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毒后:鬼王,来硬的!》 第一章 皇后归来 南晋,都城。 秋风萧瑟,树叶儿枯,百花凋零。然,荣国府后院凉亭内的两树红枫红得如火如荼,在风中摇晃时,就像一团摇摆的火焰;一株上了年头的柿子树,挂满了一只只的黄澄澄的灯笼,嘴馋的婢女经过时,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对着柿灯笼垂涎俗滴;小径两侧摆满了开得婀娜、娇妍的秋菊,黄的、白的、紫的,花香扑鼻间,闭阖眼睛似回到盛春百花园中。 朝霞如锦,晨曦穿过窗棂的格子,落在珠蕊阁的地上出现一个个光格。数色轻纱自梁而下,无风时如瀑,有风时似云,煞是漂亮。 啊—— 一声尖叫,锦帐之内的少女猛地坐起身,低吼怒骂道:“陈茉、夏候滔,你们……不得好死,便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然,待看清眼前熟悉的闺阁、熟悉的摆设,少女张大嘴巴:“我不是在做梦?” 外头,一个粉褂侍女快奔而至,挑起帐帘,轻声问道:“女郎,你可是做噩梦了?” 一个圆脸侍女与一个熟悉的妇人奔近,一脸忧色地看着绣帐内的她。 少女讷讷地看着面前的人:“乳母、杜鹃、黄鹂……” 这怎么可能?乳母已死,怎的出现在她面前,而乳母比记忆中至少年轻十岁。 她不是被陈茉剜心惨死了?怎么又活过来了?她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屋里的一切,她回来了,回到了待字闺中之时。 乳母莫春娘轻叹一声:“女郎,昨晚歇得可好?” 自今岁入春以来,陈蘅便常做噩梦,荣国府没少请御医、名医看诊。 陈蘅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痛,很痛,不是做梦,难道是她的玄门祈祷术生效了? 她回到了一切恶梦的起始之时。 杜鹃轻声道:“女郎可要起身了?” 陈蘅正苦恼不知是哪一年,黄鹂欢喜难掩地道:“女郎,今儿是添妆日,明儿是晒妆日,怕是一会儿有女郎上门添妆。” 添妆、晒妆是女儿家出阁前,也是身为妇人前,最后与娘家姐妹、闺中好友们交流相处的日子。 德治三十七年九月初八对宫中天师来说,是“百年难遇宜婚娶之日”,前世的她,便是这一日将自己嫁出去的,但她知道,她的命运、整个荣国府的劫难也是从这一日开始。 她回到十一年前、出嫁之前…… 这一次,她不要再做棋子! 陈蘅定定心神,“乳母,将我妆盒里的银钱取出,带着杜鹃去外头买一批赝品书籍字画,价格在十两银子一件即可。再买几套价值在一百两银子的上等瓷器。” 莫春娘与杜鹃面面相窥,猜不出陈蘅这是要做什么。 买赝品?还是买一批赝品? 十两银子一件,还是仿真品,没有功底很难仿得像。 山野乡绅为了充门面,会买这种仿真品挂在家里,以此增添几分书卷气。可荣国府陈家不需要,荣国公之母陈留太主留下的嫁妆里头有不少货真价实的名家真迹。 (注:“太主”即“大长公主”,是魏晋时候的一种称呼。) 陈蘅叮嘱道:“不必细问原由,过几日你们自会明白。这事越少人知晓越好,除了我们四人,我不想第五人知道。” 三人齐齐应声“诺”。 翌日黄昏,陈蘅估摸着今晚仆妇们就要整理、包装箱笼,她细细地审视着一幅幅字画、一本本书籍,前世让她有苦难言,今生她不会再做“傻子”。别人伤她一分,她便还上至少三分。 “乳母,夜深之后,你将几抬字画嫁妆抬回珠蕊阁,我……要亲自整理。” 莫春娘想到女郎买赝品,难道她是要“以假换真”,这可是嫁妆,若是被婆家知晓,是会被人瞧不起的。忙殷殷劝阻道:“女郎,此事万万不可。” 陈蘅怒道:“照我吩咐行事,你若不想顾忌我的声名只管传出去……” 世间除了父母,莫春娘是最在乎陈蘅名声的人。 陈蘅道:“去办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章 新嫁娘 九月初八,天色未亮,整个长安城就传来一片热喜庆欢乐之音,有预备迎亲的锣鼓队,亦有准备前往迎亲的喜娘,甚至连同行的小厮、下人们都被主家、管事叮嘱“一路得说吉祥话”。 陈蘅昨日未时就被乳母莫春娘催促着睡着,未到三更,又被莫春娘与几个仆妇、仆妇唤起身,沐浴更衣。她呆愣愣地坐在菱花镜里,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切恍然若梦。 五天了,她尚未完全接受回到十一年前的事实,便已开始应对、布局。 她用手轻抚着左颊的疤痕,褐色的,即便父母花了重金购得玉颜膏,依旧无法让她恢复曾经的无瑕美貌,这一块疤痕就如同美玉上的瑕疵。 都城百姓更是夸大了她受伤的事,说她从一个美人变成了丑女,更有人私下戏称“都城第一丑女”。 耳畔,忆起前世咽气前,大堂姐陈茉得意张狂的脸,“瞧!多美的脸,多水灵的眼睛,可惜,再美的容貌到底被毁了!你要死了,我不妨让你做个明白鬼,毁你容貌的木桩是我埋在雪里的……” 即便知晓了今日会发生的一切,陈蘅还是让妆娘给自己化了最漂亮的妆容,甚至让妆娘照着自己前世的妆容经验,指挥着她给自己敷粉、描眉、点唇…… 从额头到脖间,每一个细节处都不放过,巧到好处的掩住了脸颊上淡淡的疤痕,将她的美丽衬托得惊人、张扬。 离阁楼,拜父母,聆听父母训示。 迎亲的队伍虽到了,却久久不见新郎人影。 南晋的习俗:男女双方缔结良缘,若婆家看重这门亲事,必让新郎亲往迎接新娘。若在娘家府上接人,视为最是看重;若在半道接人,则视为较为看重。 不接新娘的新郎,曾会被看作,新郎与婆家不喜入门的新娘。 (注:魏晋时,新娘的称呼其实是“新妇”,担心大家觉得怪,就用“新娘”。) 吉时将至,再不上轿就会误了吉时。 荣国夫人莫氏望着大门方向,轻叹一声,“吉时将到,不等了!阿蕴,将阿蘅背上花娇。” 陈蘅自五日前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回到十一年前,先是欢喜,再是愤怒。上天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会好好珍惜,不辜负自己,不负家人。 陈蕴将她一路背到荣国府大门外,在喜娘、银侍女的搀扶下,她落到了轿中。 (注:魏晋时的奴婢身份很低下,还没有“大丫头”的说法,通常的说法是婢女,对受宠的婢女可以称“侍女”,为了区别对待,本文的婢女等级分为:银侍女、铜侍女、铁侍女。) 一声高呼“起轿!” 一切,都与前世一模一样。 一样的喜乐,一样的邻里、世交,一样的恭贺声: 谢家家主真诚地道:“陈安兄,可喜可贺,令爱喜得良缘!” “要说长兄这福气,可不是寻常人有的。”这是二郎主陈宏的声音。 说是羡慕,不是说是嫉妒。 喜乐声声,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空气里夹杂着火药的气味和一阵阵泌人的花香味,陪嫁银侍女杜鹃、黄鹂二人带着陪嫁的四名铜侍女齐齐抛撒着数色花瓣:月季花、芙蓉花、秋菊。 出了荣国街便是晋国都城最繁华的大兴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兴起一阵骚动,你推我搡,几乎要冲破周围官兵的拦阻。 “荣国公嫡女出阁,好大的阵仗。” “三日前,陈家的嫁妆就抬入五皇子府了。” “啧啧,整整二百八十抬。” 周围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杜鹃抬头一望,见不远处寻来一行人,领首的胸前佩戴着一朵偌大的红绸花,“女郎,是五殿下来了,他来接亲了!” 轿中的陈蘅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丝帕。 夏候淳玉笄高挽,龙章凤姿,骑在一匹枣红骏马背上,着实是难得一见的俊俏儿郎,他冷冷地看着大兴街头的送亲队伍。 陈蕴揖手唤道:“五殿下……” 夏候淳不睬陈蕴,而是对着送亲队伍大喝:“停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章 新娘被拒婚 夏候淳不睬陈蕴,而是对着送亲队伍大喝:“停轿!” 媒婆凝了一下,当即道:“五殿下,新娘没进门,中途停轿可不大吉利……” “停轿!”他的嗓门又高了两分。 瞧热闹的百姓们立时静若寒蝉,媒婆说的没错,现在停轿,实在太不吉利,就是寻常百姓都晓这规矩,可五殿下却要人家停轿,这不是故意给人寻晦气。 就算荣国府的嫡女郎毁了容貌,耐不住新娘出身高贵,且这婚事还是陛下所赐。 夏候淳还是出现了。 对这个声音,她最是熟悉不过。 领首的皇子府管事奔近,“五殿下,喜轿行到中途,不能停下!” 夏候淳扬了扬头,策马近了喜轿跟前,勾着唇似笑非笑地道:“陈氏阿蘅,本王不会娶你!” 这声音很高。 一落音,原本热闹的街头就像炸开了锅。 有愤怒的,有同情的,有看好戏的…… 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出同样的丑,还是会在出嫁途中被夏候淳赶来拒婚。 夏候淳又道:“就凭你的无盐丑貌,不配做本王的妻室!本王不会承认你是五皇子妃!” 陈蕴脸色煞白,“五殿下,你……你这是何意?” “陈大公子,若换作是你会甘愿娶一丑女为妻?” 没人会娶一丑女为妻,尤其是看脸的大晋,世人对容貌俊美的欣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痴迷程度。 他不想娶陈蘅,三年前就不想娶,堂堂南晋朝最英俊、最有才华的皇子怎能娶个丑女为妻?但凡只一想,他便怒不可遏。 夏候淳生怕他们听不懂,看了看周围,他一扫视,有多少少女迷恋惊叫,每一次出门,总能拉回一车的花果回府。 陈氏阿蘅配不上他,从她毁容那日起,她就配不上他。 他大喊:“本王是来拒婚的!” 周围,传来来了一阵少女的尖叫声。 自晋帝赐婚以来,整个都城百姓人人都说陈蘅配不上他,无数的贵女、民女都为夏候淳感到惋惜。 他们心目中才貌双全“六俊杰”之一的五皇子,怎可娶丑女?是对五皇子的侮辱。 五皇子终于拒婚了! 少女们在高呼,在欢叫,更是在喝彩。 夏候淳笑容灿烂,俊美的容貌配上得体的笑,惹得周围的少女尖叫连连。 他是美好的,如天上的云;她是不堪的,宛似地上的泥。 云泥之别,怎可为配。 陈蘅紧紧地捏住嫁衣的广袖,她大抵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在成亲吉日的当天被新郎赶到途中拒婚、拒娶的第一位新娘,而拒婚的原因:是她毁容太丑! 自有前朝大魏以来,世人喜貌美之人,朝廷选仕,容貌丑陋者会被取消参考资格,要入仕官,引荐者先相看此人是否容貌端方,至少得中上之姿,当权者方会引荐,其实才是考究才干。到大晋立国之后,在貌美之后又加了一个“风度”,晋人对容貌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痴迷,以貌丑为由被拒婚,在世人看来更是理所当然的事。 夏候淳听到周围的尖叫声,越发觉得自己此举做得好,扬起骄傲的下颌,“陈氏阿蘅,你若当真爱慕本皇子到非君不嫁的地步,本皇子赏你一个五皇子府贵妾的名分,我五皇子府不在乎多养一个女人。” 他不会多给予她一丝怜惜。就当是多养了一条狗、一头猪,后面的话他不能说出口,他得顾忌荣国府的颜面。 陈蕴高声道:“五殿下这是要抗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章 羞辱 陈蕴高声道:“五殿下这是要抗旨?” “这怎是抗旨?本王不是赏陈氏阿蘅贵妾名分,正妃之位必得绝/色美貌者。”夏候淳微扬着下,“陈大公子,本王在半个时辰前,即今日辰正之时已与卫女郎拜天地、结良缘,有贵妃、满朝文武观礼作证。” 刚被拒婚,现下又告诉他们,说他已经娶了一个女郎入府。 他,好狠! 就和前世一样。 不过,夏候淳不算狠,真真残忍无情的人是另一位,那位出身卑微却有雄心壮志的夏候滔。 陈蕴闻到此处,“你说的可是卫紫芙?” 夏候淳道:“正是陈大公子的姨表妹卫紫芙!” 陈蘅坐在花轿中,咬得下唇几近流血,就算再来一次,她也无法压下心头的怒火。 愤怒、羞辱、痛楚…… 因她容貌受损,就得受世人所弃? 在以貌取人的南晋,这是一种耻辱。 她抬手轻抚左颊的疤痕,心一阵刺痛。十二岁那年的冬天,她约堂姐妹、表姐妹们来府里踏雪赏梅,她脚下不稳摔了一跤,正巧一头撞到雪下的木桩尖刺上,扎破脸颊,即便父母请了宫中最好的太医,用了最好的药膏,还是留下了难看的疤痕。 (注:魏晋时没有姐姐、妹妹、哥哥这些词汇,姐姐的称呼是“女兄”,妹妹则是“女弟”,大哥称“长兄”,之后的二哥、三哥……都称为“小兄”,但本文用了“姐姐、妹妹、二兄”等词,勿喷!) 荣国府嫡女毁容的事,一夜之间传遍整个都城,她从晋京名门世家公认的美人变成了丑女。 女子的容貌便是女子的生命,失去了容貌的她,也曾悬梁自尽——被乳母给发现救下,又曾想投湖自尽,来不及走到湖边,被侍女抱住大哭大喊,到底惊动了家里人。 两次寻短之后,母亲、长嫂生怕她想不开,母亲更是在她床前哭成了泪人,生怕一转眼她又寻了短见。 此事传到宫中,晋帝怜惜,当即金口一开,为她和夏候淳赐婚。 赐婚圣旨一下,一石击起千重浪,世人都说她配不上夏候淳。 她怕,真的很怕,怕夏候淳上门退婚,在惶惶不安之中过了近三年的时间,不想最后,夏候淳却给了她重重一击。 此刻,明明是夏候淳抗旨,却要将这个难题抛给陈家。 夏候淳冷声道:“陈大公子,莫非你做不得这主?” 陈蕴怒不可遏,她妹妹就算毁了容貌,只要敷了脂粉也瞧不出,堂堂荣国公府的嫡出娇娥,无论是出身、地位,哪里比不得卫家紫芙。 卫紫芙的父亲不过是寒门文士,其生母是尚书省左仆射侍妾、荣国公陈安的庶妹陈宁。 陈蕴道:“五殿下,你欺人太甚!” “本殿下欺人了?”夏候淳摊手,一脸无辜状。 他只是不想因娶丑女累及自己的名声,他堂堂皇子更不屑世人提到他就面露惋惜、同情之色。 荣国府明晓陈蘅毁容还向晋帝谏言,挑唆父皇将她许配于他。 他风姿卓绝,文武兼备,天之骄子般的人物,如何愿娶陈蘅? 今日所举,不过是还击荣国府对他的羞辱。 他许她贵妾位分,也是瞧在她是陈留太主的孙女份上。 他要娶的乃是美丽与风情同佳的卫紫芙。 虽然卫紫芙的出身比不得陈蘅,可她是他心上的人,相识于幼年,相恋于少年,他现在是半分委屈也不愿卫紫芙受。 “陈大公子,荣国府挟父皇对姑祖母的敬重得到五皇子正妃之位,你们又何曾不是以势压人!更是自取其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章 浴火凤凰 第五章浴火凤凰 (续上章)“……更是自取其辱!” 晋帝昔日赐婚确有感念陈留太主的恩义,更是心疼陈蘅小小年纪毁了容貌,晋帝思及陈留太主扶他登基,为守护大晋江山落下一身病痛早逝。 多年来,晋帝对陈安一家多有照拂,陈留太主仙逝后,陈安被赐封一等荣国公爵位。 陈蕴出生满周岁被封为荣国公世子。寻常有爵位的豪门贵族,几番上书请封也未必会封为世子,可陈家没上一封请封折子陈蕴封为世子的圣旨即下。 原来,在五皇子的眼里,晋帝赐婚,是挟陈留太主对皇家与天下的恩义而封?可三年前,陈蘅毁容,身为父亲的陈安心疼女儿,因她自尽未遂,向晋帝请假,“臣要回家处理家事。” 陈安所举,完全是心疼女儿,生怕她再做出寻短的事。 晋帝问:“可是阿蘅受伤之事?” 陈安未答,爱女毁容,伤势如何只他们做父母的才晓,只一夜之间,整个都城就传得沸沸扬扬。 莫太后心下一软,陈家长房三子争斗不断,她听莫氏提到过,颇是心疼陈蘅,想到那等精致水灵的小娘子,就这样生生毁了,不时轻叹,“五皇子与阿蘅青梅竹马,哀家瞧着正巧一对。” 晋帝心下深以为然,当即下旨赐婚。 夏候淳彼此忌恨上荣国府,认为是陈安挑唆晋帝赐婚。 陈蕴怒声道:“不知陛下得晓五殿下如此行事,当如何痛心。” 夏候淳早不退婚,晚不拒婚,却在大婚当日拒婚。这不仅是打荣国府的脸面,也是狠狠堕了晋帝的脸面。 晋帝最宠夏候淳,身为最得宠的皇子,如此不管不顾地弃晋帝君威不顾,怎不让晋帝心寒。 夏候淳自小受晋帝宠爱,因其生母刘贵妃得宠,行事张狂、狂妄/他一生之中干过很多荒唐事,今日这一桩便是其一,也是最甚的一件。 可陈蕴隐隐觉得,有时候眼睛所看,世人所晓的未必就是真相。晋帝最宠爱的当真是夏候淳?如果是,他为何要将陈蘅赐婚于夏候淳?若真是爱极这个儿子,定会给他最好的一切。 若夏候淳不是晋帝最疼爱的儿子,今日之后,夏候淳以前所得的宠爱都会一落谷底。 这一日,改变了陈蘅的一生,也改变了夏候淳,甚至还改变了晋国皇家最卑微、也从不曾被人注意到的六皇子命运。 陈蘅掀掉盖头,挑起轿帘,她微扬下颌,就算是被拒娶,她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瞧了笑话,更不能出丑。 即便被拒婚,即便受到羞辱,她也有自己的骄傲与尊严。 她定定心神,“五殿下当真不愿娶我为正妻?” 天地之间,一抹鲜红映入眼帘,她的脸上瞧不出疤痕,相反,美得惊艳,美得让人窒息,精致妆容加上她骄傲的气度,傲然而立,她仿似一只浴火的凤凰,任谁也不能忽视她的存在。 这,真是丑女? 周围一片唏嘘声。 “天啊,这是陈留太主在世?” 这样的尊贵,这样的富贵,又这样的美貌,除了四十多年前的陈留太主,不会有第二人。 “你见过陈留太主?” 陈留太主乃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先帝当年曾感慨:她怎是个女儿身?陈留当年是晋国公认的第一美人,才华出众,风\华\绝代,她一出现便耀眼如天上明月。 百花丛中,陈留太主是一株雍容的紫牡丹。 百女中央,陈留太主绚丽如凤凰,而其他诸女皆若小雀。 世间美人易寻,拥有独特风情的女子难遇,像陈留太主那种风/情万种的美人更难得遇。 即便陈留太主仙逝三十载,天下却不乏有赞美她凤仪、才华、容貌的名士佳篇、诗作。 陈蘅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以雍荣华贵的风姿出现在世人面前。 “不是说她毁容了?” “这等容貌都是毁容,没毁容得多美?” 周围有百姓们低声地议论。 (注:魏晋时没有国公,多是开国郡公、安乐县公、开国侯、开国伯、开国子、开国男这样的爵位,本文女主的父亲陈安是“荣国公”,恳求勿喷。在魏晋有爵位的权贵皆尊称“君候”,改朝之后会有“国公爷、候爷”这些称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章 登门求亲吧 第六章登门求亲吧 陈蘅又问了一声:“五殿下,几年前你不反对这桩婚事,几月前也不反对,甚至在今日之前也不曾相拒,莫非五殿下要贪荣国府、我祖母给我留下的丰厚嫁妆?” (注:魏晋时对祖父称王父、大父;对祖母称王母、大母,本文还是称“祖父、祖母”。) 夏候淳蹙了蹙眉:他好像被骗了。三年前自陈蘅受伤毁容,再未参加过任何宴会,不参加任何贵女活动。 陈蘅不仅没毁容还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容貌美丽者比比皆是,而拥有独特风\情者极是难得。 他觉得自己许是错了。只是,他话到此处,是再容不得开口的。 这两年,他满心满眼看到的只有一个卫紫芙。他既娶了卫紫芙,又得到刘贵妃的支持,就不会再改。 “谁……谁稀罕你的嫁妆?” 高洁是名士应有的品德,真名士自风/流,举止风/流不沾俗物也被视为一种高洁。 陈蘅故意如此说,今生的她,不会再附庸风雅,不理俗务,前世她最大的劣势,便是原是红尘俗女,却目无财物,最终被人算计,先丢里子,再失面子,而她自有“丑女”之名开始,她哪里还有什么面子、名声。 夏候淳万不会承认自己打陈蘅嫁妆的主意,自恃为名士的他,怎会去探这等俗物? 陈蘅微微勾唇,似笑非笑,浅浅的笑意蓄在唇角,自有一种难言的绝/色,更带着一股明显的暗讽之色。 大兴街的一处茶楼里,窗户大打,窗前站着一对锦衣华服的男女。 女子得意地道:“滔郎,我没骗你吧?” 男子的目光定定地看着花轿的红衣少女身上,天地间这一抹鲜血般的红、烈焰般的红,似能灼热人的心,仿佛世间万千风华都不再是风华,而她就是这世间最美的绝/色,似漫漫长夜后冒出地面的一缕霞光,如雪后天晴时绽放的第一缕红梅,美得别样,美得惊艳。 “阿茉算无遗漏,夏候淳还真退亲了。” 女子笑意微敛,“滔郎喜欢上陈蘅了?” 男子恐她生气,伸手一扬,一把将女子拥入怀中,“滔此生唯阿茉一个挚爱,任世间女子何其多,皆不入心。” “不入心却能入你眼,是不?” 女子醋意翻滚。 当年那般算计,没想陈蘅敷了脂粉,还可以美得这般引人注目。陈蘅的那双眼珠子,明亮如星子,瞧得让她直想将其挖出来用脚蹂 她昔日的算计,是用木桩刺瞎她的眼,不用两只,只要一只眼就行。 毁了容、带了残,她倒要瞧瞧,陈蘅还如何压在她头上。 明明她才是陈家此辈里头的长女长孙,因陈蘅的存在,她总差陈蘅几分。 她是庶子长女,而陈蘅是嫡子嫡长女。陈蘅更是陈留太主唯一的嫡孙女,身上流着大晋皇家的血脉,身份尊贵。 南晋的公主有十几位,可都城四大士族名门的陈家此辈只得一个嫡孙女。 陈蘅的尊贵,陈蘅拥有的一切,皆让陈茉嫉妒得生恨,恨不得毁掉她所有比自己优胜的地方。 她想毁去陈蘅的容貌,想毁去她嫡孙女的身份,更想毁去她的姻缘…… 如果将她踩在脚下,让她成为自己的垫脚石,陈茉就觉得痛快。 夏候滔拥紧陈茉,在她脸颊上香了一口,柔声笑道:“她就算美又如何,不过是个草包,哪有阿茉冰雪聪慧。” 陈茉用纤指轻推他的额头,肃容道:“陈蘅被拒婚,你登门求亲吧?” 夏候滔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义的望着她。 陈茉笑道:“我只要你的心,为了你,我可以牺牲所有,哪怕是妻位。” 妻子未必就得夫君的喜爱,妻子也未必就是后宅真正的赢家,这活下来的,能活得长久的,活得风光的,这才是胜者。 而她陈茉就要做那最后笑着、胜利的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章 借力 夏候滔确定她说真的,“阿茉……”有心疼,更有感动。 她待他的情太深、太沉,她深深地眷恋着他,可为了他,她愿意为他做更多的事。 陈茉望着窗外,“滔郎,你心里有我比什么都重要。荣国府的权势、地位是旁人难及处。若你能娶到陈蘅,对你获得圣宠极有助益。” 莫太后是莫氏的亲姑母,莫太后膝下只得当今陛下一个子嗣,而莫氏是在莫太后身边长大的,名为姑侄,情同母女。莫太后更是将陈蘅当成亲孙女般对待,可以这样说,莫太后对众位公主的感情,远不及她对陈蘅的感情深。 若夏候滔娶得陈蘅,只要陈蘅求莫太后相助,莫太后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当今皇后膝下只育了三位公主,皇后没儿子,夏候滔自幼失母。若有陈蘅相帮,让皇后认夏候滔为子,他就是嫡皇子,是继承皇位最有资格的人。 夏候滔心下暗喜,面上却依旧难受地道:“阿茉,我不想……” “滔郎,现在非意气用事的时候,只要你娶陈蘅,益处极多,你……信我!” 夏候滔故作生意:“我不会同意。” 她欢喜他,而他对她也有几分情意。 他更欢喜的是陈茉能处处为他谋划。 陈茉只当他真的不舍自己,又道:“滔郎,你与五皇子同岁,他十五岁时就有了婚事。而你呢?已年满十八岁,陛下从来都没想起过你。我好不容易布下此局,你万不可枉费我的苦心……” 她面有凄凄然。 让自己深爱的男子去娶自己最厌恶的女子,她不愿意。 可是,谁让她是庶子之女。 谁让她的父亲陈宏,无论是身份、地位、权势上远不及陈安。 她只能如此行事,只要她的计划成了,她能成为万人景仰的皇后。 陈蘅如何能与她比,陈蘅无论智谋、手段远不如她,胜她之处除了是嫡子嫡女,旁处无一处能胜过她,陈蘅只会成为她的手下败将。 她会一点点将大房、将陈蘅踩在泥土里。 陈茉继续道:“陈蘅被五皇子在成亲当日拒婚,定会成为最大的笑话,以她的性子必受不得此辱。你若登门求亲,她定会答应。 滔郎,你且仔细想想,今日五皇子如此行事,就算陛下再宠他,也容不得他如此抗旨不尊。太后一直不满刘贵妃与五皇子,这次五皇子如此羞辱太后视作孙女的陈蘅,五皇子失宠近在眼前……” 过往,五皇子夏候淳是得宠,可今日夏候淳做出如此有失身份、践踏圣颜龙威之事,陛下肯定容不得。 只要夏候淳失宠,夏候滔就有机会。 而眼下能改变夏候滔困境之人是陈蘅。 陈蘅,这个虽无公主之名却有公主之尊的女子,关系着她所有布局的成败。 终有一天,她会让天下人都知道,陈家真正的明珠是她——陈茉。 夏候滔纠结地道:“阿茉,我答应你,稍后我就去荣国府求亲。” “好!” 他答应了,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的脸上,洋着温和的笑,眼里却没有丁点的温度。 她对夏候滔的情,有几分真假?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不甘就此沉寂。 乱世之中,勇者胜。 她是一个敢于挑战命运,有野心、有胆识的女子。 夏候滔答应了,一切都会如她布局的那样进行。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夏候淳已不足为惧,他不过是被长辈宠坏的孩子。” 两姓结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是寻常人家,儿子还不敢违逆长辈在亲事上自作主张,何况这是高高上在的帝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章 不屑你的嫁妆 夏候滔慎重地道:“阿茉,无论何时,你都是我心上唯一的妻。” 陈茉粲然笑道:“我信你。” 一句信你,两人相依。 陈蘅,一切才刚刚开始! 陈安,我会将属于父亲的一切都夺过来。 你们就等着我的抢夺吧。 荣国街与大兴街的街头,秋风更甚,猎猎的风吹拂着陈蘅的衣袂,一袭火红的嫁衣,抢夺了天地间最炫目的颜色。 前世时,她婚事突遭变故,一怒之下改嫁他人,嫁妆的事也没留心,她依旧在这一日嫁人,嫁给六皇子夏候滔为正妻。可事后才知道,从五皇子府送过来的嫁妆被人动过,六成的东西换成了赝品。 真物去了何处?答案不言而喻。 卫紫芙在暗中动了手足,一招“偷梁换柱”,将真正的宝贝全换成了赝品。 夏候滔势弱,不敢与得宠的夏候淳争,而她又因受世家名门的莫氏教导,自来视金钱如粪土。可她却知,正因她忍下此事,在夏候滔心里扎了一根刺,认为是荣国公府给她置办了一批假货。 陈蘅悔不当初,自己的嫁妆已经送回六皇子,她想改口也失了道理,只得吃下这个暗亏。彼时,她与夏候滔解释“这些赝品、假物定是被五皇子与卫紫芙换了,我寻他们讨回来。” 夏候滔怒道:“换回来!你的嫁妆会还给你了,他们会认吗?” 但凡不是傻子,都不会认。 两边已交接清楚,当时为什么不说,过了几日才说是假的,谁会信?夏候淳在前世时,是都城六俊杰之一,谁会愿意翩翩君子会干出这种事? 前世今生,卫紫芙与夏候淳两度让她难堪,她又岂会便宜别人? 这一次,卫紫芙想偷她的嫁妆,一文钱的便宜也休想。 因她在出阁前五日回来,在三日前将嫁妆抬入五皇子府,这便足够她布局,她倒要瞧瞧卫紫芙这次如何收尾。 陈蘅道:“五殿下,我年芳十二,家母就对外宣布,祖母的嫁妆、她的嫁妆皆会留给阿蘅。我与殿下订亲近三载,早前哪一日退婚不成,可殿下却选在今日,着实让人深思。” 她虽未明言,却暗指夏候淳觊觎她的嫁妆。 不,他不会承认! 打上陈蘅嫁妆的乃是卫紫芙。 夏候淳知道卫紫芙的心思,但他不能点破,卫紫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幸福,是为了他们过得更好。 “陈氏阿蘅,本王不屑你的嫁妆。” 陈蘅的嫁妆丰厚,数年前众所周知。陈蘅的生母莫氏,乃是广陵(今扬州)莫氏宗主的嫡长女。莫家是江南士族名门之首,当年嫁荣国公陈安时是真正的十里红妆,惹得一路的百姓围观。 陈蘅的祖母陈留太主是晋肃帝的嫡长女,虽是女儿身,自小爱兵法、喜布阵,通十八般武艺。十四岁征战北疆,是南晋的一代女将,因常年征战,误了婚期,直至十九岁时还待字闺中。二十岁时,尚书省尚书令陈文韬登门替嫡子陈朝刚求娶陈留公主为妻。 晋兴帝怜惜胞妹好好的闺阁红妆被养成男儿心性,又感念自己不能征战沙场,却是胞妹代己出征,待陈留太主出阁之时,特意令皇后预备二百九十九抬倾城嫁妆,乃是有晋以来,所有公主出阁时嫁妆最厚的。 “不屑便好!” 你既说不屑。 回头爆出丑事,便怨怪不得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章 未婚先孕 回头爆出丑事,便怨怪不得她。 前世之仇,今生来报。 有恩的报/恩,有怨的报怨,有仇的自得报仇。 陈蘅道:“二百八十抬嫁妆,还望五殿下将嫁妆照原物送还荣国府。”她凝了一下,“五皇子府送往我府的六十六抬聘礼,想来五殿下也是不在乎的,既如此,便将这些聘礼换成银两转交户部,请户部发给晋国各地慈幼堂。” 慈幼堂里有许多孤儿,其间还有一些无家可去的仆妇、老人,捎到那里,当是做了件善事。 前世,他们坑了她;今生,她再回坑他们。 前世时,她被夏候淳当街拒婚,被这事惊得呆愣,一直到花轿改道,重回荣国府,她方才回过味来,荣国府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夏候淳立时惊问:“凭什么?” 刘贵妃亲自预备的聘礼,虽然有五十抬是祠部曹与左民曹预备的,可还有十六抬皆是刘贵妃攒了几十年的奇珍异宝。 这批奇珍异宝价值不菲,想到白白捐出去,夏候淳不由得心在滴血。 陈蘅定定心神,“五殿下,陈家亦会拿出二万两银子赠给慈济堂。” 二万两…… 她拿了,夏候淳就得拿。夏候淳不拿,会被百姓说他行事连一个女郎都不如,自恃为名士、君子的他,定不愿拥有这样的名声。 拿不出这笔银子,就用他的聘礼抵。刘贵妃聘礼里头的任何一件宝物都值几千两银子,二万两银子不过三五件 夏候淳道:“本王愿捐二万两银子给慈幼堂,当是替本王与卫氏紫芙积福。” 后面半句,他的声音不高。 陈蘅突地大声道:“哦,原来是替卫氏紫芙腹中未出生的孩子积福。可喜可贺,五殿下不久后当为人父。” 他想以银两代聘礼? 门都没有! 六十六抬聘礼被陈家一抬不少置成嫁妆。 到时候,她可以原封不动的带回陈家。 周围的百姓登时议论纷纷。 “难怪五皇子要改娶卫氏紫芙,原是卫氏有身孕了?” “真是丢人,未出阁的女郎居然有了身孕。” “这种不知廉耻的娘子,如何配得上五殿下?”有年轻少女叫嚷着,声音很大,有无数的少女道:“配不上!卫氏配不上五殿下。” 女郎,呸,卫氏紫芙凭什么配叫女郎,这可是尊贵的称呼,莫要被她给玷污了,她只配叫娘子。 又有人道:“卫氏是谁?” 都城的百姓知道陈蘅,可这卫氏是何许人物,竟没有多少人知晓。 夏候淳满脸通红。 前世时,卫紫芙嫁给夏候淳不到七月便产下一个白胖公子,而今卫紫芙的肚子里定然怀有夏候淳的骨血。 卫紫芙与夏候淳害她颜面尽失,她又何苦要维护他们的脸面。 夏候淳自恃是正人君子,他只疑心是谁走漏了消息,却不会反驳已成事实的话。知晓卫紫芙有孕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卫紫芙的父母、他、刘贵妃。还会有谁?怎将此等大事传出去了,连陈蘅都知晓。 原以为,今日是陈蘅的丑闻日,不想现下却成了他与卫紫芙的。 人群议论声如潮,一波又一波。 “卫氏紫芙是荣国公庶妹之女,是五品祠部员外郎的嫡女……” (注:祠部,唐代称礼部。) “原来是庶女之女,这么上不得台面,嫁三等士族都勉力!” 自建晋以来,嫡尊庶卑,士族等级分明,大士族之间又常联姻,二等士族的嫡女可嫁一等士族,但一等士族嫡女若嫁二等士族就会被人耻笑,盛行高嫁低娶之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章 不娶丑女 “你……”夏候淳的脸时白时红。 陈蘅勾唇道:“我怎了?五殿下敢做不该当了?是不是因卫紫芙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不娶她,她就不给你生儿子,否则你为何今日退亲?” 人群再次哗然。 这不过是陈蘅一说,因她身份特殊,一些听者会当成真,尤其是嫉妒着卫紫芙好运道的女郎们。 “什么?卫紫芙寻死觅活逼五殿下娶她啊?” 陈蘅再次提高了嗓门。 “不要脸,真是太不要脸了……” 前世,她的名声不就是陈茉与卫紫芙联手给毁掉的,明明她们行事更为张狂,可她却在外头落了个“第一丑女”,张狂刁钻的声名。 陈蕴骑在马背上,不是在说五殿下拒婚之事,怎么现下看着,这画风越来越不对劲。 陈蘅立在秋风中,落落大方、气度不凡,风仪卓绝。 如果她曾毁容,可她的风华足可以掩去她身上所有的不足。 风情原比容貌更重要,而品行更比风情重要,可世人早有几百年前就已经习惯先看脸,再看风情,反而是人的品行被忽略了去。 这真是他的妹妹? 她不该茫然、痛楚,可此刻不见分毫,有的只有骄傲,以遗世独立之姿征服着百姓,亦征服着有心人的心。 陈蘅是故意的,故意道破卫紫芙有孕,又故意说是卫紫芙死皮赖脸缠着夏候淳。 陈蕴疑惑地看着陈蘅:他不曾知晓的事,陈蘅如何知道?夏候淳并没有曝出卫紫芙有孕之事。 妹妹为什么不哭?为何不闹? 平静得似与她无干。 卫紫芙想如前世一样动她的嫁妆,这一次,窗关闭,门没有。 陈蘅微微侧目,看着马背上愤怒、疑惑交织的陈蕴,“长兄,我们回家罢。” 夏候淳心头一疏,“陈氏阿蘅,是你不想嫁本王。” 明明是他想拒婚,又以一个贵妾之位羞辱她,以为这样,她就会答应? 让她屈居为妾,她宁可不嫁。 世间的好男儿比比皆是,她不会再以自己一生的幸福作赌。 妾,可通买/卖,是玩应,在嫡妻面前是半个侍婢,在下人面前是半个主子,这样的身份,她不要! 宁为妻,不为妾。 陈家的尊严、声名不容损! “五殿下如此拒婚,将陛下的圣颜置于何地?” 她摇了摇头。 前世的这一日,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 刘贵妃失宠、夏候淳失势。 十八年来被世人遗忘的夏候滔,突地出现在世人眼前,一步步赢得了晋帝的喜爱。 陈蘅沉声道:“我今日回转,不是遂殿下心意,是不想晋帝表舅为难。” 陛下赐婚,是将她赐给夏候淳为正妻,夏候淳拒婚不说,还擅改晋帝旨意,让她为妾,夏候淳真是狂妄得让人发笑。 陈蘅转身看了眼花轿,“长兄,你能扶我上马么?我们……回家!” 一个毁容女,给她贵妾就是恩赏,她居然不愿意! 夏候淳厉声道:“陈氏阿蘅,你可别后悔!” 在她迈下喜轿的这刻,他想握住她,他有些不舍,为她的容貌并不算丑而不舍。 陈蘅意味深长地回道:“但愿五殿下莫悔才是。” “本王自不会后悔,本王天人之姿,怎会娶你这个丑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一章 不想表舅为难 “本王自不会后悔,本王天人之姿,怎会娶你这个丑女!” 人群里,有人低声道:“若陈氏阿蘅是丑女,这世间的美人恐怕挑不出几个来。” 她不预理睬。 她不悔。 夏候淳定会后悔。 前世时,夏候淳失势之后,他真的后悔了。 她想知道,这一次,卫紫芙又会得到什么样的位分? 陈蘅要骑马,就算在出嫁当日被中途拒婚,又不是她的错,只是旁人居心叵测,前世她会怪自己身上,但这一次她才不干这种蠢事。 陈蕴牵着马,“妹妹……” 就算出了意外,出了丑,她也要不卑不亢,让这天下的人瞧瞧荣国府嫡出女郎的气度。就算天下人都弃她、瞧不起她、践踏她,但她依旧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这长兄、二兄最疼爱的妹妹。 为了家人,她必须坚强,也必须活得更好。 “长兄,我没事。” 还说没事? 连声音都是哽咽的。 什么话都是多余的。 原本出门的送亲队伍调转了头。 她有她的骄傲,陈家的名誉不容损毁。 陈蘅倒吸了一口寒气,接下来还有一桩大事。 * 荣国府。 道贺的世交、姻亲尚未离去。 家仆神色匆匆地进入酒席间禀报:“君候、夫人,出大事了,女郎的花轿行到大兴街口,五殿下赶至拒婚!” “拒婚?这……可是陛下钦赐的婚事。” 当她莫氏喜欢这门亲事,还不是不能抗旨,无法拒绝,且又是莫太后帮忙玉成,为了一家人的平安,她只得咬牙认了。她不喜五皇子夏候淳,此人生得虽好,又通文墨,可到底不事生产,颇有废物的潜质。 家仆小心翼翼地道:“五殿下说,他……他已在今日辰正时分,迎娶卫氏紫芙为妻,且已拜天地,有文武百官为证。” “啊——”莫氏一声惊呼,来不及细想,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邱媪一把扶住莫氏,“夫人!夫人……” 这都叫什么事,五殿下不愿意,早干吗去了? 他娶了卫氏紫芙为妻,自家的女郎怎么办? 陈安面容铁青。 世交家主们不由怜悯摇头。 陈家嫡女郎虽说毁容,但只留了浅浅的疤痕,用粉一遮也是瞧不出的。 陈宏嘴角噙笑,他这一生最大的乐趣就是瞧大房的笑话。 陈安厉问道:“怎么回事?” 家仆从头到头的细细地说了一遍,一字不漏,一字不添地将发生在荣国街与大兴街路口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 陈安身子一颤,被气的,他的女儿哪里不好,又乖巧、又文静,不知道比多少女郎好,可就是这样的女儿,竟在今日被人拒婚。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陈安更是气得几近吐血。 夏候淳仗着自己是晋帝最宠爱的皇子,如此打他颜面。 就算他是皇子,他欲再得宠,陈安亦不会让他如意。 如果他的母亲陈留太主还在,他如何敢? 夫人昏了,大儿妇怀着身孕,次子陈葳更是气得提了宝剑:“父亲,五皇子欺人太甚……”一副要寻五皇子拼命模样。 (注:魏晋时将儿子媳妇称为“儿妇”。) 陈安厉声道:“来人,把二郎君送回琼琚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二章 气病 陈安厉声道:“来人,把二郎君送回琼琚苑。” 陈葳大声唤道:“阿耶!他们欺我荣国府太甚,我必要找五殿下讨回公道……” 士可杀,不可辱。 五皇子在今日拒婚就是狠狠地打荣国府的脸面。 无法忍受! 外头,大管家一路快奔,“禀君候,大郎君带女郎回来了,女郎现下跪在大门外请罪。” 陈葳正要被下人带回,此刻怒道:“关女郎何事?” 大管家支吾了片刻,“女郎说,她不愿为妾,不能损荣国府颜面,自作主张回府,请君候恕罪。” 她回来了。 世人再不能说荣国公高傲。 但凡体面的人家,谁愿意自家的女儿不做妻室却做侍妾的? “宁为妻,不为妾。”但凡有些声名的士族都会如此,曾有女儿爱上名士,欲为其妾室,被家族送往庵堂者有之,被毒杀者有之。 士族讲风骨,做学问,他们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子弟做出有损声名之事。 女子的容貌胜过生命,士族的名声就是他们的性命。 陈安道:“送女郎回珠蕊阁。” “诺。” 陈葳道:“我去瞧瞧妹妹!” 陈安恼道:“回你的琼琚苑!你是瞧家里还不够乱,你有这心,且去看看你母亲。” 莫氏被气昏了。 陈安负着双手,这都叫什么事,原是好好的喜事,却成了这么一件天大的丑闻。 女儿是他的,遇到这种事,他很是心疼。 荣国府嫁女喜事遇到这种遭心事,不到半炷香时间,宾客们自散去。荣国府的大管家立在门口,将各家的贺礼对照退还。 这事怪不得荣国府,他们甚至是同情荣国府。 唯一可恶的是五皇子,这不仅是打荣国府的颜面,也是打了都城士族的脸面。 都城四大士族名门,荣辱与共,肝胆相照,今日皇子能不顾圣颜龙威,不顾陈家颜面,他日是不是就能不顾他们的颜面? 这让士族们忧心! 离开时,不少人已拿定主意要写弹劾五皇子的奏折。 子违父旨,迎亲途中拒婚…… 无论是哪一桩,都被自视清流的士族们不耻。 * 陈蘅在乳母莫春娘与几个侍女搀扶下回到自己的阁楼。 她很快除下喜服换上常服。 新娘妆尚未洗去,发式重新换了一个清新自然的。 她久久地凝视着菱花镜,纤指轻抚着左颊的疤痕处,敷了粉原是瞧不出来的,可当年在她脸颊流血受伤之后,不到两日,整个晋京都知道她毁容的事。 最初这疤痕着实很丑,她自己也觉得丑。 从那以后,曾骄傲的她,沉陷在自卑之中,再没有参加过任何的宴会,也没有出过门,能陪她的是二房、三房的堂姐妹,还有姨母家的卫紫芙、卫紫蓉姐妹俩。 所谓堂姐是想踩她入泥,一心想夺大房一切给二房,步步为营的心机女。 所谓的表姐,也只是面善心恶的白莲花。 她会一点点撕下她们虚伪的面具。 “黄鹂。” 银侍女奔了过来,“女郎。” “去瑞华堂。” 瑞华堂是陈安与莫氏夫妇居住的寝院。 莫氏因她的事被气病卧床,现下已过晌午,不知道可曾醒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三章 亲者痛,仇者快 陈蘅坐在莫氏榻前,静静地看着母亲,能再回来,她觉得很幸福。前世若非她的一退再退,若非她的自私,父亲、母亲、长兄、二兄不会落得那等悲惨结局。 夏候淳狂妄,目中无人。 夏候滔却是狼子野心,步步为营。 这一次,她不会再犯前世的错。 她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更会好好地守护家人。 她不求大富大贵,甚至可以抛下暂时的声名,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 莫氏的睫羽仿似两把扇子,扑闪了几下,露出两枚漂亮的珠眸。 “阿娘,你醒了……” 莫氏一瞧到面前熟悉的人影,一声“我的儿啊,你怎就遇到了这种事”,眼泪扑簌簌地翻滚下来。 从来没有此等欺人的,若在这之前拒婚、解除婚约,陈蘅定能再觅良缘,可今日夏候淳如此羞辱,陈蘅往后可如何是好? 陈蘅笑道:“阿娘,我没事,不就是被人拒婚,我又没少一块肉。” 她转了一个圈,依旧是原来的陈蘅,她得笑着,上天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必须振作,也必须打足精神应对。 寻常拒婚都不似她这样。 前世,她受不得如此耻辱。 可今生,她承得住,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有心人故意为之,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她在盛怒、冲动之下嫁给夏候滔。 她不会再按别人的意愿去走! 如果这一次再被人算计,她就是蠢得无药可救,也对不住上天给她的第二次机会。 莫氏咬牙切齿地道:“陈宁!卫紫芙,她们母女打的好盘算……” 她是嫡出儿妇,她是长嫂。这些年来,她自认没有薄待庶弟、庶妹们半分。 陈宏、陈宽兄弟的婚宴、聘礼皆是她张罗的。陈宁的嫁妆也是她预备的,可陈宁就是这样对她,让自家的女儿抢了侄女的姻缘,让陈蘅在出阁当日被拒婚,花轿行到半道,被五皇子羞辱陈蘅,她咽不下这口气。 “阿娘,事情已成定局,你得保重身子,没的气坏了。阿娘这一病倒,岂非让亲者痛,仇者快,父亲、长兄心疼跟什么似的,二兄与我甚是担心。” 家里乱了,只怕二房、三房与卫家的人便要偷着乐。 莫氏身边的婆子忙道:“夫人,女郎说得正是,你气坏了身子,恐怕二房的人又要瞧笑话。” 莫氏想到二房,不由面容一转,“不过是扶不上墙的庶子、庶妇,若非君候仁厚,替他们在朝谋了一官半职,而今倒好,欺到我们嫡长房头上。” 婆子道:“夫人,荣国府才是陈家的嫡支嫡房,陈留太主膝下只君候这一个独子,任他们再闹腾,总不敢欺到嫡长房头上。” 陈宏、陈宽二人明着不敢,暗里的小动作不断。 二人面上忌讳,背里却巴不得除掉陈安而后快。 老太公临终前,担心陈朝刚一时糊涂做错选择,反倒与陈安离心。特意请了族中族老再三叮嘱:陈朝刚不可娶继室,更不可将侍妾扶正,陈家没有扶妾为妻的先例,也不能有此事发生,叮嘱几位族老们监督陈朝刚。 因着这儿,二老爷陈宏与大姨阿娘母子对陈安恨之入骨。 陈蘅不紧不慢地道:“阿娘,我一路回来,总是在想,订亲近三载,他早不拒婚,晚不拒婚,却在而今闹了出来,还好不是洞房休妻,也不是明日休妻,总算不是最糟。” (注:关于一些称呼问题:“老太公”即“老老太爷”,“太公”即“老太爷”,郎主即“老爷”,郎君即“爷”,小郎君、小郎即为“少爷”,一房的当家人称“家主”,一族的族长称“宗主”。有官位、爵位的人家有“老夫人、太夫人、夫人、少夫人”等称呼。女郎意即“贵女”,也是一种尊称,但民间多是称“娘子”,下人们不会称“二女郎、三女郎”而是称“二娘子、三娘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