终究还是将所有的怨恨都压了下去,“齐姬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更何况太子建已死去,逝者已矣,里米尔呢又何必这般言语刻薄?” “我刻薄?”骊美人讪笑了一声,娇娇媚媚的,“我再刻薄,也不如孟嬴待你的那般刻薄吧?说什么好姐妹,把王后、太子建一害死了,她独霸后宫,你可曾见到她现在那般春风得意的样子,就差整个楚国都被她收入囊中了,你真以为替她嫁太子有愧吗?你这是为她做了嫁衣裳,替她的儿子铺就以后当上楚王的大道。” 齐姬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骊美人,心中百感交集。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齐姬才道:“骊美人不该再提及此事,时过境迁,今时不同往日。” 然而,骊美人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不要跟我说,你沦落到今天的地步,心里会不恨孟嬴,哪怕一丝半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六章 小刺尖尖 恨孟嬴吗? 骊美人的这一句话让齐姬的心里猛地一震,心中无声的泛起了涟漪,不教人轻易窥见,这涟漪荡漾,却是击中了她心中最为软弱的一处地方。 齐姬看着骊美人,安抚下了心中的情绪,忽而笑了起来,“美人这话说得好生无道理,公主待我不薄,我岂能恨她?再说了,太子已死,休要再提起往事了,齐姬只想此生守在这寸土之间便于愿足矣。” “就这地方?”绛美人听到这话,一脸不屑的看着这周围,“却是连我的贴身宫婢住的,都比你好。”说着,绛美人却是话语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可没见那栖凤台,那才是真正的金碧辉煌,蓬荜生辉呢,跟你这处地方相比,呵呵……” 绛美人有意无意的提起了孟嬴,在她看来,齐姬就未必真这么甘心困守在这个地方,只要她有不甘心的地方,那么,便有恨孟嬴之心。 她就不相信了,孟嬴当真还能独霸整座楚宫不成? 齐姬盈盈一笑,“公主天生贵胄,金枝玉叶,自然该当受得起这世上最好的福分,齐姬命贱,能留得一命,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不敢再与公主相比。” 这进退得体的话,却是将绛美人堵得无话可答。 骊美人毕竟老道,闻言也是掩嘴一笑,“少娘娘真是好大度啊!”说着,她装作一副忌惮的模样看向了这周边,扫视了一眼之后,才又道:“你这天大的福气,难道就甘心就此消了?你可不要忘了,你当初乃是太子妃,如无意外的话,太子建登基,你便是楚国最尊贵的女人,你的儿子……自然是将来储君!” “可是,现在这一切……”骊美人嘿嘿的笑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更加的尖细了起来,“现在的这一切,都成了孟嬴的了。” 齐姬看着骊美人,不答一言,只是双眸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有意挑起这把火的美人。 骊美人见齐姬的眸中有了波动,不禁一笑,打铁趁热道:“想那公子胜,如若在的话,你说这楚国的王位,到底属谁?” 这一言,彻底的在齐姬的心中响起了一道惊雷,豁然睁大了眼睛看向了骊美人,双手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袖口,“美人何须再说这些?”她说道,瞳孔紧缩了起来,定定的盯着骊美人,“事到如今,即便是我儿还在楚宫的话,你觉得还有那资格吗?所以……你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即便是公主的孩儿成为了将来的储君,也是应该的。” 她说道,忽然莞尔一笑,“原本她就是要嫁太子的,不是吗?只不过现在她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该走的路而已,她不正是天生应该做王后的人吗?” “真是可笑,”骊美人嘲讽的笑了起来,“天下人,现在有谁承认她是太子妃?少娘娘,你不要忘了,为太子建生下孩儿的人是你,不是她。太子建如若在世的话,你难道会不想争?公子胜如若归来的话,你会不想争?” 齐姬无话可说,只能在那里无谓的笑着,“这里大王曾经下令过,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二位美人逗留了这么久,难道就是想来说这些的?”她瞥了身边的绛美人一眼,“如若是想来看齐姬的落魄模样,那么你们看到了,可以回了。” “真是天生贱命一条。”绛美人不屑的道,“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们是想帮你吗?” 绛美人说着,骊美人却是伸出一只手来打断了她的话,阻止道:“她何须我们相帮?只不过,扳倒孟嬴的话,楚国也未必是她儿子的,倒不如就在这里自生自灭罢了!” “齐姬天生奴婢,嫁太子乃是大王的授意,如今公主之事,奴婢自然也不敢挂心,劳烦二位美人为我这么操心了。”齐姬说罢,微微福身,做了一副送客走的模样。 “不识抬举。”绛美人叱骂了一句,随后便转身要离开。 可是,却是在转身的时候,绛美人的脸色一变,“孟……孟嬴?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她的心跳忽然变快了起来,不知道刚才的那些话,她到底听了多少去。 风吹动孟嬴的衣角鬓发,清尘淡出,犹如不食人间烟火一般,扫视了在场的人一眼,盈盈笑道:“我也只是刚到,二位美人今日怎么这么有兴致,还想起来看齐姬妹妹?” 说着,她一边提裙走了进去,身后的迎娘却是只站在门口的地方等候差遣而已。 骊美人望将齐姬一眼,才道:“少娘娘真乃审时度势之人,更是个聪明人,只希望长公主能在这楚宫中庇佑她一生一世,想必她定然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说罢,便转身离开这里。 绛美人见骊美人走了,也赶紧追随了出去,不便在这里与孟嬴多逗留。 然而,她们两人虽然走了,但是所说的话,却是一字不落的留在了齐姬的心中,她怔怔的望着前方二人离去的方向,已然不见了两人的踪影。 那些话,就像是一根削尖了的小刺,深深的扎在了她的心头上,留着痛心,拔出的话,更痛! “齐姬,怎么了?”孟嬴看着她出神的模样,连叫了齐姬几句,才将她叫回过了神。 齐姬回神过来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孟嬴,“让公主笑话了,只是她们提起了一些往事,勾起了一些回忆,”说着,她愧疚的望着孟嬴,“这些年来,多亏了公主的照料,否则的话,齐姬恐怕也活不到今天了。” “造化弄人,有些事过去了,却还仿佛就在眼前。”孟嬴也似乎有所感触似的。 其实,她前来已久了,站在外边听了许久,只是她们没有人注意到罢了。 绛美人也好,骊美人也罢,她们所说的都不错,只不过……孟嬴的心中却也是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她甚至不知道此刻的齐姬,到底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恨吗? 她也曾恨过齐姬,即便是齐姬此刻恨自己的话,孟嬴也是不意外的。 “让公主又想起伤心事了,她们不该来的。”齐姬望向了门外,气氛忽然有些凝重了起来,她讲话锋一转,又问孟嬴,“今日公主怎么想到来这里看齐姬呢?理当齐姬到栖凤台伺候公主才对的……” 孟嬴摇着头,“从遇到你开始,便不曾将你当成侍婢看待,何况栖凤台中人手众多,也无需你伺候。”说着,孟嬴的话语一顿,又有些踌躇了起来,眉心暗拧,幽幽的道:“今日,楚王又提起立后的事了,我又想到了前王后,太子建……” 还有,伍子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七章 楚王该死 心中的念想不敢说出口,只能够在心里叠放着这一天比一天重的相思。 孟嬴这样子,齐姬的心里更不是滋味,随即却又转换了脸上的笑颜,“如同我与骊美人说的那般,公主天生就是要贵为国母之人,兜兜转转,始终都是这样的宿命。” 齐姬这话,颇有感慨之意。 “这话,是你真心的吗?”孟嬴反问,侧目望向齐姬,神情却也在这一刻定了下来, 就这么直直的看着齐姬,让人捉摸不透。 齐姬愣了一下,遂笑道:“公主怎的这么问?齐姬对公主只有感激,哪里会有假?” 闻言,孟嬴也是一笑,这笑颜看得齐姬心里有些反复,也不知道孟嬴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忽然问出如此的问题来。 齐姬携着孟嬴进了屋子,也是一番简陋的光景,却让人看着舒适,仿佛她真的活得这般自在一样,清心寡欲,心无挂碍。 “我却是不想当这个王后的,”孟嬴说着,望向了此刻守在门外的故人,“迎娘最知我心了,王后的死,虽说迎娘无怨,王后临死之际也无悔,可是……终究一切的是因我而起,孟嬴心愧啊,若真当了这楚国的王后,不但要叫天下人斥骂,我更是心里难以安稳。” 齐姬却道:“如今大王独宠栖凤台,阖宫上下皆知,公主为后,只是早晚的事情,更何况……”齐姬说着,言语有些迟疑,“公子珍已经渐渐长大,大王须先立后,才能立储,国法礼节不能乱。” 孟嬴依旧是那样深沉的目光看着齐姬,仿佛是想要将她给洞穿的一般,却又轻轻的摇着头,“齐姬,我儿如若为王,你心中怎么想的?” 齐姬猛地一震,忽然无措了起来,“公主,齐姬……齐姬能怎的想?公子珍乃是大王最心爱的公子,齐姬乃是一介宫婢,不敢多想。” 说着说着,齐姬的话语却越来越小,最后低低的垂着头,也不再言语。 孟嬴知道,她害怕了。 这些年孤身呆在这楚宫中,她这个宫婢顶替的少娘娘没少受到天下人的诟病,故而她才单独在这里居住。 而今说到这话题,孟嬴的心中也好奇,她更想知道,齐姬的心中到底又是怎么想的? 孟嬴站了起来,在她的这屋子里面巡视了一圈,将手轻轻的摸过这边上的桌椅,虽然简陋,却也一尘不染,让人心中舒坦。 她停下了步伐,将手依旧放置在这桌子上,神情却是严肃的,“齐姬,你我说到底姐妹一场,不管曾经谁对不起谁,谁怨恨过谁,在这宫里你我到底只能相依为命,互诉衷肠。既如此,我此刻心中百结,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解,故而今天来找你,想听听你又是怎么说的?” 齐姬诧异的抬眸起来,扬起头的那一刻正好触碰到了孟嬴的目光,复又心中一愧,赶紧的别开了头,不敢去和孟嬴直视,“公主有何话,但请直说无妨。” “你想不想你的孩儿?”孟嬴干脆直接的问。 齐姬忽然只觉得脚下一软,就是连站也站不稳的样子,幸而有边上的桌子扶了一把,否则的话,定然因为孟嬴此话而跌倒在地。 她脸色僵白,想要强行扯起一抹笑颜,却又有些勉强,“公主,怎么忽然提起此事?” 反观孟嬴,却是一副坦然处之的模样,她徐徐走近,又在刚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骊美人的话也没说错,让若太子在世的话,说不定将来楚国王位当真是你儿子的,公子胜想来,年长我的珍儿半岁有余呢!” 说着,孟嬴将手悬空着比划了一个高度,仔细的度量着,煞有其事,“想来,你的胜儿,应该长有这样的高度了吧?” “公主!”齐姬忽然朝着孟嬴跪了下去,泪雨聚下,“公主休要如此,齐姬心痛,难以自已,但求公主明白齐姬的心,我哪里还敢有其他的念想,我日日夜夜受着这思念的煎熬,也只是为了求胜儿能够安然活在这世上,为太子延续最后一点血脉而已,除了此念,不敢再有其他妄想!” 听着齐姬的话,又看着她此刻跪在自己的面前这般羸弱无助的模样,孟嬴神色也黯然了下来,“齐姬,你当真是这么想的吗?” 齐姬抬头起来,却只是泪眼婆娑的看着孟嬴,一个劲的点着头。 孟嬴却是更加神情冰冷了起来,“那你可知道,我拒绝楚王立后的另一个原因么?” 齐姬怔怔的望着孟嬴,不敢揣测。 孟嬴也不待齐姬的回应,兀自往下说道:“伍子胥将公子胜带走了,楚王杀他全家,依照他的性格岂能善罢甘休?他若是有一天带着公子胜回来,最该诛的人是楚王,第二该杀的人,便是我孟嬴了。” 齐姬张开了嘴巴,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在这一刻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孟嬴心中是沉重的,她扶起了齐姬,“齐姬,楚王在我股掌之间,可是你不同,我只希望你明白,即便公子胜再归来,永远只是公子胜,太子建已死,太子早废了,你可懂得?” 这话,显然是在警告了。 这就是孟嬴今日前来的目的吗? 齐姬的心中忽然有些明白了,“公主这些年隐忍不发,就是为了替公子珍谋取吗?” 否则的话,以孟嬴的性格,又怎能如此心甘情愿的伺候着年迈的楚王?原来,她是真的有这样的心思,想要扶持自己的孩儿登上楚国的王位! “我为后,天下人指责,但是我儿无罪,他乃是真真正正楚王之子,天下人谁敢诟病?”孟嬴厉声道,“齐姬,你可懂得?” “奴婢明白。”她说着,心中像是被滚油烧烫过的一样,刺刺的痛,是这样缠绵悱恻,无法抹去。 可是,齐姬终究还是心有不甘,忍不住开口,“那楚王呢?难道你就真的这样甘心,万事皆休?” “楚王,”孟嬴嗤笑了出来,一副全然没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楚王该死。” 这话,却让齐姬一怔。 她差点都要被孟嬴这些年给骗了,她真的以为孟嬴当真忘却了一切,真心实意的伺候楚王,就这么甘心情愿的在这栖凤台中了。 可是,却在这一刻,齐姬扎扎实实的感受到了孟嬴心中的恨。 原来,无论时隔多少年,当初凤雀互换,耻嫁楚王的事,依旧使她耿耿于怀,死不能忘。 齐姬又再问:“那,伍将军如果终有一日归来,公主……如何处之?” 前缘往事,她能忘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你若在时 是夜,灯火幽幽暗暗的,齐姬在灯下缝补着衣物,微光烛豆有些晃眼睛,她不禁起身来揉了揉,不觉寒意侵来,她拢了拢衣袖,起身来将这扇门给关上。 可是,却是在起身来的时候,有一颗偌大的珍珠从自己的身上掉落了下来,齐姬眉心一拧,弯身下去捡起来的时候,也有些诧异,“哪里来的珍珠?” 在微光下,珍珠泛着微白的光辉,熠熠耀目。 齐姬自回楚宫之后,再无奢华,一心求这简单的生活,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居然会有一颗这么大的珍珠,一看就是宫里贵人的。 更何况,刚才齐姬看得分明,这珍珠是从自己的袖子间滚落下来的,她的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东西? 心中,隐约泛起了一丝异样,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上来。 “会不会是公主,暗中想送给我的?”齐姬喃喃的说着。 可是,一想起今日和孟嬴之间的谈话,最后的问题,她也是问倒了她,倘若伍子胥真的回来的时候,她该如何自处? 当时的孟嬴只是怔怔的看着齐姬,双眸之中泛着余光,却有一股热气在心中涌动,仿佛将前尘往事都翻了个遍。最终,却只是化作了一句,“他走就走了,何须再归来?愿他此生,再无归来日!” 那一夜,她不肯随他离去,便已经将所有的话都说清楚了,最后的那一抹恩情,也随着这所有的爱恨烟消云散。 看着孟嬴眼中那一抹决绝的颜色,齐姬也陷入了怔忡之中。 她们两人,都是一样的。 一如此刻的齐姬,她的心中不断的泛起了今天骊美人与孟嬴两人的话,她想着想着,眼泪却是流落了下来。 “胜儿,我的儿……”她不禁哭出了声音,“你现在过得如何了?” 无数个日日夜夜,她都在思念之中度过,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仿佛枕边还残留有太子建的气息,只是当泪水浸透了的时候,却发觉自己全身冰冷,只能够自己拥着自己,熬着度过每一个长夜。 也在这个时候,从院子的外面响起了声响,却只听到绛美人的声音尖锐,带着掩饰不住的气愤,“这个冒牌货,能存留一命还不知好歹,竟然敢偷盗我的东西!” 齐姬听到这外面的声响的时候,开门出去的时候,却见绛美人带着内侍武士前来,见到齐姬的时候却只将她团团围住。 “你这是做什么?”齐姬惊呼了一声,却不知道这绛美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这里是公主向大王请命的,任何人不许随意打扰!” “你当真以为大王会在乎你这条贱命吗?”绛美人气呼呼的说着,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正想叫人前去搜查齐姬的屋子的时候,却又瞥见了她手中此刻拿着的那颗珍珠,绛美人直呼了起来,“你还想狡辩?看看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这是大王赏赐我的,现在人赃并获,我看你还狡赖?” “我……”齐姬有些莫名其妙,拿出了这颗珍珠,“这是你的?我以为……以为是公主留下的……” 齐姬的话还没说完,却见绛美人身边的一个宫娥上前来抢夺过这珍珠,顺带着一个巴掌响亮的扇了过去,火辣辣的,将齐姬说到一般的话语给打住了。 齐姬也愣在当处,一瞬间没能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她看着绛美人,神情之中却是带着愤恨,“你这是故意的吧?” 否则的话,怎么可能她们白天的时候才来过,晚上就发生了这挡事,定然是绛美人在前来的时候,趁她不注意将珍珠遗留下来,嫁祸给她的。 只是……她都已经这般苟且偷生了,为什么还是有人不肯放过她呢? 绛美人勾唇一笑,眼中不善之意大有,“我要你小命,何须故意为之?我就算现在要杀你,孟嬴再得宠又怎么样,她能赶得过来吗?”说着,绛美人却是伸出了手来,修得尖锐的指甲划在她的脸上,却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真真是可惜了这样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呀,偏偏是个下贱的货,还妄想当什么少娘娘,活该守寡!” 这些话,却是正正的刺中了齐姬的心,“你到底想怎么样?” 被这么一问,绛美人却是乐呵了起来,“想怎么样?自然是……给你一个教训,顺便着,告诉孟嬴,她得宠又怎么样,她能奈我何?”说着,绛美人凑近了齐姬的面前去,声音更加的肆无忌惮,“我这叫……打狗,给主人看!” 说着,她退了一步,身后武士却是冲将上来,手中执着青竹板,将齐姬给强行按压得跪在地上,齐姬惊慌大叫,“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可是,她的话才说出口,这青竹板便无情的扇在她的脸颊上,那种生生的疼,她此生都不可能忘记的。 一下子,她仿佛丢了魂似的,怔忡在当处,无法回神过来,直到下一掌落了下来,疼痛才将她打了回来。 她想叫唤出声,可是落在自己脸颊上的疼痛,却只剩下哀嚎。 不一会儿,这青竹板上便沾染上了血迹,一道道的痕迹,她的两边脸颊都已经肿了,甚至是连张嘴都有些吃力,只剩下喉咙处的呜咽声。 “好了,别把她打死了,就感受不了这疼痛了!”绛美人说着,盈盈款款走近她的身边,蹲身下去,对着齐姬说:“我告诉你,我早看不惯孟嬴了,偏偏你又不知好歹,下次再敢惹本美人,还这么打你,看孟嬴会不会为了你这么一个贱婢,跑来找我对着干?” 说完,她沉下脸一哼,转身便带着人离开。 齐姬痛得连呐喊都不出来了,只是眼泪从眼眸之中不断的涌了出来,哭声呜呜咽咽的,仿佛今夜就要将命丢在此处了似的。 无时无刻,她都没有像此刻这样想念起太子建来。 “殿下,”她含糊不清的说着,哭喊一声出来,伴随着便是长长的一连串哭泣,“你若在时……谁敢这么欺负齐姬?” 只是,殿下……早就死了。 再无人庇护齐姬了,孟嬴也无法给她的庇护。 这哭声凄凄戚戚,在这周围一片冰冷不住的传荡着,听着十分的骇人。 就在她这一片狼藉之下,却见从门外一道绿色衣裙的身影缓缓的走了进来,站在了齐姬的面前,一副冰冷冷的模样,眼光之中没有怜悯,也没有同情,更多的是冷漠。 “休要怪绛美人,害你的人,是我!”这女子开口说道,随后蹲身下去,用手指沾起了她脸颊上的一丝血迹,有些得意的模样,“绛美人没有脑子,被人一说就信了,可是这也证明了一件事,你这个少娘娘,没人会在乎!” 齐姬瞠大了双眼,直勾勾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但之间瞳孔之中映出的这个女子的容颜,她再熟悉不过了——骊美人! 齐姬有些难以置信了,她艰难的挤出一句话,“为……为什么?” 为什么就连陷害她,都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还要假借绛美人之手? 这个骊美人,到底想要做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九章 岂能甘心 “为什么?”齐姬一直喃喃着问道这一个问题,眼中的泪已然无力落下,这些凄楚在这里,无人会可怜她。 骊美人不想遮掩,蹲下身来撩起了齐姬的秀发,仔细的端倪着她此刻脸上的伤痕,啧啧着摇头,仿佛带着无边的惋惜,却又参杂着些许的得意,“我不过就是想知道,在这样的境遇之下,你这个少娘娘,是否还有些许用处?” “用处?”齐姬根本不懂骊美人的心思,强撑起自己的身子,拨开了她的手,“我不过是残留下来的人,还能有什么用处?” “你是残留之人,可是对孟嬴来说,却未必。”骊美人也站了起来,冷眼的看着齐姬,“孟嬴这些年来,在这宫里得到了太多原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了,我在想,你未必也会就此甘心吧?” “你想对公主做什么?”齐姬眼神一沉。 回想今日的事情,再将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的想一遍,却是不难推测出骊姬到底是想做什么,“在这个宫里,我人微言轻,身如草芥,你不觉得我已经无用了吗?”齐姬嘲讽的笑着。 就连楚王也已经将她这枚棋子给放弃了,怎么现在这个骊美人却将眼光放到了她的身上呢! 真是可笑。 可是,骊美人却是在听到齐姬这话的时候一顿,随后则又是笑了起来,“你是没用,谁能将你看在眼里,今天别说是绛美人了,就是宫里哪个七子八子,都能随便要了你的命。”说罢,骊美人语气一停,无比严肃了起来,“可是对于孟嬴来说,你却是有用得很。” “我不会做出对不起公主的事的,你休要痴心妄想。”齐姬一口回绝了骊美人,即便是骊姬不说,齐姬也能想得出她到底是想做什么了。 这些年来,孟嬴在这楚宫中独宠一时,即便是骊美人这样的老人,也未必能够撼动其地位,所以她必须将眼光放置到别的地方去。 比如……齐姬! “你不会对不起她,可不代表她不会对不起你呀!”骊美人反驳道,却是一边扶起了齐姬来,一边将她带进了屋子之中去,掏出手绢帮她擦拭着这已然麻木了的脸颊,“不要忘了,太子建安如若还在世的话,说不定现在楚国的王后,就是你齐姬少娘娘了!” 这句话一出,让齐姬豁然全身一震,“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她嘶声大吼了出来,已然是对这个女人失去了耐心。 如若是她想要她的命,齐姬也就这么认了。 可是,骊美人却是偏偏要用这样的手段来折磨自己,这些年太子建已经不在了,可是她却偏偏还是要揭起她心中的伤疤。 她宁可……就这么陪着太子建永远沉睡,反倒一了百了。 “你真的想要看到孟嬴的孩儿将来当上楚国的王吗?”骊美人轻悠悠的说,语气却是异常的严谨。 就在齐姬想要再度开口说话的时候,骊美人却像是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似的,又再度开口打断了她,“你不要跟我说什么你心甘情愿的话,换做是我,又岂能甘心?” 齐姬一怔,只一双眼定定的望着骊美人。 此时此刻,四下无人,齐姬的心思却是被骊美人给说得淋漓尽致。 “本来王位该是太子建的,太子建即便不在,于情于理,就是轮到你儿公子胜头上也不为过,可是现在算什么?”骊美人难以掩饰住语气中的厌恶之意,“孟嬴本来就身份尴尬,就算是当上了楚国的王后,她的儿子又有什么资格将来继承王位?你难道就真的愿意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原本该属于你们的东西,最后拱手让人?” 骊美人凑近了齐姬的面前,“不要昧着良心说,这一切你都不在乎,我的少娘娘。” 齐姬无言以对,只能依旧静静的听着骊美人说的这些话,即便是此刻她想要启齿来反驳她的话, 可是,这唇齿才张开了一会儿,才发现喉咙底处的声音根本发不出来。 骊美人的话,刺痛着她的心。 她忽然笑了起来,声音之中尽是无奈。 她侧首过去看着骊美人,这一次却是丝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怨恨之意,“你说的一切都对,我是不甘心,不甘心太子建就这么含冤莫白的死了,不甘心我的儿子才出生不久就得离开我的身边,更不甘心……看着孟嬴的孩儿将来当上楚王。 可是,我有这么多不甘心又能怎么样,我现在只是一介残躯,我即便是死我也无力回天,我现在 就连我儿长的什么样,我都未必知道,你说……我凭什么去争?我能活着,都已经是一种奢望了。” 这才是齐姬的可悲之处。 她也曾经后悔过,如果当初不听从楚王和费无极的安排,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任凭费无极找其他的女子去顶替公主的身份嫁入东宫,都与她无关,那样的话该有多好? 可是,这一切无法后悔。 “你为什么不能去争?”骊美人看她这么颓废的模样,也有些恼怒了起来,“孟嬴的一切你是最清楚的,就算是要扳倒她,你比我们更容易,现在不除掉她,你怎么等你的孩儿回来?” 说着,骊美人忽然一停,又想起了当年那一晚上的事情,她明明是亲眼看到的,孟嬴亲手将伍子胥给放走的,可是到最后,她却必须俯首认罪,她对此事始终耿耿于怀。 骊美人双目如炬,似乎把齐姬给看穿,“你不要以为能瞒得过别人,就瞒得过我,那天晚上可是我亲眼所见,孟嬴与伍子胥之间,定然有交集。更何况我还知道,你的儿子……定然是被伍员带走了。” “你……”齐姬这下瞠大了双眼看着骊美人,惊愕得无法言语。 这件事情齐姬一直是不敢让任何人知道的,宫里只谣传公子胜失踪了,却没有人知道当初究竟是谁带走公子胜的,又是如何带走的。 就在她以为这件事情不会有人知道的了,却没想到现在,骊美人居然知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章 竟起波澜 看到齐姬的反应,骊美人知道戳中了她的死穴了。 忽而,骊美人却盈盈笑了起来,声音从一开始的克制着,最后却是肆无忌惮了起来,似乎十分的开怀,“被我说中心事了吧?齐姬,你怕了没?” 骊美人不怀好意,齐姬又岂能不知道。 她堪堪侧首望将骊美人,忽然升起了戒备,“骊美人,我怕怎么样,不怕又怎么样?”她问道,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尽快的平复下来,复又说道:“你今夜此行,无非就是想要借着我的手铲除孟嬴,你自己没有能耐,拉我下水又能如何?难道单凭我一个废弃的棋子,就能斗赢孟嬴吗?” 宠她的是楚王,无论孟嬴现在犯下什么样的错,楚王都不会去追究的,在这样的情形下,齐姬又能怎么样,骊美人这一次,怕是找错人了。 “你倒是看得清楚形势。”骊美人冷哼了一声,却有些不以为意,“大王宠爱她,全天下皆知,我要斗的,可不是大王。” “你既然知道,就请回你得 芙蓉殿吧!”齐姬下了逐客令,今夜之事,权当做是她的教训,“即便是孟嬴真的当上了楚国的王后,你还是你的骊美人,你并无损失。反之,如果你事败的话,别说这美人没得当,就是你的小命,大王也未必会留着。” 骊美人膝下无子就没了依仗,如果当真事败的话,楚王真要处置起她来,当真是无任何顾忌,压根就什么都不必担忧,齐姬拿准了这一点,劝退骊美人。 她不想和这个女人有其他的交集,此刻她只能在这里沉下去,越少人注意到她,越好。 她坚信,总有一天伍将军会带着胜儿回来的,她只想见见自己的孩儿,仅此而已了。 然而,骊美人却依旧不依不饶,在齐姬下了逐客令之后,不但不退,却又是上前了一步去,“我若事败,按照大王的心性,的确难逃一死。可是,如若孟嬴身死的话,那又如何?” 这一问,让齐姬愣了好一会儿,随后则又是惊愕了起来,“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你想杀公主?” 她这是万不敢想的。 可骊美人却未必,“就是想杀了她,她不死,我心头之恨难消, 哪怕是搭上我的命,能将她拉下地狱,我也愿意。” 看着骊美人这阴狠的神色,齐姬无由的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头窜起,“你疯了。” “我是疯了,她孟嬴给我的羞辱,我一定会加倍还回去的。”骊美人越说越激动,甚至上前一步抓住了齐姬的衣袖,紧紧的拽住,“我不怕死,现在就看你,是否就真的甘心,看着原本属于你,属于你儿子的东西,拱手送到孟嬴的手上。” 齐姬想要挣脱骊美人,“胜儿能保住一命,延续下殿下的血脉我就已经足愿了,其他的……大王怎会允许,不可能会允许的……” 她喃喃的说着,可是说道最后的时候,却又是停顿了下来,兀自站在那里落下了眼泪,心中即便是有不甘心,那又能怎么样? 不能怎么样。 只要她的胜儿能够好好的,就好了! 骊美人不让齐姬挣脱自己,依旧是死死的扣住齐姬的手,“你也心虚了吧?你不会就此心甘情愿的,她是秦国公主又怎么样,你是齐姬又怎么样,你才是真真正正的东宫少娘娘,你的孩儿理应是楚国的储君,天下人再怎么谩骂也改变不了公子胜就是太子建的孩儿的事实,你难道真的甘心吗?你甘心吗?” 面对骊美人一句句的逼问,齐姬几乎五路可退,最终无力的颓坐在椅子上,任凭着骊美人在自己的面前说个够。 “公子期无母,公子申又迂腐,大王早就放言要立公子珍为新的太子,你再这么等下去, 就算等到你儿回来又怎么样?”骊美人嘿嘿的笑了起来,看着齐姬这副不言语的模样,她知道自己说动她了,“你只不过是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她独步宫廷罢了,你连你儿子将来的王位都守不住,你算什么母亲?” “呵呵,呵呵呵……”齐姬无奈的笑出来声来,对于骊美人的指责无言以对,只反复的说着一句话,“是啊,我算什么母亲,这算的哪门子的母亲啊!” 看着齐姬的笑,在这清冷的院落里面显得更加的清冷。 骊美人勾起了淡淡的笑,“如何,想清楚了没有?” 齐姬侧眼看着骊美人,笑声戛然止住,定定的看着她,“骊姬,我即便是不甘心,也不会沦为你的棋子,我这辈子先是在齐国家破人亡,后又沦落秦国,秦楚之事,我成了楚王与费无极的棋子,这一路走来,谁都让我厌恶,你休想再让我重蹈覆辙。” 被利用完,再被废弃,她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齐姬明明心有不甘,明明骊美人也看得出她心中也是同样对孟嬴有着怨恨的,可是……可是她现在却这样说,让骊美人的心中像是吞了苍蝇似的。 “齐姬,你不成为棋子又能怎么样,孟嬴不死,你永无翻身之日。”骊美人喝道。 “你该回去了,骊美人。”齐姬淡淡的道,刚才骊美人的话她似乎充耳不闻。 骊美人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留住最后的一丝耐心,“我还是那句话,她若身死,你儿才能归来,即便是成为我的棋子又怎么样,我只要孟嬴的命。” 齐姬望了她一眼,让人看不清楚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骊美人则是从自己的袖子中取出了一包药粉,丢在了齐姬的面前,“这是断食散,吞食后粮水不进,势必枯竭至死,你自己看着办!” 说着,骊美人转身走了出去。 只是,才走几步,骊美人的脚步则是又停顿了下来,道:“齐姬,大家都是明白人,也别跟我说什么你们姐妹情深的话,她是公主,你永远只是贱婢。”言罢,她便离去了,留下这一句话给齐姬自己琢磨着。 齐姬不说话,只怔怔的坐在当处。 骊美人走后,她也不起身去关门,只任凭着这夜风吹灌进来,泛起阵阵寒意。 不知不觉的,齐姬将眼光放到了那包断食散的上面去,眼中……竟起波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零一章 良宵良夜 一连好几日,齐姬都不出, 就是骊美人也再没来过这里,却是绛美人,自那夜惩戒了齐姬之后,更是嚣张不已,时不时的便打发侍女前来这边冷嘲热讽一番。 昔日的少娘娘,沦落到这般地步,也算是给她们闲暇时的笑谈。 转眼间,却到了孟嬴的诞辰,宫里连续铺排,楚王可谓是极尽奢华,为博的美人一笑,不遗余力,优伶歌姬,声乐不断。 月上梢头,这满宫满院的声乐飘飘,纸醉金迷。 在这偏僻的宫道处,原本最应该是留在栖凤台中庆生的孟嬴,此刻却是扶着额头悄然的走了出来,夜风吹灌,倒是给了她几分清醒。 楚王还在栖凤台中寻欢作乐,孟嬴实在是受不住了,便找机会悄悄的走了出来。 在夜风吹来的时候,给了她几分的清醒,她抬首看去的时候,一轮清辉正在顶上绽放,她朝着那月娘展颜一笑,“今宵今夜,良宵良夜,荏苒时光,我却居然还活着……”她说着,却是咯咯的笑了起来。 身后,迎娘的身影追赶了上来,手上还提着一件披风,上前来就要替孟嬴披上,“公主,夜深露重,小心风寒……” 然而,孟嬴喝了不少的酒,又加上今日诞辰,似乎心情极好。在迎娘为她披上披风的时候,竟然是推开了她,笑着说:“迎娘不怕,孟嬴不冷,你看今夜月华高挂,当真是为我而盈。” 迎娘抬首望去,清辉如许,她也不禁一笑,“是呀,今晚月色真好。” 这才说着,那边却见到孟嬴高高的爬上了这边的围墙,围墙不高,却能很好的一览这边的风景,迎娘被吓了一跳,“公主,你做什么呢?上边危险,快些下来!” “不怕!”孟嬴说,展开了双手小心翼翼的走在这上边,此刻竟然天真得犹如垂髫稚子一般,“以前我在秦宫的时候,每当我想念母后的时候,就会偷偷的爬上宫苑的围墙去看,那里离天近些。” 迎娘听到这话,却是有些可怜的看着孟嬴,但是她却似乎很开心。 她知道,孟嬴这是想念故国了。 想念秦国,想念秦宫,想念她的兄长,她的母后…… 想着想着,迎娘的心也有些沉了起来,值此深夜,迎娘也有自己想念的人,譬如……已逝的王后,或者是太子建。 物换星移,她却是尽职尽忠的伺候着孟嬴。 原本,她以为孟嬴会穷尽心思的揽尽这后宫的荣宠与风华,可是这些年下来,迎娘才知道孟嬴其实要的也很简单,什么宠爱,什么荣华,于她而言,真真不如此刻站在这墙头上一阵疯耍来得开心。 这个女子,其实有时候也很幼稚与天真。 若是没有这一场阴谋,或许她也该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罢?迎娘心想着,不觉朝着她看去,关切着道:“公主即便开心,也该顾着身子,小心……” “没事的,”孟嬴却是一路直走着去,“摔下去我也开心。” “原来长公主在这里呢,我以为你去哪里了呢!”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传了过来,打破了这一和谐的氛围。 孟嬴的笑声也戛然而止,回首看去的时候,只见到骊美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却也到这里来,正巧看到了孟嬴这副放肆的模样。 一见骊美人到来,孟嬴敛去了笑容,忽然之间也有些局促了起来,赶紧从围墙上跳了下来,被迎娘扶住,有些诧异,并没想到居然会被骊美人撞见这一幕。 骊美人难得见到孟嬴这么无措的模样,不禁掩嘴一笑,“公主怕什么,大王这么宠爱你,你就是现在登上王殿之巅,大王也不会有二话。”言语中,骊美人有难以掩饰的艳羡之色。 孟嬴整肃好了自己的衣裳,恢复了自己寻常时候的姿态,“骊美人不在栖凤台中多陪陪大王?” 骊美人嫣然一笑,“大王身边环绕着的美人那么多,我这种老人该识时务些,反倒是看宣七子与绛美人,最近却是得宠得很。” “得宠些好,大王开心就行。”孟嬴扶着自己的额头,眉心轻皱着,“今夜酒喝得有些多了。” 迎娘上前来,“要不奴婢扶您回去歇息?” 孟嬴无奈的看了一眼栖凤台那边的方向,“大王今夜怕是不醉不休,现在回栖凤台也无个清静的地方。” “那……”迎娘陷入了为难之中。 孟嬴却道:“我也许久没去齐姬那里了,趁着今夜酒兴,去她那里借宿一夜也是不错。我今日生辰,原以为她会前来,却没想到她也不出……” 一听到齐姬,一旁的骊美人却是赶紧凑上来道:“妾听闻,前段时间少娘娘被绛美人惩戒了一番,还在养伤呢!” “绛美人?”孟嬴一吃惊,心中却是诧异了起来,“为何无人告知我一声?” 齐姬在这宫里,她就有义务保证她的安全,却没想到她现在被人暗中惩戒了一番,自己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闻,这不禁使她骇然。 骊美人眉眼一挑,有些故意惋惜的模样,开口:“太子殿下早死,少娘娘本来就不被看重了,更何况……她还是个假的!” 这句话,忽然让在场的氛围凝重了起来,骊美人似乎有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感觉。 凝了一瞬之后,孟嬴没有回应骊美人的这一句话,携着迎娘朝着齐姬那边走去。 在孟嬴转身离去的时候,骊美人看着她的身影,脸上原本的笑意在这一刻却是停顿了下来,“孟嬴,即便你是真货,又将如何?”说罢,却也提步跟随着一并前往。 孟嬴夤夜到访,这是出乎了齐姬的意料之外的,在这简陋的院落之内,她显得有些仓皇,“本该齐姬前去向公主道贺的,却劳烦公主前来,实在不好意思!” “我本以为今夜你会来的,既然你不来,我便前来!”孟嬴踏进了这了屋子里面,原本的醉意此刻早已醒了几分了,她坐下道:“栖凤台中太过纷扰了,你不去也罢,今夜我便在你这里住下了,那处地方便留给他们吧!” “公主,这恐怕不妥吧?”齐姬有些受宠若惊。 然而,骊美人却也步了进来,“你与公主当年都是一起从秦国来的,公主想你,多叙叙也是常情,少娘娘怎能拒绝呢?” 听着骊美人的这话,齐姬怔了起来,双目与她对上的那一刻,却是忽然想起当时她找自己的时候所说的那些话,以及…… 她留下的那包断食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零二章 怎会无恙 齐姬愣在当处,孟嬴连唤了几声都没有反应,只有骊美人在那里掩嘴一笑,走过去轻拍了一下齐姬的肩膀,“看你这都愣成什么样了,公主今日生辰,都不怪你不去祝贺,你倒自己吓坏了?” 骊美人佯装作无事的模样,一派轻松自如。 然而,齐姬却是心中翻腾不已,看了一眼骊美人之后,则又是转向了孟嬴那边去,“本来是去了的,只是……公主的栖凤台内好生的热闹,大王也在,我怕大王见了我心里不舒服,故而去而复返,不曾进入殿中向公主祝贺,还望公主莫要见怪。” 孟嬴拉起了齐姬的手,“你我姐妹之间,何须说这么多?” 齐姬低头一笑,旋即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根小玉簪,“这是当年我及笄时,母亲送我的东西,本想拿这个权当做贺礼,还望公主莫要嫌弃!” 她已然沦落至此的地步,就是连一件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来,拮据至此,就是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够单凭一片心意了。 “哪里会嫌弃?”孟嬴接过了这根小簪,“我却是喜欢得紧。” 孟嬴说罢,便将这根小簪别在自己的发上,青丝如墨,碧玉如水,却是相映成辉,给她这精致的容颜上平添了一抹亮色,这非是这楚宫中环腰富贵所能比拟的。 “公主不嫌弃就好。”齐姬也是开怀,孤身一人在这楚宫之中,偶尔还是会想起当时两人亲密无间的时候,那时候该有多好啊? 她们两人这一副亲密的模样,看得骊美人心中一阵阵的不快,她扁了扁嘴,开口道:“妾身可真是羡慕少娘娘与公主之间的情分,如若是我在这宫里面能有一个知心的姐妹该有多好,不论是得宠失宠,亦或来日王侯,都不需要计较,那才是真正的姐妹情分。” 骊美人的这话故意说给齐姬听的,齐姬听后心中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却很快的淹没了下去,不叫人察觉。 孟嬴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而是笑着道:“我与齐姬去家背国来到这里,自然与骊美人不同,如无一个说话的人儿,只怕是深宫寂寥,终身孤寂了。” 骊美人连声称是,随后却是请摇着手,在一旁坐下的时候,眉眼一闪,似乎半带着提醒的意味,对着齐姬道:“今夜喝了不少酒,此时觉得干渴难耐,少娘娘该准备准备点茶水才是。”说罢,她又转头看了一眼孟嬴,“公主也醉了几分,醒醒酒吧!” 说完,她一双杏目盈盈,便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齐姬。 齐姬心里何尝不明白这个女人的意思。 她这是在变相的提醒与逼迫自己,那包断食散齐姬当时莫名的收下了,一直贴身而藏,此刻被骊美人这么一提醒,她反而是暗中将自己的袖口一握,心中有些慌乱了起来。 “我这就去倒茶。”齐姬小声的说了一句,正要转身出门去的时候,迎娘却是先她一步,“ 让奴婢去就好,少娘娘且先回去吧!” 齐姬心中一落,似乎也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刚才那一刻,在骊美人有意无意的逼迫下,齐姬当真是有些动心了。 骊美人说得其实半点没错,只要孟嬴在,她的孩儿就势必会成为公子胜的阻挡,她是真的希望自己的孩儿能够名正言顺的回来,名正言顺的继承当时太子殿下本该有的王位。 可是,这一切只要有孟嬴在的话,就都成了一种奢望。 骊美人的脸色沉了下来,有些怪责迎娘的不识好歹。 然而,齐姬这一次却是出乎了骊美人的意料之外,上前拦下了迎娘,“厨房漆黑,迎娘对我这边小灶又不熟悉,还是我去吧!”说着,也不待迎娘回应,径自朝着侧边的厨房走去。 迎娘站在那里,本来想要上前去帮忙的,但是齐姬跑得非快,她也无奈,只能够站那里,继续等候着。 厨房漆黑,小灶的火却是烧得非快,齐姬蹲在这边上等候着,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她却是一脸的凝重,沉默在当处,一只手却是紧紧的攥着手中的那包药粉。 骊美人的话始终萦绕不断。 心中不断的反复着,一边是心中肯定着骊美人的话,一边则又是想起了孟嬴今日接过自己小簪时候的欢快模样。 这么些年来,孟嬴待她不差,就是在她做出了那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之后,她最终还是冰释前嫌,不曾与自己计较,如若自己真的对她下手的话…… 齐姬的心里有一道坎,此时不知道该当如何跨越过去。 就在她心中如同滚汤般沸腾的时候,壶中的水却是烧开了,将齐姬给吓了一跳,她急急忙忙的起身来,在杯中倒出,只是在端起托盘的时候,整个人却又是一顿,心中的踌躇在这一刻忽然止步了,她看着这眼前的几个杯子,烧开的水滚烫着,氤氲着的热气扑面而来,却叫齐姬的心忽然镇定了下来。 她将袖子之中的那包药粉紧紧的握住,眸子之中却是逐渐的沉淀了下来,最后深不见底。 ………… 屋子之中,烛光微微,摇曳得人影有些晃。 骊美人此刻的心也是焦灼的,她不知道齐姬到底听话不听话?如果她想要动手的话,趁着现在孟嬴对她这般的信任,再加上孟嬴今夜醉酒,是最好的时机。 否则的话,过了今夜,她回到栖凤台中去的话,就算是齐姬想要下手,也很难再找到像今夜这么好的时机了。 一边想着,一边只能和孟嬴寒暄着。 孟嬴头疼,迎娘在边上替她按着,过了一会儿之后,便只见到齐姬端着茶水走了进来,脸上笑盈盈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我这里拮据,公主与美人都是贵人,只怕要怠慢了。” 说着,便亲自将托盘中的茶水一杯杯的各自端到她们面前的桌子上。 待到热腾腾的茶水端到了骊美人面前的时候,骊美人的眼神渴切,只想知道齐姬到底有没有动手,急切的看着她,试图寻求到她的回应。 可是,齐姬却是在接到了骊美人的眼神的时候,眸子之中却是深沉得不见波纹,似乎根本就没有觉察到骊美人的询问似的。 齐姬这么冷漠的模样,反倒是让骊美人看不清楚了,一下子有些凌乱坐在当处,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 最终只能讷讷的端起了那杯茶水,本想送入口中的时候,却是在见到了杯中波澜的时候,忽然又将杯子给放下,心中到底还是信不过,谁知道这个齐姬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然而,侧首看去的时候,却见孟嬴将茶水端起来,送在唇边,轻吹了几下之后,拂开了这水面上的氤氲热气,浅啜了几口,这才舒缓了一下她的酒后头疼。 “齐姬这煮茶的手艺,倒是见了增长,好久都没喝过一杯这么舒心的茶水了,栖凤台中现在除了迎娘,却没有一个合我心思的。”孟嬴淡淡的说道,仿佛唠家常一般。 酒喝得多了,孟嬴的心思也放开了起来,平时一些不常说的话,此刻却说得极其寻常。 “公主如果喜欢的话,齐姬接下来常到栖凤台中去,专给公主煮茶。”齐姬戏谑的说道。 “如此正好,不如你也在栖凤台中住下吧!”孟嬴说着,忽然来了兴致,拉着齐姬的手,“正该如此,你我姐妹到时候便同衾而眠,同羹而食,这般知心的活着,就如同回到当年秦宫时候一般。” 她今夜,却是过分的怀念起当年的秦宫。 齐姬也是无奈的笑笑,“好是好,只是公主那边,大王经常出入,齐姬前去只怕是有诸多不便。” “大王,”孟嬴轻哼了一声,言语中却是诸多不屑,“他敢有微言?” 齐姬淡淡一笑,不敢再说什么。 两人这样云淡风轻的说着,反之骊美人此刻的心却是拧成了一团,眼见着孟嬴将齐姬端来茶水喝了不少了,却是始终这样无恙,她的心里也开始焦灼了起来。 “难道,齐姬没有下手?”骊美人的心中一直在反复着,喃喃着说着,“但是,不应该呀!” 骊美人的反复似乎惊动了孟嬴,她侧首看着骊美人,“骊美人,你在说什么?可是不舒服?” 今夜在栖凤台之中,各路美人为了讨大王欢心,自是下了不少的手段,骊美人自然在其列,是以也灌了不少的酒。 被孟嬴这么一问,骊美人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有些仓皇,“我,我没事,能……能有什么事?”她正了正神色,才将自己的仓皇给纠正了过来,平复下了自己的心绪,道:“无事的,只是今夜酒喝多了,与公主一样,有些醉意未消。” 轻笑着,骊美人也伸出手来揉着自己的额头。 孟嬴还没开口,齐姬却是接过了骊美人的话茬,“既然如此,骊美人还是尽早回去歇息的好!更何况今夜公主也不舒服,该好好休息才是。”她下了逐客令。 按照骊美人的心性,换做平时被齐姬这么驱逐,该当是愤怒而起才是。 但是今夜骊美人自己心里都还在琢磨不定,被齐姬这么一说,也是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有些耐人询问的望着孟嬴,想了想,复又起身,“少娘娘说得对,我也该回去歇息了。” 说着,若有所思的看了齐姬一眼,随后起身来走出去。 出了外面,夜风有些冷,将骊美人吹得有些清醒了起来,她回首看了看这身后的院子,依旧是微光闪烁,偶尔传来闺中的轻轻细语。 “孟嬴都喝下了,怎会无恙?”骊美人依旧是想不透这一点,随后,有阵风吹来,她打了一个激灵,忽然有些恼怒了起来,“除非是齐姬耍我,否则,孟嬴你死定了。” 说罢,她便不再停留,径自朝着自己的芙蓉殿回去。、 夜色清清,迎娘将这屋子内的被褥铺好,回首看去的时候,却见齐姬正站在孟嬴的身后,轻轻的替着她按揉着太阳穴的位置。 齐姬兀自失神怔忡,孟嬴却是闭着眼。 忽然,她伸出了手,抓住了齐姬的手,“齐姬,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闻言,齐姬心中一震,全身颤了一下,有些害怕了起来。 难道,今晚她和骊美人之间的端倪,被她看出了什么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零三章 阴魂不散 “我,我哪还能想些什么?”齐姬讷讷的开口,有些不自然的收回了手,神情显得局促,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模样。 迎娘铺好了床铺,转过头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齐姬这一幕,心下有些不解,却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孟嬴睁开了眼睛,“这些年来,楚宫之中的转变你也是亲眼所见,我知道你的心中定然也是有些想法的,只是不好说出来而已。” “奴婢……”齐姬垂下头,有些不敢触及这个话题,“奴婢不敢。” 她始终谨记着自己和孟嬴之间的差距,即便是现在还冠着少娘娘的头衔,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毕竟太子已死,楚王没有追究她什么,但是整个宫中的人都只把她当成了笑话来看。 究竟如何,齐姬的心里比谁都清楚。 孟嬴却是摇着头,“无谓敢不敢,我也是一个母亲,我大概也能体会到你的感受,这些年你也不好受吧?”孟嬴起了身来,让迎娘替自己宽衣,将身上的外袍给脱下来,就站在那里,看着齐姬。 齐姬没有言语,依旧是刚才那副模样。 孟嬴继续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让公子胜回来?” 一听到孟嬴的这话,齐姬豁然睁大了双眼,诧异的看着孟嬴,“我……我不敢,”她别开了头,眼中却是噙着泪,不敢让之滴落下来,“当初,大王千方百计的除掉王后与殿下,我乃殿下遗孀,身处这宫里尚且这般尴尬,更何况胜儿,他如若归来,大王定难容他。” “如若能呢?”孟嬴正色问,眼神之中有些难以言喻的坚定,“你该当知道我恨楚王,即便今时今日也恨,不曾稍减,倘若你儿归来也未必会死,说不定……”她顿了一顿,言语却变得异常的沉重了起来, “死的是楚王呢?” “什么?”齐姬吓了一大跳,有些站不住的模样,“公主,你难道?”她下话不敢说,但是一双眸子之中却是泛着惊惧的光,“这里是楚国,如若出了事,公主难以逃脱的。” 她只知孟嬴恨楚王,却从没想到孟嬴居然会存在这般的心思,这实在是出乎了齐姬的意料。 但是,孟嬴却是轻笑了一声,仿佛这件事情对于她来说,并非什么值得如此的大事,“你何须这般惊怕,再说了大王现在年迈,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也不亏了。”她沉思了一瞬,郑重问齐姬,“你且老实说,难道你真不想你儿回来你身边,难道真想一辈子这样千里相隔,迢迢无期?” 齐姬无言以对。 她想,就是做梦都在想,但是……她不敢有奢望。 见齐姬无言,孟嬴知道自己戳中了她的心,“他如果死了,对谁都没坏处。”说着,她揉着自己额头,朝着床铺上走去,将迎娘遣出了房间去,自己窝在那被窝里面。 齐姬却是依旧僵直着站在那里,“公主,殿下就只剩下这一丝血脉,我真的……害怕。”她说着,眼泪滴落了下来,无声的啜泣着,“更何况,他以什么身份回来?东宫之主吗?” 她问着,回过头来的时候,却见孟嬴早已经闭上了眼睛了。 齐姬一愣,神情却也在此刻凝住了,只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孟嬴的睡颜,心底的波澜却是越来越壮大。 她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 一夜好睡,等到孟嬴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时分。 迎娘早早的备好了膳食,等待孟嬴醒来的时候,齐姬伺候她更衣洗漱。 “却是一夜好梦,自从离开秦国之后,便没再这般安稳的睡过一觉了,果然齐姬这里比我的栖凤台舒适。”孟嬴说着。 “只要公主喜欢, 可以随时来我这里,就是不要嫌弃我这边简陋就行。”齐姬笑着说道。 “何须公主来这里,”迎娘刚进门,端来汤水的时候正好听到她们两人的讲话,忍不住插嘴,“大王定然不会应允公主搬到这里来住的,少娘娘与公主交好,倒不如就直接搬到栖凤台中与公主同住好了。” “迎娘说的,也甚合我意。”孟嬴说道,“大王平素国事繁忙,来栖凤台也只是稍作歇息,你去住着,正正的好。” 齐姬沉吟了下去,“只怕是我戴罪之身,会使公主遭受非议,毕竟……我身份尴尬。” 孟嬴叹了一口气,“你我境遇同样,这宫里,谁人不在背后笑话,只是这又如何,我平时除了迎娘就是珍儿陪伴,你就不要推却了。” 齐姬见孟嬴真切,也不再推辞,便福身朝孟嬴行礼道谢。 齐姬本是太子建的发妻,迎娘自然也不会抗拒齐姬,此刻见齐姬肯搬到栖凤台中同住,自然也是欣喜不已,故而自告奋勇替齐姬收拾一切。 当日,孟嬴便偕同齐姬一同回到栖凤台中去。 齐姬与孟嬴一同回了栖凤台,过了不久之后,骊美人那边就听到消息了,原本心中就忐忑了一夜了,一直在等着孟嬴那边出事的消息。 却没想到齐姬竟然让自己失望了。 只是,齐姬的做法又让骊美人不是很懂,既然不对孟嬴下手,却又为什么还要和孟嬴又住到一块去? 这么多年她都自己一个人在那小院子里面过了,何以现在却要迎风倒? 还是说,齐姬自己想通了,不想再委屈了自己,最起码跟着孟嬴能够在这宫里过得好一些? 辗转了几日,骊美人始终想不透齐姬那边的想法,可是之前齐姬却又是那样的表现,究竟是想做什么她也猜测不到,心中就像是住了一只猫似的,在心房上不停的挠啊挠。 骊美人最后终是按捺不住,亲自动身前往栖凤台去看个究竟。 齐姬最好是真的对孟嬴忠心耿耿,否则的话,她如若包藏祸心,始终会露出马脚的,骊美人就不信,自己会半点觉察不到。 去到栖凤台中的时候,齐姬正巧在殿内与孟嬴照看着公子珍。 珍儿天生聪颖,时不时的一阵逗乐,传来阵阵的笑声,直到内侍前来通报骊美人前来的时候,孟嬴才收回了笑声,有些诧异的蹙起了眉头,“骊美人来做什么?” 自那夜生辰过后,似乎平时看不惯自己的骊美人,这段时间忽然却变得热络了起来。 齐姬也是,在一听到是骊美人前来的时候,脸上也冷峻了下来。 这个骊美人,还真是……阴魂不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零四章 故意示好 齐姬的心思密不可闻,只能够将这些心绪给暗藏下去,不再提及。 骊美人为了打探消息,才不在乎她们用什么样的目光来看待自己,讪讪的说道:“这不是关心少娘娘在这栖凤台中过得好不好,特地前来看看么?” 一边说着,骊美人一边朝着孟嬴看去。 心中泛起了失落,原本以为齐姬是会对孟嬴下手的,却没想到,时过多日,孟嬴却还好好的在这里,毫发无损。 这个齐姬,当真是个没胆色的人。 枉费自己还将希望寄托到她的身上,看这样子,自己想要扳倒孟嬴,还得另寻他法了。 “多劳骊美人费心了,我在这里,公主照料周到,一切无忧。”齐姬笑着说,随后则是将眼光朝着另外一边别了去。 她怎么会读不懂骊美人的心思呢? 她无事献殷勤,无非也就是想要来看看自己究竟有没有对孟嬴下手,齐姬心中暗暗一笑,即便自己与孟嬴之间始终有跨越不过的鸿壑,也绝对不可能沦落为骊美人的棋子的。 “骊美人最近可真是有诸多闲情,似乎……对我栖凤台中的事情也倍加关怀了起来。”孟嬴也在这个时候开口,兀自将子珍从迎娘的手上牵了过来,一边说话一边与孩儿嬉笑着。 子珍是个儒雅的孩子,眉目之间隐约有着几分当年太子建的模样,毕竟骨肉兄弟,每当齐姬看到子珍的时候,却是倍加的怀念起了死去的太子殿下。 骊美人摇了摇手,“这还真是闲的,闲来无事这里串串,那里走走,公主殿下,不会不欢迎吧?”骊美人凝着孟嬴一眼,随后则又是媚媚的一笑,“自然,公主若是记挂前情,怪责我骊姬的话,那王后我也少来公主面前晃悠了。” 孟嬴虽然搞不懂骊美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意思,但是毕竟骊美人笑脸相向,又是一副谄媚的模样,孟嬴心中虽然戒备,但是也始终给了三分薄面。 孟嬴道:“骊美人说的哪里话,往日恩仇过也过去了,大家在这宫里就是姐妹,何须记挂前情?” “如此甚好,公主当真是宽宏大量。”骊美人依旧是那样的笑脸说道。 随后,骊美人也看到了窝在孟嬴怀中的公子珍,笑盈盈着招手,“公子珍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快过来,我亲亲!” 公子珍与骊美人平时没多少交集,此刻骊美人的故意示好,公子珍却是不想过去的模样。 孟嬴笑笑,显然也是并没有心思让子珍与骊美人多么亲近,便也只是坐在那里不开口,笑着应付而已。 骊美人感到些许的尴尬,“公主是怕妾身对小公子做了什么吗?”她叹了一口气,神色微愠,“想来大王那么喜爱公子珍,视若珍宝,妾身是膝下无个一儿半女,看到小公子自是喜爱得紧,公主若是不放心,也就罢了!” 骊美人如此模样,倒是让孟嬴显得小家子气了。 这个时候,齐姬开口了,“骊美人有这片心,自然是好的,子珍素来好动,公主是怕伤着美人就不好了。” 见齐姬来解围,打破僵局,孟嬴也不再僵持着,倒是轻拍了拍子珍的手,“珍儿,过去给骊美人请安问好吧!” 公子珍闻言,听从着母亲的话,嘟着嘴起身来,去到骊美人的面前,恭恭敬敬的朝着骊美人作揖,“子珍给美人请安。” 骊美人一见到这个孩儿,即便是心中对孟嬴有所忌惮与妒忌,却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孩儿,便伸出了手一招,将子珍搂进了怀中,“ 若我也有这样的一个孩儿,那该有多好?” 言语中,有这难以掩饰的失落感,不觉将怀中的孩儿搂紧了起来。 齐姬见状,微一沉吟,随货便将迎娘刚才为子珍煮的羹汤给端了起来,走到骊美人的面前去,将这羹汤给端到子珍的面前。 骊美人伸出手来,端过了这羹汤,轻吹着一小勺一小勺的送进了子珍的口中。 有了子珍在,栖凤台中倒是一整天都相安无事。 想是骊美人思子心切,本来想要来这里打探齐姬之事的,现在却被子珍拉去了注意力,倒是再没提起其他的。 到了傍晚的时候,子珍玩累了,便在骊美人的怀中睡着了。 找才不得以将子珍交给迎娘照料,孟嬴脱不开身,骊美人也起身要告辞了,“来这里叨扰了公主一整天,让公主见笑了。” 齐姬起身来,“我送送美人吧!” 孟嬴颔首,齐姬便亲送骊美人出了这栖凤台。 栖凤台外清风吹送,伴随着夕阳余晖,却是别有一番景致。 “真没想到,骊美人也是这么的喜爱小孩子。”齐姬若有似无的说着,言语之中却是有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骊美人没有反驳,“只可惜了我没有为大王生下一孩儿,否则的话,也不用去疼惜孟嬴的孩儿了。”这话语之中,则更多的是艳羡之色。随后,则是神情一冰,轻声哼笑了起来,“只是我也没想到,少娘娘居然对孟嬴这般的忠心。” 齐姬沉吟着,也是淡然的一笑,“遑论忠不忠心,你是什么样的心思我清楚,我是什么样的心思,骊美人接下来也自然会清楚。” “你这是什么意思?”骊美人眼一眯,忽然有些不解,只狐疑的看着齐姬。 齐姬嫣然一笑,却是不再往下说去,只是看着这远处的天,悠然道:“再过不久,骊美人自然就知道,你放心,你给我的断食散不会浪费的。” 一听这话,骊美人虽然是心中狐疑不解,但有齐姬的这一番话,骊美人的心也放松了下来,“如若孟嬴一死,公子珍能如我膝下,那该有多好!” 说着,她又望向了齐姬,“不过,你倒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齐姬神色逐渐的冷峻了下来,“你说得对,孟嬴母子在,便只会是我的孩儿的绊脚石,这还多亏了骊美人给我壮胆呢!” 否则的话,她也不敢生出这般心思来。 骊美人满意的看了齐姬一眼,随后便只留下了一句,“那我等你好消息。” 说罢,骊美人便转身回自己的芙蓉殿了。 齐姬却是依旧站在那里,眸子之中却是逐渐的冰冷了下来,“骊姬,是你千方百计要害孟嬴的,今日也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怪不得我齐姬,你想死……谁也拦不住你。” 风吹动而过,吹起了齐姬的衣角,翩然而起,却是一片冰冷寂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零五章 原来是她 到了晚上的时候,公子珍开始发作了,栖凤台中上下都忙坏了。就是连楚王大半夜的也被惊动了,连夜守在栖凤台中,任何人都叫唤不动。 夜半,当风吹拂过芙蓉殿中的时候,窗户没有关,冷风肆虐穿堂入室,将正在睡梦中的骊美人给惊吓出一身的冷汗。 从床笫之间惊坐而起的的时候,骊美人依旧还在梦中的场景瑟瑟发抖,她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尚且有温度,只是冷汗浸透了全身,有风吹送过来,发起一阵阵寒颤。 “吓死我了……”她从喉咙底处传出这一句话,而后感觉到风不断的吹进来,叫唤了几声侍儿,却没有人进来,她只得自己起身来,走到窗子边上自己将轩窗关上。 轩窗关上的那一刻,隔绝了夜风的吹灌进来,也将外面的月色给推拒在外。 就在骊美人转身过去的时候,却是听到殿外有人破门而进的声音来,将骊美人给吓了一跳,但见无数的武士持刀冲进,凶神恶煞,刀光寒闪,横在了骊美人的跟前,一派冰冷模样。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骊美人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后则又是反应了过来,顿时勃然大怒,“谁允许你们的夜半持刀闯入的,我要告诉大王……” “大王有令,将骊美人拿下。”其中一个武士沉声喝令,兀自打断了骊美人的话。 “什么,谁下令?”骊美人再次错愕,有些难以置信自己所听到的,也有些慌了,“大王为什么要拿我?我犯了什么事?” 在骊美人的叫喊声中,武士林立,却没有一个人来回应她的话,只是森森冰冷,过来将骊美人就此押了下去。 整个芙蓉殿中,顿时又恢复了平静。 有风吹了进来,将刚才骊美人关上的那扇窗又再度吹开了,风不断的涌。 骊美人被带到后宫刑罚的地方,由宫里总管亲自监刑,骊美人还是那副不施脂粉的模样,刚从床上下来,头上就是连发髻都没梳好,就被武士直接带到这里来了。 此刻,在这一行烛光的照映下,鞭子鞭打下去的痕迹,带着鲜血淋漓透漏而出,已然沾满了她的衣衫, 就是脸上也已然扇得血肉模糊。 “说,为什么要这么做?”总管总算是开口了。 “我……我做了什么?”骊美人虚弱无力的开口,她抬起眸子来,神情冰冷,却是掩饰不住胸中那一股恶狠狠的愤怒,“我,我是大王册封的美人,我是骊美人,你们受谁的指使,竟然敢这样对我?是孟嬴?还是谁?我……我要见大王的。” 在这宫里,她已经想不出到底谁才是她的对手了,唯一能够想到会陷害她的人,便只有孟嬴一个人了。 “你还想见大王?”总管冷冷一笑,“就是大王下令抓捕行刑的。” “大王?”骊美人愣住了,这个结果却是她怎么都没能想到的,“不可能,大王怎么可能会对我这么狠心?我……我又没做错什么事?” “有没有做错,你自己心知肚明。”总管依旧冷漠,“大王要你的口供,奴婢只管照做就行。” “什么口供?”骊美人一头雾水。 却是在骊美人还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总管又令人鞭打下去了。 疼痛让骊美人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只一味的高喊着冤枉二字。在一阵痛打过后,骊美人昏迷了过去,一头凌乱的秀发垂覆着,与脸上、身上的伤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总管见她昏迷了过去,没半点顾及到她曾是大王亲封的美人,命令手下的人用冷水泼醒,冷水打了下去,骊美人被吓醒了过来,睁开眼的时候,又是眼前这一副炼狱的场景。 外边,有轻微的脚步声走来,就在总管正下令继续鞭打的时候,却见到了是迎娘到来,故而下令让人停手,朝着迎娘走去,“是迎娘到来呀?”说着,瞅了一眼骊美人,道:“这里不是什么好东西,迎娘还是先回栖凤台等消息,结果一定令大王和公主满意。” 迎娘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眼光朝着骊美人瞥了一眼过去,“她说什么了没?” 总管摇着头,“还没,按照老规矩,进来先伺候一顿,杀杀威风,不过,审到现在她也什么都没说。” 迎娘颔首,没再去理会这个总管,而是朝着骊美人那边的方向走了去,冷漠的看着骊美人。这般模样看着血肉模糊,这里的人下手也太狠了些。 迎娘微微蹙眉,但是很快也平复下了心里的波澜,淡漠的看着这个曾经在宫里不可一世的女人,谁也没想到居然会在一夕之间落到这样的下场。 没等迎娘开口,骊美人却是抬眸起来看了她一眼,随后像是不出所料似的勾唇一笑,这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就知道,一定是孟嬴害我,这个宫里,除了她没有别的人了……” “可是,这个宫里想害她的人,却不止你一个。”迎娘终于开口了,却是说了骊美人都听不懂的话出来,“可是,你对公主下手就对公主下手,你连一个小小的孩儿都不肯放过,你真是歹毒。” “你说什么?”骊美人有些诧异,并听不懂迎娘说的话,“不放过?不放过谁?” “公子珍,”迎娘不想隐瞒,更是想要看看骊美人究竟还在坚持着什么,或许说还能再坚持多久?“你今日走后,公子珍便狂吐不已,之后便昏迷不醒,滴水不进,连宫里御医都束手无策,大王已经下令,要你的命。” “怎么可能?”骊美人嘶吼了一声出来,神情之中满满的都是震惊之色,也不知道是否因为不相信大王居然会对她下这样的命令,但是,一听到公子珍的症状,骊美人的心里也忽然有了个底了。 她又哑然了,只瞠大了双眼,就这样看着迎娘。 迎娘道:“大王本来想直接处死你的,但是公主想要彻查,你给个口供,若能彻查下去,你该知道……你可以不用死。” 听着迎娘的话,骊美人却是笑了起来,心里已然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是齐姬。 她将断食散交给了齐姬的。 只是,骊美人却没想到,齐姬并非是不敢对孟嬴下手,也并非是对孟嬴忠心耿耿,而是……她想下手的对象,原来是公子珍。 这就让齐姬释然了,原来……这个齐姬比她想的心机还要深沉。 可是,骊美人却是定定的看着迎娘,忽然有种胜利者的姿态,“你以为,我就算给了你们想要的口供,大王也会饶过我吗?” 这一问,迎娘倒是没有开口回答。 因为,大王的心性迎娘在宫中多年,怎么可能会不清楚?答案不必深思都昭然若揭。 骊美人见迎娘这模样,心里知道迎娘心巧,必定能猜想到的,故而,骊美人道:“我告诉你,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零六章 藏得住吗 迎娘的眉头一皱,灯火下衬映得她的脸色更加难看,她似乎没想到得到的居然会是骊美人这样的答案。 叹了一口气,迎娘问道:“骊美人,你这样又是何必呢?”她上前一步,撩开了垂覆在骊美人脸面上的秀发,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痕,就是迎娘见惯了后宫中的腥风血雨,也不禁脸色一沉,“即便你本性有些小坏,但也不该沦落到如此地步,公主知道,这后宫中想要她母子俩性命的人多了去,只想知道还有谁?” 骊美人一笑,无所谓的模样,“孟嬴倒是有先见之明,她想保她儿子一世无忧吗?所以想借我之口将所有威胁都铲除吗?”她问道迎娘,随后却是嘲讽的笑了起来,“那我说,整个后宫的人,都想要她母子俩的命,整个楚国的人,都觉得她们母子两不应该留在这世上,她能杀得尽吗?” 迎娘铁青着脸色,眉心间的拧痕则是更加深刻了起来,“这样做对你没好处,公主允诺留你一命……只要你,说出解救公子珍的方法。” “这才是孟嬴留我一命的最主要原因吧?”骊美人哼声一笑,有些得意,“所以,你们谁也不敢轻易杀我的,我告诉你们,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有本事就处死我呀!” “你这样下去的话,是没有什么好处的,”迎娘也有些恼怒,根本没想到骊美人居然连命都不要,就是不肯说出解救的方法来,眼看着宫里御医束手无策,公子珍的病情越发的加重,迎娘的心里也焦灼着。 她只能对骊美人劝说道:“只要公子珍无事,公主不会对你赶尽杀绝的,自然会有人替你顶罪,大王那边,公主也会有办法的。” “你当大王吃素的?”骊美人打断了迎娘的话,一副嗤之以鼻的姿态,“从我去了一趟栖凤台之后,公子珍一出事,武士就立刻从芙蓉殿抓了我,连审问一番都没,大王这雷厉风行的模样,我伺候了他这么多年,我怎么能不清楚?” “既然你知道逃脱不了干系,为何还不想方设法保住一命再说?”迎娘反问,但是心中却是犹豫了一下。 她并不否认骊美人的话,也深知她们的大王的脾气,根本就说服不了骊美人,甚至迎娘自己都不相信。 但是,这并非是孟嬴想要的结果。 骊美人靠着身后冰冷的墙面,得意之中,又有些凄楚与冰凉,“我就是死,也有公子珍陪葬,那可是大王最心爱的公子,也是孟嬴的心头肉,说不定,还是未来的楚国国君,我这样,也不亏。” 迎娘没有说话,但只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却没想到,心思居然是这样的歹毒。 “迎娘,回去告诉孟嬴,我不知道,就算是现在大王来到我跟前,我也不知道,你们只是怀疑罢了,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我不过是去了一趟栖凤台,抱了一下公子珍而已,没有证据,大王也不敢轻易处死我。”骊美人这抱着这一丝希望,“就是公子珍死,我也不知道。” 迎娘却是始终想不明白,“这宫里,还有谁值得你去保护?你说出来会死,但是或许能痛快一些,但是你不说的话……你知道的,大王心狠手辣。” 骊美人闭上了眼睛,在宫里多年,她也是早看透了这一点,“我就是知道这样的下场, 我才死都不会说的。”说着,她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是一场不欢而散的谈话。 就是迎娘再怎么追问下去,也不可能会有结果的,在这里待了一会儿之后,迎娘见再问不出什么就结果了,便转身离开。 在离开之前,迎娘对着那总管说道:“不要再用刑了,接下来如何处置,大王自会下令,你是问不出什么的了。”说着,迎娘的眼中带着一丝怜悯的神色,望了骊美人一眼。 走出了这昏暗的地方,外面的月色很亮,可是迎娘的脸色却是暗沉得很,她的心里有些隐患深埋着,像是一颗种子,隐约要发芽,却依旧深埋黄土之中。 在前往栖凤台那边去,宫道上寂静无比,只有迎娘一人的身影被拖得极长。 前面,隐约见到有人影前来,迎娘放慢了脚步,正打算仔细端倪的时候,却见是齐姬的身影,迎娘心中一沉吟:这般深夜,少娘娘来此作甚? 眼前,齐姬已然走到了跟前,迎娘只得朝着她行礼,“奴婢见过少娘娘。” “是迎娘呀!”齐姬也微微有些讶异,也并未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迎娘,“这么深夜,迎娘去哪里了?” “我替公主前去看骊美人了,”迎娘说,顿了一顿,则又是问:“那少娘娘呢?” 齐姬一愣,随后展颜一笑,“我心里也是不安,看到子珍那样也是心疼,也心想着要不去找一下骊美人,看能不能问出解救的方法。” 迎娘心中刚才冒起的一丝疑虑,在这一刻却是松了一口气,自己或许是想多了,齐姬和公主情同姐妹,她关心公子珍也是应该的。 她望了身后一眼,眼中有许多的失望,“问不出什么的,她宁可拉着公子珍陪葬,也不肯说出来,我却不知道,骊美人在这宫里,还有什么可以让她这么决绝的?” 迎娘也想不明白,这种手段与做法,全然不像是骊美人该有的行事风格。 齐姬原本就是想去打探一下,到底骊美人招了多少,如今听迎娘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松了一口气,“骊美人,当真是狠心啊!不过,她既然敢对子珍下手,就算是就此一死,也不冤枉了。” “不!”迎娘却斩钉截铁的反驳了齐姬的话,“我在这宫里多年,宫里这些美人的心思与手段,我是看尽了,这全然不像是骊美人的做法。” 齐姬拧眉,不知道迎娘这个老狐狸,究竟是看穿了多少? 迎娘又道:“骊美人如果真心想要对公子珍下手的话,那天在栖凤台就不会表现得那么亲近了,骊美人不是这么蠢的人。很显然这是有人在栽赃陷害骊美人,可是……骊美人明知道这一点,却又为何拼命的护着这个人,这点让我很不明白?” “还有……其他人?”齐姬震惊了起来,根本没想到迎娘一个老宫婢,竟然能将事情看得这么透彻,一下子也有些心慌了起来,也不知道事情再这样拖下去,会不会让迎娘看出什么马脚来? 迎娘点了点头,“只要彻查下去,应当能查出来。” 齐姬一震,眸子之中忽然有些害怕得闪烁了起来,“这……这怎么可能呢?骊美人,骊美人怎么可能蠢到去保护一个并不相干的人呢?” 她害怕,如若真像迎娘所说的那样,那么自己,还能藏得住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零七章 绝无二心 齐姬的反应落在了迎娘的眼中,迎娘再度沉吟了下去,心思一转,则又道:“为何不能?这宫苑深深,百转千回,殊不知比这宫苑还深的,是人心。只要在这宫里有利益的驱使,哪怕只是一点点,都有人愿意为之送命,心甘情愿。” 齐姬望了迎娘一眼,心下却暗暗吃惊。 原本以为这个曾经跟随在王后身边的老宫婢,也只是一介宫婢而已。却没想到,她的心思居然八面玲珑,剔透至此,倒是出乎了齐姬的意料。 “这宫里,真让人害怕!”齐姬低下头不去看迎娘此刻的眼神,这让她觉得害怕,深怕久了的话,让迎娘觉察出什么。 迎娘没有说话,只是心思沉重看着齐姬,让人望不出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越是这样,齐姬的心里就越是突突打鼓,站在这里走也不是,定也不是。 须臾,齐姬想是按捺不住了这般压迫似的境况,在迎娘这般老辣的宫人面前,齐姬深怕自己露出了什么行藏,便开口,“既然连迎娘都撬不开骊美人的口,我也没必要再去了,倒不如再去请御医多想想办法,尽量挽救公子珍。” “少娘娘心慈。”迎娘朝着齐姬福身道。 齐姬微微颔首,便转身朝着御医所那边走去。 迎娘看着齐姬的背影,心中却是有些沉吟,对于齐姬来说,她虽然是个顶替的宫婢,但是毕竟曾经是太子殿下的妻子,也为殿下诞下了最后的一丝血脉,功不可没,迎娘的心中对她是感激的。 可是如今公子珍的这件事,齐姬的作为与反应却是显得有些异于寻常,这让迎娘嗅到了一丝不对的气息,可是具体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更何况,齐姬和骊美人之间本就无有半点交集,再加上公主待她不薄,这件事情应当与她没有关系才对。 可是,她为何要如此急切? 迎娘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道这千头万绪到底哪里才是个头,只能够抬首起来望着天色,只见冷月西斜,已然天快亮了。 公子珍自出事之后,便被大王带到王殿之中亲自照料,公主自然也只能跟随着一起去到王殿之中,她遵循公主的意思前去查看骊美人那边进展,孟嬴说好了天亮时分回栖凤等待消息,现在应当是回去向公主复命了。 她转而继续朝着栖凤台那边的方向继续走去。 守在公子珍的身边也只能是干着急,根本无济于事,孟嬴也知道想要救自己的孩儿便只能撬开骊美人的嘴,故而还没等天亮,她便自行回到这里来等消息。 迎娘回到栖凤台中的时候,孟嬴孤身一人在殿中等候了。 殿中也没点起灯火,就只靠着这外边的一斜月色照应,孤孤凄凄的,将孟嬴的身影拖曳得长长的,无比的孤寂与萧瑟。 夜风吹起,她的秀发直直的垂下,鬓边墨发有一丝丝倾覆,撩拨过她脸颊,让她的眼睑微微一动,静逸得犹如画中仙子。 “公主。”迎娘上前来叫唤了一声。 孟嬴转过身来看了迎娘一眼,眼中幽幽的,静如寒潭,却是夹杂着深深的担忧,“结果如何了?” 迎娘轻轻的摇着头,“一字不肯透漏。” 孟嬴无奈一勾唇,“意料之中。”她转过身去,继续望向了刚才的方向,无限深思,“骊美人歹毒心思,在这种时候说出来也死,不说出来也死,她是如何都会紧咬牙关的,都怪我大意了,骊美人本就不怀好意,从来都是,那天我竟然将子珍交到她的手中,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有机会对子珍下毒。” “她有这心,即便公子不接近她,她也会再找其他机会的,公主无需这般自责,当心身子。”迎娘劝慰着。 孟嬴叹了一口气,“幸而有齐姬帮忙照料,否则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孟嬴一说到齐姬,迎娘却是忽然看了孟嬴一眼,双唇有些启,却在下一瞬间又微微的阖上了,她知道齐姬与孟嬴之间的关系,更是知道齐姬与前王后、前太子的关系,严格意义上来讲,齐姬应当与她更亲近些才对。 可是,迎娘却曾经发过誓,要对孟嬴绝对尽忠。 此时此刻,迎娘心中却踌躇了起来,她对孟嬴绝无二心,可是……齐姬真的有问题吗?迎娘现在却不确定了起来,如若单凭心中的一点起疑便将这事情捅破,那么到时候如若齐姬真的只是过分关心公子珍,她岂不是对不起死去的王后? 更何况,她现在;根本没有半点证据证明齐姬有问题。 迎娘想着,便打定了心思沉淀了下去,此时此刻不该说这些话的,于齐姬、于孟嬴来说都是不合适的,故而迎娘原本有一腔想要禀报的话,却又沉默了下去。 孟嬴此刻心中复杂难受,也没有去注意到迎娘的变化,但只是现在心绪难平,有着许多的话不知道该向谁去诉说,难得此刻迎娘在自己的跟前,有些话对她说,怕是再适合不过了。 “我曾经以为,自己并不喜欢珍儿。”孟嬴说,有些无奈,“嫁来楚宫本就不是我的意愿,更没想到嫁的不是太子建,而是楚平王,曾经让我生不如死,在得知了怀孕之后,更是让我恨得几乎不想要这个孩儿,因为这是楚王的骨肉,这让我恶心……” 迎娘微微讶异,并没想到孟嬴居然在此时跟自己吐露这些心声,更是讶异于孟嬴的这些话,她居然这般痛恨楚王,痛恨到甚至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愿意这般亲近。 怪不得这些年来,孟嬴表面上疼爱自己的骨肉,但是始终不远不近的样子,想来迎娘也是多少能理解孟嬴所说的,更是有些心疼起她来。 当年王后唾骂楚王、唾骂孟嬴,甚至整个朝堂、全天下人都觉得孟嬴该死,不应该留在楚宫当这个污点,可是现在看来,迎娘才彻底明白,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公主……”迎娘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来,这世上所有安慰的话,都未必能够慰藉她此刻的心吧? 孟嬴吸了吸鼻子,强将原本忍不住了的泪水给咽了回去,“这些话,对齐姬讲不适合,只会徒增她心里的难受,这些年来,因为当年的掉包之事,她也受了许多的苦,何况殿下已死,她乃是殿下遗孀,有些事情应当深埋就让它深埋,可是迎娘你知道吗,每每思及当年之事,我的心还是痛着的!” 她将手捂在自己的心口处,僵直着身子,十分痛苦的模样,“我也只是个寻常的女人,秦国公主又怎么样,我也曾有最心爱的人,也曾经想要天涯海角,远离这一片宫墙,可是……这一切终究逃不过老天这双手!” 她抬眸看着外面已然呈现鱼肚白的天色,再过不久,晨光就要穿破这厚厚的云层,打破这无边的漆黑之夜了。 只是,这一刻却是孟嬴心中最为漆黑的时候。 终于,强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可是,现在……我只想要我的珍儿没事,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我只想要我的珍儿……” 说着说着,她啜泣了起来,抖动的双肩难以掩饰下她的故作坚强,起先是微不可闻的啜泣,逐渐的哭出了声音来,在这一刻,她只是一个母亲而已,什么公主,什么孟嬴,这些都与她无关。 也不管公子珍到底是楚王的孩儿,还是谁的,孟嬴只知道那个是自己怀胎十月诞下的骨肉,可是……她却直到这一刻才认清了这一点现实。 这么些年来,因为楚平王这个老朽,她也对子珍并不亲近,也只有在这一刻生死的关头,孟嬴才忽然觉醒,这个孩子即便自己再不喜欢,也始终是自己的骨血,并非他人。 可是,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还会晚吗? 迎娘上前来劝慰着孟嬴,伸出手来扶住了她,“公主,当心身子,再怎么伤心也无济于事,现在公子还有得救,御医正在想办法,什么事情都还有转圜的余地,要不……要不迎娘再去一趟骊美人那里,不管是用刑还是逼迫,一定要撬开她的嘴,最起码得知道她到底下的是什么毒,这样御医们才有对策啊!” 孟嬴被迎娘扶住,哭成了个泪人儿,将身子一半倚靠在她的身上,却是摇着头,“你不知道,珍儿此刻有多痛苦,我实在是忍不住看他那般模样,可是我却只能在那里看着,无济于事,一点用都没有,我帮不上他的任何忙,我宁可……宁可中毒的人是我,也不愿意见到他那样,他还那么小,那么小……” 她泣不成声,最终却是连站也站不住,这悲伤要么强忍着,要么一旦宣泄就再也收不住,便只能这么拼命的用泪水诠释出来。 最终只能蹲身下去,将身子埋在自己的双臂中,依旧在哭泣着。 “公主……”迎娘看着孟嬴这个模样,心中也是痛苦不已,也恨不得自己能够帮得上点忙,可是,她却是连骊美人那边都搞不定,她也和孟嬴此刻一样,真想蹲下来放声大哭一场。 外边,天色已然亮了,孟嬴哭了许久,许是这几天来因为公子珍的事情,孟嬴都没有心思好好的睡上一觉,此刻便也再支撑不住了。 在迎娘的搀扶下,她难得休息了一下。 从栖凤台中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大亮,晨曦的光辉映着朝露,闪着耀眼的光芒,刺得迎娘有些睁不开眼。 漫漫长夜,终究有过去的一天,只要晨曦到来,这万丈光芒会将一切躲藏在黑暗之中的尘埃全部扫落,无处藏身。 沉吟了一瞬,迎娘也不知究竟该当如何才能解决当下的境况,想着,便提步朝着王殿那边的方向去,这些天来都是孟嬴与大王亲自在照料公子珍,迎娘没资格上前去。 趁着现在早晨,大王应当还在歇息之中,迎娘想前去尽一下自己的一片心,其他的宫人伺候迎娘还是不放心的。 去到王殿之中,果然大王也实在是熬不住了,便自己在王座上睡着了,一副凌乱的模样,甚至连王冠都没摘下就这么倒在案上睡着了,就是迎娘走了进来楚王都没能觉察。 这个巍巍老朽,却是真的将公子珍当成心头至宝了。 迎娘看着楚王,朝着他熟睡的身影微微一福身,便又朝着后面寝殿走去,但只见公子珍小小的身影躺在这床上,十分的可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零八章 辩无可辩 略显得苍白的手,带着一丝斑驳的沧桑抚上了公子珍的额头,迎娘的眉心一皱,“这烫得……又药石不进,再这么下去可怎么了得?” 她蹲身在公子珍的身边,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心中也是隐约的不安了起来。 也难怪孟嬴昨夜会那么的无措, 哭成那样子,公子珍现在这情况看来,当真是不容乐观呀! 旁边,还剩下的药汤放在边上,迎娘扶起了公子珍,将这药汤一点一点的送进口中去,药汤泛着波澜,一点一点的送进了公子珍的口中之后,但见孩儿吞咽进去了,迎娘这才放下了心。 只是,在迎娘转过身来不久之后,原本还算是平稳着的公子珍,却是忽然一阵动静声起,等到迎娘发觉之后,便是将刚才进了口中的汤药尽数呕吐了出来,最后吐无可吐的情形下,就开始渗着血丝,从那苍白的小脸上,这鲜红色的血触目惊心,着实是将迎娘吓坏了。 “小公子,你可得坚持住呀!”迎娘抱住了公子珍,心中担忧不已,如果公子珍出事了的话,那么孟嬴该怎么办才好? 迎娘的哭喊声将睡在外面的楚王给惊醒了,一听到里面有动静楚王就像是失了魂似的,顿时从王座上跌撞了下来,一个激灵下来,转身便朝着身后剑架上拔出宝剑,朝着寝殿内跑过来,还一边高声喊道:“谁敢动寡人之儿……” 一见是迎娘在前,甚至此刻公子珍的嘴里尚有血迹,楚王怒气上涌,一时冲将进去,将宝剑高高举起,便是要一头劈下,“谁许你毒害我儿,要你的命……” 迎娘没想到会惊动公子珍,一下子紧紧的抱住了公子珍,“大王饶命,奴婢不是想要毒害公子,只是……” “放开子珍……”楚王将剑直指着迎娘,忌惮于迎娘怀中的孩儿,楚王这一剑才没有当头劈砍下去,否则的话,迎娘现在必定身首异处了。 “大王,奴婢只是替公主前来看望公子,却没想到小公子的病更重了……”迎娘无辜的说,在这宫里伺候了这么多年,岂会不知道楚王暴怒且多疑,如今又是碰上公子珍这档事情,迎娘真要辩解,也是无可辩驳的。 只是,迎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却是瞥见了公子珍后颈处,竟然斑驳着一片红痕,一下子让迎娘将话给止住了,她惊诧的放下了公子珍,也不去畏惧此刻楚王手中的剑,伸出手便是扒开了子珍的衣领,却见整个身上都是这样的情景,犹如被红色的蔓藤爬满全身似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公子珍中了什么毒了……”迎娘开心的大喊着,“公子珍有救了!” 也在这一刻,楚王的剑再度要劈砍下来的时候,听到迎娘的这一句话的时候止住了下来,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话,“你说什么?” 这楚宫里所有的御医都束手无策的事情,她一介宫婢哪里能知道如何解救? 然而,迎娘却是喜出望外的模样,“奴婢知道,奴婢知道公子如何解救了!” 楚王这下,彻底的怔住了。 消息传到栖凤台的时候,孟嬴也吓了一跳,随后便一路狂奔至王殿中,却还见到楚王的手中依旧握着那把剑,似乎还是无法置信的模样,更是无法放心将公子珍交到迎娘的手中去。 当孟嬴赶到的时候,看到这场景的时候,也惊愕的上前去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王急匆匆召妾身前来,这是……” 她根本不知道眼前这场景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楚王开口,迎娘便开心的道:“公主,奴婢知道小公子中的是什么毒了,有救了。” “当真?”一听到迎娘的这话,孟嬴的心也忽然明亮了起来的样子,正要上前一步去的时候,楚王却伸出了一只手挡下了孟嬴的步伐,“美人且慢,此宫婢之言,不可轻信。” “这是为何?”孟嬴不解的看着楚王,一时之间无法理解的样子,错愕的看了看楚王,又错愕的看了看迎娘,忽然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适从。 楚王深深的望了孟嬴一眼,心中似有忌惮,随后又将眼光朝向了迎娘那边的方向,才将剑一指,道:“你别忘了,她是前王后的人。” 这一句话,让迎娘浑身一震,惊愕的看着楚王。 原来,楚王的心中对她这个王后的故人,心存着这么大的戒备,这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而迎娘在错愕了之后,眸子中的惊讶之色逐渐的散去,最后将眼光落在了孟嬴的身上去,想要看看孟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就是迎娘自己也想知道,到底孟嬴留自己在她身边,到底是真心信任自己的,还是只是嘴上说说?她看待自己,对自己的戒心,是否也会像楚王这般,犹如心头的一块病痛。 很显然,孟嬴也愣住了。 她根本没想到楚王居然对小小的一个迎娘也还抱有这样的戒心,她甚至到了此刻,都没再将她当成王后的人来看了,迎娘就是迎娘,这些年跟在自己的身边,中规中矩,绝无二心。 孟嬴启齿,却是空口无言,沉吟了许久之后,她道:“王后已死去多时,迎娘这些年跟在我身边,不曾害我,大王多虑了。” 谁知孟嬴这么一说之后,楚王却依旧是那般模样,“她不曾抓到你我命脉,自然不会轻易动手,可是现在不同,你我的命脉就在她的手上,如若她还想着替王后报仇的话,我儿之命休矣。” “公主。”迎娘叫唤了孟嬴一句,双眸只望着她,似乎也想知道在这一刻孟嬴究竟会不会真的信任自己,还是也和楚王一样? 孟嬴再度沉默了下去,目光紧锁在迎娘身上,一匀一息都似乎带着思量般,她最终侧首望向了楚王,“我相信迎娘。” 在这一刻,迎娘忽然只觉得鼻头酸酸的。 孟嬴说道:“如若迎娘想要断了你我命脉的话,大可置之不理,珍儿还有比现在更坏的结局了吗?” 顿时,楚王哑口无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零九章 生死已定 日光逐渐耀眼,从东方升起,最终悬挂在这苍穹之上,万丈光芒折射在这巍巍宫墙之上,有无限庄严肃穆。 在这日光之下,宫道上武士疾行的步伐却是平整得可怕,手中刀戟带着森森寒光,一路朝着芙蓉殿中而去,在楚王的命令之下,原本名花异卉的芙蓉殿中已然凌乱不堪,从殿中取出一枚锦盒,呈递到王殿之中的时候。 楚王慵懒的靠在王座上,已然心无挂碍,在武士将从芙蓉殿中搜出来的锦盒递上来的时候,楚王但只打开了那锦盒望了一眼,便挥了挥手指示在旁边等候的御医前来,“看看,是否与子珍所中的毒一致?” 御医在一边上弓着身前来接过了这锦盒,将这锦盒内仅存的半包断食散拿出来,闻了又闻,嗅了又嗅,不敢有一丝的怠慢,与身旁其他的御医压低了声音讨论了几句之后,才转身过来朝着楚王躬身作揖。 “启禀大王,此物正是公子珍所中之毒——断食散。”御医最终确定道:“此物民间从来只在畜生外出时候误食断食草才会中毒,故而御医所一直无人察觉竟是畜生所用的东西,贻误了公子之病,实在该死。”说着,御医率先朝着楚王跪了下去请罪。 显然,因为迎娘的缘故,公子珍脱离了险境,此刻楚王的心情大好,故而这些御医的请罪他也格外宽容些,“就你们这本领还能在寡人身边伺候?回去多学学几年吧!” 说着,却将眼光放在了殿下的一众武士身上,“传寡人之命,骊美人毒害寡人之子,居心歹毒,罪无可赦,明日宫廷之外,寡人要亲自看着贱人被剜心掏目,枭首断头。” “喏。”武士齐齐一声应答,转身朝着殿外而去。 骊美人此行,生死已定。 楚王向来便是如此的绝情,如同当时的王后,当时的太子殿下一般,也如同当年宫里其他的女人一样,无论是伺候了他多少年,只要他变脸的时候,全然没有半点情分可讲。 当楚王处置骊美人的消息传到栖凤台的时候,孟嬴正在亲手喂着公子珍药汤,迎娘亲自熬制的,一口一口喂下,却是好转得快,不再像是之前那样生死悬于一线了。 迎娘自幼命苦,是在山上牧畜为生,对这断食草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就是怎么解这断食草也是了如指掌。 只是之前公子珍一病发的时候,楚王心中紧张便急急忙忙的带往王殿那边去照料,故而迎娘一直没看见,所以这才贻误了病情,如若是早看见的话,也不至于拖到今日。 这一切,也多亏了孟嬴能够全心信任迎娘。 迎娘从外面听来了对骊美人的处置的时候,赶紧跑来跟孟嬴禀告。 当孟嬴听到了结果的时候,将手上的药碗放下,却是沉默了许久,虽然早在之前就能够猜测得到骊美人会有这样的下场,但是现在了现在真正下令处决她的时候,孟嬴还是有种恍如隔梦的错觉。 看到孟嬴沉默了下去,迎娘大致也能猜测得到孟嬴的心思,“公主何必如此,依照大王的心性,骊美人有这样的下场也是迟早的事,之前留她一命也不过是想要她说出公子珍的解药以及能否供出其他人,现在公子已然无恙,她有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听到这话,孟嬴却是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起那日在这里骊美人抱着珍儿的场景。”孟嬴紧蹙着眉头,回想起当时的景象却是让她疑窦丛生,“骊美人自己没有孩儿,我能看得出她对珍儿是真心的喜爱,那种眼神……假不了的,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会对珍儿下手,这当中我实在是有些想不透。” 孟嬴叹着气,始终是想不透这一点。 当时的骊美人,对待子珍几乎疼爱到像是喜爱自己的孩儿般,在那样的情形下要说她对珍儿下手,饶是迎娘也觉得有些蹊跷。 可是,她还是劝慰着孟嬴,“可是如今,她也认罪了,此事便是她所为,公主又何需再这般的苦恼呢?” 孟嬴无奈的苦笑了一声,“许是我多想了吧!”她说着,又望了望这周边,“对了,这些日子来,怎么少见齐姬的身影?” 一提及齐姬,迎娘这才恍然大悟,“少娘娘自从小公子出事之后,便移居佛堂,说是要为公子祈福。” 孟嬴有些心疼她,道:“这也难为齐姬了,现在子珍也好了,找个时间让她尽快回来吧!” “喏。”迎娘领了命,抬起头来却看到孟嬴还是那一副愁眉紧锁的模样,不解的问:“公子病情好转,骊美人也得到了应有的处置,公主该当高兴才是,何以还是如此?” 孟嬴摇着头,“我始终觉得哪里不妥,可是又说不上来,骊美人究竟……藏着些什么,她为何不肯说?” 迎娘心思灵巧,怎么会猜不透孟嬴的心思,“公主还是觉得,这件事还有其他的人参与?”说着,迎娘又再度停顿了一下,问道:“那公主……怀疑谁呢?” 这个怀疑的人,迎娘这么问出来的时候,也开始在揣测了,可是却是始终想不出一个值得骊美人这样用性命来袒护的人,哪怕是酷刑至死,也不肯将那人招供出来。 难道说,真的只是骊美人一人,她们都只是想多了? 显然,孟嬴所想的与迎娘一致,在百思之下没有一个正确的解释之后,孟嬴却转身给公子珍盖好了被子,随后起身来朝着栖凤台外边走去。 “趁着现在她还没死,我有些话想问问她。”孟嬴说道、 “喏。”迎娘紧步跟随其后。 孟嬴与迎娘二人出了栖凤台后不久,齐姬也回来了,听到公子珍得救的消息之后,齐姬i是又震又惊,本想过来借机询问情况的时候,却见孟嬴带着迎娘离开了。 在询问了栖凤台中的宫婢之后,才知道孟嬴是想要去见骊美人最后一面,这不问不打紧,这一问却让齐姬差点站不住脚。 她开始害怕了起来。 “骊美人人之将死,如若她为了求活路将我供出来……”齐姬喃喃自语,忽然不敢往下想了,眼泪却忍不住往下流。 如若孟嬴知道了是自己对公子珍下的手陷害骊美人,实施这一箭双雕的计策,公主……该如何对待自己? 楚王? 又岂会放过自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一十章 人非昨日 骊美人关押在天牢之中,斑驳苍老,阳光透不进这四面墙,只有长年的颓败与腐朽充斥着这周围,任是谁人都想不到,昔日那个风光无限的骊美人,今日竟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狱卒在前方带路,踏着这里面唯一的通道一直走到尽头处,孟嬴步履姗姗,却是对这牢房中的污臭拧眉不已。 迎娘安静的跟随在其后,目光有些凝重的望着前方的孟嬴,似乎有些担忧公主金枝玉叶,会否不适应这里? 依她所想,骊美人都已经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了,之前都不肯招认的事情,现在定然是再问无益的了,孟嬴又何苦多走这一遭呢? 在天牢的最尽头处那单独一间的牢房之中,狱卒的脚步停了下来,自腰间掏出了钥匙为孟嬴开锁,随后毕恭毕敬的离开了,将这里留给孟嬴。 尚未踏进牢房,从这打开的石门看去,依稀能够看到坐在这里面干草上的女子,蓬头垢面的模样,脸上的伤痕因为没有上药的缘故,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身上的血迹也已然干涸,只是这个样子看上去,任是谁也想不到她会是当初那个美艳的女子。 意识到有人进来了,骊美人抬眸望了孟嬴一眼,眼眸之中却是不起半点波澜,随后像是看到不认识的人似的,依旧是垂下了头去抓着自己的头发,将那上面污垢给捋了下来,这副模样,像是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 凝望着她,如若不是那一双曾经魅惑过君王的双眸她还认识,孟嬴当真是不敢去承认这个就是当初的骊美人,昔日红颜,今日颓败,现如今想起来也是万般的悲凉与无奈。 “大王已然下令,明日处死,你难道……就此甘心?”孟嬴徐徐开口道,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也举步朝着牢房里面走了进去,与骊美人之间更是拉进了距离。 听到孟嬴的这一句话,骊美人揪着自己头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眸中如似一般的沉寂,随后却是流下了泪水,潸然之间,她却笑了起来,“好一个楚平王,真的是太无情了,也不念在妾身伺候了他那么多年,那么多年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回想当时的青葱岁月,娇娇如玉的时候,“想当年我被送入宫的时候,他可是第一眼就看中了我呢,他说……六宫之中没有谁能比我更加妖娆的了……”兀自说着,兀自笑着,带着那两行清泪,看上去无比的悲凉。 说着说着,骊美人又停顿了下来,抬起头来看着孟嬴,又问:“是否善刑而死?” 孟嬴定在那里,实在是不忍心去回答骊美人的这一个问题。 然而,孟嬴的沉默却也是最好的答案了,骊美人在看到公主这般沉寂的时候,心里也有一个底了,“果然是我们的大王,不过……善不善刑也无所谓了,横竖都是一个死,如何死去也无所谓了。” “你到底在掩护谁?”孟嬴开门见山,眼神直勾勾的望着骊美人,似乎想要将她看穿似的。 这一次,换做是骊美人沉默了下去了,她看了孟嬴一眼,又垂眸下去,不言不语。 孟嬴道:“我入宫虽然年少,与你交集不深,但是你骊姬是什么样的人我倒是知晓一二,你专宠跋扈,百媚千娇,该是骨子里不为人所屈之人。可是现在呢,你要死了,你却还在掩护着谁?” “谁跟你说,我在掩护谁了?”骊美人反驳道,神情转换了一种坚定的意味,抬起头来也是直勾勾的看着孟嬴。 二人的眸子相碰的那一刹那,虽说此刻看上去二人有如云泥之别,但是从骨子里看来,二人却是旗鼓相当,未见有半丝逊色。 骊美人继续言道:“那日就是我趁着接近公子珍的时候,对他下的毒,你们现在不已经解了毒了吗?不已经从我宫中搜出了证物了吗?你现在又何必来这里假惺惺的呢?还是说连你堂堂公主都是这等狭隘胸襟,竟是想来看我如今这落魄的模样,趁机落井下石?” 孟嬴暗暗一笑,“随你所想。” 说罢,她四下环绕着这间牢房,倒是有些物换星移,人非昨日的感慨。 “遥想当初我困顿出宫的时候,该是你骊美人最为风光的时候吧?”孟嬴回想道,“但是今日为何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骊美人依旧是盯着孟嬴,并无言语。 “因为,你就是被你的自信害死了,你即便是欺骗了别人,可是那又如何,你欺骗得了自己的心吗?”孟嬴问道,她又踱步前进了一下,蹲下身与骊美人相对而视,却是从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唯一一次与骊美人这般亲近,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骊姬,你那日在栖凤台的举动期满不了,我也是个做母亲的人。”孟嬴死死的盯住她,“你那时候该是在想,珍儿要是你的孩儿那该多好,却怎么会对他下手呢?我实在想不明白,你究竟想掩护什么?” 骊美人像是被孟嬴戳中心事似的,神情闪烁了一下,避开了孟嬴的凝视,随后则又是笑了起来,“即便你看破这一点又怎么样,我说与不说都是这样了,孟嬴……你当真以为你很聪明吗?我告诉你,你说得很对,我骊姬便是这种不为人所屈之人,我告诉你,哪怕屈于一个陌生之人,我也不会屈居于你的,孟嬴……我恨煞了你!” 看着骊美人这咬牙切齿的模样,孟嬴神情淡然,“我自然知道你恨我,从你知道我的存在开始,你便千方百计想要对付我了,只可惜……现在你快要死了。” “你休要得意,我死了,自然还会有人想要你的命。”骊美人却是得意的笑了起来。 “这个想要我命的人,就是你现在掩护的那个人吗?”孟嬴冷冷的问。 笑声陡然停止了下来,骊美人沉默了下来。 “被我说中了?”孟嬴悻悻然一笑,随后则是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骊美人,“骊姬,只消你告诉我这个人是谁,我保你活命。” “活命?”骊美人像是听到了十分好笑的笑话似的,哈哈大笑了起来,“活命了之后呢?你看我现在这样,像只蝼蚁一般苟活在这宫里,然后看着你秦国公主步步生莲,扶摇直上?” 孟嬴拧眉,听骊美人这话,诚如迎娘所说的那样,想要撬开她的嘴,怕是比登天还要难了。 看着孟嬴如此惆怅的模样,骊美人嘲讽了起来,“你不是很能耐吗?那你就自己去查查,看看还有谁比我更恨你。孟嬴,我不怕死,我就是死了也会继续看着你有什么样的下场的。” “骊姬,你当真……以为我揪不出这个人吗?”孟嬴反问,“你历尽生死不就是为了保住宫里的这一枚棋子吗?可是,如果我能够揪出这个人的话,你觉得你的死还有意义价值吗?” 骊美人冷笑一声,“孟嬴,你不用吓唬我,我沦落至今日这般模样,我宁可一死,我告诉你,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哪怕是下了黄泉,也会在那里等着你的……” 然而,孟嬴却是一笑,“骊美人,那你就等着吧,不过我告诉你,在将来整个天下的人都只会知道我孟嬴,只会知道我儿,万乘之尊,却不会有人知道你的,即便是咱们的大王,我也不看在眼里,所以……你可能要失望了。”说着,她顿了一顿,则又是说:“当然,你看不到我儿将来登基为王的一天了,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不管是你,还是你留下来的那枚棋子,我都不怕。” 从秦国到楚国一路,她已然不是当初初初进宫的时候那个孟嬴了,她不会再想要逃离,这个宫里才是她的战场所在。 “我会亲手,将所有该死的人全部送下黄泉,到时候……”孟嬴轻笑一声,“你就在黄泉之中继续伺候着你的大王吧,骊美人。”说着,却是一步步的退了出去。 然而,在听了孟嬴的这话的时候,骊美人却是慌了起来,“你……你想要干什么?大王……你想对大王下手吗?你敢?” 楚王,这座不可撼动的大山,此刻在孟嬴的口中却是这样的云淡风轻,骊美人错愕了。 孟嬴在牢房门口停了一下,却没回头,只是淡淡的道:“我有今日,拜你们的大王所赐,所有将我害成今日地步的人,都该死,骊美人……你就等着吧,只可惜,你活不到那一天了,本来你要是肯说的话,还能等到那一天。” “孟嬴,孟嬴……”骊美人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想要追上走出去的孟嬴,却是脚上的镣铐限制住了她的前进,却是止不住孟嬴的脚步外出,“大王迟早会看清楚你的真面目的,我……我要见大王,我要见大王……” 骊美人的声音还在依旧,从这天牢之中遥遥传荡。 孟嬴走出了牢房,抬头望去的时候,这一片苍穹茫茫,迎娘一直安静无声,伺候着孟嬴一路直走。 远离了这牢房,已然再听不到骊美人的叫唤声音了。 孟嬴回首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再侧首回来的时候,却看到迎娘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她无奈的一笑,“还是迎娘说得对,她什么都不会说的。” 迎娘默然一笑,“公主何须忌惮太多,在这宫里面,即便是有威胁,可是……您有公子珍。” 经过这一次事情,宫里其他人也应当能够看得清楚了,公子珍岂止是楚王的心头之宝,连日的衣不解带,这已然超出了楚王喜爱其他任何公子的范畴了。 只怕是来日的储君,非公子珍莫属了。 迎娘沉默了一下之后,又问孟嬴,“公主刚才说要揪出藏在宫里的那个人,您知道骊美人在护着谁?” 孟嬴看了迎娘一眼,忽然一笑,“不知道,我唬她而已。只不过骊美人尚且无足为惧,又何惧其他?” 迎娘的神色黯淡了下来,只轻轻的“哦”了一句而已,随后便跟随着孟嬴一道回栖凤台去。 这条宫道上,依旧的寂静无比,在孟嬴离开之后,除却风声吹过后,便是这牢房之中的哀嚎了,在宫道的另一端尽头,一直藏在那边静待情况的齐姬徐徐的走了出来。 神色之中尽是阴沉,看着孟嬴离去的方向。 转身过去,看向了身后那边的牢房。 齐姬缓缓启齿,“骊美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你怕了么 日光照耀在这宫道上,齐姬的身影孑然而立,风甫一吹过,扬起她身后的裙摆,只见到她眼睑处睫毛如同羽蝶一般轻轻颤抖,眼中含有隐忍不下的惊惧。 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望向天牢那边的方向,踌躇不已。 “孟嬴,你到底还是要将我逼到绝境吗?”齐姬喃喃的说着,眼中有着不少的怨恨,甚至还噙着不愿意落下的泪水。 公子珍是她下毒的没错,可是骊美人不是也认罪了吗? 虽然齐姬不知道骊美人为何情愿自己认罪,可是现在生死关头,齐姬难保她不会为了活命机会将事情原本全部供出来,那样的话,孟嬴便知道一切的真相了。 那时候……孟嬴,还会原谅自己吗? “不会的,孟嬴不可能再原谅我的了……”齐姬道。 这一次事关公子珍,无论之前的掉包计,还是后来在宫里所发生的一切,毕竟这些都是身不由己,可是现在不同,现在危及的是公子珍的性命。 心中忐忑,却是无法想象回去之后,孟嬴会当怎么样处置自己。 想着想着,齐姬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朝着天牢那边的方向走去。 狱卒刚送走了孟嬴不久,又见齐姬来访骊美人,自然是有些不耐烦,更何况这个少娘娘不足为惧,也是怠慢了几分,好说歹说之下,齐姬塞了一根簪子给他之后,狱卒才情愿带路。 牢房的石门再次被打开,齐姬走了进去,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此刻骊美人的模样,震惊得无法言语。 骊美人没有抬头,却不知道是齐姬到来,还以为是孟嬴去而复返,便冷笑着开口嘲讽,“怎么,你却还不死心?刚才的那份自信,被狗吃了吗?”说着,抬起头来的时候见到是齐姬站在自己当前,也是愣了下来。 愣了一会儿之后,骊美人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下,当真是无比的嘲讽,“齐姬,你居然胆敢来到这里,你居然还有脸来到这里?” “我有何不敢的?”齐姬反问,稍稍平复下了自己看到骊美人时候的震惊,抬头挺胸道:“对公子珍下毒的人,是你。” 骊美人噗嗤一声又是笑了出来,“齐姬啊齐姬,枉你聪明一世,能从一个小小的侍婢攀成了太子妃,却的看不穿眼前的这一点小小的局势,你是怕了么?” “你……”被骊美人这么一问,齐姬憋红了脸,却又无言以对。确实,齐姬的心事被骊美人戳中了,她确实是害怕了,害怕骊美人将自己供出来,那时候她的下场只怕会和眼前的这个褴褛的美人一样,说不定,还要更惨。 所以,她终于按捺不住胸中的奔涌来到这里看骊美人,她需要一颗定心丸,否则的话,她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我需要怕什么,现在快要死i的人是你。”齐姬壮大了胆色如是说道。 骊美人望着齐姬此刻的故作镇定,依旧是那样嘲讽的笑挂在嘴边,“那你信不信,再过一会儿,你也如同我此时模样,明日同我一起死?” 这下,齐姬的伪装再难以支撑下去了,她最怕的就是听到这样的话,一连退了几步,最后是背靠在身后的墙上才停止下了脚步,“骊美人,是你要杀孟嬴的,大王下令杀你,你也是死有余辜,你并不冤枉。” “我不曾说过我冤枉啊!”骊美人云淡风轻的说道,给自己换了另外一个姿势,才一动,手上脚上的镣铐就叮当作响,粗重得连行动都有些迟缓,“可是,孟嬴又不笨,她也猜测得到我在庇护谁,你猜猜,我有没有把你供出来?” 这一问,让齐姬的脸色骤然惨白了起来,无法言语,只能瞠大了双眼,怔怔的看着骊美人,此刻的眼神,犹如是看待洪水猛兽一般的凶残。 “再者,你猜猜看,孟嬴能不能猜测得到真正对她儿子下毒的人其实是你?”骊美人见她这副模样,更是得意得不得了,火上浇油道:“毕竟,那天栖凤台中除了我有机会对公子珍下手之外,最大的嫌疑也就是你齐姬了。” “不,不可能的。”齐姬嘶吼出了声音来,佯装作自信满满的模样,“公主很信任我的,她不曾怀疑过我,更何况我与她……姐妹情深!”说到这里,就是齐姬也觉得有些嘲讽了起来,姐妹情深,当真吗? 显然,就是骊美人也不相信她的这一番话,“你可真能欺骗你自己呀,可是,能欺骗得过孟嬴吗?” 齐姬再度愣住了。 骊美人拖着这一身镣铐朝着她走了过来,动作迟缓呆滞,却是异常沉重,“我当真是小看了你了,我知道恨着孟嬴,我以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只要杀了孟嬴,你我都是双赢的局面。 可是,我怎么都没想到,你不仅恨孟嬴,你更恨的其实是她的儿子,因为真正阻挡到你儿子将来回来的人,其实是公子珍,你这一招下去,既能除掉公子珍,又嫁祸到我头上,我骊姬入宫多年,什么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却独独错漏了你这么一个小婢女。” 她的双眸像是放着光芒似的,芒中带刺,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更像是一把利剑一般,穿刺着齐姬的心胸,堵得她无法呼吸般的沉重。 齐姬沉寂了许久,骊美人的话一句都没说错,她开口,“没错,比起孟嬴,我更想除去的是公子珍,但是我也不会甘心沦落成为你的棋子的,我这辈子……不想再当谁的棋子。” “可是,你现在不也是怕了么?”骊美人见她这么信誓旦旦的模样,一句话将她反驳下去。 齐姬狠狠的看着她,紧咬着自己的牙关,“谁说我怕了,即便现在你拉我下水,将我招供出来的话,大王也不可能放过你的,你也是一死,我有你垫背……我怕什么?” “你既然不怕,为何还要来这里?”骊美人再次戳破她的伪装,“你不就是怕我将你供出来,那时候,你也同样无法活命,不是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一十二章 杀人诛心 “我……”齐姬根本就无法招架骊美人的这个问题,简直就像是剖开了心肺任由骊美人翻来覆去一般,无法自主。 此时此刻,齐姬自己的心里也清楚,生死尽是掌握在骊美人的手上,只消她的一句话,大王便会将她这枚棋子给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她实在是想不出骊美人会以什么样的理由来保自己,她此刻忽然有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公主来见过你了,我知道,我是陷害了你,你将我招出来也无可厚非,或许……我命该如此吧!”齐姬无奈的苦笑了出来,一副认命了的样子。 听到了齐姬的这话,骊美人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连当初掉包计都有那般的胆色嫁入东宫,现在却这样胆小懦弱,真不像话。” 齐姬怨恨的看着骊美人,对她这样的讥笑话语十分的反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我现在都差不多是同样境地了,再这样嘲讽有何意义?”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骊美人一听到齐姬的这句话的时候,言语之间却是倍增凄凉了起来,“我这将死之人,就是给我多逞几句口舌之快又怎么样。齐姬,我是恨你,你陷害我,我甚至恨不得能将你一并拉下地狱不可,可是……那又怎么样?” 骊美人的话让齐姬听着有些诧异,也有些狐疑,一时之间辨别不出她的话语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继续怔怔的在当处,默然的看着眼前这个褴褛可怜的美人。 “我更想要的是孟嬴死,你的命值什么?”骊美人看着齐姬的眼眸中,依旧有当初初见的时候那种看不起的神色,尽是不屑于鄙夷,“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即便是顶替了孟嬴嫁入东宫又怎么样,你也不可能变成凤凰,我要你死又有什么用?” 齐姬无法言语,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你说什么?” 或许说,这一刻就是齐姬也想不通骊美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了,她的意思……难道是说,她没有将自己给供出来吗? 齐姬不敢往下猜,也难以置信,她甚至想不出来骊美人既然痛恨自己,又凭什么要保住自己? 这一次,就是连骊美人也沉寂了下来,没有去回答齐姬的话,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怔怔的站在当处,神情冷漠,像是蛰伏在阴暗处的毒蛇般,伺机出动。 齐姬看不透骊美人,这个与自己有仇的女人,却是在这样的生死关头没有将自己供出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转过身来看着齐姬,神情还是那神情,怨恨却加深了。 骊美人说:“我要你死,倒不如要孟嬴死,从她夺走我一切的时候开始,我就发誓一定要她的命,难得……在这宫里有一个比我还更想要她命的人,你说,我怎么舍得让你就这么死去?” 骊美人这话让齐姬心惊胆战,“谁……谁说我要她命了?”齐姬别开了脸,根本不愿意去看骊美人,就是连说话都没有半点底气,心虚得紧,“这一次事情难道还不能证明一切吗?我不会对公主下手的。” 自己对孟嬴有过感恩,有过愧疚,也有过恨,但是终究两人都是从秦国一起到这里来的,她再怎么样……也是改变不了的一点,没有孟嬴,她在楚国的日子,会比现在艰难百倍千倍。 骊美人却是半点都不相信齐姬的话,“你不是不会对她下手,是时机还没到,公子珍又何尝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不也为了将来自己的儿子狠心对他下手,一个稚子而已,与你无冤无仇你都敢下手,何况孟嬴?” “不!”齐姬惊呼声出,瞠大了双眼看着孟嬴,神情之中也惊惧了起来,“我……我这一次只是……只是鬼迷心窍,我后悔了,即便是我杀了公子珍又怎么样,我儿……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归来了。” 说着说着,齐姬的声音越来越小了,眼泪也落了下来,心中有止不住的凄楚,当年伍子胥将公子胜带走了,就像是剜走了她心头的一块肉,只是她没得选择。 想要自己孩子活命下去,就只能这么做。 可是现在,她处心积虑做的这一切,真的能有用吗?齐姬都忍不住扪心自问,却怎么都得不到一个答案。 “可是,你儿子就算能归来,孟嬴也未必会容得下他。”骊美人的一句话像是惊雷一般将齐姬打醒。 她怔怔的望着骊美人,想要反驳,可是却无从反驳,最后只能笑了起来。“可是,这又怎么样?你说这些再多又怎么样,我儿能否归来,都止不住大王要处死你的决心,骊美人,你休想我会因此而感激你的,你要我杀孟嬴,也没安的什么好心,只能说你自作自受。” 她齐姬不想欠下任何人的,她甚至十分的清楚,如果自己当初听从她的话对孟嬴下手,齐姬敢保证接下来就是骊美人会找出证据来指证自己,那时候被楚王处死的就不是骊美人,而是她齐姬了。 她反过来陷害骊美人,除了为了自己的儿子,也是为了自保罢了。 所以,哪怕现在骊美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刻都不愿意招供出自己来,但是齐姬却是没有半点的感激的。 骊美人微微的扬头,目视着齐姬的时候,即便是此刻一身狼狈,囚衣加身,可是终究是在这宫里倨傲多年的美人,举手投足之间到底还是带着高傲在,绝不是齐姬所能比拟的。 “我要你的感激有何用,你齐姬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我从来都不曾将你放在眼中。”骊美人毫不给面子的说,“你说你不想再当别人的棋子,枉你自作聪敏,到头来也只能成为我的棋子,这辈子……你都逃脱不了的了。” “你休想。”齐姬道。 骊美人笑了起来,“那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就是死也要保住你,我就是知道了你的心思,你恨孟嬴也恨公子珍,这就够了,我要留你在孟嬴的身边,就像是一根刺,在无声的生长,生长在孟嬴的心边上,总有一天,你这根刺会狠狠的将她给刺穿。” “不可能的,骊美人你休想再来利用我。”齐姬想要逃离,再这么下去,她真的深怕自己沉沦在骊美人的这个漩涡当中。 这一次的事件总算是冒险,既然能够就此保住一命,她该知足了,有这么一次心惊胆战就够了,她又岂敢再有下一次? “你齐姬还用得着我利用吗?”骊美人反问齐姬,她拖着这一身镣铐继续朝着前方走去,凑近了齐姬的跟前,与她四目相对着,“只要你恨着她们母子两,你就总有一天会再次动手的,只要你想念你自己的儿子,你看到她们母子享受着天伦之乐的时候,你就会想起……这一切,本来是应该属于你的,只要你留在孟嬴的身边,你就绝对不会死心的。” 骊美人的话,像是尖刀,像是利刃,每一刀都将齐姬钉得死死的,无法翻身。 “我要杀的,不止是孟嬴,我还要……”她更加凑近了齐姬的耳边,“诛她的心。” 她的声音说得轻缓缓的,但却像是千年的寒冰一般,让齐姬冷透心扉。 骊美人勾唇一笑,“你就……乖乖当好你的棋子吧!这就是你的命……” 当年,她是楚王与费无极的棋子。 现在,即便是骊美人要死了,她也无法反抗的,成为了她的棋子。 这辈子……永远,只能如此。 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一十三章 昔日旧主 出了天牢,齐姬整个人都是松散的,就像是丢了魂魄的躯壳,被阳光照打在身上,都有种让她觉得刺痛的感觉。 可是,全身却泛着冰寒。 她知道,这股冰寒是打从心底泛起来的,她不忍去回想在天牢中骊美人对自己说的话,可是却又不由自主的想起的她的那些话。 “我要杀的,不止是孟嬴,我还要诛她的心!”就是这一句话,让齐姬心胆至今都还有余寒。 骊美人的话,何尝不是每一字每一句都戳中了齐姬的心? “我不怨你陷害我,只要孟嬴母子能死,我不在乎生死,可是齐姬你不一样呀,你有公子胜,如果太子建现时还在的话,王位哪里能轮得到孟嬴这对贱人母子?” “你是假公主没错,可是……公子胜却是真真正正太子建的孩儿,这点没错吧?”骊美人在天牢之中的话依旧回旋于耳,“你若是想自欺欺人那我没办法,可是我告诉你吧,只要孟嬴母子一天还在,你们母子注定只能卑微的苟活着,能否留着性命,都是一种悲哀……” 摇了摇头,齐姬强力制止自己不要去回想这些,可是骊美人的这些话却像是魔咒的一般死死的将她给掼住,怎么都难以松开。 身后那方监狱之中,骊美人已然走到了尽头了,回天乏力了,可是她并没有将齐姬给供出来,这让齐姬原本不安的心稍微安定了下来。 可是,这份安定并不能维持多久,在与骊美人一席话之后,却又是泛开了波澜。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宫人朝着天牢的方向走了进去,想是大王还不解气,又命了一些人前来,只见这些人进去不久之后,便听到天牢里面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 这声音,犹如给齐姬的周身覆上了一层汗毛,根根直立。 她知道,如果这次的事情一旦揭发的话,那么现在骊美人所受的痛楚,也应当有她的一份,带着余悸,她木讷的朝着栖凤台那边的方向走回去。 ………… 栖凤台。 孟嬴自打从天牢之中回来之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期间命迎娘前往王殿去看了一遍公子珍,自己却依旧是那般怏怏的模样。 骊美人最终的模样却是映在了孟嬴的心里,怎么着都挥之不去。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心头处,怎么着都拔不去,只有不知名的疼痛和难受。 天色逐渐的阴沉了下去,风阵阵吹来,带着莫名的清冷吹拂过,孟嬴竟然不自觉,就是连迎娘回来了都没有察觉。 迎娘知道孟嬴心中有堵,又见这时风大,便取来了披风给孟嬴披上,这才惊动了她。 “珍儿如何了?”孟嬴双手拧着这披风口问。 “公子福大,现在已经无其他大碍了,只是大王还不放心,依旧亲自照料,奴婢也只能远远一观,不敢近前。”迎娘浅笑着道。 孟嬴轻轻颔首,知道了公子珍现在没有其他大碍了之后,心中悬挂着的大石也放下了,并没有再多去在意,反而让她心里不安的是骊美人。 大王就这样处置了骊美人,虽然一切顺理成章,可是孟嬴的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可偏偏骊美人临死之际,也不愿意再说什么。 孟嬴虽然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是心中却是骤起了波澜。 “公主还在因为骊美人的事情伤神吗?”迎娘见孟嬴心事重重的,不禁动问。 孟嬴轻叹了一声,依旧是娥眉紧锁。 迎娘道:“大王都已经下令处置骊美人了,这件事情总算是有惊无险,公主也应当松下一口气了。” 听了迎娘的这话之后,孟嬴非但没有开怀,却更是雾罩心头,“迎娘,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身边却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狼环虎饲。”孟嬴反问,侧过头来看着这个年迈的嬷嬷。 却没想到几经辗转,孟嬴此时此刻竟然只剩下迎娘可以说上一句心里话了。 迎娘也沉了一下,“公主不是说,猜不到吗?只是吓唬骊美人而已吗?”她心中一顿,却没想到孟嬴当时的云淡风轻,此时却蕴含着这么浓厚的不安。 ”我也不知道。”孟嬴摇着头,“骊美人宁死不肯说,这更加让我怀疑,按照她的个性,如若能在临死前多拉一个人下水,也是情理之中的,可是她却一口咬定。迎娘,那天我是看得真真的,骊美人根本无下手的机会,更何况……我不相信。” 迎娘心中也是犹豫了起来,神情黯淡了下去,“那公主……是个什么意思呢?” 说实在话,迎娘的心里也是有底的,只是因为当初与王后的关系,让她此刻缄口不语。 “迎娘在这宫里比我年长,这心思更是比孟嬴剔透,想必……迎娘该知一二。”孟嬴抓住了迎娘此刻的犹豫,正视着她。 迎娘一凛,只觉得心中一骇,“公主,我……” 然而,孟嬴却是伸出手一拦,止住了迎娘接下来的话,“迎娘自不必多说,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知晓你的难处,更知道昔日旧主在你心中的地位,此事想来无论如何也都是为难了你,我只是……心中很是难受。” 迎娘眼中闪烁着,却没想到孟嬴虽然年幼,但是看事情却是这般通透,“公主,我也无有确凿的证据,在这宫里所言说的一字一句,都该谨慎,否则的话,事关人命,不可儿戏。” 孟嬴颔首,“迎娘的意思我知道。”说着,又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所幸现在珍儿无恙,骊美人又即将处置,此事该当就此作罢了,迎娘说得对,猜测之言不可乱说,事关人命,稍一不慎的话便会是更多人陪葬,我们的楚王,可不是那般好与的人。” 迎娘诧异的望着孟嬴,对她的这般宽宏大量大为震惊。 思想了一瞬之后,迎娘却是忍不住的朝着孟嬴跪了下去,“公主,恕罪……” 孟嬴眉心一拧,疑惑了起来,“迎娘,这是为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一十四章 既往不咎 迎娘抬起头来,眼眸之中莹润光泽,带着愧疚之光,“公主,是迎娘不好,没能保护好公子,才有这飞来横祸。”迎娘说道,却也泪下。 孟嬴沉寂在当处,并没有打断迎娘的话。 她知道迎娘的为人,平素并不多言,更不会像现在这般失态的模样,她现在如此,定然有她的道理,故而站在当处等待着她的下话。 迎娘也是心中有愧,在孟嬴沉默下来的时候,自己也在酝酿着心中的话语,究竟该当如何说出来? 就这样,氛围在停顿了许久了之后,迎娘才稍稍抬起头来,思量了许久之后道:“其实,这次公子的事情奴婢的心中也与公主心中一样怀有疑惑。骊美人虽然平时跋扈,可是她是什么样个性的人,奴婢自然知道,这次的事情……太过反常。” “你也这么觉得?”孟嬴微微讶异,但是更大的惊讶是没想到迎娘居然会对自己这般敞开心扉,但是心中却微微沉吟,迎娘接下来要说的话,孟嬴却是在暗暗猜测。 迎娘点头,“奴婢心中是有计量的,少娘娘……”她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又再度停顿了下来,十分的为难,却是怎么说都不对,确实使她为难。 “自公子出事的这段时间之后,少娘娘的举措就让奴婢觉得怪异,只是却是不知道到底哪里怪异了,奴婢也说不上来,故而一直不敢禀报。” 听了迎娘的这话,孟嬴却是沉吟了下去,她看着迎娘就这样跪在自己的面前,神情也凝重了起来,隔了好一会儿之后,孟嬴才开口问:“迎娘,这是怀疑齐姬了么?” 迎娘怔了一下,摇了摇头,随即却又是点了点头,让人猜不出她的意图。 孟嬴知道迎娘此刻的为难,复又叹了一口气,“迎娘的猜测与为难,我何尝不懂?”她说着,弯下身来将迎娘从地上搀扶了起来,“那日的情景,我不止一次的再回想,我与迎娘所想,也是一致,只是……” 迎娘心中再次一凛,“公主也怀疑少娘娘?” 然而,孟嬴却是摇了摇头,“与其说怀疑,我更愿意相信是骊美人所为吧!” 这也是孟嬴此刻最大的希望了。 她与齐姬这么些年来经历了这么多,早已经不想再有其他的猜忌了,更何况孟嬴自认待齐姬不薄,如若再去猜忌的话,她的身边只怕是连最后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然而,迎娘却是沉默了下去,“真正说起来,少娘娘也是东宫的人,奴婢不该如此怀疑自己的主子的,只是……”她不忍的看了孟嬴一眼,心中百转千回,“奴婢曾经发过誓,要对公主尽忠,如若不说的话,愧对公主当年为王后求来厚葬之恩,迎娘……两厢为难。” 看着迎娘的为难,孟嬴却是释怀的笑了起来,“何须为难,迎娘按照心里所想的去做,我也不会怪责,齐姬……也确实是当年东宫的人,你袒护她的话,也是情理之中。” “公主,”迎娘有些尴尬,却见孟嬴释怀,一下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揣摩了一会孟嬴的神色之后,又问:“那么……公主打算彻查这次事件吗?” “你想让我彻查齐姬吗?”孟嬴在听了迎娘的问话之后,却又反问。 迎娘这下却是被问住了,愣在当处,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孟嬴的这个问题。 孟嬴忽而一笑,也并没有给迎娘继续下难题。而是走到了窗子边上,抬眼望去的时候,只见天际有风吹来,将她的秀发吹得有些凌乱。 墨发翻飞,她却沉寂了下来,岿然不动。 “往事如烟随风飘散,我曾多次想去抓,可是却一无所获,即便如此,山河日月依旧轮转,根本不是我所能窥探得动的,既然如此,何不让一切随风散去?”孟嬴入是说道,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随时要随风飘去的样子。 “公主,您?”迎娘不解了,但看孟嬴这般无争的模样,她也忽然觉得平静了下来。 孟嬴转过身来,道:“我来楚宫,本就身不由己,更何况我所图的并非是后宫之中的斗争,再说了,迎娘适才不也说了,一切无有证据,我宁可去相信齐姬是清白的,也不愿意再将此事翻起来,明日……骊美人将死,这件事情也该就此深埋,既往不咎了。” “是迎娘多心了。”迎娘也舒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事关公子珍,孟嬴听了之后该是会倾尽全力去彻查的才对,可是却没想到孟嬴竟然是这般的与世无争,或许……她真的不愿意去相信齐姬会这般心狠吧! 孟嬴亲自走到窗台边上去,将这扇窗给关上,隔绝了这外面清冷的风。 回首道:“我与齐姬相依多年,她会有什么样的心思我岂能不清楚,更何况……这次事情如果真的与齐姬有所关联的话,骊美人又何必千方百计的保她?” “是呀!”迎娘也有些恍然,“谁都知道骊美人与公主不和,擅将脾气归咎在少娘娘身上,她确实是没有道理为少娘娘袒护,是奴婢多心了。”说罢,迎娘朝着孟嬴微微的福身。 孟嬴示意迎娘不必如此,“此事你我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此后谁也不许再提起,也休要让齐姬听了去,否则的话,她该要伤心了。” “是,公主。” 栖凤台中的静逸,只剩下迎娘与孟嬴之间的谈话声,一句句的飘忽着,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齐姬一直站在门外,一字一句的全部听在耳中,一字不漏。 迎娘与孟嬴依旧在殿中说着话,然而齐姬原本是要归来的身影却是在此刻悄然无声的退了出去,脸上却是挂满惊恐与愤怒。 退出了这栖凤台,她在这深幽的宫道上奔跑着,一路风吹乱发,凌乱了这周身,也凌乱了心。 前方,就是东宫的门口了,她忽然止住了步伐,看着此刻清冷如斯的东宫院墙,她的眼泪忽然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遥想当年太子与王后还在时,几曾,她这么狼狈过?几曾,她需要仰仗着别人而活? “孟嬴,你当真是会收买人心,当年王后的人……也对你死心塌地。”齐姬咬牙切齿的说着,双眸之中却尽是愤怒,“你既然看穿了这一切,为什么不彻查,堂堂正正、光明正大败在你手上,我齐姬就认了,何必假装这一副好人的模样?连迎娘也被你骗的团团转!” 她嘲讽的笑了起来,连声的叫着孟嬴,带着不屑与嘲讽。 “我才不信,你真的这么宽宏大量,既然怀疑了还不会彻查到底,孟嬴……你真的好虚伪。”她泪眼婆娑的望着前方,心中却是逐渐的笃定了起来。 双目迷离,心里此刻却清晰无比。 “孟嬴,是你逼我的,不怪骊美人千方百计想要除掉你,你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她紧紧的攥着自己的双拳,目视前方,眼中杀意凛然。 她与孟嬴,已然再不能相安无事的相处下去了,孟嬴想要她死的话,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她必须有所行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一十五章 午夜梦回 东宫巍巍,齐姬兀自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 待到她重新回栖凤台的时候,却已然掩饰下了心中的所有情绪,只是小心翼翼的揣摩着孟嬴这边的心绪,深怕自己一个不慎,露出什么端倪来。 孟嬴依旧是保持与迎娘所说的那样,对待齐姬依旧是不着痕迹,甚至就像是不曾怀疑过她似的,见到齐姬回来了,孟嬴也自然是欣喜。 只是齐姬的心态却不一样了。 在见到孟嬴的这笑容的时候,只觉得心中是刺痛的,只能够紧紧的攥紧自己的手心,不让自己露怯。 “奴婢这一次前来,是想向来谢过公主好意的,这段时间承蒙公主照拂,才有齐姬的安然。”齐思想了许久,终于开口。 孟嬴诧异了一下,不明白齐姬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齐姬,你这是怎么了?” 齐姬摇着头,依旧是那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这段时间齐姬在栖凤台中,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更何况大王每每看到我心中也不自在,故而,齐姬想请求恩准,回东宫那边去守着。” “怎么好好的,忽然就想回东宫了呢?”孟嬴问。 东宫那边已然荒芜了许久了,就是每每经过那里的时候,孟嬴都不禁发自内心的感慨,这当年的储君,就这样永随黄土了。 可是,现在齐姬怎么却忽然又想搬回那边去住了呢? 齐姬沉默着,没有回答孟嬴的话。 孟嬴看她这样,不用想也知道她有心事,便走了过去,拉起了她的手,“这段时间珍儿的事情弄得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我知道你心里也必定不好受,可是这也未必与你有关,更何况,你这段时间不也一直在佛堂替珍儿祈求神明庇佑么?你也无须这般多想。” 换做之前,齐姬也许会想以前那样感激孟嬴的开怀大度,可是今天在听到她与迎娘的对话之后,齐姬的心此刻却硬得像铁一样。 孟嬴啊孟嬴,你就算假装大度又怎么样?你就算不去追究我又怎么样?你心中既然看穿了这一且,又何必这么刻意的再装出一副对我好的样子? 齐姬缩回了手,有些尴尬不自然的转过了身去,“公主待齐姬好,齐姬心里是知道的。”她话语停了下来,侧眸望了孟嬴一眼,随后又转过头去,讷讷的道:“只是今日,我经过东宫的时候,想起了不少的事情,太子殿下……” 她曾经还是真真的爱过太子建的,即便这场婚姻是假的,可是,这当中的情分却是真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切竟然如同镜花水月般的,这般经不起考验。 而今,太子建死了,可是她的情还在,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我知道这是公主的一块心病,可是……我始终是放不下当年,殿下待我,始终很好。”齐姬淡淡的说着,却是无声的泪落,“即便知道了我是假的之后,也还是依旧对我很好,他是个好人。” “我明白了。”孟嬴听到这里的时候,心中也大致明了了,也没有再挽留齐姬在自己的身边。 她转身唤来了迎娘,让迎娘前来帮齐姬打理好这一切,然后孟嬴亲自动身前往王殿中去找大王,求大王将东宫赐还给齐姬居住。 齐姬一直在栖凤台之中等着,等到大王令下的时候,已经是到了深夜了。 孟嬴本来想挽留齐姬依旧在这里住上一晚的,但是齐姬坚决,辞别了孟嬴之后,径自前往东宫去。 前路,茫茫。 夜色深黑,即便楚宫之中万千灯花闪耀,但是这一切皆都与齐姬无关,她所行的路从来都只有自己,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少娘娘,少娘娘等等我……”身后,传来了迎娘急促的声音,她从栖凤台中一路追赶过来,手上提着一盏小灯,照耀在前方,跑到齐姬的身边的时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迎娘?”齐姬一拧眉,有些吃惊的样子,不知道迎娘这么着急追上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迎娘微微一笑,并无隔阂,“奴婢知道少娘娘去意已决,想着这天黑路远的,东宫那边又冷清得紧,奴婢送您一程吧!” 齐姬没有拒绝,也没有多大的热络模样,只是幽幽转身,依旧走着刚才没有走完的路。 一路上,齐姬的心思也是百转千回,酸甜苦辣像是都在这一路上尝遍了的样子,她忽然朝着身边也同样默然不语的迎娘开口,“其实你不必如此的,你对王后当年也已经尽节了,如今你已经不是东宫的人,不用顾忌这么多的。” 齐姬一语双关,指的是迎娘今夜彻夜相送的事情,更是意志着迎娘与孟嬴之间。 迎娘心思剔透,虽然不知道齐姬早就听到了她和孟嬴的对话,但是还是听出了齐姬话语里面的不对劲。 “少娘娘,永远是少娘娘,无论如何,您在奴婢的心中不变。”迎娘说道,抬眸起来看着齐姬,“迎娘如今的主子是孟嬴,可是少娘娘毕竟为殿下续了最后一脉,所以,迎娘还是希望少娘娘安然的。” 迎娘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齐姬神色则是逐渐凛然了起来,正视着迎娘,忽然开口道:“我一直以来都想错了,我真的没有想到,迎娘会真的将孟嬴当成主子。”她目光如炬,甚至语气之中都还是带着责备的意思,“你午夜梦回的时候,可曾梦见过王后当年?王后当年,可是待你不薄!” 齐姬骤然说起这个话题来,迎娘也是严肃了起来,她颔首,“不错,我是王后的奶娘,王后当年进宫我也一同进宫,自是情深意重。”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对孟嬴如此?”齐姬听到迎娘这么说的时候,瞬时激动了起来,“你不要忘了,没有孟嬴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甚至可以说王后是因为孟嬴而死的,这才几年,你就忘了这些仇恨了吗?还妄谈什么情深意重,王后九泉之下,能安心瞑目吗?” 齐姬的指责,让迎娘心头瞬间重了起来,她沉沉的望着齐姬,强调道:“王后死后,无人问津,在冷宫之中那般凄惨的场景我至今都不忍回顾,全宫上下,也只有孟嬴为她求来了身后的荣耀,不至于抛尸荒野,单是这份恩情,迎娘会还。” 说着,迎娘顿了一顿,正了正神色,语气则是更加的认真强调,“再说了,王后是因为孟嬴而死,可是终归结底,如果不是你李代桃僵,会有王后因为孟嬴而死吗?少娘娘,责人先责己,你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这话,迎娘说得极重,正中齐姬的软肋。 这么多年,这些事情谁都能看得通透,齐姬一直在自怨自艾,怨天尤人,可是,谁又敢这样当着她的面这样指责? 迎娘乃是第一人。 齐姬无言以对,盯着迎娘的眼神之中从一开始的愤怒到羞愧,再到最后的怨怼,竟然是找不到半点可以让自己释怀的情绪。 “可是……”齐姬尤然不甘心的开口,“我毕竟是少娘娘了,与殿下在城父同甘共苦的是我,为殿下延续了最后一丝血脉的人也是我,你这样对我说话,你觉得妥当吗?” 齐姬已然恼羞,迎娘岂会看不出来? 迎娘丝毫不怯,“如若,不是因为这个的话,你以为这次事件我会替你瞒着吗?休要说公主有没有起疑心,少娘娘的心思,迎娘是清楚的,就算你杀了孟嬴与公子珍又怎么样,我们的大王也不会应允公子胜回来继承王位的,你煞费苦心了。” 齐姬浑身一震,却没想到迎娘既然胆敢将话这样说,“我……”她想要开口反驳的时候,却是半句话语也反驳出来。 从迎娘的眼神中看出来,迎娘是十分笃定的,因为迎娘也与骊美人一样,同样知晓齐姬的心思,可是,迎娘在孟嬴那边,只是提起了齐姬,却并没有将这一层窗户纸挑明,这是她留给东宫的最后的情分。 却没想到齐姬竟然这般的执迷不悟。 齐姬恼羞成怒了起来,原本的无可辩驳,在此刻却是彻底的暴怒了起来,“是,公子珍是我下手的,是我陷害的骊美人,如果没有孟嬴母子的话,或许东宫不会走到今天这么凄凉地步,你既然对孟嬴这么忠心,那你就去告诉她呀,是我,这一切都是我,我也和骊美人一样,我恨不得她死,将原本属于我们母子的一切都夺回来。” 她说到最后,居然是哭喊了出来的。 “你终于……承认了?”迎娘怔怔的看着她,眼神定定的,不掀半点波澜,“果然是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一十六章 梧桐叶落 齐姬深吸了一口气,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是我,又怎么样?” 迎娘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原本猜测到的,到现在齐姬自己亲口承认,终究心里还是难以接受的,“曾经的少娘娘,并非如此。” 齐姬这次无言,只是高抬起下巴,一副倨傲的模样。 迎娘无奈的苦笑了起来,“是你,又怎么样呢?”她也自问这一句,反而看向了齐姬,神情之中大有怜悯之态,“公主不想彻查此事,她并不想与你撕破脸,你最好好自为之,不要最后将自己也搭进去,最起码……留着这一条命等公子胜归来。” 这句话,让齐姬原本倨傲的神情软和了下来,迎娘说说的话,几乎就是齐姬现在活命下来的唯一支撑点了,她转头看着迎娘,目光也没刚才那么凛冽了,“我会记住的。” 迎娘听她这话,心也沉了下来,“这样一来,奴婢也放心了,东宫之中王后与殿下都殁了,还希望少娘娘不要再重蹈覆辙。” 齐姬望着迎娘,再次无言,只是就站在那里看着她朝着自己福身行礼罢了,神情冷冷淡淡。 在这一刻,齐姬的心里自是清楚的,眼前的迎娘虽然对自己依旧口口声声的少娘娘,对自己依旧恭恭敬敬,可是她已经彻底的成为了栖凤台的人了。 在朝齐姬行礼完毕之后,迎娘也再没多留,只是将手上的小灯交给齐姬之后,便转身回栖凤台去了。 齐姬冷漠的看着这盏灯明明灭灭,灯辉摇曳的,映着她冰冷的面孔,眸子之中却是逐渐无情了出来,“我自然得保住自己一命,即便你不说,孟嬴不彻查,可是……谁能保得住我?孟嬴,她肯放过我吗?” 她的话语声音说得极轻极细,飘忽在这夜色之中,只有她自己能够听之得到的声量,“孟嬴也并非无缝的蛋,你们谁奈何得了我?” 顷刻之后,这辉耀的最后一点灯光也灭了下去,齐姬转身朝着东宫那边走去。 在刚才两人站立的地方,斑驳的青阶上还残留着迎娘留给齐姬的那盏小灯,就此被遗弃在这里,孤单零落,了无生机。 ………… 夜色越发的浓重了,深深的笼罩着这座宫墙禁苑,东宫之中比想象的还要冷清。 齐姬独自一个人躺在这帷幔之间,窗户也没关严实,被夜风一吹,便咿呀的声音的传了过来,让人听着心里着实害怕。 只是,即便如此又怎么样,齐姬住在这里最起码心安理得,这里再冷清,也总比栖凤台那边要自在得多。 风吹月影斜,在这夜色之下,依稀似有人影晃动,这清晰的模样恍若当时梦里,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子建梦魂归来,就站在这寝殿的外面凝视着她。 “殿下?”齐姬恍惚的开口,从帷幔之间看去,这日夜思念的身影让她的心一提,随即又嚎啕大哭了起来,亡命一般的朝着殿外那身影奔跑过去,“殿下,殿下你终于肯来看妾身了,殿下,你可知这些年来,齐姬想你想得……好苦呀!” 身影凄然,朝着那殿外的月影清华追赶过去的时候,却只见到那日夜思念的身影悠然转身,在齐姬追赶出去的时候,太子殿下的身影早已经跟随了月华远去,哪里还有曾经来到过的痕迹。 孤清清,冷淡淡的,齐姬就这么怔怔的站在当处,望着那曾经来过的身影去处,此时此刻,竟然有着前所未有的锥心之痛。 “殿下,殿下……”她痴痴的叫喊着,到最后只能跪倒在当处,任凭自己悲伤流露,放声痛哭。 也不知道她跪倒在那里哭喊了多久,只知道声音嘶哑了,泪也流干了,她才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般的回到寝殿当中去。 不远处,天边已然开始摆弄了鱼肚白的颜色,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可是,齐姬的心却是从太子建死去的那一刻就笼罩上了阴霾,直到现在都未曾散去。 当年的破庙之中,伍子胥保护不了太子建,堂堂储君就那样惨死于破庙之中,齐姬每每想起都是撕心裂肺一般的痛。 伍子胥,伍子胥,你带着我儿如今究竟怎么样了? 你与孟嬴最起码还能残留最后的一丝念想,可是,我与殿下却是真正的天人永隔,再难回首了。 孟嬴…… 她与伍子胥…… 齐姬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才忽然想起了孟嬴与那个名震天下的将军有过一段情,那一段过往别人不知道,可是齐姬却是清楚得很。 “伍子胥……”齐姬喃喃的说着,原本迷茫的双目之中却是逐渐的澄明了起来,锁定在前方死死的盯着,忽然莞尔,“我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你才是孟嬴真正的死穴……” 她当即起身来,前往书房里去,趁着此刻天色未亮的时候,盏起了灯火,微微灯光下,她攥起刻刀,一笔一划的在这竹简上刻画起来。 她坚信,此次,必然是要将孟嬴给拉下水,且万劫不复。 ………… 随着季节的变迁,秋季降临了。 郢都临近黄河畔,季节变迁甚是明显,就是在这个时候满宫苑里的黄叶飘落,宫中的宫娥每年最为忙碌的时候也开始了。 没到这个季节,宫娥们纷纷开始打扫,与那飘落的黄叶同样竞争着速度。 冷霜苑中也不例外,那里边的一汪小溪边上,种植着一株老梧桐,每到了黄叶飘落的季节,这一株梧桐总是独领风骚。 这里虽然无人居住,但是毕竟曾经是孟嬴住过的地方,所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满庭院的黄叶飘落,楚王总是会命人前来这里清理的。 溪水长流,黄叶长落,仿佛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追逐般,宫人们便只能在这里忙碌着。 大殿之中,有宫娥在清扫着,只是在收拾到寝殿之中的时候,床头边上却是存放着一方锦盒,这是在之前几年里清扫这里都不曾看到过的。 她上前来将这锦盒给打开,却是见到里面对方着无数的竹简,她好奇的将这里面的竹简拿起来看过,却是不识字,只能叫来边上的姐妹,“四姐,你来看一下,这是什么?” 那个被唤作四姐的宫娥走了过来之后,打开了那些竹简一看,眉心却是拧了起来,“这是……”待她看清了这竹简中的内容之后,忽然吓得连竹简都掉落在了地上。 “四姐,你怎么了?” “不,我什么都没看到……”四姐喃喃的说着,连脸色都变得铁青了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一十七章 雷霆之怒 秋风扫过宫道,带走黄叶片片,翩跹至这片天际的远处,与之遥相呼应的,是那远飞的一行秋雁,成群南飞。 在这秋的宫道上,因黄叶引出的那一方锦盒被一宫人双手托过头顶,步履急急的朝着王殿那边的方向送去。 此事,唯独楚王可以决断。 王殿之中,原本的一派威严寂静,却是在楚王的一声大喝之下震了一震,就是守候在边上的内侍也是浑身忽然一震,谁都知道,楚王这是震怒了。 “这,这伍子胥真是好大的胆子,寡人当初烹他全家的时候,就应该连他也一并千刀万剐。”楚王说道,将这手上的竹简奋力一扫,尽数扫落在了地上。 楚王气得脸色都成了赭红的了,双腮鼓鼓的, 就是花白的胡子也有些颤抖的样子,心里此刻想到的是这么多年对孟嬴的宠爱,又再加上此刻看到的这些书简。 他简直难以相信,居然孟嬴与伍子胥之间安通款曲这么多年,居然……就连公子珍,也不是自己亲生的吗? 一想到这里,楚王就要发狂。 他捶打着自己的头,最后双手拄在桌面上,沉沉的开口,“把孟嬴给寡人叫过来……” 内侍领了命,片刻不敢怠慢,急急的前往栖凤台的中传话。 楚王到现在对孟嬴都一直是言听计从,生怕有半点怠慢了孟嬴,惹她不开心的。像这般急急忙忙的传唤,倒还是第一回见到。 孟嬴沉吟了一瞬之后,却是带上了迎娘一并前往王殿去。 在途中,迎娘是个眼尖的人,自是知道这般风风火火的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故而上前去追问这个内侍,顺手从袖子中塞了一方小玉在这内侍的手中,问道:“敢问这是出了什么事?大王还从没像这般传唤过公主呢!” 那内侍唯唯诺诺的,有些不敢言说,但是一攥这方小玉,在手心之中很快的就传了温暖,心下又一紧,道:“听说是有人从冷霜苑里搜出一箱书简,大王看了之后,大发雷霆,却不知何故?” 听完了这内侍的话,迎娘若有所思的望了孟嬴一眼,没有再说话。 孟嬴的心中也狐疑了起来,是什么样的书简,会让楚王对她这般大怒,却是第一回见,心下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不动声色的随着这内侍来到王殿。 进了王殿,只见到这一地的竹简被倾扫得凌乱在地。孟嬴朝着楚王跪下行礼参拜的时候,楚王依旧是双手扶在自己的额头上,一副头疼的模样,仿佛是没有看到孟嬴的行踪似的,一声也不吭。 “孟嬴参见我王。”孟嬴再说了一声。 “砰”的一声,楚王的双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声音在这王殿之中回荡着,极具威严与怒意。随后,楚王指着这满地的竹简,对着孟嬴道:“你且先自己看看,再来跟寡人说话。” 孟嬴瞥了一眼这满地的竹简,却是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刻了什么东西,致使得楚王发这样大的雷霆怒,却也冷哼了一声,“妾身何须观看,大王这般大怒想必也是冲着孟嬴来的,只须直说便是。” 楚王放下双手,双眸直勾勾的盯着孟嬴,俨然像是老狮发狂一般,又极度的隐忍了下来了的样子。 他阴测测开口,“那寡人且问问你,伍子胥与你……是何瓜葛?” 这一问,孟嬴豁然抬首起来与楚王双目直视,瞠大了双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样子,就连心也像是忽然被人一揪的样子,手心骤然冒汗,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在这一刻,孟嬴忽然有种被人看穿了的样子,在楚王的面前,几乎无所遁形,仅仅只是因为一句问话,仅仅只是因为……事关伍子胥。 强制着自己压下心中的惊慌,孟嬴高傲的抬起头来,坚定的道:“大王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话,妾身……与伍员,岂能有瓜葛?” 一提到伍子胥,孟嬴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心居然还是会痛的,她曾经以为已经无关痛痒了。 可是,她与伍子胥之间知道的人几乎是少之又少,楚王又怎么可能会忽然知道这些的?这些竹简,到底…… 孟嬴狐疑的看向了那堆竹简。 楚王嘿嘿的冷笑了起来,苍老的脸庞上还是能够看得出君王的威严,“能有何瓜葛,这安通款曲的瓜葛,却是不知道算得上什么瓜葛?” “妾身……”孟嬴正当想开口的时候,楚王却是又再度拍了一下案面,不容孟嬴再多说一句话,只是指着地上的那对竹简,“证据这么一大堆,你还想狡辩什么,甚至就连这公子珍,寡人疼爱了那么多年的公子珍啊,都不是寡人的骨肉,孟嬴啊孟嬴,你这是有多辜负寡人的宠爱,寡人现在,现在……”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了身来,将这身后剑架上的宝剑抽了出来。 踉踉跄跄的提着宝剑,这副苍老年迈的模样,都让人不禁怀疑他能不能将这宝剑提好,一路就这么来到了孟嬴的面前。 这年迈巍巍的模样,孟嬴此时又正值芳华之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什么?”这下,孟嬴当着是震惊了起来。 回想当初,她与伍子胥之间孩儿已然没了,可是公子珍却是与伍员没有半点关系的,现在楚王到底是看了什么东西,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孟嬴惊讶住了,也不顾楚王此刻将宝剑横在自己面前的架势,径自朝着那堆竹简过去,随手拿起一卷翻开,扫了其中一卷之后,又抛开拿起了另外一卷,急急的扫了一遍之后,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笑甚?”楚王冷漠问。 孟嬴将这手上的竹简一扔,忽然对这眼前的形势明了了,她抬眸起来看着楚王,“仅凭大王对妾身的宠爱,我倒想问问你楚平王,你是信这几卷子虚乌有的书卷,还是信我与珍儿的清白?” 说完,孟嬴径直站了起来,直直的面对着楚王,神情之中倨傲之色,却是半点不容人置喙的。 这么多互通的情书,孟嬴几曾有过? 这些东西,分明就是有人陷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一十八章 心里的坎 “这书上都明明白白的,你与伍子胥之间的通信,上面甚至写明了你俩曾经妄想远走高飞,这些,你难道想要狡辩?”楚王愤怒问,他将这其中一卷用剑端挑起来,“寡人总算是明白了,当初祭祖的时候,为何回事伍子胥救下了你,为何你会在伍家生下珍儿,一切原来都是你们俩的奸情蓄谋!” 往事历历,刻在这竹简上让孟嬴无从辩驳,这些事情都是当初发生过的,但是却是有人刻意安排,让她对号入座,无可反驳。 这究竟是谁,用心居然这般的歹毒。 “如若我说这一切都是有人在陷害,大王可愿意相信?”孟嬴深吸了一口气,往事就像是心中的一道坎,根本跨越不过去,她只问楚王这一句话。 这些年,这个年迈老者对自己的宠爱还是看在眼里的,她虽然无动于衷,但是还是想看看他究竟对自己有多少的信任。 楚王大喝了一声,怒极的模样,“如若真是有人陷害的话,寡人就等着你自证清白。”说完,将手中的宝剑收了回来,回到王座上等待孟嬴的自证清白。 看到楚王这样,孟嬴的心也忽然就冷了下来。忽然是嘲讽的笑了起来,有些悲哀也有些无奈,“自古君王事,从来多刻薄。”她此刻的心也逐渐的冷静了下来,“但敢问大王,你要我如何自证清白呢?” 她也弯身下去捡起这些竹简,上面一刻一划着实是按照着她的笔迹来写,这个陷害她的人,着实是煞费苦心了。 “这些事情,书简里说得都吻合,妾身是在伍家藏匿许久,妾身是在伍子胥的身边保住了性命,最终诞下珍儿,但是这就能证明,珍儿就是伍子胥的骨肉吗?”孟嬴又拿起另外一卷,上面写却是一些情话,甚至是连的远走高飞的计划都拟好了。 孟嬴则又是嘲讽的笑了起来,“如若当真是有这么周详的计划,我今日又为何还在这楚宫之中,不随他一同远走高飞?” 她将手中的竹简一扔,又是将这另外的书简一卷一卷的拎起来,“我跟伍员于宫中媾和,我跟他于栖凤台中图谋刺杀大王……”她说着说着,自己都无奈的笑了起来,“仅凭这几卷书信,大王就想置我于死地吗?” 楚王被这么问,也有些犹豫了起来。 只是,在刚刚见到这些书信的时候,楚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现在听到孟嬴这么一说的时候,他即便是有疑心,可还是沉吟了下来。 孟嬴读者这些书信,表面上冷若冰霜,越来越是淡漠无奇的模样,可是心里却是一遍一遍的翻起了波浪,心中却是想到了当初与伍子胥,从相识到相思,最后相决绝的场景。 如若……她真的肯下定决心随他远走高飞的话,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想着想着,她也流下了眼泪。 这一颗眼泪滴下,却是让楚王忽然有些慌乱了起来,“美人莫哭,寡人也没说非要此时定你的罪呀,这不是……”楚王也慌了,第一次这么质问孟嬴,也第一次这么见到她这副模样。 此时此刻,楚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又想将这件事情搞清楚,又有些心疼孟嬴,要是真的冤枉了她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孟嬴抬眸起来,看着楚王,“大王不如杀了我罢,让人痛快一死,好过这般折磨。” 这话,更是让楚王心生愧疚了起来,本想再度开口的时候,殿外却是听到绛美人到来的声音,“妾身可是听说这边有好戏可看呢,却不知是哪一台好戏上演?”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摆摆的走进了这王殿里买。 仿佛,从冷霜苑中搬出这些书籍的事情,一夕之间传遍了整个宫闱,大抵此时,人人都在等看孟嬴的笑话吧? 绛美人走进了这殿里面,才向楚王行礼参拜的时候,却是侧首一瞥,正好瞥见了这满地的书简,好奇之下拿起了其中一卷观看。 这一看,却吓得她难以拢嘴,“这……这也太大胆了吧,这可是乱宫闱的事情啊,这伍子胥居然……打到大王后宫的主意上来了。”绛美人一副悻悻然的模样,将竹简一丢,瞅着孟嬴道:“却不知公主,对这事情有何见解呢?” “哼……”楚王有些不悦的冷哼了一声。 绛美人眉梢一动,仿佛像是没有听见楚王这不悦的声音似的,兀自火上浇油说道:“也是,想你堂堂秦国公主,天下闻名的美人儿,自是心高气傲。再想那伍子胥,妾身虽然不曾见过,但是也听闻是一表人才,俊得很哪!”说着,又是掩嘴一笑,一副娇羞的模样,“像是公主嫌弃我们大王年迈也是有的,论年纪大王是不如那子胥刚猛,可论宠爱,大王可是一等一的呀……” “你够了没?”楚王终于是忍不住开口喝令了一声出来,脸色十分的难看。 绛美人的这些话与其说是讲给孟嬴听的,倒不如说是故意讲给楚王听的,如今楚王这副反应,倒也正中绛美人的下怀。 楚王越怒,证明越恼孟嬴。 相信,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不能受得了这样的话吧! 果然,原本楚王对孟嬴心中怀有的一番愧疚,在绛美人的这一番话下来,又是烟消云散了。 “绛美人居心,真是歹毒呀!”孟嬴也不委婉,直接说道:“此事分明有人陷害,如今绛美人就立刻闻风而至,不得不让孟嬴心里怀疑,绛美人在此事中,是否有关?” “你……”绛美人没想到孟嬴既然这么不讲道理,一上来就这么血口喷人,“孟嬴,你休要含血喷人,你这件事情已然全宫上下都传遍了,你不知羞,却还要来陷害我?” “绛美人如此心仪伍子胥,我却不知道,原来……他竟是如绛美人说的这般好!”说完,孟嬴勾唇一笑,静静的望着绛美人。 而绛美人更是没想到孟嬴居然会这么说,一下子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想要辩驳却也无从辩驳起来。 看到绛美人这样,孟嬴也没再穷追猛打的心思。 她心里知道绛美人不可能会是这件事情的幕后主导,这里面记载着的很多事情,大多都是绛美人未进宫的时候的事,绛美人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详尽? 孟嬴这么做,只是不想给这些看笑话的人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罢了! 果然,绛美人为了自保,怕孟嬴再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来,也只能乖乖闭嘴了,但是,此刻整个宫里想看孟嬴笑话的人,可不止绛美人一个。 楚王平定下了心思,望向了孟嬴那边的方向,“寡人就想知道,子珍,究竟是不是寡人的骨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一十九章 旧事重提 “寡人就想知道,子珍,究竟是不是寡人的骨肉?” 楚王定下来的神色,更是看得人心惊胆战,他唯独计较这一个问题,公子珍究竟是谁的骨肉。 这么些年来,他宠爱孟嬴、宠爱公子珍如同珍宝,如若当真是公子珍的身份存疑的话,那么楚王是接受不了的,只怕是要牵连许多的人了。 “大王如若不信的话,又何必多问?”孟嬴也怒了起来,她指着这一堆竹简道:“就好似这些所谓的证据,大王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传唤妾身过来,你要我自证清白的时候,便已经在质疑我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多问,公子珍也好,妾身也罢,如若因为这一堆竹简而死,我想就是大王你,也未必会安心吧?” “那你且对寡人说说,你与那伍子胥,是否真有过前情?”楚王也站起连身来,进一步问道,他停顿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这个年迈的君王依旧还是舍不得眼前的如花似玉。 自己背负了天下的骂名,撤去了东宫的一切障碍,这才彻底的将这个美人占为己有,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如若当真是要处置的话,楚王倒还真是有些难以下手。 只是,难以下手一回事,但是终究忍不住心中的愤怒。 孟嬴但只抬首看着楚王,神情淡漠着,不着半句言语。楚王也是如此,神情冷峻的望将孟嬴,等待着她的回答。 绛美人站立在当处,对这情景放在眼里,却是急在心里,再这么下去,只消孟嬴的一句软话,只怕楚王的耳根子一软,就不会再彻查此事了。 是以,绛美人将牙一咬,哪怕让楚王再次怒斥,她也要开口,“妾身倒是听说,当年王后对公主下了手脚,是这伍将军不辞辛劳的相救,这事情……我想曾经身为王后身边的人,应当是最清楚的吧?” 说着,绛美人将眼光望向了迎娘那边,带着审视的凌厉,“我想,在前王后身边最为清楚前情的人应当是你了,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你却说说。”语气一顿,绛美人又喝着道:“胆敢有半句欺瞒大王的,下场你自己知道。” 迎娘没想到这一场火会烧到自己的身上来,她战战兢兢的望了孟嬴一眼,却见孟嬴依旧是那副模样,似乎半点不惧的样子,迎娘也知道她如若照实说的话,定然连累了孟嬴。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确实当时是伍子胥救下了孟嬴的,当时迎娘与王后等人并未及多想,事后蒙阴也曾经一度在伍家待过一段时间。 现在回想起来,就是迎娘现在对孟嬴忠心耿耿,也是觉得她与伍子胥之间似乎真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 孟嬴知迎娘为难,也不愿意牵连其他的人,便开口说:“当初的确是伍子胥救下的我,可是,那有如何?” 她一句那又如何,直直的盯紧着绛美人,她见绛美人如此咄咄逼人,有理有据,却是不知道这些话是谁人告知她的,孟嬴更想知道,究竟这一场横祸,是谁挑起来的? 绛美人根本没想到孟嬴居然这么的嚣张跋扈,将话直接这样问自己,一时憋红了脸,恼怒道:“孟嬴,你凭何还敢这般的嚣张狂妄?你的丑事都已经败露,你还以为你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吗?” “住口。”楚王大吼了一声出来,这眼前的场景让他更加心烦,他不耐烦的看了看绛美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回首看了看孟嬴,则是令他更加的头疼。 就在场面僵持至此的时候,殿外,却是有内侍前来禀报,“启禀大王,殿外有一宫人,说是有证据呈大王。” “证据?”楚王一愣,随后又拂袖,“什么证据不证据,让他滚下去。” 正待内侍要退下的时候,绛美人灵机一动的,赶紧上前一阻止,“大王,这宫里人都知道规矩,不可能空穴来风的,况且今日又发生了这事,说不定有所关联呢?” 被绛美人这么一说,楚王原本不想见的心思也一动了,“如此……寡人就见见,看看到底有什么样的证据呈上!” 孟嬴心下也沉吟,她自己也想知道,究竟今天还要有多少场好戏上演? 听得楚王的传唤,殿外守候的宫人亦步亦趋的进殿来,朝着楚王跪拜,“奴婢参见大王、美人。” 楚王将身一斜,轻睨着殿下跪着的宫人,“你说有证据,却是什么?” “奴婢有一同乡,当年曾收过伍家的多数金银,奴婢今日清扫的时候整理到了,只是事情涉及当年的旧事,奴婢不敢自己做主,故而前来呈交大王。”这奴婢说着,将手中一方木盒呈交上去,由内侍递交给楚王。 “又是伍家。”楚王厌恶的说了一句,随后也不经意的瞥了孟嬴一眼。 继而将这破旧的木盒给打开,里面许多的金箔玉片,但是其中一片最显眼的,是楚王曾经赐给伍子胥的玉玦。 楚王颤抖着手将这枚玉玦拿起来,神情无限的冰冷,紧紧的握着,心里的怒火也是开始升腾了起来,“寡人曾经赐给伍子胥的东西,缘何会在一个卑微的宫人手里?” 那个跪趴在地上的宫人道:“他曾悄悄的告知过奴婢,说是……说是伍将军让人端送一碗堕胎药进宫。” “谁让送堕胎药?”楚王急急追问,仿佛刚才没有听清楚的一般。 “伍将军,伍大夫亲口所说,乃是伍子胥授意,将堕胎药端……端往栖凤台……”那宫人说着,讷讷的侧首望了一眼孟嬴。 “你那同乡呢?”楚王再度问,此刻已然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意了,在问话的时候也急急的站了起来,一脸想吃人的模样。 那宫人也吓得有些颤抖,“他,他当年早……早在栖凤台被公主杀,杀死了。” 这话,让所有人忽然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确实是孟嬴亲自动手,将那个人给杀了,那个时候死无对证…… 如今旧事重提,又牵扯出了伍子胥这一点,所有人忽然开始恍然大悟了。 大殿之中,此刻的氛围像是忽然被冰凝住的一样。任是谁,就连呼吸也不敢大声,深怕一个不慎会牵连到自己,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就聚集在孟嬴的身上。 只有孟嬴依旧站在当处,眼中却是有强忍不下的泪水在打转。 这旧事重提,撕心裂肺。 只是,她不明白,如今究竟是谁,竟然将当年的事情彻查得那么清楚,一环扣着一环朝着自己而来,这简直就是想…… 置她于死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二十章 楚王一怒 玉佩被摔落在地,应之这瑽瑢之声的,是玉玦相撞裂开,一分为二,正好掉落在孟嬴的脚边。 “你倒是给寡人说说,这事情……你该如何向寡人交代?”楚王冷冷的盯着孟嬴,在问完这句 话的时候,整个人一个暴怒起来,将身前的这张桌案一个掀起,从王座前方直直的滚下了阶梯。 整个王殿之中,除了凌乱就是紧绷,此刻人人自危。 就是连最是饶舌的绛美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声了。 “你要何交代?” 孟嬴将喉咙处的酸楚强行咽下,抬起头来望着楚王,丝毫无惧,“公子珍是你的骨肉就行,你还要什么样的交代?” 楚王大吼了一声,快步的朝着阶梯下走去,跨过这翻滚在地上的桌案,他伸出双手就要掐住了孟嬴的脖子,“你现如今这话,教寡人如何信你?你且告诉寡人,伍子胥为何要送堕胎药进宫给你?你与他在宫外,可有苟且?” 楚王气呼呼的,双手放在孟嬴的双肩上,即便是此刻怒火中烧,却也是强行克制住自己的双手,不让自己一个失手将她给掐死。 “信与不信,子珍就在那里,如若不然,你就将他处死得了。”孟嬴反手一推,却是将楚王的双手给推开,“拿开你的手,我嫌脏。” 孟嬴克制了这么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被重新提及的时候,全数爆发了出来,心中始终是无法释怀当年失去的那个孩儿。 为何? 为何就是那样的狠心? 为何今日还要有人将这件事情重新翻起来大做文章,她的心会痛,撕裂开来般的痛,她忍不住,也忍不下去,此刻只想将所有的怨恨尽数宣泄出来。 “你还想听什么?听我和伍子胥之间吗?”孟嬴指责着楚平王,“对!我与伍子胥昔日有情,今日有念,可那又如何?你胆敢就杀了我,连子珍也一并杀了,让你的骨肉与我一并陪葬,我也当认了。可是楚平王,熊弃疾,你敢吗?敢吗?” 她睚眦欲裂的模样,一步步的朝着楚王面前走去,此刻根本就不在乎生死,只有那忍之不住的两行清泪流落了下来,死死的盯着楚平王。 楚王听到这话的时候,就是整个人都蒙住了,在场上的所有人皆都惊愕得张大了嘴巴,面面相觑,这个时候哪怕借她们十个胆子,也没有人敢开一声。 可是,孟嬴的愤怒口一旦打开,就一泻千里,丝毫没有想要停顿下来的样子,在这楚宫之中,她表面看上去荣宠至极,可是也只有她知道自己的苦在哪里。 “熊弃疾,你当真以为我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吗?我告诉你,无数个日日夜夜我都在唾弃你,你年迈苍苍,却恬不知耻,就是当年不嫁太子建,我也不屑入你楚宫墙。” “我真觉得恶心,恶心至极。”她将当年的旧事也一并翻了出来,伸出手来直指楚平王,“如果不是你当年霸媳为妃,我会有今日?该受天下人唾骂的是你,你今日有何面目来质问我?我恨不得去死,去死……” “你给寡人住口,再说下去,寡人杀了你。”楚王不顾孟嬴此刻失控的情绪,跨步上前去,一把拽起了孟嬴的手腕,沉声的威胁着。 这么些年来,楚王最忌讳的就是这些事情,从当年大变过后,再没有谁敢在自己面前这样大放厥词,孟嬴是第一个。 楚王此刻的怒火,已然转变为沉沉的杀意,他只是在酝酿与按捺罢了。 可是,孟嬴岂能罢休? 孟嬴又岂会因此而惧怕,她却是将手一反,反而是自己拽住了楚王的手腕的,咬牙切齿的模样,“与你这种鲜廉寡耻,连自己发妻与亲生骨肉都肯下手诛杀的人,我真真心寒 ,这是你让我背负了这么多的债,是你欠我的……就是杀了我,也洗刷不了你曾经造下的罪孽。” 说罢,孟嬴将楚平王的手一甩,甩开了他,也让自己几步踉跄着朝后退去,站也不稳。 她这痛彻心扉的嘶声大喊,一字一句都震撼着在场所有人的心,谁都没想到秦国公主竟然有这样烈的性子。 可是,现在就是迎娘的心也在打颤,她见孟嬴连脚步都颤颤巍巍的,赶紧上前去扶住了孟嬴,在她的耳边悄悄的说声,“公主,别再说了。” 迎娘这是害怕了,打从心里害怕。 因为上一次这么痛骂楚王的人,是王后。可是王后的下场实在是不甚悲凉,迎娘知道这一次的事情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搅弄风云,可是孟嬴现在的情绪再不平复下去的话,只怕是要重蹈王后当年的覆辙。 然而,孟嬴则是的推开了她,依旧直视着楚王,“我从当年进宫开始,就是只求一死,你以为……我还会在乎什么吗?” 若不是当初为了子夷之死,她又何尝会继续这么委屈自己,侍奉这么一个老王? “那寡人成全你。”楚王本就暴怒,今日这般哑口无言却是鲜少得见,在孟嬴说出这话的时候,他一把拽起了孟嬴的衣领,却又是将她朝着地上一扔过去,“你不要以为寡人不敢杀了你。” 一听到楚王这话说出口,绛美人即便是害怕,但是也掩饰不住心里的心灾乐祸,忍不住叫了一句,“大王……” 正想上前的时候,楚平王却将绛美人一推,仿佛当她不存在的一般。 他直指着孟嬴,原本是想要下令让人将她拉下去处死的,可是,他站在当处看着这个决绝的女子的时候,下令处死的话却是始终说不出口。 这个女子啊! 的确花费了他毕生前所未有的心血与精力,背负了天下骂名,徒留了一个笑话,可是如今,却只能这样眼睁睁的处死吗? 楚王的心中,到底还是不甘与不舍得。 今日,王殿之中的这一场惊心动魄,此刻全取决于楚王接下来的话,孟嬴是生是死,就仅凭楚王一怒了。 可是,却在所有人的期待之下,楚王的命令却是迟迟不肯下。 就是原本还在幸灾乐祸的绛美人在此刻,脸上的笑容也逐渐的僵住了,她真的没想到楚王已然暴怒到了这种地步,就连孟嬴亲口承认自己曾经与伍子胥有过前情了…… 可是,楚王难道……真的舍不得? 楚王对孟嬴的宠爱,怕是远远的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以至于此刻,换做其他人都是死一万遍都不嫌多了,可是楚王却犹豫了。 此刻的踌躇,让所有人瞠目结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二十一章 示弱何难 眼眶中的泪,在楚王的踌躇之中逐渐的凝结为了笑意。 孟嬴直起身来,朝着楚王前进了一步,“熊弃疾,你不敢杀我,也不会杀我……” 楚王有种被人看穿的窘迫,众目睽睽,君王的威严此刻在孟嬴的挑衅之下荡然无存,楚王震怒一声,旋即转过身去站在玉阶上,身影背对着众人,负手而立,久久不语。 绛美人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可是却是在瞧见了楚王这般不悦的情形下退却了,此刻的楚王就像是一根绷紧了的弦,任何人去触碰都会中矢。 想了想,绛美人终究还是将嘴巴给乖乖闭上,静静的等候着楚王的处置。 她就不信了,孟嬴都已然犯了全天下男人的大忌了,更何况楚平王这堂堂的一国之君,更是难以容忍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饶恕的。 果真如同绛美人所说的那样,楚王还是下了处置命令。 只是,这处置 也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之中。 但只见背对着众人的楚王将手伸出来,僵在半空中停顿了许久,依旧是犹豫不已,随后则是开口,“让孟嬴牵至冷霜苑居住,没有寡人的命令不许出。” “大王……”绛美人当真是再也按捺不住了,跳出来说道:“可是,她私通伍子胥,更何况公子珍的身份现在也不清不楚,就算不下令处死,也该彻查个通透,将有关人等全部捋清吧?怎能这样不明不白?” “你对寡人的处置有异议?”楚王回过头来盯着绛美人,声音几乎降到了冰点,一双眸子中此刻只有想吃人的冲动。 这一眼神,吓得绛美人浑身冷汗淋漓,忽然将嘴巴给闭上了,再不敢有任何微言。 孟嬴站在王殿中,脸上依旧是刚才嘲讽的笑,在武士上前来将她带下去的时候,公子珍却从内殿里面跑了出来,紧紧的揪住孟嬴,“你们……你们缘何扣我母亲?” 公子珍年幼,力气尚且拉不开这些武士,只好转向了楚王那边,去苦苦哀求楚平王,“父王,你为何要处置我母亲?求你了,放过我娘吧……” 在公子珍这稚嫩的哀求声下,楚王的心也软了,这个他当成珍宝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孩儿,他伸出手在他的头顶不想要抚摸的时候,却又是僵止在了半空中。 这个孩儿,现在身份暂且还是这样的不明不白…… 一想到这一点,楚王的心就是一狠,将公子珍一推,推倒在了地上,就是公子珍也吓傻了,根本没想到疼爱自己这么多年的父王居然会这么对待自己。 楚王指着公子珍,又下令,“将公子珍也一并关到冷霜苑里去,与孟嬴一概相同。” 在楚王的命令之下,公子珍与孟嬴一同被贬到了之前的地方,那里的梧桐依旧,只是落叶纷纷,让人觉得只有无尽的悲凉。 公子珍自被贬到这里来了之后,就一直在哭,孟嬴则是一直站在梧桐树下不言不语,只在公子珍的哭声之中细数过往。 那曾经……在就今天却被这么赤条条的掰开,疼得她呀,是撕心裂肺。 迎娘紧跟随过来,见到孟嬴站在树下不想说话,就只能先进去寝殿里面照顾公子珍先,好不容易将公子珍给哄睡着了,迎娘这才走出来。 日光大亮,照得这一整个宫墙里面的秋色金光灿灿,挥洒在孟嬴的身上,迤逦了她这一身凄然与单薄,宫装略显得凌乱,与她的秀发一般,被这秋风一扫,便有无尽的翩飞。 迎娘看得有些心疼,走上前去,在离孟嬴一步之遥的时候停了下来,“公主,”她欲启齿,可是想要张口询问的时候,却发现主子的事情并非是自己所能询问的,故而又将嘴巴给闭上了,站在当处静默不语。 孟嬴侧首回来,瞥了迎娘一眼,“你也看出来了吧?我根本无从狡辩,无论怎么样,我与伍子胥的前情都是事实,抵赖不掉的。” 迎娘垂下了头,依旧静默。 孟嬴却继续说:“楚王居然没有处死我。”她也垂首无力的一笑,“只是我不知道究竟是谁,竟然这么煞费苦心的将这一切都翻出来,我今天都忍不住在想,死就死了罢。” 迎娘眸子一动,这才开口,“公主何须说这样的傻话?今日这事情我想,那个幕后之人也想不到,大王居然不忍心对你下手。”迎娘叹了一口气,再度上前一步去,有些不忍心,“只是公主,你又何须这么倔强?以大王对你的宽容与宠爱,前所未有。今日之事只要你稍微向他示弱的话,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可是,孟嬴却摇着头,她无奈的闭上了眼睛,“迎娘是知道的,进宫非我所愿,伺候楚王更不是我所想的,你根本无法想象,午夜梦回的时候,醒来看到自己的枕边人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人,却是这个行将就木的老王,那种怨恨,与其再伺候他,倒不如这样也好。” “可是……”迎娘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好,她只回头看着寝殿那边的方向,心生不忍,“可是公子珍无辜。” 说着,迎娘也是沉吟了许久,说实话,就是迎娘此刻心里也有顾忌,在思想了许久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公主,公子珍可是伍子胥之子?” 这一问话,倒让孟嬴侧首回来深深的看着迎娘一眼,一接触到了孟嬴的目光,迎娘也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看着迎娘,孟嬴仿佛看到了整个宫闱。 她别开了头,心痛道:“我与伍子胥之子,早在当年那碗堕胎药之下,没了。” 迎娘虽然狐疑,但是在孟嬴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诧异的,以至于当时为什么伍子胥在祭祖的时候,风雪连天的夜,都冒着得罪王后救下孟嬴,这一切疑云到现在,迎娘总算是明白了。 还有就是公子珍,迎娘总算也是长吁了一口气,“只要公子珍是大王的骨肉,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公主只消向大王示个弱就行……” 然而,孟嬴却摇着头,“示弱何难?蒙昧自己的心,才难!”她凝视着迎娘,“让我再回去伺候他,我觉得恶心。更何况今日的事情闹成这样,谁许我再回去?” 她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风从自己身边吹过的感觉。 只是,在耳畔边上,仍旧有这一缕不甘。 那曾经的少年啊! 曾经的白衣如许! 那个一笑,全天下都跟着开怀的少年,现如今只能在自己的心怀中,那一句“姑母”,致使得孟嬴豁然睁开了眼睛。 公子夷的音容,是她留在这里最后的一道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去三年 花开花落,细水长流,这冷霜苑里的梧桐只见翠了三春,落了三回。 冷霜苑里的日子,不好也不坏,没了栖凤台里的夜夜笙歌,却多了一丝娴静与清冷。 诚如迎娘所说的那样,只消孟嬴去向楚王低头服个软就行,以楚平王对她的宠爱,所有的陷害都不成问题。 可是这一次,孟嬴也像是铁了心一般,当真如她所说的那样,服侍这样一个年迈苍苍的老朽,她觉得恶心,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来得自在。 是以如此,孟嬴不出,楚王也不来,这冷霜苑里的日子,却难得的清静,只是偶尔听闻这宫里,大王又新纳了哪个哪个美人。 只是这一切,又与孟嬴何干? 倒是齐姬,在这些年来与孟嬴却是更亲近了,时不时的前来看望,这在外人看来,更像是同病相怜,孟嬴失宠,这让齐姬更有一种同等的感觉,不再是她高高在上的仰望着了。 谁都没想到,孟嬴这一去三年,与楚王之间就像是割断了的一般,倒是迎娘,与孟嬴之间却建立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出来,就好像当年的王后。 日薄西山,又是一秋的黄叶飘零。 往年楚王都有派人前来打理这里,但是自从孟嬴重新住进来了之后,这里就交由孟嬴与迎娘亲自打理,除了每月前来打照面的执事浣女之外,却是没有另外的人过来。 这日,浣女端来秋衣,却见孟嬴在溪水边上整理着,而迎娘则是赶扫着黄叶,浣女忍不住道:“公主何须亲自动手,若是需要人手,与我说道一句就是。” 浣女乃是子常之妻,在这宫中自是有另外的一份威严。 这孟嬴虽然被禁足冷霜苑里,可是到底她是楚王的美人,更是秦国的公主,浣女知晓轻重,不敢慢待了她。 孟嬴倒是无所谓,径自在这溪边倒弄着,“倒不是什么大事,就不劳烦姑姑了,只是我见这里水位渐涨,深怕珍儿来这里玩耍时不小心摔了下去,故而将这里垫高些,我也安心些。” 浣女笑笑,便端着手上的秋衣道:“那奴婢先将衣裳送进去。” 说罢,径自朝着殿中走去,殿中清冷,这其他宫里的主人早早的就生起了炭火,却没想到孟嬴这里至今都还是孤清冷漠,浣女又说:“改明日我命人将炭火送来,公子与公主拄着也舒坦些。” 言语罢,浣女又将目光朝着这殿内的方向望去,“公子身体如何了?要不奴婢去请御医来看看吧?这都病了好几个月了……” 孟嬴洗完了手,手腕处的衣袖挽得高高的,露出了手臂走了进来,听到浣女这样说之后,浅浅一笑,道:“御医前些日子来看过,诊断了之后只说是珍儿体虚,多多休息便好,我看这两日精神也好了些,有劳姑姑挂心了。” 浣女闻言,这才稍稍安心了下来,“如此,奴婢也放心了些,有什么事记得找我。” 孟嬴依旧是那样淡淡的笑,这些年在冷霜苑里的清冷日子,倒是将她衬得更加出尘不染,清净如洗,“孟嬴何德何能,这些年得浣女姑姑的照顾,嘘寒问暖,不胜感激。” 浣女也是心善之人,“公子珍到底是王室骨肉,你我本就一家,浣女不敢怠慢,更何况公主身份不同,大王曾经地底下吩咐过子常,让我好生照看着。” 一听到楚王,孟嬴也静默了下来。 浣女知道孟嬴入宫本就迫不得已,再加上之前出了那档子事,谁都心里有一块疙瘩,但是浣女还是忍不住劝慰,“公主,几年前大王将你牵至这里来,已经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这些年来事情也该过去了,公主难道真的要在这里度过一辈子?” 说着,浣女的目光朝着内殿里的方向看去,道:“更何况,公子珍也长大了,如今他的身份别人明里不说,可是暗地里还是议论纷纷的,你难道真就忍心?” 孟嬴停顿了下,伸出手去,百无聊赖的摸了摸浣女送过来的秋衣,“我留在这宫里,何尝不想得偿所愿,只是……楚王实非我良人,更何况当日在王殿里已然闹成那样,覆水难收,权当我儿命苦吧!” 孟嬴这般说道,浣女也再难以说什么了,只是进殿里去看了看公子珍之后,才回去了。 迎娘好不容易将外面给清扫干净,一进来便见公子珍在试新衣裳,脸上尽是欢腾雀跃,只是孟嬴的脸上却是开怀不起来。 “公子真是一年比一年大了呢,快是个翩翩少年了。”迎娘开怀的捏着他的脸蛋,这比起之前的那个小孩儿,现在眉目之间都隐约有当年太子建的风范了,这不禁让迎娘想起了当年的人。 “只可惜,身子骨差了些,等过完这一冬,珍儿该好好习武了,你的那些兄长们可个个都文韬武略,你不能这般懦弱。”孟嬴添嘴道。 公子珍有些沮丧的模样,“只怪珍儿身体不争气,给母亲添累赘了。” 迎娘有些心疼的拉过了公子珍,“公子还年少,不急不急,就是当年我照顾太子建的时候,他也是自幼身体不好,到了弱冠之年才有所好转,只是这冷霜苑里,屈居了公子了。” 孟嬴有些酸涩的样子,公子珍现在年纪渐长了,也自然听得懂这些话,他笑了笑,道:“母亲,我近日在御苑之中遇见了申兄长,他却说可以教我习武练剑,不知母亲可应允?” “公子申?”孟嬴沉吟了起来,“是个憨厚的人,子珍交由他调教,也是可以的。” 迎娘似乎也记起,“王子结也似乎与公子申走得近,小公子跟随他,大有好处。” 王子结乃是当初韩夫人留下的遗孤,后一直与孟嬴走得近,也可以算是孟嬴看着长大的,只是她搬进了冷霜苑之后,王子结也来得少了,想来,孟嬴也有好些时日没有见过他了。 如今听迎娘这么一说,倒是深合孟嬴的心思。 正当她们说着这些的时候,殿外却传来了齐姬的声音,“这王子结我前些日子倒是见过,长得可壮实了……” 齐姬笑盈盈的说着,满面桃花的走了进来,多年时光荏苒,却也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风霜,反而更贱润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二十三章 公子有危 齐姬难得来一趟冷霜苑,与孟嬴畅谈了许久,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才走的。 面对孟嬴的时候,齐姬尚且还能够笑意盈盈,即便心中有再多的怨恨,可是现在孟嬴已然到了这样的境地,也没有谁笑话谁了。 反而是见了迎娘的时候,齐姬的心事似乎都被这个老宫人给看透是似的,就是与迎娘交错行走过的时候,齐姬都是有些许的心虚。 迎娘是个面面俱到的人,少娘娘当初的事情既然她隐瞒了下来,就不会再在孟嬴的面前饶舌,可是,对待齐姬的话,有些话该当说的,还是得说个清楚。 是以,在齐姬与自己交错而行的时候,迎娘幽幽冷冷说道:“少娘娘别来无恙。” 迎娘既然都开口了,齐姬也再无装作看不见的道理,便也停下了脚步,望向了迎娘这边来,“自然别来无恙,迎娘却是见老了,鬓边白发又增多了许多。” 闻言,迎娘不自觉的将手伸起来,朝着这鬓边轻轻的摸了摸,“老了,白发苍苍了。”她说着,却是抬起头来看着齐姬,“这些年来,少娘娘似乎开怀了不少,奴婢心中也是安慰,过去的事情该放下的就放下,往后听天由命罢!” 齐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往事也未必说是放下就能放下的,她只是笑笑道:“迎娘言重了,许多事,都由不得人,凡事还得大王说了算,只要大王放下了,我才能放得下。” 迎娘淡淡的笑,也并不在乎齐姬此刻的这些话,只是望着这远方的苍穹,在这一株梧桐树下似乎局限了这片无穷无尽,“当年公主被人陷害,那些竹简,与少娘娘并无干系吧?” 她就只消这么一句问话,却让齐姬变了脸,“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年的事情,岂能与我有关?” 迎娘见她这么激动,却是显得根外的淡然,“与少娘娘无有干系就好,当时的事情在奴婢看来,这个想陷害公主的人知情太多,就是迎娘都有时候忍不住在想,究竟会是谁呢?” 齐姬抬起头来,让自己显得细心更多,“无论是谁,都与我无关,再说了,我在这宫里无依无靠的,少了公主一个依托,对我有什么好处?” 听到齐姬这么说,迎娘也兀自沉吟了一下,随后才又带着一丝歉然,“是奴婢多虑了,少娘娘休要见怪。”说着,迎娘朝着齐姬福身作揖,聊表歉意。 齐姬也没再多做纠缠,淡淡的瞥了一眼迎娘之后,随后便离开了冷霜苑。 夜色深深,整个楚宫仿佛也陷入了亘古的沉寂当中,冷霜苑一日既往的清冷,在这深秋寂静的夜中,越见冰冷,在这秋霜沉沉之中,但只见到这冰冷的秋霜绰绰约约的笼罩着这一切。 深夜之中,长长的一声凄厉叫声响起的时候,响彻了这周边,回应的只是这夜的深长与这冷霜苑中的落叶梧桐。 寝殿中,孟嬴已然泣不成声,怀抱着高烧不已的公子珍嚎啕大哭。 但只见公子珍此刻浑身发烫,紧抿着的双唇,喉咙底处却是发出声声痛苦的呻吟声,意识早已涣散,只有这浇之不灭的体温,正在逐步升高,惊动着孟嬴的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二十四章 孰是孰非 “珍儿……” 哭声传遍了整个冷霜苑,孟嬴一身的狼藉,青丝墨发凌乱无度,等迎娘听到声音赶来的时候,就只见到她怀抱着公子珍这副苍白的模样的,泪眼婆娑,已然哭成了个泪人儿。 “公主,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迎娘赶过去,将手触在公子珍的额头上,这已然烧得迷糊了的人儿让她心忽然一惊,“怎么好端端的就烧得这么严重了呢?” “上天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人吧,不要殃及我的珍儿。”孟嬴见迎娘前来,仿佛飘浮的孤木有了依托,一下子紧紧的抓住了迎娘的手。 这些年来,在冷霜苑中的日子并不好,清冷异常,这也让公子珍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只是孟嬴倔强,不曾听从迎娘的建议,前去向楚王低个头,导致此刻公子珍忽然大病起来,孟嬴自责不已。 迎娘赶紧去拧了湿毛巾前来,敷在公子珍的额头上,随后赶紧的朝着寝殿外走去,一边对孟嬴说:“公主且先莫慌,待奴婢前去找来御医,不会有事的。” 虽然迎娘嘴上是这么安慰着孟嬴,但是心里也没底。 公子珍向来身子虚弱,虽然小病小痛不断,可是却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烧得彻底,不省人事,她心里也在害怕,但是嘴上还是安慰着孟嬴,深怕她就此慌了神,失了方寸。 可是,去到御医所的时候,迎娘好不容易敲开了大门,可是里面的守夜童子一听说是冷霜苑那边的,一时也不紧不慢的,说道御医正在里屋休息呢,不敢前去打扰。 迎娘好说歹说都没用,最后童子是一个不耐烦,将大门给紧闭了起来,任凭迎娘再怎么敲门,都无人应答半句。 无奈,迎娘只好颓然的回到了冷霜苑里面。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孟嬴抬眼望起来的时候,那一双泪眼带着无尽的期望尽数寄托在迎娘的身上,可是,迎娘却无法面对孟嬴,只能够怔怔的站在当处,也不敢往前走近一步。 “我……”就是想开口说出今夜的境况,迎娘都无从你说起,深怕让孟嬴更加伤心。 “御医呢?”孟嬴讷讷的开口,呆若木鸡的模样,但将眼光瞥向了迎娘的身后的时候,空无一人的场景,她是彻底的崩溃了起来,“你告诉我,是不是……珍儿该死了?” 看到孟嬴在说完这话的时候,情绪已然接近失控,她知道公子珍对于孟嬴来说意味着一切,如果没有御医前来的话,公子珍不知道能够撑多久。 赶紧赶过去扶住孟嬴,“公主你且稍等,奴婢……奴婢去求大王,求大王恩赦,公子毕竟是大王的骨肉,他不可能真拿公子的性命来与公主置气的……” 然而,孟嬴却是摇着头,“全宫上下的人都在质疑珍儿的身份,大王要是真的在乎,这些年来又岂会这样不闻不问?”她此刻的心已然感到了冰冷与绝望。 别人在怀疑,可是迎娘却是知道的,“真金不怕火,大王总会听进去的……” 孟嬴却是痛心疾首,“珍儿已经烧了一夜了,等不了大王来听我陈情了,我真的没想到,他没在当初遭人陷害的时候出事,难道真要在这冷霜苑里无声无息的死去吗?” 一边说着,孟嬴的心则是越发的凉了起来,然而,迎娘在听到孟嬴的这句话的时候,心头反而一震,她想说什么,但是此刻却见孟嬴不顾自己一身的凌乱,早一个劲的爬了起来,一路踉踉跄跄的朝着冷霜苑外走去。 “我,我亲自去求御医前来,御医不来……我那是死在王殿前,我也不会甘心的。”孟嬴仓皇前去,急急慌慌的背影,顷刻就消失在了迎娘的眼前。 不知道什么,迎娘的心像是被人紧紧一拧似的,她此刻的心里一直回旋的是孟嬴刚才的那一番话。 “少娘娘,今天才刚刚来过,到了晚上公子就出事了,这难道……是巧合?”迎娘心中暗暗呢哝着,但是却不敢再往下想去。 她回过身去照看着公子珍,一张烧得通红的脸蛋此刻已然没有了痛苦的神态了,就像是陷入无尽的沉睡当中一样,怎么叫唤都不醒。 “小公子,你醒醒呀,看看迎娘,迎娘带你去放纸鸢可好?”她心惊胆战的摇晃着公子珍的身子。 可是,公子珍回应她的依旧是无尽的沉睡。 就是迎娘也害怕了起来,她颤颤的将手朝着公子珍的鼻息下触碰过去,那仅存的一丝气息吊着这条小小的性命。 迎娘此刻也是无计可施了…… 她颓败的坐在公子珍的边上,眼泪也是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心里却泛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真的是少娘娘?” 她不敢往这方面想去,但是孟嬴的话无意中给她提了一个醒。 不怪孟嬴朝着齐姬这边怀疑,上一次公子珍出事也是齐姬下的手,而这一次齐姬也是才刚刚来到,到了入夜就出事了,这未免…… 想着,迎娘轻轻拍了拍公子珍的心口,“公子,等等我!”她毅然起身来,趁着这夜色也是隐入了其中,她宁可孤注一掷前去找齐姬。 最起码,如果是齐姬动了手脚的话,那么迎娘还能动之以情,公子珍最起码还有一线生机的,否则的话,只能够眼睁睁的这样孤零零的病死在这冷霜苑中。 夜色笼罩在这偌大的东宫,迎娘熟门熟路从小门里进去。 齐姬依旧住在当初与太子建成婚的宫殿里,凄冷冷的亮着一盏灯,而齐姬则是在灯下执着针线,一针一线的赶制冬衣。 当迎娘推开寝殿门的时候,齐姬吓了一跳,侧首看去的时候见是迎娘,心才稍微平定了下来,“是迎娘呀,这半夜前来,可是急事?” 未等齐姬将话给说完,迎娘跨步上前去,径直跪在了齐姬的面前,“少娘娘,不管前情孰是孰非,但请少娘娘看在你与公主同进宫的情分上,给公子珍一条生路吧!” 听着迎娘这话,齐姬原本想要上前去搀扶她的动作却停顿了下来,娥眉深拧,沉吟在当处,双眸此刻如同寒潭的一般,深不可测的望着迎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四十一章 遍尝冷暖 “迎娘……”齐姬徐徐开口,唇齿启动的时候,却是捎带三分迟疑的模样,明眸流转,几尽唇回,最终却又是恢复到了一开始那深沉的模样,“这是在说的什么呢?齐姬,听不明白。” 她说着,原本想要上前去搀扶的脚步却是掉了个头,朝着自己刚才的位置上坐了下去,冷睨着此刻跪在地上的迎娘。 迎娘抬起头来,讷讷的看着齐姬,看着她此刻这般从容淡然的模样,让迎娘刹那一阵恍惚,竟然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来错了? 可是,既然来都来了,迎娘也无谓将话挑明了说,“公子珍深夜病重!” 齐姬背靠在椅子上,眉间一挑,“哦?是吗?”随后再无下话,依旧是那个模样看着迎娘,也无半点担忧的模样,事不关己。 迎娘缓缓起身来,盯着齐姬,“你老实告诉我,这次公子珍病发,是不是又是你动的手脚?” 齐姬沉默了下去,脸色也难看了起来,沉吟了一瞬之后,徐徐启齿,道:“迎娘,说话须得有证据,公子珍病重,又与我何干?” 迎娘实在是受不了她这个不冷不淡的模样了,上前一步去,死死的抓住了齐姬的手腕,“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心里有多么希望孟嬴母子死,别人不清楚,我可是最明白的,上一次我替你掩饰了下来,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不知道收敛?太子殿下要是知道你现在变成这个模样,他在九泉之下该有多心寒啊?” 一提到太子建,齐姬仿佛像是被人踩到尾巴了似的,忽然炸毛了起来,“殿下殿下,太子殿下在世的时候就已经伤透了我的心,你现在还想要再说什么?”说着,齐姬闭上了眼睛,努力的让自己平复下来心里的澎湃。 过后,齐姬才又恢复了镇定的神色,道:“再说了,孟嬴母子现在生死,又与我何干,迎娘你不要忘了,你现在身处的东宫,曾经才是你效忠的地方,而不是现在你口口声声都是你的公主,你不要忘了你真正的主子死得有多么的凄惨。” 迎娘听着齐姬的这一番话,心中也逐渐的冰冷了起来,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娘娘,她此刻才豁然发现她居然藏得这么深。 “我与王后之间的主仆情谊,王后九泉之下自然知晓,无需少娘娘时时刻刻耳提面命,再说了,孟嬴已经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了,你难道还不死心吗?公子珍死了,对你也没好处,对远在吴国的公子胜,也更没好处,你到底还想怎么样?”迎娘一步步逼问。 问到最后,迎娘停顿了下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公主伤怀过甚,趁着她现在还没怀疑到你头上来,你将解药给我吧,公子珍……不该死的。” 齐姬侧首望向迎娘,眸子之中压抑着极度的愤怒,就是声音都压制得沉沉的,散发在喉咙底处,“迎娘,我再说一次,公子珍的事,与我无关,他就是死了,也跟我没关系,不管孟嬴会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我都是这句话。” 迎娘怔怔的看着齐姬,瞠大了的双眼满是不置信的看着齐姬,她退了退,频频摇头,“你怎么能如此,我不可能猜错的,一定是你,你离开了之后,公子就病发, 他一直以来都控制得很好,为什么偏偏又这么凑巧?” 齐姬淡然不语,也不再去辩驳这一件事。 迎娘是再也忍不下去了,她急急上前,紧紧的揪住了齐姬,“你不能这样做的,公主对你何其的好,你进宫到现在,她到底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你非要这样对她?” 面对迎娘的纠缠,齐姬赶紧挣脱开了她,退了几步之后与迎娘保持一定的距离,一副怨恨与嫌恶的模样,再也难以保持刚才那副冷淡的模样了,彻底的咆哮了起来,“迎娘,你最好看清楚,我才是太子妃,我才是少娘娘,你一日是东宫的人,终身都是东宫的人,你对孟嬴算什么,没有孟嬴的话,东宫也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婢。” 迎娘冷了下来,定定的看着齐姬。 齐姬继续说道:“你该尽忠的人,应该是我,不是孟嬴。”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怨言,何以迎娘这么两头倒,在王后死后,就一直对孟嬴死心塌地,齐姬平时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对这一点却是始终心存芥蒂。 迎娘无奈的笑了起来,双肩在抖动,无尽的嘲讽。 她抬眸起来看着齐姬,不再是像刚才那样卑躬屈膝的样子,“你说错了,真正该是东宫的主人,从来都是秦国的长公主,你是齐姬,与我一样也只是区区一介贱婢。” “你……”齐姬没想到迎娘居然敢这么说自己,更何况自己最在乎的就是这一点,全宫上下的人都在笑话自己,可是齐姬没有想到,就是迎娘居然也在笑话自己。 迎娘也继续说下去,“你本来就不是东宫的少娘娘,如若不是念在公子胜的份上,我何须在这里为你卑躬屈膝。”她沉吟了下去,依旧是满目深沉,“这些年来,我跟着孟嬴尝过荣华,也遍尝冷暖,宫里人心我比谁都清楚,可是今天我告诉你,公子珍最好不要有什么事,否则的话,我不会再为你隐瞒任何秘密。” 之前的一切,权当做是她对王后与太子建的最后之情,齐姬再这么下去的话,她也不会再包庇她了。 说完,迎娘转身就要离开,她就不信,全宫上下那么多御医,会没有一个能医治公子珍的。 现在看齐姬,她已然不再是之前的那个齐姬了,再求她也是无益。 就在迎娘走到门口的时候,齐姬叫住了她,迎娘以为她是回心转意了,回过头来的时候,齐姬却说:“在孟嬴那边,没有证据你最好不要乱说,有些事……你不怕引火烧身,也该为孟嬴母子着想。” 原来,是在警告自己。 迎娘心中再度失望了,可是唇边却是勾起一抹笑,回敬齐姬,“迎娘在宫里多年,比你更加清楚宫里之道,也请少娘娘自己珍重,好自为之。” 说完,迎娘是再也没有任何留恋的地方了,径直走出了东宫。 齐姬看着迎娘离去的身影,眼神之中从刚才的深沉逐渐的转为了愤恨,最终是深深的怨毒,“你们,谁都别想得意,等我儿归来,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长夜依旧深沉,东宫一去无收获,迎娘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再去御医院也是没用的,她思来想去,却是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浣女。 她赶紧想办法托人出宫找浣女,只是可怜了孟嬴,值此深夜之中,她只是一个母亲而已,此刻……她的孩儿正在奄奄一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二十五章 浣女执事 深夜之中,御医院紧闭的门外,孟嬴跪在当处苦苦哀求。 这哭喊声传遍了这周围,将附近宫苑里的其他人也都给惊动了,纷纷有人派遣宫婢过来一看究竟。 “求求你们了,救救我的珍儿吧!”哭喊的声音不绝于耳,但是,就是孟嬴跪倒在这当处,也未必能够打动得了人心的冷漠。 童儿开了门,对着孟嬴道:“公主请回吧,先生并不在宫里……” 孟嬴见自己求了半天,童儿终于肯来开门了,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赶紧上去去,抓住了童儿的衣袖,“那请快快通知先生,公子珍病情危急,须得速速就诊……” “大王没有下令,我等不敢。”童儿推诿着就想要往后退却,可是孟嬴却依旧死死的抓着这童儿,“需要大王什么命令?公子珍此时病重,危在旦夕,哪里等得到大王传令,让御医前去就诊而已,何须这般推辞?” 童儿见孟嬴这般纠缠,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只是快快的推开了孟嬴的手,“先生如此吩咐,我也不知缘由……”说罢,便速速的退身回了门内,不等孟嬴追上的时候,早已经将大门给再度关上了。 孟嬴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将事情推诿得这般干净,只望着这御医院,嘶声的大喊着:“你们不能如此,就是我失宠了,可是珍儿到底还是大王的骨肉,楚国的公子,你们怎能如此对待?” 回应孟嬴的依旧是那一扇紧闭的门,童儿再没有出来,夜风吹拂而过,让孟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冰凉,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她只能呆呆的站在当处,与上一刻迎娘所遇到的情况相同。 “公子珍是不是大王的骨肉,还有待盘查,像你这么说,可别混淆了王室的血统,鱼目混珠啊!”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绛美人听到了风声,居然连夜赶到这里来,一副看笑话的模样,悻悻然的。 孟嬴听到这声音,讷讷的抬首,看去的时候,正好是见到绛美人身披着长长的披风,秀发随意的挽起,不施脂粉,很显然是在睡梦中听到了孟嬴的消息,特地赶来的。 见孟嬴不说话,只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绛美人掩嘴一笑,悠悠的朝着孟嬴的面前走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孟嬴,那原本的悻然之意逐渐的冰冷起来,缓缓的低下了头对着孟嬴,冷艳一笑,道:“孟嬴,我就不明白你还有什么脸面活着,你难道不知道你已经没有了翻身的机会了吗?与其他男人有染,这可是你亲口承认的,莫说大王是一国之君,就是换做寻常男子也受不了,你当真以为你还有资本吗?” 说着,绛美人直起了身子来,就这么冷冷的望着孟嬴,而后才继续说:“我要是你的话,我早去死了,省的在这里丢人现眼。” 孟嬴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去与这绛美人斗,甚至是连一句话的回嘴都不愿意,依旧还是朝着门的那边而去,重重的敲打着刚才被童儿紧闭的门,“开开门,御医……救救我珍儿吧!” 绛美人见她如此执着的模样,不禁翻了翻白眼,“你省点力气吧,我家里父亲最近旧疾频繁,大王恩准,特地让御医前去为我父亲就诊,你那珍儿说不定,注他今夜该死呢!” 绛美人的这一番话,让孟嬴原本叫唤的声音忽然停顿了下来,堪堪回首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你儿子注定该死,你喊破喉咙也是枉然。”绛美人重申了一遍。 在这一刻,孟嬴忽然感到了绝望与心死,眼泪忽然豆大豆大的往下掉落,却是盯着眼前的绛美人,久久,只有一句话,“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绛美人最想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孟嬴。 “那你就等等看呗,”说着,她朝着御医院的大门看了一眼,道:“你看看你现在,连一个守门的童儿都敢欺瞒你,你不死也没用了。”说完,绛美人转身就朝着前方走去。 “站住,你要去哪里?”孟嬴忽然叫住了绛美人,那饱含泪水的双眼中,尚且带着余怒,可是她清楚的知道,绛美人此刻所去的方向并非是她的寝殿,而是朝着冷霜苑那边走去。 现在这个时候,她要去冷霜苑做什么? 绛美人回过头来,在侍儿的搀扶下,千娇百媚的姿态,“难得你孟嬴公主会沦落到这么惨的地步,平日里大王下令平常人等不许前去冷霜苑,现在你儿子快要死了,我总得前去探望探望呢,说不定还能送他最后一程呢!” “你敢?”孟嬴岂会听不出她话里的威胁? 今晚上她在这里苦苦哀求御医前去医治自己的儿子,全宫上下的人都知道了,无论公子珍能不能挺得过去,绛美人此去定然不安好心,孟嬴岂能让她就此称心如意? 可是,现在的绛美人是半点都不将孟嬴给放在眼中,“你倒看看我敢不敢?”说着,她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孟嬴这下当真是慌了,见自己叫不住绛美人,只能一个冲身上前去,一把拽住了绛美人的手腕拉住了她,“绛美人我告诉你,如果你敢动我珍儿一根发丝的话,我要你死得比任何人都惨。” 然而,绛美人岂会在乎孟嬴的警告,她一把甩开了孟嬴的钳制,又是存心的将孟嬴重重的一推,将她整个人推倒在了地上,“我看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说罢,绛美人一步步朝着孟嬴走近,一双美目死死的盯着被摔倒在地上的孟嬴,嘴上不说,可是眼中却是充满了妒意与杀意。 她在一步步接近孟嬴的时候,也徐徐的开口,一字一字的道:“你说,如果今夜,你因为公子珍不幸病逝而了此残生,大王会不会可怜你们母子?” 孟嬴闻言,惊愕的抬首看着她,真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的心狠手辣,居然是想在这里对她下毒手。 就在绛美人将手朝着自己的鬓边拔出了一根簪子的时候,眼中凶相毕露,“你放心,我会好好安排你的身后事的,一定会让所有人都以为, 你是自己想不开,跳井自杀的……” 夜色浓重,却是掩盖不住此刻四泻的杀意。 也在这一刻,忽然从不远处急急奔走来两道身影,冲着此刻绛美人的方向大声喝了一句,“你想做什么?” 孟嬴侧首看去,但只见迎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命人前去给宫里的浣女执事带话,她此刻正急急的赶来。 浣女乃子常之妻,子常乃王族子弟,绛美人见到浣女前来,自然知道自己的好事定然不成了,当下,脸色变得尤为难看。 “该死的浣女,她来做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二十六章 后宫衰荣 夜色笼罩着眼前这一凝重的氛围,浣女从容不迫的走了过来,朝着绛美人施施然一行礼,“今夜事多,竟然劳烦绛美人亲自出动,真是让人不安。” 绛美人好事被阻,当下将脸一沉,“夫人,深宫中事,你虽然身为宫里执事,但是有些事也得分分该不该管。” 浣女轻然一笑,这个年近半百的女人眉目间自有一股成熟与稳重,“这还多谢绛美人的提醒。” 迎娘在一旁扶住了孟嬴,对着孟嬴道:“公主不要担心,有子常夫人在,她定然有办法的。”说罢,就要将孟嬴发扶走。 “站住,”绛美人冷喝了一声,一脸的不悦,“我称你一声子常夫人是给你面子,如若你还不知好歹的话,大可以试试跟我作对,看看到时候大王是帮我,还是帮这个与他人有染的女人。” 浣女闻言,也立定了脚步,神情依旧是恬静淡然的,深深的凝望了绛美人许久,随后才幽幽道:“那……美人大可以去告大王。”说完,竟是连头也不回的,随着迎娘与孟嬴朝着 “你……”绛美人没有想到这个浣女居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就这样直接扭头就走,让她一度气得脸色发红。 在迎娘的搀扶下,孟嬴与浣女往冷霜苑的方向去。 只是,在这途中的时候,孟嬴就是连走路都腿脚无力,幸好是被迎娘扶着,“公主,您撑着点,我们快到了……”迎娘劝慰着孟嬴。 然而孟嬴则是摇着头,珠泪滚滚,“珍儿……难道真的没救了吗?”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在经历了上一次珍儿中毒的事件之后,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居然还要再来承受一次,她已然无法想象珍儿如果有事的话,她该怎么办? 夜色如墨,冷霜苑这边的方向又是偏僻无比,浣女虽然无法看得出孟嬴此刻的脸色,但是也能知道她此刻定然不好,便朝着孟嬴走了过去,蹲身下去对她说:“公主暂且不要担心,让浣女先为公子看看吧!” 孟嬴一听,忽然呆滞住了,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话,讷讷的开口,“姑姑……有办法么?”已然濒临死去了的心,在这一刻忽然见到了火苗升起,一双饱含雾水的双眼中,尽是希翼。 浣女点了点头,道:“我未出嫁时,曾多年学医,宫中御医既然此时有所不便,那就我来吧!” 孟嬴闻言,喜极而泣,忽然紧紧的抓住了浣女的手,“如此,当着劳烦姑姑了,珍儿若是得救,姑姑便是孟嬴的再造恩人。”说罢,孟嬴竟是第一次这么屈尊的朝着浣女跪下磕着头。 这倒是把浣女给吓坏了,“公主千万不要如此……” 说着,扶起了孟嬴,便朝着冷霜苑去。 公子珍早已经昏死了过去,独自一人躺在这床榻之间,当浣女抱起他的时候,早是气若游丝,看得孟嬴心疼得直哭。 浣女让迎娘将孟嬴给带出去,自己从腰间掏出银针,在灯下,公子珍小小的生命就全数交付于交浣女的手中。 孟嬴被迎娘搀扶出了寝殿外,已然是泣不成声,只将手紧紧的捂在了自己的嘴巴上,再难以言语半句。 迎娘此刻也是紧张不已,幸好是她在宫里这么多年,还有这么多人可以拜托的,否则的话,真不知道今夜该怎么过,她此刻只能在心中虔诚的祈求上苍保佑。 孟嬴早已经失了方寸了,呆呆的站在那里,就是平时的冷静与睿智在这一刻都荡然无存,脑子里剩下的就只有公子珍的死活。 她根本就无法想象,要是公子珍救不回来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天色慢慢的亮了起来,迎娘看孟嬴在这里站了一夜,深怕她的身子熬出了问题,赶紧的去了厨房熬了粥。 当晨曦的阳光照打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没有觉察到半点暖意,只有这无限的冰凉从心底泛起,这都已经过了一整夜了,却为何还没见浣女出来? 孟嬴此刻的心全部都揪在了一起,任凭揉碎了,再强行拼凑起来。 直到浣女从寝殿里走出来的时候,孟嬴的脸上才有了一线生机,冷了一夜的冰霜在这一刻才有了消融的暖意,她赶紧上前去追问浣女,“怎么样了,珍儿,珍儿……还,还有救吗?”她说道最后,却是连声音都不敢大声,生怕惊动了这一帘好梦。 可是,一双往往的眼中却是止不住那希翼流露,已然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浣女的身上了,她再经不起失望了。 浣女没有令她失望,劳累了一个晚上的眼睛中充满了红血丝,但是还是止不住脸上的笑意,“公主但且放心,公子福大命大,暂时以无大碍。” 听到这话的时候,孟嬴紧绷了一夜的心终于松懈了下来,哭不成哭,笑不成笑的,整个人忽然有些无法自处的样子,显得局促,“当真,我的珍儿当真……没事?”她问完之后,兀自在那里捂着自己的心口浅笑着。 “感谢上苍……”迎娘刚好在这个时候走过来,听到这话的时候,不禁也是潸然泪落。 浣女浅笑着,但是却是从眼中看到了一丝难掩的尴尬与难以启齿,她的眼眸在身后的寝殿中望了几望,随后则是又再度说:“公主,有些话我思量了再三,想来有必要与您说说。” 孟嬴还在公子珍得救的喜悦中不能自拔,但听到浣女这般严肃的时候,总还是静下心来,“姑姑请说。” 浣女沉吟了一瞬,也是在拿捏着该当如何开口是好,随后又道:“公主久居宫中,应该知道这宫中荣宠与生死是相关联的,即便是公主此刻困顿冷霜苑之中,可是……还是难以逃脱。” 孟嬴总算是听出了浣女的话外之音,脸色也之间的沉了下来,“姑姑的这话,是何意思?” 浣女严肃着,道:“公子珍这次,并非病重,乃是有人下了慢性毒,一点点的侵蚀着他,才有今日之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二十七章 子凭母贵 孟嬴越听越是心惊,忽而抓住了浣女的手,“姑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些年来与孩儿一直住在冷霜苑里,珍儿虽然大病没有,但是却是小病不断,这些年来身子骨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孟嬴总以为是孩子的问题,可是现在浣女这么说,却是让孟嬴觉得胆战心惊。 就是迎娘也脸色忽然大变了起来,赶紧走了过来质问浣女,“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小公子……”她即便是能意会浣女口中所说的意思,但是事关重大, 就是迎娘也不敢随便说出口来,只是侧首看了孟嬴一眼。 迎娘心里的吃惊,是因为在这之前她就曾怀疑过是齐姬的,但是齐姬当时拒不承认,而且也病危确诊公子珍到底是何病,所以迎娘只能就此作罢。 可是,现在却听到了浣女这么说,怎能不令迎娘心惊? 浣女看了看眼前这两个惊讶的人,脸色虽然凝重,但是却也还是平静,疲倦的神情上带着无比的庄重与严肃,“公子看这样子,应当是被人下毒所致,而且旷日持久,怕是没个两三年,不会至此。” 这下,孟嬴几乎是站也站不住脚了,一下子踉跄着,迎娘将手中的膳食一丢,赶紧过去扶住了孟嬴,“公主,当心呀!” 孟嬴定了定惊魂,犹自不敢相信,她瞠大了双眼看着浣女,“姑姑,事关重大,你可能确定?当真是有人对我儿下毒?” “正因为事关重大,才不敢妄言。”浣女回首看了寝殿那边,“公子身上的毒要想彻底拔除,还需要些许时日,还望公主这些时日多注意些。” “我都已经沦落至此,宫里那些人还想要做什么?难道非得要我们母子死了不可吗?”孟嬴难掩心中的愤恨,可是在此同时,她的心里也是害怕的,“到底是谁,居然对一个孩儿下毒长达两三年之久,此人居心之歹毒,天下罕见。” 浣女也叹息了一声,“宫中人心,堪比深渊,公主不与人争,不代表人不与你夺。只是可怜了小公子,小小年纪的,如果此时没有发现的话,再拖个一年半载下去,那就是回天乏力,药石无灵了。” 闻言,孟嬴对浣女千恩万谢,自是感激不尽。 随后,浣女揣摩了一下孟嬴的神色,有些话欲言又止,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沉吟了一瞬之后,才道:“此事,公主打算如何处置?” 被浣女这么一问,孟嬴显然也是一愣,原本一心只在担心公子珍的安危上,却从没想过竟然是会有人下毒,而今有了浣女在,公子珍的性命无忧了,可是现在要说如何处置,孟嬴却是踌躇了。 想了一会之后,孟嬴才说:“此事关乎珍儿性命,自然是禀报大王,由大王下令彻查。”孟嬴说着,眼光却是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另外一边。 其实她的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现在这境况,再加上公子珍现在身份存疑,就算是要禀报楚王,也未必能够得到重视。 浣女闻言,心中也是明了,也是沉寂了下去,抿了抿唇,意欲开口,却又是几度又阖了下去,孟嬴见她欲言又止,便又再度说:“姑姑有话,但言无妨。” 孟嬴都这样开口了,浣女原本的顾忌也在这个时候打消了,便放心直言:“公主,恕我直言,如今公子身份存疑,全宫上下的风言风语这些年来并未曾消散,莫说是全宫上下的人都这样,就是大王的心中都还存有芥蒂。再说了,母凭子贵,又何尝不是子凭母贵?公主现在的境况,也是导致有人敢对公子下手的主要原因,余下之话,公主三思。” 孟嬴怔住了,浣女这一番话,言简意赅,三三两两的,却能够戳中她内心的最深处的软肋,此刻即便是她想要开口,都是显得这样的苍白无力。 浣女见孟嬴不说话,也没再往下说去,她心里知道有些话只需要点到即止,便朝着她微微一福身,随后便告辞离开。 冷霜苑中忽然陷入了一片冷寂之中,孟嬴不说话,迎娘也不敢开口,只能够站在这里呆呆的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孟嬴才伸出手去抹干了自己眼中残留的泪水,随后道:“我先去看看珍儿。”说完就朝着寝殿里面走去,一直照顾在床笫之间,不曾离开半步。 孟嬴这样,迎娘也有些吓到了,到了晚上的时候,迎娘端着今天最后的一碗药进来的时候,只见到孟嬴坐在床沿边上,一只手垂直着,另外一只手却是一直停留在公子珍的额头上,十分怜惜的模样。 迎娘看得心中不忍,“公主,你还是歇息一下吧,公子现在已无大碍,再这么熬下去谁都受不了的,这里有奴婢在就行。” 孟嬴轻轻垂眸,并没有想要起身来的意思,而是将搭在子珍的额头上的拇指给动了动,轻轻的摩挲着孩子,那小小的容颜,紧紧闭着的双眼上犹如落着的两只羽蝶一般,十分的轻巧可爱,看得孟嬴的心都快化了。 “迎娘,你说会是谁对珍儿下的毒?”孟嬴忽然幽幽的开口,眼光却还一直注视在公子珍的身上。 “什么?”迎娘在孟嬴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吓了一跳,就是脸色都变得有些不自然了起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孟嬴的话,甚至是连她去找过齐姬的事情,都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开口。 齐姬根本就不承认,更何况,宫里想要孟嬴母子的性命的人那么多,迎娘如何能举证? “奴婢不敢妄自猜测,”迎娘说着,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孟嬴,思量了一瞬之后,才道:“以公主之见,平日里最能接近公子的就住有少娘娘了,会不会?”迎娘下话不敢说。 上一次她已经替齐姬给掩藏下去了,可是如果这一次真的还是齐姬的话,她不可能再包庇了。 然而,孟嬴听到了迎娘的提议之后,却是停顿了下来,整个人在那里思忖了许久,许久之后她才道:“怎么可能是她,同在楚国,同病相怜,我过得不好,她只会更加不好罢了。” “可是……”迎娘还想再说下去的,可是看到孟嬴此刻的神情之后,却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就好像齐姬说的那样,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谁也不是。此刻的孟嬴也是这样的神色,在没有抓到现行的时候,不要妄自猜疑。 迎娘将原本想要说的话吞了下去,朝着孟嬴福了福身,“公主的意思,奴婢明白了,就是宫里其他的美人也是有机会的,小公子平时爱偷偷溜出去玩,是迎娘鲁莽疏忽了。只是……”迎娘一顿,抬首起来看了孟嬴一眼,又继续道:“如若抓到了这个人的话,公主会如何处置?”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孟嬴几乎是没有半点迟疑的说出这句话。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迎娘冷不防的打了一个冷战,她总以为孟嬴永远都有一副好心肠,可是她忘记了一件事,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现在已经被逼到了绝境的孟嬴? “那接下来,公主怎么打算?”迎娘迟疑的问,今天浣女所说的话迎娘都在场听得分明,她也赞同浣女的观点,依照孟嬴现在的境地,别说是让楚王下令查出毒害公子珍的真凶,就是要想让楚王正面看上孟嬴一面,说不定都是难事。 这些年来,楚王可是连一面都不肯见孟嬴一下,可见那次的事情真的使得楚王生气了。 孟嬴从来都忽略了一件事,哪怕楚王再怎么宠爱自己,可是他终究还是一国之君,君王有君王的威严,他当初不杀了孟嬴就已经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了,怎么还可能再率先你卑躬屈膝先来迎合孟嬴呢! 而孟嬴,也从来没将楚王当成一回事,是以这些年来,孟嬴宁可带着公子珍在这里受苦,也不向楚王低一下头。 孟嬴弃了无子胥重新回到出宫来,无非就是想要彻底了结当年公子夷之死,可是却没想到会再次因为伍子胥的事情让她失控到那种程度,亲自将自己这些年经营的一切全部打下地狱。 迎娘实在是心疼孟嬴。 可是,就是此刻的孟嬴也无法回答迎娘的话,只是转身看向了躺在床上熟睡的孩儿,心中满是愧疚,“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这些年我错了,才会让子珍跟着我一起受到了这么多的苦。” 迎娘终于攒足了勇气,对孟嬴说:“其实,子常夫人今天的话说得不无道理,母凭子贵,子凭母贵!” 孟嬴望向了迎娘,心里何尝不明白她接下来想要说的是什么话呢? 迎娘见孟嬴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她又追赶了一句上来,“在这宫里面,没有大王的宠爱的话,莫说是公主想要求得自身的安然,就是小公子想要全身而退,也是一件难事,这次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 孟嬴依旧是没有说话,只是侧首朝着公子珍那边的方向看了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公子珍就已经醒了过来了,睁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笑意盈盈的看着孟嬴,甜甜的叫了一句:“娘亲。” 孟嬴终于笑了,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摸着公子珍,“我的好孩儿,你吓坏娘亲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二十八章 胭脂香味 风吹落叶,冷霜苑中的梧桐落了几回,已然司空见惯。只是,今年的落叶格外浓厚,为明年的春打下厚厚的一层基础。 镜台前,依稀人影带着几分娇俏,几分忧愁,细细的望着镜中妆容,即便华容月色,但是孟嬴却展不开半分笑颜。 当迎娘为她的鬓边簪上往日楚王最喜爱的玉钗时,犹如雨打金荷,更添青翠,“公主真是个妙人儿!”迎娘望着铜镜中的孟嬴,都不禁开口赞叹道。 孟嬴抬起手来触摸着鬓边的玉钗,娥眉不见舒展,无奈的一笑,“可是,这镜中花容为谁留呢?”她曾经以为要在这冷霜苑中了此残生了,可是谁又曾想到呢? “从子常夫人为小公子治好病之后,公主就一直闷闷不乐的,迎娘看了也心中难受。”迎娘说。 孟嬴站了起来,伸展开双手,任由着迎娘为自己换上一身新的衣裳,风华转换,比之当年更添了几许风韵。换做当年的楚王都甘愿为了孟嬴行使掉包计,宁愿挨天下之骂名也要将孟嬴占为己有,若是此时的楚王看了,说不定会比当年对她更加疯狂了。 迎娘心想。 “浣女说得的对,我若想让珍儿好好成长的话,就不能再继续窝在这冷霜苑里面了,栖凤台那边,才是凤凰该该当栖息之地,此地即便凤落梧桐,也是遭人奚落,遭人陷害。”孟嬴垂眸下去,看着自己此刻笼在袖中的一双手,“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曾经的目标,我以为已经模糊了,可是现在想想,有些事情是我不该忘记。” 迎娘拧着双眉看着孟嬴,心中却是浮起了一丝疑惑,“奴婢心中一直以来都有疑惑,见公主似乎……很恨大王。”说着,迎娘摇着头,又补充道:“并非是大王强占了公主的那种恨,更像是生死仇敌那般。” 孟嬴没想到迎娘的观察力居然这么敏锐,倒是显得诧异了起来。 她从来都将内心里的秘密藏得很深很深,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窥见这一个秘密,就连当时辜负伍子胥进宫,也是只字不提,就只为了公子夷的死。 孟嬴以为不会有人知道的,却没想到迎娘居然看得这么深。 迎娘见孟嬴沉默了下去,也知道自己的提的问题犯了忌讳,便急急忙忙说:“是奴婢多嘴,不该妄自揣摩公主的心思。” “我曾经无比的想要他死过……”孟嬴打断了迎娘的话,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刚才她的话似的,她转过身去,看着这镜子中倒影,容颜绝杀,或许便是这般模样吧! 说着,孟嬴却闭上了眼睛,“只是这几年来,我迷失了自己,更何况我一个秦女,单独在这楚宫中,他乃是一国之君,我想要他的性命,又谈何容易?” 迎娘惊骇住了,没想到孟嬴居然藏着这样的心,更没想到她居然也会对自己坦白说出来。 “可是……”迎娘实在是想不出来,“可是,当年因为掉包的事情,东宫之中王后与太子殿下都已经折损了,公主如若还这样恨着大王的话……” “并非因为这桩事。”孟嬴长叹了一声,侧目看向了迎娘,久久久久,似乎也是想要将迎娘给看穿似的,许久之后,她才开口说:“我知道你恨楚王,也知道你不会害我,我告诉你吧,跟随在我身边,如若哪天我对楚王下手的时候失手被擒,你也是得不到好下场的,所以……你如若现在想要离开的话,我会想办法让你出宫,安养天年的。” 迎娘摇着头,“奴婢自从当年跟随王后进宫之后,便一直没有出过宫了,现在王后一族被歼,奴婢无处可去。”她说着,声音越发的小了下去,虽然已经在尽力的掩饰了,但是却依旧难掩心中的悲伤。 孟嬴见她这样,也沉默了下去,过往提及,任凭是谁都会难受的。 迎娘抬起头来,“可是公主,如果不是因为此事的话,奴婢实在是想不出究竟还有其他的什么事情能让你这么恨大王了。” 孟嬴睨着迎娘,神情无比的严肃,“他杀了我的子夷,他若不死,子夷泉下难以瞑目。” “公子……夷?”迎娘在恍惚之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后张大了嘴巴,忽然一阵惊惧的样子,用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嘴巴,不让自己的惊叫呼出声来,“这怎么可能,秦国公子夷不是死于盗匪之手吗?” 孟嬴无声的苦笑,只能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给吞忍下去,“在伍家的时候,我亲耳听伍奢所言,楚王为怕掉包的事情泄露,深恐我兄长倾全国之力雪耻,暗中派人追杀我侄儿!” “这……”应你那个再度惊讶得不知该如何言语,“这怎么可能?公子夷……我听说乃秦君最喜爱的公子,此时兹事体大,稍有不慎的话……”迎娘不敢往下说去。 秦国虽然苦寒多年,但是公子夷之事如果捅出去的话,那么按照秦国的能征善战,楚国也未必能讨到好果子吃的呀! 迎娘忽然只觉得有些庆幸,幸好这些年来孟嬴都是留在楚国的,如果她回到了秦国的话,将这事情禀报了秦君,新仇旧恨,其能干休? 也所幸,孟嬴痛恨楚王,更想的是亲手手刃,也为了公子珍的前程打算,她更想为公子珍报仇之际,也为公子珍夺下整个楚国江山。 幸好,只是这样! 孟嬴随后整了整衣衫,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之中只有坚定,“所以,迎娘,这条路既艰又险,你如果不想随我一同走下去的话,我也并不怪你,休要连累了你,照你这年岁,也该出宫好好颐养天年了。” 谁知道,听了孟嬴的这话之后,迎娘不但没有退却,反而是朝着孟嬴跪了下去,热泪盈眶,“公主,迎娘之心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别人不知,可是公主应该知道的,王后死后,奴婢……也,也恨大王!” 她只能言尽于此,下话却也不必再说,跪伏在当处泪流不已。 孟嬴伸出手来,牵起了迎娘的手,“我明白了,这次我想重回后宫,一切事宜你最清楚。” 迎娘抬起头来,看着孟嬴,重重的点了点头,“喏。” 随后便站起了身来,替孟嬴将衣物整理好,走出这冷霜苑,外面的阳光十分晴好,照得人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秋日里,梧桐如雨微微落,翩然在她的肩上,有着别样的风华。 近日,也不知楚王是为何,连夜多梦,难以安寝,身子却是日渐衰竭,御医药石无灵,却是请来了法师连做了多日法事。 楚王斋戒,远离朝臣与后宫,正是孟嬴的绝好机会。 连日的法事,将整个宫里的氛围都绕得有些云里雾里的,风起长天,除却阵阵诵经的声音,从早到晚,从晚到早,便是楚王那一阵阵痛苦的哀嚎声。 “寡人,寡人的头痛死了……”从王殿之中,卸下了王冠的楚王越见的年迈苍苍了,将手撩起了前边的帘子,只见到那些僧人吟诵的身影,楚王不禁扁了扁嘴,“念念念,都这么多时日了,也寡人也不见好转,真是……哎哟……” 楚王扶着自己的额头,又回到了寝殿之中去,在内侍的伺候下,才堪堪睡着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诵经的声音却停了下来,夜风吹进了这王殿之中,将殿中的烛火给吹灭了,风吹进来也带上了些许的清冷。 在榻上,楚王缩了缩自己的身子,阵阵的寒意让他不由得脾气也暴躁了起来,好不容易能有一天好觉,便从睡梦中高声大吼了起来,“冻死寡人了,还不快将门窗紧闭,给寡人加来裘皮……” 这话说完之后,殿外有人进来将这殿门给关好,随后,楚王便觉得一阵暖意袭来,披风罩在周身顿不觉得冷,楚王这才稍微安静了下来。 只是,这才闭上眼的时候,这周边香风阵阵,却是让楚王忽然打了一个激灵,从睡梦中赶紧醒了过来,“脂粉香味?” 这连日来的斋戒,楚王都快饿昏了头, 就是眼前随时随地所见的都是那些个念经的僧人,楚王都快烦出病来了。可是现在却是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胭脂香味,倒是让楚王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子都被勾了起来了。 “寡人清汤寡水了这么多天,究竟是哪个这么开眼呀?”楚王乐呵了一声,忽然从这床榻上坐了起来,就是身上刚才罩在身上的披风在这一刻也掉落了下来。 楚王在起身来的这一刻也是快速的反手一抓,果真抓到了那状若无骨的柔荑,紧随着一声惊慌的叫声起来,楚王哈哈大笑了起来,“果真是一个小美人儿,看你这次往哪里跑……” 说着,楚王就将这抓到的美人手一拉,朝着自己的怀中拉了过来。 但只见到美人儿一个站不稳,骤然跌了下去,直直的扑进了楚王的怀中,“不,大王……”她惊呼了一声起来,将手抵触在他的手腕上想要推开他。 然而,在这一刻楚王也瞧清楚了这女子的面容,顿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惊愕得不能言语半句,只能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这女子。 但只见,冷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又将这扇窗给吹开了,吹拂起这女子身后的墨发如瀑,那如花似玉的容颜在此刻莹莹夜色之下,更是如玉般的美妙。 那略带三分的娇羞,又带着惊慌的神色,只让他再也移不开眼睛,只能讷讷的开口,“怎,怎么……是你呀?” 孟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二十九章 重回后宫 夜风吹送阵阵香风,将楚王这些日子以来的馋虫尽数给勾了起来。 只是,此刻眼前这个略带几分娇羞,又参杂着几分惊慌的女子,确实让楚王惊愕得难以言语,这夜色衬得这久违的面容莹莹如玉,便有让人无限的疯狂,楚王此时难以按捺下心中的澎湃。 “孟嬴……”他声音干涩的开口,一双眼此刻依旧是直勾勾的看着这个女子。 这么多年没见了,再见面却是更加的让他怦然心动了。 遥想当年,在初见到孟嬴的时候,那惊为天人的容貌便让楚王犯下了这辈子都难以洗清的罪孽,当时的心动在此刻看来,依旧宛如昨日,故而他当时才会那么疯狂的做出了霸媳为妃的荒唐事情来。 而今再见到孟嬴的时候,她的容颜比起当时还要更胜一筹,此时的心动,比起当时是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孟嬴看见了楚王眼中的这一抹惊艳,她便知道楚王是陷进去了,她当下像是吃了当心丸一般,怯怯的开口,“我乃不洁之人,伺候大王有损威武,只想前来偷偷看上一眼,于愿足矣!”说着,转身就装作要转身离去的样子。 楚王见孟嬴想走,心下一急,将孟嬴的手腕紧紧一抓,高叫了一声,“美人莫走!” 孟嬴回首看去,眼泪汪汪的模样,脚步却是再也难以挪动。楚王一副吃吃的模样,眼珠子见着眼前的美人竟是转也不转一下,呆若木鸡的模样盯着她看,许久许久。 许是这些年的置气,就是楚王也拉不下面子去见孟嬴,再者也生气孟嬴居然真的亲口承认与那伍子胥有染,本该杀了她的,但是心中对她的喜欢却是超乎了自己的意料,杀也不舍得,不杀又难消气,以至于这么多年。 表面上,楚王依旧夜夜笙歌,身边的美人是进了一茬又一茬,可是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美人再多,终究抵不过一个孟嬴。 如此美人,只应天上有。 这些年来,楚王的思念已然根深蒂固,嘴上不说,但是身边所宠爱的每一个美人,几乎都带有些许孟嬴的影子在,或许是眉目有两分薄韵,或许是谈笑间同样清冷,更或许是来自秦国的女子,都是他宠爱的缘由之一。 曾经楚王以为,或许这辈子与孟嬴也只能在这楚宫里面老死不相往来、生死不复相见了,谁曾想,今夜孟嬴竟然会亲自前来这里,楚王垂眸下去瞥了一眼自己身上披着的那件披风,分明是件女人的衣物。 想也知道,定然是孟嬴见他寒冷,随手从自己身上摘下来。 楚王心中一暖,“美人,还甚关心寡人啊?”他也讷讷的说道,说完之后,兀自带着三分笑意,但是看到孟嬴的时候,脸上又有些不自然的模样。 孟嬴低低的垂下了头,“妾身这些日子听闻大王夜不能寐,头疼难忍,心中也是担忧得紧,故而趁着这夜色过来看一眼大王,只需一眼便是……却没想到,惊动了大王,妾身罪该万死。” 听到孟嬴这般话语,楚王简直难以置信。 就是当年最是宠爱她的时候,楚王每每都只能看她的脸色还不讨好,从来都只是一副清冷不待见的神色,几曾能听到这么温柔的话语? 楚王咽了咽口水,“美人……这些年,倒是转变不少呀!”说着,他也将拉住孟嬴的手一松,却是将自己的床榻边上挪了一个位置,在那上面用手拍了拍,示意孟嬴朝着这边坐过来一点。 孟嬴迟疑了一瞬之后,便才向楚王点了点头,坐在了边上。 楚王瞥了她一眼,经过了这些事情之后,楚王虽然心中比起当年更加想要得到这个女人,但是心中的郁结始终还在,“今夜,你就陪寡人说说话吧,你不在的这些年,寡人……也孤单得紧。”说着,他叹了一口气,“王后也死了,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寡人还能跟她说说,可是现在不行了。” 孟嬴倒是诧异,东宫的所有人和事,向来都是楚王的一块心病,楚王自己从来不提,也不许别人提,可是今天晚上却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提及起来,这倒鲜见。 “寡人当年容不是因为你的话,也不会诛杀了那么多人,东宫也不会因此一夜倾覆,区区一个孟嬴,就像是毒药似的,你说寡人怎么就那么上瘾呢?怎么就那么控制不住自己呢?”楚王兀自说着,也不等待孟嬴的回答,他说完之后,又自己在那里笑了起来。 “孟嬴至始至终,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大王乃是国君都尚且如此,孟嬴又怎能知晓呢?”孟嬴淡淡的说着。 时隔多年,再与这个孤寡老人坐在一起的时候,心情竟然也是出奇的平静,往事回首,她竟然已经只有这轻然的一声笑了,一切的一切,终究是往事,她只有朝前,才是她眼前最为在意的事情。 “那你知道,寡人为什么当初不杀你吗?”楚王又问,眉目间似乎还隐藏着当年的怒意,“寡人最不能容忍的后宫之乱,你竟然亲口在寡人的面前承认与那伍子胥的过往,换做任何人,当时都想劈了你的。可是寡人忍了下来。” “却是为何?”孟嬴也很好奇这一点。 按说她入了楚宫这些年,虽说不喜楚王,但是对他的脾性倒也是知道不少,当时孟嬴也是一气之下做好了就此了结的准备了。 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楚王的竟然没有杀她。 楚王回首前尘,也是无限唏嘘感慨,“寡人当时就在想啊,如果不是为你付出了那么多,我就……就把剑咔嚓劈下去,当时杀了你多解气啊!可是就是舍不得,已经为你舍弃了那么多,背负了那么多的骂名,再杀了你,不值当,真的不值当!” 孟嬴看着他,并没有再说什么。 就此停顿了许久许久,孟嬴才又幽幽开口,“那……大王现在还恨妾身吗?” “恨,怎么不恨?现在都恨不得劈了你!”楚王回答得毫不犹豫,可是随后,他又馁了下来,“可是,又想得紧,你看看寡人的两鬓,全是白发了,比以前更老了!”他指着自己的头说,频频摇头,“真的老了。” 孟嬴婉婉的叹了一声,“但愿妾身再见大王的时日还能再长些,愿大王……长寿安康。”说着,孟嬴看了看这外面的天色,又道:“夜色以深,大王身子不便,妾身就先告辞了。” 说罢,孟嬴就起身来。 可是她才这一起身,楚王就惶惶的伸出手来将她再度一拉,拽住了她的手腕,猛然的一拉,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中来。 随后一个翻身,将孟嬴欺压在身下,“若是重回后宫,你肯心甘情愿伺候寡人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三十章 滴血认亲 “若是重回后宫,你肯甘心情愿伺候寡人吗?”楚王紧紧的盯着孟嬴,此时此刻的这一句话发自肺腑,是承载了这数年来想见却又不愿去相见的思念。 这个女人,即便是犯了天下的大讳,可是他仍旧是痴迷至今,不曾忘却。 孟嬴闪过一丝狡黠,旋即则又是转换了另外一种神情,楚楚可怜,惹人怜爱,“妾身不洁,有辱大王的威严。”说罢,她将身一翻,顺手将欺压在自己身上的楚王给一推,推开了自己的身旁,赶忙起身来,作势就要朝殿外走去的模样,欲擒故纵。 果然楚王中计,在孟嬴起身要走的时候再次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寡人……寡人已经处置了伍氏一族,再不解恨,定要找机会将那伍员抓回来,千刀万剐。” 孟嬴神情一怔,目光之中闪烁一下,随后则又是转过了头去,“可是宫中毕竟人多口杂,妾身独居冷霜苑中的时候尚且有诸多风言风语,如若是再回我王身边伺候的话,只怕是……”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一副显得十分为难的样子,踌躇不已,便是迟迟不肯坐回到楚王的身边去。 楚王这些日子已然寡素多时,再加上这些年来未见孟嬴,更何况今夜孟嬴良言软语,就是楚王的心也被他给融化了,就算是还有怪责,又哪里还会有愤恨在? 见孟嬴此刻这么为难的模样,楚王当即冷喝了一声起来,“谁敢风言风语,寡人就宰了谁,寡人都不怕,美人何须多怕?” 本来,在楚王的预计之中,孟嬴听到了这话之后应当是很开心的才是,可是孟嬴现在却是一副悲戚的样子,倒叫楚王不解了起来,“美人,你这又是为何了?你既然还心系于寡人,寡人又不再追究你之前情,该当开怀才是,怎么反倒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了?” 孟嬴启了启齿,欲言又止,过后则又是抬首起来看了看楚王一眼,眸中含雾,微微带泪,看得人几乎心碎了。 “美人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只管向寡人言说就行,何须这般吞吞吐吐?”楚王也不耐烦了起来,干脆将自己的身子一直,直直的坐在了床榻上边了。 孟嬴轻咬着下唇,一字一句的吐纳出来,“珍儿……身份尴尬,只恐……” 此一言出,果真如同一盆冷水般的浇熄在楚王的头上了,适才的万般柔情火热,在这一刻骤然的冰冷了下去,就是脸色也不甚好看。 彼时,楚王也是沉默了好久好久,一提起公子珍,楚王的心中就像是堆积了无数的块垒,始终挥霍不去。 终于,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楚王开口了,他问道:“孟嬴,你实话告诉寡人,珍儿……究竟是不是寡人的骨肉?”他说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凑近了孟嬴的面前,带着几分威严,“实话实说,就算不是,看在你的份上寡人也不会将他怎么样,这些年来,寡人也没对他下手,你该放心了!” 近在咫尺,但是这样的一番话却是让孟嬴心中暗暗冷笑,这些年来…… 如若不是她的尽心保护,公子珍能活到今日? 即便是孟嬴已经千方百计的想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儿了,可是始终宫里还是有人不断的对他下手就,如若楚王当真是有念及情分的话,这些年来她们母子两人,又怎么会被弃如敝履般,无人问津,任凭生死? 孟嬴忽然朝着楚王跪倒了下去,“苍天为鉴,妾身自入宫之后便无从脱身,从怀有身孕到珍儿出生,历经千辛万苦,难道大王还不肯相信吗?” “寡人不是不信,”楚王也弯下了身子,让自己也凑近了孟嬴的面前,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寡人要的只是你的一句确切的话罢了。” 这还叫不信?孟嬴的心中苦笑道。 可是,她却也异常的坚决,“珍儿是大王的骨肉,无论谁怎么诬赖,都抵不掉这一点。”说罢,孟嬴却是重重的朝着地上磕着头,央求楚王:“还请大王恩准,为求珍儿在楚国得以堂堂正正立足,不受人污蔑诟病,求大王在殿前与他滴血认亲,以正名分血统,也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看看我的珍儿,究竟是不是大楚国的正统血脉。” 孟嬴的话异常坚决,磕头跪伏在地上的姿态久久不动,不曾起身来。 而楚王也是冷冷的睨着她此刻的模样,空气就像是在这一刻凝住了一样。 而后,孟嬴跪伏在地上,却是缓缓的见到一双枯瘦如柴的手伸到自己的面前来,她错愕的抬起头来的时候,只见到这个枯朽如木般的老人蹲身在自己的面前,此刻就这么伸着自己的手想要搀扶起孟嬴来。 “寡人准许你所求,即日起,你回栖凤台来吧!”楚王说。 就这么,孟嬴怔怔的依旧个跪在楚王的面前,既不伸出手去回应楚王,也不磕头谢恩,就这么趴伏在地上,眼眶之中忽然泛起了泪水。 她终于,又要回到这个老人的身边去了! 到底,她还是逃不开这个宿命。 回首过往,尽数云烟。 这些年她在冷霜苑中任凭生死,早已经将一切看得淡了,如若不是为了她的珍儿,她哪怕老死在那冷霜苑中又有何妨? 可是,她有珍儿,珍儿不应该如此籍籍无名的在那里度过他的一生,整个楚国……他也是有资格去争的。 孟嬴重重的吸了吸鼻子,随后则是朝着楚王叩头谢恩。 自从当年入宫开始,孟嬴之存在便一直如同天上月一般清冷,高高在上,从来不曾像现在一样这么卑躬屈膝的朝着楚王跪拜。 而这一刻,她服输,却教楚王再也难以自拔了,弯身下去就是将她整个人横身抱了起来。 孟嬴轻轻的将手抵触在他的胸前,将手紧紧的揪住了他的衣襟,心中是抗拒的,可是在下一刻,她的手却慢慢的松开了,任凭楚王将她抱往床榻那边去。 此时此刻,她已然服输了,命运让她逃不开这个老朽君王,那么……她便认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三十一章 羞耻何物 栖凤台空置了许久之后,又重新迎回了主人。 只是,楚王依照孟嬴的意思,在朝堂上滴血认亲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也让孟嬴与公子珍能够堂堂正正的回栖凤台。 朝堂之上,当楚王看到公子珍的血与自己的在皿中相融合的时候,那笑声源源不断,直将公子珍的手给紧紧的握住。 数年没见,公子珍已然长成,如今也是个半大的少年郎。 只是这些年楚王的不闻不问,公子珍早也不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儿了,心知冷暖,对楚王却多了几分的生冷。此刻,他的手在楚王的紧握之下本想收回的,但是想了想,才将这动作给止住了。 如此高高在上的感觉,朝臣俯首,公子珍的心中泛起了异样的水花。 “你果真是寡人的好儿子呀!” 这一下,当着朝堂众人如此举动,就是后宫的睽睽众目也看在眼中,更是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的。 当孟嬴听到了楚王的笑声传出这王殿外的时候,她的心也几乎是凉透了,此时此刻的她站在王殿外的玉阶上,迎着风望向了天外,神情漠漠,并没有任何兴奋的表情,这样的结局是早就意料到的了,只有风吹过的时候,才会不经意透漏出一丝沧桑出来。 云外,有鸿雁飞过,那一声声叫声宏远悲凉,带动着孟嬴的心。 殿内,有内侍匆匆的走出来,来到孟嬴的身边恭恭敬敬的道:“美人,请!” 孟嬴垂首下去,瞥了他一眼,徐徐的伸出手去,让迎娘上前来搀扶自己,一步步的朝着殿内的方向走进去。 今日的孟嬴宫装盛行,浓妆艳抹之下,玉冠锦带,有着无上威严,这样走在王殿的正中央,一步一步的朝着那权力的最巅峰方向走去。 那个地方,高高在上,站着她此生最为厌恶的君王,也站着她的儿子。 比起当年那个刚入宫的时候,她不再畏怯,也不再躲避,现在是她自己一步步的走向这个位置,最后站在楚王的身边,接受朝臣跪拜。 此刻的后宫,几乎要炸开了。 自王后死后,六宫无主,曾经一度以为孟嬴将会是接下来的楚国王后,可是谁也没想到会发生伍子胥那一茬事出来,冷霜苑中孟嬴一去数年,再回来的时候,就是那个当初小小个子的公子珍,现在也是个即将弱冠的少年了。 宫里现在全都有一肚子的小话,可是,经过了今天楚王在朝堂上滴血认亲的事情之后,谁都不敢再说什么了,只能够纠结在一块,仿佛此刻,整个后宫里抱成了团似的了,唯一的目标便是——孟嬴。 现在大家都在纷纷猜测,是否接下来楚王就会将王后的位置双手奉上给孟嬴,再或者,楚国现在储位空虚,公子珍既然已经滴血认亲,证实了是楚王的亲生骨肉,是否接下来会立公子珍为太子? 这一切,现在都是后宫中最为关心的事情。 前朝事毕,孟嬴在宫娥的拥戴下回栖凤台,在途经御园的时候,正好与其他的美人相见,孟嬴但只瞥了众美人一眼,也没再说什么,只继续朝栖凤台的方向回去。 今天诸事皆多,她也是累了。 可是,却是在孟嬴经过的时候,最为看不惯她的绛美人倒是开口了,“当真是可笑之极,真不知道她有什么狐媚的手段,竟然迷得大王团团转, 就连已经被废了的人,也能重回后宫,难道就不怕大王心中存有疙瘩,以为还有什么好下场?” 听到了这话,孟嬴停了下来,侧首看向了那堆脂粉中去,一眼就瞟到了绛美人的身上去,她过分招摇,孟嬴一眼就能将她给认出来。 只是,即便绛美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孟嬴也不生气,倒是将步子给停了下来,伸出了葱葱玉手朝着绛美人招了招,示意她过来。 其余美人个个面面相觑,绛美人心中有些打鼓,孟嬴此刻风头正盛,她又按捺着一肚子的火,只怕是不妙。但是一看这周围,诸多美人众目睽睽之下,孟嬴又敢将她什么样?再说了,她也是楚王的美人,谁敢将她怎么样? 这么想着,绛美人倒是没再有什么其他的忌讳,便抬起头来朝着孟嬴那边跨步前去,“何事?”她不悦的望着孟嬴,对于她此刻的春风得意,更是碍眼得紧。 “倒也无事,”孟嬴轻笑了一声,将手从迎娘的手上缩了回去,悠悠道:“只是我远远的听见了绛美人的话,怕是对大王很有意见呀?是否见我回来了,你很不安?” 绛美人哑然失笑,孟嬴当面这么问,倒是出乎了绛美人的意料之外,她道:“我有何需要不安的地方,再说了,大王就是被你迷住了心窍,才会不顾一切的召你回栖凤台。”绛美人说着一顿,目光带着不屑的瞥了一眼孟嬴,蔑笑了一声,“大王年纪大了,忘性大,但是我可没忘记,当年你在王殿之中亲口承认与那伍子胥有染的时候,我可是在场的,如今你还有脸回来,真是不知羞耻。” 绛美人说话也没留半分颜面,她孟嬴即便得宠又怎么样,她绛美人也不是好惹的,在这宫里面,大王也未必能忘得了这桩丑事。 这就是孟嬴一辈子的污点,绛美人知道,只需要牢牢的紧抓住这一点,孟嬴这辈子就赢不了了。 “羞耻?”孟嬴抬眉,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但请绛美人告诉,羞耻为何物呀,是能保命呢?还是能为你在深夜之中,叫来御医医治我儿?”孟嬴紧紧的盯着绛美人,脸上的笑意逐渐的沉淀下去,神情严肃得让人不寒而栗,“亦或者,能让某些想杀我的人,无所遁形?” “你……”绛美人的脸色一变,孟嬴此刻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带着刺的感觉,更何况就是绛美人自己也不会忘记,当时孟嬴在深夜中求医的时候,自己是怎么想要借助当时情形趁机杀了她的。 而今孟嬴特地来这么跟自己提起的时候,绛美人不禁心惊。 但是,即便孟嬴记仇又如何,绛美人依旧是不惧她半分,“你就算是再记恨又将怎样,孟嬴,你休要以为你这次回来了,大王就真的摒弃前嫌,只要大王有三分不悦,你那些丑事被提起来,依旧是能随时随地的要你们的命的,休要以为,你还能稳坐后宫。” “这就不劳绛美人挂心了,这生死由天定,贵贱自有数。倒是我有些话想提醒绛美人一句。”孟嬴说着,朝着绛美人方向走近了一步去,浅浅一笑,尤带三分娇俏,“我已经向大王禀告过了,我的珍儿自上次大病一场过后,身子一直没调好,所以宫里的御医今后谁也不许私自调遣,特别是你绛美人。” “你什么意思?”绛美人忽然僵了一下,也忽然紧张了起来。 家里老父的病情一直不妥,也唯有宫中的御医有那手段,暂时替父亲稳住了下来,保住了一命。但是,如果没有宫里御医的医治的话,父亲一旦病起的话,那可就危险了。 孟嬴现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还是说,她这才刚刚回来,就开始想要一雪前耻了吗? 孟嬴伸直了腰,也后退了一步,“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善意的提醒一下绛美人而已。”说罢,孟嬴再度娇俏一下,一副无害的模样。 可这副模样在绛美人看来,却是不禁觉得寒毛直竖,一回想起当时在御医院外面的情景,她就懊悔不已,悔不当初不快些下手,早早的送这贱人下地狱,就没有今日这诸多的事了。 孟嬴也没再理会绛美人了,在对她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就转身朝着刚才所去的方向继续行去,只留下绛美人一个人站在那里,忽然不忿,撕开了声音朝着孟嬴大声吼道:“孟嬴,你休想得意……” 可是,任凭绛美人再怎么样在身后叫嚣呐喊,孟嬴也没再回首。 绛美人忿忿的望着孟嬴,心中起伏不定,眼神之中的恶狠狠,兀自说着:“你以为回来了,你就能展翅高飞,你的儿子就真能当上储君,贱人贱种,只要有伍子胥在的一天,你一辈子都是贱人。” 她想着,如今这孟嬴才刚刚回到栖凤台,她只要不栽在她的手里,又何须忌惮她什么?于是又放大了胆子。 孟嬴依旧携着迎娘回到栖凤台。 只是,这久违的地方里面,却是出现了一个让孟嬴意外的人,但只见齐姬缓缓的从里面走了出来,满面春分的模样,见到孟嬴的时候朝着她福了福身,“恭喜公主,终于苦尽甘来,不用再留在冷霜苑中受苦了。 ” 孟嬴倒是没什么,只是与齐姬寒暄了几句罢了,可是也未见再像之前那样的亲密,之前迎娘的话孟嬴也暗暗记在心里,虽然她表面上说不怀疑,但是公子珍两次出事,齐姬都逃脱不了干系,怎能叫孟嬴不多想? 然而,齐姬在与孟嬴说话的时候,眼神不自觉的触碰到了迎娘的时候,脸上神情也稍显些不自然,只快速的将眼神给闪过,不与她直接接触。 她与迎娘,算是彻底有了隔阂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三十二章 眼红者多 送走了齐姬,孟嬴倒是不显得疲惫,只是有些伤感,独自伫立在窗台前方眺望着远方,这一切起起落落,仿佛就像是一场梦一般。 繁花似锦,过眼云烟。 栖凤台主人重新归来,这里面的宫娥也格外的匆忙,重新修葺过的宫殿尤为奢华,就是孟嬴站在其中,都有些不自在。 迎娘心来这边,将这下面的侍婢尽数安排好,回来向孟嬴禀报,见到孟嬴闷闷不乐,她上前去安慰道:“公主,这一切现在全部都过去了,往后的日子,谁都无法撼动。”她也望向了远方,心中笃定的方向,也是无人可以撼动的。 迎娘的心,孟嬴又岂会不知晓,如今的两人经历过风霜,早已经心照不宣了。 这也是孟嬴唯一觉得欣慰的地方,她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我想出宫一趟,刚才在回来的时候也已经向大王禀报过了,大王已经准许。” “公主想出宫?”迎娘有些意外,“公主想去哪里?” “宫里的事情解决了,但是有个人也是该好好的感谢一下。”孟嬴说着。 孟嬴这么一说,迎娘也忽然明白了过来,“是该好好谢谢她,这次如果不是她的话,小公子就危险了。” 这次的最大功劳,还是浣女,如果不是她的话,或许孟嬴现在也不是这个模样了。 迎娘转身走下去,嘴里还一边在说道:“那奴婢现在就替公主张罗一下,我们赶紧出宫去。” 孟嬴淡淡一笑,等待迎娘安置好这一切,已经是过了晌午了,等迎娘备好车辇后,她便登上了车辇,便装出宫。 郢都的街道上,格外的热闹,车辇行走在这繁华之中,孟嬴不得不感慨楚国此时的强盛,秦国一隅居于陇西之地,年年征战,以战养战,却难以比拟楚国的繁华。 如此想着,车辇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囊瓦大夫的府邸门前了,在迎娘的搀扶之下,门口的小厮得知了孟嬴的身份之后,赶紧进门去通报夫人。 浣女得到孟嬴前来造访的消息之后也吓了一跳,赶紧出门迎接,孟嬴却低调行事,不宜大张旗鼓,故而便悄悄的随了浣女进门去,花厅待茶。 “我家老爷还在大王身边,公主前来折煞妾身了。”浣女亲自沏茶端来,一边说一边笑盈盈的,倒是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看着像是个有福之人。 孟嬴对浣女不设防,在接过了她的茶水之后,浅啜了几口,才将杯盏放下。 她回过身来对着浣女说:“今日前来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无非就是想来亲自谢过夫人。” 浣女闻言,却是轻然一笑,“本就是就举手之劳,只是宫里的御医荒殆了才有我一展身手的机会,公主何须如此郑重?” 浣女话虽这么说,但是孟嬴却不以为然,她十分的郑重与严肃的站了起来,来到浣女的面前拉起了她的手,“子常夫人仁慈善心,与你而言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于我而言,却是活命的恩情,那夜如若不是子常夫人到来的话,莫说是我儿的性命了,就是我的性命,只怕也是要栽在绛美人的手里了。” 回想起当初,在御医院的外面绛美人那些话语,分明是话里藏刀,已然凶相毕露,如若不是子常夫人的忽然来到,只怕是绛美人也不会心慈手软。 浣女明白孟嬴的意思,所以在孟嬴这么说了之后,反倒是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坦然道:“公主是个聪慧的人,那晚上我的话公主想必也明白,才有今日的风光。”浣女说完一顿,则又轻叹了一声,“公主今日特地登门,我也感激在心,还请公主往后在宫中多多保重,毕竟眼前的风光无限,但眼红者居多,公子珍之事,值得警醒。” 孟嬴闻言过后,也是沉默了下去,“夫人之言,孟嬴谨记。”她说着,抬起头来望了一下这周边,看这周边无人盯梢的时候才放心了下来,又继续说道:“这次珍儿中毒事情,着实让我胆战心惊,我此次前来一是想来拜谢,二就是想来私下问一句夫人,可能从这毒中查出究竟是谁下毒的?” 浣女沉吟了一瞬,还是摇了摇头,“公子中毒日深,从何处中毒,经何人之手都无法的确切,更何况公主与公子深居冷霜苑多年,说句轻慢的话,人人可轻贱,就是大王现在下令彻查的话,也未必能根查出来,何况我呢?” 听到浣女这么说之后,孟嬴原本打定的心思却又黯淡了下去,只能朝着浣女道了一声谢。 浣女看了看孟嬴,随后则又道:“公主深居宫里多年,该当知道如何确保安全,这点我就不多说了,只是往后小公子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公主尽可以让人来找我。”说着,她的话语一顿,也带着些许深邃,“只是公主有些手段,妾身也是看得明白,大王贵体,关乎楚国,还望公主也多多注意些,如今你已经重得恩宠,想必大王之病,也快要好了。” 孟嬴闻言先是一顿,随后则是深深的看了浣女一眼,这才徐徐启齿道:“自然,夫人尽管放心,我虽当时不愿入宫,但是毕竟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早就淡了,夫人明白孟嬴的。” 如此,浣女这才颔首点了点头。 孟嬴这一来,竟是待到了傍晚时分,直到楚王的人出宫来催促之后,孟嬴这才动身里开。 出了子常大夫的府第,迎娘上前来对着孟嬴说:“这个子常夫人,当真是个聪慧的人儿,公主这一趟出宫,倒是来得不冤。” 孟嬴岂会不知道迎娘的担心,“迎娘放心吧,这个子常夫人应该不会对我们不利才是,毕竟她也清楚,楚国也非熊弃疾一人的楚国,想必她也是对我们的这个大王有所怨言吧!” 可迎娘还是担心,“可是,她知道我们的事。” “那又如何?”孟嬴反问,“有人能对我儿下手脚,我也能对大王动脑筋,只不过我们的目的只是想要回后宫罢了,不让大王生这一场大病的话,我哪里有机会再次接近他?” 这一次的安排,楚王那连续的头疼,以及那一场法事的安排,几乎都在孟嬴的算计当中。 本来以为该当是天衣无缝的才对,可是,却没想到瞒过了整个宫里的人,却没瞒得过这个子常夫人,这倒也是出乎了孟嬴的意料之外。 她回首看了一眼这府邸,不禁感叹道:“这非但是宫里,就连是这宫外,也有贤惠的人儿呀。”她说着,却是陷入了沉思当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对着迎娘道:“既然我们的手脚有人看出来了,接下来我们也收手了,通知厨房那边以后不要再下药了,大王的病,也该好了。” 说罢,她又回到了车辇当中去。 大王派过来催回的内侍早就等在车辇外面了,孟嬴回去之后,便赶紧催促着车轮前进。 这一路前行,孟嬴的心思却是逐渐的泛起了波澜,浣女能看出这一切,就代表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如若是教宫里其他人知道的话,那可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孟嬴还是得做其他的打算。 就在她细细的思量着的时候,却听得车辇之外一阵叫唤嘶喊的声音,孟嬴心下疑惑,便叫停了下来,兀自掀开车辇的帘子一看究竟。 却也在这个时候,一个浑身狼藉的少女忽然窜了进来,直抱住了孟嬴的脚跪求道:“夫人,求夫人救命……救救我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三十三章 我要进宫 救命? 孟嬴一拧眉,望着眼前这个抱住自己的女子,秀发凌乱的贴在脸颊边上,衣衫褴褛,又是一副慌张的模样,仓促无比,眼神中还带有数分惊惧。 赶车的内侍见到有人前来冲撞到了孟嬴,赶紧上前来催赶这个女子,“走走走,哪里来的乞丐,也不知道这是谁的车辇,也敢上前来冲撞?不要命了?” 内侍怕来人伤到了孟嬴,吼叫的声音格外的洪亮。 可是,谁知道那个女子不但没有被内侍给赶跑,反而更是死死的跪在了孟嬴的面前,“夫人,求夫人救救命,求夫人救命啊!”说着,便将头使劲的在地上磕着。 女子约莫及笄,长得倒也可人。 孟嬴让她起身来,问道:“有什么事情起来说罢!” 这么说着的时候,却已经见到身后数个彪形大汉追赶了过来,见到这个女子跪在孟嬴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叫嚣道:“前面谁人,可知这是我们费公子府上要的婢女,谁这么大胆竟然胆敢拦下?” “费忤?”孟嬴稍显诧异,再垂首看了看这个女子一眼,心中也是忽然了解了个大概了,怕是费氏父子多行不义,这又是一个惨遭毒手的女子吧! 那个女子紧紧的揪住了孟嬴的衣裙,“夫人,我父亲已经横死在那费忤手上了,求夫人救命,如若我也落在他手上,定然没有活命之机。”她一边说着,一边惊惧的看着身后那群凶神恶煞的人。 孟嬴本来就心善,此刻又听到事关费氏父子,却也笃定了心思救下这个女子。 她弯下腰身将这个女子搀扶起来,安抚道:“你放心,没人胆敢伤到你的。”说罢,她就对着身侧的内侍道:“这些人如此唐突,该怎么处置你看着办。” 内侍眼尖,立马就明白了孟嬴的意思,“喏”了一声之后,便兀自上前去,然而孟嬴则是让迎娘备来一件披风,随后将这个女子带进了车辇之中,就将身后那场景留给了内侍去处置。 宫里的人,特别是能跟随在楚王身边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更何况面对的还是费氏父子,孟嬴更没有理由见死不救。 车辇行得远了,将身后抛得远远的,那个女子见到这情形的时候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了孟嬴一眼,便朝着她跪了下去,深深的道谢:“雀娘谢过夫人搭救,甘愿做牛做马报答夫人。” “无需你做牛,也无需你做马,只是看不惯费氏父子的嘴脸罢了!”孟嬴将手一挥,示意她起身来。 这个名唤做雀娘的女子听到孟嬴这么说的时候,也是有些诧异的抬起了头来,讷讷的盯了她一会儿,复又将目光低垂下去,小声的问:“听夫人的话,可也是……与那费氏有仇?” 孟嬴倒是诧异,这个女子居然心思玲珑剔透,单单只是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已,她便能有所揣测,倒是个难得的聪慧人儿。 “你倒是说说你自己,为何会招惹上那费氏父子?”孟嬴没有的去正面回应雀娘的问题,倒是将话锋一转,问起了雀娘的身世。 一提及这一点,雀娘的神情忽然悲戚了起来,眼眶瞬间红红的,带着些许啜泣的声音,“我家世代居于城外,自幼跟随父亲在山中采药,供应寺庙所用,却是上一个月的时候,那费忤去到寺庙上相香,便看上了奴婢,强行霸占……我,可怜我父亲竟被活活打死,还一把火将那寺庙烧了个精光,可怜了我父亲与那寺中的长老们……” 说道,雀娘已然难以掩饰心中的悲伤,呜呜的哭了起来。“费忤之父乃是当朝大夫,我无处投告,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又被人发现,如果回去的话,定然难逃一死,夫人……求夫人做主。”说着,雀娘作势又是要跪了下去。 孟嬴让她起身来,随后叫唤了一声迎娘,“劳烦迎娘去这姑娘所说的那间寺庙走一趟,顺便派遣些人过去,将寺中的情形收拾一下,也将她父亲与其他人一并下葬了罢,费忤、如此作为,也着实天怒人怨。” “是,公主。”迎娘意会。 孟嬴让她去的背后意义,迎娘也是再清楚不过了。 看这样子,孟嬴是想将这个女子给带回宫里的,既然要带在身边那就得好好的查一下她的身世,迎娘自然是不敢怠慢。 “公主?”雀娘听到迎娘这样呼唤孟嬴,心里也是一惊,瞠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孟嬴,美则美矣,却是神情之中多了几分沉敛,她是怎么都没能想到眼前的这个女子竟然有着这般尊贵的身份,尚且难以自信,又再度讷讷的问了一句:“您当真是楚室公主?” “不,”迎娘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开口阻拦了下来,“我们主子是秦国的孟嬴公主!” “你就是那个被大王强占的太子妃?”雀娘忽然反应过来,转瞬之间又忽然明白了自己这么说不妥,赶紧又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往下说去。 孟嬴沉默在当处没有说什么,迎娘却是冷喝了一声出来,“大胆,公主在前,谁准许你这般无礼?” 雀娘赶紧朝着孟嬴跪了下去,“是雀娘无礼唐突了公主,求公主恕罪。” 孟嬴摇了摇手,“罢了,她说的也没错,事实的确如此,无谓大王能做,百姓却不能言了。”说着,她深深的凝望了雀娘一眼,问道:“我此刻身边正需要人手,却不知道你可愿意随我进宫?”说着,孟嬴一笑,又道:“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让迎娘赠你些钱银,好让你安顿。” 听到孟嬴这么说之后,雀娘当即摇着头,“不,我……我想跟随公主,我……我身边的人都被费忤害死了,我……我想报仇。”她有些不敢将这心里的话说出来,声音细细的,却是带着一股难言的恨意。 听到了这话,孟嬴也顿了下去,久久没有说话。 她现在只等迎娘前去打探,再决定如何真正处置她。 孟嬴自己心里清楚,她孤身在这楚宫里面,身份狼环虎饲,单单只有一个迎娘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这个女子未必能够像迎娘那样推心置腹,但是最起码有一点,那就是她与费氏有仇,血海深仇,单凭这一点就够了,最起码她会因为这一点点,乖乖听从自己。 再说了,这个女子很聪慧,能从只言片语之中捕捉到很多东西,这样的人最适合她使用了,孟嬴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孟嬴思量了许久之后,对着雀娘道:“我可以带你入宫,既保你性命,又能让你报仇,你可愿意?” 雀娘一听,连连点头,“我愿意!” 她根本没能想到救下她的居然会是那个传闻中的孟嬴公主,如若她真的肯带自己进宫,那么那是再求之不得的事情了。 只要进了宫,自己才有活命的机会,也才有报仇的机会。 可是,看到雀娘这么开怀的模样,孟嬴却又开心不起来,只能在这里婉叹了一声,这般如花似玉的年纪,孟嬴看着有些不忍。 见孟嬴蹙眉,雀娘的雀跃也忽然顿了下来,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模样看着孟嬴,“可是……雀娘让公主为难?”她想了一下,也有些气馁,“也是,我听说费氏父子正得大王恩宠,公主想要帮我也是为难。” 说着,雀娘也沉默了下去没有再说话,只是将眸子垂得低低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嬴盯着她,又再叹了一声,道:“我也与你说罢,我也是恨不得费氏父子能死,只是……” 她盯了雀娘一眼,“想要入宫,你若当我侍婢的话,一辈子无有出头的机会,只能……”她说着,则又是停了下来,只将眼光停留在雀娘的容颜上。 雀娘聪慧,孟嬴已然将话语说到这种地步了,又怎么会不明白? 她抬首起来看了孟嬴一眼,眸子之中也有着一丝害怕,“我,公主难道,难道是想让我伺候大王?” 也只有伺候大王,才有机会与费氏、父子抗衡,否则的话,雀娘自己心里也清楚,她躲到哪里,都只能是躲,谈何报仇? 只是,即便明白了这一点,雀娘也还是沉默了下来。 看着雀娘这样,孟嬴也不想将这大好的年华给推入火坑,“也罢,我也只是忽然闪过一念罢了,再说了,你如花似玉的年纪,还有大好的年华,不该像我当年那样,伺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这是一种悲哀。” 她自己已经是这样的悲哀了,又怎么能再让她也这样,孟嬴忽然有些懊悔自己刚才闪过的那一念。 可是,雀娘却是忽然反对,“不,公主,我愿意,只要能报仇,我什么都愿意。”说着,雀娘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双手不停的搅弄着自己的衣袖,“我已经被费忤强占过,再去伺候谁……不也一样?” 听到这话,再看到这个女子此刻恬静黯淡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的,孟嬴的心忽然刺痛了一下,有些不忍,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雀娘也不再说话,就这样出而默默在那里许久许久,久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在那里偷偷的擦着眼泪。 不知不觉,车辇已经到了宫门口了,孟嬴让车夫停了下来。 她起身来掀起了这车辇的帘子,让雀娘亲眼看看这方高墙,“你且亲眼看看,就是这堵高墙,如若你决意进去的话,此生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再逃脱得了,可愿意?” 雀娘再怎么聪慧,但毕竟还年幼,听着孟嬴的这些话神情之中也还是透漏出些许害怕的神情,讷讷的抬起了头来看着帘子掀起的这一角。 这小小的一方天地,映出了这巍峨的楚宫墙,高高庄严,带着无比的肃穆,让人望而生畏。 雀娘打了一个激灵,收回了眼神呆呆的看着孟嬴。 孟嬴问:“如何?” 这一问,让雀娘再度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孟嬴也不催促,只静静的等在那里,她需要她清晰理智的决定,无需催促。 有风从帘子外面吹进来,天色也已经沉了下去,开始陷入了墨色之中,带着阵阵冰冷寒意,这反而使得雀娘更加清晰了起来。 心中泛起了波澜,在一圈一圈的回荡过后,却又逐渐的清晰了起来,也逐渐的恢复成了一开始平静的模样,不,比之先前还要宁静的模样。 雀娘忽然抬首起来,定定的盯着孟嬴,十分笃定的回答:“我要进宫。” 这次,轮到孟嬴沉默了下来,审视了她良久之后,才让车夫继续赶车,“好。” 再无言语,只有这辆马车徐徐的进了这道宫墙,孟嬴重新回到了这个尔虞我诈的后宫中,还带回了一个女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三十四章 赶尽杀绝 孟嬴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了,栖凤台里的侍女来报,说是傍晚的时候楚王就过来等候了,一直到了夜深的时候,因为朝事才匆匆离去。 临别时还吩咐人在宫道上等候孟嬴回来。 所以孟嬴进了宫苑的时候,下了车辇朝着栖凤台的方向回去的时候,远远的在宫道上便看见两侧上的宫娥提灯等候的情形。 迎娘没有一道跟随回来,在将孟嬴送到宫门口的时候就连夜听候孟嬴的吩咐前去查探这个雀娘所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毕竟,当真烧死了一个寺庙的人的话,此事真要打听的话,也是极容易的。 孟嬴回去之后,让侍婢带雀娘下去好生洗漱一番,悉心照料,而后公子珍与公子结也一并前来探望了孟嬴一番,匆匆的便到了下半夜,公子珍与公子结二人才回书房去。 孟嬴休息了一番之后,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半夜了,宫中还是一番清冷的模样,她微微觉得冷,不觉一秋又要到了尽头了,又是一冬快要降临了。 待到孟嬴转身又要回寝殿中去的时候,迎娘却趁着夜色回来了。 顶上似有风霜,夤夜仆仆,回到栖凤台里来的时候,见到孟嬴还在开始有些讶异,“公主还未就寝?” “心中有事,睡了又复醒来,干脆到这里来等等你。”孟嬴说,随手在身旁倒上了一杯热茶,“打探得如何了?”她也急不可耐的想要知道这个雀娘究竟能否用? 迎娘浅啜了几口热茶,周身逐渐暖和了起来,随后她对孟嬴说:“奴婢去打听了一番,她并没有说谎,以防万一,我还特地到了那寺庙里去查看了一番,当真是一片灰烬。听当地的人说,寺庙中的合上与雀娘的老父亲,现在都还被扔在乱葬岗里,无人收尸,倒也是可怜得紧。” “费氏父子,天良尽丧,就是她能够逃脱出来,如果遇到的不是我的话,也未必能逃脱他们的魔爪。”孟嬴忿忿的道,心中也可怜起那个小小的姑娘来,她又问迎娘,“那你可有给当地人留些钱,让他们帮忙掩埋?” 迎娘点头,“公主尽管放心,这些我都做了,让他们暴尸乱葬岗也是不忍。” 既然孟嬴决意收留雀娘了,迎娘也知道怎么帮她收拢这个姑娘的心,更何况,就是迎娘在宫里见惯了生死,当她看到那偌大的寺庙被烧成灰烬的时候,心里也是难受的。 就是孟嬴不吩咐,她也会给当地的人留些银钱,好好将那些死去的人掩埋的。 孟嬴闻言之后,才算是放心下来,“迎娘作事,从来无需我过多担心的。” 迎娘见孟嬴此刻的模样,心下也是揣测到了她为何这么闷闷不乐,“公主可还是于心不忍?” 她知道孟嬴当初是怎么进宫的,要想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沦落到和她一样的下场,孟嬴应该是心有不忍,这也应该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当初。 往事不堪回首。 “她说她想进宫,我本该开心的,她干净,又聪慧,正是我现在欠缺的人手,她要是能在宫里为我所用的话,何愁其他?只是……”孟嬴停了下来,伸出手来拧了拧披风领口处,下话不忍再说。 “公主何须介怀?”迎娘道,“我也打听清楚了,她父亲被费忤活活打死,自己又那畜生糟蹋过,现在这样逃了出来,如果不是遇到公主的话,她要么再回费忤的身边,要么也是被活活打死的下场,她想要进宫,倒也情有可原。” 孟嬴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她说:“我看到她的时候,想起了自己当初,刚入宫那会的是,我也是她这等年纪。”她闭上了眼睛,有些鄙夷的笑了起来,“迎娘你不知道,我当初第一次伺候大王的时候,那种恶心的感觉,至今想起都还反胃,而现在……我又要亲手将她送到那老贼身边?” 迎娘沉默了下来,她知道孟嬴心中的不甘,“这是命,公主你尚且都已经认命了,更何况她一介小小女子?不认命就是死路一条。” 孟嬴深深的望了迎娘一眼,这句话虽然刺到了心,但是……的确如此,孟嬴她无言以对,只能无奈的一笑,“是呀,我都尚且认命,何况她乎?” 迎娘又问:“既然现在一切都打听清楚了,公主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孟嬴侧首去,望了一眼外面的茫茫夜色,幽幽道:“自然是找一个好机会,送到大王身边去,至于宫里其他人,只要她将大王伺候得好,又得何须再怕其他的?我当年的事情大王都挡了下来,更别说她现在只是一个孤女。” 迎娘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可是她还是有一丝的担忧,“她毕竟曾经被费忤强占过,此事如果让费氏父子知道的话,恐怕会有不妥。” 孟嬴轻轻的摇头,“这点我倒从未担心过,费无极再权倾朝野又能如何,他都尚且摸不着大王的心性,更何况费忤,他是决计不敢去跟大王抢女人的。” 迎娘恍然大悟,“公主思虑周全。”她说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夜已经深了,公主还是早些歇息吧,今日颠簸了一天,身子怕吃不消。” 孟嬴正想启齿的时候,却听得栖凤台外面传来一阵哭嚎的声音,带着尖锐与愤怒,“孟嬴,你给我出来,你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竟然真的敢让御医院的御医守着不肯为我父亲出诊!” 听到了这叫嚣的声音,孟嬴和迎娘对望了一眼,同行出去。 只见到绛美人一副气极败坏的模样,本想要闯进栖凤台的,但是却被殿门口的武士给拦了下来。 绛美人见到孟嬴到来的时候,原本就愤怒了的神色,在一刻更是火上浇油般,直指着孟嬴的鼻子叫道:“孟嬴,你到底给大王灌了什么**汤,御医院的御医个个坚守不出,我告诉你,我父亲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孟嬴闻言,忽然一笑,“绛美人好大的忘性,我早先就已经提醒过你了,今后你休想从宫里调派御医出宫为你父亲诊治,你怎么没放在心上?” 绛美人闻言,想要上前去,可是没有孟嬴的命令,武士却不放行,绛美人只能依旧被挡在当处,“孟嬴,你最好去向大王请求撤回这道命令,否则,我下地狱也会拉着你的。” “你倒是可以自己去请求大王呀,再说了,你这是来求我吗?”孟嬴反问。 看绛美人此刻的模样,怕是她父亲的病情也紧急。 绛美人顿时有些哑口无言,她就是前去请求过大王,大王避而不见,根本就不想撤回这道命令的意思,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自讨无趣的,连夜来到这里找孟嬴了。 “孟嬴,你干的好事,”她狠狠的瞪着孟嬴,明明就是她向楚王请求下这道命令的,现在又说得这样轻巧,看得绛美人恨不一把冲上去将她给掐死,“你有什么手段尽管朝我使来,为什么要对我父亲下手?” 绛美人说道这话的时候,孟嬴脸色微愠,逐渐的阴沉了下来,绛美人没有再朝着她冲过来,孟嬴反倒是一步步的朝着她走了过去,“绛美人,咱们彼此彼此罢了,当初你想铲除我也就算了,你不也是这样对待我儿子的吗?今日我只不过是让你尝尝当时的滋味罢了,怎么,才这么一回你就受不住了?” 眼见孟嬴此刻的嘲讽嘴脸,绛美人目光如剑,真恨不得能将孟嬴给刺穿,“孟嬴,你想做什么冲我来,要是我父亲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做人不要这么赶尽杀绝。” 她说着,眼中憋着一汪泪水,强忍着不肯流下来。 她从来没想到过、亲口在王殿中承认和别的男人有私情的人,大王居然还肯再接回来,更没想到她真的有再翻身的一天,她真恨不得当晚手脚再利落一些,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切了。 “赶尽杀绝!”孟嬴细细的咀嚼着她这一句话,无奈的摇头笑着,“绛美人,你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你不是很得宠吗?怎么今日这般垂头丧气了?” 绛美人听着孟嬴这些话,咬牙切齿。 孟嬴又道:“我尚且还算好的了,没想在今夜送你归西,遥想当初我在御医院外面求医的时候,绛美人你不但上来狠踩一脚,甚至还想要我的性命,这些……恐怕绛美人不会忘记吧?” 绛美人听着孟嬴细数这些事情,心中血气翻腾,竟是再也忍不住了,干脆将身前拦住自己的武士一推,整个人朝着孟嬴面前冲了过去,本想伸出手来将孟嬴给揪住的,可是身后的武士毕竟身手利落,抢在绛美人之前拦下了她。 绛美人冲上去不成,又被武士拦了下来,一个重心不稳踉跄着跌倒在了地上。 “孟嬴,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绛美人嘶吼了出来,愤怒得双手已然紧握成拳,“你一个弃妇,恬不知耻的回到后宫里来,难道还真的想要独步宫廷?” 她绝对不会相信孟嬴还能再长久得宠的,大王怎么可能不计前嫌?她是死都不会相信的。 然而,孟嬴冰冷冷的,一步步的走到了她的面前去,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嘴角微扬,“你的父亲病重垂死,你还在这里与我逞口舌之强。愚蠢的人我见得多了去,但是蠢钝似你绛美人这般的,我倒还是第一次见。” 这声声的嘲讽,刺进了绛美人耳中的时候,她忽然怔了下来,呆呆的看着孟嬴。 孟嬴此刻落井下石不假,但是她说的话更是真的,现在有求于人的是绛美人,自己的父亲病重垂死,她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孟嬴怎么可能送口? 她不是没有去求过大王。 但是大王避而不见,反而让内侍出来传话,说自己当初因为为父亲召御医出宫,差点害死了公子珍,大王没有降罪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现在万不允许她再请御医出宫。 除非,孟嬴首肯。 绛美人最为头疼的就是这一点,她直到这一刻孟嬴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才忽然明白原来孟嬴早就计算好了,在她重回后宫里的时候就早将这些计算好了的。 她就等待着自己父亲发病的时候,自己会有来求她的一天。 而孟嬴等的就是她到她面前摇尾乞怜、苦苦哀求的时候。 绛美人强行咽下自己心中的愤恨与不甘,抬起头来看着此刻这个高高在上的女子,她几乎要将自己的拳头握得出血了。 可是,她现在只能将这些全部吞忍下去,为了她的父亲。 她缓缓站了起来,双目中紧含的泪水也忍不住流落了下来,她浑身僵硬的朝着孟嬴跪了下去,“求孟嬴公主高抬贵手,给我父亲一条生路!” 说罢,她重重的朝着孟嬴磕头下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三十五章 怨不得我 夜风吹过,冰凉凉的。 可是,再怎么冰凉也冰不过孟嬴此刻的脸色,也凉不过绛美人此刻的心。 绛美人绝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这么卑微屈膝的一天,宛如蝼蚁一般的跪伏在这个女人的脚下,这般哀求。 她发誓,今日所受的所有欺辱,一定要加倍的索要回来。孟嬴,总有一日我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比我现在还要卑微千倍、万倍…… “求公主,给我父亲一条生路吧!”她磕完头的时候,又再度高喊了一声出来,声音决绝,带着悲戚,只能将一切的愤恨尽数往肚子里咽。 然而,她的话语说得再怎么令人动容,孟嬴依旧是站在当处,冷睨着此刻匍匐在地的绛美人,但只轻轻的伸出手让迎娘搀扶,转身朝着栖凤台那边走回去。 绛美人见孟嬴有动静,抬首起来的时候看到孟嬴不但没回应,反而还是转身要回去的模样,不禁愣在了当处。 然而,孟嬴则是走了几步之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来回过头看着绛美人,“好好在那里跪着,什么时候我开心了,我就去见大王,请他收回成命。”说完,她又是一笑,有些嘲讽的意味在里面,“只不过,绛美人你也趁机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吧!” 说完之后,孟嬴便回去了,独留下绛美人依旧跪在那里,一副风中凌乱的模样,此刻只能怔怔的看着孟嬴离去的身影,却无能为力。 双腿已然发麻了,绛美人从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就是大王也不曾这样冰冷的对待过自己,可是今夜,她只能这样,仿佛都就像是自己的性命拿捏在孟嬴手中似的。 迎娘搀扶着孟嬴进了寝殿,径自跑到窗台边上,将轩窗推开了一道缝隙,见绛美人依旧跪在那里,那个垂头丧气的模样,简直和她平时的骄纵判若两人。 迎娘问:“公主,当真要替她去求大王收回成命?” 孟嬴闻言,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笑了起来,“我若想替她求大王,当初又何必千方百计求大王下这道命令?” 迎娘沉吟了下去,“既然如此,公主这么折磨她,以她的心性,怕是此事不会就此干休。” 孟嬴也走到了窗台边上,顺着迎娘开出的那道缝隙望下去,冷眼旁观,“我就是要她恨我到了极点,这样她才会更加迫不及待的想除掉我,这样我才有机会除掉她。” “可是,奴婢总是有些担心,”迎娘一言难尽,“奴婢怕她急了,什么事情都敢做出来。” 孟嬴摇着头,“我只怕她什么都不做,这次我回来,不会再放过任何人。” 这次,迎娘再无话可说。 孟嬴是她的主子,她想做什么,迎娘只有听命的份。 夜色一分一分的消逝,绛美人跪在栖凤台前,双腿早已经被冻僵麻木,心里也是一直在期盼着栖凤台的殿门能尽快的开出来,期望着孟嬴能够回心转意。 她已经极尽的卑微了,孟嬴要的不就是胜利吗?现在她已经赢了,只要能救回自己的父亲,绛美人此刻是什么都肯做。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天色也微微的亮了起来,她残影孤照,伴随着冷月西斜,却怎么都等不到殿前的大门开出来的一刻。 反而等来的是自己宫中的侍婢。 “美人……”小侍女找到了绛美人之后,见到她跪在这里,也是冲将过来,跟随着绛美人一起跪在当处,粉腮上盈盈泪落,哭泣着声音道:“美人,宫外,宫外传来消息,老爷,老爷他……” 听到宫外传来了消息,绛美人本来浑身麻木无知觉的模样,忽然一下又仿佛回过神来了,转身过来紧紧的抓住了侍女的手,“宫外传来消息了?什么消息?是不是我父亲的病情恶化了?” 侍婢的手被绛美人抓得生疼,却只能拼命的摇着头,“不,不是的,美人不是的……” 绛美人听到这话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的一根弦才松散了下来。 可是,接下来侍婢的话却让她宛如晴天霹雳。但只见到侍女只顾着流泪,啜泣得双肩不停的抖动,这次换做她揪住绛美人的手,“美人,您一定要停住呀,宫外传来,传来老爷病逝的消息!”】 “病逝!”绛美人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脑袋中有些懵了的样子,木讷的看着侍女,呆呆的问:“什么意思?”一双眼中经过了一个晚上的煎熬,早已经双眼通红。 此刻这么看着侍女的时候,让人心里害怕。 那侍女战战兢兢的说:“就是……就是死了,老爷病死了!” “胡说,我爹爹不会死的,谁说他死了!”绛美人整个人腾地站了起来,可是因为跪了一个晚上的缘故,双腿已经全然麻木了,这么忽然一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又站不稳的朝着原点又跌倒了下去。 这一下,她没有再挣扎着要起来的样子,只在那里呆呆的望着前方,“我的父亲……死了吗?” 侍女终于敢放声嚎啕大哭了起来,“死了,刚刚传来的消息,天亮时分咽气了。” “不……”绛美人嘶鸣出声来,这一声宛如锦绣裂开的声音,斑驳着绝望与愤恨,忽然她又停了下来,双目之中恶狠狠的望回了栖凤台那边的方向,强撑着自己此刻的麻木站了起来,直指着那边的方向,高声喊了出来,“孟嬴,我死都不会放过你的!” “美人,您千万要保重自己呀!”侍女见到绛美人此刻这么悲恸的模样,心里也害怕了起来,深怕她受不了会就这么倒下去,只能赶紧上前去搀扶住她的手臂。 可是绛美人却重重的将侍婢给甩开了,面对着栖凤台的方向破口大骂,骂到了最后,竟然是一口血喷薄了出来,鲜红洒满了面前一地。 鲜血的尽头,孟嬴的身影千呼万唤始出来,站在那里冷睨着绛美人此刻的模样,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哟,真不巧,我正打算往王殿中去请大王收回成命呢,你父亲真没耐性,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孟嬴,我要你的命。”绛美人冲将上去,想要掐住孟嬴的脖子,可是依旧还是昨晚那样的结局,还是被武士给拦了下来,根本就动不到孟嬴分毫。 “绛美人,这只是让你尝尝我当初的滋味罢了,”孟嬴冷冷的说,堪堪个退后了一步,“当夜我求医不得,是你让御医避而不出,如若不是我儿命大,也跟你父亲一样早走了,所以,你怨不得我!” 绛美人死死的盯住孟嬴,此刻她宁可化身为猛兽,只想将她给吞之入腹才肯罢休,才能解恨。 而现在,绛美人总算也明白了一件事,“你要的根本就不是我像你认输低头,你早就做好了看我笑话的打算,无论我怎么做,哪怕是我跪死在这里,你也不会去向大王求情的。” 孟嬴低头一笑,“你总算看明白了!”说着,她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起来,“绛美人,我告诉你,如果当初不是你先要对我赶尽杀绝的话,今日你父亲或许还有救,或许你……也还有一线生机的。” 绛美人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副癫狂的模样。 笑得就连绛美人身边的婢女都开始害怕了起来,深怕她经受不住这等打击,等下疯了起,她只能赶紧扶住绛美人,“美人,你可千万要保重自己啊!” 绛美人推开侍女,直指着孟嬴,“孟嬴,从今日起,我与你不共戴天,我要你也尝尝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的滋味。”说着,她一步步的往后退,不想再停留在这里。 这个地方,多留无益。 她转身走了没几步,正好遇见了做早课回来的公子珍与公子结,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又都是跟随在孟嬴身边,虽然一个是孟嬴亲生的,一个是当初韩夫人留下的遗腹子,但是感情却胜若亲生。 而今一起做完了早课来向孟嬴请安的时候,却撞见了绛美人。 绛美人停住了脚步许久许久,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少年,双眼仿佛要瞪出血来的模样,看得人心里发慌。 两个少年绕过了绛美人,来到孟嬴的面前的时候,绛美人才继续朝前走,离开了这里。 公子珍与公子结二人来到孟嬴的面前,刚才与绛美人对视的那一瞬,直让人寒毛直竖,公子珍问:“母亲,她怎么了,怎的这般可怕的模样???” 孟嬴拉过了公子珍的手,“她的父亲刚病逝,心里难受罢了!”她说着,心里也是始终有着忧愁的,想了想,又淡淡的道:“我儿无需担忧,母亲一定会保护你周全的。” 她的珍儿经历过了许多了,也再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了,她一定不会让他出事的。 公子珍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只能朝着孟嬴点了点头,回首看向了绛美人离去那边的方向,心有余悸。 孟嬴松开了公子珍的手,转向了王子结那边,“珍儿愚钝,子期身为兄长,倒要多多费心了。”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 白驹过隙,当年韩夫人留下的孤儿,如今已然是这般翩翩少年了,眉目间也有着当年韩夫人那般仁慈的模样。 王子结,字子期。 他在见到孟嬴的时候,咧开嘴一笑,仁厚恭谦,恭恭敬敬的朝着孟嬴作揖,“子期见过公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我见犹怜 绛美人归去之后,大病了一场,自此之后闭门不出,就连家中老父入殓的时候,也是气若游丝。 转眼秋尽,荆楚之地的冬也是异常的冷,栖凤台中早早的就升起了炉子。 楚国边界将士因为寒冬到来,急需物资,故而楚王已然因为政事连续好几天都呆在王殿之中不曾出来了。 又是一年到了添新衣的时候,但且素手执青衣,换貂裘,温好酒。 一杯下肚,孟嬴脸色微微酡红,随着身侧的侍女们起哄,叫着躲在内殿中的雀娘出来的时候,孟嬴也不禁摇头一笑。 雀娘进宫已然快要三月,这些时日里,孟嬴都将她交给迎娘去调教的,这宫里诸事现在于雀娘二而言,也尽已熟悉。 既然如此,孟嬴也在思索着该当什么时候找个绝佳的机会献给楚王才是,只是,在将她献给楚王之前,有些话必须言说清楚。 正当孟嬴在想着的时候,在侍女们的起哄之下,雀娘有些扭捏的从殿内里走了出来,低低的垂着头不敢抬起来,双手不断的捏着自己的衣袖,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身边的侍女忽然惊叹出声来,孟嬴也闻声抬起头来一看,果真也愣了下去,紧随其后,她扬唇一笑,眼中甚有满意的神色。 就是迎娘在一旁也不禁有些惊艳的赞叹,“真没想到雀娘竟然与公主有着几分的相像,当真是出乎意料。” 被旁人这么一说,雀娘更加显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但见此刻的雀娘,淡淡的一袭罗裙,粉腮如莲,相得映彰,再罩上这红彤彤的一身貂裘披风,竟是如同出水芙蓉般的清新脱俗,且看粉腮尤带三分娇羞的模样,稍稍一抬眉看了看这周边,秋波潋滟,竟有无尽的风情。 也确实如同迎娘所说的那样,雀娘一颦一笑之间,竟然真有几分与孟嬴那样的相似 此时此刻的雀娘看来,与当时在长街上救下来的那个落魄孤女截然不同,就是孟嬴也忽然有了 某种自信,这样的女子,何愁楚王不恩宠? “公主,这样……真的行吗?”雀娘怯怯的抬起头来看着孟嬴,所有人都对她的惊叹,唯独她自己未必自信。 孟嬴将手中的杯盏放下,盈盈笑道:“为何不行?我若为男儿的话,也定然会被你勾了魂魄去。” 这也难怪,费忤那个畜生会对雀娘紧追不舍,如此人儿,的确可人。 说着,孟嬴便也站起了身来,走近了雀娘的身边去,伸出手来,用手以背轻轻的触摸着她的脸庞,“雀娘是个可人儿,我见犹怜。” 孟嬴看向了这外面的雪色,天地间皑皑一片白,清冷风阵阵,看得人心旷神怡,她对着雀娘说:“外面天晴了,雪色正好,陪我出去走走吧!” 迎娘伺候着孟嬴披上了披风,径自走在前头朝着外面走去,雀娘跟随在后面。 外面天宽地广的,走在这宫道上,竟然也有让人放飞的错觉。 孟嬴走在这前头,一袭披风上只见到墨发披散在上,被风吹起的时候只见墨发飘扬,身姿翩跹的模样,犹如仙子,雀娘跟随在后看着看着,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有些看得痴了。 都说她与孟嬴眉目间有着几分的相像,可是此刻在雀娘看来,孟嬴却只是她能仰望而不可企及的。 想着想着的时候,孟嬴却在前方停伫了下来,遥遥的望着前方的那一片野林子,因为白雪覆盖的原因,不见葱绿,也不见花红,只有那光秃秃的树干一茬接着一茬林立着。 这个地方也曾经承载着当年的思念,那年的落花如雨,她一心求死,这片地方恍惚之间竟然已经沉睡在了记忆之中。 “雀娘进宫,也有一段时日了吧!”孟嬴收回了思绪,回头看着雀娘。 雀娘颔首,“承蒙公主照拂,雀娘感恩不尽。” 孟嬴的眼光依旧是放在雀娘的身上,口中的言语思量了许久许久,不待孟嬴开口说话的时候,雀娘早已经有所准备了,“公主,有话但说无妨。” 孟嬴闻言,也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果然聪慧,知道我想说什么。” 她说着,则又是望向了另外一边去。 雀娘也低垂下了头,“雀娘不敢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入宫的,如今入宫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有些事情该来的,总是会来。” “费忤知道了当时是我救下了你,前些日子进宫了一趟,我正好遇见了他。”孟嬴徐徐说来。 “他……可是来讨要我?”雀娘闻言惊诧了起来,就是眸子当中也有了害怕的神色,费忤于她而言,简直就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费忤是个放肆的人,如果不是在宫里的话,我也与你一样,该当害怕他才是。”孟嬴说着,轻轻的拍了拍雀娘的肩膀, “不过你放心吧,这里是宫中,他就算再依仗着他的父亲又怎么样,也不敢在大王的地方放肆。” 雀娘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此就好。” 风吹起,翩扬起一片白雪纷飞,敛眼处迷离,惹得孟嬴只好背对着风口而站,偕同雀娘一步步的朝前走去,去向那片被白雪覆盖的林子里面,聊以遮挡风雪。 雀娘一步步跟随在孟嬴的身后,走在雪地上,孟嬴倒是有些难以自持,步履很慢很慢。雀娘反而不一样,她自小生活艰苦,时常跟随父亲上山采药,再崎岖艰难的路都走过,何况这小小的冰天雪地乎? 孟嬴走得极其不稳,到了最后竟然是由着雀娘前来搀扶住她,这才好了许多。 雀娘侧首深深的看了孟嬴,有句话吞忍在心里许久了,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要开口,“公主,是不是我成为了大王的人之后,就能报仇了?” 孟嬴摇着头,“路还很远,成为了大王的人之后,我们需要有权力在手,需要扳倒费氏,你这才算是真正的报仇了,现在……还很远呢!” 雀娘听着,神情凝重僵硬了起来,“我不怕路远,只要能报仇就行。”她说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鼓起了勇气再度问:“公主,什么时候送我到大王身边去。” 孟嬴停了下来,在这林子的最中央处,这里有着一棵最大的树,从这躯干可以看得出来,林子茂密的时候该当是层层叠叠,尤为壮观才是。 “想要去到大王身边,只要稍作手段,随时都能去,只是雀娘,你可真想好了?”她郑重的问了她,“大王不是个好与的人,你得处处小心,还得防范宫里的其他美人,更甚者,大王十分宠爱费无极,你与费忤之间的事情,倘若有心人胆敢掀起风波来的话,大王也未必会留你,你可曾想好?” 雀娘沉默了下去,她知道孟嬴说的这些话都是给自己提前预知好会发生的一切可能,在这风雪之中沉默着,冰冷侵蚀着她,笼罩在这周身处,却怎么都不及从心里散发出来的冰寒。 这沉默持续了许久许久,雀娘才复又开口,“可是,我的父亲……死不瞑目。”她说着的时候,眼泪已然簌簌的落了下去,“我就是做梦的时候都还能看见当时的场景,费忤拉着我在马车上,我就只能远远的看着大火将所有人烧成灰烬,我听着他们死前那哭喊的声音,我也只能跟着哭喊,喊着喊着……我就梦醒了!” 她说得在那里哭,孟嬴也听得一并伤感了起来。 两人也再度陷入了沉寂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孟嬴才又再度开口,说:“如此,你就随时准备侍寝吧!”顿了一顿,她又道:“所有将会发生的事情我都跟你说了,你能否留住大王的心就看你的了。” 雀娘抬眸起来,眼中有着惊喜,也有着一丝无奈的悲哀,喊着泪浅浅笑道:“雀娘一切都听从公主的吩咐。” 看着她笑,不知道为什么孟嬴却开心不起来,只能依旧站在那里,就连什么时候又再度下起了雪她都没有察觉。 雪花落下,将这周围粉饰得犹如是在画里的一般,却是不知道从哪里扑腾着飞来的身影,没有越冬的倦鸟已然归巢。 那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在这一片冰天雪地之下,显得格外的清晰,就是这单调的曲调,此刻听来竟也犹如天籁。 孟嬴没有注意到雀娘在听到这叽叽喳喳的叫声的时候,眼中的阴霾一扫而光,一看这周围仿佛她也似这倦鸟一般,身临其境,融入其中。 那叽叽喳喳的雀跃声音,在这个时候更加的欢腾了起来,却又不知道从什么是开始,竟然在这林子里剩下那些没有越冬的鸟儿也被叫唤了出来,就在这林子之中不停的盘旋飞舞着。 “你看,这些鸟儿都是怎么了?”孟嬴不明所以的问,回首看向了雀娘的时候,忽然怔住了。 只见雀娘也跟随着这些鸟儿张口叫唤着,这灵韵浅动在这林子之中不断的回旋,群鸟飞舞,竟是是由雀娘在策动着。 “你会驱鸟?”孟嬴惊讶的问。 向来都听说人间有不少的能人异士,有会驱动鸟雀为奴的人,孟嬴从来都只是半信半疑,如今真正看到雀娘这般的时候,才是深信不疑。 雀娘停了下来,将手伸了出来,便有一只小鸟儿停在了她的指尖上,她抿唇说道:“我自幼跟随父亲在山间行走,又经常在寺庙中往来,庙中有师傅会驱白鸟朝凤,师傅见我与鸟儿有缘,便教了我些。” 孟嬴听后,眼中惊喜连连,忽然展颜一笑,“天也助我。”她喃喃的说道,正要学着雀娘将手给伸出去的时候,却惊动了她指尖处的小鸟,扑腾的一下飞走了。 雀娘不明白孟嬴此话的含义,只是睁大了双眼看着孟嬴。 孟嬴低头浅笑,竟有掩饰不住的开怀,“雀娘,你一切听从我的,我相信再过不久,你的仇能报,我的仇也能报。” 雀娘摇着头,表示不懂孟嬴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飞鸟有灵犀,云中传信来。”孟嬴望着这满天飞舞的鸟儿,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在这样的深冬之中,就是平时想要见到一两只鸟雀都是难事,更别说现在漫天飞舞的景象,倒是让孟嬴前所未有的开怀了一回。 两人在林中呆了许久,孟嬴亲自教会着雀娘接下来应当如何应对,不知不觉白雪盖满了头,青丝犹如顷刻之间成了白发般。 两人这才相视一笑,这才携手走出了这片林子。 不远处的回廊上,二人避开了风雪,抄着小路想要回栖凤台,却是在前方转角的地方,远远的就与有个熟悉的身影面对面想见。 正是那一病不起,直到现在都不曾露过脸的绛美人。 真是冤家路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三十七章 云中传信 比起之前那满面春光,此时的绛美人看起来,犹如缟素般凄凉,不着脂粉的模样,苍白得就是孟嬴在刚才一瞬间都没能认出她来。 雀娘不知道孟嬴与绛美人之间的恩怨,但是见孟嬴的神色也知道,怕是与前面那位女子有过嫌隙。 孟嬴悠悠上前去,也不躲避,“最近倒是鲜少见到绛美人出来了,想必今日飞雪连天,正是赏雪的好时候吧!” 绛美人父亲新丧不久,全拜孟嬴所赐,就连大王这段时间来也嫌她带丧晦气,连来看望一下都没有,这一病才生生的拖了这许久。 “这大雪没能将你给掩埋了去,当真是上天无眼。”绛美人挤出这么一句话来,这苍白的面容上有难掩的恨意,此刻竟是恨不得能让孟嬴即刻死在她眼前。 “可惜上苍真是无眼,这可要让绛美人失望了。”孟嬴倒不生气,反而是顺着绛美人的话语往下讲去。 她原本是以为以绛美人的心性,死了老父之后,必定会发狂般的扑上来,却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一病不起,就是平日里连身影都极难见到,反倒是差点让孟嬴都差点忘记了她的存在。 绛美人犹如幽灵一般的看着孟嬴,却没有再逞口舌之争,而是上前一步去,忿忿的说了一句,“你休得意,我父亲的债,早晚要你来尝。” “孟嬴自当奉陪。” 绛美人怒目圆睁,却也是懒得再开口与她辩驳些什么。侧首一看的时候,身边的却是个生面孔,那个跟随在孟嬴身边的女子不像是她平日里伺候在身边的侍女,后只在牙齿缝隙中挤出一句“贱人”之后,便也再度离开。 绛美人离开之后,雀娘好奇的上来询问:“公主,她为何如此?” “雀娘,”孟嬴没有将她与绛美人的过往细说,只是语重心长的吩咐她,“我与她之间除了你死我活,再没其他的退路,你与她无论怎么样,都不要有正面冲突,她在这宫里也不可小觑,千万当心。” 雀娘讷讷的点着头,“雀娘知道了。”说着,却又不禁回首看着绛美人刚才所离去的方向,心说怪不得,她在见到孟嬴的时候,那样的神情简直恨不得将孟嬴千刀万剐。 ………… 风雪依旧,到了晚上的时候就更加深厚了,整个楚宫都被笼罩得一片沉沉的死寂,只有在那王殿的灯火通明之中,远远的还能听到楚王的怒骂之声。 想是边关的事不如人意,想是自从伍子胥奔走吴国之后,楚王便一直忧心忡忡,是以在这般深冬之下,他的脾气也格外的暴躁了起来。 直到下半夜的时候,楚王靠在这桌案上小憩的时候,有微微烛火晃动,孟嬴携着雀娘前来。 但只见夜色笼罩之中,雀娘的头顶上被披风罩住,借着着夜色的掩藏,看不清楚她的容颜,浑身上下只闻得脂粉的香味,却不见她的半点面目。 只有手上刚刚温好的琼浆还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 到了王殿前的时候,孟嬴将雀娘手上的酒壶端过来,径自走到楚王的身边去,将酒壶放在桌案上,动静将小憩在案上的楚王给惊动了。 醒来的时候楚王没有看清楚身旁的来人,只忽然大吼了一声出来,“不是早叫你们全都滚出去了吗,寡人头疼!”叫唤着的时候,抬起头来却是正眼看到了孟嬴就这么站在自己身侧时候,楚王口中的怒骂声戛然而止,“是孟嬴你呀!” 孟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原来大王竟是这般厌恶妾身,想妾身还怕大王深夜身寒,特地温好了酒送过来呢!如此看来,大王想是不需要了。”言罢,孟嬴作势就要将这眼前的酒壶给端起来,意欲转身离开的模样。 楚王难得得到孟嬴的关怀,此刻见到孟嬴就要转身离开的样子,忽然吓得站了起来,赶紧端过来孟嬴手中的酒壶,自己给自己斟上了一杯,豪饮了下去。 “寡人只是最近被边关之事搅得头疼,又不知道是你到来,故而才有一怒,休要见怪,休要见怪。”楚王一边说着,一边将眼光扫在了此刻站在殿下的雀娘身上。 雀娘将周身罩得紧,不见面目,楚王半点都窥探不得。 便指着雀娘问孟嬴,“这是何人,为何这般模样站着,将那帽子摘下,让寡人看看。” “大王不急。”孟嬴阻拦了下来,“我带她过来,正是有个惊喜想要献给大王,保证大王见了之后,爱不释手。” “哦?”楚王原本的兴致缺缺,却被孟嬴的这句话给勾起了兴趣,“难得你会想要有惊喜想献给寡人,这倒是新奇。”说着,楚王将这身子给坐直了,直直的看着下方那个女子,“你却有什么能耐,竟得孟嬴这般夸奖,寡人也想看看,如若讨得寡人开怀,重重有赏。” 雀娘朝着楚王福了福身。 孟嬴却率先开口,兀自端起刚才的酒壶继续为楚王斟酒,“大王有所不知,妾身前段时间不是去拜访了子常夫人么,在途中却是遇到了仙人了。” 楚王又再度“哦”了一声出来,有些不信的指着站在殿下的女子,“仙人,就是她?”随后又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美人莫不是教那江湖骗子给骗了去吧?” 孟嬴摇着头,“非也,如若是一般的江湖骗子,谁敢骗我?大王有所不知,此女能驭天下百鸟,青鸟传音,从天上来!”她说着,将玉指指向了头顶上的方向去,一度保持神秘的模样。 “从……天上来?”楚王半信半疑,挑着眉看着孟嬴,忽然嘿嘿的笑了起来,将手伸出一划孟嬴的脸颊,宠溺的道:“那你倒是说说,青鸟从天上来,传了什么音哪?” “这大王可就得问问这眼前的雀娘了。”孟嬴将目光瞟向了站在殿下的雀娘。 楚王轻笑了一声,有些玩味的看了孟嬴一眼,兀自不信她的话,但是也是顺从着孟嬴的意思,“也罢,难得你开心一回,那寡人就问问,这青鸟传的何信,天上所传的,是何言!” “大王还是不信?”孟嬴一副生气了的模样,“我可是千求万求,才将她给请进宫来的,大王福泽颜面,可洞察天机。” 楚王依旧是嘿嘿的笑着,还是那一副不信的模样,但是见孟嬴势要生气了的样子,也只好气馁下来,“寡人信,寡人信……”说罢,暗暗扁了扁嘴,伸出手捋着自己腭下白须,“你且与寡人说说,这青鸟传信,说的什么?” 雀娘一直站在殿下听着他们二人的谈话,此刻大王动问,她便再度福身行礼,按照之前和孟嬴商量好了的那样说:“青鸟传来云外信,仙台高高,可摘星月,若得天机,可得长生!” 这一番话,楚王刚才虽然说是不信,但是在听到最后“可得长生”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心动的,不禁也再次咀嚼着雀娘的话,“可得长生?” 半信半疑之间,楚王却沉默了下去。 孟嬴见到楚王此刻的沉默,不再像是刚才那样插科打诨的哈哈模样,她心里也忽然安定了下来,楚王怕是已经上钩。 从来在宫廷之中长大,也久居宫闱,自是见惯了君王之心。 他们杀伐征战,不缺财富,不缺野心与能耐,唯一缺的是春秋,越是在这高高在上的位置,就越是渴望生命的延长,越是君王,越是贪得无厌。 孟嬴正是瞅准了这一点,故而才在知道了雀娘能驱使百鸟的时候,与她定下了这一计谋。 楚王果真上钩,他在沉思了良久之后,才又主动朝着站在殿下的雀娘问:“你却说说,如何长生?寡人……又该如何信你?总不会是这只言片语吧?” 雀娘面见楚王,心中难免唐突,如今楚王这问话,她倒是有些紧张了起来。 孟嬴见雀娘还不回答,兀自插嘴道:“大王,我这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此女应从天上来,能驭雀驱鸟,不信的话,大王尽可一试。”说罢,她将身也坐了下来,一副任你放马过来的姿态。 楚王闻言,也被彻底的提起了兴趣。 返身对着雀娘道:“那你且证明给寡人看,如若当真青鸟传信的话,寡人自能相信。” 雀娘应了一声“喏”,随即退了几步,张开了双手在空中舞动着,随着这身姿灵韵, 她自一声声灵鹊攒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原本楚王还以为只是她的故作玄虚,正要将手撑在下巴上的时候,却见从那殿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无数鸟儿翩飞而至,井然有序的朝着这殿内的方向飞来。 “……”楚王一时看得眼睛都直了,难以置信的看着这满殿翩飞的鸟雀,时而盘旋,时而排列成行,时而又低空飞舞,时而又婉转声叫……竟是当真掌握在那个身罩着披风的女子身上。 这种飞雪连天的季节,平时是连鸟影都难以见到一只,而今此刻这一殿百雀争相鼓舞,当真是让楚王大开了眼界,不禁啧啧称奇。 楚王的反应让孟嬴很是满意,正如她预料中的一样,楚王这一次怕是不信也得信了。 青鸟传来云外信。 在顷刻之后,这满殿盘旋的鸟雀像是变换了另外一种节奏似的,竟是朝着宫殿两侧飞旋,在正中间的位置让开了一道。 楚王正当好奇的时候,也在这个时候,却是从殿外飞来一只华丽的越鸟,千里迢迢,冒着风雪的严寒前来,周身羽毛大放异彩,光彩夺目,竟也是在这殿中盘旋歌唱不已。 越鸟,则为孔雀也,又称孔爵。 就是孟嬴在见到此景的时候也不免震惊,她以为这个雀娘只是驱使驱使这小小雀儿罢了,却没想到竟然连如此遥远的鸟儿都能传唤过来,当真是出人意表。 何况此鸟祥瑞,当年秦君的宫中曾豢有一只,孟嬴自是知道的。故而,孟嬴不禁喃喃的道了出来,“鸿雁爱力,遇风迅举,孔雀爱毛,遇羽高止。” 楚王也是震惊不已了,但只见那越鸟的口中似含有一物,在雀娘的引导下,那越鸟越飞越低,最后是将羽翼收回,那长长的羽毛收拢在后,竟是立足于楚王的跟前。 那灵动的模样,叫人简直赞叹不已。 “当真灵瑞,当真灵瑞啊!”楚王连叫出声。 然而,接下来更加让人意外的还有,但只见这越鸟朝着楚王桌案前徐徐前进,最终在那鸟喙上放下一物,竟是一小块天然的玉石。 四四方方,拇指大小。 但只见巧夺天工,世所罕见。 楚王伸出手来拿起这方小玉,但只见这方小玉上纂有二字。 “长生!” 竟是长生二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三十八章 媚惑君心 竟是长生二字! 楚王当即震惊不已,直将这方冰凉的小玉在手心中攥得生温,犹然舍不得放下。 鸟声静止,越鸟将小玉衔来,放置楚王面前之后,则又是展翅高高飞,朝着殿外离去,最终消失在了这茫茫的夜色之中。 满宫殿的鸟雀叫声,在这一刻忽然静止了,谁都没有说话,雀娘站在当处,孟嬴则是冷眼看着楚王此刻呆若木鸡的模样,唯一的声音,便只剩下楚王那粗犷的呼吸声。 “绝妙,简直绝妙。”楚王连声说起,这才堪堪回过神来。 这一下,再看那个浑身被披风罩住的女子的时候,也不再像是刚才那样轻狂了,而是带着深深的向往与赞许,而后又转向了孟嬴那边的方向去,“孟嬴果真是为寡人带来一绝妙的人儿。”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这小玉藏好。 “大王这下该信了吧?”孟嬴按下了心中的惊讶,开口问道。 楚王不断点头,“寡人先前不该轻慢,美人说得极是。”说着,他又转向了殿下的雀娘,“你倒说说,这越鸟传长生信,该当如何才能长生?” 这一点,才是楚王最为关心的。 果然入瓮了,孟嬴先前悬挂了一个晚上的心,也在楚王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彻底的放了下来,今夜除了要将雀娘送给楚王之外,最大目标,便是这长生之意了。 难得用这样的方法让楚王相信,真是煞费苦心了。 雀娘依旧是按照孟嬴先前所说的那样回应,“雀鸟能上九天,自九霄云外,越鸟既传来长生之意,自然也有长生之道可走。” “如何?”楚王已然是急不可耐,从高坐上蓦地站了起来。 “雀鸟说,”雀娘娓娓道来,“楚宫之中占尽大楚祥瑞,自然是求仙得道的最佳之地,只需仙台高筑,摘星捧月,自有仙人送丹前来,指引长生。” 楚王这么一听,顿有所悟,又是安静了下来,又坐回了座位的上面,细细的咀嚼着这一番话,“原来如此。”随后又是陷入了长长的深思当中。 孟嬴见这情况,已然是水到渠成,再无后患了,便整了整衣衫,站起来的时候,眼神只与殿下的雀娘交换了一下,二人心照不宣。 随后,孟嬴则起身来,施施然的朝着楚王福身道:“大王,外面天色已晚,我便将雀娘留在此处,大王有何想问的,尽管与她探讨。” 楚王像是没有仔细在听似的,讷讷的点了点头,心思依旧是停留在刚才雀娘所说的那一番话中,呆滞在当场,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孟嬴走后,雀娘在大殿之中站立了许久,暗自咬了咬唇,随后怯怯的、徐徐的朝着楚王的身边走去,玉足踏上阶梯的时候,隐约生风,带着胭脂香味靠了近去。 “大王,有奴妾在您身边,何须这般苦恼,长生有道,奴妾自能陪伴君王左右。”说着,她动手来替楚王斟着酒,端起那玉爵送到楚王的面前,恭恭敬敬。 楚王抬起头来一瞥,但只能见到披风下的这一双秋水明眸,他伸出手来将这酒接过,一饮而下,随后又将这手中的玉爵伸出,示意雀娘再斟酒。 雀娘乖巧温顺,楚王喝一杯,她就斟一杯。 到了最后,楚王有了三分醉意,心中也泛起了好奇,他对着雀娘说:“你能知晓长生之道,寡人倒想看看,你究竟长的什么样一副容颜。” 说罢,在雀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楚王忽然伸出手去将她顶上的披风一扯,将这披风掀开来,雀娘也一个惊吓,整个人朝着边上跌倒了过去。 披风下的容颜,彻底暴露在了楚王的面前,那容颜与孟嬴有着三分的相似,这娇俏之下,杏目含娇,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楚王再度惊艳了起来。 这女子…… 楚王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果真,只有孟嬴才知晓寡人的心思。”他说着,大大咧咧的走到了雀娘的身边去,伸出手来要搀扶雀娘起身来。 可是,他毕竟君王,雀娘毕竟只是一介孤女,楚王忽然站立在自己的面前,她反而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就是连手也不敢伸出来。 楚王没有生气,依旧是继续笑着,“怎么现在就怕了寡人了?刚才不是很好吗?”话说着,楚王竟然是弯下了腰身来,一把抱起了跌倒在地上的雀娘。 “我……”雀娘吓了一跳。 她在楚王的眸子之中看到了另外的一抹颜色,这种感觉她曾经体验过,那是在费忤的眼中,他当时看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恨不得能将她吞下去的感觉。 她现在,不正是来把自己送给楚王的吗? 雀娘如此想着,先前的紧张逐渐的松懈了下来,为了复仇,她一切都能忍下去。随后,她将那害怕与委屈在这一刻尽数吞了下去, 化作了一抹笑意挂在脸上,千娇百媚。 “大王,奴妾正是来送给大王的,不知道大王可觉得可口?”她说道。 这声音酥脆甜糯,听得楚王连骨头都酥了,就是连将她带往寝殿都迫不及待了,径自将这桌案上的竹简全部一扫,扫落在了地上,便将这雀娘横放在这桌案上面。 他伸出手将那衣领卸下,如玉的人,楚王俯首下去尽情品尝。 雀娘伺候过费忤,如今这楚王的一切她并不觉得陌生,只是哪怕此时怀中的男人是整个楚国最为高高在上的男人,但是……他毕竟年事已高,只是一介老朽。 她心中有酸楚,但是尽数被仇恨包围,只能彻底的来取悦这个君王,媚惑君心。 这是今夜此行,最大的目标。 夜色在外,仿佛与这殿内的一切无关,烛影摇曳着这桌案上的覆雨翻云,与外面的风雪连天截然不同。 楚王又新纳了一美人,明天这消息将会传遍整个宫闱。孟嬴只身走在这漆黑的宫道上,如是想着。 风雪之上,远远的在前方的宫道尽头,迎娘撑着伞等候在那里,在见到孟嬴走过来的时候,赶紧的迎了上来,将手中的伞遮挡在孟嬴的头顶上方,依旧还喃喃的说着:“风雪太大,公主可千万别冻着了。” 孟嬴原本心中怎么也开怀不起来,今晚的一切都很成功,但是却难以释放心中的块垒,直到此刻见到迎娘这么关心自己的时候,这么冷的天还悄悄的跑到这里来等自己,孟嬴忽然觉得心中一暖,便也咧开嘴笑了起来。 迎娘不知道孟嬴心中的反复,兀自跟随在侧,问道:“公主,事情进展得如何?”她一整个晚上也都在担心。 毕竟这雀娘能驭雀,她没有亲眼见到过,孟嬴虽然深信不疑,也拟定了周详的说辞计划,可是迎娘的心中还是会担心的,故而才早早的就一直等候在这里,直到见到孟嬴出来了。 可是,又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 孟嬴点了点头,“一切都很顺利,这么多年,楚王除了年岁又老了些,其他的都没有任何变化。”说着,孟嬴停下了脚步,回首过去望向王殿那边的方向。 雀娘没有出来,就证明她被楚王给留下了,此刻王殿之中应当在进行着什么样的事情,孟嬴不用想也知道。 这条路是孟嬴替雀娘铺好,也是雀娘自己选择的,只能的认命,漫长宫道只要一走上去,就只能一路走到底。 迎娘见孟嬴回首看去的时候,心中了然,“明日,宫里又该多册封一位美人了。” 孟嬴颔首,道:“委屈她了。”她又转身,继续着刚才的路继续走下去。 迎娘的伞照遮在她上头,抵御了这无边的风雪,风雪浓厚,将她两人的身影衬映得绰绰约约,不尽真实。 这一条宫道上的冰冷,与那王殿之中的满室生温,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果真如同迎娘所说的那样,到了第二天的时候,楚王偕同雀娘从王殿之中出来的时候,当即将她册封为美人。 因为她能为楚王引来越鸟祥瑞,楚王心中大悦,便出出册封她为“越美人”,昭告中宫。 这消息一出,整个后宫轰动。 孟嬴在栖凤台中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没有丝毫意外,昨夜在归来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了。 雀娘的存在意义与其他的美人不同,楚王对她更多的是寄予厚望,寄予长生的厚望,故而她才一夜侍寝,便能册封为美人,不出半点意料。 然而,这宫里的其他美人却个个不解了。 这个雀娘并非他国鲜来的美人,也不是哪里的豪强王族之女,如何才一进宫,便越过了那么多的人,直接册封为美人,故而在雀娘回去之后,所有人纷纷都来观望这位“越美人”。 雀娘没有回自己的寝殿,而是朝着栖凤台那边走去。 风雪道上,她新封美人,新派的侍女等人都还在宫中候命,故而她此刻身侧并没有一个人相随,走在这宫道上,她也只能凭借着昨夜孟嬴带她过来的记忆行走着。 也在这时,入宫朝拜的费无极带着自己的儿子前来觐见大王。 远远的,费忤便看见了这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忽然叫住了费无极,“父亲,你看前面,那身影好生的熟悉啊!” 隔着风雪,费忤看见了雀娘,雀娘自然也是看见了费忤。 这一见,雀娘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忽然僵硬了起来,他怎么……会在宫里? 费忤可是知道她身份的人,何况……费忤曾经…… 她不忍想下去,要是她和费忤的过去被大王知道,那么将必死无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三十九章 贵为美人 越美人想要转身离开,此刻就想离这个费忤远远的。 可是,她已然见到了费忤,费忤也已经看到了她了,就在她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费忤加快了步伐朝着她这边奔跑了过来。 雀娘躲也不是,避也不是,只能任费忤拦挡在前,无法再抬步前去。 “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来你在这里呢!”费忤悻悻然的开口,张开了双手就是挡在了雀娘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雀娘此刻穿着这一身宫装,费忤刚才远远看到的时候都还不敢置信,直到这一刻亲眼所见,才彻底的相信了,原来这妮子,是跑到这宫里面来了。 也难怪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她的踪影。 雀娘打自心里就害怕费忤,只能尽量的低着头不敢去与他直视,“你,你认错人了。”她只想赶紧掉头离开。 可是,却是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费忤却是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你还想往哪里去,你可害我找得好苦啊!” “你,你还想干什么?”雀娘想要甩开他的手,可是却怎么也甩不开,只能够任他死死的拽住,迫于无奈,雀娘提起了勇气忽然一个巴掌朝着费忤的脸上扇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声起,十分响亮,她忿忿的道:“你最好看清楚,我乃大王新封的越美人。” “越美人!”费忤惊叹了一声,只知道宫里大王新封了美人,可是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个雀娘。 一下子,费忤有些难以置信。 可是,在下一刻的时候,费忤也不想示弱,特别还是被无辜扇了一个巴掌,他更是不可能这么轻易的饶过她,“你竟然飞上枝头了,还当了什么越美人,你以为你是谁呀!贵为美人又怎么样,你也还是我费忤玩过的女人,你以为爬上了大王的床就真当自己是美人了?” “我把你那档子事捅出去的话,你别说当什么美人了,就是小命也别想留住!”费忤不惜威胁着。 这么好好的一个美人儿,费忤自己都还没玩够呢,就被她逃跑了出去,过后还听说被出宫的孟嬴给救了去,费忤也曾经跟随父亲进宫来查看,可是那孟嬴保密工作做得十分的好,他竟然没想到孟嬴居然是将这个女人送给大王。 当真是可恶。 雀娘最害怕听到的就是这番话了,她一时怔住了,就连反抗都忘记了,一双杏目圆瞠,就这么惊慌的看着费忤,不敢一动,也不敢再说什么。 这个时候,从费忤身后徐徐走来的费无极也到了他身边来,他训斥了一声费忤,“逆子,还不速速放手,这里是宫中,容不得你这样放肆,叫人看见了,落人口实。” “父亲,你不知道,她可是……”费忤还想要解释什么的时候,却见雀娘回过神来将费忤的手给挣脱开,定了定心神,她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费无极。 这个老者,她之前被费忤抢进费府的时候是有撞见过一回的,他是费无极,费忤的亲生父亲,曾经的太子少师,官拜士大夫。 雀娘鼓起了勇气,用着刚才对费忤所说的话,对着费无极又再说了一句,“我乃大王新封的越美人……” 费无极一愣,有些诧异。 费忤却是赶紧打住了她的话,“父亲,你别听她乱说,你还记得吗,当时那对采药父女,一把大火烧死在庙里的那个……”他试图勾起父亲的记忆,无论如何,现在这个女人有这把柄在自己的手上,费忤还怕她什么? 管她什么美人不美人的! 然而,费无极沉浸朝堂多年,比起费忤的年少气盛,他毕竟多了几分老道在里面。在听到雀娘这样说了之后,他反而没有像费忤那样冒冒失失,却是恭恭敬敬的朝着雀娘作揖,“老臣费无极,见过越美人。” “父亲,你……”费忤简直惊讶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直指着雀娘道:“你何必对她这么客气?” 费无极轻咳了一声,示意费忤停下声音来,随后又看了雀娘一眼,仿佛就像是第一次见到雀娘似的,眼中不兴波澜,只对着雀娘请罪道:“小儿无知,侵犯了越美人,老臣代为请罪,还望美人不要见怪才是。” 说着,费无极又向着这位越美人一个躬身作揖,看得雀娘心惊胆战的,也不知道这对父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不过,不管这对父子此刻到底想做什么,雀娘只想离开这里,在有费无极在这里当着的时候,雀娘苍白着脸色,竟是连回应一句也无,便急匆匆的朝着内苑那边而去。 看着这越美人的身影离去,费忤简直都有些难以理解了,想要追身上去,无奈父亲又在这里岿然不动,他根本就想不明白这费无极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禁嘟喃着,费忤抱怨着道“父亲,我就想不明白了,咱们有她的把柄在手上,你何须对她这么恭敬,再说了,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我玩烂了的一双鞋,又给大王穿罢了。” 费忤不以为意,甚至都有些不屑,真没想到楚王竟然也有和他用同一个女人的时候。 “住口。”费无极冷冷的喝了费忤一句,脸色却是异常的严峻,甚至比起这漫天风雪严寒还要冰冷数分,“你难道还不知道收敛吗?” 费无极说着,转身一步步的朝着回廊那边的方向走去,堪堪避开这外面又下起来的风雪,怒吼的狂风夹杂着风雪吹进来这回廊里,两父子随便找了一个地方站立。 “就算这个越美人曾经的伺候过你又怎么样?她现在是大王的美人,新恩正得宠,你还敢再提当时的事,”费无极说着,不禁勾起了一边的唇,歪嘴一笑,“该怕被大王知道这些过往的风流事的人是你,而不是她。” 费忤这就有些想不开了,“父亲,你这也太胆小了吧!”他将双手环抱在怀,尽是不满的样子,“我玩她的时候,楚王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住口。”费无极忍不住再次冷喝了一声出来,没有半点纵容的样子,“你还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你以为这个雀娘是孟嬴?大王知道了她曾经与别人有过前情也还会既往不咎?你以为你是伍子胥?大王知道了你与他新封的美人有染,会对你无可奈何?” 这些话,将费忤堵得哑口无言,在那里憋红了脸,却是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到了最后,费忤才说:“可是,你说这孟嬴大费周章的将这女人给救下来,还不惜一切的将她送到大王身边承欢,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哼,她这点小心思,怎么能瞒得过我?”费无极轻蔑的道,对这个孟嬴反倒是没怎么在意的样子,“她无非就是想在宫里培养自己的势力出来,将来好扶持她的儿子稳稳的上位,殊不知,当年我能怂恿大王纳她为妃, 将东宫一伙连同伍家连根拔除,我就有能力让她也一败涂地。” 听到父亲这么说,费忤原本的心里就算是有些许的担心,但是现在即刻烟消云散了。 看了看外面天色,费无极又道:“快些走吧,莫要耽误了觐见大王的时辰。”说罢,便招呼着自己的儿子一并离开了。 在这回廊尽处,朔雪狂风吹不到的角落之处,一道素白的罗裙却是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费氏两父子说的话尽数被她给听了去。 绛美人依旧是那大病初愈后的苍白颜色,但是此刻她的眼中却有光芒绽放,她看着费氏父子离去的那个方向,勾唇而笑。 “原来,孟嬴她自己不干不净,就连她带来的人,也同样不干不净 。”娥眉轻挑,她忽然得意了起来,“既然这样,你既然想要在宫里培养自己的势力,我就折断你的羽翼,我看你儿子怎么稳稳的上位?这么平白得来的机会,我又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 步履匆匆,雀娘并没有回到楚王赐居的宫里去,而是不顾风寒,一路疾疾的来到孟嬴的栖凤台中来。 她的心里既害怕又着急,就是身边经过的内侍侍女朝自己行礼她也无暇顾及,匆匆来到栖凤台中的时候,问了迎娘公主何在,便往寝殿中去找孟嬴。 雀娘这才新封美人,本该春风得意才对,可是如今孟嬴见到的却是一脸仓皇的她,不禁狐疑,“怎么这般狼狈的模样,出了什么事了?” 在这宫里,现在该是没有人敢对她不敬才是,就是绛美人再刁钻刻薄,雀娘的位份与她相等,也不该忌惮于她才是了。 可是,雀娘却连连的摇着头,脸色依旧仓皇,“费忤……我,我看到费忤了。”她紧紧的握住了孟嬴的手,就连说话的时候声音都还带着颤抖,“公主,这该怎么办,要是让大王知道了我和他的过去,大王岂能容得下我?” 她说着,眼泪都不禁流了下来。 孟嬴闻言沉默了下去,“原来是费忤啊!”她淡淡的说着,心中却也开始在盘算了起来,她侧首过去看着雀娘,忽然拧眉了起来,“你何须害怕,就算是大王知道了这事情,到时候哪怕是死,也不一定只死你一个人。” “什么意思?”雀娘平日里聪慧,但是在现在,却是忽然不明白了孟嬴所说的话的意思了。 孟嬴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拍她手背,示意她别担心,“如果费忤够聪明的话,看到你今日贵为大王的美人,就该把嘴巴闭严实点,否则的话,他就是找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四十章 谁在作弄 雀娘懵懵懂懂的听着孟嬴说这些话,眼中的惊慌也逐渐被抚平下来。 “他若是稍微有那么一点愚蠢,最先引火烧身的人是他,而不是你。”孟嬴安定的道,说罢,便抬起眸来看了看雀娘,“更何况,就算是费忤想找死,他那父亲可是只老狐狸,怎么可能让他干这么蠢的事。” 雀娘这才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也兀自点了点头,“怪我当时吓坏了,费忤虽然狂放,但是那费无极似乎镇定得很,对我的也无半丝不敬。” “这就对了,”孟嬴莞尔,大有成竹在胸的模样,“费无极何等人也,能将大王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只要你的事不让宫里其他人知道,我保证费忤不敢掀起半点风波来。” 孟嬴话虽如此,但雀娘依旧是怀揣着担忧。 她抿了抿唇,澄明的双眼讷讷的望了孟嬴一眼,而后又轻轻的点了点头,“公主之言,雀娘放心,此事除却费氏父子,无人知晓的。” 如此,孟嬴才点了点头。 只是,孟嬴这边已然安抚下了雀娘,就是雀娘那惊颤的心也逐渐的平稳了下来,一日相安无事。 只是到了晚上的时候,风雪愈甚,零落天地间的洁白洋洋洒洒满宫廷。本该无半点尘垢污染,可是却是在这无边的沉寂之中,绛美人亲自持伞,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踏雪而行,朝着宫门口的方向急急前行。 时不时的还朝着身后张望着,直到了宫门口处的地方,却早有内侍在那边等候着了。 见到内侍的时候,绛美人勾唇一笑,更加尽快步的朝着那边走去。绛美人前来,在那里等候的那个内侍朝着她行礼。 天气寒冷,呵气成霜。 绛美人也话不多说,只对着这个守候在这里的内侍说道:“你便回去禀告我母亲,只须顺着费忤那条线查下去就行,我要知道越美人的全部身世。”说着,绛美人怕有所疏忽,又再度叮嘱了这内侍一句,“告诉我母亲,此事还须彻查,关乎我在宫中的荣辱存亡。” 说罢,她又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竹简是用火漆封好的,塞到了内侍的手中,还捎了一袋赏钱,“所有该说的话我都书在其中了,你将这个交给我母亲就对了。” “喏,美人尽管放心。”内侍收到了赏钱,自是乐开了怀,趁着这一趟出宫正好替美人办事,何乐而不为? 内侍揣着绛美人的信息便出了宫去,在这风雪之中,很快的宫门就关闭了。只是绛美人却不着急着回去,依旧是伫立在这个位置上呆呆的盯着宫门口的位置。 “孟嬴,杀父之仇,我绝对不会忘记的,你害死我父亲,我要将你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拉下地狱,万劫不复。”绛美人恶狠狠的说道。 风雪依旧,她的身影在那里伫立,直到那把小伞上面的霜雪厚重了起来,她才紧了紧身上的貂绒披风,转身回了自己的宫殿去。 ………… 越美人进宫,能唤鸟雀。 仙雀传来天外之音,要指引楚王长生,高起那可摘星捧月的筑仙台。 筑仙台一旦动工,耗资巨大,劳民伤财,再加上此时诸国纷争不已,军资巨大,此事楚王一旦决定,便掀起了朝堂上的无尽风波。 连日来,楚王都在那朝堂上与朝臣们争得面红耳赤,唯独费无极保持沉默,在下朝之后,费无极并不离去,反而是折返回了王殿之中,询问楚王这筑仙台之事。 言下之意,从楚王的口中得知了竟是那越美人能唤鸟雀传来的音讯,费无极当即明白了,表面上依旧恭恭敬敬,但是心里却有底了。 他明白,越美人只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越美人的真正身份是什么人,费无极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乃是孟嬴献给楚王的,越美人的一切动作定然都是经过了孟嬴的指使,这就值得费无极深思了。 是孟嬴让楚王求仙得道,求取长生的! 她这么做,背后的意义何在? 费无极默默的退出了王殿,只见在王殿外面跪着一帮老臣,纷纷在恳求楚王清醒,须以楚国为重,长生之言,实属虚妄。 费无极并不参和其中,只是在朝着宫门口走去不久之后,便听到了那帮老臣漫天嚎啕的声音,此后才知道,楚王已然被烦得大开杀戒了,那帮求得最欢的老臣,已然有几个成了刀下之鬼。 杀了几个老臣之后,王殿外面总算清静了不少,内侍总管在那里指挥着,让人将殿前阶梯清扫干净。 那鲜红的血液看着格外的触目惊心,渗透在阶梯上的雪迹下,呈现出晦暗的红色。 绛美人步至这里的时候,见到这情景不免也是心中一惊,询问了内侍缘由之后,才稍微平定了下来,姗姗步入王殿中的时候,朝着楚王跪拜行礼。 楚王依旧很是烦躁的模样,见是绛美人,知道她父亲才死了几个月,这些时日她也清瘦了不少,便也开口询问了一番,“美人近来清瘦不已,生老病死乃是常情,也无需过多伤怀。” 绛美人按下心里的痛楚,朝着楚王拜谢,“妾身写过大王关怀。”她顿了顿,才又道:“妾身只是听说大王近来心情不好,妾身又少见大王多时,心中甚是想念。” 楚王将手重重的一捶,捶打在这桌案上的时候,“嘭”的一声重响,倒是将绛美人吓了一跳,“寡人无非就是要修一座筑仙台,看看这外面那帮老不死。” 绛美人心有余悸,不敢忤逆楚王的心意,就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道:“大王堂堂国君,英勇果断,若是真能得长生不老,那真是我大楚之幸。” 听到了这话,楚王的心这才舒坦了下来,“美人知寡人心思也。” 绛美人终于再得楚王深许,嫣然一笑,讪讪的提裙走到楚王的身边去,半跪在他的身旁,伸出手来轻轻捶打着他的腿脚,力度拿捏,声音也娇软的开口道:“大王一国之君,整个楚国都是您的,不就是一座小小的筑仙台嘛,有何可烦恼的。就是妾身也好奇,大王是从何得知这长生之道的?” 楚王被她拿捏着,还算舒坦,微闭着双眼,“那越美人真乃神人也,她能唤来神鸟,神鸟带来音讯指引寡人高筑仙台,再参禅论道,于筑仙台上练就仙丹,此后可得长生,千秋万代!” “越美人,又是她!”绛美人心一惊,却没想到楚王最近干出了这么轰动的事情,竟然是因为她。 与那费无极一样,绛美人知道这越美人乃是孟嬴的人,这背后肯定少不了孟嬴的推手。 “你说什么?”楚王微微抬眸,刚才并没有听见绛美人的嘀咕。 绛美人回过神来,怕自己的神情泄露了讯息,便扬起唇边笑了起来。“没有,妾身只是惊叹,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等神人,实乃大王福分无边,倘若真能千秋万代长生不老的话,那么来日征战天下,一统可待。” “一统可待!”楚王拿捏着这句话,瞅了绛美人一眼,并没有处置她的乱说,却是深得他心。 如今天下诸侯列国,连年征战,虽为周天子辖,但是哪个王都有吞并天下的野心,楚王虽年迈,却也是野心勃勃。 也在这个时候,殿外有臣子前来求见。 楚王一听,以为又是前来劝说他放弃筑仙台的事情,当即将手一挥,“谁都不见。” 可是,楚王不知道来人何意,绛美人可是知道,她今天特地来此,也是为了这一出好戏的,她连忙挡下了楚王的命令,道:“大王,想来朝臣求见,也是有要事禀报,更何况刚才大王已然杀了几个人作为警告。想来,也没人那么不要命,敢在这个时候再来触大王的眉头吧!” 楚王一听,沉吟了下来,一想也是,就让内侍将那臣子传召进来。 此人乃是绛美人远亲,攀了裙带关系在朝为中庶子,唤元时,字首辰。向来人微言轻,但不知道今日为何却来朝见。 楚王见他跪拜在地,撇了撇嘴,问:“首辰何事呀,今日竟来参见。” 首辰磕头,才回道:“臣听闻近日来大王求仙得道,寻求长生不老之术,又要高筑仙台,心中实在纳闷不已。” 一听到又是有关筑仙台之事,楚王当即变脸了。 楚王正想开口轰赶的时候,但见这首辰又道:“后来臣才知道,原来是大王新纳的越美人能通神音,传来佳报。臣为求大王长生之道稳妥,故而细心留意,多方打听,终于查清了这位越美人的由来,呈报大王一观。” 说着,这首辰将手中的竹简一呈,由内侍前来接待,举过头顶端至楚王的面前。 楚王将信将疑的打开了这竹简,他也有些好奇,这个越美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是,在打开这竹简,观看到最后的时候,脸色变得实在难看,他将那竹简忿忿的一丢,丢在了地上,“叫那贱人前来见寡人。” 此消息传到了越美人与孟嬴耳中的时候,雀娘慌了,孟嬴也沉抑了起来。 这个中庶子,向来与后宫无争端,缘何今日却独独针对这个越美人? 孟嬴不禁深思,这背后,究竟是谁在作弄? 只是现在无暇思索这些,眼前最重要的,是大王的怒火,这一关,该当如何应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四十一章 挫骨扬灰 楚王如此大怒,雀娘又是新封的越美人,恩宠正当头,却是这般火急火燎的传见,实在是蹊跷。 是以,孟嬴让迎娘去将来传话的内侍询问一番,一些甜头塞下去之后,那内侍悄悄的凑近了迎娘的耳畔边上私语着。 就是迎娘见惯了风波,也是骤然脸色一变,喃了一句,“怎会如此?”说罢,便请这内侍先等一等,她赶紧去通报孟嬴一声。 迎娘自知此事兹事体大,不宜宣传,故而也是悄悄的走到了孟嬴的边上,细声的说道:“朝中有人举报越美人,说是她与费忤有前情,而今,又来伺候大王,弄虚作假,诓骗大王。” 孟嬴听后,询问了这呈递奏折的人,而后孟嬴也沉吟了下去,“雀娘方才进宫,是不可能与前朝的人有过节的,一个小小的中庶子,怎么就忽然对我们的越美人这么感兴趣了?竟然连她的身世都一并查得这么清楚?” 这摆明了,就是有备而来的。 而当奏折呈上的时候,一场风雨骤然降临,雀娘只觉大事不好,此刻方寸全无,只能求助于孟嬴了,只不过这宫里的一切她都不熟悉,如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听到外面等候的内侍一直在催促,大王此刻怒火正盛,怕是久留不得了。 迎娘却是在暗中细细的思量了下来,“公主,越美人此事怕是逃脱不了,何况此事牵扯到了费忤,费无极那边怕是……” 孟嬴闻言之后,伸出手来打断了迎娘的话,径自走到雀娘的跟前去,拉起了她的手,像是给她吃定心丸似的,严肃的说:“你要记住,你现在是越美人,之前的任何事情都与你无关,哪怕是证据确凿,你也不能承认,所有的事情,死都不要承认,剩下的事,交给我吧!” 说着,她轻缓的再拍了拍她的手背,为求雀娘安心,“我和你栓系在同一根绳子上,兴衰荣辱相同,你且放心的去吧!” 雀娘恍惚了起来,眸子之中强行忍住的泪水,此刻不停的打着转,“是,公主。”言罢,便转身朝着起边走去,与那内侍一同前往王殿走去。 “公主,现在怎么办?”迎娘在雀娘走后上前去问道,忧心忡忡。 迎娘自己心里清楚,孟嬴这么对雀娘说也是为了安定下她的心罢了,楚王当年处置孟嬴,都打入冷霜苑,一去数年,她都尚且如此,更别说雀娘了。 如果是有心人在背后拿此事大做文章的话,那么雀娘将是必死无疑的。 “她是公主进献给大王的,如果当真出事的话,我们这边也难以跳脱干系,如今该怎么办?”迎娘问。 孟嬴站立于当处久久,心中也在思量着此刻该当如何是好!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说:“此事当真要彻查的话,恐怕连累的不止是我们,事情要真是闹大了,死的也不止雀娘一个。” “公主的意思是……”迎娘也似乎想到了什么,“费忤?” 孟嬴点点头,“拿此事大做文章的人,必然不会是费氏父子,费无极那老狐狸不会干这么蠢的事情,无非就是宫里想要铲除我们的人,但是这件事情也未必没有回圜的余地,雀娘出事了,以费无极的能耐,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出事的。” 迎娘也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只要费忤无事,雀娘就不会有事?” 孟嬴点点头,“真正和雀娘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不止是我们。”她说着,招呼迎娘过来,小声的对她说:“你现在立即出宫,就去找费无极,将这宫里的情况对他说清楚,此事用不着我们想办法解决,他自会想办法的。” “喏。”迎娘不敢懈怠,在孟嬴吩咐下来了之后,赶紧出宫去照办了。 孟嬴虽然有所的安排,但是心中还是放心不下雀娘那边,故而她也决定冒险前往王殿那边走一趟,无论如何,雀娘不能折在这里了。 …… 王殿之内,雀娘跪在楚王跟前,这一身荣华衣裳与她此刻的卑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君王的恩宠向来如此,前一刻才翻云覆雨,封为美人有着无上的荣耀,这下一刻便翻脸不认人了,就是跪得雀娘此刻腿脚都发麻了,楚王也丝毫无半点怜惜的模样。 绛美人悻悻然的在楚王的身边,娇媚的模样之中,眼神如刀,暗藏着杀机。 越美人是孟嬴的人,她自然也是不会放过的。 “你信不信寡人废了你?”楚王怒吼声出,将身旁的绛美人一推,怒目圆睁,看着跪在下面的雀娘,火不打一处来。 这样的事情着实是戳中了楚王的痛处,有了一个孟嬴为前车之鉴,如今又来一个雀娘,他的后宫还能再安生些吗? 雀娘谨记孟嬴告诉自己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能去承认的事情,她只能装傻充愣。 讷讷的抬起头来,怯怯的看着楚王,“大王说的是什么意思,妾身不知道是哪里惹得大王不开心了,”说着,她一顿,又假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如若妾身当真惹得大王不愉快的话,真废了妾身能够开心,妾身也是无怨无悔。” 楚王冷哼了一声。 绛美人却在一旁冷声嘲讽,“可真是会说话,只不过,大王生平最恨的就是你这样不干不净的女人了,竟然还假装会什么驭雀之术,什么云外传信之言诓骗大王,这才是最可恨的。” 雀娘定下了心神,反问绛美人,“绛美人说的什么,我怎么全然听不懂呢?再者说了,绛美人说我诓骗大王,有何证据?” “真是不知死活。”绛美人轻嗤了一句,指向了站在一旁待命的中庶子,“现在你的丑事都已经被彻查清楚了,你还想狡辩什么?”她说罢,又是嘲讽一笑,优哉游哉的,“你分明就是山中一个采药的贱婢,竟然听从孟嬴的唆使诓骗大王,更何况,你与费忤之间那些事情……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大王!” “砰”的一声,楚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吓得绛美人脸色忽然一青,赶紧噤声下去,只字不敢再言。 只不过,她的心里却也在暗暗欣喜,楚王看样子当真是气到不行了。 但只见楚王指着此刻跪在地上的雀娘道:“将她拖下去,剁碎了,喂狗……” 此言一出,绛美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绽放欢颜,雀娘先是一愣,随后反应给过来了之后脸色也是骤然变得铁青了起来,连声高喊,“大王冤枉啊,我是冤枉的,有人妒忌我身受恩宠,故而攥这谎言来诬陷妾身的啊!” 她根本没想到楚王竟然是这样的心性,就是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给自己说,一下令就是处死。 雀娘不怕死,唯一害怕的就是自己在死之前没能替亲人报仇,她哭喊着冤枉,可是楚王却是一句话也不愿意听她言说。 就是绛美人也显得诧异,想当初孟嬴和伍子胥的事情败露了之后,楚王的怒气不亚于此刻,但是最终还是将杀意给按捺了下来,最后只是谴她住进冷霜苑去罢了。 她以为这一次越美人的事情,大王最起码也该听她将话给说完才是, 却没有有想到,他竟然是半句话也不愿意听,一下令便是处死,半点情分也不讲。 也由此,绛美人明白了孟嬴在楚王心中的不同之处,想要除掉她的话,只怕是一件难事。 也就在武士要上来将雀娘拖下去的时候,从殿外却听到孟嬴的声音传来,“大王饶命,越美人着实冤枉的。” 所幸她的到来,雀娘才逃过一劫。 楚王不耐烦的将手挥了一挥,“先等等,”说着,他无奈的瞥了孟嬴一眼,“你来得也正好,就且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孟嬴,又朝着首辰一指。 元时机灵,在楚王这示意之下便将自己刚才呈递给楚王的那一方竹简朝着孟嬴弓着身子送了过去。 孟嬴瞥了这人一眼,还是有所印象的,这个中庶子曾经进宫探视过绛美人一次,说是远房的表亲。 而当看到这个中庶子的时候,孟嬴则是忽然明白了,若有所思的看了绛美人一眼,如无猜错的话,这一次的事情应当是绛美人亲手策划的才对。 她伸出手来将那竹简递过来,上面所写的尽是雀娘的一切,倒是全然不虚,就连她是怎么被费忤抢进府里的都全说得清楚明白,无半点含糊,这事情能搜罗得这般清楚,倒也让他们煞费苦心了。 可是,孟嬴此刻须得做的,就是救雀娘。 即便这些是她的过往,她也必须将黑得说成白的,否则的话,大王必定杀她不可。 如此想着,孟嬴将这竹简合上,却是轻然的笑了起来。 这笑意,看得绛美人万分不解,看得那中庶子也更是疑惑了起来,楚王不明白孟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便问:“有什么可笑的?” 孟嬴将这手上的竹简朝着地上随便的一丢,随意漫散,“我想笑有些人真是煞费苦心,这么离奇的事情都能编出来,可怜了这越美人,平白遭受这不白之冤,大王却也丝毫不懂得怜惜,真是枉费了妾身将她带进宫里的一片心。” “这难道会有假?”首辰急忙忙的开口,“我这可是连续走访多日,就连费忤将她父亲以及寺庙中人尽数烧死了,一切都证据确凿,难道还会有假?” “那你且说说,如何是真?”蒙阴反驳道,一脸的严肃,神情之中大有震怒的感觉,这一下子倒是将这中庶子给震住了。孟嬴继而转首朝着楚王那边的方向看去,“雀娘如何唤雀,那夜大王亲眼所见,如若说是要诓骗大王,那亲眼所见之事,如何做得了假?” “那她与费忤之间呢?”中庶子首辰不肯罢休,连声质问,“唤雀之事自有大王定夺,可是她先是费忤的姬妾,后又被公主说成是仙人下凡送进宫里,这其中的用心,让人深思啊!” 听到这里,绛美人不禁勾唇的笑了起来。 即便是这雀娘能唤雀前来又怎么样,她与费忤之间的事情乃是不争的事实,而孟嬴又特地将她送到大王的身边来,这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倒是知道公主向来不是情愿伺候大王,这来路不明的女子,又与那费忤有所瓜葛,这内宫与外臣勾结的事情,实在是让人费解,还是说,公主想要借此手段对大王图谋不利?”中庶子不依不饶的列举,只想用这一次打断孟嬴好不容易在宫里培养起来的羽翼。 然而,孟嬴则是一笑,“你口口声声说她曾是费忤的姬妾,有何证据?” “那被烧死的老汉与寺中人便是证据。”中庶子冷冷说道,说着的时候则是将眼光放在了雀娘的身上,她此刻就这么安静的跪在当处,任凭着这里变成了孟嬴的战场。 首辰阴狠一笑,继而转身对着楚王作揖,道:“臣已然命人将那老汉与其他人的尸首掘了出来,既然公主说这些都与越美人无关,那么臣恳请大王下令,将那尸首挫骨扬灰,如若这些人当真与越美人无关的话,应当是……无伤大雅!”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阴测测的侧首看着雀娘,勾起了一抹阴狠的笑。 雀娘只觉得此刻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她惊诧的看着这个中庶子,双眼之中有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愤怒。 她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四十二章 画中之人 挫骨扬灰! 孟嬴也震惊了起来,同时也担忧的望向了雀娘那边的方向,她怎么能忍心自己的亲人死后都还不得安宁,至此下场? 这个中庶子,着实毒辣得很,竟然想出这样的毒计来。 孟嬴怕雀娘露出破绽,抢先一步上前去,“大王,此事不妥,莫说那老汉与寺中众人已死,应当入土为安,就是中庶子这等做法,死者已矣,他还挖坟上来,实在是歹毒至极。” “人死都死了,不过挖坟掘尸罢了,何为歹毒?这些人如若不是越美人的亲人的话,自然也不管她事,又何须公主在这里多番求情?”中庶子不肯退却,反而是上前请命,“所以,还请大王下令处置。” “你究竟还想怎么样?”雀娘大声吼叫了出来,眼眶之中含着的泪水强行的忍着,可是这样的忍着,却是很辛苦很辛苦,“就算真的将这些尸首处置了, 就能证明什么吗?” 这中庶子也怔了下来,还正想开口的时候,绛美人却说道:“如此做法,确实有失妥当,只不过既然这些与越美人无关,此刻越美人又为何一副痛苦的模样?” 被绛美人这么一说,大家的目光全都转向了雀娘那边。 就是楚王此儿科也难以定夺了,绛美人与中庶子口口声声指证雀娘的身份,然而孟嬴却又一直在袒护她,此刻楚王只觉得头都快要炸裂了。 “寡人觉得,中庶子所言有理,”楚王下令,”就依了你所请。” “谢大王。”首辰双臂一振,朝着楚王行礼,一副得意的神色看着雀娘,他就不信她还能够装得下去。 果然,雀娘失声大呼了出来,“不要!”她跪趴着,一步步挪到王殿的阶梯中央去,哀求楚王,“大王,死者已矣,求大王莫要惊扰了死者的安宁,你们想要知道什么,我都说,我都说……” “看,她都承认了。”绛美人忽然大叫了起来,转向了楚王那边,“越美人都已经松口了,贱人这副模样,就不知大王该如何处置了?”想了一瞬,绛美人忽然媚媚一笑,然而神色之中却又带着几番的狠戾,“依照妾身看来,还是得挫骨扬灰,连死人都一起来糊弄大王,罪不可恕。” 楚王没有说话,只是拧着眉看着此刻跪趴在地的雀娘。 中庶子打铁趁热,见楚王没有驳回绛美人的请求,赶紧吼着内侍,“还不速去传令,将那堆死人……挫骨扬灰,撒了喂狗!” “大王,大王……”雀娘见中庶子这样,想要再开口请求的时候,却是忽然触碰到了楚王那冰冷的目光,忽然之间,她明白了这个男人的狠戾之处。 他是楚国的王,决断生死,她是无论如何请求都没用的了。 孟嬴在此刻也跪在了雀娘的跟前,也是开口请求道:“恳求大王绕过那些已死之人吧,死者无辜,生者……更无辜!”她看了一眼雀娘。 她知道,雀娘露馅了,再这么下去就真的中了绛美人她们的圈套了,是以,孟嬴也只能跟着雀娘将戏给做足了,她也一并跟着哀求起来。 结果孟嬴是想也不用想的,楚王是什么样的人,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他下的杀令,是不可能轻易回圜的,她这么做,只想救雀娘一把。 楚王一副头疼的模样,又再度将桌案重重的一拍,“连你也要跟寡人作对么?” 孟嬴没有说话,楚王只是狠戾的望着这两个跪在地上的女子,“今天这些事情,烦得寡人头疼,处置几个死人又如何?” 说着,他将眼光方向了雀娘那边。 孟嬴与雀娘跪在一起,一只手只能紧紧的握着她的,她知道此刻,雀娘定然伤心死了吧! 或许,雀娘真的也是看清楚了楚王的心性了吧,他暴怒狠辣,天下皆知,她再央求又能怎么样我只能够这样如同死去了的一般跪在那里,眼泪不停的流。 中庶子眼见情形已然成了定居,再度开口道:“大王,如今越美人的身份已定,该当如何处置,还请大王定夺。” “谁说她的身份已定?”孟嬴起身来反驳道。 那中庶子显然很诧异,他觉得眼前的场景已经能很好的说明一切了,这孟嬴还要再争夺什么?他指着雀娘道:“她都替那些死人求情了,难道不能证明吗?” 听到这话的时候,孟嬴却笑了起来,“那我也替那些死者求情了,是不是我的身份,也存疑了?” “你……”被孟嬴这么一说,这中庶子忽然无言以对,憋红了的脸上阵青阵红的,一时之间却是有些语塞,最后干脆一甩袖,忿忿的说了句,“强词夺理。”而后转向了楚王,神情依旧是忿忿的望向了孟嬴的那边,请命道:“越美人与费氏有所勾结,定然心怀不轨,就是献她进宫的公主孟嬴,也该追责。” 楚王还未来得及发话,孟嬴则是再度开口,“既然此事与费忤有关,何不将费忤也一并宣召入宫,当面对质,也免得错怪了越美人。” 她此刻也只有一赌了,赌费忤这个蠢货还没蠢到自己找死的地步,再说了,她已经让迎娘赶紧出宫去通报费无极了,此时如若顺利的话,费无极应当是心里有底的才是,费忤那边,自然也不用太多担心了。 那中庶子闻言沉吟了下去,似乎在思量此事可行不可行。 然而绛美人求胜心切,心想此时费忤等人也定然是匆忙无所准备,更何况那厮是个玩强中干的草包,只要当面对质,不怕他不露馅。 只要费忤这边露馅,她们今天所做的一切就都赢了。 故而,绛美人却是抢在首辰的前面道:“大王,宣召费忤就宣召费忤,当面对质,好叫她死得明明白白些,大王天资,看谁还敢耍什么猫腻?” 楚王闻言也应允了,“立即,宣召费忤进宫。” 孟嬴站在那里,只盯着绛美人此刻的一脸阴沉,而在孟嬴旁边的雀娘在此刻也安静了下来,神情之中有着悲伤,但是也已经看清楚了眼前的形势,不再那样的激动了。 就是在听到说要传召费忤进宫的时候,她的眼有着一丝难闻的波动,随即也平复了下来。 她此刻的心里最恨的不是这个参奏她的中庶子,也不是那个在一旁煽风点火的绛美人,而是那高高在上的楚平王。 她原本以为,最起码不要去承认这件事情,就不会连累到已经死去了的人,可是谁知道,楚王做是全凭自己的喜恶,就算是与这件事情无关的,只要他一声令下,就必定挫骨扬灰,毫无情面可讲。 楚王冷冷的瞥了殿下的人一眼,唯独见到孟嬴站在那里难受的模样,心疼了一下,便命来内侍给孟嬴备座。 迎娘那边得到了孟嬴的指示之后,知道事情重大,片刻都不敢耽误,亲自出了宫去找,是以在楚王的传召到达费府门前的时候,费忤早就被费无极训斥了一番。 但是,训斥归训斥,毕竟事到临头,费无极也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就这样上了断头台,楚王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这一次如果当真被捅破了的话,不但是那个新封的越美人一败涂地,就是他费无极也得遭受牵连,此事可大可小,不容忽视。 更何况,孟嬴与自己向来不对盘,难得这一次孟嬴肯派亲信过来通报,也因此能够看出就是孟嬴一个人在宫里也应付不过来。 这么想着,费无极让迎娘安心回去,这一关如若能过的话,必定亲自登门拜谢公主。 所以,当费忤进到宫里的时候,拜过了大王之后,由他与越美人对质的时候,费忤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这……不正是大王最近新封的美人吗?” “你敢狡辩?”中庶子首辰开口一喝,“此女你应当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吧?这可是你费了那么大力气抢到府里的姬妾,伺候了你数月有余,你该不会忘记了吧?”首辰鄙夷的一甩袖,将自己调查来的结果说出。 原本以为,在将他们的这些事情说出来之后,费忤应该大吃一惊才是,却没想到他听了之后不但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有些可笑的样子,“她……你可千万莫要乱说,我府里姬妾是多,可是此女,我并未见过。” “你……”首辰顿时语塞,“这分明就是,我在调查的时候曾命人绘了画像,就是这越美人,名唤雀娘,哪能有假?你现在最好老实招认,大面面前,由不得你抵赖。” “大人好生无礼啊!”费忤郎洋洋的开口,一副誓要明哲保身的模样,“莫说她是大王的美人,身为臣子不敢有半分染指,就是我曾听说这越美人乃是上苍赐予大王的,我这等凡夫俗子又怎能有缘得见?大人这盆脏水泼我头上,可是泼得不明不白啊!” 说着,费忤一顿,只将眉头挑了挑,以他的个性,被人摇了一口,又怎能无动于衷,势必要重咬回去的。 “我看中庶子这般殷勤的查探此事,又如此信誓旦旦的指证于我,怕是居心叵测吧?还是说,大王信任我父亲,惹得大人不满了?” “胡说,我对大王岂敢有所不满?”首辰又岂会让他就这么狡辩过去,这一次既然敢来到大王这里参他这一本,自然就是做了全面的准备。 他从自己的袖口中取出来一方画像,“这乃是我在彻查此事的时候,按照你府中的人描述所画的肖像,你倒是与我说说,此画中之人不是眼前的越美人,又是谁人?” 他将这画像一摊开,果真是雀娘的肖像,栩栩如生,就是连神韵也是一丝不差的描绘了出来,这一次,他倒要看看这费忤,该如何狡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四十三章 何罪之有 这画像,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怔住了。 谁都没想到这个首辰居然准备了这一手,想来他是想了全面,防止孟嬴在宫中,也想到了与费忤当面对质的场景。 在面对这张画像的时候,就是费忤也愣住了。 毕竟他向来也只是个色厉荏苒的草包,除了吃喝玩乐,再无是处。如今这件事情也是听从了自己的父亲之言,只一口咬死不曾见过这个越美人,更不要承认当初曾经抢过她进府的事情。 可是,再怎么千防万防,他都防不住他人的别有用心。 而当看到费忤也无言狡辩的时候,中庶子原本沉重的眉心也在这个时候舒展开来了。他将手中的画像一收,随后则是将手一指,指向了费忤,再又缓缓的移动,将手又指向了孟嬴那边的方向。 “费忤与孟嬴,二人相互勾结,这越美人定然是他们暗中训练出来的细作,安插在大王的身边,此举背后居心令人深思,还望大王将所有人尽数打入天牢,严审严惩。为了我大楚安危,为了大王的安危,绝不可放过任何一个。” “大王……” “大王……” 费忤与孟嬴同时叫唤出了声音,在同时开口的时候,两个人也都相互对望了一眼,而后又同时闭上了嘴巴。 此时此刻,他们也忽然都有了一个意识,无论谁说什么都没用,主要还是看楚王是怎么想的。 况且,此时的雀娘也是无论怎么样都不适合开口的了,她无论如何辩解,都只会越描越黑,一些事情,她也不愿意再提及。 绛美人也有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了,眼前这场景,料是孟嬴和费忤两个人都已然词穷,再难以翻盘了,就在她正想开口求楚王处置的时候,外面内侍却匆匆的跑了进来,小声的对楚王禀报,“启禀大王,费无极殿外求见。” “费无极,”楚王一拧眉,显然一副很是不耐烦的模样,因为今日的事情,就连他平时最为宠信的费无极在此刻看来,他是带着几分厌恶的模样,“他来做什么?” 绛美人在一旁听到了这禀报,勾唇一笑,“这儿子这么胆大妄为,身为父亲的居然还有脸面来到这里。”说完,似是还想将此事给搅和得更大些,便有侧首看向楚王,道:“大王,既然此事费忤逃脱不了干系,这身为父亲的管教不严,自然也该同罪论处,何不宣来一见,一同处置得了。” 楚王一沉吟,原来是不想再见费无极的,但此时听绛美人所说有理,便也挥一挥手,让内侍宣召他进来。 费无极唯唯诺诺的进得殿来,跪拜在地上的时候,楚王也没让他起来,只是沉着声道:“费无极啊费无极,你倒是养了个好儿子,枉费寡人这么信任你,背后却暗中训练细作安插寡人身边,居心何在?” 费无极波澜不兴,跪趴在地上的时候,忍不住偷偷的瞟了孟嬴一眼,看眼前这模样,怕是情形不甚乐观呀! 他随即则又是开口,“大王所言,臣不明。” “不明,”楚王冷哼一声,如果不是念在平时那般宠信于他的话,此刻他立刻提剑上去了,他指了指刚才让孟嬴看的那卷竹简,说道:“你儿子干的好事,你自己看看,看清楚了再来个寡人说说,你明是不明!” 费无极依旧是小心谨慎的,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跪爬着过去将那竹简拿来,不敢有所怠慢,将那上面所言的一切尽数都看得清清楚楚,而后,他当即陷入了沉默当中,一言不发。 “在大王面前,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中庶子在旁边沉声冷道。 “臣教子不严,至此大祸,恳请大王降罪!”费无极没有其他的话可说,直接向楚王认罪。 他这般干脆的模样,大大的出乎了孟嬴对他的预估,这个老狐狸在遇到这种事情,以他伺候楚王这么多年,应该知道这种事情在大王面前死都不能承认的,承认了会有什么下场,他是比谁都清楚的。 可是现在却又为何这样? 孟嬴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不应该是费无极的行事风格的呀! 这下,谁都无需再说什么了,就在楚王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的时候,正想要下令严惩的时候,费无极则又是开口了。 他拧着一双眉,一副实在是不解的模样,又是双手拿起了这竹简细细的端看了一番,道:“这上面历数我儿的罪行都对,确实是为了一个小小的采药女杀了不少人,老臣当时曾狠狠的惩罚过了他,但是……”费无极一顿,抬起头来无辜的看着楚王,“但是,硬要说我儿抢来的这女子是越美人,这……这就冤枉了,如果越美人曾经进过我府中,现在怎么又能在宫里呢?” “你都已经向大王请罪,还想做何狡辩?”中庶子怒喝了上来,刚才一开始以为就连这老狐狸都被自己制住了,却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这样狡辩,真是让他气极。 费无极徐徐抬起头来,看着这个挑起事端的中庶子,嘿嘿的冷笑了一声,“老夫向大王请罪,是因为阁下查出了我儿强抢民女,放火杀人的罪行,至于这有关越美人之事,老夫倒想问问中庶子,你认错诬赖我儿与越美人,又是何居心呀?” “你……”首辰绝没想到这费无极竟然是这么的狡猾,愤然之后,却又沉静了下来,不让自己跌进这老匹夫的圈套之中,他话锋一转,道:“我知道你等定然会我狡赖,不过,我这手头上绘有你儿抢来的女子画像,费无极,费大人你这可狡赖不了吧?” 说着,他又将这画像拿到了费无极的面前,刚才能以这副画像震住在场所有人,同样可以收了这条老狐狸。 费无极还是那副极其认真的观看样子,瞅了许久之后,只说道:“像,是极像的,”说罢,他一双深眸冷漠的望向了他,问:“可是,你这又怎么能拿别人的画像来充当越美人呢?你这岂不是有意陷害?” 孟嬴闻言,娥眉轻皱了起来,再看费无极这般从容不迫的模样,忽然将原本紧绷着的心给松懈了下来,看样子,这接下来的事情,这只老狐狸早已经有了全盘的对策。 果真是沉浸朝堂多年的老手,这小小的中庶子毕竟稚嫩,根本就不是费无极的对手。 “那你且说说,你如何证明,他的画像中画的,并非越美人?”楚王终于开口了,在说话的时候也不禁瞥了一眼在旁的越美人。 此刻,这件事情扑朔迷离,就是楚王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惩处谁。 但见费无极道:“大王只需传召一个人,一看便知。此人臣已经带往殿前了,正在等候。” “谁?”楚王好奇。 就是在场的其他人也是好奇,此事难道还有牵扯到其他的人不成,更是没人知道费无极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鹊娘!”费无极定定的道。 这下,在场所有的人都怔住了,根本就不知道费无极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更加之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都朝向了雀娘那边。 可是,就是雀娘自己也恍惚了,根本不明白费无极口中的这个鹊娘,到底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费无极显然看出了大家的疑惑,只道:“大王只需一看,便知分晓。” 楚王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让内侍将费无极口中的这个“鹊娘”给传召进来。 内侍领命,从殿外带来了一个身穿罗衣的女子,低低的垂着头,一副害怕到极点的模样跪在那里,“民女鹊娘,叩见大王!” 鹊娘! 费无极指着她道:“大王且仔细看看,此鹊娘非彼雀娘,这让有心人钻了空子,企图诬赖,徒生波澜,还请大王明断。”说罢,费无极朝着地上重重的磕头,请求大王明断。 楚王看着跪在眼前的女子,顿时哑口无言,不禁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那鹊娘说道:“你,抬起头来,寡人瞧瞧。” 那鹊娘闻言,低低的垂着头,只将头给抬起来,不敢直视楚王。 任凭是谁,在看到这张脸的时候,都惊呆了,就是雀娘自己也难以置信,竟然还真的有人长得跟自己有这般的相像。 如不仔细辨认的话,竟然是与雀娘有九分的相同。 “这怎么可能?”中庶子着急的拿着自己手上的画像一直看一直看,简直难以置信。 可是,眼前费无极带来的这个女子,长相确实与那越美人像到了极点,若不细看,当真可以李代桃僵,他一时之间连脸色都变了,站在那里竟是连话都说不出一句来。 楚王也凝望了这个女子许久,就差点将眼球给凸出来,看到最后,他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孟嬴总算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了,眼前的形势对垒分明,却也输赢已定,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果真是棋高一着,杀得这中庶子与绛美人此刻是措手不及。 孟嬴不禁走了过去,搀扶起来一直跪在地上的雀娘,“真真是可怜了你,这宫里有心人居多,可怜了你无辜受害,若非是费大夫今日前来,只怕你就要做这冤死的刀下之鬼了。” “这不可能,刚才大王要处置那些死去的人的时候,越美人那反应,根本就不像是毫无干系之人,定然……定然是他们串通好了。”首辰开始着急了起来,试图用最后的辩解扳回一局。 “越美人天生慈悲心肠,能传天音,自然非是你这等铁石心肠的人,你若以常情度之,只怕是要令你失望了。”孟嬴幽幽道,随后又望将楚王,“大王且说说,眼前这情形,越美人何罪之有?“ “这……”楚王讷讷了起来,有些愧疚的看着雀娘,“倒是寡人失察了。”随后,又转头望向了费无极带过来的鹊娘,“你自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那鹊娘跪伏在地,忽然啜泣了起来,“民女鹊娘,跪求大王做主,民女本在山中跟随父亲采药,谁知道这费忤竟然强抢民女回府,还……还将我父亲与寺庙中众人一把大火给烧死了,求大王替民女做主啊!” 那鹊娘跪在地上的苦苦的哀求着,这些话听在真正的雀娘耳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些事情都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如今费无极找了另外一个与自己相像的女子来顶替,是解救了她的困境,可是……往事却也像刀一样剜在心底,痛得她无法呼吸。 孟嬴觉察到了她此刻的不对劲,侧首一看的时候,看到雀娘在听着鹊娘诉说冤屈的时候,眼泪一直在流。 此时此刻,正当关键,雀娘是不可再出差错啊! 否则,前功尽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四十四章 美人保重 孟嬴悄悄的将雀娘的手给紧握起来,那冰凉的触觉也让孟嬴的心一惊。 她知道,如今的事情确实触动了她的软肋,换做是谁都会受不了的,可是,眼前这样的场景,攸关生死,雀娘就是受不了也得受下去。 仿佛像是感受到了孟嬴的心思,原本已经接近崩溃了的雀娘在此时却又逐渐平和了下来。 听着那个鹊娘将所有的冤屈讲完的时候,恍然一梦,雀娘像是再度经历了一次生死,可是这一次,她学会了坚强。 费无极在此刻开声,也一把拉过了自己的儿子跪在楚王的面前,“求大王降罪,老臣教子无方,才致使惹下今日大祸,所有罪行,臣愿意献上逆子,任凭大王国法处置。” “父亲……”费忤忽然有些害怕了起来,可是却是在开口的时候,费无极又是将手朝着他的脖子后面重重的一拍,让他匍匐在地,无法起身来。 此时,孟嬴也带着雀娘上前来,“求大王做主。”说罢,孟嬴一顿,“妾身是在山间拾到雀娘的,知道她有唤雀的本事,这才带进宫来献给大王,去没想到遭到了有心人的陷害,妾身之过也,请大王为越美人讨回一个公道。” 孟嬴这话已经很清楚了,她要楚王处置这个中庶子。正确来说,是处置这个中庶子给绛美人看,好叫她看清楚眼前的形势。 中庶子又怎能听不出孟嬴的话中之意,心知现在的局势任凭自己怎么说,都敌不过孟嬴和 费无极两个人联手起来的,故而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求大王饶命,臣……臣调查不细,让人蒙蔽了,求大王饶命啊!” 殿前, 一下子陷入了僵局,楚王不开口,其他人也不敢率先开声,就是绛美人几次三番的想要启齿来替这中庶子求情的时候,也是不敢开声。 “寡人,确实冤枉了卿家与美人了。”楚王终于开口,随后却是狠戾的看着中庶子首辰,“都怪你这该死的厮,若是今日无极来得晚了,岂不是因为你这狗屁连篇,错杀了越美人,真真该死。” 说罢,楚王冷喝了一声出来,让武士将这中庶子给拖下去处死。 中庶子听后,脸色都变得惨白了起来,“不,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臣冤枉,臣是冤枉的啊,大王千万不要听信他们的话啊!” 可是,他的声音被越拖越远,绛美人看得心惊胆战,本想上前来求情的,但是殿前此刻的情形她自己也清楚,怕是说不下来。 故而,只能乖乖的闭嘴。 “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绛美人只能假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心中根本就没想到这费无极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在短短的时间内,居然能找到一个与越美人长得如此相似的女子前来。 而全盘输赢,就全系在这个女子的身上。 这真的是棋失一著,满盘皆输。 绛美人见眼前形势已然没有再续下去的必要了,便佯装此时头痛,起身来向楚王告退,在步出这王殿中的时候,经过孟嬴与雀娘身边那时,只能带着怨恨盯了她一眼。 绛美人走了,此刻殿中暂时再也没有敌人了,这一次她们赢了。 楚王看着费忤与那鹊娘,思忖了许久之后,道:“这费忤强抢民女之事,也该有个交代,免得叫有心人再拿此事做文章。” 听到这话的时候,雀娘的心忽然一紧。 如果,当真能够借着这个假的鹊娘将自己父亲以及寺庙中人的死给还一个公道,那也好,最起码……她这辈子就可以安心的留在宫里了。 只要处置了费忤,她只想借此机会来处置了费忤就行,还死者一个公道。 雀娘从没像此刻这么期盼过,对楚王竟然抱着绝大的希望。 可是,雀娘万万没想到的是,楚王在思量了许久之后,竟然对费忤说:“你这小子就会闯祸,罢了,这次看在你父亲劳苦功高的份上,此事就罢了,那鹊娘既然已经入了你府中,就赐给你。” “谢过大王!”费无极与费忤朝着大王叩谢。 只有孟嬴注意到旁边的雀娘像是忽然泄了气似的,一下子全身发抖了起来,孟嬴侧首看去的时候,只见到雀娘在愤怒,在怨恨…… 她最终的希望,破灭在了楚王的手上,她希望得到的公道,那么多条性命,仅凭楚王的一句话,云淡风轻,就这么过去了。 原来,人命在楚王看来,也是这么的廉价,轻如蝼蚁。 接下来,楚王对她是什么样的封赏与赏赐,作为这一次的补偿,雀娘是半点都没有听进去,她此刻只想死,或者说……只想拉着费忤和楚王一起去死,这样也行。 若不是孟嬴此刻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手的话,自己真的会一头撞上去。 雀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孟嬴带出王殿的,只觉得这冬日里的冰雪比不上心里的冷,在迎上了这外面的风雪的时候,雀娘终于是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此刻,还在王殿的外面,大王近在咫尺。 在雀娘失声哭了起来的时候,孟嬴只能紧紧的,忽然抱住了她,“不要哭,千万千万不要哭,这个时候不能哭,哭出来……就不能报仇了。” 她的话飘进了雀娘的耳中,她紧咬着牙关,却是忍得十分辛苦,“可是,不哭……不哭很难受,真的真的很难受,公主,公主……我,我没想到大王竟然会这样偏袒他们父子,我父亲和寺中的师傅们,他们都白死了,白死了啊!” 孟嬴依旧死死的抱着她,紧紧的,此刻也只有她能够成为雀娘的支柱了,“楚平王从来,都不是一个英明的君主,想要报仇,还得靠自己。” 雀娘没有哭出声来,可是,眼泪却是流得更凶了,“可是,我连我父亲等人的尸骨都保不住,可怜他们死后,连尸首都无……” 这一切,都怪楚王无道。 孟嬴没有说话,她此刻根本不知道该当怎么安慰这个女子,只知道她此刻应该是撕心裂肺的了吧! 这么痛,这么痛…… 此地不是久留的地方,孟嬴此刻只想赶紧将她带回栖凤台,只是,就在她想要带着雀娘离开的时候,但见费氏两父子才从这殿中走了出来。 因为这平白无故的灾殃,楚王也赏赐了他们两父子一大堆东西。 在见到这两父子前来的时候,雀娘只觉得全身一肃,心中的恨几乎就要喷薄而出,幸而是孟嬴将她的手一拉,按捺下了她。 事情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下来,如果雀娘再在这个时候忍不住的话,那么事情就不好办了。 费无极也不着急着离开,而是在看到孟嬴和雀娘在此的时候,示意费忤先带着那个假的鹊娘先在那里等着,自己则是朝着她们这边走过来。 雀娘看见费无极到来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 孟嬴则是挡在她的面前,戒备的看着他,“如何风波已过,你还想做什么?”她深怕费无极再做出什么事情来伤害雀娘。 她已经千疮百孔,再经不起任何的伤害了。 费无极嘿嘿的笑了起来,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样,和方才在殿中的时候那般恭敬虔诚的样子截然不同,在孟嬴的面前,他是什么样的人,无需装扮。 他但只看了看雀娘一眼,仿佛当真是关心的一样,对她说道:“越美人还需多加保重才是,亏得公主栽培,你才有这飞上枝头的机会,往后在宫里少不得碰面,还请美人守口如瓶,今天的事情是过了,保不准谁的口风不紧,再将你与犬子的事情泄露了出去,可就不像今天这样好收拾了。” “费无极,你也不是个好东西。”雀娘狠狠的道,她知道孟嬴是想要保护自己,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故而她轻轻的拨开了孟嬴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往事已经过去了,除非哪天我不想活了,我也还会拉着你儿子与我一同陪葬的。” 费无极原本笑着的一张脸,在听到雀娘这么说了之后,脸色则是忽然一变,瞅着雀娘看了许久,“你最好自己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老夫什么都不怕,就看美人怕不怕了。”说罢,他又转头看了看孟嬴一眼。 这个女人才是他的心头大患。 当年唆使楚王纳她为妃,确实是铲除了东宫了,可是现在也的确留下了一些后患,这个女人似乎也开始意识到了权力的重要性,都开始在宫里培养自己的势力了。 看这样子,她也是要为自己的儿子谋取后路了。 费无极不禁在想,她的儿子要是将来当上了国君的话,那么她会否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费忤许是在那边等得不耐烦了,就径自朝着这边走过来,“父亲,我们该离开了。”说着,却是邪魅的抬起了头看着雀娘,这模样依旧的贪婪,依旧的不怀好意。 看得雀娘只觉得无限的恶心。 忽然,只见雀娘忍不住抬起了一手,朝着费忤的脸面上扇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打得费忤骤然之间都没能反应过来,“你,你竟然敢打我!”说罢,就要捋起袖子上前去。 雀娘是什么样的身份,别人不知道,费忤可是清楚得很,他怎么可能容忍得了自己被这么一个小小的女人这么侮辱呢? 可是, 就在费忤正想要上期前的时候,费无极却是伸出手来拦下了他,“越美人贵手,就算是赏赐了你这一巴掌又如何,何须动怒,应当是向美人拜谢才是。” “爹,你在说什么?”费忤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怎么今天父亲这么怕事,“这个女人,我们怕她干什么?就算我们现在去大王那边将她那破事捅出来,大王也会看在爹你的面子上的,看到时候死的是她,还是我!” “那你就去大王面前说说,就说你爹找了个假的女子前来,就说越美人曾经是你费忤的姬妾,就看到时候是她死,还是你死!”孟嬴不冷不热的开口,一副嘲讽的模样。 果真,费忤这等废物,是难以比得上他父亲的城府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四十五章 公主安好 “那你就去大王面前说说,就说你爹找了个假的女子前来,越美人曾经是你的姬妾诶,就看到时候是她死,还是你死!” 孟嬴的这一番话,以退为进,不疾不徐,说得费忤的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的,十分难堪。 “休得造次,”费无极开口了,“越美人就是越美人,容不得你在此造次,如果你还想再被大王召回殿中审问的话,我也无须再去为你费神了。” 他的这个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费无极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平时惹事倒是一把好手,但是真正到了这样的关头,却是连孟嬴这样一介女流的胆色都未必能比得上。 再说了,费无极好不容易找来了一个假的顶替了当时雀娘与费忤之间的事情,现在这事情也算是过去了,费无极不想再掀波澜,故而此刻孟嬴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有这么挑衅费忤的时候。 费忤不敢忤逆自己的父亲,在费无极这么开口了之后,他忿忿的一甩袖,随后转身便朝着那个假的鹊娘那边去,携着她先行离宫去了。 “公主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费无极见自己的儿子悻悻然的离开了,也没多大的在意,只是朝着孟嬴这边一副恭顺的模样请求道。 孟嬴看了身旁的雀娘一眼,心里犹自放心不下她,故而便将雀娘先交给迎娘照顾,让她先带回栖凤台去,自己则是转头对着费无极道:“你有何话说?” 费无极伸出手来,示意二人朝着御园那边的方向去。 孟嬴没有反对,与费无极之间她也有一道沟壑,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因为雀娘的事情将此事给摊开,也未尝不可,故而孟嬴心中也有底,缓缓的随着费无极走了过去。 御园中冬雪过后一片洁白,一切的泥泞皆都在这白茫茫之中深不可见,如同这座楚宫墙一般,看似森森肃穆,庄严不可侵犯,可是这底下到底藏了多少的肮脏事情,谁都不知道。 远离了王殿,费无极有些原本不敢高声宣扬的话,此刻也敢放开了胆子一说了,“老臣心知,公主能有今日,心中必定是恨着臣的。” 孟嬴轻然一笑,一副轻悠悠的模样,“费大夫说的哪里话,孟嬴不过一介深宫妇人,哪里敢记恨呢?”她走到这廊前,抬起头来看着这顶上的天,黑压压的一片,看这样子,等下定然又会是一场好雪。 费无极显然没有她这么轻松的模样,他也走到了孟嬴的身边,与她并肩而站,也是抬起头来看着这片天,可是却显得格外凝重,“老夫倒不这么认为,公主进冷霜苑数载,都能令大王念念不忘,如今回了栖凤台,又是这宫里一枝独秀,万人莫及,怎能是一介深宫妇人可比拟得了的呢?倒是老夫,垂垂老矣,总不知这宫里风云瞬息,万变不已啊!” “那又如何?”孟嬴嘲讽道:“孟嬴再能耐,总不及费大夫运筹帷幄,翻云覆雨,一个能在当年左右大王,继而将整个东宫夷为平地的人,孟嬴从来不敢小觑。” 费无极闻言,原本凝重的脸色在此刻更是沉重不已,他仔细的打量着孟嬴,“公主与东宫素无交集,即便是东宫倾覆,于公主而言,也是一样的结局罢了,伺候父,与伺候儿子,老夫觉得无甚区别。” 孟嬴沉默了下去,原本以为不会再起波澜的心,却是因为费无极这短短的几句话再起涟漪。 沉默了许久之后,孟嬴才将心中的波澜给抚平下来,“说到记恨,该当是东宫里的人才对,费大人手段再狠辣,也终归是有漏网之鱼,我想此时不但孟嬴记恨于你,就是东宫那边的人,也恨不得生啖大夫吧!” “齐姬?”费无极眉毛一挑,这么多年来,她就像是一个透明一样的存在生存在这宫中,孟嬴不提的话,费无极倒是差点将她给忘记了。 可是,费无极随后又是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连连摆手道:“区区宫婢,何足为惧?” 对于当年那颗棋子,即便是现在残存又能怎么样,楚王都没将她放在眼里,费无极也不可能大动干戈的去特地将她给除掉,牛刀焉能用来宰鸡? 可是,孟嬴却是摇着头,“非也,我说的是……公子胜!” 公子胜! 这个几乎要让费无极忘记,却又深深刻在脑海中不敢忘记的人,虽不曾见过面,但是却有着血海深仇的人。 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费无极这下当真是笑不出来了,凝得一张脸上就像是结满了霜雪似的,十分难看。 在沉默了这么许久之后,费无极才又忿忿的开口,“公子胜那又如何,不过是随着伍员躲在吴国不敢回来的缩头乌龟,即便是回来又能怎么样,不用老夫动手,大王也容纳不下前太子余孽在世。” “是吗?”孟嬴不知可都的说,依旧将头看着那片天,心中却是难以苟同他的话。 在她看来,当年东宫的事情,以及将伍家满门剿灭的事情,迟早会像这天一样,早晚会有一场大爆发,到时候大雪纷纷,将覆盖整个楚国郢都。 到时候,她就想看看楚王以及这个费无极,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可是,费无极今日与孟嬴一见,却不是为了谈论东宫的,他将话锋一转,“往事休戚,莫要再提。”他将手甩了又甩,似乎是想要将那些冰封的尘埃给甩掉的一般,十分嫌弃的模样。随后则又是转过头来,依旧是十分严肃与郑重的样子,道:“公主乃是一个聪敏的人,往事休矣,我想也无须再多加介怀。” 孟嬴在楚王的心中地位出乎了费无极的预料,他也不想与她为敌,更何况,她现在的日子也并非想象中的那般难过,反而是独步宫廷,犹如后宫之尊。在他看来,孟嬴不但不应该继续记恨他,反而应该感谢他才是。 “当年,我远在秦国,如若知道你楚国是这般的勾心斗角,我就是死也不应该答应联姻之事,”她嘲讽一笑,话虽这么说,但是往事却是无法回头的,“你与东宫太子、与那伍家早就不睦,联姻之事只是你计划铲除掉他们的一步棋子,而我也只是无辜的一枚棋子,费大夫,你说往事,我如何休戚?” “公主难不成,也想铲除掉老臣不成?”费无极冷漠一问,随后又是冷哼了一声出来,“公主莫要忘了,东宫能有今日,全拜老臣所赐,公主现在不比当年,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给为公子珍着想吧?” 孟嬴这一次缄默了下去,没有再回应费无极的话。 费无极看到孟嬴的神色如此,心知自己是说中了要点了,心中暗自一得意,“公主,如今放眼宫中,大王膝下诸多公子,公子珍最为大王宠爱,说是往后立储之事落在公子珍的头上,也未无不可。如若是这样的话,公主应当是不希望公子珍也成为太子建第二吧!” “你什么意思?”孟嬴陡然身亲一肃,骤然眼中有了杀意的感觉,“你在威胁我?” “老臣不敢,”费无极点头哈腰,但是所说的话却是那样的狂妄,“但是老臣可以保证,如若我从中做点手脚的话,公子珍这辈子必定无缘君王宝座。”说着,费无极一定,仔细的端倪着孟嬴的神色,又道:“我想公主也是个有远见的人,既为秦国公主,金枝玉叶,定然也能成为楚国王后,母仪天下。” 缄默,又再度在两人之间升华,孟嬴也开始重视眼前的这个老奸巨猾的人。 孟嬴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就是他的能耐。当年既然能将东宫连根拔除,那么此时公子珍如若想要登上储君之位,也必定不可与此人为敌,只是,他今日来找自己说这些话,到底背后想做什么?这点倒是令孟嬴有些不解。 随后,孟嬴别开了脸,望向了另外一边,收回自己的心绪,道:“费大夫不是愚钝之人,你既然知道我孟嬴恨你,也该当知道,如果让我儿将来当上楚国国君的话,我未必就会容得下你,你现在于我说道这些,有何用处?” “是,公主是记恨老臣,但是也该感激老臣才是。”费无极如是说道,他说着,又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老夫自然是料到这些,但是我想,在江山面前,咱们这点小恩小怨,不足一提。如若说我想帮助公子珍坐上储君之位的话,我想公主应当是不会拒绝的吧!” 孟嬴不蠢,他的这番话中,岂能听不出有陷阱在里面。 见到孟嬴一副不信的模样,费无极又道:“公主先听老臣说完,我希望咱们同心协力,共同扶持公子珍上位,到时候莫要忘了我一份功劳就行。只是,我如果尽心尽力的扶持公子珍的话,还须公主答应我一事,这就是今日我所要说的重点。” “何事?” “老夫,有一块心病。”费无极指着自己的胸口的位置说道,说着频频叹气,“这块心病是折磨得老夫寝食难安啊!” “东宫?公子胜?”孟嬴所能想到的,便是这点,但是刚才费无极不是说了吗,他根本不惧东宫余孽,那又什么样的心病,导致他竟然敢这么冒险,明明知道自己恨着他,还敢来找自己合作,扶持她的儿子上位。 孟嬴所说的这两个,费无极全都摇着头否掉了,他没有再说话,则又是再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起此人来,与公主倒也算是有着渊源,如若不是因为他的话,我想公主也不会在冷霜苑中受了那么多的苦,我想即便再有情意,此刻也该是恨意了吧!” 这话,让孟嬴的心忽然落了一坎,她死死的望着费无极,却无法说出半句言语。 费无极既然已经将话给说开了,便也不再忌讳,干脆放开了说:“伍员此人向来骁勇,他伍氏一族因我而亡,如今他亡命吴国,决计有归来的一日,我敢断言,如若他归来之后,第一个遭殃的便是大王,”他说着,又无奈的嘿嘿一笑,苍凉的摇着头,继续说了下去,“第二个,便是老夫。” 孟嬴紧闭着嘴,无法再言语半句。 费无极说着,侧身过来,郑重其事的说:“可是,老臣还是希望公主安好的,如若伍子胥当真有归来的那一天,你的儿子是大王的骨肉,他岂能放过?你身为大王的宠妃,他岂能不介怀,到时候你与大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又如何?”孟嬴瞪着费无极,冷冷的挤出这一句话。 虽然她此刻表面上平波无痕,但是抵不住心里的波澜壮阔,她总以为这辈子伍子胥离去了,便不会再回来的了,她的内心甚至想都没想过他还会有回来的一天。 可是,如今费无极这么一说的时候,她的心居然也是带着颤抖的,无言以对。 费无极依旧是笑着摇头,“公主是无谓了,可是……公子珍呢?”他脸上的笑意在逐渐的减退,越来越严肃的样子,“你不为自己着想,该为公子珍着想吧!” “伍子胥当年对太子建那般的忠心,他现在带着公子胜在吴国,如果来日他带着公子胜归来了,你觉得,他会将楚国王位拱手让你?”费无极阴森森的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四十六章 人心不同 天上堆积了那厚厚的云层,憋了许久,终于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一瞬间,原本静止了的世界在这些雪白之下,又再动了起来。 站在这廊前,瞻着这眼前的雪,一片片的仿佛都落在了心里,融化,冰冷了一大片,冰冰的,找不到半点温暖。 孟嬴垂下了头,尽可能的忍着自己眼眶中的泪水,也不想与这费无极再多说一句话,深怕自己的内心秘密被人窥探了去,便转身就想要离去。 “公主,”费无极却是叫住了她,赶紧追上前去挡住了她前去的步伐,站在她的身前躬身一个作揖,“往日云烟皆往矣,老臣希望公主摒弃前嫌,看清楚眼前的现实才是,如今外有伍子胥时刻等着归来,这内忧……公主难道也不曾察觉吗?” “外忧与我何关?内忧,又与我何关?”孟嬴冷冷的回绝,重重的吸进了一口冷空气,强行平复下自己的心绪,不再有任何的波动,“所有的忧虑,最该担心害怕的应该是你和楚平王,即便伍员归来如何,即便公子胜归来抢夺王位,又如何,该死的总不是我。” 她知道费无极此刻的担忧。 当年他那么心狠手辣,不留余地,致使楚国出了那么大的丑闻,致使得东宫倾覆,伍家被灭,他费无极就该想到会有报应这一回事,既然当年事情都已经做下了,如今再来寻求后路,岂不可笑? 费无极却并不苟同,“伍员也好,公子胜也罢,公主是无所谓。可是公主却是一直都忽略了一个人,此人近在咫尺,公主难道从来就不曾发觉吗?” 这话,让孟嬴不禁直视着费无极,心中有股念想呼之欲出,但是……她却强行止住了,不该去想,不应去想。 孟嬴将这由头给止住了,可是费无极却不给她半丝喘息的机会,兀自穷追猛打,“公主知道此人是谁。当年她可以舍弃道义,凤雀互换替代你嫁入东宫,也可以任凭公主被关在冷霜苑中苦苦哀求。那时她在做什么,她是东宫的少娘娘,她等着为太子建诞下孩儿,等着她的孩儿将来成为楚国的君王,等着一切凌驾于你之上。” 费无极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全然将孟嬴不愿意揭开的一些伤疤都给揭开来。 他又说:“而今呢,如果伍子胥当真带着公子胜归来,你说她会如此甘心?你觉得你此时若不防范的话,等齐姬在你的背后动手脚的时候,莫说是你,就是你的公子珍,也未必有活路。” 费无极的话直戳孟嬴的心,在说完这番话的时候,他竟也是长吁了一口气,心中像是放下了一块偌大的石头,却将这块垒尽数丢到孟嬴这边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孟嬴甚至有些不耐烦了,直直的看着费无极,“如果你只是为了求自保来跟我说这些的话,请恕我也无能为力,你莫要忘了,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也不会有今天,一切……拜你所赐!” 费无极闻言,哈的一声笑了起来,“公主想要置身事外,可是你不要忘了,人心毕竟有所不同,你与我那是早就知道的恩怨,可是你与齐姬,你可敢说也不曾有过怨恨?” 他说着,凑近了孟嬴的面前,一字一句放缓了速度道:“把控好齐姬,必要时候,杀了她,这就是老夫对公主的期望,我相信,公主不会令人失望的。” 在这一点上,费无极相信能与孟嬴达到共鸣的,毕竟,当年若不是齐姬的话,费无极段时间内是找不到一个来顶替公主的,如果齐姬当时不答应,费无极也是无计可施,这点费无极知道,孟嬴也知道。 所以,这也是费无极为什么会来找孟嬴合作的原因。 孟嬴沉默着,没有再说话,只是就这样看着费无极。然而,费无极在说完这些的时候,也无视于孟嬴此刻充满了仇视的眼神,而是默默的朝着她作揖行礼,最终一句告辞,离开了这里。 外面溯雪依旧,过不了多久便湮没了费无极离去的身影,只剩下孟嬴一个人依旧站在那里,偶有风吹来,夹杂着风雪灌了进来,迷蒙了双眼,却再也止不住眼泪往下的流。 她紧闭着双眼,任凭着这冰冷吹打进来,所有的眼泪只能够自己吞咽下去。 再回首的时候,风雪渐浓,孟嬴的身旁没有带人,自然也无人为她撑起一把伞遮挡风雪,她只能够自己一个人穿行在风雪之中,一步一步的朝着栖凤台那边走去。 最知你的人,必定是你最大的敌人。 费无极便是这样的人。 他毫无情面的戳中了孟嬴心中最软弱的那个位置,说她不怨恨当年的齐姬那是假的,如若不是她的话,她也不会走到今天这等地步,若不是当年的齐姬的话,待她恩深情重的太子建也不会死去,若不是她的话,当年伍氏一族,也不会尽数被灭。 若不是她的话,伍子胥也……不会弃走吴国。 一切的一切,全系在一个齐姬的身上。 说是不曾怨恨,那是假的。 可是……她如今,也得到了自己应有的报应,不是吗?如今的她孤守在那冰冷的东宫里,就是连宫里最低等的宫娥走到东宫门前,都得绕道走,何况他人乎。 走着走着,转过这宫道的时候,远远的瞥见了一身影,就这样清清白白的一身衣衫,没有半点华丽的点缀,白色的衣裳,白色的伞,只有那一头墨发在风中翩飞,孟嬴抬首望去的时候,都怔住了。 齐姬! 她就这样执伞站在风雪之中,远远的,孟嬴在看她,她也在看孟嬴,这一刻遥遥相见,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的秦宫中,那一年的风花雪月。 也不知道齐姬到底在这里站了多久,只见到孟嬴在这风雪中孤身一人行走的时候,齐姬赶快撑着伞小跑了过来,将自己手上的素伞挡在孟嬴的头上,着急的问道:“公主,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身边怎么连一个随侍的都没有,千万不要冻坏了。”说着,齐姬就要将自己身上的披风给解下来。 “不用了, 我不冷。” 孟嬴伸出手挡住了她的动作,一双还参杂着水雾的眸子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女子,看得齐姬开始不自在了的时候,孟嬴才开口, “齐姬,你这段时间都去哪里了,我怎么都没见到你?” 齐姬一愣,却不知道孟嬴发生了什么事,只讷讷的道:“最近天冷,齐姬又生了一场大病,一直在宫中养病,故而公主许久没有见到齐姬。” 孟嬴轻轻的颔首,想要抬步上前走去的时候,却是因为双腿在这风雪中冻得太久,就是走路的时候都已经麻木了。 在跨出一步的时候,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作势就要朝前扑过去,幸而是齐姬眼明手快,赶紧将手中的伞给扔掉搀住了孟嬴的手臂,这才阻止下了她,不然非跌倒不可。 孟嬴弯着身子,任凭齐姬此刻挽着自己的手,她抬起头来看着她,恍惚之间,她却开口道:“我见费无极了,他说……” 齐姬愣了一下,听到费无极的时候,她是和孟嬴一样的,都有不自在的感觉在心头。 孟嬴,“他说,子胥会……带着公子胜回来。” 这下,就是齐姬也整个人僵硬了起来,一下子,就剩下这两个女人的对视。 而在此刻,齐姬的眼中也有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下来,最终,这默默的流泪边城了风雪之中的啜泣,她等待了许久的啊! 终有一天,听到了这句话。 风雪之中,只剩下这两个女人相搀着,一路前行,有风雪吹过,只将这两双足迹给逐渐的淹没了去。 一片白茫茫大地,落得个真干净。 ………… 齐姬将孟嬴搀回了栖凤台中,交到迎娘手中的时候,孟嬴已经冻坏了。 风雪一路,就是齐姬也冻得够呛,她叮嘱迎娘,“公主怕是冻坏了,先煮一碗给她去去寒,最好召来御医看一下,以免病着。” 当迎娘看到孟嬴被这么送回来的时候也吓坏了,赶紧将她给扶进去,也没顾得上理会齐姬,便只留下齐姬一个人站在这大殿之中,淡淡的看着她们回去寝殿的身影。 迎娘先替孟嬴换了一身衣裳,冰雪甚至连她的头发都湿透了,几乎僵硬,就这样冰冷着,回到这里来的时候,无论迎娘升起了多少的炉子,她都还是依旧在瑟瑟发抖。 恍恍惚惚之间,孟嬴询问了一下雀娘如何了,迎娘告诉孟嬴雀娘还好,现在已经回她的宫殿去休息了。 孟嬴闻言才放心下来,在这冰冷之中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睡梦之中,有金戈铁马,在万丈烽烟之中,她看到伍子胥一身甲胄在身,手上龙渊宝剑沾满了血迹,在无限的杀戮之中来到她的身边 ,最终却是将宝剑直指在她的面前。 他说,“往日恩情已断,从你不肯跟我走的时候,便已绝了最后的恩情,剩下的,只有各事其主。” 而在他的身后,则是见到一匹高头骏马,马鞍上端坐着一个朗朗少年,眉目清秀,目光隽逸,自有三分威严,更有七分像那曾经的太子建。 在这血迹之中,他毫不犹疑,那冰冷的胸膛之中此刻装满的是他的天下,却不再有曾近的柔情似水,一夜风流。 孟嬴只能站在这烽烟中哭泣着,她的身后是她的珍儿在苦苦的支撑着,不断的叫唤着“母亲,母亲”…… “母亲,母亲……”就是孟嬴也开始在叫唤着,叫着叫着,梦中却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回到了当年秦宫之中的光景,那泛舟湖上,那雪中寺庙,那……母后当年! 母后当年濒死之际,只拉着她的手,“孟嬴,我的好女儿,倘若有一天你也远嫁他国的话,母后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回来,在那里扎根,发芽……永远不要回来,因为你如果回来了,只能代表你有难了,你的家你的国,再也容不下你了。所以……永远,不要回来!” “母后……”她哭着高喊出声来,蓦地从床榻上惊醒来的时候,竟出了一身的冷汗,竟也泪流满面。 眼前,依旧是她的栖凤台。 可是,梦中的场景依稀还在,特别是母后临终的时候的那一番话,说得她无比动容。 以前母后刚死的时候,她那时年少,根本就不明白母后所说的那一番话的意思,直到今日,她才知道母后的用心良苦,却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是,她的命运竟然也已经和整个楚国联系在一起。 她的家,她的国…… 不再是秦国。 她所该谋取的,是整个楚国,独属于她的楚国。 这一点,却没想到竟然是费无极给了她顿悟,她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四十七章 仙台高筑 雀娘之事过后,孟嬴回到栖凤台中大病了一场,久不见好,这一拖,一冬又过。 直到来年春至,百鸟归巢,大有天降祥瑞之地,在雀娘的指引之下,楚王光招修道之士,并且于楚宫之中高筑仙台,意图摘星捧月,与仙人共话长生。 楚王修筑仙台之事,引起朝野轩然大波,只是,过后不久,雀娘却为他引来黄金雀,此等祥瑞之兆,更加笃定了楚王求仙问道之心,筑仙台非筑不可,朝野上的人是杀了一拨又一拨,直到最后无人敢再开口为止。 孟嬴一直在那栖凤台中休息着,直到病愈了之后,才出栖凤台一步。 筑仙台的工程还在继续,正巧建在王殿的后边,等到修成的那一天,楚王便在那上面大眼群臣,同时还听从孟嬴之意,广纳天下修道之士,尽以国士之礼遇待之,传召进宫为大王炼制仙丹。 是以楚王在其上,烟云缭绕,不亦乐乎,还将这筑仙台赐予雀娘,由她负责传达天意,指引仙道。 宫中其他的美人在前来道贺之后,纷纷被楚王拒之门外,只有孟嬴往里走去的时候不被阻拦。 其他美人纷纷避其锋芒,唯独绛美人最恨孟嬴,在叫唤了孟嬴一声之后,但只见孟嬴只是转过头来瞥了她一眼之后,却是连理会都没有半点,便兀自朝着那筑仙台里面走去。 绛美人吃了此瘪,心中更是愤恨不已,便朝着这筑仙台高声骂喊了起来,“你这算得什么东西?不过是蛊惑大王的手段罢了,什么求仙得道,我才不信!” “绛美人,须得小声些些,大王因为此事杀了不少朝臣,还是不要惹恼大王的好。”在旁的一个七子小声的说。 七子年纪轻巧,面若樱桃,眉目之间却是有着怯懦的模样,她刚进宫不久,是以任何事情也都唯唯诺诺,不敢声张。 此刻见到绛美人这么激动,不免好心提醒了她一下。 绛美人不悦的回首,看着眼前的这个新人,思想了许久都没能想起她的名字,“你又是何人,胆敢来这里阻拦我?” “我,我唤尹菱,大王赐叫秋水。”这名七子依旧是怯怯的道。 尹秋水,倒是任务其名,一双眉眼天生的好看,水盈盈的好似秋水一波,半笼烟波,似怨还嗔,也难怪大王会为她重新取名。 一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绛美人才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尹七子啊!”她勾起了一抹笑,上下打量了这个小女人之后,脸色却又忽然怒了起来,“你不过一个小小的七子,也胆敢在我面前指指点点,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说罢,绛美人竟是一个巴掌便朝着这尹秋水的脸上扇了过去。 尹七子似乎并没有想到会遭受到这样的歹意,她也只是好心提醒罢了,一双明眸之中饱含眼泪,站在那里却是异常的尴尬。 早是听说这个绛美人脾气不好,却没想到迥然是这样的冲。 谁知道绛美人扇了她这一巴掌的时候,依旧还不依不饶,今天她本来就一肚子的怒火了,在这筑仙台前竟然被生生的拒绝在门外,如今正好有一个不开眼的,送上门来让她发泄这一通怒火。 “如果识相点的话,以后就该乖乖闭嘴,不该你开口的时候,可千万别开口。”绛美人阴测测的说道。 尹七子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够任凭着绛美人宣泄自己的怒火。 可是,绛美人在回首看了看那高耸的筑仙台的时候,心中的一股怨气却是不得宣泄,又见到这尹七子这般委屈的模样,她的一股怒火烧得是更加的旺盛了起来,“若不是你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大王也不会对我拒之门外。” 说着,则又是再度举起一手来就要扇打下去。 也在这一刻,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挡住了绛美人的手腕,阻止了她的手再度落在尹七子的脸上,“绛美人,好歹尹七子也是父王的姬妾,你这样做的话,我如若禀报父王的话,想必你也吃不到好果子吧!” “你……”绛美人一时气结。 却见眼前少年翩翩,正是那公子期。 如今的公子期已然不再是当时的无辜稚子了,眉目俊朗,自有三分儒雅,举止之间从容不迫,别有风范。 “算了公子,是妾不好,惹恼了绛美人,绛美人耳训斥,我自当谨记在心,不敢再犯。”尹七子小声的说,在说话的时候都兀自低垂着头,不敢高声。 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在家世清贫,在这宫里面想要和人争夺是不可能的,更别说绛美人这种公卿世家的女儿,更是自己所不能惹的。 故而能少一事便少一事,她也深怕到时候惹得绛美人记恨,反而害了公子期。 公子期见尹七子都这般说话了,便也收声,没有再说什么。 绛美人见两人这一唱一和的模样,也是一时气极,可是王子期再怎么无依无靠,但是毕竟是大王的亲生儿子,更何况他是由孟嬴抚养的,她现在是更加不能惹的。所以绛美人在冷哼了一声出来之后,甩袖离开了。 王子期看着眼前的尹七子,这个女子雄姿太柔弱,年纪也太小,似乎与自己差不多的模样,却被送进宫里来伺候自己的父王这样老迈的人,王子期这么一想的时候,心里也不免有些不好受了起来。 他对尹七子说道:“绛美人脾气向来是这样,七子不要见怪才是,不过以后她要是还敢欺负你的话,你大可以还手,大不了……我帮你主持公道。” 王子期性子耿直忠厚,自然是见不得宫里的弱小被人欺负。 尹七子自进宫以来,人微言轻,向来都是被人欺负的份,却从没听有人说要替她主持公道的,一时听来却有些好笑,不禁掩嘴一笑,刚才的不愉快此时一扫而光。 “如此,秋水在此谢过公子了。”尹七子说着,便要朝着公子期福身行礼。 公子期闻言,好一阵窘迫,赶紧伸出手来搀住了尹七子,“七子何须的这诸多的礼节……”说着的时候,一双手已然搀住了她的双臂,一下子两人近在咫尺。 抬眸之时忽然四目相对,这猝不及防的触碰,让这两个年轻的男女在这一刻忽然都不好意思了起来,双双都速速的收回了自己的手,都是低着头。 “我……”公子期面红耳赤的,指着这筑仙台的方向,“公主命我来为父王送朱砂,供以炼丹用,我……恕不奉陪了。”说罢,快快的朝着这尹七子作了一个揖,随后便急急的朝着那筑仙台的方向跑去。 看着公子期这飞奔一般身影,就像是身后有鬼似的,看得尹七子也不禁面红耳赤了起来,紧紧的揪着自己的双手,随后也转身朝着自己的宫殿方向回去。 就在二人皆都转身离开的时候,却是在前方不远处被墙角拐弯遮挡住的地方,原本早该离去的绛美人,却是依旧还站在当处。 适才,公子期与那尹七子相对而视时那羞红的脸,她尽数看在眼里。 “公子期是吧!”绛美人忽然勾起了笑,眼中早成一计,“我说过,只要是和孟嬴有关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次,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四十八章 君应有语 道家的金鼎自筑仙台修成那日起,当中炉火就未曾断却过,朱砂炼丹,送与楚王服食,夜以继日。 楚王非但在楚国之中大举搜罗道家修者,更命了子常等人前往诸国寻找,誓要寻到真方士,炼出长生丹。 是以在这筑仙台上,炼丹之器倍重,楚王竟是连日以来都居在这上面,朝臣来求了一拨又一拨, 皆都是被打的打,骂的骂赶了回去。 雀娘在这上面身但重任,只见在这筑仙台上,还专门为她修筑了引仙楼,专供雀娘传召雀娘,传达天意所用。 在服侍着楚王服下了今日练就的金丹之后,楚王的笑声源源不绝,在寝殿之中扑腾着云雾,越发的只觉全身轻飘飘,就像是腾云驾雾的一般。 到了夜晚时分,孟嬴又亲自前来查看了一番,这筑仙台中的道士也是饶有默契,在孟嬴前来的时候,纷纷行礼告退。 听着那寝殿里面楚王的狂欢笑声,孟嬴略微一侧首,朝着寝殿里面的方向努了一努嘴,“情形如何了?”她与雀娘不同,二人经过了之前绛美人一事之后,反而更加的笃定了之间的信任。 雀娘的负责这筑仙台之中的一切,再加上她之前是于父亲在山中采药多年,对这些药物十分的了解,故而由她来掌控楚王仙丹药剂的分量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雀娘见孟嬴此刻好奇楚王的情形,她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道:“大王刚刚服下了药,此刻正乐着呢,说不定此刻正在见哪路神仙呢!” 她给楚王的药剂之中下了致幻药物,再加上炼丹本身就是虚幻的东西,故而楚王此刻的神智近乎疯狂。 孟嬴与这去额奶奶个相携着一并在那蒲团上坐下,雀娘的脸色不好看,与之前在服侍楚王的时候判若两人,她望着孟嬴,“公主,有时候我看到这个楚王,真的忍不住,恨不得他就能死在我面前。” 如果不是这个昏庸残暴的君王的话,自己的亲人也不会死后还落得个挫骨扬灰的下场,她就连最后的一丝希望都没有了,现在她的仇人除了费氏两父子之外,还有楚王。 孟嬴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杀他容易,可是我们的退路呢?再说了,你的仇人也不止楚平王一人,还有费氏父子呢,他们也该死,现在楚王要是死了,我们凭什么处死那对父子?” 这话,确实让雀娘平静了袭来,她愧疚的看着孟嬴,“是我鲁莽了,只是……” 只是每天面对着仇人,自己却还要逢迎于他,雀娘的心里也实在是难受得紧。 这一点,孟嬴何尝不明白? 她站了起来,走近那丹鼑边上去看,那里面炉火已然纯青,正是炼丹的绝佳时机,就是她也不知道,究竟这口鼎中,最终能炼制出什么东西来? 看着这炉火,孟嬴的心思也逐渐变得深沉了起来,她说道:“无论如何,我们的仇人是一致的,我们恨的人也一样,只要忍耐,迟早……他们都会有报应的。” 雀娘颔首,“雀娘知道,现在这筑仙台中的人无一个敢不从我的命令,大王的神智也在我掌控之中,我要他什么时候清醒他才能清醒,所以公主你想做什么,就尽管放心大胆的做吧!” 孟嬴闻言,先是一喜,随后却又是开始惆怅了起来,“这样甚好,只是……怕是又该死好多人了吧?” 她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这一切开始的时候,朝中必定会有人反对,到时候…… “任由大王的话,死的人不是更多吗?”雀娘倒是这样劝孟嬴。 随后,孟嬴终于是点了点头,“如此,你就为我得来一方诏书吧,此后就由大王亲自宣布,朝堂中事,尽数送往栖凤台中,由公子珍学习如何处理朝政。” “是。”雀娘领命。 只有楚王尽快的交出手中大权,只有孟嬴的手上尽快的掌握大权,这样才能有绝对的能力处死费氏父子二人,为了这个目的,雀娘不惜一切代价。 孟嬴在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异常的沉重,她知道的,只要雀娘得到楚王的这一诏命之后,定然会掀起轩然大波的。 只是,她别无选择,就像雀娘一样,她毫无保留的相信自己,只希望能够通过自己,为自己死去的亲人报仇。 楚王还在寝殿里面逍遥自在,在服食下了丹药之后,势必要疯上好一段时间,一如雀娘的安排,在明天整个朝堂的矛头都会直指向她栖凤台那边,她必须做好全面的准备。 还有,保护好她的珍儿。 ………… 同样一夜,一侍婢在这宫里匆匆行走着,只朝着公子期所住宫殿跑去,小丫头在进入到宫殿里的时候,被内侍给拦了下来,只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快,公子期在何处,我家七子……七子快被打死了。” 内侍不敢耽误,赶紧进殿去向公子期如实禀报,只见到在这深夜之中,公子期飞奔似的朝着尹七子的住处狂奔而去。 一袭白衫,就是连披风也来不及披上的,就这么穿入茫茫的白雪之中。 尹七子独居,此处离王殿甚远,更甭提那筑仙台了。 此刻,绛美人也正在此处,冷眼看待着手下的嬷嬷如何处置扇打尹七子,她一边看着,一边乐呵呵的说:“你不要以为大王现在宠你正当头,再怎么宠,你也比不过栖凤台和筑仙台那两位,现在大王正一心求仙得道呢,你以为他还会来理你吗?” 之前那一口气到现在绛美人都依旧吞不下去,更何况还有公子期插手,她这辈子,现在最痛恨的人就是与孟嬴有关的一切。 当公子期赶到的时候,一身风雪,进入了这殿中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尹秋水被责打的场景,不禁双眉一拧,重重一声喝道:“都给我住手,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尹秋水好歹还是父王的姬妾,这个绛美人怕是丧心病狂了,竟然还这么穷追猛打的,简直是欺人太甚。 绛美人见到了公子期的到来,那一双美目中忽然闪现过的一抹狡黠,随货趣味也站起了身来,“这个七子,竟然不知好歹,让我听到了她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如今我也只是给她略施惩罚罢了,怎么就劳动公子期呢!”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即便是尹七子有所不是,也该由宫里的执事姑姑前来管教,什么时候轮到你绛美人私自动手了?”公子期气不过,上前去赶走了对尹七子动手的嬷嬷,亲自去到那里将尹七子给扶起来。 见到此景,绛美人不但没有为公子期的所作所为而生气,反而是更加气焰嚣张了起来,“大王如今正求仙得道呢,你公子期也不过是一个大王不器重的公子,凭什么在我面前如此的猖狂?” 绛美人正说着的时候,一步一步的朝着尹七子那边的方向走了过去。 饶是公子期平时再怎么的仁德忠厚,遇到了绛美人这样的人也是会有火的,在绛美人一步步的朝着自己走来的时候,公子期蓦地将头给抬起来,一双眸子但只死死的盯着绛美人,神情冰冷,仿佛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在下一刻就会喷薄而出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接触到公子期的这眼神的时候,绛美人倒是将脚步一顿,忽然不敢上前去了,只站在那里,死死的盯着公子期好一会儿,随后才道:“今天算这小贱人运气好,本美人不与她计较太多。”说罢,带着人转身就要离去。 然而,公子期却叫住了她,“站住,”他此刻半蹲在尹七子的身边,一直角却是半跪在地上,就这么扶住尹秋水的模样,显得异常的刚毅。 绛美人在公子期叫住自己的时候,将脚步一顿,侧首回来盯着他看。 只见公子期说:“我告诉你,从今以后最好不要再让我听到你来欺辱尹七子的事,否则的话,我不管你绛美人有何身家背景,我都不会让你好过的。” 闻言,绛美人却是一反常态的镇定,但是冷冷的勾唇一笑,道:“你放心,绝对没有什么以后了。”说完,却还是依旧死死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复又转身离去。 外面的风雪依旧,这样天再过不久,也会消失的,寒冬终将过去。 绛美人走在这外面的宫道上,走着走着,脚步却又停顿了下来,她没有回首,只将问身边的嬷嬷,“怎么样,刚才一切都安排好了没?” 嬷嬷朝着绛美人颔首点头。“美人但且放心吧,谁都逃不了。” 绛美人闻言,这才勾唇一笑,“公子期,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只能说你注定是该死的鬼,谁叫你是孟嬴的养子呢!” 言语罢,风雪依旧,绛美人却是逐渐的消失在这茫茫风雪中。 殿中,尹七子一身的伤痕躺在公子期的怀中,这个还是少女的年纪,就这么被送进宫来服侍年迈的父王,还要遭受宫里美人的这般欺凌,看得公子期的心中也徒生了万般的不忍。 “尹七子,你如何了?”公子期询问着尹七子的状况。 可是,谁知道尹七子却是伸出手来,轻轻地环住了公子期的颈部,只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我……我好……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四十九章 风雪未尽 尹七子的状况让公子期有些莫名,他自知七子乃是父王的姬妾,不应如此。 故而在尹七子将手搭上了他的颈部上的时候,他只豁然将她整个人一推,瞬间跌倒在地,整个人软软的,像是无骨般,惹人怜惜。 “我,我本不该如此,只是见你可怜才来替你出头,绛美人非是好惹之人,你好自为之吧!”说罢,公子期作势就要往外走去。 可是,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尹七子也只是轻轻的将手一搭,此刻的公子期便也已经是面红耳赤,心跳不已了。他自己心里清楚尹七子和自己的身份差别所在,自己也只不过是因为仗义而相救罢了,不该存有其他的私心的,可总像是心里有百条虫子在挠似的。 “我……刚才绛美人不知道给我吃了什么东西,我现在……浑身好热!”尹七子气若游丝的说着,正当要起身来的时候,又是整个人一无力,再次跌倒在了地上。 公子期原本就要离去的脚步,在见到她再次跌倒在地上的时候,只能又折返了回去,再次扶起了这个女子,“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是不是刚才绛美人……”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但只见尹七子抬眸起来,一双秋水含嗔,就如此二人四目相对。 在这一瞬,天地间仿佛静止了的一般,只剩下这殿中的香炉里面,那独特的香味袅袅娜娜,不自觉间溢满四周。 “我……”尹七子双唇轻启,最是那一双明眸,最为夺人心魄,也难怪楚王会为她赐名为秋水,但只需接触上一眼,便像是有魔力的一般,再也难以挪开了。 也是不知何故,就是公子期自己原本定住了的心神,在这一刻接触上了她的眸子的时候,忽然又心旌摇荡了起来。 “我本不愿意进宫的,奈何……”尹秋水轻轻言说道,在此情此景之下,将自己的心绪尽数道了出来,“奈何家道轻薄,无人可怜,如若是……秋水遇到的是公子你,那该有多好?该有多好?”她像是期盼的一般说着,一边说着一边勾起了淡淡的一抹笑,可是,却又有眼泪扑簌而下。 分不清她此刻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 只见她壮大了胆子,徐徐的探出手来,将手指轻轻的触碰在公子期的脸颊上,指尖轻颤,竟是这般的美好。 在她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的那一刻,公子期原本禁锢住自己心中的澎湃,在这一刻激荡横流,波澜壮阔了起来。 也在这一刻,公子期不再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情感,只忽然将她整个人给收进了怀中去,紧紧的抱住,垂首下去的时候,只将唇印在她的。 这一刻的索取,像是等待了许久的邂逅一般,他再难以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这一刻却莫名的想将这个可怜的女子占为己有。 他收住了这个吻,尹秋水有些不自然,正想抬首起来的时候,却见公子期豁然一把将她整个人横身抱了起来,朝着那寝殿里面的方向走进去。 这一夜的风雪,吹映着那轩窗上相拥的男女,但只将衣衫轻然卸下,隔绝了窗外的这一番冰天雪地,风雪未尽,情却绵长。 那缱绻的身影, 映在这轩窗之上,从这院子外面看去,但只见到躲在这院子之中的那个小丫鬟,正是刚才急急忙忙前去禀报公子期前来的那个小宫女。 在看到这窗子上情景的时候,小宫女的脸色酡红,带着一些不好意思,转身便朝着风雪之中走去,所去的方向,竟然是绛美人那边的宫殿。 绛美人回去之后,便一直在自己的宫里等候着消息,等到这个小丫鬟前来的时候,她竟然是激动得站了起来,不等这个小丫鬟向自己跪拜行礼的时候,她便已经急急忙忙的开口问了,“情况如何了,他们可有上钩?” 那小丫鬟掩嘴一笑,还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一切都按照美人的计策进行着,现在他们二人正当鱼水呢!” “你确定?”绛美人不敢大意,尤然不敢置信的问了一句。 那小丫鬟重重的点了点头,“奴婢确定,是奴婢亲眼看到他们在寝殿之中……”她下话不好意思说下去,但只一双澄明的双眼盯着绛美人。 小丫鬟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再加上这副娇羞的神情,即便她下话不说, 任凭是谁也能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了。 绛美人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公子期到底还是个男人啊,美人当前,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绛美人幽幽转身,忽然也觉得有意思了起来,“这楚室的这几父子,可真是有够意思,老子当年抢了自己的儿媳妇当妃子,现在儿子吧,又和老子的七子好上了。走,我们去看看去,亲眼看看这对野鸳鸯,是如何丢大王的脸的。” 说罢,绛美人又是再度朝着外面走去。 只要能够绊倒孟嬴的一切,再怎么辛苦她都无所谓,只要能让孟嬴伤心到死,她就开心。 果然,她冒着风雪前去,将公子期与尹七子从床榻上抓了下来,绛美人心思缜密,又略带狠辣,只盯着眼前这两个手足无措的男女,道:“抓奸在床,这一次,我看就是十个孟嬴也救不了你了吧!” 尹七子只在一旁哭,完全忘记了其他的事情了,而公子期则是怔怔的在当处,就是绛美人带着人冲进来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此刻自己与尹七子二人衣衫不整,何况又被抓了个现行,百口莫辩,就是他都不知道,怎么就一时昏了头,竟然与尹七子…… 发生了这样的关系! 当消息传到筑仙台的时候,楚王服下仙丹刚刚睡着了,最先接到消息的人是雀娘,她知道公子期和孟嬴之间的关系,在还没惊动到楚王的时候,雀娘先让人去往栖凤台那边通报孟嬴一声。 但是,纸毕竟包不住火,当楚王从睡梦中被惊醒的时候,一听到公子期与自己的姬妾有染的时候,愤怒得就连王冠也来不及戴好,便气冲冲的提着剑跑了出去。 栖凤台中,孟嬴也是连夜被惊醒,当来敲门的侍婢传达了雀娘所带来的消息的时候,孟嬴尤然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公子期虽然按说是当年韩夫人留下来的骨肉,但是这些年来都是在孟嬴的手底下调教长大的,他的脾性怎么样,孟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如今这个小婢女前来禀报说公子期与尹七子私通被人抓到的消息,孟嬴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的。 可是比,这个小婢女却是信誓旦旦,“公主,不会错的,越美人让奴婢前来禀报,公子期与尹七子私通,被人抓到了,越美人还说了,公主赶紧想个办法,保住公子期才是啊!” 孟嬴当即愣住了,雀娘连夜让人来禀报的事情,绝不会误她,可是公子期怎么会? “迎娘,赶紧给我备衣……”孟嬴也片刻不敢再耽误。 如果公子期当真和尹七子有染的话,此事大王定然会发起雷霆大怒,孟嬴是片刻也耽误不得,只能祈求韩夫人在天有灵,保佑自己能够救下公子期了。 这件事情,定然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孟嬴笃定,她相信公子期的秉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五十章 反黑为白 孟嬴坚信公子期的秉性纯良,是绝对不可能与那尹七子有所苟且的。 但是,当她冒着风雪赶到的时候,公子期与那尹七子被绛美人带来的人控制住的时候,蒙阴的脚步也僵硬住了,根本难以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场景。 公子期看到孟嬴前来的时候,但只眼眸一看,想要开口的时候,又不知道到底应该说什么;再看那尹七子,从一开始到现在就只在那里哭,就是一句话也不曾开口言说,当看到孟嬴前来的时候,则是哭得更加的厉害了。 眼前此景,就是孟嬴再怎么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也是难以接受自己亲眼所见到的,她只依旧僵在当处,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子期,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啊?” 这个少年,是当年韩夫人留下来的孩子,当年包含夫人为了救自己而死,孟嬴自然是不可能抛下他不管的,可是眼前这场景,就是孟嬴自己看了都不知道该当如何是好。、 大王要是知道了这事的话,怎能轻饶? 绛美人倒是没想到孟嬴居然会比大王更加早到,脸色不悦,但是依旧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自居,“真没想到,居然是你先来。”说完之后,绛美人兀自笑了一声,无所谓的摊了摊手,“不过,你来也好,让你亲眼看看这个畜生干出了什么样的事情,我倒想看看,你孟嬴公主有何话说?” 孟嬴怒视着绛美人,“你怎么在这里??” 这件事情,又与绛美人有何干系? 孟嬴一时没有去想这么多,只是眼前的事情太出乎意料了,就是此刻的公子期在眼前,孟嬴都已然惊魂未定。 绛美人没有去理会孟嬴的问话,脸色却是逐渐的严肃了起来,“也难怪公子期乱来,打小就没了母亲教养的人,长大了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绛美人揶揄着孟嬴的模样,此时不难看出她的心情是极度的好,“不过我倒是听说,这些年来是公主你在教养着公子期,公子期就只差没喊你一声母亲了,你怎么却偏偏教出这等不知廉耻的孩儿来?” 绛美人的话孟嬴无可反驳,她确实待公子期如同己出,公子期也确实只差自己一声母亲,其余的都是孟嬴在尽着做母亲的责任,这个责任她难辞其咎。 但是,孟嬴此刻只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样,她根本就没心思去理会绛美人的挑衅,她兀自走到公子期的身边去,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个少年,“子期,你老实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出了这样的私情? 她却从没有听说过公子期与这个尹七子有过任何的交情,怎么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了这样的丑闻来,孟嬴是打死也不肯相信的。 公子期讷讷的抬首起来,仿佛到了现在也是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只摇着头,“我也不知道,尹七子的侍女前去通报,让我来救她家七子,可是……我当时应该就走的,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昏头昏脑的了……” 他断断续续的话,孟嬴也听清楚了,所有的事情也不是绛美人随便捏造的,公子期真的……做错事了。 孟嬴只觉得天更加阴霾了,在听完公子期说完这些话之后,她只将眼光停留在尹七子的身上,“红颜祸水,子期大好的未来, 就这么葬送在你手上了,你知不知道啊!” 这一次,孟嬴当真是动怒了,韩夫人交到她手上的儿子呀,她现在该怎么样才能挽救回来?孟嬴的心里在快速的盘算着。 盘算着盘算着,孟嬴的眼中忽然有了杀意,她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尹七子,“反正都是活不了了, 你就大发慈悲,行行好吧,放过子期!”她对着尹七子忽然这么说道。 在旁的绛美人凝起了眉心,一下子并没能反应过来孟嬴说的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绛美人不理解,可是公子期却是理解的,在孟嬴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忽然上前去抓住了孟嬴的手,“不,不关她的事,不要对她动手,她是个可怜人……” 这下,尹七子也瞠大了眼睛,听到了公子期的话之后 ,她才恍然明白, 原来,孟嬴是想杀了她,来保住公子期的。 孟嬴本想就此过去,哪怕为了公子期,她也不惜亲自动手了结了尹七子的。 但是,却是被公子期这么抓住了自己的手,根本无法前去。 这下,孟嬴的怒更是火上浇油,她一把抓起了公子期的衣襟,大声的嘶吼着,“子期,你最好听清楚我的话,如果你想要活命的话,就打死不要承认你们之间的勾当,就说是她勾引你,你们什么事也没发生,死人……不会和你对峙,我保你一命。” 她说着, 就想要挣开公子期的手,亲自去结果了尹七子的性命。 但是,公子期却阿是在听到孟嬴的话之后,死都不肯放手了,“不,不能处死她,做错事情的人是我,不是她呀!” “迎娘,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动手!”孟嬴情急之下,朝着迎娘大吼了一声。 为了公子期,孟嬴也再顾不了这么多,哪怕睁着眼说瞎话,她也在所不惜,哪怕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她也不怕。 当年韩夫人救自己的恩情,她为自己搭上了性命,孟嬴就绝不能放任公子期出事,绝对不能! 迎娘之所以没反应过来,是难以置信孟嬴居然这么敢堂而皇之的就在绛美人的面前杀人,可是,孟嬴当机立断,这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死无对证。 只有尹七子死了,公子期再一口咬死,就是绛美人这里,孟嬴拼了命也要压她下去的,只有这样了。 情急之下,迎娘四下找不到别的东西,竟是将自己的腰带给取了出来,朝着尹七子的脖子环了几圈,送她上路。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堂而皇之的在我面前杀人。”绛美人也有些意外了,她根本没想到孟嬴居然会将公子期看得这么重,甚至不惜在她的面前如此行事。 绛美人此刻也只希望大王能够赶紧过来。 然而,孟嬴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何会惧怕一个小小的绛美人,她一步步的走到了绛美人的面前去,挡在了她的面前,神情冷峻,死死的盯着绛美人的眼神,仿佛就像是随时要将她给吞之入腹似的,看得绛美人浑身战栗不已。 “绛美人,我知道今晚这事一定和你脱不了干系,我告诉你,今晚如果子期无法脱身的话,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孟嬴狠狠的说,“子期……也是我的孩子。” 绛美人被孟嬴这样一步步的逼迫得,她也不敢再上前一步,只能够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迎娘就这么送尹七子上路吗? 她好不容易才安排下了今晚这一场好戏,好不容易才能让孟嬴痛失公子期……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孟嬴这么反黑为白吗? 眼见着,尹七子已然脸色铁青了,一双手只紧紧的握着那一条腰带的两端。 兴许是的尹七子真的对公子期有情分在,也兴许是她不想连累公子期,如果真如孟嬴所说的那样,自己的死能够救回公子期的话,那么……死就死吧! 尹七子将这一双原本紧紧抓住腰带的手缓缓的松开了,她就此认命,最终只不舍的望了在一旁的公子期。 也是这一眼,让公子期不知道从哪里徒生的勇气,他忽然暴起来,冲撞开了身边的孟嬴,也冲到了迎娘的面前去,一把推开了迎娘,救下了气若游丝的尹七子。 “不该你死,不该你死的呀,该死的人是我,对你做出不轨之事的人也是我,错在我,不该你去死啊!”公子期抱着奄奄一息的尹七子痛哭流涕,此事此刻,他就是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意看着一个无辜的弱女子就这么替他去死。 他但只抬起头来,看着孟嬴,也是边哭边朝着孟嬴大声的嘶吼着,“是我做错了事,不该她死,不该她死的呀,你一定有办法救她的,我宁愿我死,是我……是我刚才对她,做出了肮脏之事……” 他在那里哭着,悔不当初。 孟嬴看到此景的时候,整个人都灰暗了下来,“子期,你这是在自找死路啊!” 绛美人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自己看看,这还是个痴情种啊!” 迎娘看到孟嬴眼中的灰暗之色,一时也难以做主,最终在得到了孟嬴朝她点了点头之后,迎娘暗中领命,再度朝着尹七子那边的方向去。 可是,公子期到底忠厚执拗,今晚的事情到底是他做错了,他是个男人,该当的责任,怎么可能由一个、弱女子来替他自己承当呢? 所以,在迎娘再度朝着尹七子走过去的时候,公子期朝着迎娘吼了一声出来,“你敢?”与此同时,却是更加紧紧的护住了怀中的尹七子。 “公子……”尹七子也是不舍,“你该活着的……你是好人。”她说着的时候,眼泪也不住的滴落下来。 她是宁愿死的,也不恨孟嬴。 也在此时胶着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通报,“大王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五十一章 公子救命 大王一到,公子期岂还有活命的机会? 就是公子期在听到大王驾到的时候,都忍不住眼中闪过一抹惊惧的颜色,随后则是担忧的看了尹七子一眼。他此刻的心中最为担忧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这尹七子的生死。 以照父王的性情,是绝对不可能放过她的。 门外,雀娘搀扶着楚王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一听到消息之后,楚王已然震惊,就连王冕都不曾来得及佩戴便急急的出了门了。 冒着风雪,这一路前来的时候楚王都依旧是难以置信,如果换做其他忤逆的孩儿做出这等事情的话,那么楚王也还没能像现在这样难以置信,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公子期。 这个孩子,就是当年他母亲还没死的时候也是个顺从的孩子,从没见他干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更何况是韩夫人死了之后,这个孩子更是乖顺得不得了,现在说他与自己的七子好上了,楚王是怎么都不肯置信的。 就在楚王进殿来看到公子期与那尹七子此时一身凌乱的模样的时候,忽然脚步也停住了,一双眼中尽是爆发出来的狂怒,圆瞠着,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这一幕。 “大王,你可算是来了。”绛美人见到楚王进来了,也不顾他此刻这般冰冷的脸色,径自将整个人扑了过去,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直指着眼前的孟嬴,“她……她为了护公子期,您都不知道……” “滚开。”楚王一怒,甚至是连听她说话的心思都没有,在她朝着自己身上扑过来的时候,只重重的将她从自己的身上推开,兀自朝着公子期的面前走去,“逆子……”怒骂了一声之后,便将身转了过去,将刚才从筑仙台上抽出的那把长剑抽了出来,一把架在了公子期的脖子上,“看寡人不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在这暴怒之下,楚王杀心陡现,孟嬴看在眼里,惊在心中,只能整个人朝着公子期的面前挡了过去,跪倒在楚王的面前,“大王息怒啊,子期到底还年轻,做错事还有挽救的余地,您杀了他的话,就是妾身也会伤心的。” “孟嬴,你给寡人让开,今天寡人不杀了这畜生,寡人就枉为一国之君了。”楚王说着,怕伤着了孟嬴,就要上前去亲自将孟嬴给拉来。 谁知道,孟嬴是怕极了。 她是真的怕楚王将公子期给杀了的,她此刻也顾不了其他的了,兀自将自己的手给紧紧的握在这刀刃上,细嫩的肌肤本就吹弹可破,在此时紧握上楚王的刀刃的时候,更是鲜血凛冽而下,鲜红顺着刀刃流淌而下。 孟嬴的受伤,倒是让楚王心疼了起来,“孟嬴你起身来,寡人不想伤了你,但是这个逆子与这贱人,寡人是万万容不得的。” 孟嬴死死的护住了公子期,只连连的摇着头,“不,大王,子期纵然做错了事情,但也不该就这么杀了,韩夫人已死,就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孩儿,他再怎么样,也是大王你的骨肉啊!” 听着孟嬴这连声的哀求,越美人在一旁也是动容,她也随着孟嬴的身影朝着楚王跪了下去,“大王,公主所言有理,公子期再不是,也是大王的个骨肉,杀了于心不忍啊!” 说罢,雀娘也在地上重重的磕着头。 雀娘之心,孟嬴莫名的感激。 今天晚上,当这个消息传到筑仙台的时候,雀娘第一时间就是派人前去栖凤台禀报,这段时间如果不是刚才公子期的阻挡的话,只要杀了尹七子,一切就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是,现在尹七子还好好的,又还有绛美人在一旁煽风点火,孟嬴是真的害怕自己保不下公子期。 “连你也替这畜生说话。”楚王一怒,却是胸中血气一冲,原本就声色犬马、纵容过度的身体,在此刻一气之下,却是忽然头痛发作,捂着自己的头,横着剑直指眼前的所有人,“都给寡人统统让开,今天谁也阻止不了寡人杀他。” 孟嬴与雀娘都依旧跪在那里,怎么着都不肯后退一步。 绛美人看着这眼前的场景,心中不禁暗自衡量了起来:如若再这么下去的话,孟嬴和越美人此时都是楚王的心头肉,难保他不会看在这两个人的面子上最后轻惩公子期,这样的话, 就白白糟蹋了她今晚设计的这一场好戏了。 是以,绛美人明眸几转,在眼前这胶着的场景下,将在场的人都一扫,最后却是将眼光停放在尹七子的身上,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骤然勾唇一笑,绛美人幽幽上前去,一边伸出手去顺抚着楚王的心口,一边说道:“大王消消气,您看今夜这事也好处置,明眼人一看 就知道定然是尹七子天生卑贱,被大王冷落了就去勾搭公子期,可怜这公子期年少不经事,又哪里受得了这锦榻间男女的滋味呢,这受不了诱惑也是正常的,好歹他与大王还是父子。依妾身看,倒不如将这尹七子给重重处置了,看谁还敢背着大王乱来?” 闻言,孟嬴却将眉心重重的一拧,心道了一声糟糕。 这绛美人不安好心,这一言一语看似在为公子期求情,但是却一字一句的前都戳在大王的心头上,这一把推手,是想将公子期给推向万劫不复之地呀! “畜生如何还念父子之情,寡人看,今天他能窃寡人的姬妾,明日就想窃寡人的王位了……”楚王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头怒道,说着的时候,却是将这远光挪向了在一边的尹七子。 尹七子此刻的梨花带雨,越是凄楚的模样,就看得楚王的心里越发的震怒了起来,他忽然爆发了起来,“贱人,枉费寡人这般疼爱于你,你竟这般不知廉耻。” 尹七子被楚王这么一说的时候,是哭得更加厉害了,原本性子就弱弱的她,此时已然方寸全乱了,只能够依旧在那里哭泣着,连连求饶,“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妾身知错了,妾身再也不敢了……” 她这嘤嘤戚戚的声音,在平时听来那是莺声燕语,可是在现在听来,却像是一根刺一样的狠狠的扎在楚王的心口上,带着嘲讽,听到楚王是越发的愤怒了起来。 “贱人……”楚王怒吼一声,就是在这震怒之下,身体哪怕已然摇摇欲坠了,楚王也是将剑端朝着尹七子的心口刺去。 “父王,不关她的事呀!”公子期不忍连累了尹七子,在楚王这一剑朝着尹七子刺去的时候,他竟然毫不畏惧的冲了上去,与刚才孟嬴一样用手紧紧的握住了楚王的刀刃,“父王,是孩儿玷污了尹七子,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放过尹七子,不要杀她!”他哭着求楚王。 孟嬴见事情越发的不可收拾了起来,赶紧上前去阻拦住公子期,“子期,是尹七子不知廉耻,该死的是她,你不要再激怒你父王了……” 如果楚王能够将怒火全然转移到尹七子的身上也好,这最起码楚王将怒火宣泄完之后,再惩处一下公子期就好,最起码还能保住一命。 可是现在,公子期却还是这般的为他人着想,根本就不愿意自己犯的错连累了尹七子,可他宅心仁厚,却殊不知这样只会是更加火上浇油,让楚王的怒火只增不减。 这绛美人也是用心歹毒,她也是看准了公子期的这秉性,这才会一力的怂恿楚王去杀尹七子,只要楚王将怒火朝向了尹七子,那以公子期的秉性,是绝对不看放任她的生死不管的。 “你管好你自己吧!”楚王说罢,伸出一脚朝着公子期一踹,竟是将他重重的踹倒在地,随后则是一剑朝着尹七子的心口刺去。 这忽如其来的死亡,让尹七子这个柔弱的女人在这一刻瞠大了双眼,鲜血不停的从伤口上流淌下来,忍着这痛楚,尹七子还是将眼光最后望向了公子期那边的方向去。 “公子……救我!”尹七子这才一开口,便有鲜血从她的嘴里大口大口的涌了出来。 在这一刻,就是公子期也难以置信的瞠大了双眼,第一次在他的面前看到这么活生生的杀人场景,在此时,他忽然像是想到了当年,自己母亲也死了…… “不!”他高声一句嘶吼了出来,双目登时充满了血丝,心里的澎湃在这一刻更加的波涛汹涌, “你这个暴君,你到底还想杀多少人你才肯罢休?” “子期……”孟嬴见公子期的情绪在这一刻骤然爆发了起来,她只死死的抓住了公子期的手,就连受伤的那只手上面的鲜血依旧在流淌她也不在乎,她此刻只想拉下公子期,“你少说一句,向你父王认错啊!” “我何错之有?”公子期在这一刻也暴怒了,直指着楚王,“公主,你也当我母亲无愧了,我唤你一句母亲,可是你也知道的,我的亲生母亲也是死在这暴君的手上的,为什么尹七子得死,为什么我得死?他自己当年强抢你为妃的时候,可曾想到过你是他的儿媳妇,他可曾想到廉耻二字?他当年在杀死建哥哥的时候,在下令杀王后的时候,可曾想过是他自己错了,他做错了……” “为何当年他错了,死的却不是他,今天却是我和尹七子该死?”公子期怒视着楚王,在这一刻他的爆发,都让孟嬴觉得陌生得可怕,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自己身边的那个温润的少年啊!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这一刻,孟嬴不想去计较当年的谁是谁非,她今天只想、公子期活下去,她死死的拉住了公子期,“你若是当我是母亲的话,就不要说了。” 她也哭泣不已,公子期的话,何尝不是每一句都戳到了她的心?流血不已。 “逆子……”楚王也是嘶吼了一声,作势也是要将剑端朝着公子期的心口刺过去,可是却是在他将长剑指去的时候,孟嬴却再度将身子挡在公子期的面前,苦苦哀求楚王,“大王,妾身当年实在是对不起韩夫人,求大王饶了子期一命吧,妾身……妾身已经是大王的人了,无怨无悔,求大王宽恕,宽恕他吧!” 她边哭边说,还一边跪下朝着楚王磕头,声嘶力竭,字字泣血,听得楚王即便是心中有再大的怒火,在这一刻也是忽然站住了,就这么站在孟嬴的面前,任凭着她一下一下的磕在地上。 忽然……楚王的心软了下来。 在旁,绛美人看到这情形的时候,她知道不好了,楚王到底还是心疼孟嬴,她一个咬牙,眼中也陡然有杀意,悄悄的挪步过去,站在楚王的身后,将此刻拿着长剑的楚王一推…… 长剑直去。 孟嬴依旧跪在地上磕头,根本没能反应过来,越美人一声惊呼,“大王不要呀!” 但只见长剑直去,直入公子期的心口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五十二章 愧对夫人 鲜血染红了衣衫,这一身的凌乱夹杂着墨发沾染,公子期尤然不可置信的瞠大了双眼,但只开口叫了一句,“父王……你真的……” 真的忍心下手? 可是,忽然却觉得十分的嘲讽,当年父王杀建哥哥的时候,不也是同样被父王无情的杀了吗?他当时也是这样的心狠,公子期忽然明白了自己和太子建同样的悲哀了。 最后,在倒下之时,但只将眼光最后落在了已然死去的尹七子身上,在这一刻……他既觉得自己悲哀,又觉得解脱了。 最后徐徐的倒了下去,“父王……你太狠心了!” 这句话说完之后,彻底长眠。 刚才那一剑刺去的时候,楚王是余怒未消,可是现在在听到公子期说的这句话的时候,却是又再度愤怒了起来,“你们统统来指责寡人就是了,寡人不心狠的话,现在死的就是寡人了……”说罢,楚王不知道从哪里冒起来的一股无名之火,居然是指着长剑就又想往着已然倒下的公子期那边刺去。 “你们统统都不是寡人的孩子,否则,不会谁都来背叛寡人……你这样,太子建当年也这样,还有谁,统统给寡人过来。” 公子期的死,对孟嬴来说无异于跟要了她半条命似的,此刻浑浑噩噩的,在听到楚王说道这番话的时候,抬眸起来的时候,居然是看到楚王还要向公子期的尸首进行泄愤,她愤然一个上前去,阻挡下了楚王的步伐,“你都杀了他了,还想怎么样?难道真要韩夫人在天之灵,死都不甘心吗?” 是她无力保住公子期的,她愧对夫人当年的恩情。 楚王的愤怒,对上了孟嬴的愤怒,此刻二人就这样对峙着,就是绛美人有心促成今天晚上的这一场好戏,可是她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暴怒到想杀人鞭尸的楚王,更是吓得脸色都苍白了,就这样躲在一旁怎么都不敢上前去。 兴许是楚王的愤怒逐渐冷却了下来,兴许是此刻的孟嬴是真的动怒了,她与楚王这般强硬的对峙,竟然到了最后楚王慢慢的将手一松,原本还握在手上的宝剑“哐当”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就这样,与孟嬴的死死的对望了一眼,这一眼,许久许久。 在这一刻,孟嬴原本就凉透了的心,此时又像是罩上了一层冰霜一样。 楚王平时看似有多么的宠爱她,但是在这一刻,孟嬴是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他眼中的杀意,如若不是强行压制着的话,只怕他接下来是要提剑连她也一并杀了吧? 可是最后,楚王也妥协了,在宝剑掉在地上的时候,兴许是因为身体荒废了的缘故,也兴许是雪夜受寒的缘故,又是继续捂着自己的头,连连哇声大叫了起来,“寡人,寡人的头痛死了,痛死了……” “大王!”雀娘上前来扶住了楚王,心里却也担心孟嬴此时再触怒了他,便赶紧说:“大王身体不适,还是妾身扶大王回去歇息吧,公子期死了,公主也是伤心不已,大王……体谅体谅啊!” 楚王最终还是不忍的望向了孟嬴,又将眼光飘向了公子期的身上,心里一阵反复的折腾之后,这才伸出手来轻触了孟嬴的脸颊一下,“是寡人,吓到你了。” 说罢,就是转身随着雀娘离开这里,在旁的绛美人想要找机会挨上去,可是楚王却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的,就跟着雀娘一并离去了,整下绛美人一个人站在那里十分的尴尬,脸色阵白阵青。 她站在那里,眼中忿忿的望着雀娘扶着楚王离去的身影,既是妒忌,又是无可奈何,随后她则是转过身来,也是同样忿忿的眼神看着此时全身僵住的孟嬴,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厌恶之意。 “你倒是调教出了一个好美人来,事事都这么依顺着你。”绛美人咬牙切齿的说,不管是孟嬴还是越美人,此刻无论是谁把控着楚王,最终的赢家都是孟嬴,这才是绛美人最为不快的地方。 说着的时候,绛美人又将眼光望向了公子期与尹七子的身上,看了一眼之后,“噗嗤”的一声又是笑了出来,佯装作无辜的说道:“不过呀,我刚才倒也是很害怕你真的能救下公子期呢,怎么样孟嬴,失去亲人的感觉,不好受吧!” 说罢,绛美人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副得意之色,笑得是花枝乱颤,“孟嬴,大王还是那般的宠爱你呢,刚才换做是其他人,想必此时也与公子期和这尹七子一起死了吧?” 刚才绛美人在看到孟嬴与楚王对峙的时候,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以她对楚王的了解,刚才那一刻,楚王应当是会一剑也朝着孟嬴的心口去的,如果当真能够这样也将孟嬴给解决了的话,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楚王走了,孟嬴的愤怒却没能随着一并消逝,她见到绛美人的时候,气不打一处来,一步步的走近了她的面前,“绛美人,我知道是你设的诡计,子期不会做出这样事情来的,一定是你陷害他!” 她怎么能忍心见到此刻死去的公子期,又怎么面对当年为她而死的韩夫人? 绛美人高傲的抬起了头,直视孟嬴,“是我,那又怎么样,公子期该死,谁叫他是你的养子,是他该死,偏偏要寄样在你的膝下……” “啪”的一个巴掌,脆生生的落在了绛美人的脸上,绛美人一下子都被打得蒙住了,难以置信的瞠大了双眼看着孟嬴,“你……居然打我,我是大王的美人……” 还没等绛美人的话说完,孟嬴又是“啪”的一声,巴掌再度落在了她的脸上,直将她的脸打得斜在一边,久久不能回神。 “孟嬴,我告诉你……”绛美人也嘶声大吼了出来。 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却被孟嬴一下子拽住了前襟,一下子凌乱不已的被拖拽到了公子期的尸首面前去,也不知道孟嬴从哪里生来的力气,只将绛美人死死的扣在公子期的尸首上面,“你给我仔细看看,好好看看,子期还有大好的年华,他还那么年轻,就这样死在你的手里,你恨我……你大可以冲着我来,你害子期作甚,你害子期作甚啊?” 孟嬴说到最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尽数怒吼了出来,与楚王刚才没有爆发出来,此刻在面对绛美人这个始作俑者的时候,孟嬴却是怎么都再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气了。 她豁然松开了绛美人,暴怒之下,竟然是将刚才被楚王掉落在地上的宝剑拾了起来,对着绛美人而去,“我要你为子期偿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五十三章 子期何辜 面对着孟嬴这直指而来的宝剑,绛美人惊慌失措连连后退,花荣全然无了血色,根本就没想到孟嬴居然会为了公子期提剑来杀自己,只能拼命的往后退去,口中不停的叫道:“你,你不能……你不能杀我,我是大王亲封的美人,你杀了我……你,你也没好果子吃……” 此时的孟嬴,只一心想要绛美人的命,哪里还肯听得进她的话。 但见长剑直指,一片凄楚此刻尽化为愤怒,“我与你之间有再大的仇,你尽管向我来。子期何辜?尹七子何辜?你心肠歹毒至此,竟对他下此毒手,韩夫人生前仁慈良善,她又何曾有半点亏待宫中其他美人,你竟然连她留下的最后一点血脉都残害。绛美人,绛美人,我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孟嬴已然气昏了头,长剑指去的时候只想就此了结了她,却没想到绛美人也是临死之际忽然顿起,也不顾自己会否受伤。但只将身子忽然窜了起来,用自己的空手接上了孟嬴前来的白刃。 掌心处,鲜血顺着刀锋滴淌而下,一开始还浑然不觉,直到刺痛感传达的时候,绛美人忽然惊呼了一声起来,“你……你竟然真的敢对我下手?”说着,绛美人却是一边退去,一边拉到了在一旁正踌躇不已的迎娘。 绛美人拉来了迎娘抵挡在自己面前,不住的躲避着孟嬴,嘴里也没有一刻停歇下来,“迎娘,你是宫里的老人,她现在疯了,你该清醒,我……她如果把我杀了的话,我的宗族在楚国也是有分量的,大王定然不会善罢,她到时候也休想干休。” 迎娘刚才正是为这一点犹豫,孟嬴如果此时一气之下杀了绛美人的话,到时候恐怕想收场也有些麻烦了。 故而,此时在孟嬴的盛怒之下,迎娘也不避其锋芒,直接上前一步,“公主,公子已死,但请节哀,也请三思啊!”她不忍的望了一眼来那边躺在地上逐渐冰冷的公子期,为绛美人开口求情也是无可奈何。 这些年来,公子期跟随着孟嬴,迎娘也是看着他一点点的长大,如今他被绛美人陷害至死,就是迎娘也痛心不已,可是,她却比孟嬴多了一丝的理智。 绛美人是该死,现在不是杀她的时候。 “迎娘,你不该拦我……”孟嬴也怨怼的看着迎娘,重剑在手,此刻只想要手刃绛美人,否则,她此恨难平。 然而,迎娘却是摇着头,“公主就算无视于大王,可是也得为公子珍着想一下啊,杀了绛美人,来日公子之路难行啊!” 孟嬴直摇着头,“我管不了其他了……”说罢,就要推开迎娘。 可是,有刚才迎娘这一刻的拖延,绛美人也攒够了逃脱的时间,她在孟嬴将迎娘拉开的这一瞬,也是快速的朝着这殿外跑去,也管不了这外面的风雪连天,径直朝前跑去。 一路风雪,还一路高声大喊了出来,“孟嬴要反了……秦女狼子野心……” 这声音远远的从这外面传来,听入了迎娘的耳中,她的眉心深深的拧了起来,她最怕的事情就是将继续扩大此事,到最后此事从公子期身上衍生到最终秦楚两国之间,那样的话,莫说是孟嬴在这楚宫之中难以立足,就是往后公子珍想要继承这楚国,也将被楚国上下诟病。 “公主,三思而行啊!”迎娘还是劝说着。 可是,孟嬴现在哪里还能听得下别人的话? 在推开了挡在前面的迎娘之后,径自也提着这柄重剑追赶了出去。 外面风雪越甚,孟嬴与这绛美人一样,全然不顾风雪刺骨入心,一个追一个赶的,就这样穿行在这茫茫的夜色之中,当值的守门宫人,远远的看到了这场景的时候,先是揉了揉眼睛,再看清楚了孟嬴手中提着的重剑的时候,皆都吓得面容失色,一个仓皇的跑了回去,只将各自的宫门紧闭,再不敢出。 就是绛美人跑到这各个宫门口前的时候,见到这些宫人因为害怕皆都将这宫门给紧闭上,她不禁跑到这门前去,快速的拍打着这宫门,刚才被刀刃伤到的手此刻拍打在这门上边,依稀还残留有斑驳的血迹,触目惊心。 “快快开门,我是绛美人……” 任凭绛美人再怎么拍打这宫门,皆都无人敢出来开门。 后方,孟嬴追赶的身影已经到了,绛美人脸色已然惨白,却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这风雪冻得。 正好此时有武士巡逻至此,在孟嬴追赶上绛美人的时候,武士执戟上前来阻挡住了孟嬴。 可是,这一刻的孟嬴岂能容忍他人的阻挡,但只将这手上的剑直指眼前的武士,“你们都给我让开,现在谁阻拦我,我就杀谁……” 那些武士皆都面面相觑,眼前的孟嬴自是无人敢惹,可是身后的绛美人也是大王的姬妾,他们是负责这宫里的武士,如若是孟嬴在此将绛美人给杀了的话,他们也难逃其咎。 然而,孟嬴却是长剑指着这前方的武士,“我再说一次,你们谁敢挡我,我就杀谁!”说罢,便携着剑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那些武士抵挡在前方,此刻谁都失了方寸,都不知道该当如何是好。 可是,身后的绛美人如果被她杀了的话,大王降罪下来,他们也是担待不起的,故而就这么僵持在那里,任凭着孟嬴这羸弱的身影一步步的前行,武士们却丝毫没有想要退却的意思。 他们没想到的是今夜的孟嬴近乎疯狂,在这些武士都没有要退让的意思之下,孟嬴也是一怒,忽而执剑上前,将抵挡在最前方的一个武士心口刺穿。 武士倒地不起的时候,其他人在这一刻也如梦初醒,忽然紧肃了起来,戒备着孟嬴。可是,谁也不敢再上前一步,只是再不能像之前那样无所戒备了。 孟嬴却是依旧上前去,“我不想再滥杀无辜,可是谁再阻拦我,谁就是下一个,”她瞅着躲在这些武士后面的绛美人,凛冽道:“你有身家背景又如何?我乃堂堂秦国公主,就是大王也不敢违我心意之万一,我就是杀了你又怎么样?你在对子期下手的时候,就该想到了你的死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五十四章 王既无情 “不,不要杀我……”绛美人怎么都没想到孟嬴居然会为了区区一个公子期发疯,哪怕此时风雪侵入了骨髓,哪怕此时……孟嬴已然疯狂。 前面的武士不敢散开,却也不敢上前阻挡,深怕伤了孟嬴,更怕被孟嬴所伤。 孟嬴便如此一步步的逼近,一双眸子死死的锁在绛美人的身上,此时对其他的人视若无睹,剑端凝聚着愤恨,朝着前方的武士高声怒吼了一声,“都给我滚开……” 这一声怒吼穿透风雪,也夹杂着杀气,武士拦不住孟嬴,最终只见到孟嬴朝着绛美人前去,这一剑直指而去,绛美人想要躲闪,可是却阻不住孟嬴手中的剑,一剑刺入了她的肩胛上,鲜血顿时染透了衣裳,流落在地上,快速的染红了地上的冰雪。 “你……不能杀我!”绛美人紧紧的握住那刀刃,此时哪还顾得上刀刃会伤及自己的手,只能紧紧的握住,不让这刀刃再进一步的伤到自己的心肺。 然而,孟嬴却是一直死死的用力刺入,誓要她的性命。“我要你为子期填命!” “住手……”在这个时候,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齐姬竟然也到这里来了,她的秀发披覆在后,身上也是急急的披了一件披风便走了出来,看这样子,也是因为今夜被这动静给吵到才起身来查看。 在这宫里面最无权力的就是她了,可是,其他宫里的人为怕惹火烧身,此时全都紧闭着宫门,谁都不敢出来,可是齐姬却到此了,倒是令人诧异。 而齐姬也是更加的诧异,她根本没想到今夜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人居然会是孟嬴,在看到孟嬴此时一脸的杀意,状若疯癫的没模样,简直与平时的那个天之骄女判若两人。 她赶紧上前去,想要阻拦下孟嬴,“公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她侧首望了一眼绛美人,眼前这个狼藉到了极点的女人,与往日那个骄纵跋扈的美人,也是判若两人的。 “她疯了……她要杀我,我……大王不会让你杀我,不会的……”绛美人也几近语无伦次,瞠大了的一双眼此刻也尽是通红,在这疼痛之下,她只想要尽快的远离孟嬴。 幸而是此时齐姬到来,绛美人得了这一个空暇,在说完这话的时候,她也忽然伸出一只手朝着齐姬的肩膀重重的一推,这一借力之下,绛美人整个人也朝后退去,同时也让自己的肩胛离开了孟嬴手中的剑。 “你杀不了我的……”绛美人离开了这锐利的刀锋,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踉跄着朝着身后的方向跑去,只要往着那边去,就是王殿的方向,只要找到了大王,她就可以躲过孟嬴了。 谁都别想杀她! “齐姬,连你也要挡我?”孟嬴吼了齐姬一句,难以置信的望着她。 齐姬却是摇着头,“我不知道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现在你如果杀了她的话,她家族之人如果在朝堂上胁迫大王的话,到时候不止是这后宫之灾了,那将是秦楚之间的事了!” 孟嬴苦笑了一声,吼道:“我不管……”说罢,用另一只没有握剑的手推开了齐姬,依旧是朝着绛美人所去那边的方向追去。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愤怒过,在这风雪夹杂的夜色之中,眼泪都是冰冷的,眼前一幕幕所划过的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少年,爬墙进了冷霜苑里面,那怯生生,却又娇俏可爱的孩子……他与自己,是有多么的投缘啊! 还有那韩夫人,那慈眉善目的面孔至今孟嬴难以忘怀,她为了救自己出去,就这样与世长辞了…… 她应该保护好子期的,当年她死的时候,子期还是那样的小,那样的小…… 孟嬴越想着,心就越痛。 前方,我有宫灯闪烁,楚王的王驾因为这次的动静,又一次被惊动前来。 远远的,逃跑在这宫道上的身影看到了楚王在前面的时候,绛美人更是激动了起来,“大王,大王救救妾身啊……”她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穿过了这茫茫的风雪,她此时只想拼命的往着救星的方向跑去。 兴许是因为太过兴奋的原因,兴许是因为脚下路被风雪所掩盖,绛美人想要极力的跑去的时候,却是忽然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忽然朝前一个趔趄,扑腾的一下便扑倒了下去。 身后,孟嬴的身影已经追赶而至…… 前方,楚王的王驾还姗姗来迟…… 绛美人此时看着这前方,又望向了身后的孟嬴,她就连心都在颤抖了,声音带着哭喊,抖动着说:“不,不要杀我,子期……子期死都死了,我知道错了……”她连连的摇着头,就是想要爬起来的时候也已经晚了,孟嬴已经近在咫尺了,“杀子期的人,是大王,你不该杀我,不该杀我……” 孟嬴此刻的身影在她看来,格外的修长,就这样如同王者一般站在她的面前,手中剑还带有血痕,身影笼罩在绛美人的身上,她只感觉到了令人窒息的绝望。 孟嬴冷冷的望着此刻绝望到死的绛美人,启齿道:“你放心,王既无情,连亲生的孩儿都肯下手毒杀,我总有一天会也要他偿命。但是……今时今日,此时此地,我只想要你的命!” 说着,孟嬴双手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剑柄,风雪冷,她的心更冷! “住手,孟嬴你立刻给寡人住手……”楚王的声音也穿透着风雪过来,在见到前方孟嬴双手握着剑柄就要朝绛美人下手的时候,楚王也着急了,疾步跑了过来。 孟嬴对楚王所说的话充耳不闻,但只依旧将双眼紧紧的锁住在绛美人的身上,“去死吧!”她将手中的剑朝着绛美人的身上刺下去。 “不……”绛美人一声高呼,可是却难以阻止孟嬴的剑刺入她的心膛。 在这一刻,就连冒着风雪一路奔跑过来的楚王也止住了脚步,瞠大了双眼站在那里, 就这么看着孟嬴拿剑刺入绛美人心膛的这一画面。 她们就静止在那里,除却这漫天的风雪,仿佛一切就这么定格住似的。 “大……王!”绛美人堪堪回首,一双眸子还带着无限的寄望看着身后的楚王,可是在了最后,她倒在风雪地上的时候,眸子之中的寄望,却变成了深深的怨恨。 这怨恨,随着她的死去,最后定格住了,就这么死死的盯住楚王。 在怨他:为什么……你不快些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一时无两 风雪弥漫过眼前,那逐渐冷却下去的鲜血渗入了冰雪之中,堆积成晦暗的红,也只有这样的颜色,这样如似一般的寂静,才能让孟嬴心中跳动的疯狂平静下来。 站在不远处的楚王,脚步再也难以挪开一步, 就这样站在当处怔怔的看着此时的孟嬴,就是他也不能置信,平时那般羸弱的女子,此刻竟然会如此疯狂,亲手杀了他的绛美人。 当孟嬴抬起头来的时候,入眼时正好看到的是楚王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的模样,那复杂的神情,却是不知道为何,让孟嬴此时觉得痛快。 她干脆将手一甩,将刚才紧握住的那把重剑给松开手。 就这样,剑身依旧直立着,依旧是刺在绛美人的心口上,任凭风雪吹打,一动不动。 “你居然……杀了她!”楚王终于收回了神,喃喃的开口,随后才挪开了步伐一步步的朝着孟嬴这边走过来,立于绛美人的尸首边上,依旧是错愕不已。 孟嬴提唇一笑,有着无比的妩媚与风情,斜觑着此刻呆若木鸡的楚王,道:“不错,我杀了她,敢问大王是否要拿我填命?” 她的这一问话,倒是让楚王无言以对。 在与孟嬴对视了一会儿之后,楚王才算是彻底的平复下了心里的余漾,“你……你就这么杀了她,这让寡人怎么向朝臣交代?她,她……”楚王此刻就连话都难以说得全了,心里却是激荡不已。 杀了绛美人他倒不可惜,只是朝堂上的难以交代,再说了,还是由孟嬴亲手杀的,今晚上闹得这般沸沸扬扬的,就是楚王想要掩盖也是难以掩盖下去的。 再说了,真拿孟嬴填命,他也不舍。 在这一刻,楚王当真是为难了,“你……有什么事情你不能跟寡人说,非要杀了她不可?她又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孟嬴冷哼了一声,缓缓的走近了绛美人的身边去,“你说她何错之有?那我告诉你,她设计陷害子期,以致子期身死,我愧对韩夫人九泉之下,单凭这一点,就够她百死了。” 说罢,她将这刺在绛美人胸膛上的这把剑给拔了出来,神情依旧是凛冽的,望着楚王,仿佛在这一刻她就是连楚王也想杀。 面对上孟嬴此刻凛冽的眼神,楚王不觉浑身一颤,吞咽了一下口水之后,赶紧上前去将孟嬴握在手中的剑给夺了过来,“拿你填命那是不可能的,寡人如何能舍得,只是……”他为难的看了一眼绛美人。 平时那花容月色,此刻在死后尽是狰狞的模样,楚王就是连看一眼都觉得嫌弃,赶紧别开了脸,又嫌晦气将孟嬴拉开了几步,才又道:“子期与尹七子之事,寡人不想再提,可是这绛美人她死了, 就是她乃氏族之女,寡人不好拿捏呀!” 孟嬴嘲讽的一笑,轻蔑的望着楚王,“你既不想拿我为你的绛美人填命,又保不住我,这楚国君王当得也未免窝囊?”说着,孟嬴又是一顿,“再说了,子期乃王子,她陷害王子至死,就是朝臣来索,你难道会无可推辞?” 楚王也依旧是为难的,“可是,子期乃是死在寡人的手中……” “所以,”孟嬴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冰冷得让楚王再次觉得害怕,“我此刻就是连你也想杀。” 楚王怔怔的看着孟嬴,这个女子此时就犹如这漫天的风雪一般,让人遍体生寒。楚王整了整自己的思绪之后,才嘿嘿的笑了起来,打了一个哈哈,“你看看,这都气昏了头了,寡人这般疼爱你,你怎么舍得就此杀了寡人呢!”他说着牵起了孟嬴的手,那指尖的冰冷让他吓了一跳,“看看你,这都气成了这样,不值当,不值当……” 齐姬从身后赶了过来,当看到孟嬴杀了绛美人之后楚王还这样一副笑脸相迎的时候,齐姬的心里甚不是滋味,这么昏庸的君王,今夜在死了这么多人之后,还依旧对孟嬴这样百般顺从,这该是有多么的在乎她呀! 这点,让齐姬无法想象,更是让宫里的其他人也无法想象。 她就这样站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不起眼,根本没人会去在乎的地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刚才跟随大王一并前来的雀娘也惊讶于眼前的这一幕,虽说楚王后宫佳丽甚多,但是无论是再宠爱谁,以也是无法与孟嬴相比的,她的风头在这宫里,可谓是一时无两。 她赶紧上前来,与楚王一人一边搀扶着孟嬴,还将自己身上出来的时候披着的披风脱下来,罩在了孟嬴的肩上,“天寒地冻的,我们先回去吧!” “对对对,寡人陪你回栖凤台。”楚王也不想再在这个地方继续待下去了。 然而,孟嬴却是将手从楚王的手上给抽回来,“不,我今夜想在筑仙台中过。”她说着,深深的凝望了一眼雀娘。 楚王衡量了一下,也点了点头,“也好,接下来的事情……也够寡人糟心的。”他也不想孟嬴再生出什么事情来,便将眼神在雀娘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雀娘会意,对着楚王点头道:“大王放心,妾身会照顾好公主的。” 说罢,便搀扶着孟嬴离去。 只是,在走了几步之后,孟嬴则是又将脚步给停了下来,她回首望着楚王,“子期已死,我不想他身后再背负任何骂名。” 这是她为韩夫人以及子期所能做的最后一点了。 楚王犹豫了一下,本不想答应的,但是看到孟嬴眼中的那抹坚定的时候,才又忍痛点头,“寡人知道了。” 得到了这句话,孟嬴这才转身随着雀娘一并离去。 楚王站在这风雪之中,兀自头疼。 风雪依旧,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见了齐姬的踪影,她孤身一人回到那冷清清的东宫里的时候,凄凄楚楚的哭了一整夜。 楚王让人将今夜的残局给收拾了。 只是,毕竟孟嬴今夜的动静闹得实在是太大,不但死了一个公子,还搭上一个绛美人和尹七子,这件事情就算是楚王想要极力的掩盖下去,终究还是连夜随风透漏了出去。 这朝堂上的一场风波也悄然的蔓延。 这场风波闹得再大,孟嬴却不像其他人那样担忧。相反,她今夜一怒之下追杀了绛美人,反而是让她的心里格外的平静,前所未有的大快人心。 雀娘与孟嬴一同回了筑仙台中后,雀娘赶紧为孟嬴准备了药浴,“深冬寒夜,寒气不容小觑,如果让寒意沁入骨髓的话,公主只怕是余生都要受苦了,好好的泡上一回,将这寒气给拔除了就好了。”她说着,一边替着此刻泡在药桶中的孟嬴梳理着秀发,。 只是,她一边梳理着,一边却轻叹着气,心中也是忧心忡忡。 那墨发在冰雪之中穿行,都已然有些被冻得打结了,她只能小心翼翼的为她整理着。 药汤的暖,将这一整夜的寒意都给泡没了,孟嬴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刻,可是心里的那一抹小小的冰寒,却不是这区区的药浴所能拔出的。 “雀娘,这里现在没有别人,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罢!”孟嬴淡淡的开口,拔下了刚才在风雪中的剑拔弩张,此时的她只剩下疲惫。 今夜子期的死,这样的愤怒,唯独在当年子夷死的时候她才有过。 但是,当时与今夜不同,她在当时选择了隐忍下去,伺机报仇,因为她的仇人是高高在上的楚王与那奸诈的费无极。可是今夜不同,她难以再像当年那样选择隐忍下去,她无论捅出多大的娄子,都必须将绛美人给杀了,否则,她绝不罢休。 雀娘不似孟嬴这样豁的出去,她在这宫里人微言轻,更不敢像孟嬴这般肆无忌惮,今夜在看到她杀了绛美人的时候,她都吓坏了,也震惊坏了。 “公主再不怕任何人,可是今夜这事情,毕竟也太过冒险了,”雀娘担忧着,“大王此人心性不定,又残暴不仁,如果他不顾一切的话,我也担心你,更何况,你还有公子珍。” 孟嬴也沉默了下去,“雀娘,你可知道,子期,也如同是我的孩儿一样?”她说着,不自觉的勾起淡淡的一抹笑,似乎在此刻忘却了他已经死去的事实,“我当年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他的母亲因为我死,绛美人也是看他与我亲近,才会将手伸向了他,我不杀绛美人……我难以放过我自己。” 雀娘又沉默了下去,“可是,终归结底,大王不看重公子期,否则的话,此事不该如此草率,堂堂一个公子,也不会死得这般窝囊。” 孟嬴也沉默了下去,雀娘的这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去,“一个公子,又算得了什么?当年太子建,楚王更是杀得毫不眨眼,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雀娘震惊的看着孟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当年楚王掉包之事,天下皆知,但是雀娘此时亲耳听到孟嬴说这些的时候,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你恨楚王吗?”孟嬴又是开口,伸出了手握住了雀娘的手。 雀娘再次愣住,在孟嬴问自己这句话的时候,她没有开口回应,但是两腮边上滑落的泪水,却已经很好的道出了她此时的心声了。 孟嬴看着她流泪,自己的心也越来越下沉了。 伸出手轻触着这药汤的水面,已经开始在冷却了,她便站了起来,出水之时,带着一身的水渍,脚踝踏在这地面上的时候,雀娘赶紧上去取来衣衫,为她穿上。 在雀娘为她穿衣的时候,孟嬴却一把拉住了雀娘的手,“楚王好色,不惜父纳子媳,不惜杀害自己的亲生孩儿,更杀我子夷,我断不容他。” “公主是想……”雀娘怔怔的问。 她自进宫后,便一直听从孟嬴的安排,却是不知道孟嬴到底具体有何打算。 孟嬴转身过来,对着雀娘说:“大王老了,该死了,他不是喜欢成仙吗?” 这句话,让雀娘打了一个激灵。 孟嬴继续道:“绛美人之死,势必会引起朝堂上的一阵动荡,如果此事能安然过去的话,我们就开始吧!楚王死后,我保你不用殉葬,到时去或留,随你心愿。” 雀娘闻言,双唇徐徐的启动,却是在启齿的时候,双唇不停的颤抖,最终是跪倒在孟嬴的脚边上,“多谢公主成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五十六章 以死相逼 楚王头疼的事终于到来了。 绛美人的死即便楚王千方百计的想要压下去,可是风雪无声,自能传讯,也不知道怎么的,绛美人之死竟然连夜出了宫墙,就在天未明之际,族老便带着人叩拜在宫门前,力求楚王处死孟嬴。 天未明,楚王还在王殿之中安歇,当内侍将宫外的情况前来汇报的时候,楚王差点没将桌子掀了,“不过就是死了一个美人,何以动用这么大的阵仗,当寡人死了吗?” 他怒吼了一声之后,原本是想要亲自去到宫门口怒斥那些人一声的,可是却看到了外面黎明夜色还未尽,那风雪呼啸的声音贯穿耳膜,直叫人看了都遍体生寒。 故而,楚王打消看了原本想要出去查看的意图,可能又是经过了一夜的动荡,楚王次肯也头痛欲裂。 他捂着自己的头说:“出去出去,就说寡人头痛,他们再这么逼下去,是想把寡人逼死吗?” 内侍闻言一应,也赶紧的朝着外面跑去,按照着楚王的话传达。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外面的风雪依旧,内侍去了又回,只是见到楚王脾气暴躁,又不愿意理会这档子破事的时候,内侍也没再进去打扰楚王了。 等到楚王休息够了的时候,内侍已然在外面顶不住了,“大王,您还是出去看看吧,诸位大臣都要以死相逼了,奴婢按不下呀!” 一起来又是听到了这事,楚王的心中甚不是滋味,“他们还想反了不成?寡人出去宰了他们,看谁还敢来这里闹事?” 可是,楚王这才走出去,那内侍却又是上前去,拼命的阻拦,“大王息怒,那些老顽固也不过是仗着年迈罢了,如果真将他们宰了的话,对大王不利,对孟嬴公主更不利啊!”内侍伺候在楚王身边也是多年,对于楚王最在乎什么,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果然,在刚听到了内侍的这话之后,楚王的脚步停顿了下来,回首过去瞅着内侍,问:“那你说,现在该当如何是好?” 内侍也有些吃不准,“依照奴婢来看,此事、既然是公主惹起的,大王又怕处理后惹得美人不开心,何不就这样拖着,拖到那帮大臣们没有了精力,该怎么处置,一切按照公主的心思来,既不会让美人不快,也给那帮臣子们一个教训,不要动不动的就来威胁大王。” “嘿嘿嘿,还是你只晓寡人心思。”楚王轻拍了内侍的肩膀几下,他都快被这些倚老卖老的人给气死了,想要大肆杀戮了的话,又怕楚国之中氏族未必肯善罢甘休,那样的话,牵扯太大。 按照这内侍的话来说,就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什么坏事,拖到他们没精力再来烦扰自己,自然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楚王听从了这内侍的话,原本想要朝着宫门口那边的方向去的,现在却又移步朝着栖凤台那边的方向去,“去筑仙台请她回来,还有,拦住宫门外那些人!” 他最烦的也就是听那些人叽叽喳喳的,没一个安生。 现在,躲在栖凤台中也正好是楚王所意欲的,他命人前去筑仙台请孟嬴回来,又另外命人带了一队武士前来,没大王允许的话,谁也不许进入栖凤台中。 孟嬴在住在仙台中休息了一夜,可是却也没能好好的安歇下去,她让迎娘命人去将公子期的尸首处理好,最起码身后给他一份从容,至于接下来如何处置,孟嬴也绝对不会让子期死后都蒙受骂名的。 当楚王命人来请的时候,孟嬴也正好想要去见他,一听到他现在在栖凤台,孟嬴心里也有些疑惑,他去躲在栖凤台中做什么? 一路上,那内侍谄媚的对孟嬴说着今天早上所发生的那些事,孟嬴听了之后,心中也大约有底了,她让迎娘上前去塞了些赏钱给他,“以后还有劳在大王面前多多相助了。”迎娘说。 内侍拿了赏钱,连连称是。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孟嬴在这宫里的地位,此时沉寂巴结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故而在得到了迎娘的这句话的时候,内侍更是欣喜不已。 虽然早知道楚王是为了躲避朝臣们才去栖凤台中窝着的,可是当孟嬴到达栖凤台前的时候,看到那前面密密麻麻围着的武士,水泄不通,直将楚王保护得滴水不漏,孟嬴也不禁大吃了一惊。 在进到栖凤台中的时候,楚王还在那里面兀自头痛着。 孟嬴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枚红色的丹药,对楚王说:“大王身体不适,正好妾身刚从筑仙台中来,越美人让我为大王带来丹药,且先吃吃,缓缓这头痛吧!” 说罢,孟嬴便将这丹药和着水喂楚王服下,楚王在服下了这丹药之后,果真不一会儿头痛的症状便好转了不少,他拉起了孟嬴的手,“还是美人你疼惜寡人,见不得寡人受这头痛折磨。” 孟嬴将眼光盯住在他拉住自己的手上,神情冷漠,眼睑低垂,并没有让楚王看到她此刻眼中的冷淡。 继而,孟嬴则又是勾起了淡淡的一抹笑,“可是,妾身昨夜杀了绛美人,现在外面估计都闹翻天了吧?妾身还听闻,朝堂上已经有人扬言要杀了妾身呢!” 楚王脸色一肃,“谁敢,寡人杀了谁。”而后,则是将拉住孟嬴的手一拽,便轻轻的将孟嬴给拉回到了自己的怀中去,“你是寡人的心头之肉,寡人怎肯这般轻易的让别人动你?”说着,又将头埋在了孟嬴的颈边上,状若亲昵。 孟嬴没有推开他,却只是眉头轻拧了一下,“可是,子期呢?他该如何处置?总不能让他堂堂一个王子,死后背负那样的污名,连宗庙都无法进吧?” 楚王骤然停了下来,有点大煞风景的感觉,“那逆子,难道还想寡人为他修祠立庙?” 当他看到公子期与尹七子那般胶着的境况的时候,楚王当时杀了他,也是泄愤之举,可是他却怎么都没想到孟嬴居然迁怒于绛美人,甚至还连夜将她给杀了。 这事,楚王现在正头痛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五十七章 愿为君死 “修祠立庙,”孟嬴浅浅吟道,神情冷冷,却看不出到底是何意思,只抽开了楚王紧握住自己的手,继而转身朝着边上侧卧下去,慵慵懒懒的,十分撩人,“这倒不必,只是毕竟当年韩夫人为妾而死,如今子期身后骂名,我于心不忍,大王难道忍心?” 楚王被她这么一反问,本想再唾骂几句那逆子的,但是触及到孟嬴这么认真的眼神的时候,竟然也将原本想要说的话尽数吞回了肚子里面去。 吞咽了许久,反反复复的,楚王才不情不愿的道:“寡人可以不去追究他的责任,该当如何处置他的身后事,全权交由你操办就是,只是……”他说着,总是禁不住的又再叹了一口气,“这绛美人之事,倒真是让寡人头疼……”说到一半的时候,楚王则又是停顿了一下,有意无意的瞄了孟嬴一眼,“你在脾气,真是比寡人还火爆,说杀就杀!” 孟嬴无所谓的一笑,“大王若是心疼,尽管拿我的命去填罢了。” “你这又是在跟寡人说笑不是?”楚王轻嗤了一声,“绛美人是死是活倒是无所谓,就是她乃是宗族之女,死了……不好办啊!” “大王向来喜欢灭族歼党,何不此番也大开杀戒,好叫人知道你楚王的威严,看谁能兴风作浪?”孟嬴倒是打趣了一声,这楚平王当年对待太子建与伍氏一族的时候,也不曾见过手软,现在对这绛美人之宗族,倒是惺惺作态了起来,反而令人心里不平。 楚王扁了扁嘴,不想再与孟嬴在这个问题上做纠葛,也是上前了一步,顺势偎倒在孟嬴的身边,“寡人再杀,这朝中就没人了,再说了,寡人也能趁机躲在你这温柔乡里,何乐而不为呢?” 说着,楚王便是将身一欺,整个人顺势欺倒在了孟嬴的身上,伸出手来,轻轻的撩拨着她那此时平铺在锦榻之上的秀发,“如果,让寡人一世都留在这里,也是心甘情愿的,管他外面是风是雨,他人是死是活的!” “这大王想留在这里,怕是有多少人对妾恨得牙痒痒的!”说着,孟嬴便又坐了起来,墨发倾覆,半遮着此时的背,若隐若现的肩背上,倒是有着几分难以窥见的风情,更是让人难以自拔的深陷其中。 “谁敢恨你?”楚王似乎不悦孟嬴就这么坐起来的身姿,忽而挪了过去一挪,顺手将孟嬴的手一拉,忽然又将她给拉进了自己的怀中去,反而又是一个起身来,欺身在孟嬴的身上,不让她再度起身,“寡人就让那些恨你的人,一个个千刀万剐,莫说是这些人的性命,就是寡人的命,也甘愿双手奉上了。” 孟嬴将手抵触在他的胸膛上,“此话当真?”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顺势往上去,最后停顿在楚王的颈部边上,再也不肯移动,仿佛就想要用自己的双手就这结束了楚王的性命似的。 “当然,愿为君死。”楚王说罢,便俯下身去亲吻着她的颈部,忘却自我。 孟嬴则是一动不动,任凭他如何都不再反对,反而是慢慢的将手给松开了,她现在迫切要的不是他的性命,反而是…… “大王如今就这么抛下整帮大臣来妾身这里厮混,那朝堂之上,又有谁能掌权呢?”孟嬴说着,便佯作生气的模样,噘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大王说是宠爱妾身,却也不知道我在日子过得是心惊胆战,更何况,我们的珍儿现在却是连一丝庇佑都无,倘若这帮大臣在这里求不到一个结果,哪天拿我儿子撒气都不一定了。” 楚王闻言,眉心一皱,又是将华服一拽,怏怏道:“珍儿乃是寡人心头之宝,谁人敢?再说了,珍儿将来那是要继承寡人大统的,哪个不开眼的? “那大王……此话作何凭证?”孟嬴心思细敏,一下子抓住了楚王的这一句话,“现在大王储位空虚,这后宫之中王子诸多,可是有许多人觊觎着大王之位呢!” “作何凭证?”楚王凝视了她一会,眸子深沉,似乎也忽然明白了孟嬴这话中的话。 这后宫中的女人,但凡有所出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儿将来够执掌一国,成为天下霸主? 孟嬴虽然从当时进宫的时候就不情愿,可是毕竟现在所有的棱角和戾气都磨平了,也开始懂得为自己的孩儿谋划未来了,这一点,楚王知道了之后不怒反喜。 他忽然嘿嘿的一笑,伸出手来溺爱似的刮了一下孟嬴的鼻尖,“寡人的话,就是凭证。” 孟嬴却是将他的手一推,整个人柔弱无骨似的朝着楚王的身上挨了过去,“大王自然不会诓骗妾身,可是外面那班人不这么认为。” 楚王深吸了一口气,想来也是。 那些人恨孟嬴的多了去,直到现在他都还能收到奏折请杀孟嬴的,楚王空口无凭的一句话,自然是做不得准的。 他想了想,复又起身来,从自己的袖子中取出一方印玺来,“来,寡人给你看样东西。”他朝着孟嬴招了招手。 孟嬴见状,心下大致猜出了那是何物,但是却又不敢确定,便听从了楚王的话悄然起身来,朝着楚王那边走了过去,凑近了看。 “大王欲……授玺?”孟嬴尤然不敢置信,看到此物的时候真是大吃了一惊。 楚王颔首,将这枚楚国玉玺交到了孟嬴的手中,“寡人便将这掌管楚国的印玺交到你手中,就是有谁敢欺侮你母子,或者不信你所言,拿出此物,谁敢不从?” “大王,当真将此物……交由妾身?”孟嬴惊诧的说,抬起眸来看着楚王,这个年迈苍苍的老人,当真是宠着她,宠到什么都能割舍吗? 楚王倒是张开了笑,随手又将孟嬴整个人耳揽入了怀中,“你拥有印玺,寡人……拥有你!”说罢,又是将手伸进了她的衣襟之内,这一次,没人再能阻挡得了这一场风花雪月。 孟嬴掂着这枚印玺在手中,沉甸甸的,重得她难以自持,可是又是有止不住的开怀。 “如此说来,整个楚国此时都拿捏在妾的手中了?”孟嬴沉声道,任凭着楚王如何动作,她闭上了眼睛,此刻的心中,只有这枚印玺。 “岂止整个楚国……就是寡人……也拿捏在你手中。”楚王浅尝着她,已然不能自拔,在情动之时,便将孟嬴整个人给横身抱起来,翻入了锦榻内。 覆雨,翻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五十八章 秦女可恶 楚王躲在栖凤台中数日,任凭这外面风波闹得多大都无动于衷,只管**帐内温柔,不顾朝堂殿外生死。 如果,到了第十日的时候,朝堂之外大骂孟嬴的人则是更多了,更甚至是有人直接想要进宫去清肃宫廷,奈何在这栖凤台前,楚王命人守了个水泄不通,这帮大臣们也无可奈何。 只能望之兴叹。 只是,楚王越发的想将此事置之不理,越发的激起了宗族之中的不满,在一开始的只是装腔作势的高喊要进宫杀孟嬴,到最后竟然真有大臣提刀进宫,直冲栖凤台来。 在面对这武士的抵挡,当中最为年迈的宗族老臣竟然一怒之下血溅三尺,最终引颈自刎。 此举,将原本楚王视为小打小闹的一场闹剧,逐渐的发酵成了朝堂上的波澜, 就是连王室宗亲都被震惊了,故而他们连夜权商,一起进宫去,定要大王杀孟嬴,以正国本。 臣子的举动惊动了原本想将此事置之不理的楚王,在这面前的重重武士把守之下,这些大臣倚老卖老,竟然是一步步紧逼,直要楚王杀了孟嬴不可。 “你们难道都当寡人是死了吗?”楚王终于是忍不住的走出了栖凤台,连日来在这里面的声色犬马,倒是将他浸润得满面春风,只是在看到眼前这班臣子提刀前来的模样,都禁不住动怒,“莫说是寡人还在耳这栖凤台之中,就是你们身为人臣,也不该这样肆无忌惮,是想做什么?杀寡人吗?” 楚王的震怒并没有吓退这些老臣,他们跪在了楚王面前,“大王重新妖女,实乃我国之不幸,自从此女进宫之后,纵观我楚国,连起风波,大王今日若是不处死孟嬴,运回秦国,臣等便都要死在这里,以鉴赤城。” “谁想死,谁就死个够吧!”楚王广袖一挥,那因为不容许人威胁的性子一旦爆发起来,便是滚滚天雷,不容小觑。就是此时这些人当真谢罪在他眼前,也未必能够惹得他开怀起来,故而他在说罢这一句之后,便洋洋的朝着栖凤台往里走去,并不想去理会这班老顽固。 谁知,在楚王这一转身之下,身后的那些老臣们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了,已是将生命豁出不顾的了,哪里还理会楚王的冷漠。 但见楚王这广袖一挥便要转身回去的身影才踱出几步,那带头的老臣白眉一动,双目含怒,竟是冷喝了一声,“熊弃疾,你给我站住。”一声怒罢,他竟跨步上前来,这一上前还顺带将身侧手中执剑的人一推,将那宝剑给夺了过来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寒锋闪闪,闪烁生辉却尤带数分杀气,似白虹幻化般直冲上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时,宝剑竟然朝着那最前头的武士胸前一斩,盔甲“喇”的一声被斩落在地,还沾染着那触目惊心的殷红血迹,那名抵挡在前的武士似乎也并没有想到这白发苍苍的老臣居然当真会执剑下手。 那被从中间一斩下去的脸面尤然还有那一道裂痕斑驳,血迹鲜明,直直的倒了下去。 武士这一倒下,将原本想置之不理的楚王给惊住了,赫然一转身,圆瞠着一双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倒地的武士,“你……”他但将手一横,颤颤的指着这面前的老臣。 老臣乃是禄大夫,三朝倚重,如今执剑上前虽说是已然动手斩杀了一人,颤颤巍巍,但是他真要上前去的话,这些拦挡在前的武士自是无一人敢真动手起来。 也是这禄大夫心中愤怒到了极点,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这身影虽然佝偻巍巍,但是却也快步走到了楚王的面前,兀自横着手中的长剑,毫不避讳的指向了楚王去,胸怀激愤,像是用自己所有的气力说话似的。 “禄随侍三朝已年迈苍苍,从来只见大王荒诞行事,残暴不仁,禄愧为当初太子少师,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一个楚平王来?”禄大夫说到激动处,口沫横飞,更像是随时就要倒下的模样,迎风摇晃,却始终屹立于前,继言道:“当年忍你不血肉之情,强要将那秦国孟嬴纳入后宫,不惜杀发妻,诛亲子,这些尽是有违人伦之举,你非但难以为君,更耻以为人。这些年来她如果忍气吞声倒还罢了,谁知道她竟然唆使公子期与人勾结,残害公子期后,又连夜追杀宫中美人,惹怒我氏族宗亲,你这宠的好妃子,我看你真是蒙了心、瞎了眼去。” “你大胆,你可知单凭你这一番话,寡人就能将你碎尸万段,诛杀全族了?”楚王更是没想到这禄大夫今日竟然这般的义愤填膺,这些陈年旧账已经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化了,更是无人敢再提及,可是今日这老不死的,竟然还拿出来直指着他历数,楚王岂能坐视? 楚王枭狠,谁知这禄大夫更是强横,竟也不顾生死了,只扬言道:“你爱杀便杀去吧,既然君不为人君,我等身为臣也难以为臣,今日就是我拼尽了这最后的一口气,也要将这妖女诛杀。”他但将手中的长剑一指,便指向了楚王的身侧去。 楚王还以为禄大夫这一剑是要朝自己前来,谁知道这一吓竟然连退了几步,这一退才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后的孟嬴,就这样莹莹孑立,淡漠的望着眼前的场景。 而禄大夫的剑则是指向了她去。 但见这女子星目微扬,丝毫不惧这眼前的刀锋寒闪,却与楚王这一惊一惧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双手笼在袖子中,也只浅浅的望着眼前的老朽臣子,朱唇微微轻启,道:“大夫要杀我,总得将事情彻查清楚才是,这也不知道是谁穿透的风声,孟嬴竟然是如此歹毒之人。”说罢,她轻轻掩嘴一笑,施施然的提裙走出了栖凤台的台阶,丝毫不畏惧此刻眼前的威胁,倒是从容不迫,眉目云淡风轻。 但且闻她道来,“这绛美人是我杀的不假,实乃她该死,孟嬴杀她无悔。可如果是因为那子期与尹七子之事,如今禄大夫这般横刀相向,莫说是我死了觉得冤,就是你杀了人……也觉得枉,枉费你三朝重臣,向来倚重。” 此言,尽是嘲讽,直将这眼前的禄大夫激得老脸通红,浑身颤抖,乃复又大喝了一声,“秦女可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五十九章 以鉴忠贞 “秦女可恶?”孟嬴且兀自浅笑了一声,明眸流转之间,带着一丝戏谑的意味,且娇且俏的问道:“那敢问禄大夫,如何才不可恶?”她一步步走近这禄大夫的身边去,用手伸出来轻弹了一下禄大夫手中的宝剑。 剑身被她这么一弹,剑吟声嗡嗡,那禄大夫更是年迈苍苍,根本那剑都不稳,只有这一退,却又觉得羞恼, 忽而又是上前一步,将这剑锋横在孟嬴的颈部上,“我杀你,无需你喊冤枉,不说绛美人之事,也不提公子期之事,就单单说当年东宫之灾,老夫早就想手刃你这妖女了……” 说罢,禄大夫竟然提剑就要砍下,今日孟嬴的性命他是志在必得。 孟嬴依旧从容,眉目之间依旧是戏谑般的笑,反倒是在一侧的楚王见到这情景的时候真是吓坏了,豁然上前来就是用自己的身体来抵挡在孟嬴的面前。 禄大夫本来是要杀孟嬴的,岂能想到楚王竟然会为了她孤身不顾生死上前来挡自己这一剑,这一惊之下竟是将这手上的剑给“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整个人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气得,竟也是瑟瑟发抖了起来,“大王……不该、如此呀!”说着,老泪纵横而下,跪倒在了楚王的脚边上。 “前有王后与太子建,现有绛美人与公子期,此女留在宫中只会贻害我大楚。”禄大夫苦口婆心,只希望能以自己的哀求之声唤醒楚王的沉迷。 身后那群跟着禄大夫一同前来的其他氏族大臣们,也都纷纷朝着楚王跪了下去,异口同声,“求大王杀孟嬴,以正国本。” 这喊声震天,虽为臣子,却是这般要挟着自己杀自己的爱妃,楚王脾气本就暴躁,此刻在这诸多人的要挟之下,更是一怒不已,不禁怒吼声出,“寡人当年能杀东宫以正国法,今日也能杀了你们,去给太子建陪葬。”说罢,楚王指着跪在自己全面的禄大夫,“就拿你先开刀,一个一个来,谁也跑不了。” “大王,”禄大夫也是威严十足朝着楚王大吼了一句,“臣等一死何足惜,只是大楚不能亡在她的手上,如果臣等一死能换她一命,那……那老臣甘愿。”禄大夫激动不已,用手颤颤巍巍的撑起了自己的身子艰难的起身,竟是不顾一切的一头朝着孟嬴的方向撞了过去。 禄大夫这是甘愿拿自己的性命易孟嬴的,只要能除掉孟嬴这个祸害,哪怕是一死也是值得的。 孟嬴没有想到楚王这般昏庸残暴无度,这朝堂之上竟然也有这样的敢死忠贞之士,在见禄大夫朝自己撞上来的时候连连后退,花容也失色,身后却是栖凤台前的镇台柱,她是退无可退。 眼见禄大夫一头撞了上来,片刻迟疑,孟嬴只能将身一偏,原只是想躲开禄大夫的攻击,却没想到她的这一多开,竟然是禄大夫一头就这么撞在了柱子上,血溅当场。 “啊……”饶是孟嬴再如何的历经风浪,但是毕竟是闺中女儿,在禄大夫这么激愤的情形之下血溅在自己眼前,她也是惊吓得惊呼一声出来,双手捂在自己的胸前,却仍然止不住内心的狂跳不已。 这鲜血迸射的场景让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这模样忽然让她想起了当年王后死的时候那心情,也如现在一样,直让她瞠大了双眼看着那鲜血汩汩流淌的禄大夫。 原以为,禄大夫就这样当场死去,谁知道在这血泊之中竟然还是颤抖了几下,只将孟嬴吓得连连后退倒在楚王的身边,被楚王神兽搀扶住,“美人无需害怕,有寡人在,看谁敢伤害到你,待寡人将他……” 楚王的话尚未说完,却见倒在血泊中的禄大夫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撑着这最后的一口气起身来,又顺手从方才的地上拿起那一把宝剑,悄无声息的朝着孟嬴这边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满头的鲜血将那皓首白发给沾染得斑驳触目,哪怕是在这临死之际,就算是在这临死之际,他也要将孟嬴给拉下地狱一同陪葬。 这宝剑猝不及防朝着孟嬴刺去,尖端杀意,楚王眼疾手快,在眼见到这情形的时候赶紧的将孟嬴的手一拽,让她离开了这剑端的危险之地,可是却不曾想将自己暴露在这宝剑之前。 禄大夫有伤在身,已是拼尽了这最后的一口气来杀孟嬴的,可是当看到是楚王暴露在自己的剑下的时候, 就是他想要收手也是晚了。 这剑端就这样刺入了楚王的心肺中,禄大夫也是惊住了,就是想要松开这剑柄的时候也忘却了,只喃喃的看着自己这一手调教出来的王,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大王,大王你太让老臣失望了,太让老臣失望了……”他哭喊而出,最后是又悲又愤的望向了孟嬴,只后悔没能将她毙命,存留这一遗憾。 禄大夫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声音既悲凉又无奈,这满头的血看得人心中唏嘘不已,最后禄大夫是将那宝剑给抽了回来,一反手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恨不能杀秦女……”这一声怒吼声后,便是将脖子一抹。 刀锋锐利,这见血封喉,禄大夫自刎于楚王跟前,这一次再难以起身来。 苍然皓首,白发老臣,就这样一死以鉴忠贞,看得在场的人中是各种滋味都有,当中首要其冲的人则是孟嬴,士非她所杀,却因她而死。 她看着这倒在地上的尸首,怔忡无语。 反倒是楚王在禄大夫以死明鉴都未能让他心中解气,他一只手捂着胸口前的伤势,任凭着鲜红迸射而出,就连内侍上前来搀扶想要叫御医前来查看伤口的时候都被楚王奋力一推跌倒在地。 楚王冷睨着那老臣的尸首,怒道:“如此的乱臣贼子死不足惜,寡人要将他尸首剁碎了丢汨罗江中喂鱼……”楚王之残暴,由此可见一斑。 在吩咐完这道命令之后,又是转向了那边那一众跪倒在地的老臣们,双目凝视着他们,忽而道:“尔等,同罪论。” 这一命令下,所有人皆都叩首求饶,就是孟嬴也惊诧不已,没想到这楚王居然心狠手辣至此,死了一个禄大夫尚且不能解恨,居然这些人都还同罪论之。 在这漫天的求饶声下,孟嬴哪怕是想要上前再说什么的时候,却又见到楚王以为内刚才禄大夫这一剑刺下去伤到了心脉,竟然是一口鲜血也从口中喷涌了出来,眼前一花,竟是整个人朝着身后倒了下去。 内侍一惊,上前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楚王倒地的身体,“大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六十章 大病不起 楚王这一倒,宫里所有的御医全都聚集到了一块来,手忙脚乱。 禄大夫那一剑正好刺入了楚王的肺腑,此间伤势十分严峻,可是楚王却像是鬼迷了心窍一样,竟然是药石不顾,却是让筑仙台上的道士们尽数炼丹,只身锁在这筑仙台上,日夜期盼仙丹的炼成。 楚王这一病,非但是后宫大乱了起来,就是朝堂之上也是一波三折。 禄大夫等人一死,便犹如石子投湖般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此事皆因孟嬴起,故而上奏来请死孟嬴的人也越发的多,幸而是楚王此时还在,就是有多少奏折上来,他便焚烧多少,尽数成了炼丹炉里的灰烬。 尽管如此,可是这上奏的折子依旧是如韭般,割了又复发,以此循环,竟然是源源不绝,就是此时的朝堂中,也隐约有了一种要变天的感觉,就连平时并不参政的公子申也被大夫子常拉了出来。 这筑仙台上依旧烟波缭绕,似是并不知道这朝堂上已经有臣子在暗中议论楚王时日不久,将来继位的人选了。 朝中的人似乎无论是谁都有一种共识,就是这楚国的未来君主无论是谁,都不能由孟嬴的儿子继位,故而在这看似平静无痕的朝堂之上,却犹如这冬日中结了冰的古井,看似冰霜冻结,实则底下暗潮涌动,波谲云诡。 而从这呈送上来的奏折,筑仙台中更是有了另外一种默契,那就是将一些有关的折子直接送往孟嬴那边过目,有关这请杀孟嬴的,有关这废黜公子珍的,更有关乎质疑公子珍血脉的……层出不穷。 孟嬴坐在青玉案上,明眸细细的看着这些折子,竹简上所刻画的一字一句,她一字不漏的全数看了,看完了之后,便是自己起身,趁着这筑仙台上此时正当炼丹之际,还差些许的柴火,孟嬴正好将这些呈递上来的折子送进那炉鼎之中,助那窜动的火势增长。 火苗跳动,从那缕空的炉鼎之中映在她的眸子中,身后的侍女怀抱着那一堆竹简,孟嬴倒是别有耐心,一卷一卷的投入那炉火里面,神情淡淡,不着痕迹。 雀娘刚从殿中照料楚王服下那仙丹,此时来到这里的时候,拨开帘子便是看到孟嬴在烧竹简的情景,不禁大吃了一惊,赶紧上前来询问:“公主,这些可都是……这样做,好吗?”她不知道朝堂上的事,当然不如孟嬴那般掌控权衡,但是,这些毕竟都是朝堂上臣子们递上来的奏折,不批复倒还罢了,孟嬴居然还这些都烧了。 孟嬴不以为然,火苗蹿映得她的脸颊带红,春波涌动,更是别具风情,可手上的动作却不曾停止,依旧将那些奏折一卷一卷的投入火中,直到末了她才拍拍手,盈盈笑道,“这有何不可的,不就是请杀我居多,再者就是废子珍么?烧了他们当是救他们一命,要是让大王看了,不宰了他们才怪。” 被孟嬴这么一说,雀娘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朝事我不懂,就是这朝堂上似乎对公主十分不利,而且现在连公子珍都受了牵连,公主可有计策应对?” “自然是有的。”孟嬴胸透陈竹的道,转身回了锦榻上坐下,勾唇笑起的时候皓齿动人,看样子她今日的心情是不错的,“只消大王一死,我儿登基,铁腕治朝,自有人心服。” “可是,”雀娘尚且有担忧的地方,犹豫的咬着下唇,“可是现在朝堂上不许公子登基的人甚多,如果大王此时驾崩的话,形势不利于公主。” 雀娘虽然不懂朝政,可是这一点她还是懂的。 现在的孟嬴是有楚王的庇护,朝堂上的肃杀之声才不会波及到孟嬴的身上来,可是如果现在楚王一死的话,孟嬴失了庇护,公子珍又何以为凭? 孟嬴看她担忧的样子,不禁掩嘴一笑,伸出了玉臂轻轻一招手,且柔媚道:“雀娘过来,我有一物给你看。” 雀娘很是好奇,却又不知道孟嬴为何这般自信又这般开怀,便蹑步上前。 但见孟嬴从自己的袖中取出那方楚王交付到她手上的印玺,此方玺在手上,无异乎整个楚国都掌握在手中,朝中臣子就算是有反对的人,可是谁又敢来否掉楚王交给自己此物? “这就是我与子珍之凭,朝堂上无不臣服。”孟嬴轻轻道。 雀娘呆呆的看着这方印玺,她出身山野,并不知道这一方印玺究竟是何物,在细看了一番之后,则是半带着恍惚的摇着头,“雀娘不懂。” “此乃楚国印玺,执者为王,楚王又如何,他现在就是驾崩了,我执此玺拥我儿登基,名正言顺。”孟嬴的笑逐渐的严肃了起来,玉颜浅浅又带几分肃穆庄严,令人不敢直视。 雀娘震惊,根本没想到孟嬴居然拿到了这东西,“那……是否有此物在手,便能杀了、费氏父子?”她唯一关心的就是这一点。 孟嬴郑重的一颔首,雀娘却已泪下,激动不已。 她签过了雀娘的手,与她算是同病相怜又同仇敌忾,孟嬴说:“所以,接下来该如何下手,就看你的了,这筑仙台是你的,大王的生死自然,也是由你执掌。” 孟嬴的意思,雀娘再清楚不过了。 她是采药之女,对任何药性都懂上三分,这仙丹的分量,也是她来执掌,楚王此时病重,也是拖着的了,至于何时驾崩,雀娘自然能拿捏上**分。 她抽离了孟嬴的手,退了两步,随后朝着孟嬴福身行礼,道:“公主既然已做好了万全准备,雀娘自当从命。” 孟嬴静默的看着这个女子,那只手上依旧是紧紧的握着那一方印玺,接受雀娘的跪拜,此时的王依旧是楚平王,可是这天下生死,却是执掌在她的手中。 莫说这雀娘只是一颗棋子,就是这整个朝堂上的所有的臣子们,哪个不是? 在得到了孟嬴的受命之后,雀娘连夜赶赴筑仙台的最高处,加紧了炼丹的进程,这楚王在禄大夫的一剑刺下,早已是病入膏肓,这一拖下去,就是御医们每日前来请脉都说是伤及心脉,束手无策,谁还会对这筑仙台上炼出的仙丹起疑? 只是, 就是病入膏肓了的楚王,此时的心里也有着挂牵,留着这最后的一口气,每日在这筑仙台上坐看云卷云舒,整个楚国在握,此时却是有着另外的心境。 他忽然广袖一挥,对着身后的内侍道:“谴子常与子申来见。” 有些话,有些事……他不说不放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六十一章 意在托孤 部分折子被投进了炉鼎的火中,可是有一些孟嬴还是得呈到楚王面前的。当囊瓦与公子申来到筑仙台外等候的时候,正巧孟嬴在陪着楚王,故而只能恭候在外。 楚王已病重,就是提起这竹简都尚且无力,更何况还要耳费神来处理这朝堂上的事?所以,大部分都交由了孟嬴来帮忙。 此时,孟嬴将这折子上所言的口述给楚王听,在述完之后轻然合上了这竹简,悠然道:“战事事关重大,妾不敢妄自做主,故而前来请示大王。” 楚王半靠在锦榻上,貂裘加身都犹然觉得周身冰冷,那原本就苍老的神貌,在这段时间病痛的折磨之下更是加速般的老去,形同枯槁,就是双目也再无神采绽放。 往日里那个脾性狂暴的楚王,此时即便是再有火爆的脾气想要发泄出来,现在也再没有精力宣泄了,只指着那苍白如死的手颤颤巍巍的道:“这吴国,当真大胆,我大楚强盛之国,竟然也敢来犯……” 孟嬴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而已,羽睫轻垂,并无言语,就是这静若芙蕖而立的姿态,花容之下另有一番暗潮涌动。 那伍子胥身在楚国,时刻不忘复仇雪耻,此番战役可想而知。 只是,孟嬴即便曾经想过,却也不曾想到这兵戈相对的一天竟然会这么快到来,与伍子胥为敌,是她从未曾想过的,也不忍想的! 楚王病重,在猛咳了几声之后又是一口血痰吐了出来,孟嬴见状赶紧起身来将小鼎掀开,取出一枚红丹服侍楚王服下,楚王服下了这红丹之后才稍微好转了些,只是却又是满头大汗的靠在软塌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奄奄一息,却是呼吸舒畅了许多。 经过了这一折腾之后,楚王反倒是将吴国伐楚之事想得通透了,“吴国之事,传来司马前来,顺带让郤宛将他那儿子伯嚭前来,他那儿子计谋甚多,随军出征攻打吴国是最好的。” 孟嬴应了声遵命,明眸流转,才向楚王提醒道:“大王,子常大夫与子申在外等候已久。” 楚王记性早已不再,经么孟嬴这么一提醒才恍惚道:“寡人都忘记了,让他们进来吧!”说罢,又是一顿,复又向孟嬴说:“你先替寡人去将丹药拿来,寡人忽觉全身舒坦,想必是要好了。” 孟嬴浅笑一句,“喏。” 随后便出了这寝殿,走出殿外的时候,正好与子常和子申二人擦肩而过。 子常身为王公贵族,再加上此时朝堂上伐她者多,自然倨傲不理,公子申向来仁厚知礼,在见到孟嬴前来的时候,双手一拢,竟是恭恭敬敬的朝着她作了一揖。 他敬重孟嬴,孟嬴亦同等看重,朝着他微微颔首,便又看了子常一眼,再无言语,这才姗姗的离去。 盯着孟嬴离去的身影看了一会儿,子常才轻哼了一声出来,语气之中大有不屑,随后便偕同公子申二人进了寝殿中,向楚王跪拜。 楚王就连唤声平身都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如此枯木形状毫无生机,就是子常见了都不禁吃惊不已,“大王伤势究竟如何了,这……这宫里的御医也个个都是饭桶,怎的那禄大夫才刺上一剑,却久医不好?” 楚王摇了摇手,示意子常不要叫嚷,“寡人这里有些的话,不说出来心中总是闷得慌,幸亏这筑仙台里练出的丹药好,否则寡人这条命,恐怕真要结束在那老匹夫手上了。”说罢,楚王竟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不动还好,一笑起来竟是牵扯到了肺腑之中的伤势,那原本止住了的血痕再次渗透衣裳,就是口中也再度“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大王!” “父王!” 子常与公子申二人赶紧上前去想要搀扶下楚王,楚王却是在二人上前来的时候反手一抓,一只手抓住了一人的手掌,紧紧的握住,那苍老的冰凉却是不知道从哪里突生的力气,一握住却不再放开。 “枉费寡人炼丹求仙,却始终抵挡不住这寻常刀剑,血肉之躯,想来真是天意,与那长生无缘……”楚王喃喃说着,那一双黯淡的眼神之中尽是遗憾与悲戚。 恨不得长生。 子常向来不信这些,在听到楚王这话之后,“哎呀”的一声打断了他,“大王,你现在首要的就是先养好伤,管他什么狗屁的长生不长生呢!” 楚王加紧了手中的力道,苍苍皓首一直频频摇动,“并非并非,寡人此时召你二人前来,并非讨论长生之事,是意在托孤!” 他不禁哀叹了一声,“只怕长生无缘,命难久矣!” 这下,子常也闭嘴了,与子申二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大王要托孤?不知……所托何人?” “子珍!”楚王道,说出了这话之后,心中又是再度反复,那胸中的血气翻腾,几欲昏过去的模样,在一阵喘息过后,楚王才又说:“寡人的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珍儿了,他年纪太轻,又……又是孟嬴所出,朝堂上定有诸多人不意于他。” 说到此处,楚王的神色更是黯淡了起来,那老朽之色竟满满的都是遗憾,如若能再多活些年的话,扶持到他的掌上明珠彻底独当一面了,他也放心。但此时,只能够吩咐眼前的这二人了,“孟嬴本来的身份就让朝中很多人不满了,寡人担心如若有个好歹,珍儿继位难以服众,故而想要托付你二人,拥戴他为王。” 子申虽说早知道父王痛爱子珍弟弟,但是如今楚王要将王位传他的时候,也是有些诧异的,有孟嬴在,子珍真想登基为王,只怕真如父王担忧的那样,难以服众。 子常倒是有另外的见解,他的想法与朝廷大多人一致,“子珍不适合成为楚国的王。”他说罢先是瞅了楚王一眼,见他想要开口之际复又急急的道:“他当年就有过血脉存疑之事,即便大王当时滴血认亲了,但是毕竟天下悠悠众口,更何况,更何况……” 说着说着,子常却是有些犹豫了起来,不断的揣摩着楚王,也更是在暗暗的给自己打气加胆色,才又道:“更何况,那孟嬴本来是太子之妻,纳入大王宫中早已经乱了人伦,现在再让子珍继位,囊瓦认为……不妥。” 就这一句不妥,子常的态度格外鲜明。 原本,有人提起当初太子之事楚王就会大怒,可是现在人之将死,楚王的心胸竟也开阔了许多来,却是不生气,反而是背靠着,眼睑轻抬,又望向了公子申那边,“子申呢,又有何见解?” 公子申先是一愣,想了一瞬之后,才又道:“子申并无异议,父王乃是楚国之主,所择之未来国君定是思虑后才定夺,子申遵守父王嘱咐,一力拥戴珍弟为王。”说罢退后了一步,庄重的作揖行礼。 看到公子申这样,楚王这才有了笑意。 子常却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悔恨,在听到公子申说出这话的时候,竟是憋红了脸,“你……”他原本最意属的便是这公子申成为楚国新的王,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毫无野心之人,真是气死他也! 楚王按下了子常的异议,“寡人痛爱子珍,天下皆知,子常无谓再多说,寡人意已决,只是这满朝上下反对子珍者多,寡人只信得过你二人,子常乃是王族中人,自然能令人信服,子申又年长仁厚,寡人也心许,托你二人再好不过了,只愿她母子二人莫要再受阻挠。” 子常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当看到楚王这说着说着又累了起的模样,子申也暗中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莫要再说下去,便都只能乖乖闭嘴在那里等着。 这个时候,孟嬴前去取来了丹药,唤醒了楚王再服下一颗丹药的时候,楚王才有所好转的迹象,如此反复,就是气血始终不足。 楚王再次醒来之后,见到子常与公子申二人还在当处,才又想起自己嘱托的事情才说到一半,便从自己的身上取出一枚玉玦,那本是一双的玉玦,如今分别托付给子常与公子珍二人,道:“有赖你们了。”说完,他也不管子常是否同意,但是命令已下,也不得子常反抗,便让他们下去。 子常与公子申二人走出殿外,公子的脸色倒是正常,父王有命他自当遵从,只是这子常却是紧拽着手中半块玉玦,心中忿忿不已,“这大王,不立你……却立了那公子珍,真是岂有此理……” 公子申打断了他的话,温润如玉般的脸上浅笑一下,“我倒觉得珍弟继位,也无不可。” “你,你真是的,大王令人失望,你也是!”子常愤然一句转身,却又正好遇到了领命进宫前来的郤宛父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六十二章 执掌朝政 郤宛忠直,在超重向来与子常等人不甚亲近,但因才能出众,虽说与人不合,但大王对他也颇算倚重,身后跟着他的儿子伯嚭,此刻与子常公子申擦肩之时,父子二人皆都停下了脚步来,朝着他俩一揖。 子常与这郤宛不熟,再加上刚从大王这边出来,心情正是暴躁的时候,故而在郤宛父子二人面前也是勉强的将双手一拱,便悻悻然的离开了。 公子申倒是个知礼节之人,在郤宛父子与自己作揖的时候也端正了自己,广袖一挥,也是恭恭敬敬的回了一礼,随后道了句别才赶紧上前去追囊瓦。 “哼,宵小之辈。”伯嚭是个记仇之人,子常如此轻待的模样他早看不爽了,只是碍于父亲在此以及子常乃是楚室的王族之人不好发作罢了。 郤宛冷瞥了他儿一眼,“闲话休说,赶紧进殿见王吧!” 筑仙台中,楚王老弱残躯躺在那锦榻上,郤宛父子二人进来站在那里许久了楚王都不知道,依旧是靠在那锦榻上小憩,花白的胡须,这苍老的面容行将就木,看这样子随时都要老去了。 这一点,现在整个朝堂上的人也早已经看出来了,所以,现在朝堂之中最为关心的便是谁才是极为人选,甚至有人在暗中婉叹,若是当年太子建不死的话,那该有多好? 只是,这些话这些臣子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当真要说出来的话,那可是触到了楚王的鳞。 筑仙台之中四处都是炼丹的气息,缭绕之中只见郤宛依旧挺直着身板站在那里,伯嚭却未必能耐得住这般枯燥的等待,连着好几次都拉着父亲的的衣袖想要让父亲上前去叫醒楚王,可是郤宛只是充耳不闻,权当做没发现伯嚭的小动作,依旧恭敬的等候着。 这样的情况直到孟嬴回来了之后,她见到这二位已然伫立在此许久,眸光瞥向了床榻上,心下当即会意,轻笑而道:“二位大人就等了,待妾唤醒大王吧!” “不敢,我王身子不适,且先休息,等等无妨。”郤宛不敢僭越,对孟嬴也是不敢直视,就是说话的时候慕目光都是紧盯着地面。 孟嬴依旧是浅浅一笑,这个老臣向来谨慎忠直,孟嬴也是早有耳闻,对待此等臣子孟嬴自当也是不敢怠慢半分,故而道:“无妨,大王也该起身吃药了。”说罢,便将手中的药丸给端了过去,俯下身去细唤楚王起身来。 郤宛对孟嬴倒无异议,即便是当年楚王霸媳为妃这等荒唐之事他都不曾言说半句,更何况现在已为楚王诞下子嗣,他更是不敢妄议妃子。 相比起郤宛的自重,他的蛾子伯嚭却显得格外垂涎了,他本就是注重权色之人,虽说府中歌姬众多,可是像是孟嬴这等人间角色却是第一次见,原本还是想父亲那样不敢目视半分的,可当她擦肩走过的时候,相逢咫尺,近在眼前,这使得伯嚭不由得抬起了头来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得了,眼前的宫妃端容纤纤,风情楚楚,这尤带三分怜意、七分雍容,哪里还是人间的女子,该是天上仙娥如梦来才对,这一下伯嚭却是连眼都挪不开了,直勾勾的也不顾是否我王在前。 孟嬴转过身来的时候解除到那火辣辣的眼神,心下一不悦,可是也无发作,只是动手将楚王给搀扶着坐了起来。 楚王虽说此时病重,但毕竟国君之威还在,久慑臣子,即便失了往日钢锐,但他只消一起身来,伯嚭也不敢再造次,如梦惊醒般的赶紧将头给低垂了下去。 楚王正想开口,可是却是在一开口的时候就猛咳了起来,原本想要说的话也吞之入腹,孟嬴便只能将他再度给放下,在俯身将楚王放下的时候,楚王轻轻拍了拍孟嬴的手背,“寡人……心气不足,朝上之事你替寡人做主罢。” 孟嬴羽睫轻垂,只是轻轻的扫过了这个老朽的身上,这话在旁的郤宛也听到了,他也同样低垂着眼睑,并无开言。 可楚王都已经这样吩咐了,接下来朝堂局势明显,只怕是朝堂上群臣再怎么无度揣测也没用,未来国君人选郤宛心中也当的有数了。 孟嬴起身来,知道自己递上来吴国伐楚的奏折楚王就立即召这父子来见,定然是要他们出征,故而她说道:“大王既然受命妾掌朝政,孟嬴年岁尚欠,朝政之事多有不足,但还请司马多多襄助。”说罢,竟朝着郤宛一福身。 郤宛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个女子不显山不露水,却是这般知晓常理,她接手朝事的话,必定得有人襄助,而今她第一个瞄准的就是眼前的自己,郤宛思想了一会之后,才朝着孟嬴作揖,“大王之意,老臣不敢有怨言,一切但凭公主吩咐。” 孟嬴颔首,“如今吴国战事已起,吴王阖闾虎视眈眈,屡犯我楚境,遵大王之意还请司马领兵,平定此乱,征战吴国之兵!” 郤宛老眼一抬,望了一眼孟嬴则又是再度垂了下去,“老臣为国领兵,义不容辞。” 孟嬴勾唇一笑,转身过去拿起了楚王放置在身边的虎符,“如此,还请司马接虎符,带上令郎,即日点兵起将。” “臣遵命。”郤宛跪在地上,伸出双手将虎符给接过,随后磕首谢恩,伯嚭跟随着父亲忆童年磕头,表面虔诚,却是心猿意马,心中始终是孟嬴那般花容月色挥之不去,魂牵梦绕。 自出了筑仙台之后,伯嚭依旧还是如此心不在焉,就连郤宛对他的教诲都充耳不闻,满脑子都还是刚才香风在前的场景,心中似猫爪在挠一般,十分的难受。 郤宛看自己的儿子如此,再知他不过了,脸色骤然一变,严肃的说:“秦女不可惦,你最好记住我的话。” “父亲……”伯嚭嘟喃着,自然是不满自己的父亲这般严肃的样子,“她到底还是一介妇人,更何况还有这般天人之姿,难怪大王当成命来宠,换做是我的话也……” “畜生,住口。”郤宛怒吼了他一声,气得是连胡子都随之余一扬,“莫说此女乃是大王之宠,就算不是也不是你该惦记的,因为她一人楚国闹出多大的风波你又不是不知道,东宫就此覆灭,大王为她杀了多少人我想你数都数不过来,红颜祸水,你最好不要动歪脑筋,更何况……”郤宛本来还想说更何况现在看样子,将来的国君人选定然是她的儿子公子珍,但一看到伯嚭这的一副憋屈的模样,自然是连说也不想再说了。 故而他的声音停顿了下来,愤然的将手一挥,也懒得多说,便道:“反正,你恭顺着点就行,这次随父出征,也少得去惹了什么事情回来。”说罢,他将手中刚才接过来的沉甸甸的兵符拿在手,“所幸的是,无论是她还是大王,都尚且倚重为父。” “大王果真是倚重,这次居然将兵符交给了司马。”身后宫道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的费无极悻悻然道,一身老迈,略显得花白的胡子在迎风走来的时候都朝着两边翻飞去,倒是显得矫健,硬朗异常。步至郤宛身侧的时候,看到他手中握着的兵符时,两眼中又是激愤,又是妒忌,抬起头来,咬牙切齿着道:“真没想到,大王最终是将兵权交给了你,吴国这一场仗,你倒独得大王倚重。” “费大夫谬赞,大王倚重,身为臣子自当浴血奋战,强盛我楚国。”说罢,郤宛也不多留,便急急的告退了,费无极这人并非他同流,所有的交集也仅限于表面寒暄,深交无意。 郤宛父子走后,费无极朝着他俩父子的背影呸了一句,“老夫此番也是为了此事前来,谁胜谁负还未可得知。”说罢,便朝着筑仙台方向去。 向来费无极想见大王都是通禀即过, 可是现在就是想见大王一面都得来回好几次也未必能见得着。这一次费无极为了吴国征战的事情来,意欲为自己的儿子费忤请命,如果能将兵权交到费忤手中的话,那么即便是将来大王不幸薨了的话,费氏一族也不必担忧。 只是,他刚才在宫道上的时候见到郤宛父子,心中便知道不好,大王定然是将兵权交到了司马手中,这样一来的话,如果大王不幸有个好歹,那么朝堂之上他未必能有好果子吃。 趁着现在郤宛父子尚未出兵,费无极还来得及,只要能得到兵符,无论如何都行,费无极想。 可是,自从大王病重以来,他莫说是想要为儿子争取出战了,就是连见上大王一面都难了,此时也与之前一样,内侍连进去通禀都没有,直接让大夫请回,这可气坏了费无极。 在这诛仙台前,费无极已然急得团团转了,如若让郤宛父子出征的话,再怎么请命都晚了,此刻他非见着大王不可。 如此想着,费无极急中生智,便朝着这门前跪了下去,高声大喊:“费无极求见大王,求大王肯见!费无极求见大王,求大王肯见……”如此重复着,他的声音传入了筑仙台。 楚王还在睡梦中,被这声音吵得睡不安稳,刚吃下了仙丹的他,神情还在恍然之中,暂且忘了病痛的折磨。在听到外边费无极的叫喊声之后,恍惚的问孟嬴,“是谁人在叫喊呢?” 孟嬴知道外边是费无极在叫,是她命人将费无极的所有求见都拒绝的,故而此刻就是大王亲口问起,孟嬴也权当不知道,“是外边有不懂事的奴才呢,惊扰了大王歇息,待我去看看。” 说完就起身来,走出自己筑仙台,站在了费无极的面前。 跪在那里,费无极见有人从殿中走了出来,心下大喜,一抬手起来却是看到走出来的是孟嬴,他脸上的笑意戛然止住,僵硬在当场,“大王呢?我要见大王……” 他此刻跪在她的面前,才忽然刚发现在不知不觉之中,这个女人竟然执掌了朝政,现在大王的一切,都是她说了算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六十三章 我王非王 “大王无暇见你,有何事且与我说便可。”孟嬴站在当处,冷睨着这个老贼,语气不疾不徐,却是存心不让他接触到楚王。 当时费无极与自己所说的话,孟嬴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当初若不是费无极从中作梗的话,也不会有孟嬴的今日,如今大王病重,费无极最害怕的应当是公子珍继位才是,哪里还能管得着什么公子胜那边去,巧舌如簧,无非就是还想翻云覆雨,求得一身安宁,孟嬴岂会看不出来? 如今就是让他见了楚王,说不定又要吹什么耳旁风,到时候如果楚王心思动摇的话,自己安排的这一切岂不是前功尽弃。 费无极也是知道孟嬴恨煞了他,自然也是看出了之前并没有能说服到孟嬴,故而此时他才着急了,听到孟嬴这么说的时候也是着急了,站直了起来道:“我有朝事参见大王,你一介深宫妇人如何能决断?” “大王说了,一切事宜由我做主,”孟嬴冷不防的这么说,一下子打断了费无极最后的期望。 费无极的不安也忽然沉淀了下来,忽然阴测测的问:“这么说来,将出征打吴的决策,也是由你下的?” “司马为人忠直,且又能力超群,由他征吴,有何不妥?”孟嬴浅笑问,“这是我的意思,也是大王的意思,莫不是费大夫还有其他意见相左??” 费无极压制着这怒意,也再难以把持得住了,“我儿素有领兵之才,由他去打吴国才是最好的选择,郤宛年迈,何足挂齿?” “原来费大夫这是为儿谋富贵来了?”孟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走近了费无极的面前去,轻捋着自己的秀发,轻巧着说道:“只可惜了,大王已经下令郤宛即刻点兵出发,你儿那些才能,就让他发泄在府中姬妾身上吧!”说罢也不想理会费无极,兀自转身就要离开。 孟嬴这般轻待费无极,他岂会看不出来,他忽然冲着孟嬴大叫道:“你无非就是怕壮大我势力,所以现在故意阻着不让我见大王,你可知道就算你此时执掌一时又如何,朝堂上不服你的人多的是,你当真以为能只手遮天么?” 孟嬴站住了脚步,幽幽转身过来看着他,神情也是变得凝重了起来,与他针锋相对,“是又如何,我孟嬴孤身入楚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了狼环虎伺了,你费无极心中该当有个底才是,莫不要以为所有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该算账的时候,快到了,你怕了吗?费老贼?” 孟嬴的话咄咄逼人,一步步的逼得费无极后退了去,那凛冽的眼神迸射出的杀意直让费无极浑身上下打着寒颤,直直的盯着眼前女子,从没想过当年那个羸弱无援的女子竟然会有今天,他惊住了。 许久之后,费无极才又嘿嘿的笑了起来,那胡子在这笑意之下一颤一颤的,显得格外的突兀,他勉强说道:“大王至今未立储君,你的儿子也未必就是将来的王,这一切还凭大王决断,别忘了,大王虽然年迈病重,可是他还在呢!” 说罢,费无极也知道今日是绝见不到楚王的了,与孟嬴在这里纠缠无益,故而在说完这话的时候便愤然转身去,跨步就要离开。 “费无极,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掉包计是你行使的, 就连子夷之死,也与你逃不了干系。”孟嬴独立台阶上,对着前方费无极的背影冷冷道。 这一下,费无极站住了脚步,回首看去的时候,竟是对上了孟嬴那肃杀的眼神,仿佛她就想要在此时将他千刀万剐不可。 她知道了一切,如若让她的儿子当上楚王的话,那自己哪里还有得活路? 这一望,孟嬴的这毫无掩饰的杀意,却也更加笃定了费无极想见大王的心思,趁着现在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孟嬴就绝对不能让她真的执掌一切。 愤然转身去,独留下孟嬴一人站在筑仙台前的台阶上,高处不胜寒。 费无极有心想见楚王,可是孟嬴现在日日夜夜的守在那老头子的身边,只等着他服下大量仙丹后顺利归天,一切按部就班,绝不允许这一切被打乱。费无极便只能想个办法把孟嬴给暂时支开。 在离开宫廷的时候,他在这花园里面看到了在那边看书的公子珍,他躲藏在那回廊处,心生一计。 转头找来了一个小太监,威逼利诱之下让他趁着公子珍不备的时候将他推下池塘,公子珍落水之事惊动了孟嬴,惊慌之下也顾不得守在的楚王的身边了,连忙前去照看。 公子珍进了水,昏迷不醒,孟嬴心中也着急便连夜守在公子珍身旁。 费无极假装出宫,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则又是换上了内侍的衣裳,偷偷的潜进了筑仙台里。 筑仙台中平时进出人少,唯一长久不灭的是那炉鼎中的火,从筑仙台筑成之后此火就不曾灭过,楚王求仙得道,妄想得长生不老,别人看不出来,费无极可是看得真真的,这一切就是孟嬴的轨迹,自从筑仙台建成之后,楚王也不管朝政了,这一切便开始落在孟嬴的手上了。 他倒真的是小瞧了她,也小瞧了那个雀娘。 当时为了保住费忤,也得顺便保下雀娘,可是却没想到竟然给自己留下了这么大隐患,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出手。 他推开了寝殿的门,风一吹进来将这炉鼎中的烟给吹得有些凌乱了,寒意入侵,就是睡在榻上的楚王也是猛咳了几声,在床榻上反复着,久久不能安寝。 看到这情况的时候,费无极忽然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跪在了楚王的面前,哭着道:“天不怜鉴啊,老臣才多久没见大王,我王竟消瘦至此……” 楚王病痛折磨,本来就睡不好,故而此时费无极的哭喊声也将他给惊动了,他想要起身来,无奈身体已空,在雀娘下的大量药物的操控下,已然是连起身也难了。 费无极见楚王想翻身起来也难,赶紧上前去搀起了他,满脸老泪的道:“大王安康,老臣来晚了,致使得今日朝中非朝,我王非王,一切都掌控在孟嬴那妖女的手中,是老臣无能,老臣之过啊!” 他哭得尽情,楚王却是听得糊涂,那苍老的双目不住的盯着费无极,久久了才认出了是他,“是无极啊,你这段时间都去哪儿了,寡人是有多久没看到你了呀?”他一边笼着自己的袖子,一边挪动着身子让自己坐好。 费无极这么一听,又是涕零泪下,“是老臣不好,竟不能突破这层层的把守,任凭孟嬴把控着朝堂,把控着大王,是臣无能啊!” “孟嬴,孟嬴怎么了?”楚王还尚未听清楚,心中也是纳闷,“寡人也没见她了,不知去了哪里……”楚王将位置给挪好,安定的靠在那里,难得这一刻身心舒坦了起来,在那里长长的吁着气。 “大王,求大王废黜了孟嬴吧!”费无极再度跪了下去恳求楚王,“如今朝堂上乌烟瘴气,全都掌控在她的手中,再这么下去的话,只怕是楚国就要完了。” 楚王白眉一抬,盯着费无极,嘿嘿的笑了几句,摆了摆手,“楚国,亡不了,我大楚强盛,怎是说亡就亡得了的!” 费无极跪着爬近楚王身边,拉住了他的手,“大王,莫要忘了她并非甘愿伺候,而且她野心勃勃,与那伍子胥私下沟通,这才有今日的吴国征战,如若来日那公子珍继位,整个楚国可就落入伍员的手中了。” 楚王神情忽然一冷,死死的盯着费无极,却还没开口。 费无极知道楚王的忌讳所在,只要是事关伍子胥的,就算楚王原本有万分的信任,此刻也必定动摇。“那公子珍根本就不是大王的骨肉,如若是让他为王的话,楚国危矣啊!” “老臣这段时间一直想要找机会面见大王将此情陈清,可无奈……无奈被孟嬴拒之门外,外面全是她的人把守,老臣根本就进不来,求大王明察啊,为了楚国基业,千万不可再任由孟嬴如此下去了。”费无极老泪纵横,满脸的皱褶叠在一起,哭的好不凄凉。 楚王那沉寂终于是再忍不住了,他豁然爬着起身来,一把揪住了费无极的衣领前襟,即便是虚弱不堪却也止不住怒气的升腾,“你可是说,公子珍乃是伍子胥的骨肉?并非寡人的?” 费无极被楚王这么提起来,呆若木鸡的模样也是与楚王面面相觑,“是的,是的,是那孟嬴亲口对我承认,她说大王现在快死了,楚国就是她与伍子胥的,所以大王您看,那伍子胥在吴国挥兵来犯,孟嬴又正好把持着朝纲,我他们,他们……里应外合啊!” “里应外合!”楚王也随之怒吼了一句,脑海之中这段时间的病重已然混沌了,但是却是对费无极所说的深信不疑。 哪怕当年将孟嬴母子从冷霜苑里接回来之后在朝堂上滴血认亲,可是心里终究是有一根刺在的,可是,楚王还是松开了抓住的衣领,喃喃道:“不对,当年寡人亲自在朝堂上滴血认亲的,哪里能错?子珍哪里不是寡人的孩儿?” 费无极早是想好了一套措辞,凑近了楚王的耳边,一字一句分明的道:“那孟嬴说了,当年是她贿赂了大王身旁内侍,滴血认亲其实是做了手脚的,公子珍,并非大王骨肉。” “寡人……”楚王听到这话的时候,再也难以遏制住的暴怒了,“寡人要宰了她。”说着的时候,却是整个人从床榻上滚了下来,“那个贱人,竟然欺骗寡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六十四章 美人毒药 “寡人要杀了她!”楚王一怒,整个人从床榻上滚了下来,“那个贱人,枉费寡人百般疼爱,百般信赖,她居然这样欺骗寡人,寡人要杀了她!” “大王息怒,大王息怒……”费无极连忙搀扶起楚王,忙忙劝道:“大王现在尚且安康,还有时间废黜了她们母子,只要废黜了公子珍与孟嬴,一切尚有挽回的余地。” 费无极的话像是一剂定心剂注入了楚王的心中,他也忽然停止了下来心里的愤怒,颤颤巍巍的站在那里,侧首看了看费无极,“不错,尚有挽回的余地。” 楚王身体大不如前,此时一站就觉得累,转身就又坐回到了床榻边上,这下却是不再激动,靠在那榻上,问:“那贱人呢?” 费无极顿了一下,楚王对孟嬴的这般态度,正是他想要的,“听闻公子珍出事,她正在照料,想来天明时分,自能归来。”他低头说着,极力掩饰自己心中的窃喜。 任凭她孟嬴再怎么把控朝政,再怎么的将大王攥在手心里,只要大王一声令下,她的一切就能顷刻化为乌有。 楚王即便此时老朽年迈,可是也是遇事不慌,即刻也平静了下来,靠在那榻上闭着眼睛沉思了许久之后才朝着费无极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寡人……自会处理。” “……”费无极正欲启齿再说些什么,但是看楚王现在气定神闲的模样,也知道自己已经达到目的了,现在的楚王年迈老昏,早已经不认事实了,他认定了的事情,接下来定然不会给孟嬴好看,故而原本想要再说什么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去,道了句,“老臣告退。”便缓缓的退了出去。 炉鼎中的火依旧烧得鼎旺,楚王一夜不眠,就这样靠在榻上枯燥的等待着孟嬴的归来。 数十年来诸国争霸,这戎马倥偬,金戈铁马,楚王一生肆无忌惮,从来都是杀伐果断,谁曾想居然也还有英雄迟暮的一天,就这样在寂静冰冷的夜中等待着,仿佛一生都在眼前走过,竟有无限的唏嘘与感慨。 等到孟嬴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她一进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长久不灭的炉火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也已经寂灭,她朝着身旁的侍女问了句,“人都到哪里去了,怎的空无一人?” “寡人遣退的。”楚王的声音从内殿中传了过来,打断了孟嬴的话。 孟嬴闻言了然,将肩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朝着侍女挥了挥手,示意侍女退下,自己则是朝着内殿走了进去,说道:“大王今日看来身体大好,看来越美人的灵药见效,大王很快就能痊愈了。” “你是真心期盼寡人痊愈的吗?”楚王依旧是将头靠在床榻边上,闭着眼睛,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孟嬴停住了下来,侧眼看着此时的楚王,下意识的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并没有开口,只是神情淡淡的看着他。 但见得楚王睁开了眼,撑着自己的身子起身来,这期间十分的艰难,原本是下意识的伸出手要孟嬴来搀扶的,可是这身边却是空荡荡的了无一人,再抬眸起来看的时候,孟嬴依旧是站在那里,一副冰冷冷的模样盯着他。 楚王最不快的就是看到她这样的眼神,忽然怒吼了一句,“还不过来?” 他这一吼,孟嬴的心也一肃。 但是表面上却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也没有动怒,但只是挪步朝着楚王的边上走去,轻轻的顺着他的意愿将他给搀扶下来,对于这个行将就木的人,孟嬴早是失去了耐心了,也不知道他今日发的什么疯,忽然变了一种性子。 她将楚王给搀扶着坐好,在这里靠了一整夜的身子像是僵住了似的,往日里那雄风飒爽的楚王早已经不复存在,现在就是没有人相帮的话,他就是连坐都坐不起来。 等伸展开了身子之后,才稍微舒适了一点,楚王侧首看了一下在身边的女子,骤然伸出一手将孟嬴的手腕紧紧的一扣,瞠大了双眼让自己与孟嬴靠得近了,才道:“寡人第一眼见你的时候, 就被这张脸所惊艳,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半点没变,可惜寡人已经年迈,你还正当壮年。” “那又如何?”孟嬴淡淡一勾唇,皮笑肉不笑的问。 寡人嘿嘿的笑了起来,这笑容也是阴沉得可以,眼中的愤怒难以制住,在孟嬴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楚王也是忽然的暴起,蓦地的将原本扣住孟嬴手腕的手扣在了她的脖子上,用力的紧紧捏住。“那寡人问你,你与那伍员之间,还有何勾当是寡人不知道的?” 孟嬴垂眸看了一下他扣住自己手,神情镇定,道:“你想知道?”停了一瞬,她也忽而一笑,道:“也无妨!那我且告诉你,我与子胥之间曾有过的山盟海誓,此生不渝,我与他之间的情分,是你这强取豪夺所不能比拟的,他乃是举世闻名的英雄,你这老朽之人如何能比?他胜你,万万分尚有余。” “贱人,你果真现在还与他有着联系,图谋寡人的国、寡人的王位。果然就连子珍也不是我的骨肉对不对,对不对?”楚王加深了手中的力道,嘶声的大吼着。 孟嬴一皱眉,不明白他为何又会提起这事,更不明白他为何又开始怀疑子珍的身份了,可是这一次,即便子珍真的是楚王的骨肉,她也没心思去辩解了,今日的楚王,再不是当时那个能决定她生死的人了。 孟嬴不说话,楚王更是气昏了头,“寡人当初不舍得杀你,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寡人舍得了,寡人横竖也快死了,杀了你,你到地狱里也再伺候寡人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加深了力道,双目瞠大了的与孟嬴越来越靠近,睚眦欲裂。 “要死,你自己去死!”孟嬴凛冽的说道这一句,随之将手一挥,楚王整个人就像是纸糊的一样,即便他用尽了全身的力道也是依旧没能对孟嬴造成半点的伤害,如今的他身体已经空了。 孟嬴站了起来,她刚才的那一推,将楚王整个人推倒在了地上,此时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但听着楚王一直指着她无力的大骂着:“贱人,恬不知耻,恬不知耻……” 孟嬴就站在那里,冷眼望着他,“我再恬不知耻,也不及你楚平王,不要忘了我本该是你的儿媳妇呀,你有多老了你自己心里可清楚,我伺候你,当真是比死还难受,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心里诅咒你,恨不得你死后尚且被千刀万剐,鞭尸暴晒。” “你……”孟勇的这话让楚王一下子心头一痛,捂着自己的心口,道:“寡人,寡人要废了你,废了子珍,废了你们……来人,来人啊!” 楚王叫唤着,可是孟嬴站在这跟前,任凭他怎么叫唤外面都依旧是寂静无声,依稀还能见到那守在门外的内侍偷偷的探了一下头,可是谁都充耳不闻,无人前来一步。 忽然,楚王整个人冷了下来,手指颤抖的指着门外,“你们,你们都反了,寡人……寡人一个也不留,你们统统都去死!”他说着想要起身来,可是却是一连爬了好几次都起不来身,只能半趴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你且看看,你这楚王还是王吗?”孟嬴蹲身下去,这次换做她伸出手来揪住楚王的衣襟,她凑近了他道:“现在整个楚国上下,谁还听命于你?” 楚王闻言,心中激动得整个人一抽一抽的,只觉得有一口气梗在喉咙处,压不下,也喘不上来。 她将手一松,笑着道:“怎么样,生不如死的味道怎么样?你杀太子,杀王后,可曾想过他们此刻也在看着你呢,你想啦我下地狱?呵呵,他们也在等着拉你下地狱呢!” 楚王挣扎着,一双眼瞠得老大,最终是挤出了一句话,“贱人,寡人……寡人待你不薄,你这样对我,你这样对我……你,比毒药……还毒。” “你待我不薄,我觉得恶心之至,没日没夜就像是身处炼狱般难受,楚平王,你何曾厚待过我?”她说着话语一顿,眼中沉沉露出了这许多年来不曾表露过的恨意,“我告诉你,我不但要为太子建与王后等人报仇,更是为我子夷报仇。” 闻到此言,楚王忽然一愣,随后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孟嬴,嘴里呜呜的想要说话,却是因为体内郁结的原因,只能呜咽着。 “你没想到吧,我居然也知道子夷是你杀的。”孟嬴轻嗤了一声,站在起来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我再恨你,你的所作所为皆都没能比起子夷之死让我那般想亲手杀了你那般解恨。子夷何其无辜,你迥然为了掩饰你当年的荒唐,你杀我子夷,你杀我子夷……” 一说起子夷,孟嬴是越说越激动。 那个当年白衣相送的少年,那个当年陌上如玉的少年,那个清风朗月的少年啊…… 全都葬送在这个贪婪的老王手里,孟嬴阴狠道:“我说过,我要你的命!”说着,孟嬴慢慢的拉起了楚王身后的衣裳,将这衣带绕过了他的颈部处,“你万死,都不足以给子夷偿命。”她绕着,一边将身子欺近了楚王的耳边,那往日的香风,此刻咫尺之间尽数变成了夺命的香魂,她但凑近了他,在他的耳边轻声的说:“你放心,最起码子珍还是你的儿子,不过……你去死吧!”她说道,加深了手中的力气。 “大王……”也正在此时,这殿外一声柔软的叫唤,忽然止住了孟嬴手中的动作。 孟嬴整个人一惊,手中原本拿着衣带死死的箍住了楚王的颈部在此刻也松了下来,抬首看去的时候,雀娘的手中端着一个小小的青铜炉鼎走了进来,正好看到了孟嬴欲杀楚王的这一幕。 “美人……美人,救寡人!”楚王在看到雀娘进来的时候,宛如见到救星一样,在孟嬴松开了他之后,竟然是拼尽了全身的力道在地上爬着,一路朝着雀娘的脚边爬去。 孟嬴站了起来,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场景。 雀娘也没想到,孟嬴居然会提前对楚王下手,她就这么站在那里,待楚王爬到她的脚边的时候,楚王哈哈大笑了起来,“寡人……命不该绝,命不该绝啊!” 面对着楚王的笑声,孟嬴盈盈站立在当处,气定神闲。 看到孟嬴这般有恃无恐的模样,楚王的笑忽然也慢慢的止住了,就是抓住雀娘裙子的手也逐渐的松开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越美人,是孟嬴引进宫的。 越美人,是孟嬴的人…… 他讷讷的抬首看着眼前的雀娘,只接触到雀娘那双与孟嬴同样冰冷的双眼,她对楚王道:“大王,该服仙丹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六十五章 登基为王 雀娘娥眉淡淡,笑意盈盈,在这笑意之中楚王根本看不到半点温暖的意味,相反,心越来越冷了下去。 “越美人,寡人不曾对不起你,你救救寡人,我封你为后,哪怕……哪怕你要什么寡人都给你。”楚王已然面如死灰,可是仍旧不肯放弃这最后的一丝希望。 雀娘将手中的炉鼎朝着地上轻轻放下,继而转身过来搀扶着楚王,动作轻柔,怕是不敢有半点怠慢。 见越美人这样待自己,楚王刚才那慌乱的心也逐渐的平定了下来,只紧紧的拉着雀娘的手,指着孟嬴道:“这贱人,这个贱人想杀寡人,你帮寡人,待寡人杀了她之后,你要什么都行,寡人统统给你。”’ “那……”雀娘怯生生的开口,抬眸起看来看了孟嬴一眼,与她四目相对的时候,孟嬴也是极其冷静,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两人 。雀娘在接触到孟嬴的眼神之后,则又低下了头,对楚王说:“那,妾身要你的命呢?” “你……”楚王一愣,绝没想到雀娘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想要再离开的时候,雀娘却是反手紧紧的握住了楚王的手,“大王,你可还记得我与费忤之间的事?我本是他抢走的姬妾,你下令挫骨扬灰的,那是我的亲人啊!” 她一边说着,楚王此时的心里怕极了,一边就想要挣脱开雀娘的手,可是的老弱的他再没有能力挣脱这个妙龄的女子。 眼前的这两个女子,都是想要他命的,楚王忽然后悔了,“寡人……该早杀了你们的,早该杀了……” 雀娘嫣然一笑,道:“大王,早该死的是您,您不是想要长生不老吗?妾身为你配置好了,我与公主也早商量好了,练就了仙丹,就送大王成仙。”她说着,另外一只手将放在边上的那个小炉鼎给掀开了盖子,里面一颗丹药静置在其中。 楚王一见到这丹药,这一下忽然警醒了,“原来你们一直……” 那丹药……有问题。 可是,楚王现在恍然过来也已经迟了。 此刻但见雀娘将那丹药从炉鼎中拿起来,凑近了楚王的嘴边,道:“大王,该服仙丹了。” “不,寡人不吃,你们蛇蝎心肠,你们要害寡人,寡人不吃,不吃……”楚王爬着就要朝着边上爬去,这座筑仙台是他下令筑造的,现在却成了困他的地方,无论他想要怎么逃脱,都离不开这里。 这里哪里是筑仙台,这里分明就是勾魂所。 雀娘看到楚王这样,丝毫没有可怜的意味,“你在下令置别人生死的时候,可曾想到,他们也是人?”雀娘扳过楚王的身子,强行将这颗丹药给塞在楚王的嘴里。 楚王死命的用舌头想要将这丹药给顶出来,可是雀娘的手却死死的捂在他的嘴里,强令他将这丹药服下去。 那苍老如死的手在四周不断的活挥动着,雀娘将手死死的捂在他的嘴巴上不肯放开,嘴里只说道:“你去死吧!” 楚王挣扎不已,就连头上的发都凌乱了起来,这苍苍白发覆盖在手背上,堪比缟素,最终,那喉结一动,那颗丹药服了下去,楚王慌乱挣扎着的手也停了下来,朝着孟嬴那边看去,神色之中只有悔恨。 他不曾想过,自己当年在第一眼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就疯狂的想要将她占为己有,可是现在却会生生的葬送在她的手中,他不甘心,不甘心…… 可是,这又如何? 雀娘见他将丹药吞下了,也不再挣扎了,随之将手给松开了,她的神情上也带着惊慌,有些无措的望向了孟嬴,却见孟嬴神情依旧冰冷的站在那里,就冷冷的看着他。 这个凌乱的老者,该驾崩了! “嘿嘿,嘿嘿嘿……”躺在地上的楚王忽然不住的笑,这凌乱的身子不断的颤抖着,这笑声也越来越大,到了最后也忽然站了起来,看了看孟嬴,又看了看雀娘。 雀娘被他看得害怕,赶紧走到了孟嬴的身后去,“公主……”她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是楚王如若今天不死的话,那么她与孟嬴二人就都完了。 孟嬴没有回应她的话,也没有害怕,而是依旧站在那里与楚王四目相对,那一双瞳孔之中犹如寒潭一般,仿佛是要将人给吞噬,冷冽无情。 楚王也盯着她看了许久,许久…… 直到最后,楚王忽然怪叫了一声出来,“寡人成仙了,这琼楼玉宇,这仙子下凡……寡人,成仙了……”他大声的叫着,转身朝着这筑仙台外面奔跑出去,一路上都是高喊着自己成仙了。 宫里宫道上,楚王白发凌乱,王袍撕毁,就这么放荡无边的在这满宫苑里奔跑着,这一路的疯癫,身后有无数的宫人在追赶着,希望能够阻止下来楚王。 可是,到了最后,楚王跑到王殿之前,踏上那上面高高的台阶,站在那上面,嘿嘿的笑着,迎风而立,、白发被吹得更加的凌乱,最后高喊一声,“寡人……万寿!” 随之,“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口中喷薄了出来,倾洒在这万丈的台阶上,那满口牙齿上沾满了鲜血,他就此望着这台阶下的宫人以及问询进宫来的臣子,这最后一刻……他还是高高在上的王。 这高高在上的王,就此直直的倒了下去。 我王,驾崩! “大王……”哀嚎的声音,传遍整个宫闱。 丧钟敲响,举国皆哀! ………… 楚国国丧,孟嬴以母后之命立公子珍熊壬为太子,扶持继位,是为楚昭王。 王袍加在那个少年的身上,玉藻悬悬,车辇迟迟,未满十岁的少年俊朗,在母后的牵扶下一步步的走上那万丈高阶上,接受百官朝拜,为楚国后来的中兴之主。 孟嬴的身份本就存在诸多争议,本来应当是前太子建之妻,却又身嫁楚平王,而今她的孩儿公子珍继位,朝中自然有人不服,子常之甚尤为。 楚平王已死,子常虽为临终托孤大臣,但是他本身意欲拥戴仁德的公子申为王,可惜公子申遵守宫规王命,父王既有令立熊壬为王,那他绝无二心,子常因此与公子申大闹了好几场。 是以在公子珍登基之日,子常依旧傲慢懒散,煽动群臣不服,乃有公子申为证当时楚王临终遗命,又加上孟嬴祭出王玺,终令朝臣不敢再言,尊熊壬为王。 熊壬继位后,孟嬴独大,但她此时唯一想做的事,便是杀费贼。 费无极从位极人臣,楚昭王继位后便心有戚戚了,即便孟嬴不召他入宫,他也赶紧入宫惨白王上太后,将自己一身职位全部落下,不敢再手握重权,希望能借此保住一命。 可是,费无极却是在进宫的时候,尚未将话说开了,宫中武士便刀剑相向,率先将他给拿下押至王殿,任凭楚昭王发落。 楚昭王年纪轻,尚且与费无极多大纠葛,只是遵母命将他拿下罢,少年望着这个老臣,倒是好笑,“我却听说费卿能耐,是以当年能将整个楚国搅翻得天翻地覆,却不知今日也落在寡人手中,你且说说,服是不服?” 费无极被拿下,跪在王殿之中。 此时的王不再是楚平王,这楚昭王一开口,他也拿捏不准究竟是为何意,故而又使出了他那巧舌如簧的伎俩,“大王明鉴啊,当年先王放荡使然,老臣充其量也只是听从大王命令行事,哪里还有那本事将楚国搅弄,这一切真是冤枉老臣了。” 楚昭王“哦”了一声,挑挑眉不悦的道:“如此说来,你是在指责寡人的父王了?” 费无极一愣,心知自己怎么辩也是无从辩了,干脆不再说话,只一味的叩头谢罪,只说自己忠心耿耿,绝无半点异心,说得到动容处潸然泪下,只求我王恩赦。 楚昭王被他这哭求声哭得也没了主意,心中为难了起来,“母后之命是定他之罪,杀费贼的,可如今他这模样,倒真不好下罪。” 正当楚昭王犹豫不决的时候,孟嬴从栖凤台赶了过来,自王殿外就听到了费无极那哭喊的声音,他年迈狡诈,孟嬴自然是知道他的能耐的,子珍年幼,怕是容易被他给绕得最后轻饶了他,故而孟嬴这才急急赶来。 一到王殿外就果真听到了这老贼的辩解之词,孟嬴不禁开口,“费大夫足智多谋,侍奉先王多年,如今大王登仙得道,大夫却还盘踞朝堂,实属不该,合该与大王同道,登仙伺候才是?” 费无极的心一落,孟嬴想杀他的话毫不遮掩,他心知孟嬴是绝不会放过自己的了,便只能大力的磕头,央求着孟嬴,“老臣乃一介凡夫俗子,哪里登仙有道?而今臣自知年迈,自不敢再有赖我王,故而今日特地前来请辞,甘愿将一切家财充入国库,但请回乡耕种。” “回乡耕种,”孟嬴细细的说,摇头一笑,“大夫想的好退路。”她走到了王殿中去,楚昭王站了起来朝着孟嬴弯身作揖,有请孟嬴坐在高位上。 孟嬴则是审视着费无极,彼时这个权倾朝野,能将楚平王拿捏在手中的贼子,如今也不过是一介缩头乌龟,当知道孟嬴想要是他,一味的求饶,任凭孟嬴再怎么百般羞辱,都不敢吭上一声。 此人识时务,天下之最。 “只是,你可知道我欲杀你?”孟嬴也不绕弯子,兀自将话给挑明了说,“自当年太子建起,一切事由皆因你而起,先王宠爱你,但如今我儿继位,你却说道,你该死不该死?” 孟嬴的话说得轻巧,倒是费无极更是嚎哭连天,“太后明察呀,莫说我身为一个小小的臣子,哪里有这等能耐,就是先王在世之时,他想做的事情老臣哪里敢抗命,也只有遵从便是,太后如今要杀老臣,老臣自当领命,只是无那真凭实据,单只这一言老臣死也不服,天下人也难以服命啊!” “母后……”楚昭王虽然年幼,但是听到费无极这番话的时候心中也犹豫了起来,暗中拉扯了孟嬴的衣袖,悄声道:“他虽有罪,但也所言有理,无那真凭实据,杀他难服天下。” 孟嬴看着自己的孩儿,楚平王生性荒唐暴躁,生杀无度。 而今她的孩儿继位却有这般慈惠,孟嬴就算想杀费贼心切,但是也欣喜她的孩儿并非楚平王之流,故而当下沉吟了起来。 许久之后,孟嬴才抬首,道:“费卿劳苦,自当赋闲在家休养,只是这回乡之请,哀家不许。” 不许回乡! 费无极也顿了一顿,孟嬴果然杀她之心不死,现在没有罪名定他死罪,但是却只能留在郢都,她还是会千方百计找机会杀他,这点费无极一猜就透。 但是眼前,他的身家性命,该是保住了才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六十六章 杀我不成 , 费无极求仁不成,可也算是勉强过了眼前这一关,心中虽有不悦,但是还是松了一口气,叩头谢恩后便退出了王殿。 孟嬴眼见费无极退出,陷入了沉沉之中,也不言语,就坐在座位上发呆,楚昭王见状便凑上前去,关心道:“母后这是怎么了?费无极已然无了作用,再如何也成不了大患,母后该当开怀才是。” 楚昭王哪里能懂得孟嬴心中的思量? 她伸出手来抚着这孩子的容颜,也不便与他说得太多,她再恨楚平王,但那毕竟是珍儿的父亲,她只能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你只要记住,费无极此人,不可亲近便是。” 楚昭王点头,“孩儿知道。” 在费无极出宫之时,孤身一老朽走在这宫道上,心中也因此而沉重,他辞官不成,孟嬴绝不允许给他善终的,如今楚平王已经不在,费无极想要再翻身只怕是难上加难,他只得赶紧再想个法子,要么全身而退,要么彻底铲除了孟嬴母子。 只是,如何是好? 这才是费无极煞费苦心的地方。 正当费无极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宫外有快马来报,只见那边关将士手持卷宗,到了宫门口的时候排查之时高声大喊:“伐吴大胜,司马不日归朝……” 这声音喊得震天响,就是费无极原本怏怏的情绪也忽然一顿,难以置信的回首看着这宫门处的方向,但见那来报之人被放行进宫,那奔跑的身影在冗长的宫道上显得尤为的轻快,那声音依旧,“郤宛伐吴大胜,不日归朝。” “郤宛,胜了?”费无极喃喃的说着,原本他是想要在楚平王归天之前拿到这伐吴的兵权的,这样即使真的是公子珍继位的话,他有兵权在手也是不怕的,但是却没想到孟嬴将兵权交付到了郤宛父子手中,还大胜归来,费无极这下当真是感到危机更甚了。 他赶紧出宫去,只消静观时机,再想法子。 郤宛果真如报所说,捷报传到郢都之后,过不了多久郤宛父子便领兵归来,归来当日,楚昭王亲自到城外相侯,郤宛风尘仆仆,却没想到出征之时楚平王还在,归来之时所见之王便是这郎朗少年小子了,故而在下马之时,跪倒在楚昭王的面前大哭了先王几声,听得子珍也是潸然泪下,暗自擦抹。 郤宛本身正直,才能卓越,即便是孟嬴也有吩咐,楚昭王定然要重用此臣,故而极为看重。 费无极知晓此事,更是日夜不安,但是,在这同时,费无极却发现了除却他不安之外,这朝中还有另外一人比他更加不安,那就是大夫子常——王室贵族囊瓦。 费无极知道囊瓦到现在都心中有芥蒂,还是欲立子申为王,因为此事他与子申争执不下,还几次撕开了脸,故而如今看到郤宛归来,楚昭王这般厚待的模样,自然也是不甚开怀。 加上费无极知道子常此人心胸狭隘,又喜好财物,甚至还曾经有过勒索其他大臣的丑闻传出,此人性情暴躁又兼之爱财,费无极借此寻思了许久,忽然从中看到了一线生机。 因此借机去寻找子常,约他把酒。 子常如约来到这酒肆之中,望楼之上烧酒几巡下肚,心中有什么话子常自是藏不住,“那熊壬何德何能,比得后是哪个那子申?他那母亲就更不用说了,本身就是我大楚的笑柄,如今这朝堂看是的乌烟瘴气,楚国还妄谈什么成为雄主。” 费无极也是唉声叹气,“当年那孟嬴入宫全然是先王的主意,如今昭王继位,是容不得我了,上次我入宫,孟嬴杀我不成,只怕是还会再找时机,老夫怕是也命不长矣。” 子常一杯酒倒下,闻言一顿,更是好奇,“当真?” 费无极冷哼一声出,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可不是真,现在他们母子二人把控着整个楚国,又宠那郤宛,怕是往后我们这班曾为先王忠心耿耿的,都会成为她拔除的对象,子常大夫可该当心啊!” 子常闻言,将那酒杯往着桌子上一放,力道之中将那杯中的酒也倾洒了出来,溢湿了那虎口与桌面,“岂有此理,老夫一心为我大楚,她敢?” “她有何不敢?”费无极悻悻然的说,他知晓子常的个性,此一番火上浇油,只将他原本就对孟嬴的不满给尽数挖掘了出来,“不要忘了她现在是楚国的太后,再说了,她也知道你想立子申为王,光凭这一点她会留你性命?” 子常闻言,停了下来,竟是深深的看着眼前的费无极,心中深以为然。 费无极又继续说:“你看她现在宠信重用郤宛,不就是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巩固朝堂,我敢保证来日杀你的刀,便是这郤宛,再无他人。” “砰”的一声,子常将拳头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这一把火烧得旺,一怒之下又是怒饮了几坛子酒,在喝得醉醺醺之下,费无极问他:“可敢除佞?” 子常酡红的脸颊上醉意已深,怒火未减,有酒壮胆,更是肆无忌惮,拍了拍胸脯,道:“有何不敢?” 费无极笑得极其得意,便从自己的身侧拿出一把宝剑交给了子常,“既然敢,何不一马当先,待你斩杀了孟嬴的羽翼,我自当奉劝公子申为王,废了那楚昭王,子常大夫以为如何?” 子常的醉眼盯着这把宝剑,将手重重的握上,哈哈大笑,“正合我意,待我……除了那郤宛!”说罢,再喝了一口酒之后便奔跑着出门,跨上了门外那骏马便趁着夜色一路疾驰,朝着那司马府上前去。 司马府前的守卫知道子常的身份,而今见到他纵马前来自是不敢拦,只是想上前询问一个究竟罢了,谁知道这子常不由分说,提剑便是一左一右的劈砍过去,鲜血迸射,溅在那门上的灯笼,给那微弱的灯火增添了一抹凛冽与斑驳。 这一夜,子常酒后疯狂,那郤宛全家没有任何防范皆都被杀,就是郤宛听到了这府里的动静走出来询问究竟,但只踏进前厅,便听得一声骏马喧嚣的声音,待郤宛回过头来的时候,寒锋闪烁,剑锋朝着他的面门劈砍了下来,就此一命呜呼。 “郤宛老贼,我今杀你全家,看你如何?”子常的狂妄,一夜将司马府上屠杀殆尽,遍地尸体,血流成河,就连屠杀了司马府全家,子常尤然不觉得解恨,更是取来一把火,将那郤宛一家全烧了,大火冲天,几乎震惊了整个郢都。 可那子常酒后发狂,一头散发看着这冲天的火舌将郤宛一家都吞噬了之后,才放声大笑。 司马府全家被屠,唯有那郤宛之子伯嚭在外不曾归家,等到回来的时候便是看到了全家被烧的场景,那子常在大火之前狂声大笑的模样,让伯嚭几欲嘶声痛哭了起来。 子常见还有漏网之鱼,也不肯放过,一路追赶着伯嚭进宫,伯嚭一路嚎啕着,最终在宫门口处子常被武士拦了下来,博品因此保住了一命,但跑到王殿之前大声哭喊,“囊瓦屠我全家,求大王做主……” 此事,震惊宫闱。 那子常在宫门口处与武士厮杀开来,在一阵纠缠之后才被押了下来,此时已然呼呼大睡,酒醉之下就连一身是血也毫不在乎。 楚昭王被这场景给吓坏了,当孟嬴赶到的时候,见到武士押下的子常尚且在酒醉之中的时候,也不言不语,只能派人安抚伯嚭。 伯嚭恳求当庭肃杀子常,但因子常乃是楚室王族,在加上孟嬴心中有所顾及,伯嚭内心忿忿不满,一怒之下出了宫廷,驰马离去,对这楚国是伤透了心,听闻那伍子胥当年全家被屠后奔走吴国,此时他愤而离楚,茫然四顾,竟也是暗中投奔了那吴国去。 面对伯嚭的出走,楚昭王无奈,孟嬴也是,举国上下更是哗然,只有那子常在被扔进天牢里的时候,仍旧是呼呼大睡,仍不知今朝何夕! 连夜,浣女进宫来,跪在栖凤台前怎么都不肯起来。 孟嬴因何不当场就肃杀了子常,心中的顾虑正是浣女,若不是因为她曾经有恩于自己的话,子常怕是百死都足够了。 浣女的哭声在这栖凤台前哭得凄惨,一直求公主救命。 孟嬴见面了她,浣女依旧是泪流不止,孟嬴也甚是头痛,“姑姑是个好心人,孟嬴这些年来自在心中感激,任凭子常平时再如何肆无忌惮,我都不当一回事,可是如今……他竟屠杀了郤宛满门,还纵火烧了。姑姑,此事,如何服人心?” 浣女连连点头,又频频摇头,经此大变之下,她竟然像是一夜老了许多,“浣女知晓此事令大王、太后为难了,可……可子常怎的会这么糊涂,他与那司马素日无仇的呀,昨日只是与那费大夫相约去酒肆喝酒到天黑未归,可没想到,怎么就去杀了郤宛全家呢?” 平日就算他再放肆,再如何品行污秽,也绝不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祸的,浣女实在是想不透为何事情会走到这种地步。 “他与费无极饮酒?”孟嬴听到这里的时候,眉心忽然一皱,心里也不知道为何有些波澜撞击,“费无极此人奸诈,也不知此事与他有无干系?” 浣女听闻此言,便又继续苦求,“但请太后明察,那伯嚭我听闻也已愤然离国,此去定然愤恨满怀,再杀子常无益,还请太后相助,开恩一命吧!” 面对浣女的苦苦哀求,孟嬴无从拒绝,但是却也非把事情弄明白不可,“姑姑且先回府吧,如今子常被收押,等他酒醒,我也想听听他有何话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有恩于我 子常醒来的时候已然过了一天了,又是深夜,天牢之中微弱的灯火晃得人心烦,他捂着欲裂的头站了起来,周身入目的这一片狼藉的场景令他错愕了一阵,随后则是暴怒了起来,“谁个这般的大胆,竟敢将我关在此处?”他走到了这牢门边上,用拳头重重的捶打着这木桩。 囊瓦的脾气人尽皆知,就是此刻老钟的狱卒听到了他的吼声之后也不敢上前来,任凭着他不住的捶打着牢门。 叫嚣的声音穿透了这天牢,就连他自己怕都是忘了自己在酒后干了什么事了。 孟嬴带着人走到这牢门外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了他的叫唤声,孟嬴脚步一住,眉心一拧,低低的吟了一声,“真是死性不改,死到临头了都不知悔悟。” 说罢,还是将脚步走了进去。 天牢晦暗,孟嬴如今身为楚国的太后驾临此地,狱卒自是不敢怠慢,连忙提灯在前引路,将孟嬴牵至关押子常的牢房前。 牢房的石门被打开,孟嬴低头钻了进去,看到的正是子常被铁链锁住的情景,那身旁的木桩都已然被他打得歪斜了。 一看到孟嬴到来,子常的叫喊声也停了下来,先是一愣,那醉后狼狈的模样随之又是再度一怒,朝着孟嬴一冲了过来,“我就知道,果真是你这妖女从中作梗,你知道我不拥戴你儿为王,所以你终于对我也下手了……” 孟嬴就站在当处静静的看着此刻暴怒的子常,正好在自己的跟前,被身后的铁索给拴住无法再上前来,“你还不知罪?” “我知何罪?”子常依旧愤怒,但是可能也因为看清楚了自己此时的现状而停止下来了动作,但只瞠大了一双眼怒视着孟嬴,“楚国落在你的手中,你要杀我便杀,楚臣千万,我看你能否杀之得尽?” “孟嬴若要杀你,不管你是否楚臣,照杀不误。”孟嬴也不惧怕他此刻的张牙舞爪,俨然走近了一步去,“郤宛征吴有功,你却屠杀郤宛全家,单凭这一点,够你万死。” “郤宛……”子常当下却愣住了,孟嬴这句话宛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口中的无言以对,但是脑海里面的画面却是逐渐鲜明了起来,费无极交给自己的那把剑,他一路纵马驰骋到司马府前,那府中老小,那道刀光剑影,那血流成河,他那放肆的笑,至今历历在目,只是却恍如一梦。 “我……烧了司马府?”他喃喃的说着,却是逐步的后退,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不该如此的呀,可……”他伸出自己的手,那一双握着刀柄的手,那劈砍下去的力道,那血肉撕开的感觉此时尽数鲜明。 “费无极,那老贼害我……”子常忽然怒吼了起来,他连连上前去对孟嬴说:“那老贼灌醉了我,言语煽动,趁我酒醉给我刀……” “可是,人是你杀的。”孟嬴依旧冷冷的一盆水浇熄了下去。 子常当即再无言语,他死死的盯着孟嬴,神色复杂,但是最终眼中的涟漪也终归于平静,“你杀我吧,随你愿了!”他误入了费无极的陷阱,这是他失察,他再无其他言语。 “如何杀你?”孟嬴反问,走上前去她用手撩起了他手上锁住的铁链,铁链冰冷,丝丝传进心窝里,她此次前来,根本就没有动杀他的心,“杀了你,费无极如何处置?杀了你……我对浣女姑姑如何交代?” “她?”子常错愕,不明白此事与自己的妻子又有什么干系,“此事与她又有何干系?” 孟嬴将那铁链放下,冷冷道:“若非当年浣女曾有恩于我,你当真以为我不杀你?更何况,大王临终托孤与你,你却不曾奉行,处处与我母子二人作对,我也想留着你这条命,让你看看楚国在我手中,是兴是亡!” 孟嬴这话,说得子常无地自容。 “若非你当年乃是子建之妻,我不会阻拦,如今……”子常无可奈何,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也是停顿了下来,将手一扬,“罢了罢了,如今祸已铸成,如何都行。”说罢一个随意便将身子朝着边上坐下,一副认命的姿态。 孟嬴也叹了一口气,在这牢中踱步,“此事当真棘手,可是……也未必无路可行,你可愿将功赎罪?” “如何赎?”子常当即犹如闻到救醒似的,全身也紧肃了起来。 “既是费无极害你,便将他捉拿归来,剥皮抽筋,点灯熬油。费氏一族,总能填郤宛一族的性命了吧!”孟嬴思量着道,低垂的眉目之间有敛藏多年的恨意。上一次要置费无极死地,只可惜没有治他死罪的由头,这一次是他怂恿子常去屠杀郤宛一家的,可谓是他自己找死,孟嬴乐得其成。 子常无话可说,但是睁着眼看着孟嬴。 孟嬴也盯着他看了许久,随后再无言语,转身便走了出去,子常兀自怔忡在当场,对于孟嬴不杀他这一点深深出处了他的意料,随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起身来朝着孟嬴离去的方向深深的叩了几个头。 ………… 郤宛一案,震惊了楚国上下,费无极本就不得民心,这一次就是孟嬴将子常给放出来,子常一身戎装,亲自领着武士出宫去,在围剿费府的时候,臣民皆解气。 “将费府统统围住,一个也不许放走……”子常那粗犷的声音喧吼着。 武士林立上前,将费府上下都惊动了。 费忤尚且还在温柔乡之中行乐,在小厮冲过来禀报的时候,尚且还在骂骂咧咧,“没看到我正乐着吗,谁让你这般冒冒失失,死人了?” “就是要死人了,少爷,大事不好了……”小厮哭着叫道,“子常,子常大夫带兵围府了。” “子常,他围府作甚?”费忤从**帐中出来,将身旁的女子一推,赶紧穿衣出前,只是他此人戒心也重,在听到这子常围府之后,出门的时候顺便将这剑架上的剑也给拔了出来,转身便是迎出了门外的阵仗。 他提剑指着坐在马上的子常,“囊瓦,你是否不曾长眼,带兵过来围剿什么?也不看看这里是何所在,还不速速离去?” 子常将那缰绳紧拽,冷冷道:“就是来抓你的。”说罢将手一挥,命令手下的人,“把费忤第一个给我拿下。” 费忤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子常下令之后连连后退,但是一件自己的手上也提着剑,心一狠之下也是仗剑上前去,横竖左右的劈砍,将上前来的武士一个个撂在地上。 他横着沾满血迹的剑锋,直指向子常的方向,“谁许你围剿我费府的?大王呢……我要面见大王,我父亲……我父亲乃是先王遗臣,楚国大夫,你们谁敢造次,谁敢拘拿?”费忤仗剑在前放肆高声大叫着,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尚且不知道子常这一次是为了复仇而来的。 就是临行前,孟嬴给他的命令都是随意生杀,一个不漏。 随着骏马的一声声嘶高起,子常策着身下骏马一跃上前,手中宝刀但只在半空划出了一道弧度,这一刀下去正中费忤的面门,一道斑驳凛冽的血迹在他的脸上触目惊心。 “哐当”的一声,费忤的手上原本拿着的宝剑也掉落在了地上,一双瞠大了的双眼尤然难以置信的看着此时的子常,最终一双瞳孔之中映着的那高头骏马,随之逐渐的涣散了开来,直勾勾的倒了下去。 费忤一倒,费府上下更是大乱了。 费无极也被惊动得从府里跑了出来,在这武士肃杀无度的情形之下,费无极这老贼不敢上前抗拒阻拦,但只站在当处,刀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看着这府上的一片狼藉,心中自知自己定然回天乏力了,唯有祈求能让眼前的子常放过自己一马。 “子常大夫,你我昨日才把酒言欢,今日怎么就提刀相见了?”他尤然撑起那一副谄媚的笑,巧舌如簧,“你我同朝为臣,你定然是听了孟嬴之言,才对我有所误会的……” “闭上你的狗嘴。”子常一怒,但将一刀横了过去,刀锋凛冽正好擦过了费无极的脸颊上,一道血迹斑驳的流了下来,鲜红的颜色逐渐的流淌、沾染满了大半张脸。 “你把我害得好苦啊,现在看你怎么死!”子常怒道,随之让身后的武士将费无极押回去,随之还是在这府中搜罗无度,肃杀无度。 这满府的哀鸿之声在费无极被押走之后,响彻连天。 在这长街之上,费无极被押赴远走,只剩下那朱门高户,仍旧是一把火,子常扔在那里面,随着冲天的火舌缭绕,烧了整整一天一夜。 费无极,算是彻底无法翻身了。 此时的栖凤台中,孟嬴正在等子常归来的消息。 栖凤台外,远远的就能听到雀娘那欢呼归来的声音,“太后,太后的……听说您下令抓捕费氏父子了?”她一进殿来的时候,高兴得忘乎所以,就连行礼都忘了。 孟嬴侧卧在榻上,见她进来时这开怀的笑颜,不觉也是莞尔一笑,轻轻颔首道:“是,必定下令诛杀,解你我心头之恨。” 闻言,那鹊娘笑得更深了,高兴得连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怔怔的站在那里,笑着笑着眼中却又含雾,随之快快的跪倒在了孟嬴的面前,“雀娘谢过太后,谢过太后……”连连磕首,就连额头上擦破了皮都不觉得痛。 她等这一天都不知道等了多久了,若非孟嬴的话,想要将费氏两父子连根拔起,哪里还有可能,如今、却听到子常奉命去拿费氏父子了,她哪里能从容得起?自是兴奋到不行了。 孟嬴见她磕头磕得重了,也心疼道:“雀娘起身来吧,你我之间无需如此,杀费氏你我同样的目的,无谓谁谢了谁!” 雀娘起身来,怔怔的看向了孟嬴,虽然孟嬴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依旧是感激莫名。 正当此时,子常带兵抄办了费府归来了,前来复命,孟嬴传他进来,他跪在地上,“启禀太后,费无极已然抓捕,费忤抗命被杀,当场身亡。” “费忤死了?”听到费忤死了的消息,最为激动的是雀娘,她不能自已的走到子常的面前去。 “是!”子常应。 孟嬴早给了子常生杀的权力,就是此时费无极死了她也不会吃惊,如今费无极归案,孟嬴等待这一天都不追到平多少年了,故而起身道:“难得费贼失势,这么多年的老仇人了,临死之前真应当见见,一稠多年心愿啊!” 今日的她,格外开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多年恩怨 天牢里面昏昏的灯光摇晃着,来来回回的身影哀嚎着,唯独在天牢的最深处,那关住了费无极的那道石门里寂静无声,狱卒巡视过处,朝着那石门的门缝里望将进去,但只见到那苍老的身影坐在那里,如老僧入定,不曾动弹片刻。 趁着这昏暗的灯光,照映在费无极那苍老的脸上,昔日的春风得意,往时的权倾朝野,却也没想到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脸上那一道被刀刻画的血痕已经干涸,斑驳着一道晦暗的痕迹在脸上,蓬头乱发的,显得过分的狰狞。 从被抓入狱之后,这个苍老的人便不再开口说一句话,仿佛这样的下场也是他早就料到的,只静静的坐在那里,任凭是千刀万剐,亦或挫骨扬灰,心里早就有数。 牢房的外面,孟嬴徐徐到来,这一身沉色的宫装在此时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像是黑色的似的,连日来,她连续两次纡尊降贵来到牢房,倒也是显得新奇。 牢房的门被打开了之后,费无极被惊动了睁开了眼睛,看到是孟嬴前来的时候居然也微微讶异了,“是你?” 太后前来,狱卒不敢怠慢,赶紧在这里面备好了座,孟嬴姗姗来到正好坐下,与那费无极相对而坐,“我前来你很诧异?”说罢,她却兀自垂首一笑,轻轻的摇着头道:“我与你不同,我等这一天可是等了许多年,我真怕你提前死了,得了个善终,我看不到你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 费无极嘲讽一笑,轻哼了一声出来,“是我小瞧了你了,大王临终之际居然还将国玺交给了你,如今整个楚国都是你们母子的,老夫一死又如何,枉费你此刻高高在上,你又何尝能得一日安生呢?孟嬴。” 他直呼孟嬴,一副云淡风轻之样。 孟嬴倒是沉沉的坐在那里,神情冷峻,高傲之余却显得极其的悲哀与凄凉,费无极确实戳中了她的心事,她的确是身居高位却无一日安生。 只是,她却又忽然莞尔一笑,“可是,此时此刻,此时此地,我能决定你的生死。” “呵呵,是啊,你能决定我的生死。”费无极想是坐得腿麻了,随之又换了一个姿势,一动,手脚上的镣铐便狂哐当作响,他仿佛像是回想当初似的,人之将死,竟然想的也是格外的多。 “当年,老夫亲自去秦国迎娶的你,谁曾想到你我会有今日的一谈呢?”他说道,也是无奈的笑了起来,那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的,倍显无奈,也倍显凄凉,“老夫一生帷幄朝堂,就是当年楚平王都在我股掌之间团团转,老夫此时哪怕是死,也是得意的。” 他说着,笑容越笑越开,指着孟嬴说:“老夫这辈子最大的得意,那就是亲手导演了楚宫这一场笑话,遑论青史骂名与否,老夫不愧这一遭了,有你孟嬴这一生为赌注,老夫哪怕是输了,你也不见得赢了呀!” 孟嬴定定的看着他,从那咧开的笑,笑得很是开怀的模样,可是却仍旧止不住眼角有泪痕落下来,也不知道是临死前的余哀,还是当真觉得自己没输,喜极而泣。 “费无极,你本该死之臣,于公于私我都巴不得你万死。但是,至今我都尚有疑问。”她说着,将身子靠在那椅背上,冷冷的审视他,“当年你前去秦宫为太子建迎娶,你本就位极人臣,深的先王宠爱,何以还要翻云覆雨,作这一场孽乱宫闱之事?以至今日身陷囹圄,生死拿捏在我手中?” “太子建,呵呵呵,太子建……”费无极在听到孟嬴这一疑问的时候,嘴里一直喃喃的说着,提及往事,他像是一页页的重新翻回到当初了一样,“你当真以为,不搅弄这一场,太子建登基之后我会有好下场?” 孟嬴拧眉,不语。 费无极继续道:“那太子建深信伍家,又与那伍子胥情深意重,早在当时他便已经四下搜罗我的罪证,哪怕当时先王不肯处置我,等太子建登基,我也同样会是这等下场啊!”他指着自己身上的镣铐说道,复而又笑着道:“所以,合该他太子建去死,老夫又多活了这些年。说起来,你孟嬴能有今日,也该当谢我啊!” 费无极说着说着又是捧腹大笑了起来,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再度指着孟嬴道:“对了,你不知道,与你要好的那伍子胥,我听说啊,他也要回来了,带着公子胜回来。你说你与他之间的情分深厚呢,还是他与太子建之间的情分深厚呢?现在可是你儿为楚王,伍子胥再打回来,岂不是与你敌对了?孟嬴啊孟嬴,你有今日,岂不是全拜老夫所赐?” 这笑声,极其的放肆,一声声的在这牢房之中传荡着,声声入耳,取笑着孟嬴,他也笑得四平八仰的,仿佛这辈子都从没像现在这样的得意过。 “整个楚国因我而改变,老夫即便是千古罪人,可也值了,值了……” 孟嬴轻嗤一声,回想起费无极的话,她与伍子胥之间,竟然真的是不知不觉之间都走到了对立之地了。 如若他归来,当真是携着公子胜回来,为了太子建报仇的吗?现在她儿为楚国的王,伍子胥带着公子胜就要归来了,归来作甚? 为公子胜抢王位吗? 孟嬴的心也因此笼罩上一层厚厚的云层。 费无极依旧在笑着,状若疯癫,就连手脚都禁不住一并动了起来,带动着那上面的镣铐,声音极其鲜明,在这笑声之中,凄厉得犹如临死之际的狂欢。 孟嬴却不在意,他爱笑,便笑罢! 横竖,活不过明日。 孟嬴盯着他,尚且还有最后的疑问,她问:“费无极,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费无极的笑停了下来,那眼角都尚且还有泪痕,笑得脸上的皱褶仿佛都平添了几道,在孟嬴的叫唤下,他抬眸起来看着她。 此刻他落在孟嬴的手中,胜负早分,生死既定,他也不再与她那般对垒分明了,“你问。” 孟嬴沉抑着,起身来走到费无极的面前去,居高临下,那淡淡的妆容此时在这昏暗的光线下,反而是衬托得极其庄严肃穆,一如她此刻的身份那般,掌握着一切,俯瞰整个江山。 徐徐的,她启齿问:“当年,楚王下令杀害我秦国公子夷,此计,是谁所献?” 她一字一句的问,这一块大石头梗在她的心头是有多少年了,就连孟嬴都算不清了,只记得当年那个白衣少年的笑悠然深刻在脑海里。 当年,她被费无极迎娶出秦,远过那阡陌的时候,陌上离离,衰草哀哀,就只有公子夷一人一马相送,那个少年啊! 孟嬴犹然记得兄长是多么的喜爱,还曾经放言说以未来秦君培养,他是倾注了多少心血在子夷身上,她又倾注了多少思念与愧疚在子夷的身上。 子夷,因她而死。 费无极仿佛也是没想到孟嬴最后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那原本笑开得满是皱褶的老脸也顿时僵硬了起来,“你不问,我都差点忘记了。”他皮笑肉不笑的,咧开了一张嘴对着孟嬴,这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伸出了手指了指自己,“杀子夷之策,也是我所献。” “很好。”孟嬴站直了身躯,她要的就是这样一句答案,有了这一句答案,她更不会让费无极好死,随之,她不再说任何的话,转身就朝着牢房外面走出去。 她这身影决绝,神情冰冷,狠戾之际让费无极只觉得全身冰冷。 在这一瞬间,费无极只觉得心胆皆寒。 他奋力的朝着孟嬴所出的牢门方向追赶过去,可是却因为手脚上有镣铐的牵制,根本就无法追出去,却反而是一个踉跄,整个身子朝前趔趄而去,跌倒在了地上。 他那苍老如死的手朝着孟嬴所去的方向,失声大喊:“孟嬴,你待如何处置于我?给我一死罢!” 费无极的声音凄厉的在这牢房周围回荡,茫然的看着孟嬴所离去的方向,那原本脸上癫狂一般的笑,此刻却成了临死之前的哀。 人之将死,谁都会害怕。 牢房的通道上,孟嬴的身影伫立在当处,没有回头,但只站在那里,静静的听着那牢房中由刚才那般得意的笑,此刻转换成了这撕心裂肺般的痛哭,她神情倨傲,更加的冰冷。 侧首回头,朝着那刚才牢房那边的方向望去,凤眼狭长,杀心毕露。 红唇但只徐徐启动,道了一句:“费氏,灭族!” 随之,她继续朝前走去,这一步步走出牢房,走在这宫道上,她的路走得格外的漫长与坚辛。 走出了这牢房,远远的就见到雀娘手持着一件披风等在那里,见孟嬴出来赶紧上来给她披上,“太后,天寒了,当心着凉。” 孟嬴看着雀娘,伸出手来紧紧的握住这个女子的手,“我知道,你此刻与我一样。” 雀娘看着孟嬴,轻轻的颔首。 孟嬴朝着前方走去,一步步的,却走得极其的慢,不知道为何,费无极要死了,可是当真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她没有赢,纵观来时路,她输掉了一切,才换来的今日。 她死死的拉住雀娘的手,更加用力,努力的想要平复下来心里的激荡,“雀娘,往后在宫里你想要什么尽管取去,别的我给不了你,但荣华富贵,无上尊荣,在这里应有尽有。” 雀娘一怔,随后却摇着头,“雀娘知道太后待我不薄,可是如今费氏父子已除,我报仇了,以后……我想离开了,楚宫并非我的归处,山野林间,才是我的家。” 孟嬴停住了脚步,诧异的看着雀娘,“你要走?” 雀娘垂下了头,继而才缓慢的点了点头,“有负太后厚爱,雀娘……”她话语止住了,心中却也凄然。 孟嬴也不想强人所难,随之也点了点头,而又松开了雀娘的手,“出宫去也好,你还那么年轻,我离不开这里了,可是你还可以,出宫之后,重新找个人嫁了,多好!” 只是,孟嬴的心里却浮起了一丝悲哀,雀娘也走了,此后她在宫里,连最后的一个伴都没有。 不! 还有!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齐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六十九章 当年明月 孟嬴独自一人走到东宫去,夜色暗沉,带着许多的凄清寂寞,她走在这宫道上,即便是万人敬仰,即便是一身荣光,可是现在却是从心底有着止不住的冷漠泛上来。 她的身旁就连平时的贴身侍婢都没有带上,就此孤身一人走来,远远的站在这东宫的门口,遥遥的望着一片形同废墟的地方。 在其当时,她第一次误入这片地方的时候,那时候的东宫是何其的万般荣耀,王后还在,太子建尚且安好……若不是当年那场变故的话,可能她现在也已然成为了这里的女主人,即便与那太子建心中无有情爱,但是最起码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一切的一切,始于当年,终于今日。 那始作俑者费无极如今也得到了该有的惩处,这纠结在当年的那块心病如今的解开了,孟嬴的心却空落落的了,恨了太多年了,如今一下子解开了,她忽然无所适从了。 她此刻唯一想要见的人,就是当年的人。 孟嬴抬首起来看着今晚的夜色,月色凄清,有淡淡烟波从这光辉边上浩渺而过,绰约之间难见那月中仙子,倒是勾起了无限惆怅。 当年入宫的时候,那时候的月色也是如同今夜的这般吧? 也是这样的凄清冰冷,让人无所适从。 正当孟嬴站在此处望着这天上的月色的时候,但东宫的这扇殿门却被打开了,齐姬从那门里面提了一盏小灯挂在门口,动作娴熟。 在将这盏小灯挂好的时候正要转身之际,却是瞥见了在不远处那抹淡淡的身影,齐姬一时没能看清楚是谁在那里,惊呼了一声出来,“是谁在那里?”随手就再度提起了那盏小灯要走过来。 孟嬴自那黑暗之中挪了挪身子,步履轻缓的朝着齐姬那边走去。 她这一身庄严的宫装给人无比的压迫,此时的面容上有着倦色,她走上前道:“是我,你无须害怕。” 齐姬看清了眼前来人的时候,先是愣了一愣,随后恍然了起来,“公主……”叫唤了一句之后又豁然觉得不该如此,顿了一下之后才道:“现在应当叫……太后了。”说罢,她也停下来了脚步,朝着孟嬴行礼。 换做是在当年二人姐妹情深的时候,孟嬴如何会接受她的跪拜?但是现在,她与这齐姬却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越走越远的,此时齐姬这般多礼,孟嬴也自是受得起的。 “这宫门口点灯之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就行了,深更半夜的,何须自己动手?”孟嬴轻轻说道,让齐姬起身来之后却是一步步朝着东宫里面走去,故地重游,心中却是逐渐的平静了下来。 齐姬略显得尴尬,那夜色的陈黯遮住了她的容颜,她轻轻开口,“奴婢向来独居,不喜欢他人介入。” 孟嬴闻言,脚步停顿了一下之后侧首回来看了齐姬一眼,随后才颔首点头,“原是如此,我都忘记了。”说罢伸出手来,齐姬恭谨上前去扶住了她,一步步带着她走回到里面去。 这里不似当年那样庄严奢华了,齐姬在这里自耕自给,倒是很简单,在这院子里年还有不知道她种的什么植物,绿萝攀藤,架在这院子里,绿意盎然,煞是好看。 “且在此处坐坐吧!”孟嬴道。 齐姬遵了一声“喏”,而后又对着孟嬴说:“奴婢前年酿下了一坛子酒,这两日刚挖了出来,不知是否要尝一下?” “也好,正巧今日兴之所至,与你共酌一杯。” 齐姬浅笑一声,随后转身去布置了,端来那酒坛子一边说:“齐国的酒,按照我幼时娘亲给我父亲酿的法子做的,太后应当没有喝过。” “如此,更要一试。”孟嬴端过齐姬倒下这一盏酒,不似平时那般浅酌在,而是扬起头来猛喝了一口,辛辣且豪迈,她道了一声,“齐人齐酒,别有一番风味。”说罢,示意齐姬也一同坐下共酌。 齐姬陪同孟嬴一同小酌,可是看孟嬴今夜似乎兴致很高,喝了一盏还要再添,齐姬想要阻止的时候,孟嬴却打住了她,“无妨,今夜开心,当浮一大白。” “今夜,是有何事情么?”齐姬讷讷的问,鲜少见到孟嬴这样的,特别是入楚的这些年之后,她更是小心谨慎,就连当初公子珍登基继位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我放任过。 孟嬴再饮了一口,停顿了一下之后, 默默的开口,“费无极明日就要处刑了,费氏灭族,一个不留。” 闻言,齐姬彻底的怔住了,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孟嬴,心里忽然像是被什么猛地撞击了一下似的,“他……真的么?”她也是难以置信,心中忽然也是无所适从了起来。 当年太子建身死,离不开费氏这一对父子,齐姬这些年来哪一天不是想着将他们给挫骨扬灰?却没想到自己一直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现在孟嬴办到了。 当年雪中场景,在那破庙之中太子建孤单的死去,那一身的孤寂,莫说他是堂堂楚国的太子,就是寻常百姓也不该那般凄凉的死去,齐姬每每想起,心中都疼痛不已。 她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楚国里就算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她都全然不知,如今孟嬴却告知她,费氏全族灭族了,当年太子和王后的仇就此报了,齐姬忽然想笑,端起了那酒也是一口饮下,却参杂着苦涩的酒,带着泪一饮而下。 “他终于是死了。”齐姬笑着说,“太子泉下有知,该当瞑目了。” 孟嬴饮下了一口酒,脸色微微的绯红了起来,她沉了下来,动作也一顿,“是啊,当年太子建何其的风华,死在那老贼手里……”她说着,又再度饮下一盅。 这酒齐姬也不在劝了,任凭孟嬴喝下去,就是齐姬也跟随着一并喝了不少,但是她的心里却是开心不起来的,“如今费贼已经死了,可是……我与太子的孩儿,却仍旧流落在外……”她说着说着,眼泪也落了下来,和着这家乡的酒喝下,尽然只是这苦涩的味道罢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七十章 东宫旧人 孟嬴却是一顿,就连拿在手上的酒盅都也停了下来,眸光微微泛着一抹严厉,审视了一会齐姬之后,孟嬴这才将手中剩下的酒喝下,看似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你想要他回来吗?” “自然是想的。”齐姬想也不想的回了这么一句,心中对孩儿的想念怕是山海难填,可是在随口说出这么一句之后才忽然发觉到孟嬴的脸色一变,她才心知自己定然是说错话了,才又忙忙道:“奴婢也只是想念孩儿罢了,当年胜儿离开我的时候还在襁褓中,现在……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看现在大王都登基为楚王了,胜儿应当,也有这么大了吧!” “是啊,他若回来,定当与我儿平分秋色,一字并肩。”孟嬴浅浅淡淡的说着,漫不经心,可是心中却像是挖了一个大疙瘩似的,她千辛万苦才的扶持了自己的孩儿登上楚国的王位,那公子胜如若归来……孟嬴心中不禁思量了起来。 齐姬岂能不知道孟嬴这话语之中的意思,当即吓得脸色都变了,立即就朝着孟嬴跪了下来,“太后莫要误会,奴婢也只是想念孩儿罢了,骨肉天伦,人之常情。如今楚国奉昭王为王,奴婢岂敢有他想,我儿如若归来,定也效忠太后,效忠大王,断不敢有二心。” 孟嬴冷睨着她,像是在心里权衡着她这一番话的真假。 但且不论她的真假,孟嬴都不会处置她,但只微微一笑,让她起身来,“你何必这么害怕?再说了,你儿子这不都还没回来吗?当年太子建已经死了,楚国的王位就怎么着都轮不到东宫的头上,齐姬你该明白的,更何况……这不有我呢!”她说罢,定定的看着齐姬。 齐姬被孟嬴这不冷不热的神情盯得有些难受,“公主,我……既想我儿归来,又不想他归来,奴婢不知道这动东宫旧人归来,能否有一线生机,一席之地?”她痴痴的望着孟嬴,但见眼中有泪,苦苦祈求的模样,“公主,我们当年都是从秦国一起来的,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是当年的秦国公主吗?” 如若孟嬴能够给她儿子一线生机的话,她倒也不用这么担心了,但是……她不知道现在伍子胥与自己的孩儿是什么样的心思,倘若胜儿回来与那熊壬争夺王位的话,那么孟嬴是断不能容的。 故而,此刻的齐姬只能晓之以情,依旧像当年那样唤她一声“公主”,希望她还能念及当年的旧情。 谁知道,齐姬在说完这话的时候,孟嬴却是嘿嘿的笑了起来,借着这酒劲之下,心中的块垒一吐而光。 她盯着齐姬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徐徐启齿,道:“我现在,是楚国的太后,珍儿的王位,须坐得稳,我便安心。” 孟嬴这话,意思很明显了。 她是在忌惮着公子胜的,即便胜儿这么多年来她都不曾见过面,可是啊,那远在吴国的东宫遗腹子,到底还是孟嬴与楚昭王的心头大患,齐姬此刻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 齐姬抬首去与孟嬴直视,四目相对,她却逊了一分颜色,只问:“公主,是想杀我儿吗?” 孟嬴停顿了下来,齐姬的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中到底是犹豫的,许久之后,孟嬴才又说:“他若不归来,你永远还是我的好齐姬。” 这一句话,让齐姬咬紧了牙关,“公主,你怎么能这样?”她无奈的苦笑了出来,看着此时微醉的孟嬴,心中的怨怼到底还是难以掩饰住的,“你与其这样,倒还不如杀我我罢!” “你以为我不想杀你吗?”孟嬴咄咄道了一句,神色凛冽了起来,倒是将齐姬吓了一跳,她勾唇一笑,“你当真以为这些年你所做的事情我不知道吗?当年在冷霜苑中毒害我珍儿的,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你吗?还有,当年骊美人即便与我再有仇,但她不会对我珍儿下手,我知道是你!还有你与她勾结之事,骊美人最终宁可一死,也要保全的是你,她想将这颗钉子留在我身边,这些我都知道。还有那绛美人,你故意让她与我作对的……这些统统,统统我都知道,换做别人,我早杀了……你以为,还能独守东宫,活到现在吗?” 孟嬴说完之后,还是那样的笑,她洞察了一切,但是这么多年来却什么都不说,这让齐姬忽然无言以对,不需要什么证据,但只需要孟嬴这披肝沥胆的一番话,便将齐姬打入地狱,万劫不复了。 齐姬无言以对,只能怔怔的看着孟嬴 ,此时此刻她在孟嬴的面前就像是不着寸缕一般,羞愧得无地自容。 “当年你答应费无极顶替我嫁入东宫,你当真没有一点私心?不为贪图日后楚国的荣华富贵?不为贪图日后诞下一儿,登基为王?齐姬啊齐姬,这些我都知道,我比谁都知道你的心。”孟嬴说到无奈处,竟也是苦笑了起来,像是嘲讽齐姬,也像是在嘲讽自己。 唯独此刻的酒,喝起来极其的顺畅,一盏接着一盏而下,淋漓欢畅。 今天费无极落在了她的手上,她的心里忽然空了,谁也不能填满这一个沟壑,唯独齐姬。 唯独齐姬是当年的人,当年的事,她逃脱不了的干系,唯独此刻齐姬能够理解自己的心。 可是,齐姬现在却像是被孟嬴扒开了的一般,她哑口无言,更没想到自己当年所做的那些事情她居然全都知道,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苦心在孟嬴的面前扮演好一个奴婢,只等着沥尽甘苦过后,等自己的孩儿归来…… 她的私心,也有想过自己的胜儿回来之后,登基为王! 那个王位,本来就是属于东宫的啊!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胜儿回来铺路的啊!她何错之有? 可是,如今眼前的孟嬴,她什么都知道,她几乎将自己全看透了,没有留下一丝余地的看透了。 轻摇着头,苦笑了一声,齐姬抬眸对上了孟嬴的,问:“既然,公主一切都知道,那为何这么多年还留我在你身边?你该杀了我才是,这才高枕无忧,大王的王位也才无后顾之忧。” “为什么,不杀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天渊之别 “为什么,不杀你?”孟嬴也在沉吟着这个话题,绯红的脸上尽是回忆,仿佛思绪回到了当初从秦国出发的时候,她的身边仅仅只有一个齐姬跟随着自己。 齐姬此刻但只望着孟嬴,就此将话摊开了说也好,最起码各自的心中都不再像是隔着一层纱一般,任凭是谁想要去窥透,都带着芥蒂与难度。 孟嬴在这回忆之中兀自笑着,但只见到齐姬望着自己的神情之后,却是将那笑容停顿了下来,“齐姬,你可知道在我的身边已经没有人了,迎娘老了,雀娘要走了,就连当初的子夷也死了,我的身旁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齐姬听到这话的时候,蓦地抬起头来,神情之中闪动着当初的赤子真诚却又带着莫名的动容,随后,她则是别开了头不去看孟嬴。 今时今日,即便两个人有再多的当初又怎么样,一入深宫便再没有回旋的余地,早在当初她答应了费无极凤雀互换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再回头的地步了。 孟嬴却兀自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之中无法自拔,“遥想当初远家去过,山迢水远的,那一份凄楚唯独你齐姬陪伴在我身边,此后千山万水,一去多年,楚宫经历过的一切让我觉得仿佛过了一生一世了。此番回首,太子建再情深意重又如何?伍子胥再痛入心坎又如何……此际,我的身边只剩下你了。你以为我当真是不想杀了你吗?齐姬啊,我的身边若是连你也没了,那就真是没人了……” 孟嬴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将自己昏沉沉的头枕住,在这话说完之后,竟是兀自勾唇一笑,这笑声之中声悠悠,淡淡的带着一抹愁,那远去的家与国,此时此刻早已经望去,在这楚国他乡之中,早已经是日久他乡渐故乡了。 如何孟嬴的全部,便只有自己的儿子,以及……她的楚国。 “可是,当年千山万水,你到底还是那高高在上的秦国公主,而我……永远只是齐姬罢了!”她说着回头过来看着孟嬴,“公主……” 她忽然止住了,话语也戛然而止,呆呆的盯着此时的孟嬴看个不停,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孟嬴都已经醉倒了,就这样轻然趴在自己的面前。 就这样熟熟的睡着了。 “公主?”齐姬轻轻的问了一句,轻推了孟嬴的手臂一下之后,孟嬴也再没有任何的反应,怕是进宫这么多年之后,第一次这么钟情开怀的睡下的吧? “太后,”齐姬又叫回了她此时的身份称呼,神情也忽然冰冷了起来,就这样冷睨着她的睡颜,逐渐的沉抑了下来,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我到底尊卑不同,天渊之别。哪怕当年我嫁入了东宫,总以为命运该眷顾到我头上了,可是到最后终究是转头成空,孟嬴啊孟嬴,我真不知道我到底哪里不如你了?” 这个问题这么多年来齐姬不曾一次在心里这么问过,可是现实总是如此的残酷,她到底与孟嬴有着天渊之别。 她站起了身来,徐徐的走近了孟嬴的身边,道:“孟嬴,你名不正言不顺,你儿子何德何能,成为楚国的王?”她问,随后的眸子之中逐渐的透漏着冰冷与不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七十二章 公子归来 , 夜色浓浓,那齐国的酒醉倒了秦国的公主、楚国的太后。齐姬的话在她的耳边轻轻萦绕着,孟嬴都尚且一醉,哪里还能再听,只有这样酣酣一睡。 “自当年你入了楚王的西宫,我进了太子的东宫之后,你我注定殊途,我曾经当真以为你我就此不会再有纠葛了,可是……谁都没想到,你居然还好好的活了下来,还一路走到了今日。”齐姬无奈的说,当年不曾想到与孟嬴会走到今日的地步,更没想到,她居然最后还扶持了自己的儿子当上楚国的王。 “孟嬴,你我早就是仇人了呀!”齐姬凑近了孟嬴的耳边,即便她此时听不到,齐姬也要说的,“你的儿子与我的儿子,注定此生不能相容的啊,我现在……只等我儿回来,你的珍儿长大了,何尝……我的胜儿没有长大?我日等夜等,苦等的就是这一天快些到来,快些到来。那时候,就是你在我面前卑躬屈膝了。” 她死死的盯着这个醉倒的睡颜,一双瞳孔之中聚焦的神色,是这么多年来的复杂与仇恨,可是对于孟嬴却又不单单只是仇恨那么简单,诚如孟嬴所说的那样,她们当年一路远家去国,身边剩下的人也只剩下彼此了而已。 “我知道你知道一切,我也知道在你的心中也曾动过杀我的念头,可是那又如何?你到头来,不也没杀我?孟嬴,你我……都是一样啊!” 她如此近的凑在孟嬴的耳边说话,即便是此时也不能泯灭她心里的期望。 “太后……”忽然一声叫唤的声音传了进来,是在栖凤台中久等不到孟嬴归去的迎娘找了回来,她知道孟嬴今日的心里定然是难受的,一路找来,却听戍守的宫人说孟嬴朝着东宫这边来了。 迎娘是知道当年的事情全部过程的人,如今孟嬴亲手逮住了费无极,来到这里找齐姬迎娘的心里也是明白的。 但是,现在一找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孟嬴醉倒,而齐姬就凑得这么近的模样,特别是齐姬此时说话时的神情,冰冷得犹如一条攀爬在孟嬴身上的毒蛇,看得迎娘全身一颤,“少娘娘,你……在做什么?”她讷讷的开口,心中不觉一凉。 齐姬也诧异了一下,随后却是一笑,对着迎娘说:“是迎娘来了呀?你卡,公主今夜高兴,就多喝了几杯,现在都醉了呢!” 迎娘半信半疑的走了过去,扫视了孟嬴一下,看到孟嬴此时毫发无损心里才松了一口气,道:“有劳少娘娘了,太后不胜酒力,奴婢先行带她回宫休息了。”说罢,便扶起了孟嬴走出去。 “迎娘,”齐姬却叫住了迎娘,趁着此际孟嬴还在大醉之中,她放心大胆的说:“公子珍继位为王了,可是,你还记得东宫吗?你……还是东宫的人吗?” 迎娘的脚步一顿,不禁回首来看了一眼齐姬,神情冷冷的,与齐姬这么多年来都再难以寻回当年东宫的归属了,顿了许久之后,迎娘才又轻缓缓的道:“太子殿下,当年已经跪归天了,奴婢对得起东宫、对得起王后,此后,再无其他。”说罢,她深深的望了一眼齐姬,本来还想要再说什么的,可是却欲言又止,随后便再也没开口,扶着孟嬴继续走去。 齐姬定在当处,呆呆的看着迎娘远离自己而去的身影,心中不掀半点波澜。 今天这一问她也知道定然是多余的,早在当年王后死后,迎娘归顺了孟嬴,齐姬就知道她不再是东宫的人了,她现在这一问只不过还是念及当年东宫的情分罢了。 “迎娘,往后无论如何,我也都不会再把你当成东宫的人了。”齐姬冷冷的道。 她们走了之后,这里一片坛子醉倒狼藉的模样,她在这里坐了许久,也将这剩下的酒都喝了下去,这酒坛子见空了,可是却没能将齐姬的心给填满,她在那里笑着,可是笑着笑着心里却觉得苦了。 “齐姬啊齐姬,你话虽如此,还能与孟嬴把酒,可是……你活着,生不如死啊!”她哭着说了出来,抱着这酒坛子啜泣,肩膀一抽一抽的。 这些年来,在这楚宫中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她都是这样极尽疯狂的哭着笑着,如果不是因为还有那远在吴国的一丝寄望的话,恐怕她早就挨不下去了。 可是,这样漫无目的等待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就连齐姬自己也不知道。 酒坛子见空了,就连心也哭得空了,也不知道是醉了,还是累了,齐姬独自一个人趴在这里浅浅的睡下了,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可是却不愿意睁开眼睛,深怕打搅了这一帘的好梦。 深夜之中,月影淡淡,却是从这东宫的外面有一道身影悄然的窜了进来,站在这熟睡的齐姬身边,从袖子中抽出了一支小小的竹简放在她的身旁,随后,则是伸出手来将齐姬的肩膀轻轻的一拍,将齐姬给拍醒来。 睡梦被扰,齐姬不情不愿的醒来,可是睁开眼的时候却没见到身旁还有人,尚且不知究竟是我、自己在睡梦中还没醒来,还是这哪宫的宫人前来恶作剧? 正当齐姬打算起身来的时候,衣袖扫落了刚才被放在身侧的竹简,“这是什么东西?”齐姬狐疑,弯下身来取起了这支竹简的时候,待醉眼看清楚了这上面所写的字的时候,齐姬当即连酒也醒了。 忽然就是连心跳也停了半拍,她吓得将这竹简一下子都丢在了地上,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巴,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当如何是好,眼泪顿时也簌簌而下。 “我,我要出宫,我要出宫……”她喃喃的说,也再顾不得自己此刻衣衫单薄,径自就是往寝殿里面去取出一枚腰牌,这是出宫的令牌,还是当年太子建 留下的东西,齐姬我保存至今,不舍得丢弃。 而今,她带着这一枚令牌急急的出宫了,片刻不敢贻误。 这夜风朔朔,她一路出宫,脚步再不敢停顿,任凭这一路热泪盈眶,这羸弱的身影再顾不得其他,只一路朝着我宫外这条路直跑,犹如当年。 但见此时的东宫之中,刚才的齐姬与孟嬴饮酒的地方,那方不知道是谁送到齐姬身边的竹简,上面但写着: “当年别离地,公子已归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七十三章 相思如许 夜风将齐姬的发吹得狂乱,腰间的腰牌在她狂奔之下颠簸着,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太子建的庇佑之下。 当年别离地,公子已归来。 简简二句,却是直直的戳入了齐姬的心,此时此刻她但只往着宫外那一方不起眼的酒肆跑去。 当年,太子建身死之后被送回郢都,承蒙孟嬴相助伍子胥逃过了一劫,在当时也是这一条道路,她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公子胜躲避了这外面的层层搜捕,就是在这间小酒肆中别离的。 当年,为了胜儿能够与伍子胥安然的离开楚国,齐姬忍心割痛,将刚出生不久的孩儿交给了伍员,让他带着离开,当年拜别,跪求子胥一定一定要保住胜儿,保住太子建的最后一脉。 当年,那一场别离几乎将齐姬的心都给挖走了,这么多年楚宫冰冷,日日夜夜,她的心都跟随着孩儿一路远去,这么多年,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当年那个那么小,那么柔弱的孩子,现在到底长成什么样了? 齐姬根本就无从得知,只有眼泪在此刻是忍不住的一路流淌,她原本以为这么多年来眼泪已经流干了,可是却没想到这一次的泪,像是怎么都流不尽似的。 直到跑到记忆中的那条街道上的时候,在那家依旧破败如许的酒肆外,她的脚步他停顿了下来,就这样迎立在酒肆的外面,呆呆的站着,眼泪也僵止了下来,仿佛身旁的一切又再度回到了当年的场景。 心里是颤抖的,手也带着难以置信迟疑,缓缓的伸出去将这酒肆的门一推,那厚重的门板“咿呀”一声响之后,们被推开了,她跨步走了进去。 正当在入门的时候,这酒肆里面火折子忽然一动,微弱的油灯被点燃了,眼前一 亮,晃得齐姬几乎睁不开眼来。 “伍子胥,见过太子妃。”沉沉的声音,阔别多载,如今在这乱了眼的酒肆中她听到的时候全身一僵,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似的,适应了这里面的光亮之后,齐姬睁开了眼睛,却是被眼前的男子吓了一跳,“你……是伍员?” 伍子胥还是当年的那个伍子胥,万千风华,刚毅的眉目之间无有半点变动,依旧风霜雪雨,依旧满目疮痍,可是,这一头的白发苍苍,却是让齐姬不忍上前去相认,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天下闻名的名将? 分明垂垂老矣,哪里还是那个俊逸如许的翩翩男儿。 “正是伍子胥。”伍子胥抬起头来,直视着齐姬,当年在过昭关的时候一夜白发,也因此能够顺利逃离楚国,这具皮囊早已经不足惜了,这些年来他带着公子胜远走吴国,就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归来。 他转身将站在角落里的那个少年给拉了过来,“公子,快快见过你的母亲。” 这一句话,再度将齐姬原本平复下下来的心给彻底的掀翻了,她震住了,呆呆的看着那个被伍子胥拉过来的少年,这一身淡淡的衣衫下,眉目清朗如许,一如当年的太子建,彬彬文质,却又带着几分贵气,但只这一眼看来,便能击溃齐姬这么多年来的坚强。 “胜儿,你……是我的胜儿?”齐姬飞奔了过去,本想将这个孩子搂入怀中的,但是却又显得生份了几分,双手颤抖的,却又无从下手,“当年,当年你跟随子胥离开的时候,还这么小,抱在娘的怀中哭着,现在……现在都这么大了,我的孩儿,都这么大了……” 她终究是再难以忍住心里的凄戚,一把将这个少年给揽入了怀里去,痛哭了起来,几欲将这些年来的思念尽数哭出来。 公子胜比之当年的太子建要冰冷上三分,兴许是这些年来伍子胥的严格教诲,兴许是这些年来吴国他乡的艰辛,让这个少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壁垒。 可饶是如此,毕竟骨肉相连。 虽然这些年来他都不曾见到过自己的母亲,可是如今这个将自己抱在怀里痛哭的女人,这哭声之中的感情是真的,时时刻刻触动着他的心,在这一刻他也跟着凄然了起来,“母亲,我是胜儿,我已归来。” 这个孩子一开口,齐姬更是哭得厉害了。 “等了这么多年,娘亲终于见上你一面了,我的孩儿,娘都不认得你了,都不认得了呀!”齐姬眼泪忍不住,但原本怎么也都填不满的心,在此刻却又一下子被这个少年给填满了,此时此刻她但求不要是一场梦,否则的话,她醒来之际会受不了的。 她等了这一刻,将近十年! 这漫漫相思长如许,不曾有人能懂,也没人能懂这种锥心刺骨的等待的痛。唯独在此刻,哪怕痛入心扉,也值得了。 齐姬抱着公子胜哭了许久许久,在将这么多年的思念全部化成了泪水哭出来之后,她一直捧着少年的脸在手心中看着,怎么都看不够的样子,这么多年来她都一直在勾勒自己孩儿的长相,但是一直都是自己的想象,哪里像现在近在咫尺般的看,直想将他的模样刻入心扉不可。 最后,的齐姬也将眼泪收住了,但只看着公子胜,“是母亲不好,再次重逢,应当开心才是。”她将手掩面,暗自将这眼泪给抹干。 公子胜朝着伍子胥看来一眼,随后退了一步,正正的站在齐姬的面前,将那双袖一甩,双手作揖,高高的朝着齐姬行了一礼,“儿子拜见母亲,多年来母亲孤身留在楚国受苦,儿子只怨人微力薄,如今归来,还请母亲放心,所有仇,我们都会报的,雪耻之日可待。” “好儿子,娘知道,娘就等着这一天。”齐姬扶起了公子胜,心中喜不自胜。 等待了这么多年,她在宫里每每看到孟嬴的儿子长大了,她的心里就会想起自己的孩儿也该长大成人了,如今他已经归来,齐姬此生足矣。 齐姬扶起了公子胜之后,幽幽转身来面向了伍子胥,看着这个皓首白头的男子,在心中愧疚不已,伤怀不已,也只能此刻朝着伍子胥正式福身行礼,道:“子胥叔叔,千言万语都不足以言谢,当年披肝沥胆,如今不负归来,齐姬仅此代表太子,谢过叔叔了。”她说罢,就要朝着地上跪下。 打从心底,齐姬感谢眼前的伍子胥,不管他与孟嬴有过什么样的过往,他都于东宫有恩,恩深似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七十四章 借兵回国 “少娘娘快起,子胥万不敢当。”伍子胥扶住了齐姬,如今再次归来,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当年太子遭害,伍氏遭灭,我便发誓,只要一息尚在,总有一天定要归来报仇雪恨,如今公子胜也长大成人,子胥总算是不负当年太子临终托孤之情。” 齐姬听着眼泪也悄悄落下,“可惜太子命薄,无缘见到孩儿成长了。”她说着,看向了公子胜那边去,犹如心头珍宝一般,欣慰不已。 伍子胥知道齐姬此时心中欣然,然而他此番重踏故土,带着这满身的沧桑归来,心头却是沉淀不已,他道:“楚昭王已经继位,但不知少娘娘接下来,如何决断?” 这一问,将齐姬此时的重逢喜悦一冲而散,她怔怔的回首看着伍子胥,心中忐忑,也是踌躇不已,她也问:“但不知叔叔,又将如何决断?” “自然是报仇,破了这楚国,破了这熊氏。”伍子胥眼中依旧怒火中烧,这些年来哪怕是远离了这片土地,但是当年油烹老父,灭族之恨的火,却是始终都在燃烧。 齐姬知道伍子胥心中有恨,她何尝没有,但是,齐姬的眼中却是有着犹豫和不确定,“可是,楚平王已经死了,楚国的王现在是熊壬,他……他是她的儿子,你,忍心吗?” “可熊壬,也是楚平王的骨肉。”伍子胥目光坚定,眉心常年深深拧下来的缘故,那一道嵌痕已然很深很深了,更是平添了几许沧桑,“郤宛之子伯嚭,如今在吴国与我商定决策,说服了吴王阖闾,他肯借兵让我伐楚,如今我带着公子回来,就是要告诉少娘娘,告诉太子建的在天之灵,我们回来了,此仇是非报不可的。” 齐姬无言以对,她能读懂伍子胥心中的愤恨,但是,齐姬也读懂了另外一层意味,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过孟嬴一句,他只是回来报仇的,但是孟嬴,现在是太后,伍子胥可能忍心?他刚才没有回答自己的这个问题,齐姬也不敢再问一次。 而且,齐姬此刻心里更加挂牵的是另外一件事,她伸出手来拉起了公子胜的手,小手冰凉的,让齐姬觉得心疼,她转头问伍子胥,“那我儿如何处置?” 伍子胥似乎是早就想好了的,也不容忍人置喙的回应,只将双手一拱,道:“公子乃是当年东宫遗腹,楚国理该由他继位,楚昭王并非名正言顺,即便登基了也不足以服人心。此次我回来,除了报仇,也是为了还当年太子的心愿,为公子胜正名。” 齐姬听到这话之后,转悲为喜,绽放开了一笑,“齐姬谢过将军。” 她就知道,这些年来所有等待都是值得的,就算是孟嬴母子现在把控着整个楚国又将怎么样,她只要能够等回来自己的孩儿,她的胜儿比起孟嬴的子珍,将要更胜一筹。 伍子胥也沉抑了下来,氛围一度僵止,他转身走到这窗子边上,透着外面茫茫夜色,他伸出一手紧捏成拳,击打在这木柱上,一声闷响,伍子胥这才徐徐的开口,“那……她怎么样了,这些年,好吗?” 他记挂着国仇、家恨,何尝……不记挂她? 这些年来远在吴国,关于楚国的一切他都不曾放过,更甚至他也是想知道她怎么样了。 当听说楚昭王登基了,伍子胥的心中也彻底的凉了,自己带着公子胜归来,定然要与楚昭王一仗的,那时候孟嬴该当如何自处? 伍子胥私心里盘算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留她在那楚宫中了,只能如此。 齐姬看着伍子胥的背影,在听到他这问话的时候还是稍微的失望了一下的,伍子胥即便忍了许久不问有关孟嬴的一切,可是终究还是放不下的。 停顿了一会儿之后,齐姬才稍微勾起了唇角,笑笑道:“好,她怎么会不好?当年盛宠冠绝六宫,如今她为楚国的太后,更是万丈光芒,如何会不好?好得很!” 不知道为什么,齐姬在说完这话的时候,伍子胥便回过头来深深的望了她一眼。 这神情复杂深沉,让齐姬读不懂他的意思,更无从猜测。 齐姬就是太清楚伍子胥对孟嬴的情,所以即便此时他信誓旦旦的回来报仇,可她的心里到底还是藏着一丝担心与不信任的,一只手紧紧的拉着自己的孩儿,道:“并非齐姬不放心将军,只是楚昭王乃是孟嬴的骨肉,在将军心中,我儿之分量,究竟与那孟嬴之情,该当如何斟酌?” 这问话,更是让伍子胥的心思沉了起来,冷冷的盯着齐姬,一副倨傲的神色,但是双唇却也是一直紧闭着,始终不言不语。 公子胜扯了扯齐姬的手,“母亲且不要担忧,将军赤胆忠心,他不会置我于险地。”在他小小的心里,对伍子胥的依赖甚至是比与齐姬还要深,故而此时在齐姬质疑伍子胥的时候,他反而是站在伍子胥这一边的。 而关于齐姬所提的这个问题,伍子胥是压根连回答都不想有一句,但只冷冷的望着齐姬,严肃的道:“少娘娘,我希望你记住了,我千辛万苦从吴国借兵回来,并非儿戏。所以,你心里的那些揣测,可以收起来了。” 在这一刻,齐姬只觉得窘迫。 她这些年擅惯了后宫女子的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故而套用在了伍子胥的身上。可是却没想到眼前的男儿是个铮铮铁骨,自己的那些弯弯绕绕在他的远离根本无处遁形,也不足为道。 他是有大将之风的人,可她……却轻量了他的胸襟。 在这一刻,齐姬只朝着他微微一福身,聊表歉意,道:“齐姬知道了。” 齐姬这一次福身行礼,伍子胥不在与她多礼,坦然的接受了。 随后,伍子胥说了接下来要攻打楚国的大概时日,让齐姬在宫里面里应外合,势必要一举将郢都拿下,齐姬死死的记在心中,深怕遗漏了半点。 最后在离去的时候,又只紧紧的抱着公子胜后,狠心离去。 这一次离别,与当年的离别不同。 一路夜风相送,齐姬止不住的心中欣喜,奔跑在这夜色之中步履也格外的轻灵,随着这夜色,她又悄悄的潜回了东宫,在这片无人关注的宫墙里面,她神不知、鬼不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七十五章 唯情不破 , 伍子胥诚不欺她,回宫之后不久,在齐姬的殷殷期盼中,吴王阖闾下令出兵攻打楚国,任孙武为大将,伍子胥、伯嚭为副将,由淮水一路溯游直上,势如破竹,五战五捷,直将吴军打得丢盔弃甲、闻风丧胆。 郢都都城一夜之间被攻破,城中百姓纷纷逃亡,吴军一路前来,就是楚宫之中也不得安宁。 楚昭王毕竟年幼,登基继位不久便经历了这样的颠覆,一下子也失了主张,跌跌撞撞的朝着母后的寝殿跑去,内侍在身过不住的搀扶,这漫天震荡的战鼓声响,任凭是谁都无法安坐。 孟嬴被这战鼓声惊动,当外面来报的时候,孟嬴也心惊胆战,心中原本一直担忧着的隐患,终于也是在这一刻到来,却没想到那小小吴国竟是这样善战,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打到郢都了。 “母后,现如今该当如何?”楚昭王直如宫殿,便是扑倒在孟嬴的跟前,脸色苍白,“那吴军来势汹汹,已然到了郢都城门口了。” 孟嬴看着自己的孩儿,如今王袍加身,玉藻悬悬,但是却被这城外的战鼓吓到了,她将楚昭王给扶了起来,“我儿不谎,你暂时带着楚国印玺,等到兵马聚集,不惧这吴国的。”她说着,便朝着那寝殿内走去,可是当打开那原本放置印玺的锦盒里面居然空空如也。 这下,就是孟嬴也再难以稳重自持了,尖叫了一声出来,“是谁,偷到了我的印玺?” 没有了印玺,她的珍儿还怎么聚集楚国兵马抗吴? 而且,这印自当初楚平王交到自己手上之后,就一直贴身放置,究竟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偷盗了去? 楚昭王一听说这印玺被偷盗了,更是心中惶惶不已,“这该如何是好啊?那吴军已经到了郢都了,再打下去,宫城破矣。” 孟嬴看着这空空的锦盒,心中乱了,拧成了一团,可心里却在努力的挣扎着,回首看着楚昭王,这个少年如今就是她的一切,如果吴军入楚的话,那么她的孩儿势必第一个遭殃。 如此想着,孟嬴原本混乱的心又忽然停止了下来,她起身来一手抓住了楚昭王,“珍儿,你听母后说,现在国玺不知被谁盗取,吴军又一路前来,你没有时间了,你带上一众武士亲臣出宫去,母后留在这里抵挡一阵,找机会将国玺给找回来,保存实力,一举返回来灭吴。” “不行,寡人怎可如此一走了之,留母后孤身一人抵挡那虎狼吴军?”楚昭王却是坚持,虽说年少,但是却也知晓轻重,他反手将蒙阴的手腕给握住,说道:“母后,你随我一并离开吧!” “母后不能走,”孟嬴抽开了他抓住自己的手,神情冷落了下来,“我若走了,你就走不成了,更何况这一次吴军来犯,乃是伍子胥与那伯嚭之功,他们与楚国有大仇,你若在必死无疑,母后在……或能抵挡。” 她说着的时候,神情却也暗淡了下来,心中却也是没有任何的底气的。 当年她与伍子胥的一切早就烟消云散,更何况伍子胥当年与那太子建情同手足,而今又是带着公子胜归来,孟嬴也不知道究竟她还能不能挡住伍子胥。 可是,她一看到自己的孩儿,心中即便再有为难也只能孤身迎上。 楚昭王直摇着头,“我若走了,留下母后在此受苦受罪,乃大不孝,倒不如一并死了罢!”他的眼眶中红红的,却是死死的屏住泪水不让落下。 孟嬴却轻摇着头,“世上一切,唯情不破!这次攻楚的若是别人我没有把握,可是那伍子胥,我却是懂的,念及旧情,她也不会让我死的。”她将手捧在楚昭王的脸颊上,借此安抚定他的心,安慰道:“带着人,去随州,在那里调集兵马,母后在这里等你归来,这楚国是你的,不可被吴所灭,知道吗?” 楚昭王含泪听着孟嬴的这话,即便是心中有再多的不舍,可是终究也只能够点着头,应允了孟嬴的安排。 在孟嬴的安排下,当楚昭王穿上侍卫的衣甲,带着宫里一众人悄悄的出了宫,一路逃往随州去,就只剩下孟嬴一个人独自在楚宫中,等待着那人的到来。 吴军入城,大肆掠夺抢杀,极尽的凶狠丑陋。 这厮杀哭喊的声音震天响,漫天哭嚎的声音在这苍穹的上空缭绕着,隔绝在那一方高高的楚宫墙内。 宫道上也能见到有不少的宫人收拾这包裹,打包着宫里的珍宝偷偷的逃出宫,楚昭王逃亡的消息不胫而走,因此整个宫里也彻底的乱了起来,就连孟嬴孤身镇守在这里都不能安抚住人心。 就连栖凤台中,那些原本伺候的宫人也都纷纷开始将那里面值钱的东西搜罗一空,最后就连孟嬴在面前都视若无睹,甚至有人在说,吴军打进来了,楚王也逃跑了,楚太后定然不保,谁也不会再忌惮什么。 孟嬴也不管这些,就兀自一个人朝着王殿那边的方向走去,任凭着身旁的宫人一个个的仓皇逃跑,她依旧是一身宫装庄严肃穆,那精致的面容上神情坚定,朝着这一个方向,从头至尾都不曾有过半分的动摇。 这个楚国啊! 她费尽了那么多的心血,怎么可能就此放手,即便是吴军打进来了又怎么样?她也不会离开的。 就连前方有宫娥朝着宫外的方向跑去,在半途中跌倒在了地上,手上的行囊细软都一并散落了下来,正好在孟嬴的面前,孟嬴停住了脚步,轻望着这宫人。 那宫娥见孟嬴在面前,心下一惊,“太后,我……我,我什么都没拿,我只想出宫保命,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宫娥说的声音都快要哭了,深怕孟嬴降罪自己。 谁知道,孟嬴只是淡淡的看着她而已,这么一群人,卑微如蝼蚁,在战乱的面前也只有保命最重要了。 她徐徐的蹲下身来,竟然是出乎了这宫娥的意料之外,素手帮她将那掉落在地的行囊给拾好,随后抬眸看着她,“走就走罢,留在这里也无益了。” 那宫娥惊诧的看着孟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讷讷的看着孟嬴帮她收拾好的行囊,几乎难以相信刚才尊贵的太后竟然为她收拾行囊,竟然也……还同意她们出宫?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惊觉起身,深怕慢了一步孟嬴会反悔似的,继续急急忙忙的朝着宫外的方向跑去。 “走吧,都走吧,该逃命的逃命,不该你等陪着我一起。”孟嬴站在那王殿前的玉阶上轻声说道,风拂起她的衣衫她的发,有着千古的寂静与苍凉,冷眼看着这一片天翻地覆。 这巍巍的楚宫墙啊! 正当她转身朝着殿内的方向去的时候,却看到了里面站着那一个不显眼的身影,一身淡雅衣衫,素色浅浅,正是那齐姬,就这么从容的站在当处,也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到来的,她看到孟嬴进来的时候,开口道:“公主,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她的手上,正是捧着那方印玺,当初楚平王交给她的楚国印玺,那方……丢失了的印玺。 原来,在齐姬的手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七十六章 江山轮流 “公主。”齐姬手捧着那方小盒子,依旧盈盈站在当处,神情凝重得犹如外边烽火那般,让人心智沉沉。 孟嬴见到她在这里,原本心中的存疑此刻也烟消云散,那原本紧拧的眉心在此刻也豁然的从容了起来,“果真是你,齐姬!”孟嬴徐徐开口,眼光从始至终都落在了齐姬的身上。 齐姬倒是将眼光别开了,不与孟嬴相对,“公主,印玺是我所拿,大王无法搬兵,楚国没了。”她说着,指尖却是不自觉的紧紧抓住了手中的那方锦盒。 孟嬴沉默着,没有开口,而是一直站在那里,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眼光打量着齐姬。 齐姬被她看得心里难受,也有着愧然,她转身去将这方印玺放在王殿内的桌案上,转身过来,像是宣布孟嬴的失势一样,道:“吴军已经打进来了,大王也已经逃出郢都,公主,你输了,你的儿子也输了。” 这就是齐姬今日想要对孟嬴说的话。 “你早就在等这一天了,对吗?”孟嬴终于开口了,她一步步的朝着王座上走去,这个位置,从当年刚入宫的时候她我俯首低眉,到现在一步步登上去,这一路究竟走了多少年,吃了多少苦,就连她自己都数不清了。 而今,外面战鼓喧天,这宫里面也是风卷残云,可是她却前所未有的宁静,就这样一步步的走上去,坐在了这王座之上,背靠着,从容的俯瞰着这一切。 当年,她岂能想到有这么一天? 齐姬在她眼中,根本就微不足道,细小如尘埃。 “公主,你休要怪我,自此用当年太子死后,我苦守东宫,受尽凄楚不曾有过怨言,但是这一切何尝不是因为你?”齐姬轻叹了一声,回首往事如同烟云,她竟然也与孟嬴一样,困守在这楚宫中这么多年了。 孟嬴瞥着她,神情不再温柔,相反,在这一刻她们两个已然对垒分明,剑拔弩张了,“你有什么资格怨?这一切与其说是你,倒不如说是你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齐姬一震,惊诧的看着孟嬴,仿佛是我孟嬴从来对她都是那般的温柔,不曾有过一句狠话,可是现在她能够确切的感受到,孟嬴心中的冰冷。 收回了自己看的心思,齐姬道:“我有何不能怨的?我乃是东宫少娘娘,我夫婿乃是前太子,我儿子名正言顺该有的荣华,王位到最后都拱手让给了你儿子,我为何不能怨?”齐姬说着,无奈的一笑,“太后,我的公主,你可知道这些年我在东宫是怎么过的吗?晚上有多少当年的冤魂在哭嚎,我都快疯了,你能知道吗?” 齐姬说着,一步步的走近了那桌案边上,将双手拄在那案面上,一句句的质问孟嬴:“如果不是你的话,东宫当年不会有那样的惨剧发生,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不会太子死别,更不会有我的儿子生离,若非是你的话,今日的楚太后,是我齐姬,而不是你孟嬴。” 面对齐姬的指责与怨怼,孟嬴抬眸看着她,那冰冷的神情之中却是忽然勾起了一抹笑,从一开始的浅浅笑意到最后是嘲讽的狂笑了起来,这看得齐姬几度尴尬,莫名不已。 “你笑什么?”齐姬高抬起下巴,努力不让自己此刻逊色在孟嬴的面前,外面的兵马正在攻城,只要伍子胥带着她的儿子一进宫来,她就胜了,孟嬴才是一败涂地的那个,她不该在孟嬴的面前溃败才是。 “我笑什么?”孟嬴止住了笑,可却依旧是那样嘲讽的看着齐姬,“我笑你无知,更笑你一介贱婢,居然还妄想一步登天,做这楚国的太后,齐姬啊齐姬,你难道没看清楚自己吗?若不是当年在秦国故土上我救下了你,你早不知当了谁家的歌姬玩物了,遑论在此与我争论不休?” 一被提及旧事,齐姬的脸色骤变,青红不已。 孟嬴却丝毫没有要止住的意思,与齐姬到了此刻也再没有为谁留颜面的意思了,“当年若不是你贪图荣华,陷我于冷霜苑中的,而你替嫁入东宫,你有今日?你所受的苦,便是你当初造的孽,你当真以为你为太子建诞下一儿,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少娘娘了?齐姬啊齐姬,一日为婢,你终身是奴。” 齐姬脸色煞白,双唇颤颤的,想要将这个烙印给去掉,可是诚如孟嬴所说的那样,她一辈子都是齐姬,即便是飞上了枝头,都依旧是齐姬,绝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公主。 “齐姬,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有再多的苦,再多的怨,你也得自己吞下去,怪不得任何人。”孟嬴轻嗤了一声,有止不住的讥讽。 齐姬的脸色甚是难看,因为孟嬴的这一番话心中酸甜苦辣都尝了个遍,她无奈将这些都压了下去,苦笑了出来,“孟嬴,这才是你心中的真话吧?这些年来你假装得应该很辛苦吧?假装对我的宽容,假装对我的大度,现在终于,原形毕露了吧?你将我当成姐妹,不,你其实一直将我当成心头之刺才对吧!你在忌惮我!” “对于比我强大的才叫忌惮,从入宫开始你便是少娘娘,我是不见天日的人,可是到最后你却沦落到这种地步,你有什么值得我忌惮的?”孟嬴从没将齐姬看在眼里,她漫不经心的将手伸出去,摸在刚才齐姬放置在桌案上的锦盒上的时候,“就连印玺被你盗走了,我都不在乎,你以为……我会在乎你?” 此时孟嬴倨傲的模样,让齐姬的心里更是难堪,“你与我再如何尊卑有别又如何,我的儿子远走他国,你的儿子当楚国的王又如何?孟嬴,你不要忘了,现在外面兵临城下,你输了,以前如何都不重要了,眼前的你已经输了,难以翻身了……” 这下,孟嬴原本波澜不兴的眼中才有了一丝波动,她抬眸起来正视了齐姬一眼。 齐姬正是要看到这样的孟嬴,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孟嬴天生就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笑了,将身子站直了起来,直直的站在孟嬴的面前,高傲的道:“我是一介奴婢不假,我咎由自取也不假,但是我儿是真的呀,孟嬴,江山轮流坐,王座更迭,轮……也该轮到我儿了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七十七章 鞭尸三百 “江山轮流,王座更迭……”孟嬴苦笑了一声出来,她问齐姬,“你何德何能?” “我儿乃东宫所出,名正言顺,单凭这一点就足够了。”齐姬耳怒吼了一句出来,气急败坏的模样,最是看不惯便是孟嬴这等淡然、不将一切放在眼里的样子,明明现在孟嬴大势已去,明明现在已经兵临城下,楚昭王也已经出逃了,孟嬴还有何资格这般倨傲? 孟嬴却不苟同,“齐姬,你的眼光究竟只有这么低,你儿即便出自东宫又如何,即便再名正言顺又如何,你听听看,这外面的喧天战鼓,可是为你所擂?” 此言,却让齐姬冷却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孟嬴站起了身来,依旧将那方印玺给收好,她是楚国的太后,楚昭王的生母,自然有责将这印玺给保管好的。 随后,她则是将目光望向了这外面,偌大的楚宫如今空空荡荡的,真是让人心慌,孟嬴满目疮痍,“吴国伐楚,志在郢都,吴王阖闾任孙武这等大将来攻打楚国,你真以为就为了扶持你儿当上楚国的王吗?齐姬,你不要到时候得不偿失,吴国岂会坐视你儿登上王位?不把楚国瓜分了,都算好了。” “你胡说,”齐姬不敢置信的这一点,忽然之间也有些仓皇慌乱了起来,“子胥不会欺我,即便吴国打来了又如何?我儿登基为王,对吴俯首,照样胜你孟嬴一筹。” 孟嬴一肃,“荒唐,”她怒斥了起来,站在这高座边上大有俯瞰整个楚宫的气魄,直指着齐姬,“你果真是无知之人,我泱泱大楚何其雄壮,雄踞诸侯之间,可谓雄霸之国,你现在却说要对那小小吴国俯首,你当真是辱没了这大好国都,辱没了楚雄之名。” 说罢,孟嬴将袖一甩,兀自站在这高座之上,不论珍儿是否归来,我大楚还是大楚,不管今日是伍子胥复仇归来,还是吴王阖闾意欲吞并我楚国,我孟嬴都誓死不退,哪怕是死在乱军之中,我依旧是堂堂正正的楚太后,不似你这般……“ 孟嬴的话说得齐姬好生惭愧,一连无处自容,“吴军打来了,你这样就算是死了又有什么用?楚国不照样灭亡?不如像我所说的那样,胜儿登基为王,楚国还在,芈姓熊氏依旧。”她的语气忽然放软了下来,缓缓的走近了孟嬴的身边去,颤颤的伸出了手来,牵起了孟嬴的手腕,“公主,你不要再这样负隅顽抗了,就算死了也没任何意义,照我说的这样,等胜儿登基之后,我答应你,还会好好对你的。你依旧住那栖凤台,不会有人敢去打搅你,就像这些年来,你随我那样,我也任你自主。” 这是齐姬为孟嬴保留的最后一点初心了。 这些年来,齐姬再如何困苦,但最起码孟嬴还容得下她,齐姬也想要当那高高在上的楚太后,也要如法炮制。 可是,孟嬴的胸襟岂是齐姬所能比拟的,在齐姬劝慰完这一番话的时候,却是将手一挥,将齐姬原本抓住自己的手腕的手给甩开了,“齐姬,我这就让你看看你我之间的不同的,我就是死也还是楚王之母,绝不辱我大楚半分。” “你难道就不怕死?”齐姬大喊了一声,眼中也有着泪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是公主也好,是太后也罢,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大王跑了,你这个太后也是个空壳,顶着这个虚名还有什么用?”她一退,将身子拄在那身后的桌案上,随之将整个身子靠在那上面,“孟嬴,这些年来,就算有怨、又恨,可是我们都是一样的,你上次说不忍心杀我,就算知道了我对你所做的那些事都不舍杀我,只因为身旁再没人了,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孟嬴侧首回来,看着这个女子在自己的面前哭,她的话确实如此,谁都不会真正去怪责谁的错,可是,孟嬴这一次却没有半分的动容,她只道:“不,我与你不同。” 她说完,兀自在那里沉默了许久许久,随后则是怀抱着那方印玺转回了那王座之上,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等待着,“齐姬,你要想走也走吧,打开城门去迎你那儿子进宫来,我哪怕是死也还是孟嬴的,秦国公主、楚国太后——孟嬴。” 她的眸子中有着坚韧,坚定,任谁也难以撼动的意念。 齐姬就这样怔怔的看着孟嬴,心里说不震撼那是假的,可是她就是不明白孟嬴,只摇着头,“我不明白,为何当初你那么讨厌楚平王,现在却这么坚决的守住他留下来的王位,你不是不愿意入楚吗?你不是只想遁入江湖,一世逍遥吗?现在为什么又死守着这个曾经让你这么厌恶的楚国?” “齐姬,你永远不会懂得,因为你是齐姬,而我是孟嬴。”她说道,随后将身子靠在那王座上,一副疲倦的模样将眼睛给闭上,一只手拄在额头上小憩着,这安详的容颜,仿佛这外面的鼙鼓震天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只有安守住的这一片天地,才是她的本心。 齐姬摇着头,“是,我是不懂,我已经尽力了,你我之间的恩怨这么多年来,也该一笔勾销,今日是你不领我的情,我怨不得你,你也怨不得我了!”说罢,她站在那里看着此时闭着眼的孟嬴。 孟嬴没有再回应她半句,齐姬就站在那里沉寂了一会儿,随后也转身朝着那台阶下方走去,一步步的与她背道而驰,南辕北辙。 她们两人,早在当初凤雀互换的那一场计谋之中,一开始就注定了两人的结局了,此时她死守她的楚国,她则迎向她的公子胜,泾渭分明。 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余下的,便是胜者为王了! 出了这王殿,齐姬站在这王殿的门口,身后的殿门徐徐的闭上了,最后那一声厚重的闭门声音,重重的敲打在了齐姬的心里,那扬起身后的一片尘埃,也将她的衣发飘起,她看着这座楚宫,不禁轻笑了一声出来,“此后,楚国的太后该是我齐姬了!” 伴随着她这话的,是传荡在这半空之中的鞭子挥打的声音,空响决绝,响彻云霄。 伍子胥打入郢都的第一件事不是攻进楚宫,而是去将楚平王的陵寝给挖掘了出来,挂尸在城楼上,命人鞭尸三百,以报伍氏灭族之仇。 这鞭打的声音,全城传闻,传透苍穹,传唱千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七十八章 我回来了 城楼上吊打着楚平王的尸体,那鞭子挥动的声音使人战栗,就连身在楚宫墙之中都能够听之得到,伍子胥对楚平王的恨,那是入了骨的。 就连楚平王死后,都挖坟掘尸,以泄愤恨。 孙武大军在后,子胥率吴军先锋先攻打入城,下令在城中大肆烧杀抢掠,百姓惶惶,莫不战栗,就连那宫中也无法幸免,一番狼藉现象,满目疮痍。 孟嬴依旧的留守在王殿之中,听着那满宫苑的哀嚎之声,她几度以为那是人间炼狱,就这样的乱象,无人阻止,也无人敢上前阻止,任凭那伍子胥将一腔的愤恨尽数倾泻。 日影斜斜,几近黄昏,孟嬴就一直端坐在这王座上面,一只手拄在自己的额头上,疲倦之余,昏昏欲睡,楚国失了,她也没有再过多的寄望了,就这样也好,无惧生死,就这样守着就行。 依稀之间,但见那王殿的大门被打开了,夕阳的余晖从那门缝之中散落开来,那刺眼的光辉折射进来,一道纤长的身影踏了进来,步履很重,行走之间身上的铠甲也随之发出微微声响,就这样,带着一身的余晖进殿来,他就这样站在那殿中央。 放眼望去,孟嬴就这样坐在那王座中央,背靠在那座位上,那疲倦的容颜上有着这些年来风霜侵蚀下的从容,她的眉目依旧,依旧是这样让人不忍直视的惊艳。 只是不同的是,当年月夜下泛舟的女子,那微微福身时的青涩早已经退去,此刻的女子即便是小憩在这楚国的王座上,都依然是这样的雍容华贵,美得让人窒息。 那过往云烟,此时尽数映在进店来的子胥的眼中,当年风雪山头,她的笑靥如花,当年秦宫一见,她的一颦一笑,当年那泛舟湖上,二人那一曲亲萧合奏…… 在历经了生死风波之后,他率兵攻打了回来,如今她坐在那高高的位置上,他带着这一身的风霜回来,如此仰视着她的时候,依旧不能扼制住自己心中的激荡。 这些年来,他是刻入了骨的思念着她,可是如今再一次想见,二人竟是这样的咫尺天涯,就连这样遥遥相望,都像是经过了前世今生那么远的距离。 恍如隔梦。 孟嬴守了许久,也并没有熟睡,依稀间有人推开这紧闭的殿门,那一缕斜阳折射进来使她那漫无边际的黑暗给打破了,在睡梦之中,惊了这水,也破了那梦。 她微睁开眼,那光线刺眼看不真切,如幻似梦般的站这那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那苍苍一头白发却让她觉得陌生,许是吴军到来了吧,孟嬴心想。 既然决定守在这宫里了,孟嬴也早就做好了生死看淡的准备了,故而在见到殿中有来人的时候,孟嬴也不在乎,只是慵懒的调了一个姿势,继续靠在那座椅上,“你们打进来了吗?大王已经走了,就剩我一宫妇了……” “那你为什么不走?”站在那殿下,伍子胥开口打断了她,看着她如今对面不相识的模样,伍子胥的心也是沉的,他只能紧紧的将手握在那龙渊宝剑的剑柄上,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 这声音…… 让孟嬴觉得熟悉,她豁然坐直了起来,直勾勾的看着那一缕余晖中央的男人,偌大的宫殿她看得不尽真切,但是却在这一刻让她的心也滚烫了起来,她对着那人说:“你是谁?你……走近些来。” 她看不清楚。 是不是他? 这一身的熟悉,可是那皓首白头却让她不敢辨认。 伍子胥也是听话,孟嬴让他上前,他就上前两步,踏步的声响在这殿中传开来,叩落在心弦上,这一刻他走出了那一道光辉,就这么直直的站在她的面前。 孟嬴看呆了,眼眸中有强忍的泪水,那熟悉的面容,依旧与那当年、与那夜夜梦中的容颜一样,可是,那一头的白发…… 她不禁再度开口,“我看不真切,你……再近前些来!” 如此,伍子胥又再近了两步,依旧是站在这殿下,抬首直视着这个女子,这些年来的想念,在这一刻却是怎么看都不够。 这一次,她看真切了,果真是他,可是这一头的白发,让她的泪再也止不住的落下来,她难以置信的摇着头,“这不是你,你……你不是这样的!” “还需要再近些前来吗?让你看清楚?”伍子胥再度开口说,没有孟嬴的应允也继续上前走去,踏上这台阶,一步步的走近了她的面前,这方容颜,这方思念……此刻一泄千里。 他的一步步上前,让孟嬴一点点的退却,这一次的相逢何曾辜负过那当初的风花雪月。 乱世情,河山意,在一刻尽然成箴,她看着他就这样一步步近前来,最后站在王座的边上,道:“我说过,我会回来的,如今……我回来了。” 他的话一开口,眼中的铮铮傲骨尽成了刻骨的温柔。 然而孟嬴已然哭成了个泪人儿。 曾经无数次想过再次重逢的场景,或许时过境迁,或许早已两将相忘,可是谁都不曾想,这些年来的万水千山,只会加深这种刻骨的思念,并不会稍减,只有更加痛入心肺的痛爱,绝无相忘。 下一刻,他徐徐的坐在她的这张偌大的座椅上,眼光错落在她的身上,酝酿了许久的一句,他问:“这些年,你还好吗?” 即便千言万语,也只有这一句。 当年月夜阔别,他只身奔走吴国,一去这么多年,生死别离,原来再见面其他的话尽是多余的了,他只想知道这些年来,她过得还好吗? 孟嬴摇着头,泪水湿了两腮,“不好,楚宫如牢笼,刀光血影,步步惊心,一点都不好……”她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心便也跟着一起痛,在这一刻他只将铁臂一揽,将她揽在怀中。 那铁甲冰冷,将她的柔弱尽情的,只想将她用力的揉进自己胸膛之中,血和肉都嵌在一起才罢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七十九章 覆巢之下 这一拥,千山万水;这一拥,阔别生死。 她几乎要将肺腑之间的思念全部倾尽了,他此刻也只想将这个女子紧紧的抱在怀中,他锤头下去吻在了她的发梢上,用力的汲取着这日夜想念的味道,“即便当年你不肯跟我走,总有一天我还是会再归来的,如今全天下,再没有人能阻挡我把你留在身边了……”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犹如一盆冷水一般的浇在了孟嬴的头上,醍醐灌顶,俨然将她这么多年的思念一击溃败,骤然之间她才有种如梦初醒的错觉,刚才的一切都还停留在自己的梦中,唯独此刻,才是真正梦醒的时候。 孟嬴忽然不知从哪里突生出来的力道,愤然的将伍子胥给一推,寒如冰霜,更比那铁甲冷上三分,伍子胥对她忽然转变的神情尤然在怔忡中,“孟嬴,你怎么了?” 孟嬴原本的柔弱在此刻就像是上了一层甲胄般,就连眼神之中都带着隔绝与生疏,“子胥,你我回不到过去了,即便你此刻回来,也不再是当年,你仍旧是伍子胥,可我不再是秦国的那个孟嬴,我是楚国的太后,楚昭王……乃是我儿!” 此等言语,淡淡的,漠漠的,无半分波澜在,反而是越来越平静,却能将两个人现在的不同给彻底的敞开来。 “孟嬴,你可知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多久?”伍子胥只将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此时此刻有满腔的思念,却是在这一刻被她的这一句话给浇熄了,“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孟嬴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则是着睁开眼睛,复又恢复了那平静与冰冷,犹如之前吴军打来的时候一样,她不会为任何的人或事有所波动,她道:“你隐忍多年,在吴国受尽屈辱,不正是为了这一天吗?你把熊弃疾的尸首拉出来了吧?那鞭打的声音,我就连在宫里都能听到,你如愿以偿了,东宫当年的仇、伍家灭族的仇……都报了。” 伍子胥闻言,再难以掩饰住心里的激荡了,他一把上前去拉起了孟嬴的手腕,“你以为当真这么简单吗?回楚报仇十之**,可剩下的那一二分,难道不是为了你?你以为这些年我在吴国,不曾想你吗?你以为……我这一头白发,是如何早生的?” “我从没想过,你会因我成仇,一夜白了头,我只想你这辈子都不要再与我相见,你是伍将军,我乃楚太后,你如今报仇归来,你我势必成仇,”她说着挣扎开了伍子胥的手,随后让自己的手缩了回来,端坐好位置,“哪怕你如今归来将我也千刀万剐,我也不会怨,毕竟当年如果没有我的话,所有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你觉得有可能吗?”伍子胥本还想再上前去,可是当伸出一只手来想要再次抓住她的时候,却又停顿在半空。 她已然这么的冷漠,他再上前去也没意思了,最后干脆站了起来,甲胄的声音脆生生的,也冰冷冷的,彻底的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给隔绝开来了。 孟嬴沉默着,随着又再次重复了那一句,“你难道还没明白吗?熊壬是我儿,他乃是楚国现在的王,也是当年楚平王的亲生骨肉,如今你归来与我儿为敌,我只能一力庇护,否则的话,只能求仁。” “你真想要我杀你?”伍子胥愤然问,这个女子这么多年来都活在自己的记忆之中,当年的她柔情款款,即便是在最后生死关头,她都尤然不悔的救他出楚,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曾想到她居然会变成今天这样,刚硬、冰冷, 与自己咫尺天涯。“你难道真的要与我为敌?” “不是我想与你为敌,而是目前如此情形,你我已经是仇敌了。”孟嬴从那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他只余下那高傲了,“你难道这次回来,不是来杀我儿,拥那公子胜为王的?” 伍子胥回首瞥了她一眼,那俊逸冰冷的刚毅上,只有那坚定如铁,不改当年志,“公子胜乃是当年太子建遗孤,由他继位全国归心,名正言顺。” 孟嬴轻嗤了一声,笑了起来。 伍子胥依旧是盯着这个女子看,她此刻高傲得像是一只凤凰,即便是此时落魄了,也犹然不减那天生的傲骨,施施然然,却生死不惧,与当年的孟嬴判若两人。 她道:“伍员,东宫当年已灭,如今只有楚昭王,没有公子胜。”她这言语已然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怕死,我就怕你……还顾当年情!” 伍子胥紧握着那剑柄,“既然如此,你当年为何还要舍生忘死,救我离开?”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忍着这些年来的痛,“我犹然顾及当年情,可你呢?楚太后……” 孟嬴轻然一笑,又问:“既然如此,为顾当年情,你又可否带着公子胜归去?不与我珍儿争夺楚国江山?让那吴国退兵,还我母子安然?” “不能。”伍子胥回答得毫不犹豫,“太子当年遗志,誓不辜负。” “所以,你宁可辜负我?”孟嬴反问了这一句,更是剑拔弩张,泾渭分明,“我此言多问了,伍将军义薄云天,你拥戴那公子胜,我庇护我儿,各为其主,各不相干,即便是生是死,谁也不相怨。” 伍子胥这一次再没能忍得住自己的冲动了,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让她紧紧的凑在自己的面前,“你以为真有这么容易吗?最多再不过三天,吴国大军倾数到达郢都,到时候吴王阖闾亲自到来,你以为当真是你我之间的情分恩怨而已吗?” 孟嬴想要别开脸,“即便是死,我也死得其所。” 然而,伍子胥却怎么着都不肯让她别开脸,反而更是紧紧的抓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得她逼近自己,与自己四目相对,“孟嬴,你醒醒吧,你也只有这几日时间了,我为什么拼命打在最前头,我就是想要你安然无恙,跟我走,我保你不受欺辱。” 这一次,他是无比严肃的,吴军这一次,誓要踏进楚宫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孟嬴,他不能失。 ………… PS:新春到,新年到,小沐在这里祝福大家新的一年里大吉大利,事业红红火火,身体棒棒棒,狗年旺旺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八十章 巍巍王权 大仇已报,公子胜亦安然归来,伍子胥此刻只想要保住这个女子,否则的话,吴军倾数践踏前来的话,有任何的变数谁都说不准。 可是,孟嬴却并非这么想。 她经历过这万丈锋芒,此时即便刀剑在身也全然没有退却的理由了,她拒绝了伍子胥,“任凭生死,我也不能辱没了自己,伍子胥,伍将军,你我各自为伍,早是殊途。” “不可能,”伍子胥犹然固执,“楚王现在已经逃离郢都了,你就是死守这座宫城又怎么样?” “最起码,我能等他回来。”孟嬴退后了一步,与他保持好了距离,“子胥,你走吧,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她说罢,又款款移步,朝着那座位上走去,坐在那其上,仿佛从来不曾动弹的一般,“这里,有我该守护的东西,一如这里,有你想要掠夺的东西,你我的目标一致,只是阵营不同罢了!” “你当真要再一次辜负我?”伍子胥死死的盯着她,犹然不肯退却的姿态,“为了楚平王的儿子,值得吗?” 孟嬴沉默了下去,沉思了许久之后,郑重的回答:“值得,因为他是我的儿子,而你伍子胥却宁可为了信守与太子建之间的情谊而辜负我,这就是你我之间的不同。” “你与太子建不可辜负,我儿同样不可辜负,你拥戴你那公子胜,我保我的楚昭王,各不相干。”孟嬴说得决绝,“你伍子胥也绝不会为我放弃那东宫,既然如此,就走吧!” 伍子胥被说的无言以对,只能继续死死的盯着她,几度想要张开口再说什么的时候,却又是无话可说,“我真没想到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也没想到,你我会成仇。”孟嬴应。 在孟嬴说完这一句的时候,伍子胥豁然将自己腰间的龙渊宝剑给拔了出来,道:“那你信不信,我将你儿斩杀在剑下?公子胜之争,也注定是你死我活。” 孟嬴错愕,侧首看着伍子胥,心中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蓦然的一疼,随即却又很好的将这份柔软给武装了起来,她更是坐在当处,高抬下巴,“那就只有你死我活,无论谁胜谁负,都不相怨。”她说罢,侧首直勾勾的看着伍子胥。 这,已然算是二人的最后通牒。 “好,好,好,端是好得很!”伍子胥闻言之后,一步步的退下了这高阶,又再次回到了那大殿的中央,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道斜阳已经西下了,殿中昏昏暗暗的,黄昏已尽,夜幕将临。 冰冷笼罩在他的周身,他此刻周身的锐气,一脸怒意,直对着孟嬴说:“那你就好好的守在这里吧,你会亲眼看到楚昭王的下场,希望到时候他死在我的剑下,你不要后悔。”说罢,便再也不回头的转身离开了。 这是一场较量,延续了当年太子建的意志。 哪怕是现在太子建在世的话,也绝不会想到,他的孩儿最终会和他最心爱的女子成了生死仇敌,争夺这楚国的王位,为了这巍巍皇权,为了这一国至尊,为了这诸侯之间的雄霸之志,谁都不愿意做一步的退却。 她看着这偌大的宫殿,看着这殿外依稀走过的身影,这一片的狼藉,她也在等楚昭王集兵回来的日子,她的孩儿虽然年轻,但是也是个青葱少年了,他绝对不会逊色于那公子胜的,绝对不会。 孟嬴坚信。 殿外,趁着这夜幕降临的时刻,却有一微微身影不住的在这周边徘徊,孟嬴注意到了之后骤然一声冷喝,“谁在外面?” “太后,乃是臣……”一道瘦弱的声音传来,随着那宫里的昏暗,一男子的身影躲躲闪闪了进来,跪倒在孟嬴的面前。 “申包胥?”孟嬴盯着那趴跪在地上的人,心中却也狐疑纳闷了起来,“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逃走了,你倒不怕死,怎么还混了进来?” 那申包胥生来忠贞,眼见楚国如今陷此危境,自然也是忧心忡忡,“胥忠贞于楚,自不敢临危逃脱。然则当年那伍员逃离楚国之时,胥曾在长江边上与他一见,他有家仇不报,乃是不孝,若挥兵伐楚,自是不忠,胥为之两难,自此不语他行踪。然而今日他伍员既能挥兵灭楚,胥乃能安楚,故而求太后成全,准臣跋涉离楚,远赴秦国求来救兵,安我楚室。” “你要去秦?”孟嬴倒是诧异,在举国皆衰之时,竟然还有人如此忠贞,“依我兄长脾性,必定怨恨当年楚平王之作为,此番吴国灭楚,他未必会出手。” 申包胥不肯放弃,“太后但给一手书,即便那秦公不允,我便哭死在那秦庭上,也定要讨来救兵,迎大王回都。” “此言当真?”孟嬴这次也再难以自持了,但观此刻周边已然无人可用,又兼之这申包胥秉性忠贞,她沉吟了一瞬之后,也别无他选,故而起身来扶起了他,“若真能如此,孟嬴先在此谢过大夫了。” 说罢,她将那藏在身边的印玺拿了出来,“此乃我楚国印玺,大夫如能借兵归来,先往随州会合大王,趁那吴王还未到来,搬兵来救。” 申包胥感激的朝着孟嬴跪拜,接过了这印玺。 随后,孟嬴也确实如同申包胥所说的那样,亲自书了一封信笺,说明了此番原由,泣求兄长出兵来救楚,交由了申包胥带去。 申包胥这一去,孟嬴也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那就是等! 等待申包胥去往秦国搬兵,等待楚昭王在随州集结兵马归来,更等待……吴军的到来。 她此刻,别无他法了。 就这样,她一步步的在这殿内踱步,但见在这黑暗之中,那高高的王庭之上犹然有着让人侧目的威严之光,她走在那王座的边上,将手触摸在这座位上,来来回回的走着,手轻轻的在那上面拍了又拍,几乎要将这王殿内的一切都拍遍了,细数着这时光的消逝。 “这巍巍王庭,那公子胜……也妄想坐上?”孟嬴轻启唇齿,言语中,尽是不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八十一章 玉藻王袍 公子胜归来,最心喜的人莫过于齐姬了。 在伍子胥率领先锋先进城之后,看到那满宫满苑的人都在仓皇逃跑,她的心中自然是欢喜无数,而自从那夜伍子胥带着公子胜率先通知自己即将归来的时候,齐姬便在暗中筹措了,竟是早早的为自己的儿子缝制好了王袍,只等她的胜儿归来了。 而在申包胥走后,孟嬴便也在那里逗留了一夜,随后便孤身上了王城的城头上,那一袭衣衫单薄,就此坐在城头的上方遥遥眺望,极目天涯,望穿来时路,只等着一切到来。 伍子胥下令,无人可去打扰她。 而郢都之中则不可一日无王,在伍子胥平定好了一切之后,便与那齐姬商定好,先拥公子胜登基,等到吴军真正到来之后,便与之和谈。 至于那孟嬴,她败局已定了,再等下去也是这样,再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了。 齐姬此时重新整顿了东宫,她自然是无心再去理会败北的孟嬴了,她坐在那依旧破败冰冷的东宫里缝着手上这件暗色的王袍,她是根据当初楚昭王的身段做的,她想自己的儿子也该有这么大了,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总有一天会当上这楚国的王,故而她就悄悄的一直在做一件王袍。 而今,她的孩儿真的归来了,就连楚昭王也离开郢都了,这就是天意,她的儿子注定是执掌这强盛楚国的人。 她想着,不禁又加快了手中针线的速度,一针一线的,即便此时的东宫与之前一样冰冷孤寂,可是她却不再感受到那寂静孤单,她此刻只有无限的欣喜与欣慰。 正当齐姬欣慰不已的时候,只见到从东宫外进来一少年的身影,在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这里这么冷清的时候,少年的眼中也有着一丝的落寞,不禁开口道:“母亲这些年,都是住在这里吗?” 公子胜随着吴军入宫,此时宫里一切算是都安定了下来了,他前来找自己的母亲。 齐姬诧异的抬首,看到公子胜在前的时候,不禁又是开怀一笑,赶紧将自己手中的针线放下,过去牵起了孩子的手,“习惯了,再说了我也舍不得离开这里,当年母后、太子殿下都是在这里,即便是深宫冷暖,但是这里承载了一切,母亲舍不得离开,最起码这些年还能留有一丝念想。” 公子胜没有经历过这些,但是心里还是泛着酸楚的。 母子重逢,齐姬不想在这里悲春伤秋的,抹去了心里的悲戚,拉着公子胜来到刚才缝好的那件王袍边上去,“你来试试看合不合身?”她说着,将这王袍罩在公子胜的身上。 帮孩子将王袍穿好,正好合身,这让齐姬欣喜不已,可是言语中也透漏出了许多的无奈,“我一直在担心会不会不合身,这件袍子我赶制了一年,在这之前一直没见过胜儿,也不知道你多高,是胖是瘦,就只能偷偷的照着熊壬的体魄来做……”她说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可是,公子胜听来却是满腹的心酸,“都怪那楚平王,若不是他荒淫无道的话,我们母子不会分开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来连一面都没见过,更不会我才出生不久,就失去了爹爹,只可惜他与那费无极死得早了,否则我必定亲自手刃,为父亲报仇。” 齐姬闻言,眼泪又是止不住的落了下来,转过身去悄悄的将眼泪给抹干。 说不心酸那是假的,试问全天下,谁人曾经历过这样的生离死别,孩子才刚出生不久就与亲生父母阔别天涯,一去这么多年才得以相见? “我儿不负母亲的寄望,这么多年来,我就是日日夜夜为了你撑下来的!”齐姬说着,又是忍不住泪落。 “以后不会了,母亲不要伤怀。”公子胜劝着自己的母亲。 齐姬将眼泪擦干净,为他整理着身上的衣裳,“我儿接下来就是楚国的大王了,母亲什么都不怕,这些年来受的苦都是值得的,就是你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会欣慰的。”她说着,转过身去将放置在桌上的王冠给拿了起来。 那垂坠在王冠之前的玉藻悬悬,摇曳着在她的手上,她庄重且庄严的为自己的儿子戴上,这一身王袍玉藻,看得齐姬是激动不已,连连点头,“真没想到我的胜儿也有这般君王的风范,比那楚昭王还要胜上一筹,甚好,甚好……” 公子胜也是激动不已,“子胥叔叔说了,未免夜长梦多,明日即刻登基,随后便与熊壬正式对阵,楚国之王,只可有有一个,也只能出自东宫。” 这一番话,倒是让齐姬动容。 “伍将军为了我们东宫,确实鞠躬尽瘁了。”齐姬说道。 她原本心中还在担忧,那伍子胥与孟嬴的前情匪浅,她深怕等到他归来的时候会因为孟嬴的缘故而最终屈服于楚昭王,现在看来他的意志还是十分的坚定,哪怕此刻孟嬴还在,但是还是坚决秉承当年太子之志,这还是让齐姬侧目的。 此时,公子胜王袍玉藻在身,已然让齐姬觉的此生无憾了。 但见外面斜阳灿灿,照打在这个少年的身上,有无限的荣光,原来她也能像孟嬴那样成为一国的太后,执掌整个中宫。 斜阳下,一家欢喜衬映着一家愁。 那抹单薄的身影依旧是在那城头上伫立着,风吹起了那墨发如雪,那淡淡的愁容依旧极目眺望,不言不语,也不惧怕接下来的任何狂风暴雨,只有初心如故。 城楼的下方,伍子胥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到来的,就这样站在她的背后,也随着她而望,眼中的寄望与疏离,在这么多年的思念之中,最终二人的情分终究抵不过这王权霸业,谁都不肯多让一步。 白发之之间,那抹淡淡的相思也只有在此刻才能尽数的挥发,这个女子……即便此刻两人两方阵营,可是也抵不住当初的情。 忽然间,孟嬴转过了身来,眼光正好与城楼下方的伍子胥对上,在这一刻谁都分不清楚各自的眼中究竟蕴含着什么样的心绪。 是仇?是怨? 是爱?是……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八十二章 至尊之位 风吹过两人,席拂起城楼上的那一片尘封漠漠,任凭是谁都在此刻止住了心里的激荡,心比风更冷。 孟嬴没有开口,也并没有下城楼,只依旧在那上面极目眺望着,彷如一开始的那般,冷冷的睥睨着这城楼下方吴军的进进出出,仿佛与自己毫无相干似的。 然而,伍子胥却将原本握在剑柄上的手一松,将身后披风一挥,迎着这猎猎的尘封登上了城楼,与孟嬴并肩而站,朝着同样的方向极目眺望,那边是随州的方向,伍子胥也知道,此时此刻无论是谁,都没有她的儿子重要。 “等吴军进城,楚昭王即便再回来,也无力回天,你即便是望穿天涯,又将怎样?”他漠漠的开口,侧颜看了她一下,心中终究还是有所期望,期望她的回心转意,“你还有机会。” 孟嬴却是连头都不回一下,只冰冷回道:“你就权当做我死了吧!” 伍子胥一时不悦的拧眉,脸色当即也沉了下去,“我决定好了,明日公子胜先登基继位,国不可一日无主,你如若不肯离宫的话,就依旧在这里吧!” 这下,总算是触到了孟嬴心中的那根弦了,她终于肯侧首看着伍子胥了,可是也并无一言。 伍子胥与她相望,道:“离开这里,天高海阔,山海逍遥,比起困顿在这小小的宫城里要自在得多。”伍子胥说罢一顿,复又再加了一句,“就像少娘娘,这些年在这里定然是不好受,我总不愿意你也遭受这等苦楚。” 说到此处,孟嬴则是嘲讽的笑出了声来,“不要与我提齐姬,她苦吗?不然!”孟嬴说完之后轻呼了一声出来,心中似有怨恨的模样,“这些年来我留她性命,可是终究也是错的,早该杀了她才是,她日等夜等,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我何尝不知道,她想做下一个我,替代我的位置。” 说着,孟嬴则是继续嘲讽着,半点都不给伍子胥面子,“可这又如何,她得有这命,一介宫婢,到底是宫婢,公子胜即便出自东宫又如何?他母亲到底也是卑贱之人……” “你……”伍子胥一时愤然,盯着孟嬴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终究还是无奈的道了一句,“你又何必如此?” “那你说我该如何?”孟嬴反问伍子胥,这一双瞪得圆圆的双目之中再无当年的温柔,温润如玉的脸上此时也尽是凌厉,不再似当年那个羸弱的孟嬴。 但只听得她继续道:“我待齐姬问心无愧,但是她又如何待我,如果没有她的话,你的太子殿下也不会死吧,她非良玉,更似洪水猛兽,太子建死得可真冤,还有你们伍家,如果当年不是她与费无极费尽心思进了东宫,能有这么多事?伍子胥,你对楚平王鞭尸三百,全宫城听之得见,那对齐姬呢?是否也该千刀万剐,方解此恨?” 她的话的就像是一块大石头般重重的压在了伍子胥的心头上,提及这些事情来,他始终无法忘怀当年那些仇恨,“此事,不关她事……”他辩解着,但是在孟嬴这含恨的眼神之中,却是显得这样的苍白无力。 孟嬴一直死死的盯着他,似乎也在想听他继续说下去,可是伍子胥却选择了沉默,孟嬴看着,则又是勾唇一笑,“无所谓了,恨就恨吧,于我而言也不过如此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将我击垮,可是她不一样,我很想知道……她会怎么样?” 伍子胥瞥了她一眼,似乎并不解她的意思。 孟嬴随后则是又低下了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伍子胥,齐姬,你们都低量了我孟嬴,这么多年来,你们都低量了我了,我更希望的是,你到时候能给我一个痛快。” “你知道我不会杀你。”伍子胥急急的道。 孟嬴、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道:“伍子胥,从你归来的那一天开始就该明白,你我立场不同,更何况你我早在当年恩断义绝了,我现在只希望这一切尽快消散,吴国也好,楚国也罢,东宫也好,王座也罢,这一切尽快过去!” “会的。”伍子胥退了一步,神情像是钢铁一般的坚定,对着孟嬴这一刻像是许诺的一般,“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了,你就在这里好好的看着,这一切都会结束在我手里,希望到时候……你还能在这里。” 说罢,即便有再多的不舍也是这样,孟嬴迎着这风闭上了眼睛,这个女子在这尘风之中摇摇欲坠的模样,仿佛一只折翼的蝴蝶般,像是随时都要飞去了似的,看得伍子胥既是心疼又是心酸。 可是,任凭他想要怎么去抓紧这个女子也无济于事,他只能一步步的后退,最后决然退下这城楼上。 伍子胥走后,孟嬴睁开了眼睛,神情之中尽是这风霜过后的寂寞与沧桑,她终于还是侧首看向了伍子胥那边的方向去,他的身影已然逐渐的朝着宫门口的方向走去。 此时孟嬴的眼中再不是那冰冷的倔强与仇恨,而是卸下了那周身的刺猬,默默的看着他所去的方向,这一眼咫尺天涯,这一眼阔别多年,就一如当年她深夜将他送走的时候,那时候的柔情一如此刻,这么多年来不曾有变。 变的是这沧海桑田,便的是这王权更迭,心中的情从未变过。 孟嬴对着他的背影,对着那个有着一头白发的男子默默的说着,“子胥,你不要恨我,真的……不要恨我!” 她的话语轻飘飘飘的,却不曾被伍子胥听到,他的身影也已经走远,她的神情也仿佛定格在这一瞬似的,这一方城楼之上有着她的殷殷期盼。 但见那远处连绵的山,隔绝着江水绵绵映着这夕阳逐渐西下的似血残阳。 仿佛,一场生死即将上演的一般,蓄势待发。 一夜,就此过…… 等到第二天黎明时分,这宫里面的龙凤鼓便如雨点一般的敲响,那仓促结成的登基仪式……即将开始。 齐姬在东宫之中,亲手为她的儿子整理好王袍、王冠,亲手搀扶着这个少年走在宫道上,一步步的朝着王殿那边的方向走起。 这等场景,就犹如当年熊壬登基的时候,孟嬴也是这样搀着他走向楚国的王座,成为楚国的王的。 而今,齐姬如法炮制,她也亲手搀着她的孩儿一步步走上那至尊之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八十三章 浩然一死 宫道的尽头处,伍子胥孑然一身站在那里,腰间龙渊宝剑的光芒敛在剑鞘当中,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前方,齐姬就这样搀扶着自己的儿子白公胜前来,在这一刻,这般场景犹如刻画的一般映在了他的瞳孔当中。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在伍子胥看来别有一番滋味。 仿佛就像是回到当年身处的楚宫一般,孟嬴当年孤儿寡母的,她也是这样一步步的带着自己的儿子走来,一步步的登上那身后的王座,睥睨整个楚国山河的。 前方鼓响,任凭着这对母子从自己的身边走过的时候,伍子胥打死这身后的武士全部朝着殿上的新王跪拜,“拜见我王……” “拜见我王……”身后齐整的叩拜声音,犹如这襄助一般似的,助他一路青云,登上那高高的玉阶,站在那高高的王座边上,接受着伍子胥等人的跪拜。 齐姬侧首看着自己的儿子,此时此刻,她尽知足了,遥望着这前方殿门的方向,她此刻真想去见一见孟嬴,亲口告诉她,原来自己也还会有今天,会有睥睨天下的这一天啊! 殿下,伍子胥将一方锦盒托在手上,高高的举过头顶,但只见到白公胜站在玉阶之上的时候,伍子胥喊:“请我王接国玺。”说罢,举着这一方国玺一步步的也登上了这高阶上面,来到了白公胜的面前,将国玺递到了这个少年的手上。 “我王千秋……”山呼之声再度响起,传遍整个王殿,也一路随着风而去,传到了那城楼的上方处。 城楼那上面,孟嬴上的身子依旧坐在那里,白云蓝天映着她这憔悴的面容,在听到身后的这一声呼唤声之后,她幽幽的转过了头去,神情之中极其凝重与复杂,终究她还是没能阻止这一天的到来。 她的儿子,终究也是要登上这个宝座的,她似乎再也不用像当初那样卑微的苟活着,极力的克制自己的野心了,齐姬……也想当这个太后的。 王殿之上,白公胜也是高举着这锦盒中的印玺,那少年郎朗的声音在这殿中传扬着,“今我登基,必定竭尽全力引我大楚走向雄楚,霸楚,乃至浑囫天下之楚也。此誓,生不相忘,死不罢休,天地为鉴,日月为证,仙鬼神魔共听之。” “彩!” “彩!” “彩!” 殿下,将士等人喝彩,声音震天响,值此吴军犯境之时,这一番话足以振奋人心。 白公胜将手中的锦盒转身递交给自己身侧母亲,齐姬怀揣着这沉甸甸之物,自是喜不自胜,欣然的接受朝拜,但见那白公胜在接受朝拜之时,转身朝着那王座走去,双臂一展,随着广袖一挥,端端坐在其上。 也在这一刻,王座在被他往下坐的那一刻,整个王座像是塌陷了一般的往后断去,齐姬正当转身托着那枚印玺,伍子胥也正跪在那殿中参拜。 王座倒下的这一刻任凭是谁也没反应过来,也在同一瞬间,王座才一倒下的时候,那原本安然藏在房梁上面的一柄银刃直直的刺了下来。 那银刃尖端满是杀意,白公胜身穿这一身王袍,在倒下的这一刻忽然瞠大了双眼,那银刃的刀锋映在他那骤然惊慌失措的瞳孔之中,在所有人都想要往上冲去的时候,银刃已然顺势刺入了他的心肺当中。 顿时,血溅当场。 顿时,这还未将王座坐稳的白公胜,就这么躺在这倒下的王座中,瞠大了双眼的看着身旁已经吓得僵硬住了的齐姬,“母亲……救我……” 仅仅只有这一声微弱的呼救声音,便成了绝响。 “啊!”齐姬再不能遏制自己心中的痛了,失声高呼了起来,这尖锐的声音就像是从地狱中窜出来的一般,带着疾厉与斑驳力竭声嘶,她跪倒在了自己的儿子身边,哭喊声震天,“我儿,我儿不该死,我儿不该死,你是楚国的王啊……” 她抱着已然当场身亡的公子胜,在这一刻只管嚎啕大哭着。 她绝不能相信的,自己等了这么多年归来的,怎么就只剩下这一具还没冰冷的尸体? 那银刃刺入的正好是他的心脉要害处,当场呜呼,在这一刻,就是伍子胥跑上来想要相救的时候,也来不及了,他就这样保持着站在台阶上的姿势,再上一步,也于事无补了。 他只能呆呆的站在当处,双目忽然之间也变得呆滞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寡母哭儿的情形,这前一刻才意气风发,到了现在……他已死去。 “不,不,不该如此,不该如此的,是谁?”伍子胥也耳难以置信的痛呼了出来,肺腑之中只觉得有一阵血气在不断的翻涌,圆瞠着的双目但只死死的盯着眼前哭得几近晕厥过去的齐姬。 但是,这殿堂之中早已经不知所措,只剩下那女子呜呜咽咽的哭声,凄惨如斯。 就站在这中间的台阶上,伍子胥的瞳孔在这一刻紧了又松,双眉紧拧着,死死的盯着这个王座的方向,鲜血还在不停的流淌,这流出来的鲜血就像是一面鲜红的镜子。 伍子胥忽然看清楚了。 从这倒影之中,他忽然看到了在这之前一直死守在这王殿之中的孟嬴,看到她那孤寂落寞的身影浅浅的在这王座边上来来回回的走着,一步步,一寸寸的将这王殿给数得清楚不已。 她甚至还将手,一点点,一丝丝的抚摸过这高坐王庭,她来来回回,看似漫不经心,但是……她在计算,她早在当时就在计算着了,计算着怎么杀死公子胜的。 她……原来是她。 那个此时坐在城楼上的女子,迎着风细细的听着这身后传来的齐姬的哭喊声,她但只闭上了眼睛,“齐姬,到底,你没赢!” “孟嬴,我不放过你!”在这一刻,伍子胥也像是疯了的一般,嘶鸣着一声之后,顿时将自己腰间的宝剑一抽,转身便朝着城楼那边的方向奔跑前去。 她竟然,做出这等事来,伍子胥是断然没有想到的,她早不是当年的秦国公主了,而今,高坐城楼上迎风哀吟的人,早是楚国的太后了。 这一切,尽在她的帷幄之中。 公子胜这浩然一死,伍子胥乃至齐姬的所有期望,尽数断了,灭了! 齐姬,永远也……斗不过她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八十四章 该有此报 公子胜这一死,所有人的心都冷了。 伍子胥提着那龙渊宝剑一路前往城楼那边去, 狂风猎猎,就是吹散了那一头白发他也毫不在乎了,此刻的脑海中只剩下公子胜临死前的场景,只剩下王殿之中齐姬哭嚎的场景。 当年……在那荒郊野外的破庙之中,太子建的临终托孤,这些年来远走吴国,公子胜由他亲自调教,这么多年来,这么多的心血,他希望白公胜能够继承当年太子的遗志,能够全他之志…… 谁知道,这一切现在全完了,全部都葬送在孟嬴的手中了。 那个女子,当日把自己锁在那王殿之中,她不是在等待,也不是临危之际的哀默,她是早料到了这一切,她也早计划好了这一切。 楚昭王离开楚国郢都了,她就绝对不会允许别人顶替她儿子的位置的,她宁可痛下杀手,宁可辜负当年太子建之情。 登上了那城楼,伍子胥将重剑重重的压在了孟嬴的肩膀上,大喝了一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孟嬴见到伍子胥这样,不再意气风发,不再怒马驰骋,只剩下这盛怒之下的方寸大乱,她总算是笑了,“如何,我送给王孙之礼,可还好?” 她这话才说出口,更是触动了伍子胥的心,他豁然将手中的剑重重的朝着孟嬴的颈部用力,刀刃冰冷锐利,抵触在她的脖子上的时候,都已经划破了脖子上的肌肤,渗透出丝丝血迹。 伍子胥双目通红,公子胜一死,比起要他的命还痛苦,“孟嬴的,他是太子建遗孤,你怎么就忍心,你怎么就忍心,我这么多年心血,在你手中付之一炬。” 颈部上有丝丝刺痛传来,伍子胥此时也几乎要将她给吞噬不可,可孟嬴毫不在乎,她现在心情大好,“权当我对不起太子建,可是……谁也无法诋毁我之志,谁想当楚王,谁就是我的仇敌。” 她说着,伸出手来想要推开伍子胥架在自己颈边上的剑,可是这一次伍子胥却像是铁了心的一样,那宝剑没有被移动半分。 孟嬴却也没有再推开,反而是高抬着下巴,道:“那你杀了我罢,正好解你心头只恨!” “你以为我不敢?”伍子胥疯吼。 那通红的双目与孟嬴对峙着,早不再似先前那个从容不迫的伍将军了,此刻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体内翻腾的血液让他想杀了眼前这个女子为快。 “你不敢!”孟嬴则像是看准了的一般,再次将手一推,还将脚步王后一退,与伍子胥拉开了一道的距离,似是成竹在胸,也似是看准了伍子胥一般,她道:“你不会杀我,即便此刻我将你杀了,你也不会对我下手,伍员……非但齐姬斗不过我,你也斗不过的!” “孟嬴,你不要自以为是!”伍子胥在她的这一番话之下,心中的怒火更甚,太子建之死本就刺激他,此刻孟嬴更是火上浇油,他豁然只将手中的剑给一把扔下,整个人朝着孟嬴面前扑腾了过去,双手死死的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双手如同钢铁一般掐在她的脖子上,那原本上面的丝丝血迹沾染在他的手掌上,鲜红夺目,却绽放如她,“孟嬴,你我早回不去当年了,你还如此自信吗?你当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你吗?当真还这么以为吗?” 他说着的时候,就连自己都不曾觉得,竟然已经泪雨俱下,直将孟嬴一步步的逼迫着推到了城楼口处,将孟嬴整个人压在那城楼上,她的头倾斜往下,只将头上的墨发往城楼下方垂坠着。 只消伍子胥再用力的一推,就能将她给推下城楼去。 “孟嬴,你可知道公子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我就是为了回来报仇,为了回来扶持他为王的?你杀了他,你居然杀了他……”他越说越用力,指尖的力道几乎要让她窒息了。 只见到孟嬴苍白着脸,一双手紧紧的握住了伍子胥的手腕,这孱弱的模样。 在这一刻……伍子胥看着她。 心里忽然也崩溃了,他将手一松,兀自一人连连后退,看着这个女子因为他的松开而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的模样的,他到底还是如她所料的一样。 他根本就无法对她下手。 他忽然一声呐喊之声高亢而起,这呼啸之声,肺腑之中怨气与愤恨都尽数飞扬,却似乎怎么也宣泄不尽似的,“孟嬴,你赢了,我杀不了你,这辈子你都赢了,赢了齐姬赢了我,你还赢了整个楚国……” 孟嬴猛咳着,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在伍子胥的手上。 她在对公子胜下杀心的时候就早想到有这么一天了,哪怕伍子胥真的杀了她也是当然的,她抬起头来,沙哑着声音说道:“即便此时太子建在前,我也不会手软,在城破的那一刻你就该明白,我们是敌人。” “不错,你一直都看得比我清楚,只有我一个人还在天真的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孟嬴!”伍子胥像是第一次看清楚孟嬴似的,“我没想到你可以辜负一切,就是不会辜负手中紧握的王权!” 孟嬴无声的苦笑了起来,“伍子胥,你再怨我都好,你再恨我也罢,公子胜有今日,也是他该有此报,早在当年齐姬 入东宫时,他的出生就注定不会有好下场的,他决计……不会成为楚国之君。” 伍子胥巍巍的走近了孟嬴的面前,在经过那柄掉落在地上的宝剑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之后蹲身下去捡起来,让剑回鞘。 随后又一步步的走近了孟嬴的面前去,弯身伸出手来将她的衣襟一拽,强令她站起身来直视着自己,“孟嬴,你说得没错,齐姬当年不该入东宫,入了东宫就该有此报,可是……你呢?” 孟嬴皱眉,忽然不明白伍子胥这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伍子胥继续往下说去,“你入了楚王的后宫,你又该有什么样的报应呢?” 他说着,忽然又松开了抓住她衣襟的手,反而是将手紧紧的握在了腰间的那把剑柄上,紧拧的双眉下,目光如炬,杀意陡升,一字一句道:“楚昭王,是去往随州吧?” 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蓦然一个转身就要下城楼去。 孟嬴在这一刻慌了,失声高喊了一句,“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伍子胥止住了脚步,转身去盯着孟嬴,道:“你杀我王孙,我就是孤身策马前往随州,也一定要你儿填命,孟嬴……这也是你该有此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八十五章 相欠已深 “伍子胥,你站住……”孟嬴在这一刻忽然失了方寸了,她知道伍子胥的性格,当年楚平王灭他满门,而今多少年他都不忘归来挖坟鞭尸,他说要杀熊壬,那就会穷其全力追杀到底的。 孟嬴的话并未能留住伍子胥的脚步,依旧是跨步往着那城楼下方走去。 只见孟嬴见无法留住他的脚步,上前追赶去,却是一个不慎跌倒在地,她眼见伍子胥转身而下,她骤然失声喊了一句,“你当年无情,狠心杀了我们的孩子,难道你今天还不够吗?还要来杀我的儿吗?” 这句话,骤然如同五雷轰顶的一般,直让伍子胥的脚步停顿了下来,难以置信的回首过来看着此时跌倒在地的女子,“你说什么?” 此事深埋心中多年,原本这辈子都会暗无天日的了,可是谁曾想到还会有被提及的一天,当年的那一碗堕胎药下去,伍子胥何其的狠心啊! 也让她,彻底的死了心了。 此时此刻,旧事重提,孟嬴仍旧止不住心中的刺痛,此刻只跌倒在地上痛哭着,难以成声。 伍子胥的脚步果然往回走了过来,一双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犹然相信刚才那是自己听错了,可是却又是忍不住再次问了一句,“你到底……在说什么?” 隐约之间,他看着她在哭,自己的心中也跟着一起痛。 他就这样站在孟嬴的面前,呆呆的看着她,又再一次问她:“没有的事,对不对?”他说罢,看着孟嬴依旧在那里哭泣着,便又蹲了下去,双手扶起了她的手臂,不住的摇晃着她,“你说呀,根本就子虚乌有的事情对不对,你怕我杀你儿子,才这样说的,对不对?” 孟嬴一直缄默着,伍子胥的心中却越发的焦急了起来,不住的摇着她的双肩,到了最后,孟嬴狠狠的挣脱开了他的手,泪眼凝视着他道:“不对,伍子胥你还要装傻充愣到什么时候?”她说着,一点点的自己撑着站起了身子来。 “我当年回宫之后发现自己怀了你的骨肉,我修书给你,可是我等到的是什么?”孟嬴一边说着一边后退,最后身子抵触在身后的墙头上,她哭着笑了起来,带着嘲讽与轻蔑,“伍子胥,我等来了你一碗堕胎药,那时你对我有多狠你难道不清楚?你我之间相欠已深,你还要再亲手杀我儿吗?伍子胥,你还要再杀他吗?” 孟嬴说罢,低垂下了头不住的啜泣着。 陈年旧事,仿佛历历在目,所有的事情缠绕在心头这么多年,时光长长,长到她都差点以为忘却了当年的事情了,可是却没想到再次提及的时候,竟然是这样的锥心刺骨,让人难以安生。 伍子胥听着这些话,整个身子中的血液仿佛倒流了似的,瞠大了一双眼看着孟嬴,只在记忆中搜索着她所说的往事,“你何曾……何曾有过书信给我?”他到最后,也只有这一句话了。 再看孟嬴的时候,他的心仿佛像是被人撕开了似的的痛,他想要上前去,可是在看到她现在这样的时候,心里却是莫名的愧疚,难以近前,“你说的都是假的,对吗?” 孟嬴闻言,更是笑得有些颤抖了起来,“对,伍子胥,一切都是假的,幸而当年那个孩子没了,否则的话,今日你也要杀他对吗?谁都不及你与太子建之间情义深厚,谁都不及你那王孙公子的命重要,对吧?”她一边说着,一边神色逐渐的凝重了起来,“伍子胥,哪怕是当年你没有将孩子害死,今天你也照样会杀他吗?” 这句话,她问得极其冷静,抬眸起来看着伍子胥,眼神冰冷得犹如寒冰利剑,直刺他的心。 “孟嬴,我从来不知此事!”他买哦你对着她的质问和凝视,心中虚得紧,就连原本想要去杀楚昭王的心在这一刻都被孟嬴给冲撞得散了,他也无措了。 孟嬴却又再度一笑,“伍子胥,我知道你义礴云天,你即便是回楚也只是为了报仇,为了公子胜,从来都不曾是为了我,伍子胥……你又该有什么样的报应呢?” 这一问,让他彻底哑言。 这么多年来,他不曾想过当年自己与孟嬴会有这样的结果,他此时此刻只有仓皇的下了城楼,就连跌倒在城楼下方都怒吼了一声出来,只一路想要逃离。 他想不明白,他真的想不明白。 当年……当年在将她送回宫后,她就怀孕了吗? 可是……她何曾给自己修过书? 伍子胥就着这些事情一路朝着军营那边的方向仓皇回去,迎着这漠漠楚风,狂风乱发之下,他跑出了郢都外,忽然将脚步停顿了下来,就站在那里。 心里在这一刻像是忽然澄明了起来似的,他定住在那里,喃喃的道:“是父亲,定然是父亲……接到了她的书信,也是父亲,送去的药!” 除了这样,没有别的解释。 只有父亲,才会以这种最顾全大局却又最伤害孟嬴的方式去行事的。 在这一刻,伍子胥只觉得满腔的怨恨,却不知道到底应该要去恨谁才好? 再回首的时候,回首看着那片高高的城楼上面,原本那猎猎的旌旗早已经在吴军进城的时候就倒下了,而那个原本一直守在那城楼上方的女子却也此时转头走下了城楼去了。 公子胜已死,她也无须再等了。 原来,她不是在等楚昭王,也不是在等吴军,她是在等这一天,现在……她赢了。 伍子胥再难以怨恨她半点,“你我之间,早分不清到底是谁欠了谁的了……”他说道,忽然沉默了下来,回到了驻扎在外的军营中,当天他下了一道令:命所有军士尽数撤出郢都,屯兵在外,等候吴王阖闾的军队前来。 只是,那空空阔阔的楚宫与城楼,此时尽空城,只剩下齐姬那哭喊的声音震天响,仿佛怎么也哭不尽似的。 这些年来,她忍辱负重,等来的却是一场死亡,她受不住这等苦楚,就连伍子胥让人去收敛公子胜的尸首的时候,齐姬都死死的抱住自己的孩子不让带走。 她只哭着求道:“不要,不要再把我和我孩儿分开了,我这辈子……只在他出生的时候抱过那几次而已呀,我们再不要分开了,好不好,我的胜儿,我的胜儿……” 只是,任凭齐姬再怎么的哭喊,公子胜已然魂兮去远,就连遗体也已经冰凉了下去。 伍子胥做主,将他葬在王陵之中,葬于太子建身后,跟随着父亲! 这……是伍子胥唯一,也是最后能做的一点事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八十六章 子胥诳我 伍子胥屯兵在外,齐姬最终也回天乏里,只能任凭着公子胜的尸体冰冷冷的离开自己的怀抱,哪怕哭干了泪,那利刃穿在心口也再难以回圜。 只是,她原本以为伍子胥该会为自己的胜儿讨回一个公道的才是,可是等待了许久,却是等到了伍子胥让人撤出宫闱的消息。 在此刻,齐姬是再难以忍住了,华裳乱发,一路冲将出了宫廷,直奔郢都城外,那烈烈篝火照明的军营处,在齐姬奔跑至此的时候,那个一头白发的男子站在不远处的山丘上,一动不动。 “伍子胥!”齐姬怒吼了一句,也不管身边的武士如何拦自己的,径自冲上前去,一把揪过了伍子胥的衣领,再不顾任何的情面了,失声指责道:“为什么要退楚宫,为什么不给胜儿报仇?为什么不杀了孟嬴?为什么不去杀了她的儿子?” 面对着齐姬的这连声的质问,伍子胥愧不能言,只能别过头去。 见到伍子胥这样,齐姬更是心中有难掩的怒火,忍让了这么多年,她再不用去忌讳什么了,她一脸的狰狞,乱发披覆在自己的脸上,这一瞬犹如魔鬼一般。 她凄厉声出,“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说要为太子鞠躬尽瘁的吗?你不是说要回来扶持我胜儿为王的吗?现在呢,现在呢?你做到了吗?” “少娘娘,子胥……愧对殿下当年。”说罢,伍子胥将齐姬揪住自己衣领的手给挣脱开,兀自难言的转过身去,长长的一声叹,就连他自己此刻都心乱如麻了,如何能应对齐姬这么多的问题? 他知道……自己定然是负了太子了。 再无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看着伍子胥这黯然的背影,齐姬胸中的翻腾在这一瞬忽然止住了,一双眸子中像是死水般,毫无生机,只死死的盯着他,“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你对孟嬴余情未了,你不舍得杀她,说什么与太子情义,说什么为我儿一马当先,通通都是骗人的,子胥……你诓骗了我,诓骗了胜儿,也诓骗了死去的太子!” “少娘娘有任何指责,子胥自当承受,哪怕你现在是杀了我,子胥也毫无怨言。”说罢,伍子胥将自己腰间的宝剑给一抽,抽离了剑鞘,伸手递过去给齐姬,“子胥食言,自当受死,少娘娘请引戮。” 齐姬盯着他拿在手上的宝剑,在这一刻她的眼泪再度哗哗的流了下来,她颤抖的伸出了手,接过来这把冰凉的利刃,她握在手上都觉得颤抖不已,她将剑架在了伍子胥的脖子上,眼泪却再难掩饰住。 这个男子,当年月夜将她的孩儿带走,再带回来……便是天人永隔。 齐姬摇着头,对着这个甘愿受死的男子道:“我杀了你又有何用,我只要我的胜儿,你还我胜儿啊!”她说罢,将那宝剑朝着地上一丢,整个人也瘫倒在了地上。 她啜泣不已,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的模样,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当年,当年是亲手将孩儿交到你手上去的啊,你答应过我,会保他一世安然的。 我这么多年来,我都不曾……不曾好好的抱过我的孩儿,你可知道身为一个母亲,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吗?伍子胥,你知道吗? 可是,现在你带回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吗?我所能抱住的,就只有那一具冰凉的尸首吗?伍子胥你回答我,你心能安吗?你还我胜儿!” 听着这一句句的哭喊与指责,伍子胥也是切肤之痛,他根本无法再为她做什么了。 只能够转身去,跪倒在齐姬的面前,再度将刚才被丢弃在地上的宝剑给捡起来,“少娘娘,子胥这辈子只怕是再不能将公子胜给您带回来了,当年我发誓一定会保他安然,如今却让他生生死在我面前,子胥愧为人臣,还请少娘娘给我一个痛快吧!” “但愿,我死后在泉下,殿下能饶我!”他喃喃的说。 齐姬揪着他的手,依旧还是问:“我杀你何用?杀了你,能让我儿回来吗?”她质问着,缓缓的将手给松开了,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低着头在那里呜呜的哽咽着。 这凄凉的场景,任凭是谁看了,都不忍见。 “杀我无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伍子胥第一次感到这样的无能为力,就连当初困顿在昭关的时候都不曾这样绝望过。 当年,最起码心中还存有希望,带着公子胜离楚,等待时机复仇归来。 可是现在,就连当初最起码的希望都断绝了,死绝了……他也无能为力了,他就连看眼前的齐姬一眼,都觉得是一种愧疚。 齐姬也是在那里绝望了,目光呆滞如死,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再回不来了。 “当年,当年你们走了,我最起码还能等下去,现在呢……我又要等什么?我还有什么能等的?”齐姬喃喃的问自己,在唇齿启动的时候,只见宝剑寒锋闪烁,一点一点的照打在她的脸面上,这冷光映得她的脸色更是如冰铁般难看。 徐徐的,齐姬将自己的手再度握上了那刀柄上,双目死死的盯着那把剑看了许久许久,“我还有一心愿未曾完成,等完成了,娘就去陪你……” 她说罢,忽然将手一收,紧紧的握住那把剑站了起来,神情中的凌厉尽是杀意,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公子胜之死,最该死的人还在。 伍子胥见她提剑转身就要离去,心中也猜想到了七八分了,心下一惊,骤然上前去挡在了齐姬的面前,“少娘娘意欲何为?” 齐姬抬首起来,目光如铁,一副不容人置喙的模样,她此刻视子胥也一如仇敌般,“我知道,在你心中你仍旧对她下不了手,我也知道你此时无奈了,即便是杀了你,我胜儿也不会回来。当年我欠过你的,我不会杀你,但是……我必杀孟嬴。” 说着,但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不杀孟嬴,我儿泉下难以瞑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八十七章 我儿为王 公子胜魂已去远,齐姬知道已经回天乏力了,但是此时此刻她唯独想要将那孟嬴给手刃了不可,提着宝剑作势便是要往宫中而去。 伍子胥见状大惊,只身上前去,挡在了齐姬的面前,“你要杀她?” 在此刻,他既无力为孟嬴开脱什么,却也不想她被齐姬所杀,他道:“我宁愿你杀了我填命……” “是她杀死了我的胜儿……”齐姬怒吼道,“伍子胥,你可以坐视不理,你也可以任她行之,可是我不行,我非杀她不可,否则的话,我就是死也不会瞑目,就是到了九泉之下,太子殿下也不会原谅你的。” 齐姬说罢,便要越过伍子胥而去,可是,伍子胥却是将手一抓,也不顾刀锋锐利,兀自抓在手上的痕迹鲜血流淌下来,“我对你们已经食言,我不想再对她食言,少娘娘,所有该怨的,该恨的,都由我一人承认吧!” 他与孟嬴之间相欠太深,如今他保不住公子胜,可是……他当初也有过说保护孟嬴一世的诺言在,他……不想孟嬴再怨恨自己了。 可是伍子胥这样做,无非是让齐姬再度怨恨自己罢了,这样就这样吧! 他欠东宫的,还不清了,但愿来世再还,但是他欠孟嬴的,希望能够还清吧!随后,他便将手中握紧的剑刃一抽,将那剑刃抽离在地,抛得远远的了。 宝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将齐姬最后的心思也打碎了,她盯着那把剑看了许久,随后则又是再度看向了伍子胥,许久许久,神情复杂,似乎前尘往事都在眼前过了一遍似的,直让她无法言语,究竟恨不恨得起来,她也不知道! 骤然,她笑了起来,在这乱发之下笑得癫狂,笑得凄凉。 她再没有说什么,她知道在伍子胥的庇护之下,她是杀不了孟嬴的了,她再纠缠何用? 她转身迎着这漠漠的风走去,这一身落魄与身上的太后华服格格不入,这状若疯癫的模样看在伍子胥的眼中,也尽是凄凉,满目疮痍,谁曾想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看着齐姬一步步走去,伍子胥依旧跪在那里,心中满是愧疚,在他此刻的眼中所见到的齐姬,兴许就是他心中所想的太子建吧! 他对齐姬有多少愧疚,就对太子建有多少的愧疚,浑然分不清了。 这一路前去,齐姬从郢城外面蹒跚而走,走回郢城,走回楚宫,就连她都不清楚自己为何还要回到这里来?明明这里,已经失去了等待的意义了。 “太子死了,胜儿也死了……留我何用?留我何用?”她一路只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失魂落魄的走在这冗长的宫道上,这条漫长无边际的宫道,此时看来,应当也该快要走到尽头了吧! 她无奈的一笑,一步步的走回去,她路过了东宫,站在东宫的外面哭了许久,她几乎是要将这些年来隐忍的泪水一下子哭干不可,到了最后,她却是调转了方向,一步步的朝着栖凤台那边的方向走去。 她知道,孟嬴此时定然还在那里的。 当齐姬到了栖凤台前的时候,那里和东宫也是一样的冷冷清清,她抬首看着这曾经盛宠无双的栖凤台,如今也是落得和她一个下场。 她跨步朝着栖凤台中走去的时候,在正殿之中看到孟嬴正在那高坐上闭眼小憩,那模样从容淡雅,仿佛战乱从不曾发生过似的,她就这样……心安理得。 齐姬站在那里,怔怔的看了她许久,许久…… 直到,孟嬴徐徐的启齿,却并未睁开眼,“你难道想要这样与我一直对峙下去吗?” “孟嬴,”齐姬开口叫她,此时她再没任何顾虑,不管她是秦国的公主,还是楚国的太后,终究是她齐姬的敌人,“你真以为就算我胜儿死了,你也能全身而退吗?” 这一句问话,让孟嬴睁开了眼睛。 齐姬苦笑着,继续问:“你难道真的以为,伍子胥拼命保你,能将你给保下来吗?我告诉你,吴军就要倾覆而来了,那吴王阖闾也要亲自入楚了……他甚至扬言,要将你纳入闺阁了!” 孟嬴看着齐姬,她此时的心中分不清楚到底该如何看待她了,还是敌对的,还是怜悯的? “那又如何?”孟嬴一副看淡了生死的模样,“宫闱血影,诸国纷争,早该料到一切,我既然留了下来,我就不怕,齐姬……你呢?” “我怕,我当然怕!”齐姬将手指着自己的心口处,此时此刻尽然的坦诚,“可是,我现在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孟嬴,我恨你,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孟嬴轻笑着摇着头,“齐姬,我何尝不明白你,你心中一直在与我计较着,可是到头来,你输了,你不曾赢过,时至今日,哪怕吴军进入郢城,我儿犹然是那楚大王,我依旧是这楚太后,可是,你儿已经一缕幽魂,你……仍旧是齐姬!” “不,”齐姬嘶吼了一声出来,力竭声嘶,她瞠大了双眼,此时极尽的狰狞模样,她上前一步,凑近了孟嬴道:“谁说我儿死了?谁说我输了……孟嬴,伍子胥带着我儿回来登基了,你没看到吗?是我亲手牵着他登上王位的。” 她说着,嘿嘿的笑着,已然分不清楚究竟自己心中所想的和眼前的事实了, 她继续对着孟嬴说:“孟嬴啊孟嬴,你不要以为只有你有那个能耐扶持你的儿子成为楚王,我也有,我也是楚国的太后,我也能扶持我儿子成为楚王……” 孟嬴深拧了一下眉,没有说话,只深深的望着齐姬。 齐姬说完之后,一副得意的神色,幽幽退步,“伍子胥护着你又如何,你照样是残兵败将,你照样不足为惧,只有我才是胜利者,我儿出自东宫,他成为楚王名正言顺,子继父位,理所应当……所以,今日困顿在这栖凤台的是你,今日这般落魄的……也是你!” 她就像是来看笑话的一般,边说边哈哈大笑着,随之乱颤着又转身走出了这栖凤台,身影淡了去,可是那笑声却是久久不绝。 “我儿……才是楚王,谁都无法抹煞的……” 那声音传在了孟嬴的耳中,竟是这般的凄凉,她竟然也不知道该当如何去描绘此时齐姬这穷极的场景了。 但只见那齐姬,一路疯癫着笑去,一步步的走向了那高高的城楼上方,狂风乱发掠过耳际,浑然分不清楚脸上的泪以及嘴边的笑,究竟是什么样的痛苦不堪,亦或乐极生悲了。 只余无限的凄凉。 她站在那高高的城楼上,迎风而望,嘶吼了一句,“我儿,才是楚王!” 这声音,传遍云霄,传遍宫闱,伴随着风如同风雨雷电一般,伍子胥站在那军营边上不禁侧首朝着这边看过来,栖凤台中的孟嬴也走出了那栖凤台,站在那殿门的前面,凝重的望向了城楼这边的方向。 齐姬深吸了一口气,用尽毕生的气力,喊道:“我儿……为王!”随之,她的身影如同一只死去的蝴蝶一般,从那城楼上纵身跳下。 这般苍白,这般无奈,这般的尘埃落定。 太子建死了,胜儿也死了……留她在这世上,何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八十八章 吴王阖闾 齐姬死了。 那从城楼上一跃而下的身影,苍白如蝶,就此寂灭,那衣衫乱发在坠落下去的时候飞舞在空中,仿佛绽放着她这一世的绝美时刻。 她本就是齐国一孤女,若不是遇到孟嬴的话,也不会有这样的结局,最后歌哭的时刻,她坠落在城楼的下方,整个人都扭曲了,那逝去的时刻,只有在与太子建九泉之下相遇的时刻,才会觉得欣慰吧? 当时,红烛高燃,她虽说是顶替了孟嬴嫁入的东宫,但是心中还是怀揣着每一个少女的梦想的,期希着自己的新郎与自己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当时,那太子建微醉的神情,那一身宫装耀眼,在他挑起了她的盖头的那一刻,齐姬在第一眼见到了她的郎君的那一刻,便将心给交付了去。 而今,多少年了,她哪怕是在死去的这一刻,从城楼上坠落下来的这一刻,她都犹然记挂当年他掀起自己盖头的那一幕。 红烛高燃,洞房花烛! 齐姬死后数天,吴军大举压境,吴王阖闾亲自进了郢都城,下令烧杀抢掠,甚至下令:君居其君之寝,而妻其君之妻;大夫居其大夫之寝,而妻其大夫之妻。 楚国上下,莫不战栗。 此次,吴王也专为那传说之中令楚国王室父子操戈的孟嬴前来。 伍子胥最为害怕的就是这一点,从他先进郢都开始,他就筹谋着先将孟嬴带离楚宫,这样即便吴王驾到的话,也无法再说什么了,可是她却是始终都不肯离开,甘愿死守着这座郢都和楚宫。 但又听闻,自从齐姬那夜死后,孟嬴便将那栖凤台的殿门给紧闭了,不再出来一步,而此刻吴王的手下在都城之中大行兽行之事,吴王便匆匆的赶到宫里去。 吴国小国,一举打入了郢都,死此般小国灭掉楚国这等大国之例,还是第一次,故而阖闾雄心大悦,自然是横行无忌。 孟嬴貌美,天下皆知。 再加上当年楚平王父子因为她所闹出的丑闻,这更是让吴王对这个女子艳羡不已,故而这才一进入楚国郢都,就急匆匆的入宫去了,一路听身旁的内侍官说道孟嬴一直闭居于栖凤台之中,不曾再踏出一步,他等又不敢上前冒昧,故而只能等阖闾前来。 吴王阖闾闻言,竟是哈哈大笑,“休要唐突了美人,待寡人亲自去会会那美人,这吴国后宫……怕是要多添一美了。” 这满宫满苑的慌乱,在吴军真正入城的时候彻底的大乱了起来,也唯独孟嬴这里的栖凤台还能保留着一片寂静。 吴王来到这栖凤台前,抬首望向了那高台上,高声道:“久闻昭王之母盛名,而今楚国已灭,郢都已破,你那儿子熊壬也早逃之夭夭了,美人若是甘心侍奉,寡人许你安然。” 阖闾说罢,径自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副放浪之样,倒是半点不似有那君王之风范。 那道殿门一直紧闭着,当中也杳无人声,正当吴王以为这孟嬴是打定了主意闭门不出的时候,却见那高台之上,那抹身影淡淡的显现在围栏边上,神情冷漠的盯着这下方一派悻然与慌乱。 “你便是那阖闾?”孟嬴冷冷问,垂眸之间冷然倨傲,单单只在眼前这么一站,这唇齿轻启之间就依然是让人难以忘怀了。 阖闾更是看得呆了。 这女子此时正当盛年,最是风姿绰约的时候,而今但只消往这里这么一站,吴王便觉吴国后宫实在不堪入目。 见到吴王这般模样,孟嬴那淡淡娥眉一蹙,“今郢都已破,妾无他求,但求一死,保全忠贞。” 一听到孟嬴这话,吴王轻嗤了一声出来,声音之中满是轻视与鄙夷之态,“楚国那点丑闻天下皆知,楚平王那糟老头恬不知耻,纳媳为妃,而今楚国早破,平王也早被子胥鞭尸,你今若是入我后宫,寡人保证,比那楚平王更会好好怜惜美人的……” 说罢,吴王哄堂大笑了起来,身边跟随的人闻之此言,更是随之大笑了起来,放浪形骸,让人生厌。 面对着这些人的笑,孟嬴如坐针毡,竟是有被人羞辱之觉,脸上火辣辣,不禁怒从中来,怒视着台下的吴王,道:“妾闻天子者,天下之表也;公侯者,一国之仪也。论理,合该男女居不同席,食不同器;论仪,君该仪表君王之率,天下共睹。 今你阖闾弃仪表之行,纵乱亡之欲,令其下属占我国都, 霸其妻女,行此禽兽之行,犯这天下诛绝之事。 孟嬴纵为女子,但也深知为人君之典范,我儿为王,我乃王太后,我自当表率万民,死保忠贞,今你吴王下令妻尽我后宫,后宫惶惶,莫不战栗。 我但一死,令其彰你阖闾人面兽心,留与青史磬之,天下辱骂之。” 望将那高台之上的女子,这一番话却是说得阖闾脸上好不烧得慌,愧疚不已,他左右而望,纵观这后宫之乱,大有羞愧之觉。 想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被一女子当堂辱骂,禽兽不如,这……倒是真让他哑口无言。 正当身旁内侍官就要上前叱骂之时,阖闾却这人给怒骂了一顿,虽说心有不甘,但是却也收起了适才那般放浪的模样,“楚太后说来是,是寡人……欠思量了。” 说罢,他便将大手一挥,竟是转身朝着那身后王殿的方向而去。 此番楚国掠夺,孟嬴本是他的囊中之物,可却没想到这个女子这般令人惊艳,更没想到的是,她竟是这般忠贞不已,故而他也羞愧,更不想强人所难,故而风风火火的带人过来,又风风火火的带人离去。 跟随在吴王身后的内侍官难得见到他这般气馁败兴而归,不禁想上前催促,“大王既喜那孟嬴,下令攻入高台就是,何须忌惮这般多?这楚国都被大王拿下了,何愁区区一女子?” “你懂什么?”吴王一声怒斥了出来,“那孟嬴真乃奇女子也,难怪当年楚平王父子为她争夺得你死我活。”他说道,则又是不甘心的看向了栖凤台那边去,“也罢,等寡人将楚国彻底收服了之后,不怕这孟嬴不拜倒在寡人的威严之下,总有一日……她会心甘情愿的。” 巍巍楚宫,便只剩下栖凤台那一方清静之地了。 孟嬴站在其上,神情之中也尽是焦灼,回望母国那边的方向,她的内心此时也无比的难受,禁不住那殷殷期盼,“申包胥啊申包胥,你可曾……见到我兄长了?” 申包胥秦国求救,何以多日来,还不曾有消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八十九章 归去来兮 却说那申包胥,在离开楚国之后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赶赴秦国,原本以为孟嬴乃是秦哀公之妹而能轻易借到兵马回去解救郢都之危。 可是,却没想到那秦哀公当庭对楚平王当年的荒唐无道训斥了一顿,说是这等无道之君、之国早该灭亡了。 孟嬴既然嫁为楚妇,就该与家国共存亡,此乃忠贞也。 言罢,秦哀公即便对其妹心痛不已,但是也一拂袖便回寝宫去,留下那申包胥一人在那秦庭之上进退不得。 按理说,秦君都已经拒绝了他的借兵请求了,申包胥也再无逗留秦国之理,谁知那申包胥却是耍起了无赖,竟然在那秦庭之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不肯离去。 边哭边嚎,说是那楚平王昏庸无道,可毕竟已死,如今楚昭王却励精图治,不失国君风范,不忍家国遭殃,故而他在那秦庭之上连哭了七天七夜,这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哭秦庭’。 那秦哀公躲在深宫之中,听了那申包胥哭了七天七夜,不禁也侧目相看,说是楚国楚平王无道多年,居然还能有这般忠贞的臣子,合不该亡,故而最后改变了初衷,准其借兵之请,由申包胥借兵与那楚昭王会合,重新打回楚国之中。 再说那吴王阖闾,在霸占了楚国之后,闹得郢都、宫廷皆都大乱了。 孟嬴所幸,一番训斥之下将吴王说得脸红心愧,她幸免其难,但是也孤身一人死守在那栖凤台之中,一直等待着秦国的救兵到来,可是那紧闭的殿门外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动静。 吴王因为孟嬴那一番话的缘故,也因为孟嬴的身份特殊,还当真是自被她训斥走了之后,再不来侵扰,也不许手下的人前来打扰她。 故而,孟嬴留得全身退。 等到了第十日的时候,外边终于有战鼓声响擂动了,一直困守在栖凤台中的孟嬴濒临之际仿佛见到了最后的一丝希望,破门而出,站在这栖凤台前之时,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申卿,诚不欺我也!”她默默的道,心中却已经欣慰不已,“孟嬴死而无憾!” 宫外,秦军长年以战养战,本就骁勇,再加上对吴攻其不备,即便那孙武通天,即便那伍子胥百战回圜,也难以抵挡住那有着‘虎狼之军’之称的秦军。 伯嚭为求活命奋力抵挡,吴王阖闾等人也在连日大战之下被打出郢都,最终谁也没人再想起还躲在深宫之中的那个楚太后,唯独那伍子胥…… 他在吴军撤离了郢都之后,犹然不能死心,依旧孤身一人趁着兵荒马乱之际策马回圜,孤身转回了那楚宫中去,最后一次了,他想带走她! 那一头皓发,在盔甲之下被掩藏住了,他冲进了楚宫后宫去,直奔那栖凤台,却见自从秦国来兵之后,孟嬴就一直站在那殿门前方等候了。 当她看到那孤身策马回来的伍子胥的时候,也是讶异不已。 伍子胥到达她的面前的时候,二话不说,上前便是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走!” “不,”孟嬴却拒绝了,想要收回手的时候,原本以为能够挣得伍子胥松手的,谁知道这一次他却像是下定了心思不肯让步的一样,死死的盯着孟嬴,眼中有着这么多年来的遗憾。 他对孟嬴说:“你该知道,我冒死进宫来也是为了你,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你再不肯跟我走的话,这辈子可能,我们真的无缘了。” 伍子胥不想,也不想再错过这一次了,好不容易阔别多年,他知道这一别,当真是天涯海角了,这一次……他只想将她带走,只有这一心愿。 “你说,我这次回楚,全然是为了报仇,为了伍家,为了太子建,对,你没说错。”伍子胥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许久之后,“在国仇家恨面前,我顾不得与你的儿女情长,是我对不起你。可是这一次,我真的是为了你回来了,跟我走,好吗?” 他近乎哀求的语气,凝望着这个女子,他满腔肺腑之中此时只有这一个念想。 家仇他报了,国仇他报了,剩下的……便是这份情了,他当真不愿意,这份念想成为遗憾。 孟嬴看着他,神情漠漠的看着他,原本她以为这么多年来,国仇家恨之下,两人对垒分明,早已经回不到当初了,可是现在,这个男子将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死不肯放手,甘愿冒死策马回来,带她离开。 恍惚之间,孟嬴仿佛又觉得像是回到了当年了似的,二人两心如初,那时候的月夜泛舟,那时候的萧山梦远,那时候的山盟海誓…… 她有泪落下,在这一刻她觉得毕生无憾了,可是……她还是用尽所有的力气挣脱开了伍子胥的手,“子胥,当年我不会跟你走,今日我更不会,我有家国,还有我的孩儿在,我早已经骨血都刻入楚国了。”她说着,伸出手来将腮边的泪水一擦,幽幽的转过身去,“子胥,来生吧,来生……我一定跟你走!” 她依旧是走回了那栖凤台中,默默的将那道殿门给关上了,那门缝逐渐的变小,逐渐的将二人彻底的隔绝。 在这一刻,、伍子胥的心凉了,他也是彻底的绝望了,只默默的看着她最后将殿门给关上的场景,忽然在这一刻……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她为何着执着,明白了她为何单独让楚昭王离开,而自己则死守在这座楚宫中,生死不惧。 原来,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生为楚妇,死为楚鬼了。 即便当初,迎亲的队伍从秦国出发的时候,她百般的不愿,远嫁楚地,远家去国,那是何其的悲凉与哀伤? 可是有些人,有些事早是注定的了。她是楚太后,就绝对得为了保全楚昭王之名,为保全楚国之根基,她就是死,也得死在楚国,这是她的使命。 这一点伍子胥居然,到现在才明白。 她,一直是孟嬴! 看着这殿门关上的最后一刻,伍子胥站在那里一声长啸声起,声音传入了那栖凤台之中,孟嬴也将身子紧紧的靠在那扇门上,强令自己止住心里的冲动,不让自己越过雷池半步。 “归去吧,子胥!”她在心中默默的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九十章 雁已南归(大结局) 白马去远,带着栖凤台中的绝望,这一去,再不相逢了。 当吴军被彻底打退了只,楚昭王回到了郢都中,那笼罩在郢都上方许久的阴云也终于散了,那满王都、满宫廷的狼藉,不忍入目。 熊壬回了宫之后,无有半刻的停歇,带着身后臣子直往栖凤台而去。那一身王袍在身满是风霜皱褶,经此大难,却犹然不减国君风范。 来到这栖凤台前,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狼藉,这里却是一如之前那般高雅清冷,可见那吴王阖闾还算是悬崖勒马,最终没有做下那彻底兽行之事,成全了楚国国母之名节,万古流传。 熊壬带着身后臣子,朝着那栖凤台跪了下去,“母后,受苦了!” 在片刻的寂静之后,听得那殿门一声沉闷的声音,徐徐的启开了一条缝隙,楚昭王当即命人前去相帮,将那扇厚重的门给推开,熊壬看着消瘦不已的母后,当下心疼不已,起身来朝着孟嬴奔跑过去,“害母后担惊受苦,是寡人之罪!” 这一次战乱,颠覆了生死,恍如隔梦,孟嬴再见楚昭王的时候,早已经是泪流满面了,她伸出了那颤抖的双手捧住了这个少年的脸,“我的珍儿……母后终于等到你了。”她说罢,一把扑倒在了楚昭王的怀中,哭泣不已。 楚国经此大难,此后楚昭王励精图治,又将楚国引领向霸主之路。 只是,在这巍峨过后,是孟嬴那涓涓细流般的守护,千古,万古…… 却说那伍子胥,每每午夜梦回之时,最终孟嬴决绝的身影始终萦绕心头,只是,此生她这属于楚国了。 回到吴国之后不久,吴王阖闾便驾崩了,其子夫差继位,宠信伯嚭等人。后吴越之争愈演愈烈,伍子胥力争出兵彻底灭了越国,却与那只求富贵的伯嚭大相径庭。 其当时,越国中有文种、范蠡两位大夫,私下里暗通伯嚭,大送金银及美女,伯嚭本就贪财好色,便暗中使计,促使吴王夫差下令,派兵射杀伍子胥。 伍子胥孤身奋战,在一力抗战之余,身后由伯嚭等人亲自追杀,他一骑快马,连奔三天,最终身中数箭之际,大喊:就是死了,我也要看你吴国被灭的一天! 此语,最后竟然成箴。 在文种与范蠡二人献上的美人计,西施入吴。 其后又是引领了吴越之争的巅峰,刺客与谋士,美人与间谍,沉鱼落雁,千古绝唱。最后果真应了伍子胥之言,吴国当真亡于夫差之手,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 而此时,伍子胥身负重伤避开了层层的追兵,那一箭穿破铠甲,箭矢上沾满了剧毒,他一路沿着山路疾驰,最终从马背上跌落,摔倒在那山涧之间。 倒在这山涧之中,他将手按压在胸口处的伤上,那因为剧毒的缘故而黯黑的血迹,他无力回天了。 此情此景,不禁让他想起了当年,他孤身一人入秦,盗取秦宫凰羽的场景。 还记得,那年的漫天霜雪,枝头红梅点缀千山白头,偶有风动,天地间翩然起漫天的红梅白雪,无尽纷飞……她的笑,仿佛是这红梅白雪间璀璨的一道晶莹,划过心尖。 当年在昏迷之际,那个女子倾在自己的面前,冒着那风雪,那如玉一般的容颜,一双秋水明眸清澈如九天皓月,就连当时她说的话,都犹然在耳:“此处风雪越来越大,置之不理怕挨不过,先带回庵堂里再说。” 此时此刻,何来当时之情景?无那风雪,无那佳人! 只有这漫天的黄叶倍添惆怅,漫山的衰草襄助凄凉,无边飘零,无边凄怆。 天际处,远远的传来了一声马啸的声音,那匹骏马去而复返,陪着他多少年边关雪月,多少年整个待但,早已经是生死弟兄了,而今从那山路上一路找寻过来,待到伍子胥跟前的时候,只将马头给低垂了下来,用那嘴不断的挪着倒在地上的伍子胥,时不时的发出鼻哼声。 依稀间抬眸,入眼的不是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而是这匹骏马,那马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仿佛像是会说话的一般,不断的眨着,看到伍子胥转醒过来的时候,将前蹄给怕趴下,等待伍子胥再度上马。 “好马儿……”伍子胥伸出手来,轻拍着这骏马,随后抬眸看着这一片天,远山偏黛,黄叶飘零,他不知道从哪里突生的力气忽然翻身上了马背,就这样趴在这马鞍上面,任凭着骏马一路驼行。 兴许是老马识途,兴许是骏马通晓人心,兴许是马儿知道伍子胥心中在记挂着什么,这一路看似漫无边际的前行,却是一步步的朝着楚国郢都走回去。 当年少年,鲜衣怒马,一柄宝剑征战沙场,天下闻名。 当年少年,风花雪月,有无边的情怀与大志,企图征战天下。 而今归来……他是这个皓首白头的男子,带着这一身的霜雪,一身的沧桑与凄怆,他……最后归来。 当骏马走到了这楚宫宫门口的时候,奄奄一息的男子强行撑起了自己的身子,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了那道腰牌朝着守在宫门口处的武士一丢。 这方腰牌,是当年孟嬴为了救他离开而偷盗来的,他这么多年,一直珍藏。而今,有了这道腰牌,他驰马进宫,依旧无人阻拦。 当孟嬴在栖凤台中听到宫外有一白头翁纵马前来的时候,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一路在宫道上跑去,她没想到……他还回来。 在宫道的尽头,他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在这一瞬,她走近了他的身边,徐徐的蹲身下去,看到他这一身伤痕的时候,眼泪骤然滴落,“子胥……你,终于来了?”她啜泣出声。 伸出手来触碰着他那冰冷的容颜,他的手上沾满了暗色的血,他强撑起最后的一丝气力,紧紧的握住了孟嬴的手,问:“这一次……你,肯跟我走吗?” 孟嬴闭上了眼,眼泪再难以阻止的滴落,她轻轻的颔首。 见她颔首,伍子胥终于咧开了一抹笑,在这一刻……他终于也放心了,这一路的风霜值得了,在这笑意之中,他的眸子逐渐的黯淡了下去,只朝着那顶上的这片苍穹看去,“天……真高啊!”说着,那只手却徐徐的落了下去,再无遗憾。 最终,他全了心愿。 巍巍楚宫城,天高万丈,那无边的蓝湛偶尔还能传来一声雁鸣之声,秋到了。 “子胥!” 见他将眼给闭上了,孟嬴这一次再难以忍住心中的悲恸嚎啕大哭了出来,紧紧的抱着这个一动不动的男子,这一次是彻底的将这么多年的爱恨情仇都给化作了泪水流淌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 宫里其他人闻讯伍子胥回来了,全宫戒备,就连楚昭王也惊动了,赶紧带着武士前来。可是,当看到宫道上孟嬴抱着那死去了的名将嚎啕痛哭的一瞬,谁都不敢再前。 兵燹战乱,千古悠悠,身后事,千秋万载,就此……成绝唱! 如今,雁已南归,人已去远。 (全文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尾声:梦回秦楚 还记得那一年的月夜泛舟,那一年的亲萧合奏,那一年的落花如雨,那一年的千山白头…… 百转相思,梦回秦楚。 孟嬴的悲凉,子胥的无奈,齐姬的结局,统统到此结束! 纵然有再多的不舍,终究还是得向读者交代一句:历时两年,此书终于完结,划上了一个完美的结局,带着我,带着你走了一段如此冗长无边的楚宫道,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苍凉楚宫情。 《楚宫·孟嬴传》连载期间,有不少读者跟我说,得给他们一个好结局,希望不要像历史那样悲哀。我知道这个结局兴许有人觉得遗憾了,但是这才是我写这本书的最终意义,情不在朝朝暮暮,若是长久时,便是刻骨铭心。希望大家,能喜欢这样的孟嬴,这样的伍子胥。 却说孟嬴与伍子胥之间,本不该有的交集,在费无极的翻云弄雨之下,唱了一曲悲歌,就连齐姬也如此,终究生死有报,苍天不会绕过谁。 唯独整本书,让我觉得最为心疼的是太子建,他情深意重,他敦厚仁忠,可是结局对他是不公的,孟嬴最终为了自己的儿子,将他最后的血脉也杀了,孟嬴欠他的,还不清的。这一点,让我痛心许久许久…… 只是,我无力去改变,或许也只有遗憾,才能让人记住。 唯有生死相契,才能刻骨铭心吧! 最后,有些心里话想对各位读者说说。 这本书写得太久太久了,这期间我历经了许多的事,身体也一直不行,一直耽搁至今,期间有好多时候都失去了耐心了,可是最终我还是扬起了激情写下去,我也有一个历史梦,我也有一段春秋情,此情不忍离,也不忍弃,惟愿……不要辜负读者。 我在此感谢所有能看到这里来的读者,能看到这段话的读者,你们都是默默的守着这本书两年之久的,这对于我来说,这是一种非常的鼓励。 当然也感谢那些一路走来,能相随的,不能相随的,一路走来你们的离去也是我的错误,在此向你们道歉。 人生有山高水长,自然也会有将散筵席,一切随缘,在此感谢所有的人! 最后向大家说一句,感谢! 至于新书方面,小沐已经在着手准备了,过不久就会和大家见面了。这一次没有人能够阻挡我的脚步,只希望到时候你们都还在,我爱你们。 山高水长,老铁们,下一本书再见! 姝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