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秘书》 第1章 国宝是什么 我醒来的时候火车还在轰隆隆的响着。睁开眼睛,看到吴倩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昨晚作了个好梦,枕头上那滩口水印,像极了一条赤裸的大腿。 我歉意地微笑,把腿缩进被子里,跟吴倩打着招呼:“起来了啊。” “早起来了。你做梦都在笑呢!”吴倩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摸摸头,脑子里一片空白,昨夜的梦,我实在想不起究竟都做了什么。 我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男人,昨夜与美女吴倩在火车的软卧里同居一室,要命的是软卧里只有我们两人,居然没有发生什么情节,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 说实话我鄙夷柳下惠,可现在我更鄙视我自己!吴倩现在是我的女朋友,女朋友那就是未来的老婆啊!跟自己的老婆共处一室,居然一夜无事,我真看不起我自己! 吴倩是我小姨给我介绍的,她是个个体户,已经社会上混了八年了,是个老江湖了,可以说,除了不卖原子弹和毒品,没有生意她不敢做。我们认识还不到两天,她就带着我上了这列火车,说是去北京做一桩大买卖。 我之前对于女人,就好像没吃过猪肉却看过猪跑一样。大学四年,我乐颠颠地帮别人送情书,送鲜花,自己从来没想过这是大好时光,等到我醒悟过来,却到了必须打起背包从校园里滚**蛋的时间。老子连青春的尾巴都没抓住过,这是我毕业后一直耿耿于怀的事。 “起来吃点东西吧,还早着呢。”吴倩递给我一套洗漱用具,全是新的,看来她早就准备好了。而我却是一人上车,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 洗漱完后在厕所抽了支烟,回到软卧包间吃了两个面包,我开始细心打量眼前的她来,吴倩漂亮,我小姨在介绍前反复给我强调过。 她有着漂亮小巧的鼻子,像花骨朵般的可爱。一张樱桃般的小嘴,犹如一丛绿草中露出的一点猩红。两只眼睛骨溜溜地转,透着精明狡黠。尖削的下巴衬得白瓷般的面庞如水晶般柔顺。一头柔柔的长发,覆盖在她坚挺的胸前,感觉似乎要冲破束缚,暴打着我脆弱的神经。 吴倩脸上绽开一丝红晕,迟疑半响问我:“陈风,你过去没找过女朋友?” “没有。”我回答得无比的坚定。 她笑起来:“其实我早就认识你啦。你还记得在师大读书的时候,我和你小姨去看过你。当年你啊,都大学生了,还拉着你小姨的手不放,真不害臊!” “是吗?”我说。我确实不记得她来看过我,我小姨确实来过很多次,而且去过我的宿舍,小姨蒋晓月的美丽曾经让我把一个厚颜无耻的舍友打得满地找牙。 “蒋晓月真是个好女人!”吴倩感叹道。 我说:“重要的是我小姨还是个美女。” 吴倩一笑:“是啊!没有人不说她是美女。就不该找个当兵的做老公,简直是守活寡,没意思极了!“ 我说:“不至于吧。我姨父的部队就在永河市,回家也就一个小时的路程。” “陈风,你知道吗?晓月说要把你介绍给我,当时差点笑死了我。”吴倩说:“你也知道,我跟她是闺蜜,天下哪有把闺蜜介绍给外甥做女朋友的事。” 小姨比我老娘小将近30岁,是我外婆捡回来的。外婆捡回来她的那年我刚好出生,因此,我小姨经常跟我一起抢我娘的**,我们一左一右跟着我娘睡了五年,外婆最终还是把她带了回去,声称她是自己最小的女儿,所以我必须管她叫小姨。 “一点也不奇怪。”我纠正她说:“天下还有好多把老婆介绍给别人做女朋友的事。” “胡说。”吴倩骂道:“不是人做的事!” “真不是胡说。”我靠在车壁上,抽出烟来点上。 “不说了。你鬼话多,我说不过你。”吴倩话锋一转问我:“你知道我们这次去北京做什么生意吗?” 我摇摇头。 吴倩一弯腰,我的眼前顿时波涛汹涌,她从铺底下拉出一个纸箱,说:“你知道这是什么?” 我还是摇摇头。 “国宝!” “国宝?什么东西?”我兴趣大增,起身挨过去,想要拆开。 “商代的三足鼎,全国只有三件!” “打开看看?” “别!”吴倩把纸箱再次塞进铺底下:“打开很麻烦。” “我们去做这个生意?” “是。有问题吗?” “这是文物,倒卖文物是犯罪。”我说,突然感觉有凉气从脚底下蹿上来。 “犯罪?犯什么罪?不偷不抢,不杀人放火,再说,不冒风险能赚到钱吗?”她说得轻描淡写,脸上浮现一丝揶揄的微笑:“你怕了?” 我欲言又止,心里哀叹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两个人开一间房 一到北京,吴倩居然带我住进了北京饭店,说实话,这是我这辈子都没想到过事。可是,我们两个人,她却只开了一个房间, 一进了房吴倩就甩飞了鞋子,光着脚丫在屋里走来走去,看到我一直站着,她说:“怎么还站着啊,坐啊!” 我看着吴倩小巧白净的脚丫,迟疑一下说:“我们就开一间房吗?” “嗯,一千多一晚,我心痛呢。再说,这里需要你的保护。” 我调侃着说:“孤男寡女,瓜田李下,你不怕?” “我怕什么?你是我男朋友。”吴倩是斜着眼看着我。 我无言以对,我突然发现在她面前总是理屈词穷。 “我先去洗洗。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了,坐怕了。等我们生意成功了,回去我们坐飞机,好不?”她柔声安慰着我。 我一听,心里高兴得差点要唱出来。长这么大,老子还真没有坐过飞机。 吴倩扭身进了洗手间,没多久里面就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我跌坐在床上,脑海里满是她丰满白皙的身体。想象一个如花女人的身体,是对自己精神的摧残。我使劲地抽烟,企图用烟雾来麻痹自己的欲望。 不一会,吴倩裹着浴巾容光焕发从浴室里出来。她凸凹有致的身体在浴巾里舒展,修长的小腿,朦胧的胸脯,完美的肩胛,点着蔻丹的脚指甲,宛如一朵绽开的花,娇媚诱惑。 我顿时意乱神迷,站起身,伸开双手拥着她。 吴倩没有挣扎,歪在我怀里,扑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你不洗洗?” 我只好放开她,冲进浴室打开冷水从头冲下。 冷水浇急火!谁他娘的出的这个馊主意?被这兜头淋下的冰凉冷水一浇,我全身立刻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急急忙忙打开热水,我又差点叫出声来,滚烫的热水又差点烫去了老子的一层皮。冰火两重天! 我出来的时候吴倩已经缩进了被窝,我走到她床边坐下,伸手把她揽进我怀里,那种温香软玉,让我觉得像在人间仙境。 如此亲密地拥着一个女人,除了我八岁时拥着小姨,此生还是第一次。我的心在砰砰地跳动,似乎要冲破胸腔跳出来。 静静地抱了一会,我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燥热,慢慢地把手伸进了被窝,但却停在了她的脖子下边,再也不敢前进一步。 吴倩嘤咛一声,抓住了我的手。 “不要动了。”她潮红着脸不敢看我。 记得在一本书上看过,当女人说不要的时候,其实正是她要的思想体现。我得实践一下书本的教育! “再动我生气了啊?”吴倩的声音有点哀怜了。 我装作没听见,男人在这个时候耳朵里还能听进女人的拒绝,就不会是真男人。我感觉全身的血脉喷张,仿佛全身的血脉都在寻找一个突破口,好像要冲破束缚,淋漓尽致地想释放。 “陈风!”吴倩哀怜地叫着我的名字,样子楚楚可怜:“我还是处女!” 我脑壳轰地一响,骗我?吴倩你混了八年社会了,还能是处女?我记得我们读大学的时候,所有处女在出校门前已经全军覆灭了! 吴倩没读过大学,但她已经在社会上混了八年,八年抗日,中国人民把鬼子都赶跑了! 我俯身下去,吻住了吴倩的唇,她温润的显得有些唇僵硬。其实我也没有经验,不过我读过很多文学名著,书里说接吻是男女间最能表达爱意又最容易操作的事。我得再次实践一下文学著作描写的真伪。 吴倩开始接受我的吻,我的舌头漫无目的伸进了她的嘴里,在她清香的唇齿间肆意的挑逗。男女间的事,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我的手终于滑到了她的胸前,触摸到我魂牵梦萦的高耸。 “只许摸一下。”吴倩无可奈何地说,放松了自己的身体。 我没言语,沉湎在她温柔的唇齿间。 正当我要继续深入探幽,她却使劲推开了我,抱歉地说:“陈风,我们都忍着,好吗?” 我只能放开她,眼前如海棠花一样的女人,是我的女朋友,今后会是我的老婆。美酒放在最后饮,更能让人迷醉。 “我抱着你睡。保证不动。”我信誓旦旦。 “鬼相信你。”吴倩格格笑起来:“你还是睡你的床上去。好好睡,晚上有事。” 我无可奈何回到另一张床上,扯开被子劈头盖脸躺下。 吴倩叫醒我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她穿戴齐整,化了淡妆,灯光下更显妩媚。 “秦老板到了,你在房里等我电话通知。”她神情有些紧张。 “我陪你去吧。”我说,欲起身下床。 “没事。没人吃得了我,你放心!”她指着房间保险柜告诉我密码后说:“我电话叫你来就来。” 我使劲地点头,看着她毅然决然的拉开门出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女朋友给我发钱了 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等吴倩的电话,我如坐针毡。 吴倩终于来了电话,要我把纸箱带到1307房间去。 我取出纸箱,摁响了1307房的门铃。出来开门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阴着一双眼睛看我。 吴倩过来,从我手里接过纸箱子,用我们家乡土话轻声说:“把自己变成电影里的保镖。”说完朝我挤了挤眼。 我立即明白了过来,马上收敛起笑容,板起了脸,学着电影中黑道中人的样子。 我的体形不高大,但还是有些肌肉,看上去还像那么点样子。要装,就要装得逼真一些,我从口袋里掏出墨镜戴上,立时觉得眼前一片昏暗。 屋里沙发上坐着一个老头——香港来的秦老板,五十多岁的样子,几根稀疏的头发有张致地贴在头顶,翘着腿,左手中指戴着一枚金光闪闪的戒指,典型的一个暴发户。 秦老板看着我们无声地笑了一下:“吴小姐啊,你也看过我的钞票了,是不是该让我看看宝贝了哦?” 吴倩似乎有些紧张,我眼角的余光看到她的腿在微微地颤抖。我俯在她耳边悄声说:“有我在,不用怕!” 吴倩回头朝我一笑,小心地慢慢打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纸箱。 一件三足鼎立的青铜器在剥开层层丝绸布的包裹后显露了出来,鼎上残留着斑斑铜绿,一只足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两只足顽强地支撑。它的出现,立时让房间里隐隐流动着历史的声音。 秦老板在铜鼎出现后,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小心翼翼地拿起宝贝细细地端详。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他挥了一下手,给我开门的那个保镖就出去了。 这突然的变故让我吃了一惊,秦老板来路不明,谁知道是哪条道上的?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拉了拉吴倩的衣角说:“咱们走吧!” 秦老板看着我哈哈大笑:“老弟不是职业的吧?” 我挺着胸膛说:“鄙人入行五年了!” “我看不象!”秦老板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很努力地想挤出个微笑,可脸上的肌肉已经变得僵硬。我心里清楚,这个笑一定比哭还难看。 “老弟请放心!我老秦做生意是很讲诚信的。但这么大的一笔交易,不找专家来看看,我也不放心啊!你说是这个理儿不?”秦老板一直没舍得放下我们的宝贝:“可惜呀,三足鼎变成了两足鼎,实在太可惜了!” 吴倩的鼻尖上沁出了汗,我靠着她坐了下来,轻轻揽住了她的肩。既然装不像,老子干脆不装了,堂堂天子脚下,还怕你一个香港农民作奸犯科? 没过多久保镖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白发白胡子的老头。老头径直走到秦老板身边,从他手里双手接过宝贝,拿着个放大镜左看右看,又轻轻敲了敲。最后激动地闭起眼睛,仰面躺在沙发上,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就有晶莹的眼泪从他浑浊的眼里流了出来。仿佛他找到了亲人一样的激动。 “秦老板,恭喜你!”老专家对秦老板说:“只有你们才能更好的保存历史。” 秦老板向他的保镖招了招手,保镖就把手中的密码箱恭敬地交给了我们。 秦老板伸过手来,握住吴倩的手说:“吴小姐,再有了好宝贝,不要忘记我这个老朋友哦!” “放心,秦老板,专家说了,只有你才能保存历史,为了子孙后代还能见证历史,我也必须找你!”吴倩说,松开他的手:“告辞。”拉起我一起出了门。 我们没有回房间,而是直接下楼去了大堂。吴倩对我说:“我们得换个地方住了!” 出门后我们打车跑出去老远,才找了一家小招待所。一进房间,吴倩就抱住我狠狠的亲了一口。 “我们发财了!”吴倩兴奋地打开了密码箱,一箱子的钞票,足足一百万! 她兴奋的拿出两沓钱递到我面前:“给,你的奖金!” 我有点不好意思,什么也没做,迷迷糊糊的就发了这么大的财,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两沓就是两万块,我要工作多久才会有这么多的积蓄啊! “这些都是咱们的,不过现在我来保管,”吴倩说:“这两万块钱你先拿着,明天去买个大哥大,做我吴倩的男朋友,没有一个大哥大,我多没面子啊!”她吐气如兰。 接过那两万块钱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丝毫愧疚之心了,相比于一百万,这点钱就显得太微不足道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分歧 我们没在北京作过多的停留,天一亮吴倩就叫醒了我。 昨夜我没睡好,前半夜是被二万块钱折磨的,闭着眼我在心里盘算这笔钱该怎么花,想了很多花钱的计划,最后都被自己否定了。因为我算了一下,按自己的任何一个计划,这些钱都是远远不够的。 后半夜我被吴倩折磨着。我们俩住一间屋子,眼前的美女秀色可餐,可美女一直的拒绝,就好比一头被牵着鼻子的饥饿的牛,眼前绿草萋萋却无法下口,那真是比死还难受。 我在吴倩睡着的时候还尝试着去爱她,她微显红晕的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更是无穷的妩媚。我坐在她的床头,把她搂在怀里,我亲着她的额头,手在她的衣服外面游走。 吴倩睡眼惺忪,张开一条腿压在我的身上。她的手也在我的身上游走,但只在我的上半身活动,一到裤带就停滞不前了。我多么希望她能够继续深入啊,哪怕就给我一点点信息,我也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我的手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穿过她的衣服,直接停留在她坚挺的胸前。 我从一个山峰越过另一个山峰,吴倩在我的爱抚下发出暧昧而又诱惑声音。我分明感觉到她胸前的葡萄在慢慢地变硬,甚至有铬我掌心的感觉。我想要继续,但最后还是在她的小腹上再也无法前进半步了。 如此美女让我欲进不能,欲罢不休。 我的心里已经被欲火烧得面目全非了。我付在她的耳边说:“让我好好的爱你,好吗?” 吴倩根本就不回答我的话,只是把我的手固执地搂在胸前…… 吴倩叫我的时候她已经穿戴整齐了。她施了淡淡的脂粉,更显娇娆妩媚。 我抱了抱她的腰,进了洗手间。 出门我们就直接就往机场跑。 吴倩买来了机票,我接过一看,目的地竟然是广州。 我有些奇怪,说:“我们去广州做什么?” 吴倩一笑,略显娇羞:“你都那么急了,我们去广州办些东西,回去结婚吧!” 霎那间我心花怒放,顾不得机场里那么多的人,搂过她来,在她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手指在她的腰间用了点力,我感觉有缕如玉的温香在我的手指间悄悄的流动。 我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在跑道上滑行了,吴倩靠着我的肩甜甜的睡着没醒来。她的脸上荡漾着一层少女特有的清纯,我轻轻摇了她一下。附在她耳边说:“到广州啦。” 吴倩睁开眼睛,慵懒地舒张着自己的身体。 下了飞机我们直接住进了民航酒店。我们还是住在一个房间,这次吴倩主动要求与我躺在一张床上,但她有个要求,那就是我可以亲她,也可以摸她,就是不能突破最后的禁区。她的理由很简单:“我们既然已经来广州办结婚东西了,就不要在乎晚那么几天!” 我的理由就是既然已经要结婚了,还在乎新婚之夜的狂喜么?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早点享受人间最激动的事呢? 可是我是胳膊,她是大腿,我的胳膊是扭不过她的大腿的。我只能软玉温香在怀,却不能丝毫巫山云雨。这是比杀人还难受的事!我又不是傻瓜柳下惠,我能怀有处子而不动心么?我想,那个姓柳的绝对有性功能障碍,要不怎么能在雨夜有女夜奔而不动心呢? 我一个血性男儿,以前还没有与女性有过肌肤之亲。突然有如花一般的人儿抱在怀里,而我却只能干瞪眼,我甚至怀疑自己前世自己没做过好事,以至于今生要禁受如此的煎熬。 睡了一觉醒来,看看时间还是下午的五点多。叫了两杯冷饮,我们坐在宾馆的一隅看着外面尘世的喧嚣。 “我们回去就买套房子吧。”.吴倩说:“结婚没有房子能有什么意思啊。” 我点点头,我们现在是有钱买房子了。 90年代初,买房还是个刚兴起来的事,一般是有钱人才玩得起。改革后首先就改了住房,把单位的房子变成自家的房子只要交可怜的一点钱,但这样的待遇也只有领导和老职工才可以享受,像我这样刚进入单位的,福利房就永远是个梦了。 “我们买个大点的房子。”我说:“我把我父母接过来一起住。” “什么?”吴倩看着我说:“你父母跟我们一起住?” “不好吗?呵呵,”我笑着说:“以后他们还可以帮我们带带孩子,做做家务,你做生意我上班,多好!”我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 “不可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别跟组织讲条件 吴倩声音不高,却象尖锥一样直刺我的耳膜:“是我的钱买的房,我不喜欢与老人一起住。” 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他们是我父母!” “他们没地方住吗?为什么要跟我们住一起?” “可他们就我一个儿子。”我的声音高了许多:“养儿防老,积谷防饥。这句话你不知道?” 吴倩反而笑眯眯地看着我,戏虐地说:“看不出你还个孝子啊。” 我怒极也笑,我说:“中国人,养父母是美德。羊还跪乳,你说,我过上了好日子,我能让我的父母受苦?” “他们有地方住,有饭吃,有衣穿,日子过得很好啊。”吴倩是知道我的家的,她与我姨是闺蜜,我姨在十三岁以前就一直住在我家,到现在,隔三差五的还去我家看看我父母。 “可是他们老了,三病两疼的,谁在跟前伺候?”我叹口气说:“老人,什么都不要,要的就是亲情。” 吴倩皱了一下眉头,我似乎很厌恶我的话,她沉吟了一下,说:“如果你一定要坚持,那么我们还是不结婚的好!” “不结就不结!”我站起身来:“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女人!”我对她说:“对不起!我先走一步。” 我头也不回就走出了宾馆大堂,吴倩跟着我站起来,跟在我身后轻声说:“你就不能将就我一次?” “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个不可能!”我说得斩钉截铁:“一个人如果连父母也不要,我不能想象我还能与她生活在一起。” “我是不习惯啊。我十岁就离开父母了,这么些年来,都是一个人住。除了这个,其他的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吴倩解释着她的意思。 “算了吧!”我说:“等你想好后再说吧!” 我昂首挺身走出了民航大酒店,我想我要回家了! 坐上出租车我才突然发现,我没有带走吴倩给我的二万块钱。我是不会再回去拿的,我把口袋里的所有钱掏出来数了一遍,口袋里还有些钱,这些钱足够我回家了。 我回家后三天吴倩也回来了。 我姨来我单位找我,给了我一个纸包。我接过来,也没问她就直接塞进了抽屉。这次去北京我旷工三天,领导没找我谈话。我正庆幸着,不幸却来了。 下午我下班后还没走出大门,我的领导站在二楼的一个窗户边喊我:“小陈,你上来一下。” 我只好回头上了楼。我边上楼边在心里暗暗地咒骂着领导的祖宗十八代,我的这个领导是个典型的工农兵领导,任何事情只要一到他的口中,都可以升华到纲领性的东西。因为一天特别的无聊,他就到处找小鞋给别人穿。 领导笑哈哈地看着我说:“年轻人,要有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伟大领袖毛主席说过……”. 我打断他的话说:“领导,您找我有事?” “不要急嘛!”领导对我的打断很不悦:“你们年轻人哪,就是毛糙!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我讨好地笑着说:“领导的教诲我时刻铭记着。你有什么指示,就直接说嘛。” “好!我就是喜欢爽快的年轻人。”领导给我倒了一杯水,我有点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 “最近上头有个精神,要求机关干部到基层去搞社教工作,我帮你争取到了一个名额,你要好好的珍惜珍惜!要知道,这批搞社教的将来都是第三梯队的。好好把握吧,小伙子。”领导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样子让我想笑。 我说:“去哪里?” “你去苏西乡,担任社教工作组长,兼任乡政府秘书。” 苏西乡?我一听头就大了。我知道那个地方,在我们这个地方,最偏远的,最苦的,也是最有民风的就是这个苏西乡了。据说从乡里坐汽车到县里都要走一天,而从县里到市里再快都要半天。那里汉苗杂居,到现在还没有电灯。在如今煤油已经是稀缺物资的今天,苏西乡至今还在享受市长特批的待遇。 “怎么是我去?”我问:“我多年轻啊,搞社教这么重大的政治任务,我做不好啊。” “当然是你去!你在单位最年轻,学历最高,也最有潜力,这么好的机会,我能给别人?” 我日!我骂了一句粗话:“不去行不行?” “我今天是代表组织给你谈话!”领导开始显示出他的威严来:“任何一个人,不得跟组织讲条件。” “什么时候走?”我知道再说也无济于事了,何况,这里还有个官职——乡政府秘书,算是有级别的人了。 “越快越好!”领导说:“单位准备为你送行开个宴会。上次你旷工的事就不要提了,我已经帮你在书记那里说了。我们这些老干部,要处处为你们年轻人想想嘛,心情不好了,想出去走走是可以的,但不打招呼那是不应该的。希望你以后在新单位要注意一下自己,给我们单位增光嘛。你是代表着我们市里领导干部形象的,我想你不会让我们失望吧!” 我苦笑着说:“天要下雨啊!” 说着我出了单位大门。站在大门边我想流泪,我才来几天啊,就把我扫地出门。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几乎是个天方夜谭的故事。我上面没有人提,下面没有人推,去了就死在那里了。什么社教,什么秘书,其实就是发配我。 想着想着我想起林冲雪夜发配,老子要是有杆长枪,我第一个就挑了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章 录相诱惑 我打电话把事情告诉了姨,姨在电话里说:“你先去我家,我还没下班,等我回来再说。” 我拦了一辆出租,我现在要奢侈一回了。现在不奢侈,等到了苏西乡,想奢侈也奢侈不起来啊。有钱在那地方一点作用也没有。我听说那里的农民一年到头喂一头猪,过年的时候宰了就挂在房梁下做风干肉,来人来客了,拿刀割下一块,或炒野芹菜,或炖莲藕,都是美味。在他们那里至今还没有商品的概念,因为他们很多的用品还是物物交换。 我有姨家的钥匙。开门进去我就把自己扔在沙发里,姨家的沙发是我的最爱,这套沙发是我姨父在部队搞来的。我很多时候梦想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套沙发,可惜我的那点工资连个角也买不起。 姨回来带来了很多菜,一进门就说:“钱呢?” 我说:“什么钱呐?” “我今天给你的那个纸包啊。” 我说:“我还以为什么东西啊,我扔在抽屉里了。” “傻瓜,那是吴倩给你的二万块啊!”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说:“什么吴倩二万块啊?” “你啊,还是个马大哈。快回去拿来,扔在破抽屉里多危险。” “放心,姨,我那破办公室啊,下班后连鬼影都找不到一个。” 我懒洋洋地伸了一下腰说:“我饿了,蒋晓月同志。” “快给我去拿回来,不拿来就没饭吃!”姨警告我。 我看她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开玩笑,只好下了楼,顺便在街边买了一包精白沙烟。 回到姨家,见到吴倩正笑盈盈的坐在那里看电视,姨在厨房忙来忙去的。 我把钱扔在茶几上,淡淡地说:“你来了。” 吴倩红了一下脸:“你的脾气还真大啊。” 我回了一句:“没脾气的还叫爷们?”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斗嘴,姨在厨房快活地唱着歌。 吃完饭姨说要出去办事,把我和吴倩留了下来。 姨出门前把我叫到卧室里,从柜子里拿出几盘录像带对我说:“没事你就陪着她看录象。”姨指了指外面的吴倩。 我搂了搂姨的肩说:“你就不怕我们孤男寡女的在你家搞点什么花样?” 姨居然红了脸,挣脱我的搂抱说:“我还就怕你不能搞点什么花样呢。牛在草堆下不吃草,就是死牛。” 我再次搂过姨来,这次姨没有挣扎,我的手楼在姨柔软的腰肢上,温柔若水一般漫过来。姨点了一下我的额头说:“再过几天就要去苏西乡了,那时候就是想也没机会啦,傻瓜。” 姨让我出来,把吴倩叫了进去。 她们在卧室里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看见她们出来的时候姨是满面春风,而吴倩,却是一脸的娇羞,连看我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吴倩的身体让我感觉到了人间天堂的美妙!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在她之前,我是没有碰过女人的。 我和吴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们挨的很近,我的鼻子里全是她头发上飘来的清香。 我拿出姨给我的录像带,我说:“我们看录象吧。” 吴倩就红了脸。我很不明白她为什么就红了脸。我把录像带卡进机里,就进了厨房去倒水。我喝了一大杯,给吴倩倒了一杯,进了客厅。 吴倩一见我就把脸扭到了一边。我看了一眼,她的脸通红。 我说:“你怎么啦?” 吴倩没回头,说:“你看你放了什么啊?” 我看了一眼电视,惊得半天没合拢嘴。 我赶紧关了电视,有点不好意思地申辩说:“不是我。” “还说不是你?”吴倩轻笑了一下:“明明就是你放的还不承认?难道你阿姨给你的?” 我当然不能说是我姨给我的,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好了,呆呆的站了一会后,才说:“我过两天就要走了。” “我知道。”吴倩点点头说:“晓月都告诉我了。” “我是被发配的!”我咬牙切齿地说:“我没有得罪人,为什么老天爷不帮我啊!” 吴倩捂着嘴巴笑了:“其实这也是好事啊,你去了就做官了,还是秘书。如果你呆在这里,可能一辈子就是个办事员呢。” 我颓丧地说:“我宁愿做个办事员,也不想去做那个鸟官。” 她没有直接回答我,半天问我一句话:“以后还会回来吗?” “我怎么能不回来?我不会死在那里的!”我自己安慰着自己说:“这就是个过渡,过完渡了我还会回来的。老子的队伍才开张,一个人,一条枪!” 可是我心里很明白这基本就是句废话,既然他们把我扔到山里去了,谁还会有闲心把我从山里捞出来? “你呀,一条枪都没有!”吴倩掩着嘴窃笑着。 “是吗?我怎么会没有一条枪呢?” “不闹了,我告诉你,我要嫁人了!”吴倩显得特沉重,语气忧郁。 “不会是嫁给我吧?”我打趣道。 “不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章 小姨卧室里的春光 我的心陡地一凉,这人世间,唯小人与女子最难养也!才分开几天啊!我的手心里还残留着她的体香,我的唇齿间还留着她的香液。昨夜春宵今犹在,蓬门未开作新人! “你嫁给谁?”我心急火燎地说。 “你别管。”吴倩的眼里似乎有点湿润。 我心中冷笑,你这个女人别跟我演戏了!我凭什么管你?你又不是我老婆!虽然我们曾经有过约定,可那又能有什么用! “你别生气!”吴倩真的哭了起来:“其实我最爱的是你,只是我们太没缘分了。” .我没说话,铁青着脸把水杯重重的放在茶几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可是我们虽然没缘了,但不一定没份!”吴倩说得很悲壮的样子。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真想笑,这个女人,还能有我的份儿?我眯着眼说:“你不至于要给我献身吧!” “难道你嫌弃我?”吴倩抹了一下眼。 我没说话,大着胆子伸手把她揽了过来。 吴倩嘤咛一声就扑进了我怀里,我搂着她柔软的腰肢,低下头来吻住了她的唇。我们的唇齿交错,吻得满嘴的香。 我们相拥着进了姨的卧室。姨的床很温馨,温馨得有如母亲的子宫。 我把吴倩放到床上,放肆地亲吻着她的,两只手在她身上胡乱抚摸着。吴倩开始很羞涩,有意无意地还在逃避着,可没过多久就放开了,似乎是陶醉在了那种感觉里,激烈地回应着我,两只手也在我的身上四处乱摸着。 虽然我也没什么经验,但却能明显感觉到她更加慌乱,两只手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偶尔碰到了我的腰带,就吓得立刻缩了回去。她这个举动,到是让我有点相信她真的还是个处女了。 慢慢地,我的手探进了她衣服里,刚一触碰到那滑腻的肌肤,心里那团烈火就像浇了一桶油,轰然爆发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两手颤抖着解开了她的扣子。 就这样,我结束了自己的童男子的生涯。当我们走出姨的房时,我回过头,看见有一朵美丽的桃花在姨的床上怒放。 告别了父母,我提着很简单的行李离开了。我没有告诉吴倩,我不想看到她的眼泪。我姨一直跟在我身后,这一天她的话特别的多,有几次还隐隐说了我和吴倩的事,可我却充耳不闻。 我的单位来了两个人送我,大家都很悲壮的样子。好像我就是去炸碉堡的老董和堵枪眼的小黄。我握握他们的手说:“谢谢,谢谢!兄弟还会回来的。” 办公室主任告诉我,乡里已经联系好了,我一到县城就会有人来接我。我一想还真不错,老子下乡也享受一回领导的待遇!我算是市里下乡的干部,在乡干部的眼里就是领导!即使县里一级的也不敢小觑我。 姨送我上了长途汽车,把我的行李放在我脚边对我说:“在外要注意自己身体,山里夜晚冷,记得多加衣服。” 她的眼眶有些红,好像有泪要溢出。我笑笑说:“蒋晓月同志,我是革命干部,也是男子汉大丈夫了,放心!” 姨拿手指点了我的额一下说:“你呀,是不小了,已经是大人了。既然是大人了,就不要我多说了哈。.晚上看书不要看的太晚,那里没电灯,别把眼睛熏坏了。”顿了顿,她附在我耳边悄声说:“山里野花不要采!记着,你还想回来就不要乱搞。” 我纳闷着,我乱搞什么呀!姨所谓的野花我当然明白指的是什么,可是天高皇帝远,远水难解近渴。关键的问题是我连远水都没有,渴了,山溪水解渴可比开水更好啊。 快要开车的时候,姨在我耳边轻轻说了句:“忘记吴倩!有姨在。” 她说完就下了车,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她一直没回头,隔着车窗玻璃我看到她的肩头在轻微地抖动,她一定是哭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章 热情的山民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车,直到天快黑了,我才到达目的地。长途汽车站里的电灯幽暗昏黄,我随着旅客下了车,站在地上我做了几个扩胸的动作。 这时过来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先朝我笑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您是市里来的陈秘书吧?” 我点点头说是。 她夸张的拍着微微颤抖的胸脯说:“老天,终于等到你了。你的车都比平常晚了三个小时了,我在车站里问了好几次,人家都快把我当神经病了!” 我说:“可惜我不是司机,要是我,可能提前三个小时到也说不定。” “那我还不是要急?”女孩子捋了捋额前的刘海,介绍自己说:“我是苏西乡的团委书记,我叫柳红艳。欢迎陈秘书来我们苏西乡指导工作。” 我连忙摆摆手说:“柳书记别客气,你是书记,我就是个秘书,今后还请柳书记多多帮助才好。” “我们大家都不要客套,好不好?今后共事的时间还长着哪。” 我们找了家小小的饭馆吃了饭,柳红艳就拿着我的行李在前头带路。 一辆拖拉机停在车站的外边,司机看到我们过来,热情地从我手里接过行李扔到车厢里,转身拿出摇把,嗨吃嗨吃地发动了机器。 我站在旁边哑然失笑,拖拉机接我,我原先还以为最差也得来一辆吉普。 柳红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乡里条件差,全乡没一台小车。再说,有小车也走不得,路况不大好。这是我们乡技术最好的司机大哥。我们要走夜路,安全重要。”她带头爬上车,伸出柔嫩的小手来拉我。 车厢里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稻草的香味了和柳红艳身上的香味混在一起,闻起来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我们到苏西乡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拖拉机停在一栋黑黢黢的房子前,刚停稳,过来几个黑影,带头的是个五十来岁的汉子,提着一盏马灯,他把马灯照着自己的脸,笑呵呵地一把抓住我的手说:“欢迎欢迎!” 我不知所错地握着他的手,嘴里嗫嚅着不知说什么。 柳红艳跳下车来一一给我介绍,这个五十来岁的汉子是苏西乡党委书记柳权,后边一个文弱的中年人是乡长郑天民。 刚跟郑天民握完手,一个穿警服的年轻人就站到了我面前,对我敬了个礼,声音洪亮地说:“派出所所长,郑刚!” 我感动起来,他们——我的同志兄弟——一直在等着我的到来,在这个连电灯也没有的地方,他们枯坐一夜,眼睁睁地看时光流转,等待遥远地方的一个陌生人的我。 寒暄了一阵,柳红艳招呼大家进屋。 屋子里灯火通明,点着四盏油灯。 “饿了吧?叫厨房老王准备准备,我们为陈秘书接风洗尘。”柳书记大手一挥,指挥郑刚:“去,要老王把野鸡炖一半,炒一半。奶奶的!那么大的一只野鸡。”柳权比划了一下,我一看,好像这个野鸡有十几斤。“那个野猪肉叫他多放点辣子。另外你到我房里把南山大曲拿来。” 郑刚乐颠颠地去了。 酒菜上齐,柳权书记拉着我在他身边坐下,给我面前的一个大搪瓷缸里倒了满满的一杯南山大曲酒。 我连忙推辞说:“柳书记,我不会喝酒啊。” 柳书记瞪着牛蛋一样的大眼看着我说:“不喝不行!你来我们苏西乡,是看得起我们苏西乡的老百姓。我们苏西人,是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不过,以后你也是我们苏西人了。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在苏西,没有不喝酒的男人!” 我只好默不做声,只能入乡随俗。 看着他带头把酒一口喝干,我的脚有点发颤。这杯酒最少也有三两,三两白酒就是一堆火哇。更何况是南山酒。 南山是一种高强度白酒,是我们地方酒厂生产的,一喝就晕头,因此我们都把这酒叫晕头大曲。 柳红艳似乎看出了我的怯弱,她说:“你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不完我帮你。” 郑刚就笑了,他说:“我们的团委书记发话了,有她帮着,你还怕什么?我可是第一次看我们团委书记这样豪爽,好!”他仰头灌下了酒,把空杯朝我晃晃。 我闭上眼睛,闭着鼻孔,端起酒杯,风潇潇兮易水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章 山珍不如狗屎 山里的菜味道浓烈,没什么太多的花样。一盆肉菜里面夹杂着红红的辣椒,白白的蒜子和黄丝丝的生姜,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惹得食欲无限的膨胀。 柳权用筷子点着菜对我说:“吃!不要客气啊,都是绿色食品,野生动物。我们苏西就这条件,好东西没有,吃个野味容易。” 我夹了几片野猪肉,还没吃就有涎水要溜出来。 食堂的老王端来了一大盆子野鸡炖山菇,人在屋外,香气就已经把整个房间包围了。柳权舀了一瓢汤,尝了一口,大呼小叫着喊:“老王你奶奶的耍了啥手段?今天的汤怎么就比平常要香?” 老王是个很拘谨的老头,把手在围裙上擦擦说:“柳书记,这锅汤炖了一天了,先是用去年的老菇子炖,出锅前再下了今年的鲜菇子。” “奶奶的娘。好家伙,这菇子啊,在城里价钱贵海去了。有钱人想吃都吃不到,在我们苏西乡,连个狗屎都不如。狗屎还有人要,这猴头菇,却是连看的人都没有。” 我问柳书记:“怎么不拿到城里卖呢?” “说着轻松啊!”柳权叹了口气。 后来我知道有这样的一个故事,早先几年柳权才做乡长的时候就组织了很多村民上山采蘑菇,说是送到城里卖大钱。全乡男女老少齐上马,采了一大车堆在车上,摇摇摆摆开到城里,市民一听说是苏西乡来的猴头菇,新鲜的,呼朋引伴把车围得水泄不通要买。 柳权踌躇满志,站在车上大手一挥,开门做生意,结果满车的蘑菇因为一路的颠簸,又因为时间长了,烂成了一团,还散发着一丝丝的怪味。市民一哄而散,骂道山里人狡猾,用个烂东西也想换钱。 柳权有苦难言,还没想出个处理办法,市容监察的却找上门来了,说是污染了环境,要罚他两百块。一分钱没卖出去,倒贴了车费,还被罚了两百块。当时的柳权想死的心都有。 一顿饭吃到天出现了鱼肚皮,大家都有了醉意。 酒已经把我的心里烧得火燎一样,旁边的柳权说话口齿都有点不清了,我提议是不是就算了,话一落,红艳就接了过去:“是啊,该休息了。陈秘书坐了一天的车了。” 柳权就站起来说:“大家散了吧。” 他走到门边回过头对红艳说:“下午你请陈秘书来家里吃饭吧,我叫你妈准备一下。” 他说着出了门,我看了一眼红艳,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柳书记是我爹!” 下午我一起来,柳红艳就喊我了:“陈秘书,我爹在家等你呢。” 我说:“才来就打扰你们,多不好意思!我还是在食堂里吃点算了吧,改天再去你们家拜访。” 红艳甜甜地一笑:“我是没什么说的,可我爹请的你,你不去你给他说啊。我算是完成了任务了。你都睡了一天了,不饿?我爹今天跑了两个地方给你找了一些山货,这可是我第一次见他那么做。原来不管是县里还是市里来人,我爹可懒得管。” 我还真就有些受宠若惊了,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红艳见我的样子大概是极为可爱,居然笑得灿烂了起来。山里的女儿是没有娇羞的,她们很坦荡,坦荡的就象乡政府前面的那座大山。 “乡里一早一晚不开餐。老王已经回去了。你还是跟我走吧。”红艳快乐地甩了一下辫子。 我突然发现柳红艳有一头漂亮的长发,织成了两条油黑乌亮的辫子,很闲散地摆在她挺拔的胸前。眼光一接触到她丰满挺拔的胸,我的脑海里就晃荡着吴倩的影子。 吴倩的乳绝对没红艳的丰满,她的小巧的胸似乎还刚开始发育,盈盈才一握。而红艳的乳,却如起伏的山峦,幽深而又神秘。 红艳似乎发现了我的眼光,脸一红,不自然地转过了身。 到了柳权家,这个汉子依然是那么热情豪放,把我拉进屋后先拿出了一瓶南山大曲,然后才吩咐红艳的娘上菜。 红艳的娘是个很标致的中年妇女,对我微微一笑,放下一盆菜转身又出去了。 “郑刚怎么还没来?”柳权咕哝了一声:“不是说好了早点么?这小子。” 我说:“郑所长也过来了?” “呵呵!郑刚这小子不错。我们苏西乡就他一条枪啊。原来分来了几个公安,呆的最长的也就四十天。只有他,在我们苏西乡已经是五年了。到底是土生土长的,还是离不开。”柳权满嘴的赞许,眼睛里尽是慈爱。“红艳你去看看,这小子怎么还没来?叫他快点,老子要喝酒了。” 红艳好象是有点不高兴,撅起了嘴说:“他不会自己来啊,还要三请四邀!” “你这小女子!怎么说话?”红艳的娘在旁边说了一句:“有客人在,说话也没个轻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章 把它变成钱 红艳冲她娘扮了个鬼脸,极不情愿地站起来。还没走开,就看见郑刚提着两瓶酒进来了。郑刚冲我笑笑说:“陈秘书,委屈你啦。” 我忙着说:“那里那里!我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言不由衷!”红艳在一边嘀咕了一声。 我睡了一天,加上昨夜喝了不少的酒,现在对酒居然生出了一丝亲切感。 还是一盆野鸡肉,与昨夜的做法明显不同,显得格外的香。因为饿得厉害,我吃起来就好很不客气。柳权看我吃得高兴,也是兴致高扬。 “这是茶油炒的,我们苏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油。你看山上,全是茶油树。每家一年没个千吧斤也有八百。人家炒菜放油是拿汤勺,我们苏西人炒菜是拿水瓢。随便往缸里一舀,就是满满的一瓢,想怎么放就怎么放。”他的笑声很洪亮,很豪爽。 我知道茶油在市面上是很值钱的,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上好的油。我说:“那么多的油,吃不完怎么办啊?” “怎么办?吃不完当水喝,还怕吃不完?”柳权说:“老祖宗留下来的这些茶油树,把我们苏西乡的人吃的眼睛都格外的亮,要感谢老祖宗咧!” 还是一盆猴头菇炖猪脚,一上来就香气扑鼻。我喝了几口汤,直接就香到了我的心脾里去了。 “这段时间你就熟悉熟悉一下工作,有不懂的你就问红艳和郑刚。郑乡长的身体不好,你要多照顾一点。”柳权吩咐着我,“乡里没大事!一是提留,一是计划生育。提留是郑刚负责,计划生育有红艳在照看,你就帮着他们。” 我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 酒足饭饱后,我问道:“这猴头菇现在很多吗?” “呵呵!你明早上山看看就知道了,多得你没地方下脚。”红艳给我泡了一杯茶。 “我现在想去看看。”我说。 “好啊!”红艳说:“天还没黑,我带你去走走吧。” 柳权大手一挥:“去吧去吧,看看也好!” 郑刚欲言又止,只是拿眼看着红艳。红艳看也没看他,领着我上了山。 漫山遍野的茶树零落有致,绿幽幽的树叶张扬着旺盛的生命。红艳踢着一个个猴头菇说:“再过几天就没有了,可惜了。” 我说:“我有个想法。” 红艳停下了脚步:“你有什么想法?” 我说:“这么好的东西,要是变成钱,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啊。” “呵呵!”红艳笑了起来:“我爹卖过,结果怎么样?你才来,不要想了。好好休息,好好工作,这些都不是我们要做的事。” “那我们要做的是什么啊?”我争辩道:“卖了它,就是钱啊!” “钱对山里人来说,也许不是最重要的东西。”红艳说:“我们下山吧,天快黑了。” 我问道:“乡里有电话吧?” “有啊,唯一的现代化。就在我房里。怎么?你想打电话?” 我点点头说:“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红艳从身上解下一串钥匙递给我说:“我今夜不回乡里住了。我的房就在你隔壁。你自己打吧。” 我接过钥匙,下了山就直接回了乡政府。 拨通姨的电话后,我觉得她好像感冒了,电话里鼻音重重的。 我沉默了一下说:“姨,我想请你帮个忙,好吗?” 姨说:“说吧,有什么事。只要姨能帮得上。” “你帮我去市面上看看,猴头菇好卖么?”我说:“关键是价格啊。有消息就赶快给我电话。”我话机的号码报给了姨。姨大概还没起床,我听到话筒里传来她拉开床头柜,一阵悉悉索索找着纸笔的声音。 挂了电话,我站在柳红艳的房里,闻着她房间里流溢的淡淡的清香,我想起了吴倩,想起三天前我和她躺在姨温柔的床上,我的身体开始膨胀。 我和吴倩那一刻的消魂,是我人生中最美丽的时刻,断送了处男的日子,本该值得庆贺。我想象着吴倩的身体,想象着她白皙丰润的大腿,想象着她小巧湿润的唇,我几乎不能控制自己。 点亮油灯,我环顾着柳红艳小小的闺房,温馨中隐隐流露出无比的诱惑。少女的房间总是神秘的,神秘得让人浮想联翩。窗外夜风掠过,婆娑的树叶让人心里陡生凄凉。 我长叹口气拉开门,柳红艳静静的站在那里,见我出来,接过我手里的灯,低着头一言不发把我送入了我的房里。 她转身走了出去,临出门时回过头说:“晚上注意盖被子。山里夜凉,比不得城里。你们城里盖毛巾,我们就要盖棉被。你们城里盖棉被,我们还是盖棉被。”她嘻嘻笑着:“身体好的可以不盖被子。” 看我一言不发,柳红艳又说:“怎么?你想家了?” 我摇摇头。 “那你是怎么了?”柳红艳收住了脚步,靠在我的门边歪着头看着我。 “我没事的。”我说,又叹了口气。 “慢慢就会好的。”柳红艳说:“你早点休息吧。” “我们聊聊吧。”我说,自己在床上坐了下来,指了指靠在书桌边的一张椅子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章 收购猴头菇 “聊什么呢?”红艳说:“我们乡下人可能会与你聊不来的哦。”她嘻嘻笑着:“别说我们没共同语言哦。” 我摆摆手:“说那里话啊,我的祖先也是乡下人呢。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啊?”我问。 “家里蹲大学!”红艳开我的玩笑。 “啊?”我一下子还没听明白,“你还出过国读书啊?” 红艳一阵咯咯娇笑:“傻啊你!” 她突然冒出的这一句话把我们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我高中没读完呢。乡里需要人,可上边没人愿意来。我爹就硬要我来了。我那年就要高考了,也许参加了高考,我的命运会有改变。可现在,我也就只有在苏西乡呆一辈子了。”红艳说着就忧伤了,我看着她一脸的落寞,心也跟着悲凉起来。 我说:“那也不一定!你看我,不是也来了吗?” “你是来镀金的,时间一到就远走高飞了。” “是吗?我陈家上面没人做官,下面没人有钱。我镀什么金啊,金来镀我还差不多。”我打着哈哈,抽出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 “那你看来要在苏西呆一辈子咯?”红艳似乎一点也不相信我的话:“我见过象你这样的干部好几个了,都是你这个口气,可最后,还不是一个也没留下来!” “我是真的没办法!”我很诚恳地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那把钥匙就放你那儿吧,你电话多。”红艳叉开了话题。 我忙着把钥匙递给她,说:“那怎么行呢。” 红艳看了我一眼说:“没事啊,反正我晚上不住这里。”她没接我的钥匙,拉开门走了出去。我一个人躺在空落落的房间里,桌上一盏小小的油灯闪着晕黄的光芒,寂寞如水一般漫过我的身体。 我漫无目的想着心事,想着姨也缩在小小的被窝里,想着吴倩也缩在小小的被窝里,想着红艳也缩在小小的被窝里,我的眼泪很不合时宜地流了出来…… 三天后,苏西乡政府发出信息:乡政府大量收购猴头菇。价格从三元一斤到五元不等。要求必须新鲜。收购地点在乡政府食堂。特别注明:现款现货。 一天的时间,食堂的地面就堆满了猴头菇。红艳忙着给乡民们过称,乡财政所的老李一脸的笑,叼着烟卷给乡民们付钱。乡政府人声鼎沸,小小的地方被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堵得水泄不通。 柳权来看过几次,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郑乡长也来过,与乡民们打着招呼,散着卷烟,把双手背在背后,一路见人就点头。郑刚下午才过来,一来就脱了警服给红艳打着下手。 我坐在红艳的房子里,边抽着烟边打着电话。 我问:“姨,你到哪里了啊?” 姨说:“你催什么啊,晚上一定到的。你那钱我给你带来了,要不了这么多吧?” 我说:“君子出门带重粮呢。” 挂了姨的电话,我出门就看见还有络绎不绝的人提着各样的篮子,装着我要收购的菇子,,脸上绽开着开心的笑而来。 大姑娘小媳妇都知道这是我带头做的事,我是乡政府新来的秘书,大城市来的。每个从我面前经过的人脸上都是敬畏和仰慕,大姑娘的眼睛含羞带娇瞄着我,小媳妇直勾勾地盯我看,老汉们都是忙着给我递烟卷,张着大嘴打着哈哈。 我听到最受用的一句话就是,别看陈秘书年纪不大,可是想着苏西人的呢! 收购猴头菇的钱都是乡财政的。我跟乡政府签了合同,这些钱是我借的,收购的行为是我个人行为,与乡政府没任何关系。乡政府给我人力支援,给我一切他们能做得到的帮助。 我以乡政府的名义成立一家公司,全称“苏西乡农产品贸易公司”,其实也就是一个“三无”的皮包公司。 晚上三点多钟,我听到外面的车喇叭声,我冲出门,看见姨一身疲惫从车里下来。我跑过去一把搂住她的肩膀说:“蒋晓月同志,辛苦了。苏西乡人民欢迎你!” 姨很虚弱地笑了笑说:“你这地方也真远啊。幸亏司机还认路,我一路云山雾罩的,找不到北啦。”车喇叭声把柳红艳也叫了起来,她双眼惺忪,看到我姨,神情有些不自然。 随即很多房间都亮起了灯。四处角落里有人走出来,都是我的乡民们。他们没有回去,他们知道我今夜要装车的。他们挨了一夜的冷风,默默地等待着装货的车到来。没有人要他们装车,也没有人要求他们在这夜风寒冷的晚上枯坐等待,可他们还是这么做了。 他们的这个举动让很久没感动过的我感动的眼圈都红了。 我把姨带进我的房里,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我说:“姨,没问题吧?” 姨说:“你就放心吧!”姨从包里给我把钱拿了出来:“一共收了多少?” 我还没跟红艳碰过头,还真不知道具体收购的数目,我只好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姨拿着如胰小手点着我的额头嗔怪道:“你呀,这算是做什么生意啊?” 正好老王头过来敲我的门,问我:“陈秘书,点心准备好了,请客人吃饭吧。” 我如释重负地对姨笑,说:“我今天请你吃一顿美味大餐。正宗的乡里野味,正宗的健康食品。”姨打趣着我说:“什么野味啊,吃的是野的,人也是也野的,怕是乡里野味迷了你的心了吧!” 我不解释,姨的话里透着揶揄,我听得出来。对于女人的揶揄,做男人的,最佳选择就是装聋作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章 又见吴倩 天慢慢亮了,晨光里山灵动起来,树灵动起来。鸟儿的鸣叫清脆,和着远处淙淙的溪水声,一种直透心里的散漫弥漫开来,心在一霎哪颤栗。我和姨上了车,我对站在远处的柳红艳招了招手,姨轻声问我:“她是谁啊?蛮俊俏的啊。” 我说:“我们乡团委书记小柳。” 司机在一边插了一句:“怕是陈秘书的相好吧!” 我瞪了他一眼说:“你怎么那么下流啊!” 姨笑了起来:“真是野味呢!” 红艳局促地过来,站在车边问我:“还有事吗?” 我说:“一起去市里吧?” 红艳看了我姨一眼,摇了摇头。 我说:“我姨要你一起去呢。你们两个女的一路上也好说说话啊。” 红艳又看我姨一眼说:“她是你姨?” 我肯定地点了点头,她的脸上就浮起来一层红晕:“我爹没安排我去啊。” 站在一边的柳权哈哈一笑:“去吧去吧,到市里开开眼界也是好的嘛。年轻人,不要贪玩就好,适当地放松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嘛。毛主席还说过,文武之道,一张一弛。” 我差点笑出来,这话是毛大爷说的吗? 红艳上了车,四个人挤在驾驶室里,就显得驾驶室特别的小。红艳和姨挨在一起,紧紧靠着我,我一边身子紧紧抵着车门,一边身子呈半搂抱姿势把姨抱在怀里。 喇叭长鸣,我带着苏西乡的希望上了路。 我的猴头菇在经过了一天加半夜的颠簸后顺利到达永河市,一路上软玉温香,不是姨在我怀里,就是红艳倚在我胸口。她们两个不停地换着坐姿,小小的空间里挪动着身子,随着车子的颠簸,不停地冲击着我的小伙伴,让他一次次站立,又无可奈何的垂头丧气。 从驾驶楼里一下来,我趔趄了一下。站在一边的红艳伸手扶了我一把。司机催着要卸货,已经是半夜了,市场里根本就看不到人。 司机嘀嘀咕咕,摔打着车门。他这一路来,跟我说了几次要加车费,我一直装聋作哑没搭理他。司机明白在我这里是没办法了,又提出送他一箱猴头菇,这次是我姨不同意了。 货到地头,死活由天。我被他催得烦,就想干脆加点钱算了,姨把我拖到一边说:“给吴倩打个电话,她有办法。” 我有些莫名其妙,这吴倩能有什么办法?她不是个做苦力的人,也没有跟做苦力的打过交道,她能有什么办法?我想不明白。 姨说:“你就照我说的去做。” 我看了看自己,才去苏西乡几天,怎么就感觉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了?我甚至感觉自己身上冒出来的都是土气,我看着姨说:“到哪里去打啊?” “外面有大把公用电话。”姨嗔怪着我。 “算了。还是我来吧。陈秘书你给我帮点忙就是了。”柳红艳捋了捋衣袖说:“不就一车菇子么?能花多少力气啊。” “还是叫吴倩过来吧。这个地方是她找的,她不来,我们卸到那里好呢?”姨坚持着要我去打电话。 我看了一眼市场外面,灯火辉煌。我居然有点胆怯,过了几天煤油灯的日子,我好象已经很习惯那种灰暗了。面对璀璨的城市夜景,我恍如走入到了一个童话世界。 我拨通了吴倩的电话,她在话筒里很简单地说了句:“到了?”就好像知道我会给她打电话一样。 我在电话这边点着头,我相信吴倩能够看到我点头的。 “我马上到。”吴倩挂了电话。 我把一块钱递给店老板作电话费,又买了包烟。老板问我:“还需要点什么,老板?” 他的这句“老板”让我心里感觉无限的熨烫,奶奶的,老子就是个老板!我大气地把钱往他的手里一拍说:“来点饮料什么的。”我一下子找到了城里人的感觉。 回去市场,我递了一罐健力宝给红艳,她接过去,在灯光下偷偷地端详。姨在车边走来走去,司机锁好车门,人已经不见踪影。 姨见我回来,问我:“打通没有?” 我点点头,递给姨饮料。 我们说了几句闲话,就看见一辆的士开了进来,后面跟着几辆摩托车和一台小货车。吴倩下了车直奔过来,伸开双手抱了姨一个满怀,说:“辛苦了吧。” 我没敢看她,自从上次我在姨家折了她的花以后,我一个电话也没给她打过。 “陈风,”吴倩大大方方地叫我:“你过来,我们说点事。” 我摸摸后脑勺说:“什么事啊?” 吴倩笑了笑说:“你紧张什么啊?怕我吃了你?才去几天啊,做官了就不认识我们老百姓了,是不?”她快活地笑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章 大赚一笔 我不是自卑的人!我一直就不是自卑的人!我现在是个国家干部,我没理由在一个小女子面前自卑!我挺了挺胸,我觉得这个动作很有必要。我说:“不至于吧!我没怕你啊。” “废话不说了。你告诉我,这些多少钱一斤?”她指着一车子的猴头菇问我。 我想也没想就说:“五块。”其实我是一块多一斤收来的。 “好!那我给你十块一斤。”吴倩挥了一下手说:“车费是我先付的,装货的塑料箱子也是我买的,这些平均摊下来每斤要二块,按八块一斤回收给我,你看行不?” 我没说话,站在一边的红艳下意识地抓紧了我的手。 吴倩大概看到了红艳的动作,她笑着问红艳说:“红艳妹,你看合适吗?” 红艳使劲地点着头。我知道,红艳来的时候还是忧心重重的,她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究竟发生到了什么时候。按照她的说法,这些原本就一分钱也不值的东西到了城里怎么就那么贵了呢? “那就说好了啊。”吴倩朝身后的一群人挥挥手说:“你们都看着啊,价格每斤十五块,低于五十斤不卖。” 骑摩托车的一听就一窝蜂涌上来,把我的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从吴倩出现还不到一个小时,一车菇子就分完了。 吴倩嘿嘿笑着冲我说:“陈风,你带红艳去宾馆休息,我搞好了就来跟你结账。” 我说:“要不我留在这里帮你吧。姨带红艳去就行了。” 红艳看了我一眼说:“我也在这里算了。天也快亮了,宾馆要花那么多的钱,没必要啊。” 我说:“你还是去睡吧,等货发完了我去宾馆找你就是了。” 姨打个呵欠说:“这样吧,我带红艳回家。陈风把货发了就到家里来一趟。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你现在是政府老板,应该请客的。红艳来了,我这个做姨的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猴头菇的生意让我大赚了一笔。我把钱全部存进了农村基金会,基金会的利息高,远远超过农村信用社。我一回来老李就找到我,一定要我把钱存进基金会,因为老李的儿子在基金会里做主任。 苏西乡没什么大收入,乡民们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当初基金会成立的时候县里拨了三万块做头本,到现在过了几年了,头本还未翻番。 对于存钱我基本没什么概念。老李连续来了几次,还让儿媳妇给我送了几回鸡汤,老李的儿子每次见到我,老远就陪着笑脸,嘘寒问暖的特别热情,因此,我在老李的儿媳妇又一次送鸡汤来的时候我说话了。 “金玲嫂子,你今天要你老公来一趟吧。”我说。我早已经知道她的名字叫金玲了。给我送了几次鸡汤,彼此之间也熟了。但我们一直没交流过,她好看的白净小脸总是勾着,每次看我喝完,就快速收拾好头也不回地离开。 金玲瞄我一眼,从我手里接过碗筷说:“他不在家呢。” “你公公在家吗?”我笑着说:“我不能对不起你们家的鸡汤啊。” “他们两个都去县里了。”金玲说:“要明天才回来。” 金玲的婆婆早年就过世了,老李一手把儿子带大,没有再娶,又送儿子读了个财会中专,帮着把儿媳妇娶回来。金玲的身材凸凹有致,既有少妇的丰满,又有少女的水灵。可惜的是,她嫁过来后肚子一直不见动静,结婚四年了没生个一男半女。 “你今晚来家吃饭吧!”金玲说:“我今天找满爹买了一只野兔,还是活着的哪,你来帮我杀兔子,我不敢杀生。” “好啊!”我兴奋地说。 我来苏西乡三个月,吃来吃去,吃不腻的就是野兔肉。茶油红烧的野兔肉,天下美味。当然,红烧也好,炖汤也好,做得最好的还是金玲,她把野兔肉那股骚味处理得干净完整,这在整个苏西乡,还没有那个女人能做到,即便是食堂的老王,也没有办法做到。 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金玲的邀请,金玲抿嘴一笑,收拾好碗筷轻飘飘出了门。出门时回头一笑说:“陈秘书,姐给你打点好酒回去喝。” 我笑哈哈地点了点头。 这个小媳妇漂亮,话不多,做事还勤快,是我来苏西乡比较正式接触的第二个女性,认识她是因为老李叫她来帮我收购猴头菇。比起像未熟的柿子一样青涩的柳红艳,金玲就像熟透的水蜜桃,让人无限遐想。 柳红艳是我最信任的朋友,我从来没有把她当做是个可以亲近的人,不仅是因为她的青涩,关键是郑刚,这个经常从腰间解下枪套摆放在我面前的男人,从我一来,就充满了敌意。 日暮西山,我准备去金玲家。我突然感觉今晚有些激动,这种莫名的激动似乎在我与吴倩间出现过,是当我把吴倩的衣服脱下来,我看到她白腻光滑的酮体时的激动。我希望今夜会有什么事出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章 金玲的诱惑 出门时我把姨留在我这里的一盒化妆品带上了。姨在我卖了第一车猴头菇后来过几次,在我这里住了几天。走的时候没把她的化妆品带走,我打电话告诉她时,姨开玩笑说,要是我看上了那家的姑娘媳妇,就把它当礼物送人。想不到现在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出门沿着一条土路走了一里多,又爬过一座小山包,拐过一座茶园,跨过一座摇摇晃晃的小木桥,看到绿树掩映的金玲家窗户里透出来的温柔的灯光。 还没敲门,金玲就像知道我来了一样拉开了门,把我迎进了屋。 屋里布置得很淡雅,看着让人很舒服。一张小小的桌子上摆放着白色酒盅,两双筷子,一瓶颜色看着红兮兮的稻谷烧酒。 金玲招呼我坐好,她进厨房端出来几碗菜,其中就有一盆飘着浓香的野兔肉。我突然记起她要我来帮忙杀兔子,我连忙说:“嫂子,兔子谁杀的啊?” 金玲抿嘴一笑说:“等你来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的吃,我自己杀了。” 我说:“你不是怕杀生吗?” 金玲脸上一红,说:“你就吃吧,我这一生,今天可是第一次杀生。” 我笑笑说:“嫂子胆子不小呀。” 金玲不接我的话,指着那瓶酒说:“好酒,多喝几杯。” 我说:“你也一起来吃吧。” 金玲想了想,在我对面坐下来,拿过一个小酒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说:“我陪你喝点吧。” 酒一下喉,顿时有一丝热浪直冲小腹,又快速回转到脑门,我的额头沁出一层细汗。 三杯下去,我端详着琥珀色的酒问她:“嫂子,这是什么酒啊?有股子药味。” 金玲给我往碗里夹了一筷子兔肉,低着头曼声细语地说:“虎鞭。” 我一惊,“嫂子,你哪里来虎鞭酒啊?” “我娘家有个老猎户,他爷爷当年杀过一头老虎,这酒就是当年泡的,都快百年了。” 我嬉皮笑脸地说:“嫂子啊,我李哥肯定是虎猛龙精啊,哪里需要这酒来壮阳。” 话一说出口,我自己立时感到无地从容,赶紧低下了头,装作很认真的样子,猛吃碗里的菜。 金玲微微叹口气说:“我是过来人,山里人也没个讲究。实在说,就是你李哥啊,如果真的像你说的,我娘还用求人三年?她老人家差不多都要跪下磕头了。”她感槪地笑笑:“四年啦,这里还是寸草不生啊。”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给我倒了一杯。 我不敢看她,从身上掏出姨的化妆品递给她说:“这个送给你。” 金玲接过去,一脸的欣喜。山里女人不化妆,也没有化妆品。山里水好,能把女子浸泡得比任何化妆品包装出来的女人都要水灵。 连接又喝了几杯,我觉得有点头晕。其实我现在喝酒已经练出了不错的酒量,喝个二两三两的不是什么大问题。 对面的金玲面如桃花,不停地给我倒酒夹菜。 “陈秘书有爱人了吧。”金玲好像很不经意地问我。 我摇摇头说:“没人要呢,嫂子。” “是你看不上人家吧?”金玲很不相信地看着我说。 “不是啊,嫂子,冤枉啊!”我叫屈起来,舌头有些打绕。 “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啊?嫂子帮你留心呀。”金玲笑眯眯地说。 我看了她一眼,一对高挺的胸脯颤巍巍地,呼之欲出,桃花般的小脸笑意盈盈,仅仅一握的腰肢如摇摆的柳枝,处处都透着风情万种。 我口吃着说:“要找……就找一个……找一个像嫂子一样的。” 金玲吃吃地笑起来,说:“嫂子那里好啊?” 我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上下起伏的胸脯说:“就是好!” 金玲显然知道我的眼光盯着她的胸在看,她似乎不经意地挺了挺,顿时,我的眼前有如波涛汹涌的大海。 我嘿嘿一笑说:“我就喜欢嫂子这样的,我要娶就一定娶个像嫂子一样的女人。”我语无伦次,我知道自己醉了,我站起身来说:“我要回去了,谢谢嫂子啊。” “你醉了,休息一下再回去吧。”金玲过来扶住我说:“这一路过桥拐弯的,你怎么能走回去啊?” 我摆了摆手说:“没事,我没醉。嫂子,你放心。” 金玲蹙着眉头说:“我能放心吗?要不你到嫂子床上躺一下,等酒醒了再走吧。” 我醉意朦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嫂子,我不躺。那是李哥的地方。” 金玲别了一下嘴巴说:“我说是谁的就是谁的。”说完不顾我的无力阻拦,架着我一步一步挪进里屋。 靠着她温软的身体,闻着她发间的清香,我不由地心猿意马。我斜着眼睛,顿时感到岸然挺立。 金玲显然感觉到了我身体的变化,她吐气如兰,伏在我耳边悄声说:“安心睡吧,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和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章——第16章 古德村的计划生育 乡里安排工作,要我和柳红艳去古德村检查计划生育工作。 柳红艳在我的猴头菇生意结束后不久就结婚了,她嫁给了郑刚,据说他们的婚期在我还没来苏西乡之前就定下了。 结婚不到半个月,柳红艳接到任务却很兴奋。郑刚在会上提出要和红艳一起去,理由是照顾新婚妻子,却被书记柳权断然拒绝。柳权在会上布置郑刚跟郑乡长下去村里催提留款。 我们要去的古德村是苏西乡最偏远的地方,那里主要居民是瑶族人,唯一与外界联系的一条山路也因为春天的山洪爆发而断了。没有任何的交通工具可以借用,连单车都无法走,去那里只能用脚步丈量,而且当天没办法往返。 有人举报,古德村违反计划生育的情况很严重,山高皇帝远,无天管,无地收,家家生育在二胎以上,最多的生到七、八个。 计划生育是国策,是考核干部的必要条件,柳权在这个问题上已经不知道受到了多少次批评,甚至县里主管的书记发出声音,如果古德村的计划生育问题成了他进步的绊脚石,他就会不顾一切要把绊脚石砸烂粉碎! 干部要斩草除根,带着人进山里找人,结果人没找到,干部自己倒失踪了。许多天后有人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山沟里发现了他的尸体,下身被砍得支离破碎,县里派了公安来调查,查来查去,没任何头绪,结果不了了之。连个烈士也没捞着,最后评了个“因公牺牲”,也算是对他的一个交代。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干部去古德村检查计划生育工作。 走之前我去了一趟金玲家,她丈夫小李不在家,老李看我来了,满脸浮着感激的笑,一个劲拉我喝酒。 金玲挺着大肚子,趁老李出去抓鸡,急急忙忙在我脸上嘬了一口,脸上全是幸福的微笑。这个女人,我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的,看来我被人借种了。 老李倒提着一只老母鸡进来,满脸堆笑地说:“陈秘书,今晚我们也吃个东北菜,来个小鸡炖蘑菇。” 我推辞说:“老李啊,饭我就不吃了。我今天来,是想交代你一点事。” 老李满面惶恐地说:“陈秘书你有什么事,吩咐就是了。” 我说:“你也知道,乡里派我和红艳去古德村搞计划生育,如果有什么事,你就帮着我处理一下。” 老李显得无比的惊讶,说:“陈秘书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说:“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有些事,还是有个交代的好。” 我的钱存在他儿子的基金会,有二十来万。这个钱除了吴倩知道,我姨我都没说。 老李吩咐金玲给我倒茶,搓着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把姨的电话、地址都写在一张纸条上交给老李,我淡淡一笑说:“其实有什么啊,山里狼多,我还真怕遇到呢。” 老李笑哈哈地拍了我的肩膀一下,说:“陈秘书啊,亏你还是读书人。现在山里哪里还有狼啊。” 金玲有点想哭的样子,我对金玲说:“嫂子,孩子生下来我还等着喝喜酒呢。” 老李借口杀鸡,留下金玲和我单独在屋里。金玲突然拉过我的手放在她肚子上说:“你摸摸,会动了。” 我尴尬地抽回手,说:“嫂子,这孩子……?” 金玲微笑一下说:“放心,天塌下来,也是老李家传宗接代的人。” 我心里突然难过起来,金玲的话已经决定了孩子的前途,不管是不是我的种,他生下来都必定姓李。 没等老李弄完酒菜,我坚决告辞出来。老李搓着手说:“我等陈秘书回来!” 出了老李家门,我抽出烟来,狠狠地吸了一口。这个家门自从上次我走后就再没来过,我现在我已经没办法改变发生过的一切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章 拥美山里过夜 我和柳红艳启程去古德村。这次比起我来苏西乡那次要悲壮多了,我感觉自己真有风潇潇兮的味道。 我们下了小路,沿着山坡下到沟底,沟底一条小溪,小溪中间怪石林立,沿着小溪拐过一座大山,就能找到通往古德村的小路。 这条小溪边长满了灌木,没有路,我们在灌木里穿行,间或一丛荆棘,勾住我们的衣角,撕扯着我们裸露在外的皮肤。柳红艳走惯了这样的山路,她轻松的在前面引路,嘴里依旧哼着悠扬的山歌,不时回头提醒我注意脚下。跌跌撞撞的苦了我,我几乎不愿意再提起脚走完余下的路。 早上出来后,路上我们吃了一些带来的饼干,现在开始饥肠辘辘。望着一望无际的大山,在杳无人烟的树林子里,我不由悲上心来,我挥舞着手叫前面跳跃着前进的红艳说:“休息一下吧。” 柳红艳停住了脚步,说:“好啊,不过我们要加紧走,要不今天会到不了。” “不会吧?”我夸张地张大嘴。一个乡属村,会有一天走不到的路程。 “我怀疑我们迷路了。”柳红艳过来在一块凸起的光滑的石头上坐下,从腰间取下水壶,仰脖喝了一口。 “迷路?”我大吃一惊:“怎么会呢?我们可是一直照着山在走,方向不会错啊。” “山多鬼枭,你不知道啊?可能我们遇到了迷路鬼了。”红艳笑嘻嘻地说:“在山里走路,经常出现一个山窝走一天的事啊。” 我的背脊冒上来一层细汗,我怕鬼。 “这样吧,我们先找点吃的,吃饱了就什么都不怕。”红艳说,拿眼看着小溪中的石头。 我从背上取下包,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半包饼干,再也找不出可以吃的东西了。我说:“就这么多了,这么办?” 柳红艳没搭理我,她脱下鞋子,朝小溪中的石头走过去。站在石头边她喊我道:“还站着干嘛呀,过来呀,我给你找点好吃的。” 我疑惑地脱鞋下水,溪水冰凉,直浸肌骨。 红艳翻开一块石头,双手快速就抓住了一只貌似青蛙的东西,举到我眼前说:“看到没?这是石蛙。来,你拿着,我们抓几只就足够今晚的晚餐了。” 上岸找了一些干柴,红艳拿竹签串了石蛙,又从背包里摸出一包盐,撒了一些在上面,就直接放在火上烤。 吃了东西,精神好多了,我回到溪边喝了几口水,顿觉神清气爽。 继续赶路,这次我走在前头,把拦路的一些荆条小心地拨开,走了半响,天渐渐黑了下来。 柳红艳看看天色说:“今天怕是走不到了,我们要在山里过一夜了。” 我四处张望,在一个背风的地方铺了一堆干草,一屁股坐下去就不想再站起了,红艳找了一些干柴,生起了火。 “山里没狼,但有野猪。野猪不会主动攻击人,晚上赶路危险多,明早起早赶路吧。”红艳说,双手拢着腿,看着跳跃的火光发呆。 山里露重,半夜我被冻醒了。 睁开眼,发现红艳正在往快要熄灭的火堆上添柴,一阵夜风吹过,如蛇一般钻进衣服里,让我感到遍体冰凉。 红艳见我醒来,搂了搂肩膀说:“好冷哦。” 我点点头,抽出烟来,就着火堆上的红碳吸了一口。 “我们坐拢一些吧。”红艳说,示意我过去。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抵不住夜风的袭击,我挨着她坐了下来,拿着柴枝无聊地拨弄着火堆,谁也不想说话,火光映红了我们的面庞,火堆之外,黑黢黢的大山像口袋一样兜过来,压迫着人的呼吸。 红艳幽幽地说了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我顿觉脸上发热,柳红艳的这句唐诗难道有所指? 第二天一早,我们终于到了古德村。 支书不在家,他的婆娘很客气,搓着手局促地看着我们。红艳认识她,很亲热地叫着嫂子。 一打听,知道村支书今早清晨就出门去了。有个瑶民家的耕牛昨夜被人偷了,他们现在正在四处追赶。 一会儿,过来一个女孩子,大约十五六岁模样,样子清秀,扎着一条大马尾辨,拿着一根竹竿,袅袅婷婷地过来,见到我妩媚地一笑,问道:“是乡里来的干部?” 我点点头,屋里红艳喊我进去喝茶。 小姑娘听到声音问我:“小柳书记来了?” 我说:“是。” 小姑娘就冲屋里喊:“小柳书记,是你吗?” 红艳应声出了门,见到小姑娘,很亲热地拉起她的手说:“哎呀,是小琴啊,好久没见到了。想姐不啦?”说着就拉起小琴姑娘的手往屋里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章 男人的胆魄 小琴的挣脱她的手说:“我不进去了,晚上来陪你玩,好不?” 支书的婆娘站在门边说:“小琴啊,你告诉你娘一声啊,柳书记今晚就住你们家了。”小琴局促了一下,瞟了我一眼说:“我们家条件可不好哦。” 村里没村部,村部就在支书家。每年上级来人过夜,都是村里的大事。支书是个退伍军人,早年在云南当过兵,79年的时候上过前线,脚刚踏上红土地,战争就宣布结束了。仗没打成,却是火线入的党,退伍回来就做了村支书,如今是古德村唯一的一个当过兵的人。支书婆娘给我们泡的是擂茶,就是茶叶、盐和芝麻黄豆泡在一起的茶水,解渴,提神。喝了一壶茶,菜就上来了,一碗腊肉,说不出是猪肉还是什么肉,香喷喷的很好吃,一碗清菜,外加一碗飘着蛋花的清汤。 吃了两碗饭,肚子饱了。我想抽要烟,出来后还没点,就看到一高大汉子进来,进屋就冲到水缸边舀了满满一瓢,咕咕咚咚喝下,抹了一把嘴,才笑眯眯地跟我们打着招呼。 支书婆娘盛了一大碗饭过来递给他,他看了看桌上的菜,把碗里的饭倒进我们吃剩的菜汤里,搅了搅,埋头大口吃了起来。 婆娘问:“找到没?” “狗日的东西,跑得掉么?早捉来了,捆在老孙家门口的槐树上,晚上再说。” “牛呢?” “还在。瘸了一条腿,看来做不了大用场了。” “别弄出人命来啊。” “怕个鸟!”支书嚼着饭说:“狗日的,还不承认哩。要不是老孙认得自家的牛断了一支角,狗日的硬说是买的。” 支书和婆娘一问一答,我和红艳互相看了一眼,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虽然我这次来是搞计划生育工作,但我不能看着他们犯罪,所以我试探着问:“怎么不送派出所呢?” “呵呵。”村支书苦笑说:“派出所在哪里啊?谁送呢?送了又怎么样啊?到头来还不是连牛都赔完了?老子自己办事,狗日的家里不拿钱来,休想走人。” “可这样做是违法的呢。”我说。 “管不着了。”支书说:“我们古德村啊,没牛就等于没手脚一样。老孙家没牛了,叫他怎么活?” “牛不是还在吗?” “在顶个屁用!废了。断了一条腿,还能干啥?” 支书吃完饭扔下碗说:“陈秘书,你是个大知识分子,懂法懂理,你也去看看吧。你是我们的领导,你说我们要怎么做?我们得听领导的。” 跟着支书我们一起来到老孙家,村头一株枝叶茂盛的大树上绑着一个上身赤裸的人,胸口被树枝抽出一片血迹斑斓的印子。 乡民们看到我们过来,让开一条路。支书先把我和红艳介绍给围观的乡民,过去一把抓住偷牛贼的头发提起来,大喝一声说:“狗日的贼,睁开狗眼看清楚啊,这两位是乡里的干部,给我老实交代。” 偷牛贼抬起头,也不过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见到我们,眼睛里浮现了希冀。 我说:“先放开他吧,有话慢慢说。” “放个屁,你赔我牛啊?”老孙冲我狂吼:“不拿钱老子打死你这个死贼。”说着他拿起荆条死命地抽打着偷牛贼。 偷牛贼痛苦地叫喊着,红艳站在我后面,紧张地抓着我的手,身体有些微微的抖。 我冲过去一把夺下老孙手里的荆条说:“现在是法制社会,要讲理**。他犯罪了,自有国法处置。” 老孙瞪着一双牛卵大的眼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共产党的干部,还有帮贼人说话的?” 我说:“我不是帮贼人说话,我是帮理不帮亲。他犯罪,有国法,你再来打他,就是你犯罪,知道不?” “我不管!我的牛残废了,谁赔我的牛?没有牛,你要我一家喝西北风啊?” “要赔,也得有个说法,你打他就能赔了?”我说,安慰着老孙:“先问清楚情况嘛。” “狗日的,一句话都不说,问他家是哪里的都不说。”老孙气急败坏地说:“干脆挖个坑埋了这狗日的。” 我说:“老孙,你不要急,这个牛,一定赔你。” “你说的?” “我说的。”我拍着胸口说:“如果他赔不出,我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章 夜宿美人窝 老孙上下看了我一圈,扔下荆条说:“好,你干部说话要算数。三天之内没有牛,我就去你乡政府,我带一家人都去。” 我安排支书要人送偷牛贼去派出所,又给老李写了个纸条,请他帮我取出两千块钱带来。 一切安排妥当后,我对老孙说:“老孙,你要相信政府。千万不要冲动啊。” 老孙满脸皱纹都笑开了,他拉住我的手说:“干部,去我家喝酒。” 我推辞说:“改天,改天一定去你家喝个痛快。不过老孙,你可得支持我的工作啊。” “一定一定。”老孙搓着手说:“你干部说话算数,我们绝对支持。” 其实,我说这些话是有目的的,老孙是这次计划生育的钉子户,生了六个女儿了,老婆还一直躲着不见人。老孙扬言不生个带把的,就是生到死,也要生。 回头看到红艳,旁边站着小琴,两个女人看着我,一脸的敬仰。 小琴家两间土屋,外间住着瞎眼的老娘,里间是小琴的闺房。旁边一间低矮的小偏屋,是厨房和猪舍。支书听说我要去小琴家住,面有难色的说:“你乡里来的干部,我得安排住好一点。” 站在一边的小琴鼓着腮帮子嚷道:“叔,全村都一个样,我家就哪里不好了?” 支书辩解道:“也没说你家不好啊,只是,你家哪里有地方啊?” “有啊,我跟我娘住,柳书记在我娘屋里开一张铺,我的屋给陈秘书住。”小琴语速很快地说:“当然,叔,该给的住宿费你得按两个人算。” 支书笑眯眯的说:“不会少你的。你这小鬼家伙,就会算计几块钱。” 小琴吐了一下舌头,扮了个鬼脸说:“我又不多要。” 话到这个地步,支书也不好再说,只能送我们去小琴家。 小琴的老娘听到声音,喊道:“树容啊,乡里干部来了啊。” 支书回应一声说:“嫂子,干部住你们家,还是按老规矩啊。” 瞎眼老娘说:“那倒没什么,只是怕委屈干部呢。” 我说:“大娘,打扰你了。” 瞎眼老娘眼窝子翻出一道白线,摆摆手说:“干部,你来我家住,是树容照顾我这瞎眼的老婆子。你就莫客气了。” 跟树容书记道了别,我进屋去,外屋摆着两张床,一张是临时开的,中间用花布隔开了。床上铺着很洁净的被子,虽然旧了点,但隐隐有股稻草灰的清香。 进了里间,有一个很小的窗户,糊着报纸,报纸破了几个洞,有山风灌进来,吹得摆在桌子上的煤油灯扑朔迷离。 洗脸洗脚,躺在透着女儿体香的被窝里,我慢慢进入梦乡。 半夜我被一泡尿憋醒了,桌子上的油灯还在亮着,我掀开布帘,看到红艳和小琴头挨在一起,睡得十分的香甜。 柳红艳如同一支红荷,在我们曾经一起住过的宾馆里我想象着隔壁的她的清新,在拥挤杂乱的车里我半拥入怀时的激动,即便在她新婚的第一天晚上,我一个人独坐静谧的夜里,想象着她红被子底下的温柔,我总是感觉,这个女人是我不可亲近的尤物。 昨夜山风凛冽,我们独处山郊野外,可我还是中规中矩,尽管她微闭的双眼似乎在暗示着我,我依旧不能冒昧去一亲芳泽。 我姨很明确地告诫我不要对红艳有想法,她说:“柳红艳很单纯,我怕你会害了她。” 我不明白我怎么会害了她,所以我对姨的话耿耿于怀。 瞎眼老娘咳嗽了一声,“是干部吧?淤桶在后墙跟。” 我没敢说话,轻手轻脚拉门出去,也没去找什么淤桶,在清冷的月辉下掏出家伙,肆意地在地上画着圆圈。 回到屋里,灯光下红艳和小琴都睁开眼看着我,两个人脸上都浮着坏坏的笑。红艳努了努嘴巴,示意我回屋里,我摆了摆手,尴尬地进去。 靠在床头,我抽出烟来,刚点着,就看到红艳披着衣服蹑手蹑脚进来了。我刚要说话,她把手指竖起在唇边,我立刻噤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章 一张床六条腿 柳红艳径直朝我的床边走来,压低声音说:“睡不着吗?” 我摇摇头,挪开一点地方让她坐。 “我也没睡着。”红艳说:“我觉得这一夜时间好长啊。” 我笑笑,这个时间正是城市灯火辉煌的时刻,而我们,除了夜风刮过,天地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我在想啊,这次工作我们应该怎么做呢?”红艳忧心忡忡地说:“我三年前来过古德村,三年后再来,还是这个样子,一点都没改变。” 我说:“还能改变什么呢?” “有一点改变了。”红艳说:“下午的那个老孙,原来家里只有四个女儿,现在有六个了。还有,小琴长大了,三年前她还流鼻涕呢。”她掩着嘴笑起来。 “红艳姐,你不许在我背后说我坏话。”小琴不知道什么时候满脸含笑站在门帘边。 “进来呀,站在那里干嘛?不要打扰你娘休息。”红艳嗔怪着说:“我可没说,是事实嘛。” 外边传来瞎眼老娘翻动身子的声音,小琴吐一下舌头,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冷吧?”我说:“加点衣服呀。” “是有点冷呢。”红艳缩了缩脖子,把双手环绕着自己双肩。 “要不我去生点火。”我欲起身去找柴火,屋子的一角放着火塘,很容易就生起火的。 “不用了吧。”红艳说:“半夜三更烧火,多不好。” “要不叫红艳姐把脚放进被窝里去,这样会很温暖。”小琴笑嘻嘻地说:“反正我是要放的。” 说完也不等我答应,径直把脚伸进了被窝,靠在我的腿边。 柳红艳的脸红了起来,她扭捏着说:“这样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呀?”小琴别着嘴说:“人都要冷死了,还顾得那么多?”说完就一把搂过红艳的肩膀,帮着她把腿也放进了被窝。 被窝里,一左一右两双腿夹着我,顿时感觉有些不自在,我动也不敢动,只好保持一种僵硬的姿势,顽强抵御来自女性的无边诱惑。 “吴倩是你过去的女朋友吧?”红艳问我。 我摇摇头说:“不是!” “呵呵呵,你骗我!”红艳伤感地说:“她都告诉我了。” “真不是。”我辩解着说:“她都结婚了,怎么会是我的女朋友。” “我知道啊。可是她没结婚之前是的吧?”红艳张着朦胧的双眸看着我说:“吴倩应该还爱着你呢。女人啊,只要爱上一个男人,愿意把自己低贱到一粒尘埃。” 这么有水准的话让我吃一惊,正要开口,红艳又说:“不是我说的,张爱玲说的。” 说完就吃吃笑了起来。 我伸手挠了一下她的脚心,她一惊,缩起了脚。 小琴没心肺的嚷道:“你们两个搞什么呀,动来动去的。” 红艳顿时羞红了脸,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伸手搂过小琴的腿来,她挣扎了一下,还是任我抱着,脸也绯红了起来,她说:“你抱红艳姐就好了嘛。” “你红艳姐现在名花有主了,不能的。”我说着,手顺着腿往上摸了摸,但觉一片光滑宁静。 红艳赌气地说:“我是老虎?还能吃了你啊?你还有不敢的啊?”她把腿伸到我身上,不偏不依正好压在我的命根上:“偏让你抱抱,看天能不能塌下来。” 两个女人,一左一右,都穿着薄薄的内衣,都是笑颜如花,饱满的身体如溪水一样的清澈,又如这黑夜的深沉,让我不由自主地意乱情迷起来。 四条腿压在我身上,我感到有点沉重,但我却没半点想要移开的意思,两双女儿腿,就是活色生香的诱惑。我的兄弟在底下悄然昂起了头,张扬着自己的不屈。红艳大概感觉到了什么,她悄悄地想要移开腿,脸上浮上来少妇特有的娇羞。小琴的腿很不安分地在我的身上踢腾,她大概也感觉到了什么,我伸手在她的脚心轻弹一下,她的脸就更加姹紫嫣红起来。 她小巧的内衣包裹着她小小的胸脯,正努力地张扬,山里女孩子比城市女孩子发育更早,她的身段已经显示出少女的成熟,如含雹待放的山花般烂漫。 山里的女人真情流露没有半点的虚伪,她们大胆,豪爽,娇娇的女儿体态不遮掩半点地释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章 我的政府我的乡 苏西乡是湘南地区最闭塞的地区,向南与陈州接壤,向西与雍州相邻,向东是江西地界,向北是县城春山。东西南北任何一条路,都是泥沙路,石板桥,最远的县城相隔一百五十多里,而且全是山路。苏西乡是春山县最后没通电的乡,据电力部门测算,单是架设电杆一项,基本就可耗空苏西乡三年的全部收入。 乡政府坐落在一条极目辽阔的陇上,由几栋五十年代的建筑组成,红砖红瓦,树影疏离。正对着陇中的一条小溪筑起一块高台,约三五亩地,靠山的一边建着一栋三层红砖楼,长约百米,气势有着山里很少看到的恢弘,是主楼,乡政府的行政中心即在此。左边是礼堂,能坐千人,门头上和两边还刻着伟大导师的训导。礼堂年久失修,已显破败,有杂草在红瓦的空隙里生长了出来。右边是乡政府的食堂,食堂楼上是乡财政所,食堂后边有一口约摸三十米的深井,每日都能看到老王提着水桶在井里哼哼哧哧的打水。 高台上种着树,都有几十年的树龄,树影婆娑,遮天蔽地。树下边种着一些简单的月季,用红砖围起来一个个小小的花坛。 我的宿舍在主楼的后边,一栋两层小楼,楼板是木的,走起来吱吱呀呀作响。 乡政府左边半里地,是乡中学,右边半里地,是村小学。 小溪上一座石桥,桥头有家供销社,买些廉价的香烟火柴和肥皂,最大的买卖就是煤油和蜡烛,兼营一些布匹,以白布和红布两色为主。供销社还有一个营生,就是化肥和尿素的经营。卖东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满脸的皱褶,却喜欢穿着大红大绿,走路喜欢扭着水桶一样的腰,说话喜欢用一些普通话的尾巴,这些让乡民们很不耻。 有人告诉我说,老妇人的老公原来是供销社的一个主任,供销社里原来还有一个面相姣好的女销货员,老妇人的老公在某个夜里摸到了女售货员的床上,老妇人大怒,拿着菜刀追了半条陇,结果把老公和女售货员追得无影无踪,从此就失去了消息。 供销社旁边有间小屋,是乡邮政所,一个老得快走不动路的老邮政员,每三天收发一次县城发来的报刊杂志和信件。 诸如此类,这些就是苏西乡的全部,简单、简朴,却有着政府的威严。 我的宿舍下边有一条小路,蜿蜒着伸向山里。打开窗户,我就能看到沉寂的大山和小路上蜿蜒的人。 山里没电,睡得早。这个习惯让我习惯了很久。 睡得早,起得就早。每日天刚泛白,我窗户下的小路上就开始有着咭咭哝哝的声音。我的乡民们或牵着牛,或荷着锄,轻声说着天气,慢条斯理地去做一天的营生。 也有乡中学走读的学生,带着一罐饭,早起去上学。 最后来的就是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学生,他们打闹着从我的窗户底下走过,有顽皮的小子还会冲着我的窗户撒泡尿。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依在窗户边,微笑着看他们如同鸟儿一样的欢畅。 小路上人静了,我就会洗脸漱口,有时候我会打开煤油炉,煮一碗面条做早餐,更多的时候我是空着肚子去办公室,等着中午食堂老王开饭的钟声。 日子就这样安静地过,我的社教工作几乎没有展开。柳权书记曾经给我说,社教是五十年代的事,现在再搞,好像有回到历史的感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章 初涉人事少女情 古德村的计划生育乱得狠! 我在工作三天后总结了这样一句话。 岂一个乱字了得?简直就是一塌糊涂。 这是柳红艳的总结。 山村没电,也没文化书籍。一到天黑,就如进了被窝一样的沉寂。偶有野猫嚎叫,只是增添凄厉与惶恐。山里人白天事情也不多,几亩薄田,难不到山里汉子。每日早早上床,除了睁着眼睛等天明,唯一的娱乐就是抱着老婆床上滚了。 早些年乡里采取了一些措施。 很多抓计划生育的干部听到古德的名字就过敏。传说有个主管计划生育的县领导坐在台上做报告,念到古德村的名字,突然就感觉全身奇痒。实在忍不住,在台上抓耳挠搔。秘书实在看不过,走过去附耳提醒。领导大怒,喝道:“只许州官放火,还不许我百姓点灯了?” 原来领导受人排挤,本来主抓工业,书记一纸令下,只好来搞妇女工作。 乡里这次派我来,只是让我熟悉一下情况,并没有要求什么。我对工作一直就比较热心。我的观念是,要就不做,要做就做更好! 说村里乱,源头在村书记家。 村书记盘树容,有四个小孩。前面三个是丫头,最大的有二十来岁了,前年已经嫁出去。后面的两个丫头已经蠢蠢欲动,早就叫嚣着要嫁人。老二今年十六岁,老三才十四岁多一点。最小的是个小子,八岁,长得还不错,虎头虎脑的,现在还跪在娘面前吃奶。 小芹姓盘,跟支书是本家,都是瑶族,而老孙,在古德村算是外姓,汉族。盘小芹如数家珍地算着本村人的情况,我和柳红艳安静地听着。瑶汉杂居的地方复杂,我们听得有些糊涂起来。 我要盘小芹带我们四处走走。小妹盯着我的眼睛说:“去远的还是近的?” 柳红艳首先表示不想去,说天就快黑了,不想走山路。 我只好一个人跟在盘小芹的后边,去古德村最远的一户人家看看。 拐过了一个山坳,看不到村里如鬼影一样的豆油灯,盘小芹停下脚步,站在一棵很大的松树下等我。 我赶了几步,站在她的面前。小芹指了指脚边的一块光滑的大石头说:“坐坐,休息一下。” 刚才一路紧走,背上冒出了一层细汗,被山风一吹,顿觉清凉。 我点点头。山路实在难走,晚上的山路更难走。夜风吹过,松针撞击声如在柔软的缎子上滑行。 “还有三里路呢。”小芹看我的样子,好像有点幸灾乐祸。 我说:“不怕!慢点就行了。反正没急事,悠着点吧。” 盘小芹抿嘴一笑道:“等你悠到了,人家也睡了,那不是白来一趟?” 我说:“他们睡那么早?” 盘小芹就有些羞涩了:“早睡早生崽啊。” 我很无聊地说了一句:“你还蛮懂的嘛。” 她再没说话,在石头的另一端坐了下来。手拂弄着自己的辫子,低着头。虽然夜色蒙胧,但我的感觉已经触摸到她的娇羞。 山里人早熟。男人过二十不娶亲就基本光棍一生,女人过十八不嫁人就是老姑娘了。山里人对性的态度呈开放状态,很多的女孩子在没嫁人前是人人都有机会的。只要她看上你,没有什么能挡得住。一般的女孩子在出嫁前基本上都有过几个男人的阅历一点也不稀奇。 坐了一会,盘小芹开口问我:“我是叫你陈秘书好呢?还是叫你陈哥哥好呢?” 我很开心,逗她说:“你想怎么叫呢?” 盘小芹歪着脖子想了一下说:“我想叫哥哥。” 我说:“好啊,叫哥哥好啊。” 盘小芹又问了我一句:“你知道叫哥哥是什么意思不?” 我摇摇头说:“哥哥就是哥哥,还有什么意思?” 盘小芹又问我:“你跟柳书记是同事?” 我笑着说:“明摆着的事啊。” “只是同事?” 我点点头。 “我不相信!”她说:“是同事你哪晚怎么抱她的腿?” 我坏笑着说:“不是冷吗?我也抱你了啊。” 她盯着我看了半响说:“你还敢抱我吗?” 我就伸开手说:“来啊,抱抱。” 盘小芹见我伸开着手,慢慢地挪动身子向我靠了过来。 她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说:“你那天为什么要抱我的脚?” 我说:“我不是怕你冷吗?” “鬼才相信你!”她低下了头:“可我感觉到了呢。” “你感觉到了什么啊?”我说,把她的小小的身子搂紧了一点。她挣扎了一下说:“痛啦。” “哼!”她轻哼了一声:“别以为我还是小孩,今年我都十七岁啦,象我这么大的女孩结婚的多着呢。” “是吗?”我说,松开了手,我想要抽烟了。 “抱着我!”她命令着我,伸手搂住了我的脖子。这纯粹的恋人姿势让我有点不自在。不是我不爱美,不是我感情专一。只是才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我怎么都有犯罪的感觉。 我说:“好啦,抱抱就好啦。” “不!”她问着我说:“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我点点头说:“可是你还小啊。” “我不小了,已经十六岁了!我们村的妮子都生了孩子啦。” 我说:“人家是人家,你是你啊。你不要学人家那样。”我说完心里骂着自己。别他妈装好人了!你不就是个坏小子吗?你的心里已经把人家的衣服早剥光了! “我看得出来你喜欢我!”她很老练地说:“你要不喜欢我你就不会抱我,你抱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你想要我就给你!”她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一样。 我说:“我是个国家干部。我告诉你,喜欢不是爱,两个人有爱情才能长久。” “我要你的爱情。”她伏在我的怀里。 “爱情不是想给就能给的。”我说:“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盘小芹有点要哭的意思:“你不给我爱情,你干嘛还抱我?干嘛还要叫你哥哥?你欺侮我!”她我的怀里挣脱出来,怒气冲冲地看着我。 “我告诉你,我已经成熟了!”盘小芹激动起来:“不信我给你看!” 我赶紧站起来,抱着她的身子说:“我知道我知道,等我想想,想好了我就告诉你,好吗?” 她已经珠泪莹莹。靠在我的怀里,任由我的双手把她紧紧的环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章、 有女如斯 我终究没有动盘小芹。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主要还是良心过不去。她才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我的魔爪再厉害,也敌不过几千年的传统文化的熏陶。 夜色如墨,她能感受到她漆黑的眸子。如此深沉的夜里,清醇如水的女子。 山风如水,拂过我的头,我清醒了过来。推开她,我坐在长条石上抽烟,我满嘴是她的清香。 抽完了一支烟,我摁亮手电。我对盘小芹说:“我们回去吧!” 她站着没动。在我手电的照射下躲闪着身子。 “回吧。”我说,走了两步,她没有跟上来,依然站在原地,眼睛看着遥远的深邃的夜空。 天上没有星星。这样的夜晚本来就容易让人恐怖与刺激,小芹如雕一样的剪影像一记记的重锤敲打着我薄弱的心灵。 “走吧!”我回过头,拉了她一下。 盘小芹嘤咛一声。我就听到她幽幽的哭音穿透夜空而来。 “我不是要你负责!”盘小芹说:“你大城市来的人,看不起我。”声音犹如铁板上敲了一记重锤,叮当作响。 我苦笑着说:“不是这个意思。真的是你还太小了。我不能糟蹋你的青春。” “胡说八道吧你!”盘小芹生气地说:“在我们山里,男女在一起很平常。你连这点胆量都没有,真失望。” 石破天惊的话让我喘不过气来!这些原生态的爱情故事,在都市里已经是文物了。人欲横流的今天,只有金钱与肉体的关系。谈论爱情,好像已经很奢侈了! 我又抱抱她小小的身子,敷衍着她说:“回吧!我还要在你们村一段时间,慢慢来,好吗?” 她撅起嘴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只喜欢红艳姐!” “红艳姐已经结婚了呢!”小芹补充了一句,好像怕我没听懂,她扬起头,在我脸上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我知道啊,”我说:“不是想的那样。”松开抱着她的手。 “那又怎么样?”小芹的娇憨与无知开始暴露无遗了:“郝强哥哥身体有问题!这可是红艳姐告诉我的。”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郝强身强力壮的,难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所以你就抱了红艳姐,红艳姐也让你抱,你们呀,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呢!”盘小芹点着我的额头说:“陈哥哥,你是属于有心无胆的人,嘻嘻。” 我很经典地摸摸后脑勺说:“有很多东西,其实在梦里更漂亮,一旦真的拥有了,也许就失去了原本的滋味了。” “陈哥哥啊,”小芹叫了我一声,她的声音真的如黄莺一般的清脆:“我知道,你嫌我小,不是你不喜欢我,没办法啦,谁叫我娘不早生我几年。”她叹口气:“你也不会等我,你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呀,可是我,这一生就只能呆在我们苏西了,我可能连古德村都出不去了。你只要记得在这个地方,有一个小姑娘爱过你,我就满足了。” “我们回吧,你红艳姐一定还在等着我们呢。” 我跟着她下山。她回过头对我说:“我告诉过红艳姐,我喜欢你啦!” 我吃过红艳家无数的饭。每次吃饭的时候她总是笑微微地坐在一边,虽然我们没具体交流过,但自从我来苏西乡后,红艳的房门就一直对我开着,按照她的意思是方便我打电话,我有一片她房间的小小的钥匙。我在很多次推开她的门,看到她斜依床头,眼睛迷离地看着窗外,淡淡地招呼着我。有一天我发现,在电话机的旁边摆着一个小巧的精致的烟灰缸。 可是我一直就没有动过心。因为我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郝强,知道了郝强为了她而放弃了许多次离开苏西的机会。我对郝强表现出来的敌意一直就满不在乎,尽管我知道打架我不是他的对手。但我已经表现出来的经济头脑,在苏西乡小小的地方,已经是家喻户晓。 更重要的是吴倩,虽然她已经为人妇了,但她雪白娇羞的形态一直是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想我要做点什么了,为我自己,也为苏西乡的几千号乡民们。我不能对不起他们的纯洁,我知道,在苏西,我已经是他们的骄傲,我的一切都有人在注视,我的很多的想法在他们看来可以完全理解。因此,我在很多个的夜晚,推开我那小小的窗户,我总会看到在一些羞涩苗条的身影在我的窗外徘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章 柳权书记的重托 结束了古德村的计划生育工作。我把调查报告交给了柳权。我的报告里用详尽的数字表现了古德村工作的严峻。在整个村里,生育一胎的几乎不存在。最好的一家是孩子已经三岁了,他婆娘的肚子还刚刚隆起。最严重的一家是生育了五胎,最大的十岁,最小的才一岁,肚子里现在又有了一个。整个村子有人口八百人,其中汉族的占了一般以上。全村没有一个在外务工的和做生意的,唯一的一个生意人做的是种猪生意,也就是专门赶着种猪给别人家母猪配种的。全村有土地三百余亩,水田占三分之一,全年要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人均收入二百来块。是一个很彻底的贫困村。 在报告的结尾,我提到了一个细节,古德村有茶油树数万,每家每年可打榨茶油近千斤。打榨的方式是很古老的压榨,减少了出油率。如果用新式的压榨方式,可以提高将近三分之一多的出油率。 古德村不通公路,也没水电。村民们点灯基本都采用茶油或者豆油。古德村很想富起来,可惜没有找到一个致富的路子。全村近三百壮劳力,除了吹牛,就是生孩子。 最后的一句是我临时加上去的。我只是想让柳权书记看报告的时候不要太疲倦,给他一点小小的开心。 柳权在第二天清早就来了我的房间。他来的时候我还没起床,他敲门的声音很大,有点象拆房子。我的弱不禁风的木板房差点就被他推倒了。他的敲门声惊动了隔壁的红艳,我听到她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然后就是红艳惺忪的问话声:“爹,那么早,你来做什么?” “天都大亮了!”柳权说:“你们年轻人啊,要日头晒到屁股才起来是吧?” 然后又听到郝强的声音:”爹,有什么事吗?那么急?“ “有事有事!”我听到柳权说:“不过不是找你们,我找陈秘书呢。”他开始喊我。 我应了一声,披起衣服下了床。 在苏西乡,这样早就起床我还真是第一次。本来我不睡懒觉的,只是刚来的时候早餐没着落,还不如躺在被子里来得舒服。久了,居然练出了不吃早餐的习惯。赖床的习惯也保留了下来。 我拉开门,柳权满脸的喜气。看到我,一把拉住说:“我们喝酒去!” 我苦笑着说:“柳书记,大清早的,去那里喝酒啊!” 有地方让你喝,快去洗把脸,我等你。”柳书记叉开双手站在门口,犹如门神一般。 我只好匆匆洗了把脸,跟着他来到办公室。 柳权书记从柜子里掏摸出一瓶晕头大曲。大嘴一张,咬脱瓶盖。他在我面前摆了一大杯子,咕咚咕咚就倒了半杯。倒完酒他又冲红艳房子喊:“郝强,你也来喝点。要小红艳捣鼓点下酒菜来。” 我如坠云雾中了,不名所以。 柳权书记端起杯子,示意我。我们碰了一下,他喝了半杯。大手从脸上抹下去,舒了口气说:“陈秘书啊,你的报告我学习了,好,好,好得狠!” 我很谦虚地说:“都是书记您指导得好。” 陈老弟啊,你发现了问题,不错!”他突然改口叫我老弟,让我一下子真还无法适应。 “我们共产党人,发现问题就要分析问题,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我们这些干部是做什么的?就是为老百姓谋福利的。如果我们不能为他们谋福利,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还不如国民党时期啦?” 我只好讪讪地笑着。 昨夜我想了一夜,学习你的报告后,我一直在想,怎么样才能让苏西的人民福起来。种地?不行,养殖?不行?办工厂?那是笑话!唯一的办法就是……。”他又喝了一口酒。 “我们的优势就是资源很丰富,这些是别人没有的!上次你把那些狗屁菇子变成了钱,全乡人都在念叨着你。可惜菇子一年才有一次,要是每天都有,那就好了!”他哈哈笑起来,但我还是听出来他的笑声中无奈。 “陈老弟还记得吧?你现在不单单是个乡政府的秘书,你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公司的法人代表。我们那公司做完菇子生意后就一直没开张了。这不能怪你啊,乡里每天那么多的杂事,把你拖累在里面,让你不能发挥公司的职能。这是我的失职!我要检讨。” 他一脸的苦大仇深。我嘀笑皆非了。那个破公司不就是皮包公司么?我这个法人代表也就是个空壳,别说公司没钱,就是连个办公的地方都没有。我突然想起来,公司成立的那天我们还是做了一块木牌子的,这段时间没注意,不知道跑那里去了。 “我想让公司继续运转起来。老弟你就放下手头的工作,我给你配几个人,你们全权负责乡经济的发展。我算是看准了,这次把财政发工资的钱全部投进去。我问了老赵,有五万多,县里还有一笔扶贫资金,也有十来万,算是乡里正式的投资。你看如何?” 柳权眼巴巴地看着我,端起杯子很寡淡地喝了一口酒。 我想了想,说:“好吧!我还有二十来万存在基金会,也拿出来,我们再好好的运作一下,我看问题不大。” 正说着,郝强过来了,他一脸的疲惫。好像昨夜一点也没睡好。过来看我一眼,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艰难地咽下去。 “我给你配这几个人,你看如何?”他点着指头,给我数着:“柳红艳算一个,老赵家的儿媳妇算一个。还差一两个,我们也来一次招考,在全乡公开招考两个,你看如何?” 他数一个,我的心就咯端一下。我说:“这个不忙!” “怎么不忙?柳红艳跟你做过菇子生意,算是有经验,老赵家的儿媳妇人不错,认得字,老公又在基金会,公公又在乡财政,要他们帮忙的时候还多着呢。不能不让他们家来一个人,这老赵家的儿媳妇带出去,也还不至于坏了我们公司的形象。我看就这样定了,至于招考的,你看怎么招,怎么考,一切你做主!” 郝强看了我一眼,对柳权说:“爹,小妹就不要到公司去了,她一个女人,能做什么啊?再说,我们陈大经理也怕麻烦呢。” 柳权瞪了他一眼说:“女人怎么啦?年轻不出去闯荡,到老了还和我一样?呆在苏西一辈子?年轻人多吃点苦没什么不好,有我们郁经理在,还会有苦吃吗?就这样决定了,你不要拖她后腿!” 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并不是我不需要她们,只是我那些曾经的事,我怕自己以后怎么做? 我对郝强说:“郝所长,你放心!” 我的话一语双关。我想他应该听明白了我的意思! 红艳拿些山里的干果推来门进来问了一句:“放什么心啊?” 把她父亲的决定告诉了她。她一听,满脸的兴奋,说:“招考的事我来负责。我推荐一个,古德村的盘小芹妹子,人很不错的,我们也熟。” 我再一次被雷到了,奶奶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有了一个金玲还不够,还要塞进一个黄毛丫头进来。这么多的娘子军,不见得是我的福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章 公司招聘 招考的事由柳红艳全权负责了,我也落得清闲。现在我最主要的是如何把公司搞起来。我要发展的生意应该是什么?晚上我把这些事情给姨打了个电话。 姨在电话里笑我不务正业。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乡下干部,我的主要工作是乡政府的行政事务。现在我居然要放下工作做生意,说起来也还真的有点不伦不类。 我在电话里反复对姨说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的公司不是私人公司!我的公司是苏西乡政府的公司,我代表的是苏西乡几千号人民。 姨问我想做什么生意?她说在我们苏西乡,除了那些美味的菇子,实在是找不出还有什么可以领先市场的。 我说了一句话:“如果我把苏西不值钱的茶油拿出去,会有市场吗?” 姨沉默了一下,问我:“你们那有多少茶油?” 我说:“不能论斤算,严格地说,应该要问有多少吨!” 姨说:“你还是自己回来找市场吧!我只是告诉你,有市场!但市场有多大,我不知道。” 放下电话,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招考的现场来了很多的乡亲。红艳忙得晕头转向。见我过来,忙着对我诉苦。我淡淡一笑说:“你是我们公司的副老总,辛苦一点是正常的。这不,郝强也在帮你么?” “陈秘书,”红艳说,觉得有些不妥,又改了口说:“陈总啊,现在不仅仅是他在帮我,金铃也一直在忙呢。只是你看,”她给我递过来一沓表格:“有好多人连表也填不全呢。” 我其实是知道我的乡民们的水平的。在他们来说,能识的得三五几个数字就已经是很了不起了。能算数就满足了,谁会想到我们今天的这次招考? 我看见有很多漂亮的小姑娘拿着表格都要哭了。 金铃见我过来,悄悄站在我后边。见我要走,递给我一张表格,很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姑姑家的小女儿,叫枚竹,今年十八岁了。读过初中,她想来我们公司,你看怎么样啊?” 她把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姑娘拉了过来。这个小姑娘真的很漂亮,我一下子很难用语言去形容。我只觉得有股微微的凉风拂过,她清秀脱俗的模样让我震颤。她填表的字清秀得如同她的人,委婉绵长。在农古乡,读过初中的女孩子简直凤毛麟角。我象发现大西洋一样地张大了嘴。 但我不能太急于表态,所以我说:“看看吧,现在我也不能决定。这个事情主要还是你们负责。要不你找找红艳,看她的意见吧!” “你是老板,你都不能做主吗?” 我不好说什么了。这个女人与我有些牵扯不清的关系。按她的说法,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爹就是我!我一直没有去证实,我也不敢去证实,我也无法去证实!那次她来我房间,她摸着我的胸口说:“你有孩子了!” 那一刻我傻了! “不相信啊?”她拉起我的手,按在她的小腹上说:“你摸摸,他在动呢!” 你个傻女人!我在心里喊,你害了我啊!我下床穿好衣服,盯着她的眼睛说:“真是我的?” 金铃很肯定地点着头。满脸全是幸福的颜色。 她边穿着衣服边对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那口子有问题,他自己也知道!” 我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我说:“那你有孩子算是怎么回事呢?他不怀疑?” “怀疑啥呢?你自己都不想想,为什么你那次去家里喝酒,他不在家啊?”她格格地笑起来:“你呀,是真聪明还是假糊涂啊。” 我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你早就计划好了?” “计什么划啊,是他们父子的主意,又不是我的。我可从没想过。”她瘪瘪嘴,扬起一张娇媚的脸说:“放心好啦。” “赵哥真有问题?”我不死心地追问。 我突然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这是个温柔的陷阱!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跟她有过肌肤之亲。 我在意识里拒绝着孩子的到来,可是孩子还是在她的腹中顽固地生长。 金铃见我沉默不语,挺着肚子故意在我面前晃了晃。她对枚竹说:“你如果想来我们公司,你自己跟陈总说吧!” 她把枚竹推到我面前。叫枚竹的女孩子红着脸,绞着衣角,连头也不敢抬。 我说:“等下我给你说说看。虽然报名的那么多,但象你这样的女孩子却很少的,应该没问题啊。不过来公司也不是什么好事,很辛苦的啊。” 枚竹急忙说:“我不怕!” 她一开口,声音就像幽谷里的黄鹂,清脆迷人。喝山泉水的女人,都有一个能迷死人的声音。 我装作很认真的样子看她的表格。其实我心里已经决定,这样的女孩子不要,我还要什么人呢? 红艳过来了,她冲我说:“怎么不见小芹来啊?” 我说:“可能她不知道吧?” 不应该的!我早就托人告诉她了。她应该要来的。”红艳很暧昧地看我一眼说:“你就不急?” 我夸张地笑笑说:“我急什么啊?” “你自己心里应该明白的哦。”红艳扔下我走开了,走了几步,回头看见枚竹还站在一边,她打趣着说:“枚竹啊,你还站在那做什么啊?我们陈总肯定是看上你啦,你就等着上班吧!过来给我帮忙啊!” 枚竹应了一声,看了我一眼,跑了过去。 我捏着一沓表格翻看,乡中学有个女老师,叫薛冰的,也填了张表格。这次招聘,乡政府的干部把七大姑八大姨叫来了好多,家属报名的也多。可是我一个也没看上,只有这个叫薛冰的,履历上清楚地写着年龄二十三岁,毕业于师专。表上贴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子美丽得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章 老子的队伍才开张 我们的公司正式开张!五个人,我一条枪! 我是老板,柳红艳副老板。成员有金铃、奚枚竹、和迟来的盘小芹。薛冰最终没来公司,原因是柳权书记一句话说了,乡里教师紧张。做老师的,把书教好就行。 开张的第一笔生意就是大量收购茶油。五块一斤,现金结算。收购广告一贴出来,就开始有乡民们送来了茶油。枚竹负责过称,金铃负责开票,红艳负责付款。我带着小芹检查油质。场面热火朝天,鸡飞狗跳的。有村民说,很多年没看到乡政府这么热闹过了。一天忙下来,我们就收了将近三吨。 三吨茶油,两人高的大铁储油罐,才刚好遮个底。开张大吉!我兴高采烈地她们说:“大家回家休息好,明天来车装油,枚竹小芹跟我去,红艳和金铃嫂留在公司继续收购。” 乡政府的大坪里摆放着五个大油罐。这些油罐还得感谢我姨,忘记交代了一个细节,我姨夫有个战友是个军需仓库的营长,他手里有成百上千的油罐。这些油罐原本是用来装工业用油的,都是族新的家伙。我把要收购茶油的事告诉了姨,求援姨给我解决油罐。姨在两天内就帮我办好了,我看着部队的车把油罐运来的时候,我激动啊,那一时刻我甚至相信自己吉人自有天相。 平板大卡车在黎明时分来到了苏西。我们土法上马,完全靠木头,靠人力把油罐安全装上了车。雄赳赳我带着我的队伍出发了。柳权代表乡政府给我送行,我们喝了一碗晕头大曲,上车的时候我一脚踏空,差点摔倒。 围观的乡民们一阵善意地笑,七手八脚把我扶上车。 我领着枚竹上了一辆车,上了车我才知道位置不够啊,还有盘小芹和老赵,他们没地方坐。老赵是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才来的。因为我们三个对钱都不是里手,这么大的一笔钱,必须要有个专业人士才能放心。 老赵自作主张去平板车的后部找了个地方坐,我想把位置让给盘小芹,可她执意不肯,非要跟老赵坐在后面不可。 一上车,我就感觉头晕糊糊的,有想要呕的意思。 我和枚竹换了个位置。她原来坐在门边,我示意她换到中间去。狭小的驾驶楼空间让我几乎不能动弹。枚竹几乎是在我大腿上挪过去的。她的温润的身子让我更是热血激荡,我很有感觉我的兄弟已经抬起了头。虽然我早已尝到了禁果的滋味,但我的冲动依然不屈不饶。我的手环着枚竹的小腹让她挪过去,我很有意识的在她的小腹上稍稍用了点力。枚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举动,她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眼神羞涩迷离。 开车是部队的司机,正襟危坐,连斜视一下都没有过。我感叹我们部队的教育是如此的优秀。 打开车窗户,我吐了。 司机很关切地问我:“要不要停一下?” 我摇摇头。 枚竹的手开始轻轻拍着我的背。一阵阵的温柔如水一般漫过我的全身。她递给我一壶水,我喝了一口,长嘘口气,仰靠着闭上了眼。 枚竹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握住我的手。 我张开眼睛,看到她双眼平静地看着前方。脸上浮着淡淡的红晕。 车到市里,我直接去了粮油公司。 接待我的是个戴眼睛的家伙,一开口就问我的油是那里来的,还有多少? 我没说。我让小芹把样品拿出来,很有耐心地等着眼镜验货。眼镜看了半天,对我伸出手,做了个八的手势。 我摇摇头。我已经知道,在市场上,象我这样原生态的茶油,最少也要卖十五元一斤。 眼镜很不开心了。对我嚷道:“老弟,生意难做啊!” 我还是微笑地看着他,我不开口。 枚竹扯了一下我的衣角。我没理会她。 眼镜莫可奈何。我不说话就是给他的心理压力。我知道,他们公司现在根本就找不到这样的货。我姨早在我来之前就已经打听好了,她现在就在家里等我的消息。我还有一个法宝,尽管我很不想用,但如果我真的走投无路,我就会拿出来。她就是吴倩,我知道,她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帮我一把的。 等了一阵,见我还是不开口,眼镜开始把目光瞄向了枚竹和小芹,他色mimi地笑着说:“两位小姑娘好漂亮啊!你们郁经理好福气哦!” 小芹和枚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小芹开了口说:“您还要不要啊?” “怎么不要?要啊!”眼镜打着哈哈说:“你们陈经理没打算卖给我呢!” 我说话了:“最低也要十二!” “十!” “十一!” “好!成交!”眼镜站起身:“今天兄弟我买单!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回头再做买卖。” 我说:“吃饭不忙。先说清楚,我们不要支票!” 好,好。”眼镜说:“给现金,给现金。老弟啊,兄弟我还有个想法,我们签个协议如何?你的货我都要了,有多少要多少,价格就按今天的算,你看要不要得?” 我说:“以后再说吧。” 我把老赵叫了上来,让他和粮油公司的人结算。 公司开张就赚了三万多,我掩饰住自己的兴奋,我对老赵说:“老赵,我们去喝一杯吧!” 老赵捏着钱,激动得脸成了地图。 “陈总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他说,把钱塞进他的人造革黑色皮包里,双手把包抱在胸前,如鸭一样一步一趋跟在我的身后。 我带着他们找到一家装潢得很豪华的酒楼,我很大气地对服务员说:“把你们的店菜搞几个上来!” 服务员看我们的装束,有些鄙夷的样子。我现在毫不理会她们嫌贫爱富的形态了。现在我有钱,有钱人是不理会没钱人的样子的。越是他钱人,越对外界不在乎。 我给姨打了个电话。姨不肯来吃饭,要我吃完后去她家。 我有些兴致阑珊了。回到包房,菜已经上桌,枚竹和小芹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机。电视里一个穿三点式的美女在载歌载舞。老赵坐在桌边,双手还是抱着包没放。 我招呼大家上桌。这次我没有喝晕头大曲了。我要了一瓶泸州老窖。我没有要啤酒,也没有要饮料。山里人都喝酒,枚竹和小芹也喝酒,我想,大家高兴,醉一场,就当犒劳自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章 春光乍泄 我开了两间房,枚竹和小芹一间,我和老赵一间。 老赵一进房就把门锁死了。跟在我后边一步一趋, 我对老赵说:“你洗洗澡,睡一觉,晚上我们去歌厅看节目。” 衡岳市的歌厅文化承袭了省城传统,大大小小开了四五家,有时候会出现一票难求。 老赵又兴奋又紧张,说:“陈总,歌厅人员多复杂啊,我可是带着巨款的人呢!” 我安慰他说:“这点钱算什么啊?连个厕所都买不到。没有人会打主意。你就放心吧,难得来一次市里,放松放松自己。夜里我还要跟你说个事。” 老赵点着头,挨着床边坐下来,依然紧张如故。 这老赵也不是没见过世面。毕竟,他也还是个国家干部。只是久居乡下,尽管不纳粮,可与一个农民,也没太多的区别。 我催着他进了洗手间后。拨通了苏西乡的电话。接电话的是红艳,一听到我的声音,就传来她如释重负般嘘了口气,似乎放下了千斤重担一般。我调侃着她说:“就下班啦?柳副总!” 红艳压低着声音对我说:“你们还好吧?” 我笑着说:“托你的福!都搞好了。赚了点小钱,现在我们在宾馆里呢,哦,就是你上次住过的那家。你们今天怎么样?收购没问题吧?” 红艳的声音明显有撒娇的味道:“忙死我了,手酸得拿筷子都没力气了,你可要赔我哦。”她的声音有明显地低了下去:“你晚点再打电话过来,好不?今晚我住宿舍里。” 我没表态。这女人,有话现在不好说吗?非要我晚点再打过去,难道她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么? 见我半天没说话,红艳有些急了,她在话筒里的声音高了一些:“郝强晚上不在家呢,你不打过来,我倒担心枚竹了,你打不打?” 她娇嗔的声音让我心神不宁。对于红艳,我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从我来苏西乡的第一天起,从我和红艳坐着拖拉机回苏西的那一刻起,我冥冥中就感觉到这个小女人与我,总会发生点什么!直到她结婚,我和她一直还清白纯洁,虽然在古德村我们有过肌肤之亲,但那也仅仅是抱一抱而已。正如盘小芹说的她见过我抱过她,那只是性情所致了,我就连她的小小的樱桃小口也未曾尝过,更不要说她衣服下美丽起伏的山峦了。 “我还有事要找你。金玲都跟我说了,你呀!”她挂断了电话。我听着话筒里的忙音,苦笑了一下。 洗手间的房门一响,老赵穿戴整齐出来了。 老赵恭敬地对我说:“陈总,你也去洗洗吧!” 我说:“不忙。我去看看她们两个,你坐坐,看看电视。”我打开电视,拉开门走了出去。 摁了半天的门铃,枚竹开了门,见是我,忙着让进屋。 洗手间里传来流水声。小芹在里面,我从洗手间边走过去,听到小芹在里面唱歌。 听到说话声,小芹在里面问了一句:“奚枚竹,谁呀?” 奚枚竹答应她说:“是陈总。” 里面又开始快乐地歌唱起来。枚竹把我让在沙发上坐下,忙着要给我泡茶。我制止了她说:“不要了不要了,我过来问问,晚上我们一起去歌厅看节目,好不好?” 枚竹面对着我在床上坐下,她白皙的面庞在咖啡色的墙纸掩隐下,明艳美丽。 “我们是乡里人进城,什么都不懂。还不是陈总你安排就是了!我们没意见的,再说,我们都是给你打工的。老板安排打工仔干什么理所当然啊。”她微微地笑,明艳的脸上显露出一丝调侃的味道。 我抽出烟点燃说:“你们准备准备,打扮漂亮些,我要让我们公司的人今晚艳冠群芳。” 她们就好像是从山里流出来的一股清泉,在已经人欲横流的都市里,成了一道风景。她们没有城里人的时尚,她们身上的衣服,显得土气而朴实,尽管布料质地不高,但在她们精心的搭配下,却一点也不落俗套,反而显得与众不同。 枚竹站起身,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半响,犹疑地问:“我们还要怎么打扮啊?” 我说:“你不用管,我来安排就好了。比如买些衣服。买些化妆品。作为我们公司的一员,一定要以最好的形象来面对客户嘛。” 其实,象她们如出水芙蓉一般的山里小女子,平和的神态就能让人过目不忘。她们的清丽是任何脂粉也装扮不出来的。 “我看小芹的愿意不哦!”枚竹说,弯下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电视遥控器。就在她一弯腰的一瞬间,她胸口的衣服大开了,越过她的领口,就能看到一片春光。 她们穿着乡下女人通用的文胸。在乡下,没结婚的女子穿文胸,结过婚的女人,只要奶过一个孩子,文胸从此就失去作用,再也不会用到了。 枚竹大概看到了我的目光,她的脸无端地红了起来。她背过身去,我看到她不经意地扯了扯领口。 我的脸也无来由地红了,迟疑了一下,我说:“如果让你们留在城市,你们愿意吗?” 枚竹抬头看了我一眼说:“谁不愿意啊!” 过一会再重重叹了口气说:“可是城市不是我们想留就能留的。再说,这么大的城市,留下来吃什么?” 我笑道:“事在人为,我们一个公司,要在城市里落不下脚,就一定没办法发展壮大。” 奚枚竹正要开口,突然听到盘小芹在里面嚷:“我要出来了啊!闲人回避。”随即就看到她裹着一条浴巾,从洗手间里蹦出来,几步跳到床边,拉开被子就钻了进去。 奚枚竹被眼前的举动弄得很不好意思,刻意地伸手去拉被子帮盘小芹盖。 盘小芹却不领她的情,反而从被子里钻出半个身子,笑嘻嘻地问:“你们两个说什么哪?” 她没穿内衣,浴巾滑落下去。 所谓“欲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境,在奚枚竹手忙脚乱的遮掩中一览无遗。她被盘小芹的举动羞红了脸,想拿自己的身体去挡住我的视线,无奈春光已泄,纵是天人,无力回天。 女人的裸体,都有着无穷的魔力。 裸体不是情yu,她是美的代名词,是美的升华,是生命的延续。 我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呼吸急促起来。 我想移开眼光,却感觉到无比艰难。她们就在我面前,笑意盈盈,春意嫣然。 我只好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有些干涩的嘴唇,站起身对她们说:“等下我再来叫你们!” 我逃一样出了她们的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章 私生子 我们高奏凯歌,班师回乡。 柳权率领全乡干部为我接风洗尘。 全乡干部欢聚一堂,柳权书记特意叫上了中学小学的老师,满满的坐了五桌。 我是功臣,当仁不让与柳权恭居首席。郝乡长居然也容光焕发,心情十分高兴的叫嚷着今晚非要喝一杯。柳权书记告诉我,县里已经决定让郝乡长去北京治疗。 郝乡长是个五七干部,只有一张党校的文凭,在清理干部队伍时,他是属于当初一刀切的对象,但他最终没下去,这里面主要还是柳权的原因。 郝乡长与我们坐一块,老赵也在。郝强是派出所所长,理所当然也与我一桌。其他的就一个是中学校长,一个小学校长,都是半大的老头子了。柳权书记觉得我们这一桌气氛不够,这吃饭也和做事一样,要讲究个男女搭配的。一桌人吃饭,要是没个女人,气氛再怎么也不会热烈。柳书记看看几桌人,大手一挥,要中学校长叫来一个教音乐的女老师。二十多岁的样子,看来毕业不久。样子清纯可人。 女老师过来,先是恭敬地叫了一声柳书记,接着挨个一路叫下来,叫到我时,张了几下嘴,没叫出声。我就想笑,她看我的样子,更是窘迫得涨红了脸。 她是教音乐的,我感觉她说起话来都有声部的区别。 柳权介绍着说:“中学的薛冰老师,正宗的大学生。我们小陈也是大学生,乡政府秘书。但现在我们需要的是经理!”他哈哈地笑起来,大家也跟着笑了。 菜上来了,大部分是农家土菜,山珍为主。 喝的还是晕头大曲,不分男女,一律白酒伺候。 酒过三巡,柳权站起身宣布,全乡工作从现在开始,一切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全乡工作的重点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让每一家都富起来。当前需要大家共同努力的就是,一定要在过年前把公路修到山外去。 柳权的话引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我看着大家满面红光,心情居然也是出奇的好。说老实话,这还是我来苏西乡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 柳权虽然三大五粗,心思却是慎密。他刚才的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说得豪气冲天。我丝毫也不怀疑他是酒醉的原因。我知道这点晕头大曲,还不能把他放倒。 柳权说完又把我拉了起来,要我说几句。 大家都停下了筷子,眼睛看着我。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在酒酣耳热的场合,说什么话人家都会当做是放屁。我来苏西乡第一次参加这么多人在一起的聚会,这一开口说话就是我的处女秀。一句话说不好,给人留下个不好的印象,以后还怎么混? 柳权又催我说几句,我站起身想了想,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又坐下来。 坐在一边的薛冰老师就说:“要不陈经理唱首歌也行啊!” 她的话让大家哄堂大笑。 别人唱歌要钱,我唱歌要命!这是我大学里一个上铺的兄弟说的。因为这句话,我打赌拉着他去音乐学院找了个女孩子听我唱歌。结果我一唱完,女孩子说:“天籁!” 我不知道女孩子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我从此以后很少唱歌了。 我瞄了一眼乖巧的音乐老师。她正抖动着双肩笑。 不是我不想说,也不是我不想唱。从来苏西乡的第一天起,我就暗暗发过誓的,我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但我更明白,说一千句话,不如做一件实在事。 我叫了一声老赵,示意他我交代的事。 老赵开始很茫然,突然拍了一下脑袋,从屁股底下把包拿了出来,从里面掏出一把红包递给我。 我接过来,对大家说:“感谢大家的支持,公司开张了。今天柳书记和郝乡长都在,当初柳书记和郝乡长要我负责乡政府公司的事,我怕担不起,还在犹豫。是领导们给了我信心。到现在,我觉得,公司赚的每一分钱,都有大家的份。这次我们收购茶油,全乡干部都出了很大的力,为感谢大家,我决定给大家发点辛苦费,钱不多,请笑纳。” 发辛苦费的事,我事先请示过柳权书记,他想也没想就高兴的答应了。 我叫红艳过来帮忙。红艳开始很诧异,我叫了几声,她才如小鹿一般地奔过来。 我是有计划的,这次派送红包,一般工作人员一百,担任领导职务的三百。我们公司的本次不发,另行奖励。郝乡长,柳书记每人五百。 接到红包,大家更是热烈。有人带头鼓起了掌。 发完红包,大家又开始喝酒。开始有人过来给我敬酒了。我不喝他说我看不起他,喝了自己又怕顶不住。好在高兴,也不去想后果了,来人就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 最后是音乐老师薛冰敬我,说是代表所有老师表示对我的感谢。我不能推辞,本来一美女,又代表着全部的老师,我不能不喝。 逐一喝下来,我只觉得头重脚轻,肚子里翻江倒海。人酒醉,心是明白的,不管醉得如何厉害,自己的思想还是存在。当然,酒壮怂人胆,许多平常不敢说的话,平常不敢做的举动,在酒醉后都能行云流水般倾泻出来。 突然外面响起了鞭炮声。接着就看见老赵的儿子笑呵呵地进来。 老赵一下子站起了身,紧张地问:“生了?” “生了!”基金会的小赵冲大家抱拳:“本人刚才生了一小子。来晚了一步,呵呵,我认罚,先喝三杯。” 他在我面前拿了杯子,自己倒满了酒,冲我笑笑说:“陈经理,恭喜!” 他是一语双关,我能听不出来?我拍拍他的肩膀说:“恭喜恭喜!” 这是我的孩子!我明白。与金玲颠鸾倒凤的结果就是我今天有了一个儿子,一个崭新的生命。我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心里涌上来一阵阵的酸水。 “同喜同喜!”小赵笑mimi地喝了第二杯。他掉转头对老赵说:“爹,我们一起敬陈经理一杯!他来了,我有儿子,你有孙子了!托他的福啊!” 有人就在一边打趣着说:“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小赵主任的儿子是陈经理下的种一样!” 食堂里嘻嘻哈哈一阵欢闹,大家都笑着看小赵喝酒。 柳红艳一把抢过小赵的酒杯说:“赵主任啊,你喜也报了,嫂子和孩子还在医院里,你不去陪他们,在这里凑什么热闹啊。” “我这不是高兴吗?”小赵一把夺过酒杯说:“小柳书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赵金明今天有脸面对列祖列宗了,喝点酒,不应该啊?” “那你喝吧!喝死你。”红艳拿起酒瓶使劲往他杯子里倒酒:“我等下就去医院看金玲嫂子,看我不告你一状。” 赵金明双手作个辑,求饶似地说:“小柳书记,千万别啊。我才当爸爸,在儿子面前是讲面子的。” 柳红艳放下酒瓶,盯着他的眼睛说:“喝了这一杯,就赶快回医院去。” “好,好。”赵金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陈秘书,你是大秀才,你来帮我儿子取个名字吧。”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我说:“取名字是父亲的专利,你的儿子,当然是你取。我一个外人,就是取个皇帝的名字,也没意思。”说着把一千块钱塞进他的手里:“小小意思,笑纳!” 赵金明爽快地接下了,放进衣兜对我说:“兄弟有空过来,我们再喝一杯!” 我忙着点点头说:“一定一定。改天我去看侄子。” 柳权大声说:“赵金明,请客这么能就请陈经理一个人啊?难道我们都没得喜酒喝?” “都有,都有。柳书记一定要坐上席啊。”赵金明抹一把嘴唇,再次双手抱拳一辑:“百天啊,百天我摆酒。在座的可都要来。” 大家齐声附和,气氛再次高潮。 喝了三个小时。桌上已经杯盆滥籍,所有人都醉了,柳权宣布散席。 我歪歪斜斜回到房间,吐了一地,眼一翻,晕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看见红艳坐在我床边,拿着湿毛巾帮我敷着额。我一把抓着她的手,哭了出来。 红艳拍着我的背说:“大男子汉,哭什么哭啊。” 我还是哽咽着,我知道这个秘密对她来说,已经不是秘密。柳红艳冰雪聪明的女子,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秘密。何况,初为人母的金玲,只会把这个喜悦告诉她。 “你救了他们一家!你知道不?”红艳沉静地说:“没有子女,赵金明的腰杆子从来就没挺直过。一个男人,整天阴气重重,现在还好,老了怎么办? 我无言。 “像他们家这点破事,在我们乡里,也不算怪事。养儿防老,乡下人,没有儿子,是不行的。”柳红艳起身从脸盆里捞出一条毛巾,转过身来说:“你这是行善积德。知道不?”说完自己先吃吃笑起来。 我好一阵尴尬,分明可以感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柳红艳又不相信地看着我说:“真是你的?” 我不敢肯定地点了一下头。羞惭的颜色爬上了我的脸,面对这样的一个女人,我突然感觉到自己柔弱无助。 “在山里,这不算丑事!”红艳安慰着我:“只是以后你就要多注意一点,毕竟,你不是山里人!” 我只能点头。 “你没事了吧?”她问我,拿掉我额头上的几根头发。她的样子很安详,有一股暖暖的母爱流淌在她的周身。 “枚竹就住在隔壁我房子里,要不我叫她过来陪你说说话?” 我摇摇头。我现在谁也不想见,我只需要安静。 如果这个孩子确定是我的,我该怎么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章 我的外甥眉眼像你 看了一次金玲,她的状态很好,她对我的到来显出少有的兴奋,让我本来忐忑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 赵金明借故出去买烟,他是有意回避。 孩子躺在金玲身边的摇篮里熟睡。我仔细地端详眼前着这个小生命,粉兜兜的惹人痛爱,眉眼间似乎依稀可以看到我的样子。我的心于是陡地一痛,眼睛就湿润了。 这是我的儿子!我对自己说。与生俱来的父爱犹如潮水一般涌过来,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在微微的颤抖。 孩子啊,你的父亲就站在你身边,你的母亲就躺在你面前,但他们却不敢亲近你,甚至连抱你一下的勇气都没有。是他们可怜?还是你的不幸?这个世界有你,是幸福,还是悲哀? 我没有作更久的流连,尽管我很想伸手去抱一抱,去亲一亲这个稚嫩的小生命。我和金玲的目光交集,万千语言都在默默的对视中一泻千里。 我拿出一万块钱塞给金凤,出了屋。 赵金明蹲在屋外的门槛上抽着烟。这个男人本来不抽烟,生了孩子后反倒学会了抽烟。他见我出来,他站起身,冲我淡淡地笑了笑:“不多坐会?” “不了。”我说:“乡里还有事,我得回去。” “吃饭再走吧?”他言不由衷。 “改天吧。”从他手里接过一支烟,夹在耳朵后边。 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陈风,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这是他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让我一下子没适应过来。但我很快就平静下来,赵金明如此称呼,自然是有意为之。 “你是孩子父亲,取名是父亲的事啊。”我故意哈哈地笑着。 赵金明苦笑道:“金玲非要请你来给孩子取名,说你是读书人,有文化,取的名字好。” 我立即反驳他道:“难道你不是读书人吗?” 赵金明笑道:“我一个中专生,算不得读书人。” 我认真地说:“取名是做父亲特有的幸福和快乐,孩子是你的。你想给孩子取什么名就取什么名,这是你行使父亲的利的时候。你不应该与我商量。” 我从耳朵背后取下烟点上,掩饰着自己慌乱的心情:“金玲嫂是公司职工,按照国家规定她休产假。放心在家休息吧。” 赵金明笑笑没做声。 “这个小家伙是我们公司的第一个宝宝,我们都会关心他。”我伸手握住他的手,诚恳地说:“有了孩子,兄弟你幸福了。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们,如果没事,我们可不会找事啊。” 我的这些话暗藏着意思。我在告诉赵金明,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来了。尽管我很难忘记金玲成熟少妇的性感与温柔,尽管金玲教会了我很多床第之间的美妙。但她是有夫之妇,而且孕育出了孩子,完成了一个女人最后的蝶变。 赵金明是个聪明人,他显然听出了我的意思,脸上绽开了会心的笑意。 你莫怪我!我在心里说,一个男人,缺少了孕育新生命的能力,简直就是活死人!我是在救赎你!赵金明。尽管你头上戴了一顶绿帽子,但我给了你一个做男人的勇气与力量。在苏西这块土地上,男人只要有后代,就能理直气壮,就能顶天立地,谁又会去管他的后代来自何处? 出了他们家,我回到乡政府。红艳正领着枚竹和小芹在收购茶油。见我回来,都停下手来看我。 我把她们喊过来问:“今天怎么样?” 红艳翻开本子说:“将近10吨!” 我略一思忖,说:“今晚开个会吧!?” 柳红艳表示赞同,奚枚竹与盘小芹也很高兴。从城里回来后,我们一直在忙,还真没抽出时间坐一起聊一聊。何况,我承诺过的给她们发奖金的事还没落实。 晚上她们都来了我的房子开会。 先发奖金,人头1000元。这么一发下来,第一次的赢利基本发光了。奚枚竹和盘小芹拿着钱的手在发抖,只拿眼看我。1000块钱,在九十年代初期的苏西乡,就是一笔巨款。她们这些小女孩,人生当中第一次拥有这么多的钱,自然会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别说她们,如果我不是跟着吴倩见过世面,这么多的钱我也会兴高采烈。 钱发了,我得公开我的想法。 我说:“我想在城里开个门市部!” “真的吗?”枚竹一听,瞪大了眼看着我,刚才拿到钱的惊喜还没过去,这个消息不亚于重磅炸弹,直接把她们炸得晕头转向。 我重重点了点头,认真地说:”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派谁去衡岳市门市部吧。” 三个女人都低下头,我知道她们谁都想去。衡岳市在她们眼里就是个花花世界,女人,谁能抵挡世界的诱惑? “你们都发表一下意见,看谁去合适。”我说,抽出烟,起身走到门外。我有意识的回避,在我面前,她们谁也不会第一个开口。 果然,我的背后传来她们轻声的讨论。 “红艳姐,我觉得你最合适了。”盘小芹首先开口。 “可我乡里有工作啊。” “这也是工作啊。” “不一样的,你不懂。”柳红艳轻轻叹口气说:“我就不去了,你们两个,去一个吧。” “你不去,我就不去。”盘小芹表态说:“要不,奚枚竹,你去吧。” 她们的讨论里,奚枚竹没说一句话。听到盘小芹直接点名自己了,我才听到奚枚竹犹豫着说:“我们三个人,谁去谁不去,还不是陈经理说了算。” “有道理哦。”我听到盘小芹若有所思的声音。 柳红艳道:“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思,干脆就让陈秘书定吧。我们也讨论不出一个结果。” “我觉得可以。”盘小芹首先附和柳红艳的意见。 奚枚竹沉吟了半响说:“陈经理让我们讨论,肯定他也没个好主意。我听说啊,城里办事,很啰嗦,很复杂。” “是吗?”盘小芹惊讶的说:“既然这样啊,我觉得红艳姐去最好,她是干部,见过世面。我们两个,都没读过多少书呢。” “我可是初中毕业了。”奚枚竹低声说。 “我还小学毕业了呢。”盘小芹显然不高兴奚枚竹的话,反唇相讥。 接下来就是沉默,谁也不说话。 我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就将烟头扔到脚下踩灭,推开门进屋。 “商量好了?”我故意问。 “没有!”盘小芹气鼓鼓地说。 “怎么了?”我问,脸上微微笑着,不动声色。 “要不,我们征求一下柳书记意见?”我故意把问题搞复杂。 “这是公司的事,我爹不会干涉。”柳红艳认真地说:““他原来就希望我们乡在城里有个办事处。现在不正好满足了他的心愿了么?” “谁设办事处啊?”门外传来柳权爽朗的声音。这是个说曹操,曹操到的巧合。 我们一齐站了起来,把他迎了进来。我把想法详细地向他汇报了一下。柳权听完,沉思了一会,双手一拍说:“好办法!” 他要求我尽快落实,在这批油没出山前,我们必须先建好自己的门市部。前期工作由我安排,带着枚竹或者王芹两个人其中的一个先去。 调子定了下来。柳权就要走,说是不干涉我们公司的事。 柳权一走,又回到派人的问题上来。其实,在城里设个门市部的想法,在我这次回来前就根深蒂固的在心里扎根了。 三个人都不说话,低着头绞着辫子。 我说:“你们看谁去合适?” 还是没人说话。我笑着说:“这次落实门市部的任务不简单,我们原来没有基础,需要做很多工作的。主要是工商,税务,要办证。” 红艳抬起头看我一眼说:“你决定吧!你是经理。我可能不能去,郝强这段时间出山开会去了,郝乡长这段时间身体也不好。” 她先把自己排除在外。 小芹和枚竹都把眼看着红艳。红艳实在是不好表态,她迟迟艾艾地说:“你们两个谁去都可以,你们自己商量吧!” 她说着就站起身:“我累一天了,想休息了。你们商量,我先回去睡觉了。”她出了门,门外的山风涌进来,把桌上的油灯摇曳得扑朔迷离。 屋里就剩下我们三个人。 盘小芹捋了一把额头的碎发,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对枚竹说:“还是你去吧!你文化比我高。” 枚竹低着头没说话。但我们都能看到她的脸因为激动而微微地涨红了。 我说:“也好!枚竹先跟我去把门市部搞好。等我们搞好了,打电话回来,你柳红艳书记安排人送货来。到时候再具体决定门市部的工作人员。好吗?” 盘小芹点头说:“我听你安排。”说完起身出门去了。 屋里就剩下我和枚竹了。我能听到她轻微的呼吸声。 “你也回去休息吧!”我说:“明天一早我们出发。” 枚竹迟疑着起身,低声说:“盘小芹好像不高兴呢,要不,让她去吧?” 我安慰着她说:“你就不要想太多了。工作总需要人去做的,谁去都一样。再说,城里办事也难,她年龄还少,以后有的是机会。” “那好吧!”枚竹嗯了一声,突然转口问我:“你今天去我表姐家了?” “是啊!”我回答说:“我去看看她孩子,怎么啦?” “没怎么啊!”枚竹调皮地笑了一下说:“好像你自己很紧张哦。” 我自嘲地笑笑说:“我紧张什么啊?你小孩子家家的,乱说话!” “我乱说什么了呢?”枚竹盯着我的眼说:“我表姐是什么人哪?苏西乡的一枝花啊,十里八村出名的美女。” 我点着头心不在焉地附和着说:“确实是。金玲嫂子确实漂亮。” “可我看我那个小外甥,怎么眉眼像着你呢?”奚枚竹低声说,样子显得古怪而神秘,眼光似乎穿透了我的心底,让我一阵阵发毛。 我张嘴结舌地训斥她道:“别越说越没谱了啊。” 她嘻嘻一笑,说:“我是没谱,你自己心里有谱吧。” 说完她一溜烟跑了出去。门在她身后哐啷一声关上了。 我目瞪口呆坐在床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章 乱点鸳鸯 我带奚枚竹再次来到城里。 这次我不能住宾馆了,落实门市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得省钱,省钱最好的办法就是住自己家里。可我的家里一下子住进去两个人不可能。我的老父亲一生劳苦,最后就赚得一间半屋。这一间半屋还没有产权,只是个户头房。 我带着奚枚竹回了家,我老娘看着水灵灵的枚竹,以为就是自己的儿媳妇了,拉着枚竹一个劲地数落着我,说我下乡就忘记娘了。我被她说得心烦意乱,又不好打断她的话,只好任由她说。我陪着我老父亲坐在门前的小椅子上抽着精白沙。 老父亲一生征战,从北方打到南方,始终没有改变的就是抽旱烟,他对我的精白沙不屑一顾。唠唠叨叨地说:“你那是水烟,没烟味,又贵,一根就是两毛钱!划不来。” 我对老父亲说:“爹啊,这烟有过滤嘴,少尼古丁啊,抽着健康。再说,我现在大小也是个经理,你知道不?有些经理一根烟比我两盒还要贵呢。” 老爹不动神色,顾自抽自己的老旱烟。 我从包里拿出了两万块钱,我对他说:“这是我赚的一点钱,您就留着花。有困难给我打电话。”我掏出手机,把号码报给他听。 老父亲不接我的钱,扭转头冲屋里喊我娘。 我娘满脸笑着出来了,看着我手上的钱,惊得张大了嘴巴。一把搂着我的头急急地问我:“小子啊,那里来的这么多的钱?” 我笑着说:“你就收下就是。一句话,干净的!” 娘还是不相信地看着我,枚竹跟着出来了,解释了一遍,牵着我娘的手说:“大娘您就放心吧,陈经理是我们乡公司的老总呢。” 娘不相信地从头到脚看我一遍,一把把钱接过去就递给了枚竹,说:“丫头,你收好!早晚都是你们的,放在我这里还不如你们自己保管。” 枚竹涨红了脸,拿眼看我。 我讪笑着说:“老娘,你搞什么鬼啊,吓着别人。小奚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呢!” 娘一楞,顾自笑了笑,又把钱递给我说:“你自己留着用吧,我和你爹几十岁的人了,不需要了。只要你多回来看看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就够了!” 娘的话让我的眼睛有些湿润。我是有些对不住娘的想法。我娘是大家闺秀,大户人家的女儿。当年我父亲一路打过来,最后在湘西剿灭了土匪后就要复员。本来父亲希望回到东北老家去,可家里已经没有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父亲在自己首长的安排下随着他留在了衡岳市。 父亲复员后先是在地区机关做干事,他的老首长是地委书记,老首长在六三年身体出了毛病,病倒在岗位上,临死前把父亲叫到床前,请我父亲照顾自己远房的表妹,也就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在病床前哭得悲悲切切,她的老父母,也就是我的外公外婆,解放前是五家药铺的掌柜,解放后被流放到乡下去了,在城里读书的我娘就投奔了表哥。 父亲当时看着哭得伤心欲绝的我娘,对老首长说:“就是舍了命,也不会不让老首长担心。” 老首长在父亲的许诺中溘然长逝,同样是孤苦伶仃的母亲跟在父亲后边帮着办理表哥的丧事。几年后,就成了我的母亲。 父亲在老首长走后就一直郁郁不得志,出身农家的老父亲对亩产万斤的宣传存在严重的质疑,结果就是从机关下放到铸件厂,终老一生。 我是他们的骄傲!少年的我虽然顽皮,但书读得顶呱呱,是许多人家的榜样。大学毕业后,我几乎复制了父亲的老路,这一变化让他们始料不及,因此,人生得意,只在朝夕。 我把钱放在椅子上,我对老父亲和娘说:“我们走啦,还有好多事没处理好!您放心,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我头也不回出了门。 一出门,我感觉我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泛滥成灾。 枚竹跟在我后面一声不响。我不好意思让她看见我的眼泪,我说:“枚竹,我娘的话你别介意啊!她老了,有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好不?” 枚竹咬了一下嘴唇说:“大娘没说什么啊?我介什么意呢?” 我淡然地一笑。 枚竹突然又幽幽地叹口气说:“我还真希望是她老人家的闺女呢!” “要不你认我娘做干娘吧!”我说:“我还正没有一个妹子。” 枚竹不答我的话,却问我晚上住哪? 我信心满满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小姨的电话。 小姨还在上班。听我说已经来城里了,要我去她单位等她,下班后我们在外面吃饭再回去。 我告诉她,我还来了个同事。 小姨沉默了一下,问我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说:“女孩子呢!叫枚竹。” 小姨就叫我别去她单位了,让我先去菜市场买点菜,等她下班后再回来做饭。 我有小姨家的钥匙。这把钥匙在她有了房子后就一直保存在我手里。 我到市场买了一条鱼,一些卤菜,又买了几瓶啤酒。想了想,再买了一瓶苹果醋。 回到小姨的家,我招呼枚竹坐,给她倒了一杯茶,打开电视,让她看。我对枚竹说:“我小姨要下班才回来,你坐坐。我去眯一下!”趁着小姨还没回来,我先睡一下。 进了小姨的卧室,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雅致得让我赏心悦目。 躺在小姨透着淡淡幽香的床上,我想起吴倩那一朵灿烂的红花,我的心开始莫名其妙地猛跳。床的对面是小姨一张风月无边的照片,淡淡轻柔的笑。 我翻出小姨枕头下的日记,记的都是些琐碎的事,觉得很没意思,沉沉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见小姨坐在床边,整理着我散乱的衣服。小姨拿眼轻缥我一眼,说:“醒啦?” 我坐起来。小姨递给我裤子,装作很漫不经心地说:“大了就要懂事了!” 我憋着嘴巴说:“别老是一副大人的嘴脸好不好?” 小姨抿嘴一笑说:“在你面前,我就是大人。小屁孩。”她戏虐地把裤子劈头盖脸朝我扔过来。 我无可奈何地笑。我的这个小姨啊,美貌如花,风月无边。 “起来吃饭吧!枚竹已经做好了,这个小丫头手艺不错,色香味俱全呢。”小姨笑眯眯地凑近我的头,神秘地问:“你对象?” 我淡淡地说:“你看像吗?” “怎么不像?”小姨笑道:“苏西乡里出来的野花,最合我们家小风的胃口了。” 我大窘,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说:“小姨,你乱点鸳鸯好不?” “我点了吗?”小姨歪着头看着我笑,眼睛里尽是戏弄神色:“我觉得啊,跟吴倩比,各有千秋嘛。” “乱说!”我慌乱地穿好裤子下床。 这个动作我们保持了二十多年,从我小时候躺在小姨怀里第一次揪了她的头发开始,每次我恼羞成怒的时候,必定故伎重演。 小姨果真开始告饶,嘴里轻声叫道:“小祖宗,外面有人在,你也不怕别人笑话?” “还乱说不?”我不依不饶,丝毫不肯松手。 “好啦好啦!”小姨看了一眼房门,门是紧闭着的,门缝里传来电视的声音。 我松了手,这样的打闹,每次都会让我们心满意足。 我搂了搂小姨的腰,拉开门出去。 晚饭很丰盛,我一个人晚上喝了三瓶啤酒,感觉自己有点微微的醉意。 枚竹睡客房,小姨睡自己房间。我就只能在客厅的沙发上对付了。 枚竹睡得早,吃完饭坐了一会儿就进了房。我和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把我们进城来的目的告诉了小姨,我说我要先在她家住几天,等把门市部落实好了我就走。 小姨点着我的头说:“我嫌弃你啦?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还用着客气?只是人家小姑娘,方便不方便?” 我搂着小姨的腰说:“你就放心吧!她是我公司的员工,我怎么安排都行!再说,在你这儿,有不方便的么?” 小姨眼睛盯着电视问我:“听说你有孩子了?” 我连忙否认说:“谁胡说的!我还没长大呢!” 小姨就笑了,扭过头来盯着我的眼睛说:“别骗我了!你小子真长大了!你那个枚竹可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当然,我不是很相信她的话,但是,以后你要注意,有些事情可不能凭冲动!” 我喝了一口水。心里恨起奚枚竹来,小丫头片子,你才认识我小姨多久,就敢把我的事连底都兜出来,究竟想干嘛? 小姨见我沉默不语,站起身来说:“别想了,做了就做了!年轻人,总会有冲动的,要是没冲动,就不正常啦!”她轻轻地笑了起来,指了指枚竹的房间:“小姑娘家家的,看来对你很有意思呢!” 我的脸全红了,我说:“小姨,你就别乱说了,她才多大啊!” “十八啦!成年啦!”小姨说完,拂了一下头发说:“洗洗睡吧!明天去工商局我带你们去,那里有我的一个同学。税务我就不去了,你打个电话给吴倩,她老公就在税务局上班。” 我站起来,很严肃地握着她的手说:“谢谢你,小姨同志,苏西乡四千人们一定会记住你的。” 小姨抽出自己的手,笑骂道:“贫嘴!别记着我,我还怕做噩梦呢。夜里四千双农民的眼睛盯着我,我还活不活啦?” 小姨进了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章 哪能让你破费呢 早上起来去工商局,小姨临时有事去不了,我只好带着枚竹去。 工商局是栋很漂亮的大楼。到底是有钱的单位,大门都与别人不一样。刚进门,就过来一个保安,说要查我的证件。我好笑,这狗屁保安倒很牛逼,对我的不屑视而不见,如狗屎一般堵在我面前。我只好拿出工作证,保安接过,很认真地在本子上登记。过后问我找谁? 我没理他,径直往里走。保安有点不高兴,很不客气地拦住我,眼睛里似乎要愤出火来。我轻描淡写地说:“你是什么意思?” 保安却不哼声,只是不让我往里走。 枚竹拉了我的衣服一下,轻轻说:“与他计较啥呢,告诉他吧!” 我说:“我来工商局是办事的!还要看脸色么?找下付科长?总不至于还要预约吧?” 其实衡岳市的工商局并不牛,基本都是开门办公。 牛的是保安!当时的保安都是有来头的,一般都是某个领导的亲戚或者多少有些背景的人。他们或者刚进城,或者刚下岗,站在气派非凡的局机关里,戾气暴增,蔑视一切我们外来的人员。 保安看我一眼,神情居然有些毕恭毕敬了。把手一收,指着电梯对我说:“您找付科长啊?早说嘛。六楼靠西边就是,您走好!” 前后几分钟的时间,这保安居然判若两人,看来我要找的人不一般。小姨在昨夜就告诉我,付科长是吴倩的老公,但我没想到他老公居然是个大人物。 进了电梯,我摁住"开门",电梯就一直呆着关不了门。进来一个干部模样的老头,对我的举动很有些不解,拿眼看我几次,我才松开手,摁了六楼。 六楼楼层很大,办公室不多,显得很安静。我看着门号,找着标着666的门。 昨夜小姨告诉我找666办公室时我就想笑。怎么取这样的门号?这666不是毒药么?后来一想,取这样的名字或许也是另有深意。象他们工商的人,对于无证经营的人来说,不就是666么?丢到水塘里都能药死鱼的门号居然是吴倩老公的办公室,我人还没进去,底气先就不足起来了。看着门牌号,我心里嘀咕了一下,你牛,再牛老子也给你戴了一顶绿帽子! 找到666门,是关着的。枚竹上去敲了敲,里面喊了一声:“请进!” 我介绍了自己,吴倩老公付科长就伸出手来,握着我的手说:“我知道啦,小月姐的外甥嘛,苏西乡秘书,市委社教工作组干部,年轻有为的第三梯队呀。说,找我有什么事?” 我把要办个营业执照的事说了,也把要在城里开个门市部的想法也汇报了一遍。 付科长搓搓手,散给我一支烟,是芙蓉王的,比我的精白沙高了几个档次了。 “带了材料没有?”他问我:“只要材料齐全,没什么事的。虽然我是管市场稽查的,但你放心,小月姐交代过的事,也就是我的事,更何况吴倩也还是你朋友。这个忙我帮定了!” 付科长的爽快出乎了我的意料。我很感激地站起来,把带来的材料摊在他的办公桌上,很谦虚地问:“你看还需要什么不?” 工商办证需要注册资金,需要经营场地证明文件。前者不是问题,后者困难重重。 付科长很认真地翻看了一下,他起身说:“没什么大问题,你跟我下去,在四楼办证科办。少的材料以后补齐就好了。” 四楼办证的是个小女孩,看来比枚竹大不了多少。她衣着光鲜时髦,头发微卷,皮肤白皙得近乎惨白。而亭亭玉立一边的枚竹,如一股很清新的风,在脂粉遍地的办公室里,清凉透脾。 见我是付科长带来的,小女孩也是特别的客气,接过我的材料,只用了几分钟,就把营业执照递到了我的手里。 我反复看了看,确认没任何错误。法人代表写的是我,注册资金是三十万。公司主要经营范围是农副特产品。 付科长帮我谢了谢小女孩,又带着我们上了楼。 回到他的办公室,他从办公桌里拿出一包烟扔给我。我想推辞,一看,又是一包芙蓉王的。想来这付科长抽的也不是自己的,就心安理得地收了。自己口袋里带的也就是精白沙,这烟是有讲究的,象我们抽的精白沙,也就是老百姓的烟,而象芙蓉王,那就是干部烟或者大款烟了,一般人自己是很难抽的,太贵,一包就要二十多块,放在我们农古,基本就是一家人一个月的油盐钱了。 “陈老弟在农古还不错吧?”付科长很客气地问我。 我摇摇手说:“苏西太偏远了,主要是交通不大好,经济基础比较薄弱。” 呵呵,老弟现在是政府老板了,日子过得肯定比我们这些人要滋润得多。”付科长打着哈哈,指着枚竹说:“你看你看,老弟带出来办事的小姑娘,都是水灵灵的,掐得出水一般。” 枚竹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哼。 我说:“在我们苏西乡,漂亮的姑娘太多了,有句古话说得好,山窝里飞出金凤凰!现在我是深有体会了。” 说了一会没油没盐的话,我对付科长说:“我们想先到税务局去一趟,把税务手续办一下。” 付科长问我:“税务有熟人吗?” 我笑着说:“我只有付科长你一个熟人!我们乡里人来城里办事,完全是一抹黑。” 付科长挥挥手说:“老弟别这么说。我小时候也在乡里长大的,我还不知道乡里的事?我父亲当年被打倒的时候,我刚出生,等我回城时,已经读到初中了。你说,我知道的乡里比你知道的要多些吧?” 我依旧很谦虚地说:“那是那是。付科长是前辈。” “这税务局你就不要急,我先打个电话问问。”付科长拨了几个号码,他在电话里嘻嘻哈哈地说了一通,回过头对我说:“你们去办就是啦!办好后过来,我等你们。中午我请客,请小月姐,吴倩她们都过来聚聚。” 我忙着说:“我请我请!那里能让你破费呢!” 付科长笑着说:“先去办事吧,办好后就回来。” 我带着枚竹出了工商局大门。税务局就在工商局对面,是栋更漂亮的楼。 还没进门,姨打来了电话,问我事情办得怎么样。我把情况说了一遍,姨在电话里说:“小付还不错啊!” 这是句典型的没头没脑的话,小姨难道在暗示我什么?百思不得其解! 税务局办事更简单,我几乎就是坐在那里没动,付科长交代的那个朋友就把所有手续送到了我手里。 出了税务局,我拨通了付科长电话,告诉他我在林隐酒楼定了个包厢。 付科长笑呵呵地说:“好好,下班我就过来。” 林隐酒楼是城里最豪华的酒楼。一个包厢的最低消费是一千。上次我带枚竹她们来的时候想进没进去,结果就在大排挡里面对付了几顿。这次要不是请客,我还是舍不得花这样的巨资来吃顿饭的。 姨和吴倩一起来的。付科长把他们局办证的小女孩子,税务局的朋友叫来了四个,加上我们几个,满满的一桌。 酒桌上付科长介绍了我,我一直很谦恭地给他们倒酒。今天喝的绝对是好酒,象晕头大曲一类的,是不可能上桌的。酒到半酣,付科长提议说些段子,要求带彩的。他的提议得到税务局的几个人的附和,吴倩却不干了,慢声细气地说要文明喝酒吃饭,在座的未成年人太多,她说这话还看了我一眼。我低眉顺眼的说:“没关系没关系!” 段子不讲了,空气就有些沉闷。我提议大家边喝酒边唱卡拉OK,结果大家都举手赞同。趁着乱哄哄的,我出来到服务台一结帐,脚底下就冒出来一股凉气。这顿饭吃了我两千三百多,我觉得牙缝里都在冒丝丝凉气。 小姨跟着我出来了,要我去外面买几条烟来。 我想着,事情都办得这么顺利,人家就是想请吃还找不到门,我能有这个机会,本来就是给了个大面子了,以后还有好多事要麻烦人家。也就乐颠颠出去买烟了。 回到包厢里,一人一条芙蓉王烟,付科长把我拉到一边对我说:“你就不要这样客气了,我们兄弟的,不见外呵。” 我很豪爽地拍着胸口说:“既然是兄弟,你还见外呀?”大家哈哈笑起来,吴倩转头对税务局的朋友说:“你们家不是在河西市场有个门面吗?租了没有啊?” 税务局的说:“有啊,没租,空着的。” 吴倩说:“空着多可惜啊,都不生钱的。” 税务局的就笑着说:“嫂子你打什么主意?是不是看上我家那门面了?直说嘛。” 吴倩指着我说:“我倒不要。只是人家郁经理现在公司注册了,总得找个地方开张吧。反正租谁的都是租,何不租自己熟人的呀,好说话嘛。” 税务局的说:“我那门面还带着仓库,他们要租就要一起租。要不,我宁愿空着也算了。” 税务局的兄弟说完后突然奇怪起来,问道:“陈大经理连个经营场地都没有,工商注册怎么办下来了?” 付科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特事特办,材料后补。今天如果落实了你的门面,不就有了?” 税务兄弟意味深长地对我说:“陈老板啊,你是遇到贵人啦。” 我忙点头称是。 我说:“不知道你那门面有多大,仓库有多大。” 税务局的很响亮地打了个鼻涕:“你要多大我就能给你多大!” 我们就约好下午一起去看看,如果满意,就把合同签下来。 吃完出了酒店,付科长他们自己有车,上了车,摇下玻璃,逍遥去了。送走了下午要上班的小姨和忙着生意的吴倩,我和枚竹站在路边,突然觉得自己醉了,心里翻江倒海的,却又呕不出来,只好蹲在路边,闭着眼睛长长地吐气纳气。 枚竹拦了辆的士,央求着司机,两人把我象条死狗一样扔进了车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章 乡党委进城考察 熟人好办事! 我筹备办事处几乎没花什么力气。与税务局的兄弟签好合同,我叫了几个民工把门面装修了一下,特别隔出了一间小小的卧室,尽管不大,但足够可以睡上三个人。 放了几挂鞭炮,摆了几个花蓝,我的公司算是正式在城里落了脚。粮食局的那位也来贺喜,送了我一块镜子,我把镜子挂在很当眼的地方,让人一进来就首先看见自己。看见自己总是很愉快的事,看见自己能把自己放松。镜子还有个作用,正人先正己! 我的公司主营食用油,都是上好的苏西茶油。苏西茶油前段时间托粮食局的福,已经在城里少有了名气。这些是我始料不及的,我应该要感谢粮食局的兄弟们。现在我自己出来独干,这也是他们没想到的事,所以,他们在送我镜子的时候唧唧歪歪,开玩笑说要收我们的市场开拓费。我对于这些天方夜谭的话一律哈哈一笑。我的公司可是有着政府背景的,尽管不是大政府,却也是一级政府。 公司开张前我把已经收购上来的茶油全部运到门面,把小芹调了上来。乡里就安排红艳负主要责任。金玲因为生孩子,不可能上班,我让红艳另外找了一个人帮忙,据说也是乡里领导的家属,五十来岁了,很精干。 放了鞭炮,喝了开张酒,打开大门,就有生意上门了。 来的是林隐酒楼的采购部经理,进门就要见经理。我听见他在门面里大呼小叫的,很有财大气粗的气势。我让枚竹出去,说是经理不在,有什么事直接找她就是。 枚竹这段时间一直跟着我跑,小姑娘积累了不少的经验。见我吩咐,优雅地转身就出去了。 我坐在办公室兼卧室的小房子里抽着我的精白沙,听着他们在外面说话。 “我要五百斤茶油!”林隐酒楼的看见枚竹,以为就是经理了,忙着递过来一张名片。枚竹应付自如地微笑,招呼小芹带他去仓库,看好货后来交钱。 酒楼的经理走了后,枚竹进了屋,伸手很夸张地摆着说:“你就不能少抽一支么?” 这小丫头近来跟我说话的口气有些不对。特别是在小芹面前,她总是很有意识的故意指挥着我。我想,我是有必要找个机会让她清醒一下了。 我说:“我抽烟你也管啊?伤的是我身体,与你没什么关系吧!” 枚竹显得很不高兴,她拿眼梭了我一下:“你是与我没关系,可房子这么小,你看,满屋子都是烟了。” 我是吞云吐雾的老手,对空气的要求自然不高,还真不感觉房间里已经是烟雾弥漫。 掐灭烟,我说:“你明天回一趟乡里,主要办好两件事,一是加大收购力度,绝对保证我们有充足的货源。另外就是告诉柳书记,我们公司请乡里领导来城里视察,你负责安排。” 枚竹瞪大眼看着我,眼睛透出的信息就是,你是怎么了? 我装作没看见,走到门边我回过头说:“你把门市部的事跟小盘小芹交代一下,这段时间由她负责。” 枚竹咬着嘴唇没说话。似乎委屈得有泪要流出来。我慌慌张张地走了出去,我不敢看她的眼睛了。这小妮子的眼睛好像会说话,我有几次差点没掉进去。 枚竹在回去后的第八天就回来了,带来了柳书记和几个乡党委成员。郝乡长因病没来,郝强离不开也没来,红艳要收购,也没来。 我让枚竹把柳书记都安排到宾馆住下。 晚上我带着小芹来到宾馆,先是陪柳书记到林隐酒楼吃饭,现在我在林隐吃饭是不要现钱的,我只要签个单就是。 吃完饭我安排枚竹带柳书记去看节目。城里现在很流行到歌厅看节目,这种文化在我们这个地方是非常流行的。一台晚会,七七八八个节目,唱歌跳舞,小品相声,杂技魔术,凑在一起,嬉笑怒骂,倒也逍遥自在。 看完节目吃夜宵。柳书记已经完全晕了头,任我安排,再也没有自己的意见。只是在嘴里念叨,这又要花多少钱啊! 我安慰着他说:“放心!这些钱都不从公司出,我自己掏腰包!” 乡党委几个就有点不高兴了,说他们来是因为公司是乡里的,他们具有指导工作的成分才来,如果由我个人出钱,他们就马上要回去。 我好说歹说,他们还是不放心。还是枚竹出了面。几句话就帮我解了围! 枚竹说,公司是国家的,陈经理是国家干部。大家是陈经理的领导,所以大家都是国家的,既然都是国家的,就没必要分你的我的,说到底,都是大家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章 体验洗脚按摩 其实,我没有创业的经验。我不是个做生意的人,从我跟着吴倩去北京贩卖文物就能知道我是个多么纯洁的人。 九十年代初,我卷好铺盖从学校滚出来,我原本以为自己是颗珍珠,跌入到社会的尘埃里后,我发现自己狗屁都不是。 我是最后一批符合国家分配的大学生,可我毕业后却没有得到分配。这在当时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 我爹在走了无数夜路后,终于把我塞进了一家农业口的事业单位,做一个没人看得起的勤杂员。 我非常忠实于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尽管是个勤杂工,但我身上烙着国家机关的印,因此我在外人面前,腰杆子一直挺得很直。 命运总喜欢开人的玩笑!我在一夜之间得到了下乡搞社教差事,虽然我严肃地感觉到这不亚于流放,但比起缩在死气沉沉的机关里看不到天日,我在心里还是感谢老天对我的眷顾。 我的同学大都混得人模狗样,他们很骄傲的在做着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的职业,绝大多数成了骨干。全班如我一样在机关混的,屈指算来不到三人。 在他们看来,我们这些在机关混的,都是前途光明的未来政治之星。谁又知道我是个几乎与临时工一样的身份的人。 人走运的时候,一坨屎都会变成黄金。 这种人人都梦想的机会,恰巧在我身上得到了完美体现。 首先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干部,我是苏西乡政办秘书。接下来我的无心之举成就了我现在的另一个身份,我是苏西乡开办的公司唯一的法人代表。 我成了生意人,我就必须与铜臭沾上关系,而铜臭,会让人的灵魂变得丑陋不堪。 俗话说,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恰巧深知此话的含义。在春山县,我是一个没有任何政治根基的人,因此我想进步,比登天还难! 我看着乡党委的几个人大快朵颐的时候,我就想,吃吧,吃吧,只有你吃了,老子才会吃得更安心。 残汤剩饭不是给我自己预备的,是给没有思想准备的,和不思上进的人准备的。 我联系过几次郭伟、黄奇善和黄微微,他们三个现在修炼得炉火纯青了,与我打着哈哈,只有黄微微透露过一个信息,春山县在年底换届要从社教干部中选拔县团委书记。我记得黄微微还问过我有不有兴趣,如果有,她可能会帮我。 黄微微的话我相信是完全真实的。她不会留在春山县,她的组织部长的父亲早就为她的前途铺下了光明大道。 乡党委的几个人坚信花自己的钱心安理得。他们在衡岳市的几天里指使我鞍前马后,就是因为他们认为在花自己的钱。 可事实是他们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的,没有在公司的账目上走过一分。世界上的事,都不说无缘无故的。我能让他们痛快地花我的钱,我自然有我所求。 枚竹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已经估摸出了我的心思,所以她慢条斯理地说的几句话,把我的行为上升到了一个高度。党委们再也无话可说,开始狭义地享受城市物质文明的虚幻。 他们在吃饱喝足的时候,终于提出来要去洗脚城体验一下生活。 他们的提议,正中我下怀。 城里开始流行洗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抱着从不同鞋子里拔出来的散发着异味的脚,用芊芊双手抚弄。 我们一字排开在包间里洗脚,有人居然哼哼出声来。我坐在一边,让一个最年轻的,也是最漂亮的小女孩子洗,这个小女孩我见过几回,一直没机会让她为我服务。今天机缘凑巧,也合该是我的福分。 都是漂亮的女孩按摩,好像天堂一般的迷离。 我躺在床上,眯着眼睛说:“柳书记,你看我们公司下步该怎么办啊?” 他说:“我这次来也是为这个事来的。乡里办个公司,不光是要解决农民的问题,我们总得给乡干部,还有老师们有点表示吧?早两天乡中学的薛冰老师,哦,就是上次喝酒跟我们坐一起的那个女老师,她来找过我,说要给孩子们建个球场,要乡里帮忙解决资金,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我也让小姐下去了,我们盘腿坐着,一人一张床。 我说:“教育的事,不是有教育局么?” 柳权叹口气说:“这个事啊,几年前也提过,也向教育局打过报告,但就是没下文。” “你这次答应了么?” “我拿什么答应?乡里没钱啊!”柳汉扔给我一支白沙。我接过,点上火,抽了一口。 “我们乡政府的礼堂很长时间没用了吧?”我答非所问,让柳权警觉起来。 “现在一年到头不开大会,早就不用了。不过,每年中学的开学典礼还在用。” “如果把礼堂让出来给我们公司,我们愿意帮他们修个篮球场!”我说,故意轻描淡写。 “你要礼堂有什么用?”柳权很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汇报说:“书记,我看了一下苏西的茶油压榨方法,基本停留在古时候的乡间作坊状态。虽然原生态,可出油率还是很低的。”我把准备改建榨油工艺的办法说了一遍。 柳权很有兴趣。听我说完,翻身下了床,说:“这也是个办法,具体的事,我叫薛冰老师来找你!” 我微笑着说:“好啊!” 按完摩大家回到宾馆,党委们一路不说话,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温柔。有人轻叹一声道:“现在这社会,有钱就是好。” 我不置可否地笑,我说:“各位领导,公司请求你们每月来市里检查工作。还请考虑哦。” 大家都不做声,这么大的事,每月柳权的表态,其他人不敢擅自做主。 柳权对我的提议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抽着烟沉思。 我就不好再说,客客气气地安排他们休息。 等到他们都要安寝了,我才出门来,站在大街上给枚竹打电话:“我们喝茶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章 美女老师薛冰 领导们在宾馆做着清秋大梦,我和枚竹在一个叫“雅园”的茶楼包厢里对坐。 我直言不讳地对奚枚竹说:“苏西乡的公司,挂着的公家牌子。要是挂着公家的牌子,做着私人的事,是多么美妙的啊。” 奚枚竹犹疑地看着我,不明白我要说什么。 我耐心地解释说:“公家的事,没人会上心做。不如我们承包过来。” 枚竹根本不理解我的想法,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我。 我就索然无味起来,起身要走 她老老实实的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 我说:“不如明天你跟我回一趟家,在市里这么多天,也没回去看看爹妈。” 其实,我是想回去问问我娘。我外婆家在解放前是开着五家药铺的东家,我娘从生下来起,骨子里就流着生意人的血。 奚枚竹很赞同我的想法。她买了一些礼品,天亮后我们一起回了家。 母亲还是一如既往,拉着枚竹的手,问长问短。好像枚竹已经就是自己的准儿媳,她完全有必要从儿媳那里知道儿子的情况。 我与父亲对坐在院子里抽烟,他还是抽着老旱烟,我依然抽着精白沙。 我把给奚枚竹说的话跟父亲说了一遍。 父亲半天没说话,看我一眼,又看我一眼,叹了口气,拿起小凳径直进了屋。 我的父亲是个老实人,年轻的时候扛枪打仗,年老了就不闻世事。何况,打了半辈子仗的父亲对做生意是一窍不通。 我又去找娘说这事,娘却似乎突然耳背了,根本不理睬我半句话。 娘不说话,就是否定了我的想法。我心里生气,就喊枚竹回公司。 奚枚竹却像吃了豹子胆,白我一眼,没理我。 母亲走了出来,很夸张地说:“要走你走啊,枚竹在家吃饭呢!” 我看一眼枚竹,她居然是满脸幸福的样子,对我不理不睬,伸手细心地抚平我娘的衣皱褶。 我说:“我们回公司去吃。” “就在家吃。”我娘斩钉截铁地数落起我来:“风啊,你看你,来城里这么久了,也不回家看看。我和你爹都老了,老年人都想孙子咧。你倒说说,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孙子出来啊。” 我苦笑着说:“娘啊,我连老婆都没有,哪里会有孙子给你啊。” “没老婆是你自己的事。娘生了你,还要帮你找回个老婆啊?”我娘爱怜地看着奚枚竹:“娶老婆要长眼睛,生儿育女,喂猪打狗才是好老婆。” 我看着枚竹说:“什么年代了,还来这一套。娘哦,你今天烦人呢。” 我娘满脸地不高兴,命令我说:“养儿防老,今年不给我找回个儿媳妇,你就不要再回来。” 我满面悲苦,我娘想孙子想傻了,以为找个儿媳妇就好像在市场上买个鸡鸭一样简单。 “大娘你放心,我们陈经理今年一定完成任务。”奚枚竹笑嘻嘻地瞟了我一眼,她的大包大揽让我娘满心欢喜,更是坚定了我们要在家吃顿饭的思想。 站在院子里我进退不是。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盘小芹,说是乡里来了个女老师找我。 我挂了电话,如释重负地对母亲说:“公司有客人来啦。我要回去咧。” 奚枚竹放开拥着我娘的手说:“我也一起回去吧!” 我说:“你还是在家帮我娘做饭吧。” 说完我头也不回走了。我知道公司里是谁来了。一定柳权书记派来的薛冰老师!一路走,脑海里一直浮现她乖巧娇羞的样子,于是我暗自笑起来。 盘小芹在忙着做生意,来来往往的客户很多。见我进来,有几个认识我的人,很友善地冲我笑,客气地散烟给我。 薛冰帮着盘小芹招呼着客人,看我进来,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说:“大经理忙啊!” 我也客气地伸出手,握了握手我说:“那里忙啊,瞎忙!” 小芹在一边偷空说了句:“我们经理现在有大事要做呢,那里能不忙啊。” 薛冰很惊讶,看着我。我笑笑说:“别听她的,她知道什么啊?我那里有什么大事?小事都做不好,还有大事啊?”我打着哈哈,引导她到小房间里去坐。 薛冰说:“我可还没吃饭呢!” 我感觉这女老师还真超可爱!我说:“等下我们一起去吃啊,来到公司就来到家啦,不会饿着你的。” 看看天色也晚了,客人也不多了,我吩咐小芹准备关门。 小芹看我半天说:“枚竹呢?” 我说:“在我家帮我娘做饭呢。” 大家也就不再提起她。关了门,去了一家很有名气的排挡,叫了几个菜,叫了三瓶啤酒。 我们苏西乡出来的人,不管男女,都喜欢饭前喝几杯。并且酒量都不见得小。三瓶小小的啤酒对她们来说,也就是小菜一碟。 喝酒吃饭期间,我们说了些闲话。薛冰也没提她来的目的,我装聋作哑,只是劝她们喝酒。 吃完饭已经是八点多了,枚竹打电话来要我去接她。 我在电话里说:“你今晚就别回来了,来了客人了,你就在我家将就一晚吧。” 说完我挂了电话,领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回公司。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5章 我见犹怜 门市部——苏西乡驻衡岳市办事处,设在农批市场一条街。门前是繁华的交易市场,门后正对着湘江河,推开窗,就能看到如镜的江水。 门市部分前后两大部分,前店后库,中间一条小小的通道连接起来。仓库上有一个小小的阁楼,这间小阁楼成了我的睡房。 前面的店铺我又一分为三,临街辟为门面,进来是我的办公室,再进去,就是奚枚竹和盘小芹的睡房。 我们三个人吃完饭,一路走着回来。一进屋,盘小芹拍着肚子嚷:“吃饱喝足,睡觉。” 我邀请薛冰到我办公室里坐,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虚伪地微笑,客气地请她指导公司工作。 薛冰抿嘴一笑说:“我是个教音乐的老师,哪里会做生意。” 我说:“做老师是我最大的愿望。我也是师范类毕业的,可国家怕我误人子弟,不让我教书。其实我是多么希望做一个老师啊。你想啊,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多伟大,多神圣啊。” “你是当官的,别拿我们老师开玩笑。”薛冰正色地说,挪了一下椅子。 “是真的。”我严肃地表白:“我如果说一句假话,天打五雷劈。” 薛冰显然惊讶于我口无遮拦,她看着我,神色淡然。 她穿着一套很得体的衣服,勾勒着全身优美的曲线。又因为艺术的气质,她的周身透出一股高贵。她的腿修长而显得弹性,微微曲起的手臂犹如五线谱上的精灵。眼睛盈着两汪清泉,清澈透明,小巧的鼻子曲线柔和。一头如瀑的黑发用发夹随意地夹着,倾泻在她的胸口,随着平静的呼吸,微微地颤动。 这是一个如山间清泉般的女子,她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态让我自惭形秽。 她似乎看出我在打量她,瞬间一抹红晕铺满了她的脸颊。 “陈秘书也是读师范的啊?”薛冰显得很讶异:“你那一届的啊?” 我说:“我在师大读的,九二届。” “哦,”她敬佩而夸张地说:“你是师兄呀,师大在省城。是前辈。我呀,就是衡岳市的师范学校毕业。” 我笑笑说:“前辈不敢担,自己不争气,读四年书,没教过一天。” “陈秘书原来也是传道、授业、解惑的,我想啊,这个我们可有共同语言了呢。”薛冰喝了一口茶,微笑着说。 “当然!”我十分肯定地说:“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选择站讲台。” 薛冰欲言又止,停了一下才幽幽地说:“在哪行,怨哪行。其实,我还想进你们公司,可是你们不要我。。” 我想起曾经看过的她的简历,想起柳权的话。心里埋怨着她,这能怨我吗? 我只好装傻说:“薛老师什么时候要进公司啊?” 薛冰瞪我一眼说:“你不知道?是糊弄鬼吧!”她格格地笑了起来:“柳书记一句话,断送了我的前程。”她突然的嘻嘻哈哈让人无法捉摸。 “对了。”她好像恍然大悟一样地拍了一下脑袋说:“差点忘了正事了。” 我嘻嘻笑着说:“薛老师还有什么正事?” “当然有。”薛冰认真地看着我说:“柳书记安排我来,是你要给我们学校修一个篮球场。是不是?” 我迟迟艾艾地没有直接回答。 薛冰见我没表态,有些急了,拿鞋尖踢了我一下,说:“哎,你什么意思啊?” 我说:“这事有说过。不是没决定好么!” “我现在就跟你来决定了呀。” “你能决定?” “是啊。” “我不信。” “信不信随你。”她鼓着腮帮子,挑衅地看着我:“你说,我哪里不能决定?” 我迟疑了一下说:“礼堂的事你也能决定?” “可以。” “以后你们开会怎么办?” “露天开啊。” “谁的意见?” “书记和校长都表态了。就等你了。” 我沉吟半响,指头轻轻敲着桌子,慢条斯理地问:“修一个球场,要多少钱?” “得看你想修个什么样的球场。三万五万不少,十万百万不多。”薛冰谈到正题了,突然就露出她的天性来。 “你想修个什么样的球场?”我笑眯眯地看着她。这个女子让我有一种想去亲近的感觉。 “我想有什么用?我没钱。”薛冰无奈地叹口气。 “我有啊。”我说,把她的杯里续满水。 “你有是你的,又不是我的。”她似乎侧耳听了一下隔壁盘小芹的动静,莞尔一笑。 就是这么清清淡淡的一笑,让我怦然心动,心驰神往。 “只要你开口,你想怎么修就怎么修,行不行?”我试探着她。 她似乎从我的话里闻出了一丝异味,雪白光滑的脸庞顿时绯红起来,如在她的脸上绽开了一抹朝霞。 “你真听我的?”她不相信地盯着我看。 我认真地点头说:“我话要说清楚,这球场就是因为你,我必须出钱修。否则,谁也不行。当然,,礼堂全部让给我们公司做加工厂。” 薛冰被我赤裸裸的表白吓了一跳,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覆盖住她深潭似的眸子,本来绯红的脸颊娇羞得如水蜜桃般惹人怜爱。 屋里的空气顿时暧昧起来,我们谁也不好意思再说话,各自低垂着头,一声不响。 恰好盘小芹进来问:“薛老师今晚住公司吗?” 我看着薛冰,她拿眼看我。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我说:“大家都是乡党,也别太讲究了,就住公司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6章 没有通电的苏西乡 没有太多的纠结,一切如其所愿。我付出第一笔钱后,在柳权的主持下,乡政府大礼堂以一纸合同正式移交到公司名下。 有了地方,我的轧油厂落地生根。 吴倩老公付科长虽然在工商局,但他的人脉关系几乎覆盖了衡岳市的每个角落。他轻松的帮我弄来了四台崭新的榨油机,却只要我付一台的钱,这让我又感动又惊奇。 就好像吃了迷魂药一样,我乐颠颠地叫上安装工人,花上一上午的时间安装好机器,到最后要调试的时候,才发现致命的错误。苏西乡没电! 安装工人就笑,建议我买台发电机。 我立即否决了他们的意思,自惭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我一直在计划着美好的蓝图,却忽视了画蓝图需要的铅笔。我建好了榨油厂,却没电让机器运转起来。 看着屹立在乡礼堂里的四台崭新的机器,我哭笑不得。 解决电的问题摆在面前,没有电,这四台机器就是一堆废铁! 学校篮球场如火如荼地开工。县教育局来了一个领导,送给我一幅锦旗,上书着“热心教育事业”。 柳权陪着我站在机器面前,皱着眉头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柳权任苏西乡党委书记十年,从办事员干到书记,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让苏西乡通上电。但十几年过去了,苏西乡依旧,千年如一日的豆油灯迎接黎明。 山高路远的苏西,几代人都在期待光明。 “去一趟县里。”柳权扔下烟头,用脚碾了碾:“县里解决不了我们就去市里,市里解决不了就去省里。总会解决这个问题。新社会,新时代。党和政府不会忘记我们山里人。”他说得斩钉截铁,义无反顾:“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老子书记不做了!” 我感动啊,这才是好干部啊。 我试着给黄微微他们打个电话,痛痛快快地把苏西乡没通电现在想通电的想法说了,希望他们给我出个主意。 黄微微显然不知道苏西乡至今没通电,我似乎看到她惊讶张着嘴巴出不了声。良久问我一句:“你们苏西乡还没通电么?” 我暗暗骂了一句:“废话!” 电话被旁边的郭伟接过去了,他在电话里给我说:“我们是什么?是社教干部!社教干部就是为人民办事的干部。群众的要求,就是我们工作的目标,群众的幸福,就是我们的目的。” 人家是北京毕业出来的人,说话就是有水平。 我说:“郭书记,(郭伟任城关镇团委书记,挂职)其实我也想为群众办事。可是这事太大了,我办不了啊。” 郭伟严肃地说:“天大的事,有党和政府。相信吧,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我虚心地说:“你看,我们苏西乡这电的事,要怎么解决?” “你们乡里写份报告来,我想办法给你送上去。” 郭伟的话让我感动啊!这才是兄弟,不愧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为朋友还得两肋插刀,何况我们是干部。 放下电话我就乐颠颠的去找柳权,一五一十地汇报了通话的结果。 柳权书记毫不迟疑地要求立即召开乡党委扩大会议,全乡凡是带干部头衔的人必须参加。乡中学校长去县里开会,派来了薛冰作为代表。 柳权书记开门见山说了苏西乡要通电的事。话说完,底下一片沉寂,没有人表示支持,也没有人表示反对。大家都你看着我,我看着他。 柳书记说:“苏西乡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富裕?大家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我们这地方,既没有陆路通外面,也没有水路通外面。要命的是解放都快四十年了,我们还没有电,没有电,做啥事都做不了。” 他停顿了一下,打了个非常形象的比喻:“电这东西啊,就好像老婆一样。男人没娶过老婆,就不知道老婆的好处。男人一辈子,不都是为娶个老婆在活着么?你说是不是?陈秘书?”他嘿嘿地笑起来,仿佛眼前就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小媳妇一样。 财政所老赵首先发言:“书记啊,电确实是好东西。你们看城里,晚上的那些个灯啊,红红绿绿的,要多好看就多好看。”。他啧啧的赞叹,满脸都是神往。 柳权点着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老赵叹道:“确实,电这个东西,就像娶老婆一样。娶老婆要钱娶,还不是一只鸡一只鸭的钱就能娶到手。我记得十年前县里电力局就来测绘过了,当时全县也就剩下我们苏西没通电了。县里本来想解决,谁知道方案做出来后,再下来就没消息了。我打听了一下,我们苏西乡要通电,花的钱要超过三个乡的财政总收入啊。” 老赵说话,永远都离不开财政收入,他其实就是个小小的财税所长,在闭塞的苏西乡,几乎没有商品经济一说。老赵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每年计算乡提留。 老赵的话引起一片叽叽喳喳的讨论。 柳权拿起茶杯顿了一下桌面,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会议室,他清了清嗓子说:“我知道有困难,但现在再大的困难我们也要想办法解决。我做书记十年了,马上就要退下来了。我想啊,如果退下来之前还没解决电的事,我是无颜见苏西乡父老乡亲啊。” 乡党委副书记慢条斯理地说:“柳书记,你说个意见来,我们都照办,好不?” 底下就一片的附和声,叽叽喳喳的声音再次响起。 柳权沉吟了一下,开始宣布说:“乡党委政府现在成立一个‘通电工程指挥小组’,我本人任组长,副组长由党委副书记俞起民同志,乡派出所郝强所长任担任,陈风秘书任办公室主任。全乡所有单位联合一起,全力攻坚,一定要在过年前通上电,一定要让苏西乡老百姓过上有电的年。” 柳权的宣布来得突然,基本容不得我半点的不同意见。他在宣布小组名单后宣布散会,把指挥小组的人留下来,我们要开第一次会议。 我尿急,低声跟柳权书记说:“书记,我去去就来。” 柳权闷声答应,我随着大家三三两两出了会议室。 刚出门,薛冰在我后边拉了我的衣角一下,轻声说:“你真能啊,现在要做这个事,可难咯。” 我笑道:“愚公连一座王屋山都能移开,还是一个人。我们苏西乡四千多乡亲,总比他一个人的力量大很多吧。” “愚公后来感动了玉帝,成了神仙,难道你也想成仙么?”薛冰带着一丝揶揄的神色说。 “说不定哪天我们也就感动了老天。”我摸摸头,认真地说:“要是我成了神仙,我就带着你一起上天去啊。” 薛冰窘了,红了脸,低声道:“我可没那么好的福气。” 我嬉笑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可是活生生的人,还是个漂亮的女人,我就担心啊,你成了神仙,你叫七仙女她们怎么活。” 薛冰被我的调笑弄得脖子都红了,她娇羞地白我一眼说:“不跟你说了。耍嘴皮子的功夫太厉害了。” 她匆匆地走了,我看着她如弱柳扶风般的背影,心里涌上来一阵欢乐。 小腹底下一紧,我还尿急着,赶紧撇开人群,一路朝着厕所狂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8章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过了小桥,隐约看到金玲家。沿着一条夹竹桃掩映的小路,我们一前一后走,等看到金玲屋顶飘起的一缕炊烟了,薛冰就站在屋外喊:“姐,我来啦。” 从屋里闻声出来的是赵金明,怀里抱着孩子,一眼看到薛冰身后的我,惊讶得张大了嘴发不出声。随后就是金玲的声音:“冰儿啊,你来啦。快进屋。” 我微笑着,随着他们一起进屋,老赵不在家,他随身的皮革手提包摆在堂屋中间的八仙桌上,旁边是个新买的拨浪鼓。 我叫了一声嫂子,赵金明很奇怪地看我一眼,抱着孩子进了里屋。金玲对我的叫唤丝毫没在意,她嫣然一笑,拉开桌子边的长凳招呼我们坐,呼唤赵金明拿茶叶出来。 赵金明左手搂着孩子,右手举着一罐茶叶出来,他明显的不高兴,我的到来让他出乎意料,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怀恨。 薛冰起身找来茶杯,我和她分坐在桌子两边,她从赵金明手里接过孩子,逗弄着孩子格格地笑。她自己也快活地笑,乐之不疲。 金玲坐在我们下首,微笑着看薛冰逗着儿子,满脸的荡漾着幸福。 “冰儿,你娘身体还好吧?”她问,把茶杯里续满水。 “还好。她早就说要过来看你,可家里养了老母猪,一天都离不得人,只好叫我来啦。”薛冰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孩子,有好几次回过头瞟我,瞟得我的心七上八下,我后悔自己不该跟着她来,把自己弄得如此尴尬。 薛冰娘与金玲娘是姐妹,金玲娘老大,已经作古。薛冰外公家无男丁,她娘招赘老薛进门,老薛外地货郎,老家河南,家里已经没人,一个人走乡串寨做游乡货郎,因为人本分老实,且愿意入赘,并答应生下儿子一定要随女方姓,可惜生下薛冰后,她娘再无喜胎。她外公临终时交代,倘若不再有生育,女儿还是随薛姓。老薛念念不忘老丈人的恩典,每日想尽办法造人,终究天不遂人愿,薛冰后再无子嗣,由是耗尽一生心血,把薛冰培养成人,到现在,是苏西乡第一个女大学生,也算是为老丈人争了口气。 薛冰家距乡政府不到四里路,全部是山路,家里一个老爹老娘,老爹闲时还做他的游方货郎,老娘在家,终日伺候一头老母猪。薛冰能有今日,终归靠老母猪的功劳,一年产猪仔十多头,卖与四方乡邻,所得全部供薛冰念书。 “你都工作了,还养老母猪干嘛呢。”金玲叹口气说:“我这姨娘啊,做不死。” 薛冰有些不好意思,她低着头说:“我也劝她不养了。可我娘总说舍不得,这么多年了,她习惯了。看不到老母猪她就吃不下睡不着。现在我也拿着一份工资,不靠老母猪吃饭了。她闲不住,就让她养着去。” “冰儿啊,你是我们老金家的后人,老金家传家接代都靠你了。”金玲突然语重深长地说,弄得薛冰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姐,我一个女儿家,传宗接代是男人的事啊。”薛冰吃吃地笑:“你看姐夫,我这个小外甥就是他们老赵家的传人啊。” 坐在一边的赵金明手里剥着蒜头,眼睛里显过一丝尴尬。 孩子在薛冰的怀里扭动了几下,张开嘴巴就哭了。 金玲从薛冰手里接过孩子,毫不避违地掀开衣襟,捏着乳房塞进孩子嘴里。 我尴尬地转过脸去,旁边的薛冰看我的样子,吃吃地偷笑。 “你去菜园里拔些韭菜来,冰儿最好韭菜炒蛋这口。”金玲指挥着赵金明。 赵金明一声不响地站起身,笑笑说:“就去就去。” 等到赵金明一走,金玲看我一眼说:“陈秘书,城里生意还好吧?” 我说:“过得去。” “盘小芹和奚枚竹都去了城里?” “是啊,她们做生意还真不错。” “哦。”金玲若有所思:“我问你句话,要告诉我实话,不许骗人。” 这口吻,听起来就有撒娇的味道。 “那两个妹子都漂亮,你看上谁了?”她直言直语,眼睛盯着我看。 我摇摇头说:“嫂子,你是什么意思嘛!” 金玲笑嘻嘻地说:“还能有什么意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呗。” 我再次尴尬,结巴地说:“早哪。” “早什么呢?其实,依我看,她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如冰儿一个人。”她努起嘴,示意我去看薛冰:“要人才有人才,要知识有知识,还是个吃国家粮的人,她们能比么?” 一边的薛冰羞得急红了脸,起身就去搔她的咯吱窝,嘴里逗嚷道:“姐,你太坏了,玩笑开到我身上了。” 金玲躲闪着她,把孩子往我手里一塞,搂着薛冰说:“冰儿,姐不开玩笑,你想想啊,你们都是国家的人,男才女貌的,多般配啊。” 一天遇到两个这个的玩笑,我的心里居然荡起一层涟漪。偷偷看一眼薛冰,她皎洁的脸庞因为激动而潮红起来,恰如屋外的夹竹桃,灿烂无比。 现在是什么情况?金玲、奚枚竹、薛冰,三个表姐妹,她们的血管里流动的是一个祖先的血脉,我在其中,何福消受? “冰儿啊,老金家就你一根血脉了,你现在又吃的国家粮,难道你还准备找一个农村人啊?你爹在地底下都不安生。”金玲淳淳善诱,把孩子递给薛冰说。 “姐,”薛冰珠泪欲滴的样子,楚楚可怜。 “你自己想想吧。我先去炒菜,你们两个是同事,又是熟人,聊聊吧。”她一扭身进了厨房,扔下我们两个尴尬地坐在那里。 我打破沉默说:“薛老师,你姐喜欢开玩笑啊。” 薛冰白我一眼说:“你看她像是开玩笑吗?” 我语结,起身出屋,站在夹竹桃边,闻着花儿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心情十分的复杂。 据说,夹竹桃花有毒,闻多了对身体有害。这夹竹桃花,娇艳可爱,姹紫嫣红,谁会料到它是有毒的东西? 赵金明握着一把绿油油的韭菜过来,看到我,展颜一笑说:“陈秘书,怎么不在屋里坐?” 我说:“我看看花,这花漂亮,好看。” 赵金明踟蹰了一下说:“是啊,花漂亮,有毒呢。我准备铲掉它们,种一些月季。” 我说:“多可惜啊。” 赵金明笑着说:“一点也不可惜,有毒的东西,还是不留的好。我们大人没所谓,现在孩子出生了,总会到花底下玩,万一真的有毒,岂不是害了他一生?” 屋里传来金玲的喊声:“赵金明,你去买韭菜啦?还不回来。” 赵金明答应着,客气地招呼我说:“去屋里坐吧,外面蚊子多。” 我随着他一起进屋,看到薛冰抱着孩子站在神龛前,指点着祖宗神位说话。 她是在教孩子认祖宗?我哑然,这孩子连话都不会说,他会懂得认祖归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9章 县长接见 从金玲家回来,连接两天我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写报告,期间柳权书记过来看过我一次,嘱咐食堂老王打破常规,要解决我的一日三餐问题,并且要求饭菜的质量要高,每餐还配白酒三杯。按柳书记的说法,人在写文章的时候,不能太清醒,一定要有状态。他举了个例子,说李白斗酒诗百篇!我一个秘书,三杯白酒下去,不说文章流传千古,也应该掷地有声。 如此重托,我诚惶诚恐,写了改,改了写,地上撕了一地的纸,终于写成了一篇洋洋千言的报告。 其实写报告,忌讳长篇大论。但由于苏西乡的情况特殊,没有长篇报告,打动不了各级领导的心。 我从苏西乡解放前写到现状,从政治角度写到经济发展需要,从生产角度引申到生活的必须。 柳权书记在阳光灿烂的办公桌前逐字逐句看了两遍,最后一掌击在办公桌上说:“就这样定调了。陈秘书,你辛苦了。” 我疲惫地笑着说:“书记你满意就好了。” 柳权大手一挥说:“我满意还不行,还要县长满意,还要市长满意。还得辛苦你,跑一趟吧。” 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说:“有些事,未必就是坏事。你自己看看吧,年轻人,机会多着哪。” 我接过一看,是市委组织部的内部文件,大意是全市下乡搞社教的干部,要抽调一部分人到市委党校学习。其中春山县四个社教干部三个去学习,独有我一个人,要延长社教工作时间。 这份文件让我又惊又喜,惊的是四个走了三个,喜的是我的名字现在堂而皇之出现在市委组织部的文件上。这表示上级肯定了我的国家干部身份,是我求之不得的好事。要知道两年前我还是个机关的勤杂工,什么身份都没有,甚至还不是正式编制的人。现在我确定是个国家干部,而且不是一般的国家干部,是市委派驻下乡搞社教的干部。我的原单位领导大概万万不会想到我有今天,呵呵,我在心里窃笑。 “文件来了两天了,看你忙着写报告,也就没告诉你。再说,这次去市委党校学习的名单里也没有你,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说搞社教的干部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等待退休的干部,一种是等待提拔的干部。像你陈秘书,年纪轻轻,不属于退休那种。所以我想啊,提拔你是早晚的事。”柳权给我分析着文件,似乎在安慰我的不快。 我浅笑着说:“书记,你放心。不管我属于何种干部,只要在苏西乡一天,我就必须做好自己的工作,为苏西乡四千五百个父老乡亲办事。” 柳权满意地点点头,背着手踱出办公室。 我找出乡政府的大红印章,认真盖上大红印,开始给郭伟打电话。 郭伟在电话里要求我尽快赶到县里去,说县长今晚要招待他们三个,为他们送行。 放下电话,我几乎是跑步前进去了派出所。派出所有一台边三轮,是县公安局专配办案车。郝强也不多言语,发动摩托车就走。 一路颠簸,暮色苍茫时分,我们看到了县城隐隐约约的轮廓。 郭伟他们在县委招待所,我直奔过去,到了才发现县长还没来,说是有个外地来的企业,准备到县城投资开发,县长去接待了。 黄奇善因为与我是同一个城市读的大学,见面就显得亲切,看到我灰头土脸的样子,吩咐服务员给我拿条热毛巾来擦擦。黄微微一直矜持地坐在桌子边,微笑着看着我和郝强,只有郭伟,捧着我的报告在认真地看。 一娘生九子,九子不同命。看着他们三个衣着光鲜,意气奋发,踌躇满志,我不由一阵心酸。 郝强告辞要走,我挽留他一起等县长。郝强坚决予以拒绝,说是来县里了,必须要到局里去一趟,一来找领导汇报一下工作,二来跟老朋友一起喝几杯。 等到郭伟看完了报告,他递给我说:“陈秘书的文采很好,报告有理有据,切中要害,写得好。” 他的赞许让我一阵得意,但我不能喜形于色。我一个学中文的,整个报告不是小菜一碟! “这次去学习,陈秘书不去?”郭伟试探着我。 我轻描淡写地说:“没我的名字,想去也去不了。” “我听说啊,我们这次回去,先是述职,述职完了再学习,学习完了等分配。也不知道分到哪里。”黄奇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个满身书卷气的男人,完全没有官场的气场。郭伟就不一样,随便一站,就让人仰视,完全的一副领导架子。 “都到各县去。”黄微微接过话说:“我也是听说。第一批进党校学习的社教干部,学习完了全部充实到各县机关。” “市委不留人?”黄奇善紧张地问。 “我也不知道。应该不留吧。”黄微微犹豫一下说。 对于她的话,我们确信不是空穴来风,她有个市委组织部的爸爸。 “在事情没有等到正式结果前,我们最好不要谈论。”郭伟语重深长地告诫我们:“组织上的事,不乱传好。” 黄微微洒然一笑说:“是啊,郭组长的话很对啊。” “下到县里去,岂不是发配?”黄奇善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来搞社教不是什么好事。” “谁说一定要到县里去?”郭伟的声音明显带着不满。他是我们四人社教组组长,尽管我连这次加起来才见过他两次,但毕竟,他是有任命的。 此话题不能讨论,转而他们问起我在苏西乡的情况。我大惊小怪地说:“世外桃源的地方啊!” 黄微微就一脸羡慕的神色,后悔着说:“来春山县一年多,怎么就从没去苏西乡呢!” 我安慰着她说:“主要是交通不便。再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按照报告的思路,将苏西乡的现状仔细描绘了一遍,他们听后啧啧称奇,说现在再不改变,是有辱职责的。同时对我佩服起来,赞扬我坚持在山里工作,从来没向组织提过任何要求,是难得的好干部。 其实我啊,给谁提要求呢?我都不知道我属于什么人,莫名其妙来苏西乡做秘书,莫名其妙就成了国家干部。恍恍惚惚的两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我当初的领导是后悔了还是在继续得意。 正说着,服务员进来告诉我们,说县长已经到了。 我们四个人立即毕恭毕敬地站起来走到门边,等待县长光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0章 县长立项 春山县县长刘启蒙,五十来岁年纪,秃顶,挺着大肚子。此人早年读过私塾,五十年代末大学生,满腹诗书。 刘启蒙县长被前呼后拥进来,看到我们,矜持地握手打着招呼。 围着桌子坐下,刘启蒙扫视了我们一眼,特意在我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带着疑问的眼神就转向了郭伟。 郭伟趋身向前,低声说:“陈风,苏西乡秘书,也是我们这一批的社教干部。” 刘启蒙就再次向我伸出手来,握着我的手说:“小陈秘书,你来苏西乡两年了,也不见你来县里走走啊。” 这话不知道是责备还是惋惜,反正我不敢接腔。 “柳权那老家伙,搞么子鬼嘛,家里藏个人才,能藏得住?”刘启蒙哈哈笑着,笑声感染得周围的人都浮上来快活的心情。 我诚惶诚恐地站起来,恭敬地说:“刘县长,你抬爱。” “小陈秘书啊,你这个人,一年前我就听说了啊。县经贸局的毛局长说,苏西乡来了个新秘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农苏西满山的菇子都变成了钱,现在又在衡岳市办了个公司,了不起嘛。”刘启蒙从秘书手里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我突然感觉自己被人剥光了一样,无地自容。两年的苏西秘书生涯,在交通闭塞,信息原始的农古,我以为自己做事人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县里了如指掌。 “年轻人,就应该有这样的干劲。”刘启蒙县长鼓励我说:“苏西乡虽然偏远,但还是大有作为的嘛。” 服务员陆续上来了一桌丰盛的菜,酒是衡岳市的晕头大曲。 倒好酒,刘启蒙端起酒杯说:“你们四个年轻人,都是市委下来的社教干部,首先,我代表春山县四十五万人民感谢你们的辛苦工作。”说完,带头喝干。 一桌除了我们四个,就只有他。他的秘书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怀里搂着公文包。 县长喝了,我们不得不喝。 郭伟首先干了,接下来是黄奇善,我,最后是黄微微,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闭着眼睛捏着鼻子喝了下去,满脸的痛苦状。 “这第二杯,我代表春山县县委县政府,对你们在春山县作出的贡献表示感谢。”刘启蒙干了第二杯。我们只好紧随其后,黄微微的脸上在两杯下去后开始潮红。 “第三杯呢,是请你们以后多支持一下春山县,不管在哪里高就,千万要记得在春山的两年时光。” 三杯下去,一口菜没吃,连我都感觉有些头重脚轻起来。 侧眼看郭伟他们,显然他们的酒量不能与我比,郭伟虽然还端坐着,但身体似乎在微微的颤抖。黄奇善干脆闭上了眼睛做深呼吸。黄微微的样子就是雨打残花,凋落一地。 刘启蒙在三杯下去后举起筷子招呼大家吃菜,自己浅尝辄止。我因为心里有事,报告还在身上揣着,苏西乡能不能在过年前通上电,县长的批示很重要,所以我食不甘味啊。 “陈秘书,这次去市委党校学习,是个机会啊。”刘启蒙侧过脸看着我说。 我嗫嚅着说:“刘县长,我这次没去学习。” “怎么回事?”刘启蒙奇怪地看我一眼。 我说:“没我的名字。” “小肖,你过来一下,这是怎么回事?”秘书肖平迈着碎步急促过来,伏在刘县长耳边轻语几句。他一边听,一边点头,手指在桌子上点着,画着一个个不规则的几何图案。 听完秘书的汇报,刘启蒙县长就不再提我的事,转而问郭伟:“小郭啊,我们这里还呆得习惯吧?” 郭伟舌头大了,说话吐字已经不清晰,但酒醉心明,对于刘县长的问话,他还是回答得很得体:“有领导的关怀,好啊。” 郭伟说完话,好像突然记起什么一样,拿眼看着我,示意着我。 我明白他是要我把报告拿出来,但现在的情况,我怎么拿呢? “你们这次去学习啊,回来后就要轮换一批干部。”刘启蒙感叹着说:“干部队伍啊,还是要多进年轻人,有活力,有干劲。现在政策在变,我们与沿海城市比啊,至少差了三十年。任重道远啊。” 我陪着笑脸,刘启蒙县长的送行晚宴就要结束,除了他,没有任何一个官员到场。 我暗暗调整一下气息,低眉敛首地说:“县长,我有个事情要麻烦您。” 刘启蒙看我一眼,爽快地说:“什么事啊?” 我赶紧把报告递上去,我说:“柳书记安排我来请示您?” 柳汉并不知晓我找谁,来之前我心里也没底。郭伟在电话里要我送报告,是因为他知道县里有送行晚宴,而且他回去述职,在市委机关很容易就把报告交给相关部门。 刘启蒙接过报告,匆匆看了几眼,招手叫秘书肖平过来,说:“给发改局安局长、经贸局毛局长打个电话,请他们来一下招待所。” 十分钟不到,两个局长就赶来了,毛局长听说我是苏西乡的秘书,双手紧握我手说:“人才啊,这么年轻,没想到啊。” 我谦卑地笑,一下子遇到这么多领导,我还没从散漫的状态中出来。我拘谨起来,手脚开始感觉没地方放。 他们在互相传阅过我的报告后,各自把意见汇报给了刘启蒙县长。 刘启蒙沉吟了一下,对我说:“陈秘书,你的这个报告啊,县里很重视。但是,这不是小工程,原来的马县长为促成苏西乡的通电,愁白了头啊。退下去了没办成,是马老爷子的一块心病。”他推心置腹地跟我说,语气沉重。 “今年的常委会也讨论过,是要想办法促成了。春山县二十四个乡镇,除了苏西乡,其他乡镇都通路通电了。放下一个地方不管,是我们政府失职嘛。”刘启蒙县长接着说:“你的报告内容资料很丰富详实,可操作行也很大。这样吧,县里先立项,争取在市里也立项。” 立项就是批钱,立项了,表示这事成功了一半。我心里一喜,激动地鞠躬说:“感谢刘县长,安局长,毛局长。” 三个领导都看着我笑,神态慈祥可爱。 出师大捷!我想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回苏西乡。 刘县长喝干杯里的酒,对郭伟他们说:“你们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回市里。以后有时间就多来春山看看啊。” 郭伟他们都站起身,黄微微还在摇摆着身体,我看着她满面落叶的样子,想笑。郭伟显然对我的表现不满意,他甚至没有跟我碰杯就自己干了。 送走了刘县长,黄微微也赶紧撤了,黄奇善本来还想跟我说说话,看到郭伟满面寒霜,只好知趣地随他一起走了。餐厅里就剩下我一个,满桌的菜几乎没动,我却丝毫没有食欲。我掏出电话给郝强打,一接通,说是在公安局大院的食堂里,陪着几个兄弟在喝酒。 他也难得来一趟县城,何况我们都喝了酒,现在开个边三轮回去,摔死在那个山沟都说不定,我打消了连夜回乡里的计划,就在政府招待所开了一间房,准备休息。 刚躺下,就听到传来敲门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1章 我们是兄弟 敲门的是黄奇善,双手环抱靠在门边笑眯眯的看着我。 黄奇善突然来访让我很惊讶,说实话,我和他并不熟,尽管我们在一个城市读大学,而且我们的学校仅一墙之隔,可是我们除了在春山县有过一面之缘,之前是连听说也没有。 “没打扰你吧?陈秘书。”黄奇善略带歉意地问我。 “没有没有。”我说:“黄兄来访,有朋自远方来呀。”我打着哈哈,把他让进屋。 “奇怪我怎么知道你住这里吧?”黄奇善的话直接就奔着我的疑问来了。 我拿出烟来,递给他一支。 黄奇善不抽烟,接过去夹在手指尖转动,就好像我们曾经在课堂上转弄手里的笔一样。他的手法很娴熟,转得精巧好看。 “来春山两年了,来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招待所。陈秘书你知道的,春山县就这么屁大的地方,没地方去。两年时间与这里的服务员混熟了。”黄奇善笑嘻嘻地说:“春山县只要来了领导,住哪个房间,我比他们经理还知道得更清楚。” 我不置可否地笑,黄奇善你吃饱了没事干,天天打听这些事有毛线用。我在心里想。 “刚才与郭伟回去宿舍,他直接去找黄微微了。还以为老子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啊,屁股一抬,老子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黄奇善愤愤地说:“都有女朋友了,还想干嘛?不就是冲着黄微微爷老子是组织部长么?” 我给他倒了一杯水,我们在椅子上坐下。我做出附耳倾听的样子。 黄奇善看我这幅样子,先笑了,说:“陈秘书,你这是干嘛?我们是兄弟,一个地方读的大学,就是上下铺的兄弟。兄弟就应该坦诚,是不?” 我点点头。 “我跟你说啊,兄弟。”黄奇善顿了一下,“郭伟的野心很大,他出身好,北京读的大学嘛,上面也有人,这次来搞社教,他是主动要求来的。” 我奇怪他怎么那么清楚这些事,他看我疑惑的样子,笑笑说:“原来我们都在市委机关,他是市委办公厅的,我是信访局的,黄微微是机要室的。我们都在一个院子里办公。” 我说:“你们原来都在一起啊,很熟悉哦。” “是,”黄奇善说:“郭伟原来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搞社教又是组长。这次听说会充实到基层去,急死他了。”他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到了基层,要想上去,比登天还要难。他上面的人估计还没能力直接把他办到领导岗位上去,所以啊,找组织部长,是唯一的选择。” 我笑着说:“跟我没关系啊。” 黄奇善惊讶地认真地看我一眼说:“兄弟,怎么没关系?关系大着哪。你也是社教干部,这次社教绝对不是哪里来哪里去。” 我奇怪地问:“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想啊,一个萝卜一个坑。如果坑被占了,萝卜去哪里?”他分析说,神色凝重。 我说:“萝卜都是你们,坑也是你们的,我最多就是菜地里的草。” “兄弟,”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大家都是萝卜,如果占不到坑,就只有晾干做萝卜干了。” 我笑着说:“我就是萝卜干。” “你不会是萝卜干,你会是一棵白菜。在一堆萝卜里,一棵白菜就会显得很当眼。” “我是白菜?” 黄奇善的萝卜白菜论让我几乎晕了头。 “你就是一棵白菜。”他分析说:“你看啊,我们都是来搞社教的,说实话,刘县长到现在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名字,但他对你好像有印象,还有经贸局的毛局长,那个老头子眼角子可是很高的啊。他们都记得你,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事。 郭伟这人呢,平常就跟刘县长他们熟。自己有女朋友了,还天天去找黄微微,他想干嘛呢?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 “他找黄微微干嘛?”我问。 “追她呀。”黄奇善愤概地说:“如果有个组织部长的老丈人,还不青云直上?” 我没想那么复杂,像我这个身份刚刚明确的新人,已经得到了老天的垂青。过去的时间就好像做梦一样,恍恍惚惚从勤杂工摇身一变成为在编国家干部,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我家的祖坟严格来说是我娘家的祖坟。我老爹从老家出来后就没回去过,即便回去也会找不到我爷爷奶奶的坟。我爹告诉我说,我的爷爷奶奶死在炮火里,连尸骨也没找到。他在失去双亲后就跟着部队东奔西跑,最后南下在衡岳市跟老首长转业生根。 “郭组长不是这样的人吧?”我说:“我来也是他叫来的。” “没错啊。”黄奇善拍了一下大腿说:“就要回去述职了,总该做点什么事吧?把你的报告往上头一送,他的社教工作就功德圆满了。看看,多关心农民的生存状态呀,多关心农民疾苦啊,工作多用心呀,这么一份报告,就是块敲门砖嘛。” “哦,”我对黄奇善的话半信半疑,还有这些个弯弯道道?看来我太不成熟了。 “不管怎么样,报告绝对不要他送。记得!”黄奇善叮嘱我说:“一定要自己送,如果有困难,黄微微是最后的稻草,可以通过她帮你。” “如果她不帮我,这么办?” “放心。绝对没问题。”他说得很肯定,让我犹豫的心暂时得到缓解。 “我回去了。”他站起身来,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兄弟,我是在帮你。” 我感激的点头,送他出门,在门边他再次叮嘱我说:“兄弟,不管未来如何,都要记得我们是兄弟。” 我肯定地点头。 黄微微会帮我?我与她说过的话不到十句,面也才见两次。黄奇善凭什么说得那么肯定?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秘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2章 化缘 苏西乡计划通电第二次全体会议召开,我在会上作了县里立项的说明。大家都很兴奋,会场气氛高涨,每个人似乎都看到了希望,仿佛千家万户已经是灯火通明。 柳权在会上布置了新工作,全体组员抓紧工作,每人必须完成五万的赞助任务,希望大家八仙过海,完不成任务的,直接从工资里扣,年底评优评先不列入考虑名单。 柳权的新任务让大家情绪激动起来,财政所老赵首先表示自己做不到。说自己一家两个人在乡政府,赞助任务就要完成十万。十万块哪,老赵啧啧惊叹,就是卖了房子也凑不满。 老赵的反对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纷纷表示做不到,既然要扣工资,满打满算就是两年。这两年,难道都去要饭?何况,通电也花不到那么多的钱,县里立项了,有钱拨下来,要赞助那么多钱干什么? 柳权皱着眉头任由他们讨论,一言不发。 我事先也没有听到他的新工作计划,虽然五万元的赞助难不倒我,但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让我手忙脚乱。 做大事,最需要同心协力。如果此时大家都撂了挑子,单纯靠柳权和我,无力回天。 我拿眼偷窥了一下他,他正襟危坐,脸上布满寒霜。 等到议论声逐渐低了下去,会场里一片沉寂的时候,柳权扫视了一眼全场,语重心长地说:“每人五万的赞助,是有难度,作为一个干部,应该要有奉献精神。” 他顿了顿,清清嗓子说:“如果没有难度,苏西乡在十五年前就应该通上电了。你们自己看看啊,现在全国农村,没有通上电的还有多少?老少边穷地区不说,单就我们衡岳市,恐怕就是我们苏西了吧? 解放四十多年了,苏西还是处在解放前状态,这样老百姓会怎么想?新中国,新社会,就应该有个新风貌。作为干部,就应该为人民谋福利,舍小家为大家,错了? 想想啊,我们现在去一趟县城要多久?去一趟市里要多久?我记得有次县里开会,我和郝乡长紧赶慢赶,等赶到县里,会开了一半。县长就问我,如果我们苏西乡有个急病要送县医院,这样的速度结果会如何?我回答倒是很干脆,等死!” 他喝了一口水,面色凝重地说:“四十多年了,我们还在刀耕火种,与原始社会有什么区别?改变不了现状,还要我们这些干部做什么?大家都要明白,我们是靠谁在养活,是老百姓,他们缴的公粮、提留款啊,就是你们的工资。 确实,通电不要这么多的钱。大家算算,就算你们每人拉来了五万块的赞助,一共又有多少钱?通上电了,难道大家不希望路好走?假如从苏西到县城从原来的一天缩短到几个小时,我想,不会再有病人哭泣,不会再有东西卖不出去。” 柳权的话已经说明了他的新工作,他想在通电工程的同时完成通路的工程。 苏西乡距县城六十公里,没有一条可容两台车交汇的路,六十公里山路,除了十几公里的石板官路,其余全部是泥沙路,晴天灰尘满天且如刀锋利,雨天泥泞满地寸步难行。有几处地方就在悬崖边上走,山上落石惊魂,曾经有外来的车落入谷底,尸骨难存。 两项大工程同时上马,没有充足的资金支持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柳权是冲动了? 他做了近十年的党委书记,在苏西乡工作了一辈子,他熟悉这块地方的一草一木,他深知苏西乡存在的一些不可改变的现状。他是怎么了? 会场沉寂得可怕,掉口针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就这样吧,大家分头去想办法。散会。”柳权宣布后没动身,看着大家都走光了,他站起来,捶了捶腰,扫视着空荡荡的会场,眼睛湿润了起来。 他知道,苏西乡的这些乡干部,有一部分跟着他从办事员走到今天,如今还呆在抬头就只有巴掌大天空的苏西,是他们都生长在这块土地,他们不舍得离开。 不离开不等于认命,人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就要改变自己的力量。 从榨油厂没电开工到乡政府通电计划,从通电引到通路,半个月时间,仿佛过了半个世纪。我的榨油厂与现在的两个大工程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想起这段时间没跟奚枚竹她们联系,也不知道她们的情况如何,于是掏出电话打过去。 接电话的是盘小芹,听到是我的声音,高兴地告诉我说:“经理啊,现在市场油价涨了三块,还不是正宗的茶油,我们也涨了。” 我问:“涨多少?” “我们涨了五块。生意比以前还好了。只是现在快没货了。你什么时候送货来啊?” 我苦笑着说:“我没空送货,你们给小柳书记打电话,要她解决吧。” 小芹气鼓鼓地说:“你是经理,你不管?” 我说:“小柳书记是副经理,她一样可以管啊。” “你不要我们啦?”小芹可怜巴巴地说:“人家林隐酒楼现在打出的招牌就是苏西原生态茶油生活时代,要与我们签永久供应合同呢。” 我说:“那是好事啊,说明我们的生意做上道了。” “这算什么呀,市里几家有名的宾馆酒楼都找上门来啦。”小芹在电话那边喊:“枚竹,是哪几家啊?” 话筒里传来枚竹的声音:“大的宾馆酒楼都来过了。你告诉陈经理,他娘想他回去看看。” 我听到了,我的娘啊,你又给枚竹说了什么? “我知道了。”我说:“你们好好干,过段时间我就过去。”我没把乡里要通电通路的计划告诉她们,这些事情对她们来说,不见得全部是好事。 挂了电话,我想起自己还要完成五万块的赞助,就直接把电话打给了姨。 我姨父是部队干部,官不大,但是舟桥部队,或许他能帮到我。 我把乡里的计划全盘告诉了姨,姨在电话里笑我说:“现在还真的是个干部了啊,事事都会为老百姓想了。” 我说:“你帮不帮我?” 姨问我:“怎么帮?” 我说:“帮我拉赞助啊,五万块。” “钱能解决问题?”姨反问我说:“工程谁来做?单就重型机械,恐怕你们那点钱,连人家油费都不够。” “那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你们书记头脑发热,还放卫星啊。”姨在电话里调侃着我:“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下属。你们书记头脑发热,你的脑壳也不见得冷静。” 我讪笑着说:“你是我姨,你必须帮我。” “帮不到。”姨在电话里说得义正词严:“你以为赞助好拉?” 我提醒说:“我姨父也帮不到?” “你想干什么?”姨警惕地问我。 我说:“我能干什么?现在不是和平年代吗?部队没仗打,有时间就帮帮我们地方的经济建设啊。” 姨沉吟了一下说:“部队不是地方,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他们有纪律。” 我说:“我又不要他们出钱。” “你想他们出什么?” “姨父是舟桥部队,是不?” “是。” “重型机械多,是不?” 姨不说话了,思忖了一下说:“下个月我去探亲,回来再说吧。” 放下电话,我心头的石头去了一大块。只要小姨出马,爱小姨爱得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的姨父,不会不想办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3章 县里来人考察 县发改局安局长带领县电业局易慧生局长来苏西乡考察农电架设情况,柳权书记急匆匆找到我,要我全盘安排接待。 安局长是个平易近人的好老头,穿着一件白色的老头衬,脚下皮鞋看起来已经有了一段历史,乍一看,与邻居老头几乎没有区别。电业局易慧生局长就大不一样,衣着整齐,脖子上系着一条藏红色的领带,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两个人身后跟着一大帮子人,气喘吁吁地站在乡政府的大坪里。他们的车在十几里外就不能再前进,只好弃车步行过来,一路爬山涉水,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 看着他们的狼狈样,我想笑。平常你们养尊处优惯了,这下子应该知道山里人的生活了! 电业局的易慧生局长我不认识,我走到安局长身边,恭恭敬敬请他进会议室去休息。 安局长指着我对身边的人说:“这个就是陈秘书,刘县长特别欣赏的小伙子。” 其他人就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易慧生局长很不屑地哼了一声,安局长就赶紧介绍说是电业局局长,他好不容易请来的神仙。一行人在会议室坐定,红艳和乡妇联主任进来倒茶,每一杯都是双手送到他们手里。柳权书记在外边化缘去了,正赶回来。我把情况汇报了一遍。 安局长打着哈哈说:“老柳还真忙啊,这个地方可是他的诸侯国了。”安局长在升任局长前,是城关镇的书记,按理说,柳书记做书记的时候他还是个副乡长,后来撤区并镇,做了副镇长,早几年做了局长,而柳书记还是做他的乡书记,十几年了,屁股动也没动过。 等到大家都喝了水,稍微平静了下来,我准备开始汇报。 安局长靠在桌子边,敲打着自己的腿说:“小陈啊,你拣重点给易局长汇报。苏西乡通电成不成功,关键在易局长啊。” 我忙点着头,望着易局长严肃地微笑。 这个笑是要把握好,笑重了,显得轻佻,笑轻了,显得不尊重。 易局长不耐烦地敲了一下桌面,其他人拿出笔记本,装作很认真的准备记录。 我一看架势不对,这个易局长显然有一肚子气。 我征询着说:“安局长,易局长,要不我们先休息休息,等下柳书记回来了,请他来谈谈苏西乡的情况?” 我这么说,是对柳权书记的尊重。做下属的人,越俎代庖是忌讳。 “老柳忙嘛,再说,老柳跟我说过,你介绍就行了。”安局长否定了我的意见。 柳红艳她们倒好茶,就退出会议室,站在门边,宛如服务员般做俯首帖耳状。 我只好打开报告,开始给这路财神爷大爷讲解报告内容。 听了一半,易局长打断我的话说:“小陈秘书啊,我这里有份报告,是苏西乡十年前送来的,老局长交给我也有个三五年了。我跟你说,你们苏西乡十三个行政村,最远的距乡政府二十多里山路,全乡线路共长五万米,加上从最近的泉湖乡变电站过来,需要十万米的线路,这个你们的解决方案是什么?” 这些数据我都有,有好的解决方案我还找你们做什么?我在心里愤愤不平。 我讪笑着说:“易局长,我们还在想办法。” “什么办法?没钱的话,什么办法都不好使!”易局长轻蔑地看我一眼说:“如果办法好想啊,十年前就该动手建设了。” 对于他的轻蔑我视而不见,我很理解易局长的说辞。如果项目一动工,电业局是第一个责任部门,器材、建设都是他们的事。 苏西乡通电的事就是块鸡肋!做了费力不讨好,不做又是不作为。 安局长劝慰着易局长说:“老易啊,钱的事,县里会想办法。刘县长在常委会讨论过了,书记很赞同,表示要把苏西乡通电的事,当做新时期的一个重点工程来抓。” 他的话几乎是一锤定音了。这么说,通电的事已经得到县委的高度重视。易局长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他正了正领带说:“县委的意见,我们电业局肯定要服从。” 汇报完毕,我起身带他们去礼堂。 四台机器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孤零零地等着电能催动。 考察组的人都不做声,安局长抚摸着机器说:“没有电,国民生产确实开展不起来啊。” 柳权书记满头大汗回来了,一把抓住安局长的手说:“老安啊,感谢你啊。” 安局长笑眯眯地说:“老柳啊,到你的一亩三分地了,你看着办吧。” 柳书记又与易局长握手,谦逊地说:“易局长,辛苦了。” 易局长一脸的平静,淡然地说:“柳书记,你辛苦。” 随行十个人,涉及到发改局,电业局,经贸局和县委办。除了两位局长,来了三个科长和县委办的一个秘书。 再次回到会议室,我坐到一边,让他们三个领导寒暄叙旧。 柳红艳在门外给我打手势让我出去,我悄声出来,她紧张地问我:“午饭怎么安排?” 我说:“你去食堂跟老王说,把最拿手的菜搞出几样。叫上几个人去帮忙。” 柳红艳去了,妇联主任还站在门边,我说:“贾主任,你也去帮忙吧。” 贾主任是个快五十岁的老妇女,老公是乡人大主席团团长。他们的家安在春山县,平常也不怎么说话。 一切安排妥当了,我回到会议室。柳书记正在眉飞色舞讲着苏西乡的趣事。 县里一次派这么多的人来苏西乡考察,是绝无仅有的事。一次来这么多的领导,只有在当年的批斗活动里有过一两次,但那时的领导都是被打倒的一群人,不但不风光,反而落魄得如丧家之狗一般狼狈。 整个下午都在会议室汇报考察,耐不住的人轮番去上厕所。中午喝了不少的酒,我感觉头重如铁,眼皮子打架。 安局长坚持不吃晚饭,易局长早就想走了。 我送他们去停车的地方,陪着安局长我们走在后面,安局长对我说:“小陈啊,县里决定遴选县团委书记。这可是个机会。” 我笑笑说:“安局长,我的本职工作还没做好。还是先在基层锻炼锻炼吧。” 安局长赞许地看我一眼说:“刘县长没看错人啊。” 我扶了他一把说:“安局长,感谢领导的关心。我会做好自己的工作。” 看着他们绝尘而去,我站在路头,心里扑棱棱地跳。县团委书记,直接进入领导行列,也是晋升的最佳途径。 我有机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4章 拉郎配 一连几天县里没任何消息,乡政府里一片愁云惨雾。拉赞助难死了一批人,拉到的闭口不谈,没拉到的见人就诉苦,到处找门路找熟人,柳权的决定从这个月开始生效,没拉到赞助的,开始扣工资。 我跟柳权汇报,想回衡岳市去看看。 柳权很爽快答应我,叮嘱我有机会就去一趟市政府,找门路把报告送上去。尽管县里已经立项,也派来了考察组,但柳权总觉得心里还横亘着一块大石,工程没开工,谁都不敢预料会发生什么。送报告给市政府,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一招,或许会有意料不到的收获。 我跟来拉茶油的大货车回去,路过安局长他们停车的地方,才体会到他们的车为什么进不去苏西。这十几里山里,坎坷很厉害,安局长他们的小车底盘过不去。 盘小芹和奚枚竹欢天喜地跟我说话,不知不觉,我离开衡岳市,离开她们就一个多月了。 门面里人来人往,一个月不来,发现有了不少的变化,原来单纯经营的茶油现在多出了不少的新产品,有晒干的蘑菇,也有纯草药发酵酿的甜米酒,间或买些香烟,居然琳琅满目。 看我疑惑不解,枚竹轻声告诉我,这些都是她托柳红艳书记捎来的,大多是她自家的东西。没想到很受欢迎,比如她娘做的杨梅蜜饯就没货卖了。 我查看了一下账目,清清楚楚,盈利不少。 晚上我要回家,枚竹鼓起勇气对我说:“我跟你回去吧!” 我歪着头看着她说:“店里很忙啊。” 盘小芹笑嘻嘻地说:“不怕,晚上我们都关门不做生意。你不在家的时候啊,枚竹隔三差五就去你家,还带来了你娘做的好吃的。”她一脸神往的样子:“我也想去呢。” 我不好再拒绝她,就要盘小芹拿了一个十斤的塑料瓶,装了十斤茶油准备带回去。 娘是欢天喜地接着奚枚竹,对我回家爱理不理。我就去找我爹,眼看着爹一天比一天老,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又那么少,想起来心里就隐隐的愧疚。 爹抽着老旱烟,坐在小凳上听我讲苏西乡通电的事,良久说了一句:“老首长的儿子调来我们市了,来家看了你娘。” 我一惊,问:“什么老首长?” 爹说:“我的老首长。也就是你娘的远房表哥。” “他有儿子?” “有啊,老首长去世时在西藏当兵,没赶回来。现在回来了。”爹不紧不慢地说:“他呀,几十年不回来,回来就到处找亲人。哪里还有亲人啊,也不知怎么就找到你娘,哭得那个伤心啊。几十岁的老家伙了,还有那么多的眼泪水,难得啊!”爹感叹着,他浑浊的眼睛里不再有光华了。 父亲老首长的儿子,娘的表哥,天下掉下来一门亲戚。我一时难以适应。 “你该叫他表舅。回来了,抽个空去看看他。”爹叮嘱我说。 我忙着点头,表舅是我长辈,拜见他理所当然。 “你表舅现在是大官,市委副书记。”爹的一句话直接把我抛上了云霄。 我还有个市委副书记的表舅,而且我是他在衡岳市唯一的一个亲戚。我开始对自己莫名其妙成为国家干部的事怀疑起来,难道是表舅? 爹看我吃惊的样子,告诫地说:“不要想太多,他刚来,组织上是照顾他落叶归根,过一两年就该进人大政协养老。” 千万不可小觑我这个老爹,二十几年的父子关系,我还没看出他对这些事一套一套的。 娘叫我们吃饭,就在房前的空地上支起一张桌子。老爹开了一瓶好酒,父子倒满酒,还没喝,我娘叫着也要喝一杯,说是一家团聚,该庆祝一下。 枚竹乖巧地给我娘倒了一杯,自己却不肯喝。 娘也不勉强她,举起酒杯碰了爹的酒杯说:“风儿回来了,枚竹也来了,今天就把话敞开了说。”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娘,有什么话要敞开说? “风儿啊,你看啊,你爹你娘都老了,再过几年就要去见阎王了。在生之年,我们想抱个孙子,老陈家的后人也要看到爷爷奶奶才好啊。”老娘感叹说:“你爹一个人从老家来,老家没人了,总不能断了老郁家的后啊。” 我笑着说:“老娘啊,还早着呢。你看爹和你,身体好好的,再活个三十年不成问题。” “不活啦不活啦,再过三十年,我们岂不是成了老妖怪了。”娘喝了酒,示意枚竹再满上。 枚竹拿眼看我,我说:“难得我娘高兴,再喝一杯吧。” 娘满意地摸了摸我的头说:“我儿子就是乖。虽然现在是个国家干部,可在娘里的眼里啊,还是没长大。” 我说:“娘,我大了。” 娘说:“大了就该娶亲生仔啊,你哪里长大啊。” 我没想到落入娘的圈套,娘一个大家闺秀,读过私塾,文化程度比我爹高。我爹就是个典型的农民,从没进过学堂门,靠在部队学了一些字,到老了,每天捧着报纸细读,像模像样。 “你不在家,枚竹没忘记我两老口,有些重活,没她还真干不了。”娘喋喋不休,拿脚踢我爹说:“老陈,你也说几句嘛。” 我爹闷声说:“我说啥?” “说啥?你个北方佬,你不想老陈家传宗接代啊。” 老爹有些话还是改不了北方人的口吻,他把酒杯顿在桌上说:“我北方佬怎么啦?老子南征北战,出生入死,传宗接代的事,是你们老娘们的事。我说啥?” 爹的话让我笑起来。我的父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斗嘴,几十年来乐之不疲。 “枚竹,你也喝一杯。我决定了,你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老陈家儿媳妇了。谁敢不听,我叫他滚外边去。”老娘豪气干云,我是嘀笑皆非。 枚竹涨红了脸,拉着我娘的衣角低声求饶说:“大娘,大娘,别乱说话啊。” 娘瞪她一眼说:“我可不乱说。” 四个人都沉默下来,娘的拉郎配让我们都感到不自在。爹不闻不问,低头喝他的酒。 我说:“娘,现在都什么社会了?你还包办婚姻?” “这次我就包办了!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娘坚决表态。 “包办婚姻是违法的事。”我笑嘻嘻地说,拿过酒瓶子给娘再满上一杯。 我娘能喝几杯。这在她做闺女的时候就练出来的本事。 “犯什么法?难道不结婚不传宗接代就不犯法了?要我说,到了年龄不结婚的人,就是对老年人不敬,算是犯法。”娘高声大气。 我只有苦笑,我的娘是个有知识的大家闺秀,但在这个问题上,她从来不妥协,不娴静。 “可是……。”我迟疑着说:“娘,你别自说自话了。枚竹还是个孩子呀。” 我娘就去看奚枚竹,端详一会,喃喃道:“也不见得就不能嫁人嘛。你说是不?闺女。” 奚枚竹被我和我娘一唱一和,早就弄得满脸通红,低着头看也不敢看我。 她眼睛里蒙上来一层水雾,她放下碗筷,珠泪欲滴。 她从我的话里听出了拒绝! 我看她一眼,她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长长的睫毛覆盖着她的眼睑,她的双腿紧紧地并拢着,似乎怕一丝小小的空隙都会留给他人的遐想。生女如枚竹,胜过饮甘露。 薛冰浅笑的样子在我的脑海中显现出来,金玲抱着儿子的样子显现出来,眼前的奚枚竹,她们血缘上的亲戚,难道我这一生都逃脱不开了? 老爹一句话帮我解了围,他看着我说:“小风这个年龄啊,应该考虑的是事业。男人事业为贵。” 我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说:“是啊,娘,我才刚起步。” 枚竹突然站起来,扔下我们就走,娘在背后叫了几声,她没有回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5章 拜访组织部长 在阿姨家里呆了一天,去付科长办公室坐了一下午,我决定给郭伟打电话。 他们三个在市委党校青干班学习。党校在衡岳市城东,占地很大,有座很气派的大门,一边蹲着一头石狮子,怒张着嘴,仿佛随时要吞嗜往来的人。石狮子的存在,其实也在提醒这些出入的未来官们,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 郭伟与黄奇善一起出来接我,直接就找了家小饭店,要了个包厢坐下。 郭伟现在是青干班班长,意气风发,但说话却很低调,礼贤下士般握着我的手问好。黄奇善还是一贯的不紧不慢,等到我们问候完了,才过来打着招呼。 坐了不到十分钟,黄微微来了。她现在一身纯粹的女干部打扮,剪着齐耳的短发,显得干练爽朗。 黄微微客气地与我打着招呼,在郭伟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本来紧挨着郭伟的黄奇善脸上就不好看了,故意把椅子拉得噼里啪啦。 郭伟显然明白黄奇善的动作,他不动声色把椅子拉开了一点,这样与黄微微、黄奇善的距离就保持在同等水平。 他们的动作我看在眼里,现在的格局是,黄微微居中,一边坐着黄奇善,一边坐着郭伟,我在她对面,四个人,整一桌麻将。 这次聚会我请客。我早就做好了准备,除了带来的报告,我还给每个人准备了十斤茶油,来之前我做了点功课,知道黄微微父亲喜欢老黄酒,我又带了几斤刚酿出来的新米酒。 请客的人,因为要自己掏银子,所以心里格外硬气。我呼叫老板过来,嘱咐搞几个好菜,我们大家一起喝点酒。 老板点头哈腰去了,我把茶油送给他们,他们都笑嘻嘻地接了。米酒我没拿出来,独有的一份,不能单着大家的面送,否则会让人说我两只眼睛看人。 喝酒吃菜,黄微微不喝酒,话语还是不多。间或插几句话,一桌子的气氛显得无比的融洽。 郭伟问我通电的事怎么样了,言语中暗示我,如果没有他的努力和创造机会,我的报告至今可能还躺在桌子上生尘。 郭伟的暗示我心知肚明,我端起酒杯敬他,他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样子让黄奇善很不受用,他酸溜溜地说:“陈秘书啊,说起来我们都是一个战壕里爬过的,郭班长是未来的政治明星,我们这些战友啊,到时候都需要郭班长提携提携啊。” 郭伟似乎很受用,他半眯着眼睛说:“爹亲娘亲不如党的恩情亲,我们读书的目的,就是报效国家,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要为人民服务下去。” 黄微微淡然一笑说:“我没这个抱负,政治累死人。” 黄奇善接过去说:“你们女人,相夫教子就好了。政治上的事,尔虞我诈的,残酷、血腥。” 郭伟不赞同他的话,说:“铁娘子撒切尔,不是个女人?古埃及艳后,不是女人?大周的武则天,不是女人?” 黄奇善说:“她们是女人中的极品,不可同日而语。” 黄微微就不肯了,嚷道:“她们是极品中的女人,我们算什么女人?” 黄奇善笑着说:“小女人。” 黄微微就作势要打他,黄奇善反而伸过脸去,似乎黄微微的佯怒正是他需要的效果。 郭伟咳了一声,拿起筷子给我夹了一把菜递给我说:“陈秘书,你如果把苏西乡通电的事搞定了,就成了功臣啊。” 我谦虚地说:“还要郭班长帮忙啊。” 郭伟豪爽地表态:“只要能帮到的,我郭伟全力支持。” 我就把报告拿出来,我说:“三位都在,我先汇报一下。” 黄微微吃吃地笑,说:“我们都不是领导,汇什么报啊?吃了你的茶油,还不帮你做事,你以为我们都不通人情世故啊。” 我尴尬地笑,说:“茶油算什么呢?我们苏西乡的土特产,多着很。以后啊,让你们尝尝苏西的新鲜蘑菇,你们就会知道苏西是块宝地啊。” 黄微微神往起来,道:“苏西的蘑菇,泉湖的鱼。是春山县的招牌。泉湖的鱼听说是贡品,难吃得到。我爸原来在春山县做过组织部长,现在只要听到这两个菜啊,口水都会流下来。”她自己说完先微微笑了,大概是想起她父亲的样子了。 我把县里立项,电业局考察的事说了一遍,最后我强调说,一切要靠经济实力,如果没有经济来源,苏西乡的通电还会和十年前一样,无疾而终。 “要钱没有。”黄奇善立即表态说:“钱是高压线,碰不得。搞不好就会弄出个事来。” “你没钱我们都理解。”黄微微说:“这么大的工程,怕不是一点钱能解决的哦。” 我点头称是。 郭伟沉吟不语,良久说:“微微,要不找你爸吧。” “我爸又不管钱,找他有什么用?”黄微微立即反对。 “是啊,是啊。”黄奇善附和着她的话,头摇得想拨浪鼓一样。 “奇善啊,黄伯伯管什么?管干部啊,干部管什么?管钱啊。”郭伟的提醒真如醍醐灌顶。 “这样的事,我爸不一定会管啊。再说,越权了哦。”黄微微忧心忡忡的样子。 “不如这样吧,今晚我去拜会黄部长,先征求一下他老人家的意见。”郭伟说出了计划,胸有成竹。 “我也去。”黄奇善不甘示弱:“刚好我有个书法上的问题要去请教他老人家。” 黄微微左右为难了,她谁也不好拒绝。尽管他父亲认识眼前的这两个年轻人,但她长这么大,却从来也没有带回去一个男人。 我眼巴巴地等她表态,拜访组织部长是我这次来的目的。没有其他办法,我只有通过郭伟他们三个,才可以不显山不露水地水到渠成做成这件事。 三个男人都要去她家,这着实让黄微微好一阵为难。如果是因为单纯的工作,带这三个男人回家必定会让她妈妈女主人陈雅致很不高兴。如果是个人因素,一下子带三个男人回家,也是石破天惊的事。她黄微微到目前为止,除了邀请过市委书记的千金陈萌到过家一次,她连只公蚊子都不曾带回家过。 黄微微是个很保守的女孩子,尽管头上罩着市委组织部部长千金的光环,她却从来没有因此而得意过。 “要不,你们都别去了。陈秘书一个人就行了,就说春山县来人来看望老领导。”黄微微终于下了决定。她的决定让我心花怒放,我就是要这个结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6章 裙底风光 提着茶油和米酒,我亦步亦趋跟在黄微微身后走。尽管她满身职业装扮,依然掩盖不了她阿娜多姿的身材,特别在包裹在紧身裤里的翘臀,时时幻化成令人垂诞的遐想。经过了人事的人,对异性的感觉往往会从最基本的原始欲望开始。 黄微微显然是个保守的女孩子,她的举动表现出她还未经人事,对男女间的极致欢爱还是懵懂不通。她用一身职业装来掩盖青春,可是青春却从她的身体出卖了她。她高翘的胸脯呼之欲出,她白皙的皮肤吹弹得破,甚至她每迈动一步,紧闭的双腿表示着她还是个处子。 组织部长不在家,老保姆爱怜地看着她,满脸的慈祥。等看到身后边还站着一个我,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扭过头就冲客厅里喊:“太太,小姐带人回来了。” 老保姆三代在黄微微家伺候,这是后来她告诉我的,从来都是沿用这个称呼。 一个戴眼镜的美妇人捧着一本书出来,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脸上毫无表情。 黄微微介绍我是春山县来看她爸的干部。她脱下鞋子,露出一双小巧玲珑的脚,也不穿拖鞋,赤脚就往里走。 美妇人嗔怪地说:“穿鞋呀,地上凉。” 老保姆给我拿来一双拖鞋,示意我脱鞋进屋。 我手里拿着茶油和米酒,只好双脚跟互相一抵,脱鞋进屋。先是把东西送进厨房,出来后看到黄微微已经换上了一套白色的休闲裙,裸着大腿仰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我。 女人穿裙,裙底风光。我避嫌不敢坐到她对面,只好在她的侧边坐下来。 部长夫人对我的态度不冷不热,我有些局促。进这样的高级干部家,是第一次。 黄微微一反平时的严肃,女儿的娇憨尽情表露。她缩起双腿,脚趾头调皮地点着她妈妈的腰,裙边滑落下来,几乎就盖在大腿根。 部长夫人拍了她的腿一下,轻声说:“有客人在。” 黄微微看着我,调皮地说:“他呀,不算客人吧。” 部长夫人不解地看着她,对于我这个身份不明的人,部长夫人不会表现出任何的意见,何况,女儿第一次带男人回家,这个男人什么来头,与女儿什么关系,都是未知数。 老保姆端来了一盘水果,善意地招呼我。 “我爸呢?”黄微微坐起来,问道。 “你爸这几天在忙着开会。要换届了,组织工作难做。”部长夫人是市交通局的副局长,已经几年不上班了。 “我爸什么时候回?”黄微微拿起一个苹果,用小刀细心地旋转着削皮。 “差不多了吧。”部长夫人,交通局副局长陈雅致站起身,客气地对我笑了一下说:“微微,你来我房间一下,有事找你。” 黄微微对我扮了个鬼脸,跟着她妈去了。 我一个人坐着看电视,老保姆轻手轻脚走过来,试探着问我:“小伙子,你是春山县的呀?” 我说:“我是衡岳市的,在春山县搞社教。” 老保姆哦了一声,回转身去了厨房。 客厅里空荡荡的除了我没有一个人。我打量着这个客厅,面积大约在四十平方,墙壁上挂着几幅墨宝,落款有组织部长黄山本人的,也有省内几个知名书法家的作品。楼梯曲曲折折上到二楼,是几间卧室,客厅正中间铺着一块纯白色的羊毛毯,墙角根雕上摆放着几盆君子兰,青翠欲滴。 正看着,楼上一间门打开了,黄微微倚在栏杆边叫我上去。陈雅致局长从楼上下来,看着我说:“你上去吧,等黄部长回来我叫你们。” 我与黄微微并不熟,尽管刚才在她身后我有过很多龌龊的思想,但我知道我与她的距离不是用公里来计算,必须要用光年。 一个女孩子,邀请一个男人参观她的卧室,难道天上会掉下来艳遇? 我忐忑不安,以为是在梦里,直到陈雅致局长站到我面前,左右打量我一遍,道:“你真是何书记的外甥?” “何书记?”我不知道这个人。 “市委副书记啊,半年前从河北调来的啊。”陈雅致局长回答着我的疑问。 什么何书记,与我有什么关系?我老爹故乡在北方,已经没人。我娘娘家人世代经商,没有出过一个官,我更没有一个舅舅,沾亲带故的野舅舅也没有一个,我怎么就成了别人的外甥? 难道我爹说的真是事实? 带着疑问我上了楼,黄微微没有带我去她的卧室,她打开一扇门,是一间装修得古色古香的书房,一张硕大的桌子摆在屋中间,四面墙壁都是书柜,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 “我爸的书房。”黄微微介绍说:“陈风,你读汉语言文学的,我爸的书房里,肯定有你想要看的书。” 我在一排线装书前站住了,我发现了一套《金瓶梅》,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书,曾经为这本书我差点就要撬开学校的图书馆,做一个为人不耻的小偷。 “你怎么知道我是读汉语言文学的?”我问。 “我怎么就能不知道?”她歪着头,反问着我,双手背在身后,挺起的胸脯几乎就要压到我的眼球。 我忙移开视线,盯着女人的胸脯看,不是色狼就是艺术家。我不是艺术家,我也不想做色狼。 黄微微似乎明白了我的举动,她的脸微微一红,别转了身子,留给我一个波澜起伏的侧影。 “郭伟组长跟你很熟吗?”我岔开话题,郭伟时时刻刻表现出对黄微微的亲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不熟啊。他是市委办的秘书,我是机要室的干事,我们有工作上的事要接触。”黄微微淡淡地说:“他是北京大学毕业,他叔叔是市人事局局长。” 奶奶的,原来都是有背景的人。 “黄奇善呢?” “信访局秘书科科员,他爸爸是城建局副局长。”黄微微扭过头反问我:“你们不都在省城读的大学么?” 我尴尬地笑着说:“确实是。可我们不是一个学校,所以之前不认识。” “陈风,你准备在苏西乡呆一辈子?”她问我,抽出一本书递给我说:“《资治通鉴》,治国安邦良书,我爸说的。” 我接过来说:“读了几遍了,有点心得。” “你还没回答我呢。” “回答你什么?” “是不是呆一辈子?” “我能决定吗?”我哈哈一笑。 “你能!”她扔下一句话:“就看你怎么做了。事在人为呀。” 我无限悲凉地说:“我呀,朝廷无人难做官,家剩半文油盐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7章 浴室偷窥 晚上十点黄部长还没回来,陈雅致显得有些疲倦了。我只好告辞出来,黄微微送我到门边,老保姆抱着一篮子高级水果送给我,我正要推辞,陈雅致说:“小陈啊,来而不往非礼也,这点水果啊,麻烦捎给你爸妈。” 我只好接过来,道了声谢谢。 黄微微抿嘴一笑说:“好事多磨哦,我爸没回来,不好意思了啊。要不,你把报告留下,有消息我告诉你?” 我连忙说好。告辞了她,一个人沿着马路慢慢走回门店。 店里还亮着灯,小芹一个人在忙着收拾,不见枚竹的影子。 我把果篮递给小芹,自己一个人回到我的小房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隐隐约约我听到一阵阵的水声,还有女人的歌声。突然想起我房间下的斜对面,就是枚竹她们平时洗澡的地方,那是一间小得仅容一个人的地方,开着一扇小小的窗户。 我爬起来,循着声音看过去,立马就感觉浑身燥热起来。 盘小芹悄无声息过来我不知道,直到她悄悄拉了一下我,我回头看到她似笑非笑的样子,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头发因为忙绿而散乱。 “你偷看。”她说,把苹果放到桌子上,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说:“好看吗?” 我不知如何回答她。我讪笑着说:“你收拾好了?” “别岔开话,我问你,好看不?”她盯着我的眼睛,咄咄逼人。 我佯怒道:“什么好看不好看?我在看天,明天下不下雨。” “你骗鬼啊!”盘小芹轻笑一声:“天都黑了,你能看出什么名堂?” 我只好告饶:“我就看了一眼。” “你想看怎么不看我?”她委屈地似乎要掉泪:“难道我不好看?” 我连忙安慰她说:“好看好看。我小芹妹子是最漂亮的女孩子。” “老实交代,你看几次了?”她指了一下正在洗澡唱歌的枚竹。 “就这一次。”我信誓旦旦地说。说实话,这真是第一次,过去或许是我没在意,或许是她们没有给我机会。每次她们洗澡都是关着窗户拉上布帘,今晚偶然看到,算是无心之过。 “女人都一样。”盘小芹说话口无遮拦。 小姑娘毫不羞涩,天真和无邪写在她的脸上。我感觉自己卑鄙起来,自己居然就成了偷窥者。 我说:“你小孩子,不懂。” “再说我不懂试试?”她气愤地再次扣好衣服,恨恨地说:“想跟枚竹好,我坚决不答应。” 我嘀笑皆非,小妮子,你吃哪门子醋?我跟不跟她好,你管得着? 我安慰她说:“你、枚竹、我,我们都是同事,同事是指从事同一个事业的伙伴。只有友谊,没有爱情。” “那你还偷看。”她气鼓鼓地咬了一口苹果,似乎把满肚子的委屈和不满都溶进这恨恨的一口里。 “我真没偷看。”我辩解着说:“我不是故意的,相信我。” 她看我的样子似乎很可怜,破涕为笑说:“原谅你这一次。下次再让我发现,绝不轻饶。” 我唯唯嚅嚅,只想让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奶奶早点走。 “我还是那句话,要看就看我,我人都是你的,不怕你看。”她说得很坚决,突然语气一变,柔声说:“那怕你要,我也给。” 说完捂着脸,羞涩的红晕从她手指尖流露出来,娇艳无比。 外面哐啷一声,枚竹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抬起头看到我房间的灯亮着,冲门店里喊:“小芹,陈经理回来了吗?” 小芹吐了一下舌头,扮个鬼脸,低声说:“你看她那个样,回不回来管你屁事啊。” 我也压低声音说:“你们这些女人,就会嚼舌根子。” “臭婆娘,我还不知道她那点心思啊。你不在的时候,恨不得住到你家去。” 我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指着门说:“快回去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8章 赞助款的风波 苏西乡通电通路计划已经是全乡工作的重心。所有吃国家粮的人员,一律扣除一个月工资作为工程建设基金,基金期限五年,按同期银行利率折算。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叫苦不迭。本来工资就不高,许多家庭全依赖这每月的一点工资生活,突然一个月不见了几百块,就好像口袋终日被小偷光顾了一样,惶惶不可终日。 更可怕的是赞助,五万元的赞助任务,比愚公移山还难。完不成任务,就要拿工资抵扣,将近三年没工资拿,叫他们如何生活?有人就暗地里商量,说要到县里去反应情况,如果县里不管,就上访去市里。乡政府暂时出现了一片忙绿的景象,我知道在这片忙绿的背后,一定会隐藏着更多的波澜。 我将担心的情况找柳权汇报,柳权不为所动,反而问我:“你能有什么好办法?” 我摇头表示无能为力。五万元的赞助,我就是舍了全部的积蓄,也只是九牛一毛。 首先完成任务的还是财政所的老赵父子,老赵做了几十年财税干部,儿子又在基金会做主任,全乡谁家有钱,谁是可以发动赞助的对象,他们父子比谁都清楚。 赞助款直接打到乡财政专用账户,这是收到的第一笔赞助款。为之柳权特地要求我发一份文件,在全乡公开表扬老赵父子。 就好像英雄不问出处一样!没有人关心这笔钱从哪里来,是谁赞助。反正他们父子打死也不会说。 第二笔赞助款十万元是孙德茂家交来。他八十多岁的老爹亲自陪着儿子来乡政府交赞助款,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孙德茂本人,五短身材,双目如炬,刺猬般的头发,老树皮一样的双手。一看就知道这个孙德茂是个吃苦的人,他的钱应该很清白。孙德茂尽管表现得很自豪和装作满不在乎,但他在交钱的时候双手微微颤抖还是出卖了他的不舍。 事情一开了头,接下来就水到渠成,陆陆续续开始有赞助款进来。 县里发了两个通知,一份是县委县政府发的报告批复,同意苏西乡通电工程计划,另一份是发改局发的立项批复,同意立项并拨出专项资金三十万元。 全乡按人头出钱的事也快接近尾声,除了古德村暂时还没完成,其他村的款项基本到位。 万事俱备了,就等着一声开工令下。 柳权反倒不急了,他带着郝乡长两个人去了北京。 书记乡长两个人同时出去,苏西乡的政治就陷入了空白,群龙无首的状态立马就显现出来,首先是干部们来上班都不准点了,接下来就出现了没完成赞助任务的人私下串联,写了情况报告,要上县里去告状。 柳红艳急得火急火燎,来我办公室讨主意。 看着屁股像着了火一样的她,我淡然地笑。柳权去北京,绝对不是旅游,这点我非常清楚。但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样的药,我也茫然无知。 乡人大主席是乡党委成员之一,书记不在家,他就有责任接管行政事务。我和柳红艳一起去找人大主席,人大主席朱士珍对我们的到来显得很惊讶,听完我们的汇报后双手一摊,说自己正在忙乡政府人大换届大会,抽不出时间。 我原来就听说朱士珍一直想做书记,他跟柳权从来都是面和心不合。如果柳权在今年的换届中还占着这个位置,他就只能平调到县里某某局,谋一份闲职养老,政治前途从此烟消云散。 朱士珍也是当初强烈反对干部拉赞助的主要人物,只是敌不住柳权的强硬,只好硬着头皮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拉赞助,也是至今还没有完成赞助任务的干部之一。 朱士珍的态度很明显地告诉我们,他不想趟这趟浑水。 我们垂头丧气从他办公室出来,他不管,我们不能不管。如果这些干部真的跑到县里去告状,影响不会小。 赞助的事,迟早会出事。我其实早在柳权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清楚了,我也曾经试着与他讨论过,钱不够可以找政府,如果强行拉赞助,一出事就不会是经济问题,会上升到一个政治层面。柳权的态度是九头牛都无法拉回的坚定,苏西乡通电的事是压在他身上十几年的心病,现在决心下了,即使前面是个地雷阵,他也要去滚一滚。 办法还没想出来,县里来电话了,询问干部在县里闹事的原因,说刘县长很光火,在常委会上点名批评了苏西乡的做法,并要派一个调查组来乡里,全面调查了解赞助一事。 我在电话里将情况汇报了一遍,表示赞助都是自愿的,没有出现强行的情况。何况,苏西乡通电心愿,不是几个人要搞政绩,而是苏西乡四千多号乡亲的心愿。 县里对我的辩解丝毫不为所动,要我准备一份报告,详细把这次赞助事件的起因、过程、结果写清楚,特别是拉了多少赞助,都是谁赞助的要搞清楚。 柳红艳急得要哭,嘴唇上冒出了水泡。 几个副书记和副乡长看到我就躲避,生怕我拉着他们生事。倒是朱士珍,来了几回,关切地对我问寒问暖,提醒我说,组织不会冤枉好人,但组织绝对不会允许超越组织原则。 他的话我多少明白一点意思,他的为人我现在也了解了一点,所以我谦恭地请教说:“朱主席,您看这个报告怎么样写?” 朱士珍背着手在我房间踱了几步,沉吟半响说:“赞助这个事,不是乡党委的决定。也就是说,不是组织决定。既然不是组织决定,那就是个人行为。组织不会为个人行为承担责任。这个你明白么?” 我摇摇头,我不是不明白,谁说这个不是组织决定了?事成了,是组织决定,出事了,是个人行为!朱士珍,你这个老狐狸!谁都知道你在觊觎书记这个位子,你做了几十年的基层干部了,难道还不明白组织程序?即便柳权不做书记了,这个位子也轮不到你啊! 柳权他们出去七天没有消息,第八天一个人风尘仆仆回来了。 回来立即召开党委扩大会,会上布置三件事,一是柳红艳即日起赴北京301医院,全职护理郝乡长,迟至出院回乡。二是全面统计赞助款项结果,对没有完成任务的干部,本月起启动扣发工资制度,三是启动工程,各村按照电业局测量的路线和要求,挖设电线杆桩洞。 三件事宣布完毕,柳权就宣布散会,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自己如一捆干柴一般倒在椅子上。 “小陈啊,说说吧,这几天乡里出了几只幺蛾子?”他有气无力地说,显得很疲惫。 我说:“书记,没什么大事。就是县里在问赞助的事。” “你不用管。我知道是老朱在背后搞鬼。”柳权叹口气说:“有些事,你不知道也好。” 我试探着问:“郝乡长在北京住院?” “老郝的路算是走完了。”他长叹一声说:“肾衰竭,估计走不远了。” “家里人知道吗?”我说:“郝乡长自己呢?” “老郝还是明白的。所以这次不肯住院。可是我不能眼看着他死啊,哪怕有一线希望,我们也要努一把力不是?”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记住,现在我们要抓住一切时间,尽快上马,我不想通电工程再黄了。我没有精力再做下去,只要工程一上马,谁想停下来的可能性都不大。我们没有时间了。” 我说:“书记,十几年都等过来了,还怕没时间和耐心?” “你不懂。”他看我一眼说:“我的时间不多了。这次赞助的事,我回来时去过一趟县里,风声不大好,不加快步伐,可能我退了还没开工。” 我的脑袋轰然作响,事情还真的很严重了? “不怕!我们没动过一分钱赞助款,他们要的提成我也没给。”柳权轻蔑地一笑说:“有些人啊,把赞助这个事呀,当作自己发财的把戏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9章 让饭 我的赞助款我不着急,即便拉不到,我自己也能承担这笔费用。 通电通路,两个工程同时上马,是苏西乡从来没有的盛事。早年全民修水利,挖防空洞,苏西乡也是以村为建制进行,现在全乡总动员,声势不能不浩大。 柳权号召全乡各村齐动员,他在乡政府门口的大坪上开了一场大会,会场红旗招展,正中一条横幅,写着“苏西乡通电通路工程开工典礼”。 各村派代表发言,柳权在会上声情并茂描绘了苏西乡未来的美好,在他的描绘里,苏西乡将是最后的一个世外桃源,单就旅游这一块,就能给每家增加几万块的收入。对于现在年均不到一千的苏西人来说,万元户是梦寐以求的梦想,通了电和路,苏西将不再是缩在山里的农村,而是与城市人梦想的地方。 代表们发言都很激动,古德村的盘树容更是满面红光。今天的这个场面,他只在当年上前线时候见过。那时他还是个小兵,根本没机会在大会上说一句话。 会上明确了各村的责任,除了通电需要挖电线杆洞,其他人全部上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乡里成立两个小组,分别是通电办公室和通路指挥办公室。两个小组他都任组长,乡党委成员分别任两个小组副组长,我任两个小组办公室主任。 小组成员名单当场张榜公布,这张榜由柳权授意,出自我手。写榜时我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人大主席朱士珍居然两个小组都没有他。 乡政府不留饭,开完会各村代表自行归队,回去组织开工。 忙了一上午,我请盘树容吃饭,没有饭馆,只能吃食堂。老王说钵子饭不够,乡干部都带有人在食堂吃,现在就只有两钵了,柳书记还没吃。 盘树容绞着手,红着脸说:“陈秘书,我还是回去吃吧。” 我心里一痛,古德村距乡政府二十多里山路,关键是这条路已经断了几处,拐一个山头就要多走十几里,回去吃?天黑还吃不到! 我说:“就在这里吃。”我央求老王给我下点面条,我知道,一钵饭,盘树容垫个底都不够,何况还有我没吃。 老王对我的央求显得很惶恐。我平时对他不错,尽管只有每天一顿中午饭在他那里吃,两年下来,我们之间还是结下了很深的感情。老王在乡政府做了一辈子饭,本来想让儿子接班,谁知道现在取消了接班制度,他还正在为这个事愁眉百结。 还没吃,柳权风风火火进来,后边跟着朱士珍,一言不发在他对面坐下,盯着柳权。 柳权看到我们,点了一下头,老王赶紧端来饭菜,把一双筷子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递给他。?????柳权看到我们桌子上就一钵饭,问我:“小陈,你吃了?” 我说:“饭不够,我要老王下点面条就好。” 柳权瞪一眼老王说:“老王啊,要我怎么说你好?今天开大会,你不会多预备一些饭?” 老王委屈地说:“乡政府不留饭啊。” “谁家还没有个亲戚朋友?乡政府不留饭,干部还不留饭啊?”柳权把饭端过来给我们说:“老王啊,从今天开始,每天至少多预备六个人的饭菜。” 老王连忙点头,走到一边去给我们开火下面条。 盘树容看到柳书记,紧张得直冒虚汗,柳权端来的饭菜,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柳权拍拍他的肩膀说:“老盘啊,你是古德村的支书,你们的任务最重啊。” 盘树容紧张得连头都不会点了,只会呆呆地看着柳权。 柳权说:“你吃吧,老盘,我回去吃。” 柳权说完就出了食堂,朱士珍又起身跟着他去了。 两钵饭,两盆白萝卜炒肉片,一碗鸡蛋面,盘树容推辞了一下,三口两口就扒光了一钵饭。我拿了另外一个小碗,扒拉了一点面条吃了。 吃完饭,我带着盘树容去了一趟供销社,买了几斤白糖和一些糖果,一些送给盘树容,一些请他给盘小芹的老娘带去。又抽出两百块钱给他,说是盘小芹家的赞助款。 送走盘树容,我一个人站在黄土路边,看远处山上,影影卓卓的一些人,他们在挖电线杆洞,也在挖着希望。 工程就这样开工了。柳权迫不及待的上马,肯定有他的苦衷。要知道,现在县里的资金没到位,电业局也没有正式派人。苏西乡通电,不仅仅是架通线路,还得有变电房。而这些,都如写在风中的誓言! 柳权孤注一掷冒险开工,这里面有太多的我不能理解的内容。 我的思绪很乱。这阵子很多事让我无法清净。从榨油厂开始,我就没安静过。本来想做个亦官亦商的苏西人了此残生,没想到突然来了个表舅,遇到县长刘启蒙,拜访组织部长黄山,发改局安局长,电业局易局长,黄奇善,郭伟、黄微微,这些人走马灯一样在我的脑海里盘旋,我头痛欲裂,恨不得找到一汪清水,把头扎进去。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小姨打来的,告诉我姨父在下周将带部队来苏西乡演习。 我的姨父来演习?他一个小小的营长,能有这么大的权力? 我说:“他们怎么跑苏西乡来演习?” 小姨在电话里说:“任何一块地方,都是祖国,人民子弟兵都有保护的责任。苏西乡不是外国,他们当然就应该去。” “这里没河没海的,能演习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舟桥部队,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还不明白?”姨挂了电话,我突然明白过来,我美丽聪明的小姨啊,谢谢你! 我必须现在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柳权,我想。 舟桥部队进来演习,辎重要路走啊。没路就要修路,修路架桥,对他们来说,真是小菜一碟! 我的小姨绝顶聪明,她的主意解决了我重型机械设备的烦扰。 至于这个消息要不要向刘启蒙县长汇报,我想,这个事应该是柳权来决定。 我的心情突然就轻松起来,而且是无比的轻松。仿佛自己眼前的乱云丛飞,突然间月朗风清起来。 苏西乡通电尚能克服施工苦难,通路就非得专业的工程队不可。单就一项放炮开山的事,就能愁死一片人。 苏西乡拓路工程,本来是一项无法完成的任务,现在看来迎刃而解了。 我不知道我小姨用了什么办法,也不知道我的姨父用了什么办法。调动部队演习,不是一个小小的营长能做到的事,姨父的舟桥部队来得蹊跷,来得突然,让我本来烦躁的心情霎时平静了许多。 我不是主导苏西乡修路的人,但这项工程我参与其间,且是我下乡来做的第一件能看得见的事,而且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此事容不得半点闪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0章 剪彩仪式看薛冰 薛冰代表学校来找我,邀请我参加篮球场竣工剪彩。 篮球场修得很漂亮,水泥地板一马平川,洁白的球场规划线不用漆而采用白瓷砖。这个创举就是薛冰的主意,她的这个主意直接让我多掏了四千多块。 乡中学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主楼还是木制楼板,走在上面吱吱呀呀作响。倘若动静再大一些,楼板间就会漏下灰尘。因此,在楼上读书的是高年级,楼底下一律低年级。 教学主楼的左边是一座简易厕所,常年污水横流,又因为是旱厕,到得天热时节,厕所里的蛆虫会成群结队跑到操场上散步。操场边一口水井,井边种着几棵垂杨柳,柳条婆娑,生机勃勃,水井过去就是一片水田,一条通向外面的小路在水田间蜿蜒。 右边是食堂,三个做饭师傅每日要蒸上千钵饭。农村中学,学生不在学校吃新鲜现炒的菜,都从家里带来咸菜。家境好点的,带上一瓶子干鱼,家境不好的,萝卜干炒萝卜干,半星油也没有。??????学生都有一个刻着自己代号的铝钵子,学生开学时把家里带来的粮食交到学校,学校负责把粮食蒸成米饭,学生一日三餐就着咸菜吃。吃完后刷干净再送回蒸笼里,假如不送回去,下一顿饭的蒸笼里就会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饭钵子,就得挨饿。 食堂伙房上面是一层小楼,住着薛冰这样的不是班主任的老师。班主任都住在自己班级教室后面的小房子里,一间小房,承载着五湖四海。 食堂与厕所,被宽宽的操场隔开,因此,闻不到厕所里传来的味道。倘若刮西南风,整个学校都会被笼罩在一片发酵的味道里,让人晕晕欲吐,心慌意乱。 操场原来是一块三合泥地,由沙子泥巴和石灰构成,当初修学校的时候,夜以继日打夯垒实的土地,至今还是寸草不生。 现在操场全部是水泥覆盖,平坦如镜,与破败的教学楼格格不入。操场两头竖着玻璃钢的篮球架,一切族新。 柳权和他的乡党委成员全部到齐,坐在铺着红布的主席台上,看到我和薛冰来,带头鼓起掌。底下乌压压坐着的一片学生就一齐跟着拍起手掌。 校长低声与柳权书记耳语了一下,站起来,破着嗓子喊:“安静,安静,现在开会啦。” 柳权旁边留下了一张椅子给我坐,朱士珍坐在最靠边的位子上,我经过他的身边,看到他满脸的莫测高深的笑。 首先是柳权书记讲话,中学现在是乡里拿得出手的一件事。从建校到现在,陆陆续续也出过一些人,比如薛冰,柳小妹,郝强他们。最值得一说的,出了个在国家科学院做研究的学生。即便是孙德茂,也在中学里呆过一年时光。 乡中学学生除了几个附近的,其他全部住校。住校要晚自习,因为没电,晚自习就要两个学生共一盏油灯。因此每到夜幕降临,中学这块地方就星星点点起来,恰如夏夜的萤火虫,又如满天繁星一般,承载着乡下人的希望。 柳权在给学生画饼,说这块地方马上就要灯火辉煌,学生不用再在煤油灯下读书,熏黑了鼻子烧焦了眉毛,别人都以为我们苏西乡人歪瓜裂枣。柳权的话引来一阵笑声,底下骚动起来,各班班主任赶紧制止。 柳权大度地一挥手说:“有电了,这个球场就要变成灯光球场。以后大家学习辛苦了,打几个球,是放松自己的好办法。” 他的手突然指着我说:“这是乡里的陈秘书,大城市衡岳市来的。你们的这个球场啊,都是陈秘书捐的钱修的。所以,吃水不忘挖井人啊,你们大家要鼓掌,感谢陈秘书。” 底下突然就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这个待遇,想必柳权都没享受过。 我偷眼瞄一下薛冰,发现她也在看我。看到我看她,她脖子一红,扭身走开我的视线,空余我的怅然。 剪彩过程很隆重,几个胸脯已经隆起的女中学生排成一排,手里端着剪刀和红布。乡党委成员人手一把剪刀,我与柳权并排站,在热烈的掌声中一刀剪去了我的十万块。 剪完彩,学校汇报演出,一群女学生排队走上篮球场,薛冰出现了,她身着一条淡绿色的裙子,露出白皙饱满的小腿,胸前山峦叠翠。 她的马尾辫子活泼地跳跃,如一朵莲,又如一匹快活的小马。她裸露的手臂在阳光下纤毫毕露,如瓷般的面容红晕绽现。 女学生们排成整齐的一排,她们已经发育的身体透露着青春的气息,高低起伏的前胸如一朵朵鲜花在我眼前绽开。霎那间,我感觉有股血从脚底下冲上来,凝结在我的小腹下。 我靠!老子暗暗心惊。这样的表现以前从未有过,我暗暗伸手进入裤口袋,使劲压抑不安分的兄弟,告诫他在这个大众广庭之下,任何一丝杂念都是不洁的念头。 她们表演女声合唱,薛冰指挥。看得出她们经过精心的排练,尽管没有伴奏,她们还是一板一眼地婉转啼合。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薛冰的后背看,她飞舞的双臂在我眼前幻化成一只千年的蝴蝶,我迷离起来。 一连表演七八个节目,薛冰始终站在球场边指挥。看来她是这场汇报演出的导演,校长一直在找柳权说话,并不太在意这场演出。 我是聚精会神地看,我没看别人,我只看薛冰。她似乎感觉到了,有几次朝我莞尔一笑。我是心花怒放,一直想着等下演出完了我该怎么去找她。 柳权坚决不吃饭,带着一批党委成员要走。校长苦口哀求吃饭再走,柳权推辞不过,就把我留下来,还留下了朱士珍。 朱士珍兴高采烈地与老师们打着招呼,拉着我一一介绍。低声对我说:“老弟,你喜欢薛老师啊?” 我矢口否认,朱士珍满脸城府地说:“老弟呀,还想瞒着我啊,老哥我可看出来了。一个下午,你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薛老师。” 我为我的鲁莽脸红起来,这个老狐狸,你注意我干嘛? 朱士珍拍拍我的肩膀说:“老弟,薛老师蛮不错啊,年轻、漂亮,又有知识,配老弟刚好。” 我没接他的话,看到薛冰远远地过来,我扔下他说:“朱主席,一起去厕所么?” 朱士珍尴尬地一笑,摇摇手,看我不大喜欢这个话题,只好自己去找校长聊天。 “今天的节目怎么样?”薛冰歪着头看着我笑。 我竖起大拇指说:“非常好,有专业水准。” 她嘻嘻一笑说:“没侮辱你的十万块吧。” 我大窘,顺口就说了一句:“今天最漂亮就是你了。” “真的吗?”薛冰追着我问,娇羞从脸上浮现,她绞着双手说:“我姐要我告诉你,她请人抓了一只野兔子,叫我们一起去尝尝。” 金玲啊,你的良苦用心我明白啦! 我对薛冰说:“今晚我们一起去走走吧。” 薛冰羞羞地点了一下头,兔子般跑开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1章 危险的游戏 金玲的儿子赵雨儿已经学会了走路,扶着板凳或墙壁走很远。看到我们进来,笑嘻嘻地张开胖嘟嘟的小手要我们抱。 薛冰无限爱怜弯腰,顺手将一袋子东西递给我。 金玲从里屋出来,夸张地从我手里接过,嗔怪着薛冰说:“怎么能让陈秘书拿东西啊?” 薛冰亲着雨儿说:“他又不是什么贵客,拿下东西,怎么了?” 金玲笑着轻扭她一把说:“做女人的,不知道疼自己老公,怎么行啊。” 薛冰就红了脸,不敢看我,移开话题说:“我姐夫呢?” “在工地上忙啊。”金玲伸手抱过雨儿,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要尿不会叫妈啊,看看,又湿了。”吩咐薛冰去里屋拿条裤子来换。 金玲边给儿子换裤子边说:“工地忙着呢,他现在负责三个村的电线杆挖洞,还要测量三个村的机耕路,一个星期没回来了。” “姐夫真狠心啊,不想儿子还不想我姐啊。”薛冰打趣着说。 “想什么呢?老夫老妻了。”金玲叹口气说:“工作重要。何况这么大的工程,造福积德的事。一年不回也不怪他。” 我看了金玲一眼,生了孩子的她愈发水灵。腰身仅可一握。 她的屁股丰满而结实,圆润微微翘起,裤子包裹不住的风情隐隐流露出来,撩拨着我的神经。 金玲显然察觉到了我的注视,她抿嘴一笑,把儿子递给薛冰,回首对我说:“陈秘书,我有几句话给你说,你跟我来。” 她起身进了里屋,我踌躇了一下,没敢动身。薛冰白我一眼说:“去呀,我姐有话跟你说。” 我只好随她进屋,金玲扭身把门关上,如燕子一样扑入我的怀抱,把嘴送上来,堵住了我的嘴。我慌乱地想要推开她,她在我耳边轻声说:“别动,摸摸我。” 她拿起我的手伸进衣服里,在她滑如腻脂的胸口摩挲。 她低吟了一声,低声说:“我给你吧。” 正当我迷离时分,突然屋外传来雨儿的哭声,随即就听到薛冰喊:“姐,雨儿尿啦。” 金玲慌慌张张地推开我,放下衣襟,整理了一下头发,再在脸上摸了一把,抱歉地说:“晚上我等你。” 还没等我回话,她又故意大声地说:“我妹子是多么漂亮的人儿啊。” 外屋薛冰手忙脚乱地给雨儿脱裤子,看到我们出来,疑惑地目光在我的脸上停留了一下,说:“你们干嘛?” 金玲洒然一笑说:“冰儿,姐在办大事。” “你们办什么大事啊?还神神秘秘的关着个门,干坏事吧?”薛冰嘻嘻一笑。 我心里一顿,难道她看出来了什么?悄悄打量她一眼,看到她脸上云淡风轻的样子,丝毫没有龌龊的神色。于是放下心来,她无心的一句话,居然让我胆战心惊,只有自己在乎的人,才会在乎对方的一言一行,难道我真的在乎她了? “已经解决了。”金玲满脸满足的神色,又在儿子屁股上拍一巴掌,骂道:“小屁股,怎么那么多尿啊。” 薛冰心痛地抢过雨儿抱在怀里说:“小孩子,当然屎尿多啊。姐,你下手真重,雨儿会哭的嘛。” 赵雨儿十分配合地别了别嘴,哇地一声哭了。 两个女人一唱一和,再次换好了裤子,金玲把雨儿往我手里一塞说:“陈秘书,你帮我抱抱,我和冰儿做饭去。” 她故意把雨儿紧贴在怀里递给我,我伸手去接的时候,手就自然挨着了她的胸口。 这点细微的举动在电光火石间发生,只有我们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快两岁的赵雨儿在我的手里格格地笑,伸出小手摸我的鼻子和眼睛。我端详着手里这个小小的生命,他来到这个世界,我今天才第一次如此亲密地接触。他,或许是我生命的延续。 爱意从心里升起来,我偷偷地在他如白雪般的脸上亲了一口,一股淡淡的奶香流淌在我的身边。 厨房里传来两个女人的笑声,我抱着雨儿,朦胧中似乎又看见薛冰的巧笑,心里猛然一愣,假如薛冰嫁给了我,她与金玲,岂不是两女共伺一夫? 这是个危险的游戏! 吃完饭我送薛冰回学校,金玲抱着雨儿送我们过了小桥,今夜无月,天穹里几点星光,微弱地如同苏西乡农家的油灯。夜风呼啸而过,树叶子互相挤着身体,发出瑟瑟的声音。偶有一两声夜鸟鸣叫,给漫漫黑夜增添许多的鬼魅气氛。 身边的溪水无声流动,有蛙鼓噪,扑通跳下水。突然就有鱼儿跃出水面的声音,落水处几点耀眼的白。 田埂路**仄仄,我们一前一后走,拐过一座山包,薛冰在前面停下了脚步,黑暗中我看到她的眼睛显着光芒。她问我:“你跟我姐在房里做什么呀?哪儿久不出来。” 我一惊,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说:“她没跟你说?” “跟我说什么呀?你们呀,肯定没说好话。”薛冰在黑暗中笑了,弯腰折了一根野草含在嘴里。 我嘿嘿地笑,不知道如何回答。 “快说,不说我生气啦。”薛冰咬断草茎,直勾勾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是不是说你我的事啊?”她见我不回答,干脆挑明了。 我只好点头。 “那你是什么意见?”她羞涩地转过身,留给我一个背影。 此时,行动是最好的说明,话多防漏。我走过去,一把牵过她的手,稍一用劲,拥她入怀。 她在我怀里挣扎了着,如小鹿般撞击着我的胸膛,我低下头,吻住她的唇。她嘤咛一声,随即安静下来,牙齿被我的舌头撬开,双手怀抱住我的腰。 我是过来人,虽然不算久经沙场,但对付像她这样的小女孩,显得游刃有余。 薛冰想推开我,她的舌头停止了搅动,黑夜里,亮晶晶的眼珠子看着我,复又闭上,任我将她抚摸。 她的手突然从我的腰上松开,双手端着我的脸,嘴唇在我的鼻子上,眼睛上亲吻。 顿时,我觉得眼前一片春光。黑夜将我们严严地包裹起来,我们只能闻到对方紧张的呼吸。她吐气如狼,身体痉挛着,如一团棉花般柔软。 我含住她的舌头,她的舌头更加生涩笨拙起来,如一条僵硬的鱼不再动弹。 我的手就不再继续深入了,她如惊恐的小兔子一样盯着我的眼睛,呼吸急促起来,全身微微地颤抖,我抽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白瓷般的脸庞说:“我爱你!” 她哇的一声哭了,把头埋进我的胸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2章 噩耗 一座篮球场,换来一场爱情。我是这么想的,按捺不住兴奋,我打电话给小姨,告诉她我在苏西收获了自己的爱情。 小姨既没有为我高兴,也没有给我泼冷水,她在电话里患得患失地一连声的嗯,最后说:“找个时间带回来吧,让你爸妈见见,我也见见。” 我完全忽略小姨的态度,但她的意见我要高度重视。我开始描画回家的计划。 薛冰一吻之后,每日下午都会来我这里,当年的煤油炉开始发挥它的职能,她每日给我做一些可口的饭菜,变着花样让我的口腹之欲得到极大的满足。我们的恋情已经公开,乡政府的干部见到我,都会嘻嘻哈哈地找我要喜糖。 可是薛冰在每次吃完饭后,她最大的限度就是让我抱抱她,亲亲她水晶般的唇,不让我再进一步,尽管我很多次发现她洪水泛滥,她依旧紧守着最后的防线,让我焦躁,让我失眠。 我们相依着躺在床上,她的头靠在我的胸口,右手环抱着我的腰,一条腿搭在我的身上,胸口贴着我,一团温柔包裹过来,我伸手进入她的衣服,她轻哼着,闭上眼睛,把唇送上来,我吻住她柔软的唇。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每天我都会意乱神迷。 我在她耳边悄声说:“冰儿,我很想。” 她温柔地一笑,握住我的手含羞一笑说:“控制自己,风。我一定要在新婚之夜才能成为女人。” 我点着她的鼻子说:“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还要在乎一个程序?” “我不是在乎程序,我是在乎一个感受。”她从我身上爬起来,梳理了一下头发。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柳红艳打来的,电话里她哭着说:“陈风,我爸走了。” 我一听就知道是郝乡长出事了。柳红艳去了北京后第一次给我来电话,没想到第一个电话就是告诉我这个噩耗。 我安慰她说:“不怕,坚强点,我们都在。”想想还有什么不对,又问了一声:“郝强呢?” “我爹不让他来,说乡里工作任务重。”红艳抽泣着,我想象她一副孤立无援的样子,心里陡然一痛。 郝乡长去世的消息如炸弹一样在乡政府传开。柳权心急火燎召开党委会,迅速成立一个善后工作小组。 会上郝强一直阴沉着脸,我没看到他哭过,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着,他的手死死地抓住屁股下的椅子,手指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苍白地张扬着筋筋道道。 子欲孝而亲不在!这种痛苦我完全理解,我安慰他说:“郝所长,节哀。” 郝强虚弱地苦笑,泪水就奔泻而下,他没有哭出声,压抑的痛哭让他的肩膀微微地搐动。 会上决定,治丧小组组长由朱士珍担任,乡党委办、乡妇联、乡团委各抽出人员组成治丧小组,各村工程不能停止,治丧小组派人赴北京,将郝乡长迎回家。 郝乡长回家这件事是大事,怎么回?尸体在北京,运尸体回来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在北京火化? 这个提议一出,即刻遭到郝强的强烈反对。 一千多公里的路,飞机不可能让你运尸体,火车也不可能,唯有汽车,但从北京找一辆汽车运送一具尸体回苏西,这是个大工程。 谁都知道郝乡长在家早就做好了棺材,入土为安是他生病以来唯一的夙愿。在苏西乡,几千年的风俗都是土葬,这个多山多水的地方,找块地方埋葬一个人太轻而易举了。不管是迷信还是其他,苏西乡人认为,人死了火化,下辈子不会再超生了。 柳权愁眉百结,这个决定让他举棋不定。郝乡长与他共事快十年,就是块石头也捂热了,何况这么多年来,郝乡长一直紧跟着他的步伐,现在又是儿女亲家,他心里苦啊! 朱士珍在会议陷入僵局的时候说话了:“我作为治丧小组的组长,我先表个态:一定要让郝乡长满意,一定要让家属满意,一定要让苏西乡人民满意。北京到苏西,一千五百多公里,中间还有山路,如果运送尸体回来,最快也要三天,现在天气还热着,我怕会有什么意外。只要组织决定,我个人坚决服从。” 没人做声,大家都低着头不敢表态。 柳权沉吟了一下,说:“朱主席,你的意见呢?” 朱士珍看了一眼郝强说:“火化!把骨灰迎回来,再用棺材土葬。” “那我们就看不到郝乡长最后一面了!”妇联主任首先哭出了声。 郝强紧咬着嘴唇不出声,对于父亲,他有着太多的崇拜和热爱,母亲在他十岁那年就撒手人寰,父亲就没再娶,带着他相依为命,从读书开始,父亲再累,也会在他做完作业后给他煮上一个荷包蛋,一直到他读警校离开父亲,每周日都会看到父亲站在校门外呆呆地等着儿子从里面飞奔出来。父亲给了他太多的爱,结婚前夕,父子俩谈了一夜,做父亲的,最大的希望就是在有生之年抱上自己的孙子。可是父亲的这个愿望他没能实现,柳红艳的肚子不管自己如何折腾,始终不见隆起来。没有见到孙子的父亲现在走了,郝强心痛如裂,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嚎啕大哭起来。 县里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刘启蒙县长亲自派车来苏西乡接人,县里派出政府办两个副主任一同赴北京处理郝乡长后事。 我是赴北京人员中的一员,走之前柳权找到我,让我给中学校长打个招呼,郝乡长回来的当天,苏西乡要用最隆重的礼节迎接他回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3章 你不可以睡我 郝乡长的葬礼隆重热烈,县里各局各乡都送了花圈派了代表。 朱士珍是治丧小组组长,大方得体迎来送往,双目含泪,满脸悲哀。县长刘启蒙亲自撰写悼词,委托政府办肖副主任参加追悼会,声情并茂地悼念,让整个追悼会在一片悲悲切切中达到高潮。 柳红艳作为儿媳,全程披麻戴孝,在追悼会结束后,她差点就虚脱得要萎顿在地。 她以儿媳妇的身份,又兼着组织的委托,在北京医院里尽心尽力伺候郝乡长,一直到他去世。尽管前后不到半个月,她却感受有一个世纪的漫长。 郝乡长临走前握着她的手,枯涸的眼里似乎有泪花闪动,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出声。他凝望着眼前的儿媳妇,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子,心里千言万语。 其实柳红艳明白他想说什么,人之将死,死后谁不想有个孙儿帮自己摔盆?谁不想孝子贤孙举幡?养儿防老,临死送终。可儿子远在千里之外,自己就要撒手尘寰,却看不到他在身边。他心里痛,却无奈现实。 郝强当初不愿意读警校,是郝乡长逼着他去。当年乡派出所最后一个公安死了后,苏西乡就再也没有一个呆过半年的警察。直到郝强毕业回乡,一个人既是所长又是警员,还兼管着伙夫和司机。?????郝强读书时有次搞训练,从独木桥上跌下来,这一跌,让他失去了做父亲的权利。这件事连郝强自己都不知道,只有他这个父亲,才从医生那里得到了这样的残酷的现实。也就在哪天起,郝乡长感觉到生命再也没有太多的意义。他深深的自责,因为自己,儿子失去了做父亲的权利,因为自己,他郝家从此再无香火。 郝乡长含恨闭上双眼,他的手始终握着红艳,以至于让她感觉到他的手冰凉了,才发现他已经走了。 柳红艳仿佛觉得眼前天崩地裂,她毫无顾忌的在病床前大哭起来。她的心痛,像被刀扎一样难受。这个在她眼里一辈子无声无息的老人,为了儿子,宁愿半辈子不娶。她依稀记得自己与郝强结婚的前夜,他把她叫到房里,也如今天一样,张嘴说不出话来。到最后,拿出仅有的一张存折放在她手里,轻轻叹了口气。 现在,他的脸像一张白纸一样苍白,他走了! 全乡各村都派了代表过来参加追悼会,薛冰她们中学的所有老师全部到场,乡政府坪里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两盏汽灯高挂,惨白的灯光映照着一片哀伤。 薛冰悄悄扯了一下我的衣角,她因为恐惧而微微地颤抖。我握住她的手,悄声说:“不怕,有我在呢。” 没见惯生死的人,对死亡都具有天生的恐惧。我也不例外,棺材里尽管只有郝乡长的骨灰,但在灯光灰暗里,一具黑漆漆的棺材总会给人无边的恐惧。 追悼会一结束,人群散开了一大半。各村的代表第二天要送郝乡长上山,他们就不能再回去,县里来的人由于公务繁忙,在追悼会结束后都由村民打着火把送到他们停车的地方。 我准备送薛冰回去,她扭捏着不肯走。 我说:“要不,今晚你住我这里吧。” 薛冰看也不敢看灵堂一眼,她偎着我说:“你呢?” “我在这里陪郝强他们吧。”我说。 “我不,我怕。”薛冰鼓起嘴巴。 “那我陪你。” “嗯,”她低声答应,又不放心地补充一句:“你不可以睡我。” 她直愣愣的表白让我哭笑不得,这么天真无邪的话,让我这个见惯了世间调笑的男人心潮澎拜。我偷眼看看四周黑黢黢的没人,伸手在她Ru房上轻轻一摸,顿时脑壳里就充满了血。 薛冰生气地打掉我的手,说:“都什么时候啊,你还这样不正经。” 我笑嘻嘻地说:“你是我老婆,老公爱老婆,说破天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又哪里不正经了?” 黑暗中朱士珍突然冒了出来,阴森森的吓了我们一跳,薛冰更是紧张得直往我的怀里躲。 “是陈秘书,薛老师啊。”他打着哈哈:“你们还没休息啊?” 我说:“朱主席,你还在忙啊。” 朱士珍显得无奈地说:“我是治丧小组组长,明天就要送郝乡长上山了,今晚我还得安排好多事啊。” 我递给他一根烟说:“真是辛苦朱主席了。” 朱士珍抽了一口烟,心事重重地说:“郝乡长走了,苏西乡缺了乡长了。” 我说:“县里会有安排的吧。” 朱士珍说:“当然,这是组织上的事。” 我说:“也不知道县里派谁来做乡长。” 朱士珍试探着说:“陈秘书,你说,县里是派乡长来,还是在苏西乡干部里提拔啊?” 我苦笑着说:“这个我哪里知道。” 朱士珍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县里派干部下来,不熟悉情况,怕是工作不好开展啊。” 我不想继续深入聊下去,郝乡长尸骨未寒,谁有心情聊这个话题?何况,谁来做乡长,跟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我说:“朱主席,你先忙,我送薛老师去休息。” 朱士珍盯着我们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说:“薛老师不回学校?” 我不想搭理他,拉着薛冰深一脚浅一脚回到我的小房间。 点亮油灯,我打来水让薛冰清洗,自己一个人靠在屋外的走廊上抽烟,黑暗中看到柳红艳一个人慢慢走来,在门前看到我,凄惨地一笑,拉开门进去。 薛冰在屋里叫我,她穿着我的衬衣,裸露着白白的大腿,对着镜子就着晕暗的灯光梳理着头发。 我从背后抱住她,双手伸进衣服,入手一片滑腻,顿时情绪急昂。 薛冰格格娇笑一声,挣脱我的手,把我往门外推,嘴里娇嗔怪道:“你去陪郝所长他们吧。” 我被她推出房门,站在门边我压低声说:“我真走啦。” “走吧。”她说完就关上了门,我清晰地听到门栓的声音清脆地落上。 隔壁红艳房间里一片漆黑,声息全无,我试着推了一下门,门无声息就被推开了。 透过一线光亮,我看到红艳低垂着头坐在床边。见我进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了下去。 我走过去,还没开口,红艳就扑入我的怀里,咬着嘴唇压抑着哭。 我手足无措,只好任她抱着,自己双手在她背上轻拍,我用无声来安慰她的无助和悲苦。 突然红艳扬起头来,似乎看了一眼隔壁房间的薛冰,盯着我的眼睛轻声说:“你敢亲我吗?” 我毫不犹豫就把嘴唇覆盖在她的嘴上,红艳的舌头灵巧地钻了进来,抵着我的舌头,慢慢地搅动。接吻就是一杯毒药,所有的防线刹时奔溃。红艳越抱越紧,似乎要把身体完全融入到我的身体里去,她的吻让我几乎要窒息,我的舌头将她的舌递回去,她又毫不犹豫送回来。 黑暗里我们纠缠着,不敢发出半丝声音。舌头无声无息的缠绕,双手都在摸索着,寻找令人心醉神迷的地方。 这一吻,让我们两年来的爱恋尽情的宣泄开来。她是我来苏西乡见到的第一个女孩子,她的清丽动人的神态曾经让我心动无数。谁知就在我要告白的时候,柳权却突然把她嫁给了郝强,这让我在许多个夜里流泪不止。 正当我神迷时,她却突然推开我,咬着手指暗自垂泪起来。 我呆呆地站着,还没从激情里回过神来。这是我第一次吻她,她柔软的舌头像春yao一般点燃了我。 我还想要抱她,她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拉起我的手,把嘴贴在我耳边,柔声说:“你去灵堂陪郝强吧。” 我十分坚决地摇了摇头。 她指了指隔壁,我的心猛地一抖,羞惭涌上脸颊, “这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红艳几乎坚定地说,不再看我。 我怅然地轻叹口气,转身要走。 她却突然又拉住我,低声说:“谢谢你,陈风。” 外面传来的哀乐让我心里一颤,我摸了摸她的脸说:“我去陪他了。” 说完,拉开房门,朝着哀乐遍野的灵堂走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4章 月白嫂的前尘往事(1) 郝乡长入土为安。全乡工作重点再次摆在两大工程上来。 赵金明按照乡里的工作安排,负责老鹰嘴村、紫烟村和泉水村的工程建设。 老鹰嘴因地势而出名,据说三国张飞就在老鹰嘴栈道走过兵。老鹰嘴是县城到苏西乡的必经之道,也是地势最为险恶的一段。一条刚容一辆车通过的山路挂在悬崖峭壁上,底下一条千年不涸的小溪,小溪对面就是老鹰村,住着百十来户人。 老鹰村村长大牯牛,全名赵德亮,与赵金明本家,祖上一个祠堂。 赵德亮老婆月白嫂,是个出名的美人,十里八村的人谈到她,不管男女,无不啧啧赞叹。 月白嫂三十出头,水灵灵的农家少妇。虽然生了两个小孩儿,依然蜂腰毕立。 月白嫂出名的泼辣,未嫁之前做过村妇女主任,据说当年的村长垂涎她的美色,经常以谈工作为名揩油,月白嫂装作懵懂,直到拿到了村长的贪污材料,一状告到乡里,免了村长的职,自己也从此不再干妇女主任,寻寻觅觅几年,嫁给了赵德亮,做起了相夫教子的营生。 月白嫂读过书,与赵金明是初中同学。两个村子相距也不是很远,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稍大一点了,小孩子都喜欢成群结队砍柴打猪草,赵金明家里没女人持家,自然不养猪,最多就是砍些干柴。月白嫂家里每年都要养两头猪,一头过年的时候杀,一头卖了做兄弟姊妹的学费。月白嫂每日放学后都要打两笼子的猪草。好在乡里猪草多,随便一条小溪边就能打到满满的两笼。 不打猪草的赵金明就闲着无事,每日帮月白嫂打。 月白嫂那时还叫月白,所有人都叫她月白,都看出来她是个美人胚子。 八岁那年,正是收油菜的时候,油菜都种在山上,不像现在种在田里。油菜地里都有最丰茂的猪草,每到这个季节,油菜地里都会看到三三两两打猪草的人。 赵金明本来一个人在家里守着老母鸡下蛋,偶而抬头就看到了背着笼子上山的月白,他就撇下老母鸡,从门背后找了一把柴刀,跟着月白上了山。 两个人打好了猪草,坐在已经打光了菜籽的油菜杆堆上,赵金明就对月白说:“月白,你做我老婆吧。” 月白歪着头灿然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她说:“金明哥,我做你老婆好啊。” 两个人就学着大人接吻,月白亲了一下说:“不对,你咬痛了我。” 赵金明就笑,伸出手摸了月白的嘴巴一把说:“怎么不对了?” “不是这样亲。”月白做了个示范说:“我爹就不是这样亲我娘的。” 赵金明嘻嘻一笑,刮着月白的鼻子羞她说:“你看到你爹娘亲嘴?” 月白鼓起腮帮子,气鼓鼓地说:“只看到一次。你们家想看还看不到呢。” 赵金明娘死得早,老赵带着儿子没再娶,所以从小到大,赵金明不知道母爱是何物。 “哪你教我亲。”赵金明把嘴巴送上去,张着亮晶晶的眼睛。 月白摇着手说:“你要把眼闭上。” 赵金明就乖乖地闭上眼,月白把嘴巴凑过来,伸出小小的舌头舔了一下赵金明的嘴唇,大人似地说:“这样就对了。” 这样的事在他们童年里有过三次。 到了中学,月白一夜之间就出落得水灵灵。她的两条腿开始变得修长而有弹性。 赵金明也发现自己变了许多。 人大了,反而很多话不敢说了。从此赵金明和月白就很少说话,即使相遇了,也是匆匆瞟一眼。月白的脸经常没来由的红,赵金明有时候在课堂上想起八岁那年的事,也会无比的激动。 直到初中快毕业了,大多数学生选择不读了。老赵逼着儿子考中专,并准备将儿子送到县里中学去读。赵金明是一百个不愿意,又不敢违了父亲的意思,只好找了个机会,写了一张纸条约月白出来。 刚好那天晚上乡里放电影,男女老少都去了,月白按赵金明的纸条到了约的地方,看到赵金明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再张望,看到她,递了个眼色,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电影场,躲在学校后面的松树林子里。 月白靠在松树上,嘴里咬着一根狗尾草。问道:“金明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赵金明无限悲苦地说:“我爹要送我去县里读书。” 月白说:“那是好事啊。” “可我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去?” “去了就看不到你啊。” 月白就笑了起来,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赵金明盯着她的胸说:“你就好看,我最喜欢看了。” 月白羞羞地扭转身子,说:“读完书再看啊。” “我一天都不想离开,我就想天天看。”赵金明咽了口唾沫。 月白直勾勾地看着他说:“你如果娶我做老婆,就能天天看了。” 赵金明走过去,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说:“你早就是我的老婆了。” 说完也不等月白说话,直接就扑棱棱地把嘴巴盖上去,捂住了月白的唇。 吻了一阵,比起当年来,滋味好了许多,妙不可言的感觉在他们心里流淌。月白吓了一跳,呼吸不由自主急促起来,慌乱中一口咬住赵金明的舌头,疼的他抽出手跳开。 月白格格一笑,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又帮赵金明扯平了衣角,柔声说:“金明哥,你去读书吧。我等你。” 赵金明还想去抱她,月白眼睛一瞪说:“再来我就喊人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5章 月白嫂的前尘往事(2) 要说赵金明的胆量,比耗子大不了多少。被月白一吓,既然不敢再动,舔舔嘴唇,放开了月白。 老赵是想尽了千般办法,最后托人找到了县一中的教导主任,提了不少的山货,外搭一个红包,把儿子送到了一中寄读,前前后后就半个学期,赵金明居然就考到了市财校,读了三年,回到苏西乡,先是在财税所,后来成立农村基金会,就做了第一任的基金会主任。 回到苏西的赵金明,迫不及待去找月白,两个人三年多没见过面,不知道有多少的话儿要说。何况自己已经从懵懂少年变成了青年。兴冲冲跑去月白家,月白家里人对这个青年人一点印象也没有,审问了半天,知道是乡政府老赵的儿子,于是欢天喜地杀鸡捕鱼招待他。叫了一个五岁的孩童,去村上叫月白回来。 月白刚好做了一年的妇女主任,天天跟在村长的屁股后面找大肚婆结扎,弄得全村的妇女看到她就好像看到阎王一样,照面也不打,年纪大的女人就一点也不客气,常常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说这个挨千刀的货,生了儿子都会没屁眼。 全村的男人倒是都愿意看到她。月白喜欢穿紧身的衣服,走路又喜欢扭胯。月白把头发披散开,后脑别着一支发夹,头发搭在胸前,风情万种。 男人们看到她就要开几句玩笑,月白年纪不大,但不惧怕玩笑,有年老的男人色迷迷地盯着她说:“月白啊,你那里那么大,不怕把老公闷死啊。” 月白就会灿烂一笑说:“有奶便是娘,还不先叫娘?” 老男人就会红着脸,低着头在一片笑声里走开。 年轻的男人看到月白,一般都会紧张地开不了口,装模作样从她身边走过,拉长胸腔呼吸一口月白身上的香气。这种情况比较多,村民兵营长赵德亮就是其中的一个。 赵德亮没当过兵,但会打枪。先是打鸟铳,后来去乡里集训了一个星期,打了一回真枪,回来就做了民兵营长。赵德亮的叔叔就是老鹰村的村长赵半仙。 赵半仙做村长也是有来由的,本来他是一个看相算命的江湖人士,走村串户给人择日下葬造屋,间或帮小孩儿做些驱邪的勾当。偶然遇到县里一个干部,帮着人看手相,说此人非同小可,今后必定飞黄腾达,果不其然,没多久,干部上调到市里做了大官,就是现在的组织部长黄山。黄山特地问了赵半仙有何要求,赵半仙笑而不语,最后装作无奈的样子说:“要是帮我,就让我做村长。” 这点小小的要求根本就不算是回事,黄山来到县里视察,政府安排接待,问黄山还有什么人一起来聚聚。 黄山说:“我只有一个人来,你们就在我旁边给他留个位子就好。” 县里不敢怠慢,又不知道来的什么人,诚惶诚恐地等待,最后等来的就是赵半仙,有些人认识他,私下问他与黄部长什么关系,赵半仙都是莫测高深的微笑。 一顿饭下来,半点也没提赵半仙的事。黄部长要回市里去了,临走前对县长说:“老赵这个人,还是比较可靠。只是身份不大好,一个普通老百姓,被人传出去跟县长同一个桌子吃饭,影响不会太好。” 县长心领神会,没多久亲自去了老鹰嘴村,提拔赵半仙做了村长。 做了村长的赵半仙,老本行不但没丢,反而要吃独食。凡是跟他一样看相算命择日的,一律不许在老鹰嘴村里活动。他安排侄儿赵德亮做了民兵营长,走三步路都要带着身边,其实就是怕别人在背后打黑枪。 不许别人做还不算什么事,他自己把价格竟然提高了一半。原来帮人择个日子只能收五块,现在最少要十块,还得搭上一包烟,两瓶酒。 老鹰嘴村的人知道与他计较没用,人家是县长亲自选的干部,奈何不得。 偏偏月白就不高兴了,事情的起因还是月白的小侄女爱夜哭,请了赵半仙来驱邪,赵半仙家里有个草鸡老婆,脸上像常年没洗过一样,垢着一层灰暗。突然见到明眸皓齿月白,立即惊为天人。想尽办法搭讪,无奈月白连正眼也不瞧他,于是做了法事后,要了月白哥哥五十块钱。 五十块钱几乎是一个农村家庭三个月的油盐钱。月白哥哥不想给,赵半仙就指着月白说:“不给也可以,两条路你选。” 月白哥哥问是那两条路。赵半仙边收拾着东西边慢条斯理地说:“一条路就是你们家今年出一百个义务工,全村的山塘大路要修好。” 月白哥哥觉得委屈,五十块钱要做一百个义务工,太不划算,就问第二条路是什么。 “第二条路就是你老婆立即去乡医院结扎,拖一天罚一千。” 路更加走不得,月白哥哥生了两个女儿,肚子里怀了一个,偷偷找人照了一次B超,是个男孩儿,现在去流产结扎,比要自己的命还厉害。两条路都走不通,月白哥哥就急红了眼,慌得想哭。 赵半仙说:“两条路,你选一条走,我没空陪你了。” 月白哥哥死乞白赖地拉住赵半仙哀求说:“村长,还有不有第三条路?” 赵半仙就等他这句话,故意磨蹭半天说:“路倒是还有一条,怕是你做不了主。” 月白哥哥拍着胸脯子喊:“只要你老说了,我家的事,老子就一定做主。” 赵半仙指着月白说:“村里妇女主任年纪大了,很多工作做不了,要是你妹来做村妇女主任,一切就好谈了。” 月白哥哥一听,顿时矮了半截身子。 自己的这个妹妹,生性就泼辣,小时候与赵家一个小子订了婚约,虽然一直不见动静,但妹子从来就拒绝说媒的人,闹得厉害了,就以死相抗。 赵半仙要妹妹去做妇女主任,谁都看得明白他的心思,如果把妹妹往狼口里送,做哥哥的良心过不去。 迟迟艾艾不敢表态,闷着头抽老旱烟。赵半仙见他不敢表态,知道这个事还得月白自己做主,就故意对月白说:“你最好赶快帮你嫂子收拾收拾,今日下午就去乡卫生院。” 月白盯着赵半仙老树皮一样的脸,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做了妇女主任,其他就一笔勾销?” 赵半仙肯定地点头答应。站在门边的赵德亮更是兴奋得鼻子尖都红了。 月白说:“那好,我答应你。” 从那天开始,赵半仙每天就带着月白和赵德亮,穿梭在老鹰嘴村的每一个角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7章 朝廷有人好做官 县武装部带着姨父的舟桥部队进山了。 接到这个消息,我正在为老鹰嘴那段路的拓宽工程伤脑筋。中午吃过月白嫂做的饭,本来想躺在凉椅上小寐一会,还没躺下去,就接到姨的电话,说我的姨父带着一个营的装备来了。 老鹰嘴这块地方,人力永远也做不到继续拓宽路面的可能,放炮炸山的可能性也不存在,万一炸不好,落下的石头砸坏了老百姓的屋,是吃不了还得兜着走的事。我不会冒这个险,赵金明更加不敢,他只会带着一群人拿着铁钎锄头,像给大地挠痒一样破坏着几块小小的石头。 姨父部队的到来,给我黑暗的工程增添了无限的希望。 姨父一到县里,就问武装部找我。武装部根本不知道我这个人,只好一个电话打到县政府。县政府听说来了一个营的兵,要去苏西乡搞演习,先是惊讶得张着嘴说不出话,接下来就问是不是搞错了,苏西乡虽然山势险要,三国时期也是走过兵的,但解放后,苏西乡每年连穿个军装的人都很少看到。何况这地方不是战略要地,突然有部队要去哪里搞演习,演习什么? 又听说来的是舟桥部队,不是打枪开炮的营生,越发百思不得其解。 事情汇报到刘启蒙县长哪里,刘县长稍一思忖,拍着桌子叫好。当即安排政府办联系我,说无论如何要第一时间赶到县里去。 等我赶到县里,姨父的部队已经安营扎寨了,正在生火做饭。 县政府办主任和武装部长带着我去见我姨父,看到姨父站在一辆挖掘机的履带上,看到我们过来,他跳下来,与主任和部长一一握手,问我:“你是小风?” 我的这个姨父我只在照片上见过。我姨恋爱、结婚等所有大事我都没有参加过。姨父一年就一次探亲假,来我家也不多。 “你阿姨叫我给你带了些吃的东西。”他挥手叫通讯员去帐篷里拿东西。 “张营长,陈秘书是你外甥啊?”武装部长打量着我说:“真不知道啊。” 我姨父张营长笑眯眯地说:“不算个事。这次来演习啊,上头是有任务的。我作为一个刚提拔起来的营长,带领部队备战,是职责所为。打扰你们啦,见谅见谅。” 原来我的姨父现在已经从连长升到了营长,这么大的喜讯,姨却从来也没露过半点口风。 政府办主任哈哈笑着说:“张营长,军民一家亲,就不说客套话了。” 倒是武装部长,疑惑地问:“张营长啊,你们要去的苏西乡那个地方,道路不通,连个电都还没装上。现在他们在修路架线,怕是不好走啊。” 我姨父张营长豪气地说:“我们是干什么的?舟桥部队,就是干架桥修路的事。这不,撞到了枪口?” 他指着身后排列整齐的辎重车辆说:“你们看,开山的,架桥的,辗压的,我什么机械没有?”又指着远处的一辆旁边站着两个士兵执勤的车说:“那是什么?一整车的炸药!”他哄的一声,比划了一个大动作,吓得政府办主任退了几步:“一座山,也就是几秒钟的事。” 姨父的话让政府办主任明白了,他立即满脸堆笑,拉着姨父的手使劲握了握,说:“刘县长请张营长今晚一起就餐,陈秘书、李部长作陪,张营长你看看怎么样?” 姨父说:“不合适吧?” 政府办主任说:“有啥不合适的?你们部队来地方了,我们地方就应该要拥军。我们是什么关系,鱼水关系啊,就不要见外了啊。” 姨父大手一挥说:“好,一定拜见县长。” 还是在县委招待所,刘县长早已等在哪里,花白的头低着在看报纸,旁边站着一个年轻人,仔细一看,居然是黄奇善。 刘县长老远就伸出手来,陪着姨父入座。 寒暄一阵,刘县长指着黄奇善说:“小陈啊,小黄现在来我们春山县工作了,你们是一个工作组出来的,要多多交流啊。” 我陪着笑脸说:“奇善兄进步快,我要多学习。” 黄奇善看我一眼,使了个眼色,被刘县长看到了,他哈哈笑着说:“小黄啊,打暗号?” 黄奇善尴尬地笑,说:“刘县长,我们有半年多没见了。” “等下你们再慢慢聊啊。”刘县长吩咐上菜,服务员流水般上来,转眼一桌丰盛的菜就摆满了整张桌子。 按级别来说,刘县长是正团级,我姨父是正营级。如果姨父下到地方,级别还得低一级,最多就是个正连级待遇。现在刘县长亲自做东,显示出此事他是非常重视的。 抽了个空,我问黄奇善,现在春山县做啥? 黄奇善低声说:“县团委书记,还没任命。” 我心里一痛,他妈的个奶奶,朝廷有人好做官啊!他是县团委书记,属县级领导,我呢? 黄奇善微微一笑,自负地说:“我不想来啊,可是微微他爸说,年轻人要到基层锻炼,没办法啊。” 黄微微她爸?组织部长黄山!黄奇善你跟他什么关系?心里的疑团郁结起来,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来。 “郭组长呢?”我问,对于郭伟,我还是很有兴趣。这个人有鸿鹄之志,今后或许会是对手,或许会是朋友。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我还是低下身段。 “这次学习完后,只有他一个人没派下去,现在市委政策研究室。”黄奇善告诉我说:“微微去了市妇联,其他的有的去了各县局,有的回了原单位。我是这次职位调整最高的人。”黄奇善拍拍我的手背说:“做官就要出奇兵。今天你就出了奇兵。” 一顿饭吃完,刘县长一直兴致高昂,拉着我的姨父嚷道:“张营长,你们支持地方建设,我们地方就应该要支持部队工作。这样吧,春山县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你们部队看中,县里无条件配合。” 最后确定部队开进老鹰嘴,炸石开山,将这条路打通成能并排走两辆车的大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8章 风情万种月白嫂 部队开进老鹰嘴,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出来看热闹。村长大牯牛赵德亮率领村委班子成员跟在柳书记屁股后,满脸笑开花地笑。 柳权特地把他从屁股后面拉出来介绍给我姨父,柳权此举,我心领神会,作为一方土地,姨父就是再大的神仙,也要弯下身段。 月白嫂领着一帮女人,唧唧喳喳地要帮军人洗衣服,说是传统,到了老鹰嘴,这个传统一定不能丢。女人们的热情让这些平常接触异性机会不多的军人心花怒放,毕竟有纪律的约束,也不敢的太放肆,只能偷瞄大姑娘小媳妇风流标致的身段,死死拽住自己的背包。 月白嫂就跑到我姨父的面前,大声说:“首长,你发个话吧。” 姨父看了一眼月白嫂,这个女人穿着一件宽大的蝙蝠衫,宽宽的套在身上,却掩饰不住傲挺的胸脯,下身一条紧身的健美裤,勾勒出她浑圆的屁股和扁平的小腹。一头秀发扎成马尾,像极了女中学生。她光洁的面庞上点缀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鼻翼边几粒小小的麻子,显示出这是个熟透了的女人。 她站在姨父面前,成熟性感而不带半点风骚,笑意盈盈地等着姨父发话。 姨父回头扫了一眼兵们,沉着脸严肃地说:“部队有纪律,不能扰民,希望能理解。” 月白嫂立即接口说:“首长,你们是来帮我们呀。我们老百姓只能尽点心意,不能做啥大事。” 姨父说:“理解理解。先宿营吧。” 带兵打仗,安营扎寨是第一条。带兵的人不会安营扎寨,军事素质再好也做不了将军。兵扎寨,首选靠山临水处,假如有树林,必入林驻扎。如此扎寨,进可攻,退可受,闲可隐,战可先。 姨父扫视周围,老鹰嘴入嘴之处,有一块平地,平地上树木葱茏,一条小溪从山顶倾泻而下,水珠晶莹透亮。于是大手一挥,转眼间,树林子里就支起了大大小小的帐篷,辎重车辆驶下了路面,车身上都披上了伪装。 集合,训话。姨父是最高指挥官,当仁不让。 老鹰嘴的村民都站在兵的对面,看着对面目不斜视的兵,啧啧称赞。 县武装部长和作战参谋从县里一路跟来,刘县长有交代,部队只要在春山一天,武装部就不能离开一小时。 柳权书记早就安排了饭菜,等到兵们一解散,全村的老少就跑上前去拉子弟兵回家吃饭。姨父大度地一挥手,对自己的兵说:“至此一次,下不为例,注意纪律,饭后早回。” 我陪着柳权书记、姨父和武装部两个领导,随着赵德亮回家。 月白嫂换了一身衣服,笑吟吟地站在门边迎接我们。 驻村干部赵金明去了会计家吃饭,他来老鹰嘴驻村后,还没踏过月白嫂的门槛。 柳权就让我去叫赵金明一起来,赵德亮笑嘻嘻地说:“书记,赵主任眼壳子高,看不起我家,就算了吧。” 柳权说:“不行。他是驻村干部,老鹰嘴村的工程他都要负责。今天这样的场合,他不来向张营长汇报,成何体统?” 月白嫂在一边瘪了一下嘴巴,脸上浮起来一层不屑的神色。 说尽好话才把赵金明请来,他却死也不肯进屋,说他就在门外等,等首长吃完了他再汇报。柳权也不勉强,任他一个人蹲在屋外的石凳上,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圆圈。 月白嫂就生气了,走到赵金明面前,气汹汹地说:“赵金明,过去你不是个男人,现在还成不了男人啊?进去吃个饭,你就会死?” 赵金明连头也没敢抬,瓮声瓮气地说:“月白,我不饿啊。” “不是叫你来吃饭。柳书记叫你来汇报工作,你坐这里,给泥巴汇报啊。”月白气白了脸,拿脚轻轻踢了他一下说:“起来,进屋去。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自己过不去啊。” 赵金明就站起来,辩解着说:“月白,我进去。” 月白嫂就灿然一笑说:“就是啊。一个男人,有什么啊。大家都成家立业了,过得都好呀。还纠缠过去干嘛呀。” 他们两个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我笑着说:“月白嫂,你和我们赵主任还有故事哪?” 月白嫂笑嘻嘻地对我说:“陈秘书,我们哪有什么故事,要说故事,能和你有故事哪才叫故事啊。” 她的话让我心里一荡,这是勾引?是调戏?是故意让赵金明蒙羞?我一时找不出答案。 大牯牛赵德亮倒是显得非常的大度,看到我们就让月白拿个大碗来,他要和赵金明喝一碗酒。 月白眼一瞪,骂道:“就知道喝,那天喝死都不知道。” 大牯牛笑嘻嘻地说:“老婆,你放心。我赵德亮别的本事没有,对老婆那是一定听话到底。”说完偷偷捏了月白嫂的屁股一把,月白嫂脸上一红,勾下了头。他的这个动作只有我能看到,我就坐在月白嫂的旁边,大牯牛的手偷捏的时候触到了我。 我看着月白嫂浅浅一笑,既是对大牯牛的话表示认可,也是对他的小动作表示默认。 月白嫂知道我看到了,她偷偷瞄了我一眼,羞羞的将双腿并拢,慢慢地把手垂下来,在我的手背上扭了一把。我痛得嘴一咧,柳书记看到了,问我:“小陈,怎么了?” 我忙说:“没事,被蚊子叮了一口。” 柳书记疑惑地说:“大白天的,那么大的蚊子啊。” 月白嫂偷偷地抿嘴一笑,风情万种。 赵金明就要敬我姨父的酒,姨父回敬。再一路喝下来,气氛就越发的热烈。 大牯牛赵德亮是来者不拒,接连喝了几碗下去,说话就开始口齿不清。等到我来敬他的时候,他几乎是扒在桌上了,嘴里嚷:“陈秘书,你跟我老婆喝。” 我说:“赵村长你看不起我是不?别人的酒你都喝,到我了,就叫月白嫂喝,是看不起我还是欺侮我?” 赵德亮斜着眼说:“我老婆陪你喝,还不好?别人想喝老子都不让的。” 月白嫂就端起碗来说:“陈秘书,你看,他都醉成死狗了。嫂子陪你吧。” 我意味深长地说:“单纯喝个酒,怎么好意思让嫂子陪啊。我自己喝了算了。”说完喝下去,一股热浪直冲胸口。 月白嫂语带讥讽地说:“我只跟男人喝。” 赵金明一听这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坐了一会,推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了,晚上再找首长汇报工作。 喝了酒坐下,月白嫂把腿轻轻地碰了我一下,我侧眼一看,她似乎装作啥也不知道的样子,等我回过眼来,她的脚又踩了我一下。我明白她是故意的,于是装作不小心把筷子掉了一根下去,弯下腰,在她白皙健美的脚脖子上一握,顿觉满手丰韵。 月白嫂不动声色,用另一只脚来夹住我的手,格格笑着要和姨父喝。 一桌子的人都开始带着醉意,姨父起身告辞,柳权陪同着一起走了。我留下来收拾残局。 赵德亮开始打呼噜了,嘴角边溜下一串哈喇子。 月白嫂抱歉地笑,说:“要不,陈秘书,你去忙吧。我自己来收拾就好了。” 我严肃地说:“柳书记安排的事,我怎么能走。没事,我来帮你。” 两个人把赵德亮扶到床上躺下,累得气喘吁吁。收拾碗筷送到灶房,月白嫂白了我一眼说:“看不出你还是风流人儿啊。” 我说:“我哪里风流了?” 月白嫂指着自己的脚脖子说:“还敢说。就不知道怜香惜玉,都青了。” 我就故意大惊小怪地要掀开她的裤筒子看,月白嫂羞羞地避开我的手说:“好饭不怕晚。快回去吧。” 说完把我推出灶房,自己关起门来在里面一边洗着碗,一边哼着小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9章 青年突击队 休息了一晚,部队就派出人员对老鹰嘴作全面的测量,包括走向的确定,路边防撞墙的设置。测量了一天,结论不大乐观。 要在老鹰嘴打通一条并排走两辆车的路,唯一的办法就是掏空巨石,让路在石山中走,形成一个开放性的隧道模式。隧道是在山肚子里走,不见阳光,开放式顾名思义,就是一边能见到阳光,但路的上面是石头,意思就是沿着现在的路面往石头山挖进去,挖出一条路来。 所有人都一筹莫展,这样的工程量太大,而且进度太慢。要挖出一条半公里长的石头路,比老愚公移座山差不了多少。张营长,也就是我的姨父,只好动员自己的兵,说当兵的人,就应该敢于打硬仗。困难不可怕,怕的是没信心。 部队的官兵最吃这一套,一番动员下来,个个摩肩擦掌,群情激昂,甚至有人写血书,说拿不下老鹰嘴,誓不为人。 我被柳权派来跟进工作,临时把赵金明换去泉水村。 原来还想着一车的炸药起不到作用,现在开始有了大用场。 按照工兵的计算方案**眼,填炸药,第一炮就地动山摇,惊得老鹰嘴全村鸡鸣狗跳。赵德亮在硝烟散尽后爬了上来,踩着一地的碎石,啧啧惊叹。 有了第一炮的经验,后面的工作开展得就顺利多了。张营长自负地对我说:“小风啊,我跟你说,没有我们部队干不了的活,越是别人做不了的,到我们当兵人的手里,就是小菜一碟嘛。” 姨父左右看我,说:“你阿姨总说你会有大出息,我怎么看不出来啊?” 我就笑着说:“张营长,我能有啥大出息?一个偏远乡的秘书,做到死,最多就做个副乡长。”突然就想起郝乡长去世后,县里一直没派乡长下来,这里面难道有什么机巧? 姨父拍拍我的肩膀说:“年轻人,目光要放远一点。想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是个排长。” 我心里暗暗发笑,你比我大多少?姨比我大不到四岁,你是姨的同学,能大到天上去? 县里派了电视台记者来采访,黄奇善代表团委也来了,要跟我商量组织一个青年突击队,我洒然一笑说:“奇善书记,你自己去老鹰嘴村里看看,看中谁了,拉进来就好。” 黄奇善非常认真地说:“青年突击队这个事,我请示过关书记和刘县长,他们都非常赞同。刘县长还特别交代,突击队是在苏西乡搞的,队长就从苏西乡选。现在这个时候啊,农村都分田到户了,组织起来可能会有些难度。我想呢,越是这个时候,越要体现政府的组织能力和凝聚力。” 我说:“像当年的铁姑娘队一样?” 黄奇善一笑,说:“性质差不多,内容肯定不同。当年是全国上下一盘棋,时代的产物。”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黄兄啊,你给我出了个难题啊。现在还有谁会来参加什么突击队。” “刘县长要我问问你的意见,突击队长由你来担,怎么样?”黄奇善不理会我的意见,搬出刘启蒙来压我。也许刘县长是说过这样的话,但突击队挂名在县团委,到头来还不是黄奇善的功劳? 我戏虐地说:“男女都行?青年突击队,结婚的可不可以?” 黄奇善叫过县电视台的记者,拉着我说了几句话:“什么人进入突击队,陈秘书把握就行。”然后就目前的形势和苏西乡的现状发表了感言,大意是团县委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决心要改变农古乡贫穷落后的面貌等等,拍了几个镜头。 刚好看到月白嫂提着一个篮子袅袅婷婷地过来,我指着她对黄奇善说:“你觉得她可以不?” 黄奇善眯起眼睛看了看说:“青年突击队,年龄其实不重要,关键是态度。” 我就冲月白嫂喊:“月白嫂,忙不?能过来一下吗?” 月白闻言抬起头,看到是我,笑吟吟地过来,问道:“陈秘书,你找我有事?” 我说:“月白嫂,有个事情还要你亲自出马咧。” 月白胸脯一挺说:“啥事?只要是你的事,一定办到。” 我指着黄奇善介绍说:“这位是县团委的黄书记,想要在我们苏西乡组织一个青年突击队,我想呀,这个队长请你来当。” 月白忙着摇手说:“陈秘书啊,你看我,都是老太婆了,还做什么青年突击队,你笑话我是吧?嫂子可不饶你哦。” 我笑嘻嘻地说:“嫂子正当年啊,多年轻,多漂亮。”还有一句多性感我压在喉咙里没说出来。黄奇善在场,这话说出去有点唐突。 “你觉得嫂子还能做这个队长?”她将一丝头发捋到耳后,露出白白的脖颈来。 我说:“当然能,你说是不?黄书记。” 黄奇善尴尬地笑,说:“是啊,能做的。很好嘛。” “那好啊,我做副队长,你做队长。”月白爽快地答应,出乎我的意料。 我摸了摸后脑勺说:“还是嫂子你做队长吧。” 月白扭转身就走,脸上罩着一层寒霜,嘴里嘟哝着说:“那我就不做了。” 我赶紧拦下她,一叠声地说:“嫂子,就按你的意思办。” 月白才露出笑容,转而问我:“青年突击队,干啥的呢?” 我说:“黄书记会有指示的,我们只管先成立再说。” 月白展颜一笑说:“就我们两个?” 我无奈地说:“这不请你来做副队长了吗?招兵买马的事,嫂子你考虑呀。” “这个好办。”月白胸有成竹地说:“如果是跟这些兵一起干,我保证,大姑娘小媳妇你要多少有多少。” 黄奇善马上就明白了意思,立即说:“还得注意政策。” 月白白了他一眼说:“什么政策啊,要想马儿跑,就得马儿去吃草。”说完扔下我们,提着篮子轻飘飘地走了。 我追上去说:“月白嫂,你的决定是什么啊?” 月白看了我一眼说:“真想知道?” 我点点头,诚恳地看着她。 “真想知道啊,那你晚上天黑后去后山塘等我,我告诉你。”月白低声告诉我,说完就顾自走了。 我呆站着,我知道后山塘是个什么地方,那是老鹰嘴女人洗澡的地方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0章 激情后山塘 后山塘藏在一片竹林里,周围杳无人烟。一条青石小路直通上去,拐过一块巨石,就能看到一汪清泉盈积在石头垒砌的小塘里。 后山塘是天然的地方,塘底下有一股细泉,终年不息,夏天清凉,一到入冬,泉水就冒出热气。本来这个地方是老鹰嘴男人们洗澡的地方,由于塘在半山腰,要走一段很长的路,男人们嫌麻烦,去得并不多,直到有天一个女人在塘边做活,恰好来了月事,湿了身子,就在塘里洗刷,恰好又被别人看到,男人们认为塘里有了女人的经血,沾染了会坏了运气,逐渐就绝迹不来了。男人不去,女人们就来了,从此以后,就变成了老鹰嘴女人的天堂。 黄奇善坚决不肯留下来吃饭,说是晚上还有个会议,要赶回去。我就只好一个人回到月白嫂家里。 换了赵金明后,我就一直住在月白嫂家里,吃喝都由她负责。 月白嫂系着围裙,指挥两个小儿端茶递水。看到我回来,展颜一笑说:“吃饭吧。” 我没发现赵德亮的影子,就问:“赵村长呢?” “你不要管他。”月白嫂说:“自从部队来了后,他就没回过一次家。天天黏着张营长,也不知道他要做啥!” 我说:“赵村长忙啊,这么大的工程,老鹰嘴就他是干部,操心呀。” “他会操个屁心!”说完感觉失口了,不好意思地转过头窃笑。 我装作没听见,在一张竹椅子上坐下来,端起小儿送过来的清泉水,咕咚喝了一大口。 两个小儿一左一右围着我坐,筷子像打仗一样在菜碗里翻滚。月白嫂炒了一盆鸡蛋,一碗绿油油的空心菜,外加一碗腊肉和一大盆蔊菜汤。 外面已经黑了下来,油灯的光映照着屋子的角落,我看到一只蜘蛛从屋顶垂下来,在墙角快速织好了一张网,等待着猎物撞进来。 月白嫂手里拿着女人的内衣,蓬散了头发,用手电筒照了照屋外,一束光柱直刺夜空。 她对两个小儿说:“吃完了就去睡觉,不许打架。” 两个儿子乖乖地应声,大点的说:“妈,你去后山塘吗?” 月白没回答他。儿子又说:“我给你打电筒啊。” 月白摸了摸儿子的头说:“今晚不要你打电筒了,妈约了德平家的婶子,一起去。” 小儿子就嚷道:“我也要去。” 月白拍了小儿子屁股一巴掌说:“不许去,黑灯瞎火的,水又凉。你们在家洗。”小儿子瘪了瘪嘴,想哭。 月白把儿子抱在怀里,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说:“乖啊,跟哥哥在家。妈妈等下还要去找你爸。你们要早点睡觉,明天读书迟到老师会骂的哦。” 两个儿子就乖乖地进了屋,剩下我坐在灯影里看着月白收拾桌上的碗筷。 月白的故事我听说过,因此我打破沉默说:“月白嫂,赵主任是你同学啊?” 月白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岂止是同学啊。”她叹口气说:“都过去了,还提他做啥啊。” 我笑笑说:“青梅竹马的关系啊。” 月白扑哧一笑,说:“还两小无猜呢。” 说完朝我努努嘴,我不明白她的意思,看着她。 月白一急,拿脚踢了我一下,轻声说:“你先去啊。” 我疑惑地说:“你不是约了赵德平老婆吗?” 月白盯着我说:“那你还去不去?” 我十分为难地说:“我去干嘛?看你们两个女人洗澡?” 月白就白了我一眼说:“你不想看?不想看为啥第一次看到我就盯着人家看?” 我尴尬无比,这个女人的眼光真毒啊。我承认第一次就被她吸引过眼光,那个时候我深深地怀疑,不会保养的山里女人,生了两个孩子还会有如此娇俏的身材。 “你以为我真的约了别人啊?”她在我手臂上轻轻扭了一把:“注意走路,别摔了。” 我心里砰砰直跳,偷看了一下月白,朦胧的灯光里,她的身体如水仙一样的盛开。 屋外一片漆黑,对面山上的老鹰嘴也宁静了下来,夜风里传来一阵吉他的声音,姨父的兵们在忙绿了一天后,会在这个时刻享受他们难得的恬静。 月白家的老黄狗在我的裤管边嗅了嗅,摇摇尾巴钻进了夜幕里。我站了一下,等到眼睛已经能适应黑夜的光明,就高一脚低一脚往后山塘走。 走了几步,听到后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回头一看,是月白嫂跟了上来,一句话不说,越过我朝前走。 我紧跟几步说:“怎么不打电筒啊?” 月白把手捂住我的嘴,低声说:“走路,别说话。” 到了后山塘,一阵清凉的水汽扑面而来,顿觉神清气爽。 月白指着塘边的一块大青石说:“好啦,你就坐这里等我吧。现在可以说话了。这个时候啊,老鹰嘴没有人来这里了。” 石头上还残留着太阳的温热,我看着月白向塘边走去,说:“月白嫂,我到山下去等你吧。” 月白回过头说:“你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啊?” 我说:“我在这里不方便啊。” 月白嗔怪地说:“有什么不方便的?你闭上眼睛就好了。” 我笑嘻嘻地说:“我闭不上啊。” 月白复转过来,站在我面前,盯着我的脸说:“闭不上就不要闭,想看是不?嫂子就给你看。” 我一下就呆了。 “你怕吗?”月白嫂无限幽怨地说:“你看别人的眼光多毒啊。现在给你了,你去又怕了?”她嘻嘻地笑起来:“难道有色心无色胆就这样?” 我支吾着说:“月白嫂,我不是…我…” “你什么你不你的,现在是我要。”月白嫂不由分说把我压倒在石头上嘴里喃喃道:“我就要看看,吃国家粮的哪里就不一样了。” 她俯下身来,嘴唇靠近我的唇边,柔柔地说:“来,亲我。” 月白拉起我说:“我们去洗洗吧,我帮你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1章 县委的联席会议(1) 苏西乡通电通路工程紧锣密鼓地开展,舟桥部队的直接参与更是给这项工程增添了更多的内容。县委书记关培山骑虎难下,心头窝着一股火。前段时间县团委书记由市里空降就给他添了一把堵,本来承诺团委书记给城关镇的镇长的诺言现在灰飞烟灭。市里直接插手县干部安排,等于不把他这个书记放在眼里!这样的结果只有两个因素,一个是市里确实因为工作的需要,另一个就是市里对他工作的不认可。 关培山任春山县书记就快五个年头了,一届过去,第二届才开头,他的计划是第二届任满后到市里人大或者政协弄个副职干干,毕竟接近六十岁了,县级干部到这个年龄,仕途也差不多就完结了。机会好的话,再进一步,到市委弄个副秘书长也不是不可能,此前从春山县出去的黄山,现在就是市委组织部部长。 黄山部长祖籍春山县,与关培山算起来,都是乡党! 苏西乡的事,一开头他有耳闻,这么一个偏远的乡镇,一直是他的心头大患。没有任何的工业基础,农业也不是很发达,除了漫山遍野的松树,就是五十年代初开垦的茶树园。他做五年多的书记,苏西乡就去过一次,对乡书记柳权的印象也不是很好。当年他去视察,柳权汇报工作就谈到通电通路的事,当时他一口否定,理由是现在财政紧张,没办法解决。 柳权据理力争,差点就要拍桌子骂娘。关培山对柳权的失态表现得很大度,大度的结果就是柳权从此在苏西乡屁股都没挪动半分。每次县里开会,批评最多的就是苏西乡,拖了全县经济后腿的罪魁祸首还是苏西乡。 苏西乡一度了春山县贫穷、落后、不思上进的代名词。 前两年市里派社教工作组下来,他就把这一揽子的事都交给县长刘启蒙,等到他知道工作组里有黄山的姑娘的时候,工作组已经回市里党校学习去了。这成了他一块心病,因此去市里开会他就找了几个理由想去拜访黄山,结果每次都遇到黄山没空接待他。他就怀疑黄山是不是故意避着他,直到黄奇善带着组织部的介绍信来报到,他才知道事情已经变得有多严重。 苏西乡的通电报告放在他的桌子上有几个月了,他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没有他的指令,县财政局不敢拨款,发改局只能干着急。钱在人家手里,纵使你急出病来,也是回天乏力。县常委会上他提都不提这事,直到我姨夫的部队进山,在老鹰嘴放了第一炮后,县委办主任提醒他说,苏西乡这次动静比较大,县委再不作出个姿态来,说不过去。 这次提醒,就促成了联席会议。 我接到通知的时候正躺在凉椅上假寐,后山塘之夜后,月白嫂几乎就成了一个陀螺,忙得见不到人影,尽管我没有实际进入她,但那种超越的暧昧,始终就如毒酒一样的诱惑。 月白嫂忙着组织青年突击队,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对她来说,还真的就是小菜一碟。她动员了大姑娘小媳妇加入进来,男的小年青就央着月白嫂也要参加。月白嫂不屑于他们,对每个小年青都鄙夷着说:“想进来,好啊,不许偷懒啊。” 小年青们就个个表决心,树行动,几天的功夫,全村就组织了四十几号人。 赵金明带着柳权的命令来接我的手,老鹰嘴这段时间的工作由他负责,我陪柳书记去县里开会,同时得知,姨夫张营长作为本次会议的特邀代表,列席本次会议。 我们坐姨夫的车一起去了县里,黄奇善接待我们,安排在县招待所住下,说晚上关书记会亲自过来看望我们。 听到关书记要来,我心里一阵激动。来苏西乡工作两年多了,县委关书记我只听说过这个名字,还没见到芦山真面目。 柳权满不在乎,他抽自己的烟,在房间里东瞧瞧,西瞧瞧,,终于瞧见房间里缺少一个烧水壶,就喊道:“黄书记,我们喝水拿什么烧?” 黄奇善就叫来招待所的经理,责令他马上去拿个烧水壶来。同时要注意到每个乡镇代表的房间,缺少了什么,立即补上。 我就问:“奇善书记,其他乡都来了?” 黄奇善叹口气说:“是啊,比人大会的架势还要大,各乡镇一把手,乡长镇长,各局办一把手,县委县政府各部门,全部参加。大概有百十号人。”他挥了挥手里一张表格说:“我们团委负责安排食宿,这不,已经做了三天的准备了。除了城关镇的今天不来,其他乡镇的今晚全部住进招待所。” 柳权对这事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心不在焉的翻看着服务指南,惊讶地说:“哎呀,招待所现在还有洗脚按摩啊。” 黄奇善尴尬地笑,说:“前段时间承包给了一个广东的老板,关书记亲自招商进来的。据说背后有个大财团,准备在春山县搞房地产开发。” “哦,”柳权肯定的说:“广东人开的呀,肯定不正规了。” 黄奇善心虚地笑,说:“我也不知道,开业后我没来过,不知道情况。” 柳权看着心虚的黄奇善,打趣地说:“黄书记啊,你作为地方领导干部,不来关心可不对呀。”又自言自语地说:“难怪刚进来看到好多妖怪样的女孩子,哪个眉眼画的呀。”他感叹着:“真的就是个妖精。” 说笑了一阵,姨夫的司机敲门进来,说姨夫请我们过去他房间喝茶,有个事要商量。 姨夫眉头紧锁,看到我们进来,起身打招呼。 茶几上倒好了几杯茶,闻着香味,就知道是铁观音。 姨夫说:“柳书记,刚才接到部队电话,有人告状说我们假借演戏名义,实际帮地方搞建设,还说我们收了钱啊。” 柳权一听,差点就暴跳起来,嘴里骂道:“哪个狗日的胡说八道。看老子不撕烂他的臭嘴。日!真不是个东西。” 姨夫苦笑着说:“部队的规矩你也知道,命令下了,结束演习,即刻返回。” “哪你还参加这个会不?”柳权问,颓丧地靠在椅子背上。 “没意义了。军令如山倒!我已经通知部队集合。我现在就回去。就此告别。”说完喊司机收拾行李,自己把我拉到一边说:“小风,你告诉你姨,她交给我的事,虽然没做完,但基本差不多了。让她放心。” 我说:“姨父,你不给我小姨打个电话?” 姨父拍拍我的肩膀说:“不打了。免得她担心。” 我关切地问:“这事很严重吗?” 姨父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说:“事在人为。” 姨父匆匆走了,柳权长吁短叹。老鹰嘴的工程将会成为苏西通路工程的拦路虎。没有了部队的专业机械和专业作业,单纯靠人肩挑手抬,这项工程几乎无法完成。 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来,关培山书记轻车简从,带着办公室主任来了。 一进门,就黑着脸,扔给柳权一叠材料,我偷眼一瞄,是县人大的抬头。大意是建议对苏西乡的赞助事项立案调查等。按理说,这是内部材料,柳权是没有机会接触的。现在关培山主动把材料送过来,目的何在? 柳权接过材料,喃喃道:“我就知道。真是猪啊,真是猪!” 真是猪?朱士珍!真的是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2章 县委的联席会议(2) 联席会议如期召开,主席台上端坐着四大帮子的老大,关培山居中,左边县政府县长刘启蒙,右边人大主任朱明雀,政协主席陆水花,一头苍苍白发,昏昏欲睡地半闭着眼。老太婆年底就要退下来,干了一辈子的革命,已经没有了尔虞我诈的思想,只想安静地呆到离休。 黄奇善是本次会议的主持人,在大多数的夹克衫的会场里,他的西装革履显示着他的与众不同。毕竟人家是从市里下来的干部,有标新立异的装束才能体现不一样的出身。 联席会议就应该是圆桌会议,最起码的要求也不应该设主席台,搞得那么正规。 我和柳权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经济发展得好的乡镇都挤在主席台下当眼的地方。我们偏远的经济不好的几个乡镇都缩在两边,既不敢高声大气地打招呼,也不敢四处张望找平衡。 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就是全县如何集中一切力量,帮助苏西乡乡完成建国以来的最大工程建设。关培山书记讲话不要稿子,眼睛盯着下面的自己部下,身材飞扬地描绘着春山县的未来,从过去的五年谈到现在,从春山县的一穷二白谈到今天的商贾如云,从老百姓的碗里谈到老百姓的腰包,引经据典,洋洋洒洒,数据脱口而出,生动形象。 最后,他把话题引到苏西,说:“苏西乡不仅是春山县的硬伤,也是衡岳市的一块心病。建国四十多年了,改革开放也有六七个年头了,苏西乡至今还生活在刀耕火种的年代里,连最基本的生活用电都无法解决,这是我们的失职,作为一个党的干部,我首先要做检讨。” 他言辞恳切,脸上写满真情。我被感动了,心想,这样的干部,才是真的为民谋福利的好干部啊。看一眼旁边的柳权,他微闭着眼,手指在腿上有节奏地敲打,似乎沉浸在一场音乐盛宴里。 我低声说:“柳书记,关书记很关心我们啊。” 柳权哼了一声,扭过头睁开眼说:“未必就是好事。” 果然,关培山书记话锋一转,谈到了我们拉赞助的事。说中央三令五申严禁拉赞助,可有些乡镇为了政绩,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硬性规定,拉不到赞助就扣人家工资。这是什么行为?比国民党还要坏! 他的话引起一阵哄笑,会场里响起一片议论声。黄奇善慌忙打手势想压住议论,没想到柳权就站了起来,说了一句:“关书记,党的要求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有话要说。” 关培山扫了一眼柳权,说:“有话会后说。” 柳权恨恨地坐下,对我说:“你看吧,开始给我们扣屎盆子了。” 突然的变故让我无所适从了。联席会议,不是解决苏西乡的实际问题么?怎么上纲上线说这些话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会场的议论声小了下去,关培山继续着自己的话题,说:“拉赞助,我理解。不就是手头没钱吗?可我们的党员干部想过没有,自己都是有组织的人,没钱不要紧啊,有组织啊。当干部的人,最怕就是没有组织纪律,没有党性原则。为民谋福利,是每个党员干部的责任和义务,世界上没有救世主,只有依靠党,依靠政府,才会走上一条光明大道。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关培山结束了自己的讲话,接下来就是刘启蒙县长讲话。 刘县长讲了三点,一是举全县之力,促进苏西乡通电工程;二是开展全县干部自查自纠活动;三是政企分离要在年底完成。 三点意见,与我相关的就有两点,我的心一凉。操!老子花了几万块买的机器现在还在陪老鼠过家家,政企分离,就是政府部门不得经商? 接下来就是各乡镇自报程序,全县二十四个乡镇,每个乡镇都必须支援苏西,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 首先是城关镇的书记,表态说他们支援苏西乡通电工程的所有电杆。城关镇有家水泥制品企业,专门生产下水管道、涵洞和电线杆,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关培山赞许地点头微笑,说:“城关镇到底还是中坚力量。” 其他乡镇就不肯落后了,纷纷表态说尽全力支援。财政局做得绝,派了两个人现场开票,谁家答应支援多少,立马开出一张支票。不怕你不出,乡镇干部的工资都要从财政局走,表态不是开玩笑的。 李江镇的书记捏着一张十万块的支票哭笑不得,他们乡镇其实比我们好不到哪里去。唯一好一点的就是他们镇通公路,有中巴车往返县城。 李江镇书记握着柳权的手说:“老柳啊,还是你厉害。一下子就掏空了我的家底。我给你说啊,没饭吃我可要去你苏西混啊。” 柳权满脸不高兴,他没想到关培山有此一招。这招厉害啊,你柳权的行为是违纪的,他关培山才是真正的为民办事。 电业局易慧生局长最后过来,我们熟悉,先打个招呼。易慧生局长说:“老柳啊,我们局就负责你们苏西乡的变电站吧。” 一场联席会议,现场收到各乡镇局办支援资金一百五十多万,还不包括物资的支援。也就是说,不需要苏西乡一分钱的投入,通电的事就可以功德圆满。 柳权长吁了一口气,对我说:“陈秘书啊,我们是有心栽花花不发,人家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罢了,只要目的达成,管他。” 散会还没走,县公路局局长过来了,说我们拓路工程没有报批,没有规划,现在要停工。 柳权眉毛一跳,说:“谁的主意?” 公路局局长无奈地笑了笑说:“老柳啊,谁的主意都不是。做事得有规矩,是不?没有规划报批,出了事谁负责?” 柳权拍着胸脯子说:“出事?出什么事?天塌下来,老子顶着。” 公路局局长拍拍柳权的肩膀说:“老柳哇,你是老革命了。你想想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为了这点鸡皮蒜毛的事把自己扯进去。不划算嘛。” 柳权反而笑了,说:“王局长说得有道理,这点屁事,关我柳权毛事。吃饭放屁,睡觉打嗝。由他去吧。” 说完拉着我匆匆离开会场。 我是糊里糊涂,这次会议我见到了县里所有的头头脑脑,苏西乡现在没乡长,他们都把我当做乡长看,哈哈哈,冒充了一回做官,感觉不是很好。 黄奇善匆匆跑过来,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陈风,赞助的事你参与没?” 我说:“我能不参与吗?全乡动员,全民捐款,我能不食烟火啊。” 黄奇善叹口气,惋惜地拍拍我肩膀说:“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我的心里霎时就像十五个吊桶了,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黄书记,你好像还有话说啊。” 黄奇善附在我耳边说:“县里纪委派了调查组,重点是调查赞助款的事。有人举报你们把赞助款挪用了。” 我一惊,这事我还真不知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3章 纪委来了 纪委一出马,风声鹤唳。 县纪委调查组组长由纪委副书记何元担任。何元五十出头,原来是县检察院反贪局副局长,土生土长的春山县人。早年就读于中部省省立大学,学法律出身的干部。 何元一到苏西乡,即刻宣布调查组开展工作。首先接受调查的就是人大主席朱士珍,谈了一下午,朱士珍满面红光出来,仿佛他不是被调查的人,出来后老远看到我,扬扬手叫我过去,我不敢怠慢,趋步向前,诚惶诚恐地站在他面前。 朱士珍笑眯眯看着我说:“小陈同志,我看了谈话人名单,里面有你啊。” 我说:“朱主席,找我谈什么话呢?” 朱士珍莫测高深地说:“哪是纪委的事,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事,你要有思想准备。” 我说:“我也没啥准备的,实事求是地说。” 朱士珍拍拍我肩膀说:“小陈秘书,你的政治觉悟不错。瞒是瞒不了的,纪委干部,都不是吃素的。你有这样的思想就对了,千万不要抱着侥幸的心理,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去赌,党纪国法,明镜高悬。” 我唯唯诺诺,心里一个苦哇。来苏西乡做两年多的秘书,本以为自己身份不同了,前途一片光明了,谁知道还没迈开腿,天就暗了下来,接下来是狂风暴雨,还是严寒酷暑,天晓得! 等到我进纪委办案室时,先前进去的柳权并没有出来。我的腿有点发抖,这些规矩我还是知道的呀,谈话后人不出来,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双规了。 双规是什么?规定时间,规定地点交代问题。表示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该人有严重违纪或违法犯罪行为。 难道柳权有这些? 何元客气地请我坐,宽大的黑边眼镜后面一双眼睛盯着我上下看。 我拘谨地笑笑,在他对面坐下来。 “我们开门见山吧。”何元示意旁边的记录员做笔录。 我点点头,手心里沁出一层汗,我偷偷地在裤管上擦了擦,喉咙里干干的,于是又端起面前的一杯水,喝了一口。 “你是市委社教工作组成员?” 我点头。 “之前在那个单位?” “市农业局。” “搞社教前是什么级别?” 我哑然一笑,我说:“我来之前什么级别也没有,只是一个普通的勤杂工。” 何元显然很谔然,看了一眼旁边的书记员,笑了。 “你说你是勤杂工?”他翻着面前的一叠档案材料,不相信地看着我说:“你的档案里可是办公室副主任啊。” 现在你轮到我谔然了,想了一下,我笑了,我说:“我确实是农业局下面事业机关的办公室工作,但不是副主任。” 何元就不说话了,盯着我看了半天说:“乡里拉赞助,这事你知道吗?” 我回答说:“知道。” “谁提议的?” “具体谁提议的我不很清楚。但我想,赞助是来通电修路的,是好事。通电修路不是一个人的事,关系到苏西乡几千百姓。” 何元打断我的话说:“没有让你说的,你就不要说。” 我抱歉地一笑,再喝了口水,等着何元问我。 “郝乡长去北京住院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何元就不再问我了,转而对书记员说:“向县委报告吧。” 何元说:“你可以走了。” 我说:“何书记,你们这次为什么来,我不清楚,我只是表明一下我的态度,不管怎么样,苏西乡的干部都是经得起考验的同志。” 何元鼻子一哼,不耐烦地说:“年青人,不要把话说得那么满。” 我只好起身出来,看到柳红艳站在不远处朝这边张望。她看到我,眼睛里浮起惊喜,随即又被焦急完全遮盖。她问我:“我爹呢?” 我摇摇头。柳权现在情况不明,任何说辞都不能驱除她心头的焦虑。我只能安慰她说:“没事的,放心。我相信柳书记。” 朱士珍看到我,过来关切地问:“没事啊,小陈。”他打着哈哈,手着端着茶杯,认真地看我脸上的变化。 我不动声色地笑,说:“我能有什么事?谢谢朱主席关心。” 朱士珍显得无比关切地说:“听调查组说,柳书记要被双规啊。” 柳红艳一听,差点就哭了起来。她瞪了朱士珍一眼说:“有些人就等着这个结果。” 朱士珍尴尬地笑着说:“小柳啊,谁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啊。柳书记一心为民办事,工作中有点问题,值得理解呀。我相信党和政府,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柳红艳没搭理他,扔下我们一个人走了。 “听说啊,老赵早就被控制了。”朱士珍神神秘秘的说:“这个老赵呀,老实了一辈子,如果现在栽了跟头,可是晚节不保啊。” 我实在是听不进去了,朱士珍这个人,自从调查组来了后,他就一直守在乡政府寸步不离,所有的小道消息都由他发布出来,搞得全乡的干部人心惶惶,鸡飞狗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4章 代理乡长朱士珍 调查组在苏西乡呆了三天,全乡干部几乎全部被问话。所有的工作都停了下来,表面看,苏西乡又恢复到了以前的宁静,但所有人都知道,宁静底下风起云涌。 柳权还是没有消息,老赵也没消息。没有了书记,乡里突然就群龙无首,一半的干部不来上班了,原来抽调到下面村里工作的干部被问过话后,也不再下乡了。 何元每天都板着脸出现,除了一日三餐可以看到他,其他时间都呆在办公室里,傍晚才能看到他一个人会去乡政府门前的小溪边走走。跟谁都不打招呼,就是朱士珍,他也不给半点好脸色。 我无聊透顶,想去中学找薛冰,去了两次没见到人,也就打消了去三次的念头,一个人呆在小屋里,看看书。 第四天中午,何元召集开会,全体乡政府干部必须参加。 会上何元宣布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柳权、老赵两个人暂停工作,配合组织调查。第二件事就是朱士珍代理苏西乡乡长,全权负责乡政府工作。 两个结果一宣布,会场马上就炸开了锅。朱士珍踌躇满志,要发表就职讲话。何元似乎没看到朱士珍的举动,命令一宣布就紧接着散会,带着调查组一干人回县城了。 何元是纪委干部,根据组织程序,他无权决定朱仕珍的任命。但任命确确实实由他宣布,说明这任命的背后,有着许多的不寻常。 但何元毕竟是县委干部,他不会越粗代庖宣布组织任命。既然他能宣布,里面自然有他的道理,因此也没有人对这个任命提出质疑。 送走了何元,朱士珍以老大的姿态要求全体干部继续开会。柳红艳和郝强马上表示自己不舒服,要请假。妇女主任似乎没听到朱士珍的话,顾自一个人回家去了。其他的人都看着我,我只好说:“开会吧,开会。” 再次回到会议室,朱士珍坐到了原来柳权坐的位置,?原本笑着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下来。 “作为代理乡长,我现在请大家开这个会,是因为现在乡政府的工作啊,基本是一盘散沙。基本处于无政府的状态。这样肯定是不行的啊。一个政府,绝对不是缺了某一个人就不运转了嘛。各位还是要端正工作态度,做好本职工作。” 朱士珍出任代理乡长,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举报挪用赞助款是他一手策划,而且走了一条他自己便捷的路,直接由县人大监督执行。这样做,虽然快、稳、狠,但也把自己暴露了出来,为下策。意料之外的是虽然柳权被带走了,目前还是配合调查,并没有双规,事情最终结局还待分晓。 朱士珍想当乡长,全乡的干部都心知肚明。碍于他现在占着乡人大主席团的位子,虽然没什么实权,也还是乡党委成员之一。宁可得罪君子,千万不可信任小人。朱士珍是做了一辈子干部的人,官不大,见的多。人人鬼鬼的,他比谁都清楚。 代理乡长要转正,也还得走人大投票这一关。这是组织程序,任何人也违反不得。混得好的来个等额选举,混得差的来个差额选举,不怕你厉害,这一差,就能把美梦变成噩梦。朱士珍掌管全乡人大代表,对此,他有信心在来年的换届选举中一举夺魁。只要县里不差额,他就不怕在选举后取消代理这两个字。 不管代理不代理,我们还只能叫他乡长,总不能叫代理乡长。因此我说:“朱乡长,老鹰嘴的部队现在已经撤走了,工程还有一小部分,怎么办?” 我不是给他下马威。既然全乡工作要正常开展,当前的主要任务就是通电通路工程建设。柳书记暂时停职,不等于就撤职了。就是撤职了,这两件事也是乡党委会议的集体决定,不能一口喊结束就结束。 朱士珍瞄我一眼,笑眯眯地说:“小陈啊,你不要太性急。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我听说这次县委联席会议各乡镇局办都支援了苏西乡,这笔资金现在还挂在财政局。等到钱到了,我们再开工也不迟。” 我说:“就怕时间会拖得太久。一入冬,就不好做了。” 朱士珍正色道:“今年做不了还有明年啊。现在没钱,开工拿什么给人?现在什么时代了,还要出义务工吗?农民做事,就得按劳付工钱。党不能剥削人们嘛。”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被他问哑了,出不得声。 朱士珍敲了敲桌子,扫视一眼大家说:“当前的工作,就是各位坚守自己的岗位。凡是不按时上班者,一律按纪律处分。” 朱士珍的话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反响。有几个人干脆闭着眼睛做假寐状。 几个副乡长开始打哈欠,说:“朱乡长啊,调查组在苏西三天,我们三天没睡好了,要不,你放三天假吧。等我们都休息好了,就紧跟着你干革命。” 他的话引来一阵哄笑,有人附和叫好。 朱士珍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站起身来说:“放什么假!散会。” 我正要走,他喊住我说:“小陈,你等一下。” 等到别人都走光了,朱士珍问我:“小陈啊,乡政府开的公司现在怎么样啊?” 我心里一跳。朱士珍,你奶奶的,代理还不到两个小时,你就开始惦记公司了? 我说:“一般吧。我也快三个月没去了。” “这样吧,你把公司的事,以后交给乡企业办吧。”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作为一个党的行政干部,做生意不合适。乡企业办是个空架子,得让他们做点事。要不,每月拿工资不做事,对得起人们?”朱士珍反问着我,盯着我的眼睛说:“我是在保护你。” 我淡然一笑说:“谢谢朱乡长的关心。只是公司要交给企业办,可能还要一段时间。你也知道,开公司的启动资金有我投资的一部分,我不分红,本金总得拿回来。” 朱士珍装作很大度的样子说:“应该的,应该的。这样吧,明天我叫企业办的同志跟你衔接一下,你看什么时候交接好?” 我无奈地苦笑着说:“我会最快处理好。” 出了会议室,我一脚踢飞躺在楼道里的啤酒瓶,痛得我撕心裂肺。 远远的看到月白嫂来了,身边跟着一个标致的姑娘。我立刻迎下去。 月白嫂看到我,脸上浮起一片灿烂的笑容,回头对跟来的姑娘说:“我就说吧,陈秘书怎么会开玩笑呢。” 我满头雾水,看着她们两个人。月白嫂说:“她们啊,都是青年突击队的人。早几天部队走了,乡里干部也没见着一个。听说要停工了。所以我们就来问问,究竟怎么回事啊。” 我说:“这几天乡里开会,没顾得上去检查。马上就要复工。” 月白嫂说:“部队都走了,老鹰嘴怎么办呢。” 我说:“月白嫂,你放心,会安排好。” 月白嫂嘴一别,说:“安排啥呀。等到大家都凉了下来,这个事啊,就会做不成器。”又压低声音告诉我说:“部队走之前啊,留下了几大箱子炸药,炸老鹰嘴足够了。” 我大吃一惊,炸药这东西可开不得玩笑!马上问:“炸药呢?” “放心,大牯牛守着的,别人靠近半步都不可能。”月白嫂安慰着我说:“昨天他有个亲戚想搞点炸药去炸地基,被大牯牛骂得要死呢。” 说完吃吃地笑起来,摸着肚子说:“你们乡政府没饭吃啊?” 我带着他们去食堂。这段时间食堂一日开三餐,餐餐有鱼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5章 打探消息 但凡在官场做官,必须要懂得官场政治,多一步鸡犬升天,退一步水淹七军。历朝历代的官场,都逃不脱荫庇的怪圈。自有科举制度以来,社会最底层也能登堂入室,但只要此朝代依旧,荫庇也就子子孙孙衍生。 政治为官场服务,官场衍生政治内涵。生生不息,延绵不绝。 到得一定时期,官场就被政治包裹得水泼不进,如铁桶一般。张家的儿子到李县做官,李县的女儿来张家掌权,一有风吹草动,牵一发就动全身。于是你攻我守,施展全部手段,管他道德法律,人伦纲常。 不谙官道贸然深入者,片刻间片甲不留,好者留一命,苟延残喘,坏者株连全家,死不生天。古有韩信,助邦得天下,君边不留人,先拘后杀,祸及九族,故原本一支韩姓,如今遍及天下。究其根源,皆因避死,脱逃而留人脉。近有刘姓国主,政见不和,落得个死不留名,尸不留地。 我们两个在县委招待所的一间小包房里喝酒。黄奇善红着眼圈,哑着声音对我说。 我是来求人的。柳权书记带来县纪委快半个月了,丝毫没有消息传出来结果。赵金明带着老婆金凤来找我,说是老赵走得匆忙,连换洗衣服都没带,想送几件衣服过去。可惜打听了几天,找不到老赵的地方,只好来央求我。 我现在基本无事可干。朱士珍要我把公司移交给企业办,企业办根本没来找我,直接派了人去衡岳市,接管了我设在市里的门市部。 我找过朱士珍,想要拿回我的钱,朱士珍笑眯眯的说:“公司是乡办企业,怎么会有个人资产?” 我就没再说话,苦心经营了二年的公司就这样不明不白拱手送了人,想起来有吐血的冲动。人都会有无奈,无奈的时候看天都是阴沉的。 我就找朱士珍,说要去一趟县里。 朱士珍很警惕地看着我,问我去做什么。 我告诉他说:“县团委书记黄奇善是我社教工作组的领导,是他找我。” 朱士珍显然还不敢得罪黄奇善,只好挥挥手让我去。就有了我们两个喝酒的场景。 “我说,陈风啊,现在是怎么搞的?怎么会是这样的局面?”这话一听就知道他确实不知道内情。一个刚来春山县做官的人,还没搞清楚春山县的官场示意图,这点我表示深切的理解和同情。 我说:“奇善书记,我也懵懂着。” 他挥了一下手,说:“叫什么书记?就叫我黄奇善吧。我们兄弟,还见个什么外?” 我说:“不敢。叫你书记,是对你责任的尊重。你能把我当兄弟,我很感激,所以对你,我没有藏着掖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黄奇善满意地笑,说:“你要坚持,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是以后只要是我们两个在一起,还是不要客套。客套多了,反而觉得不自在。” 酒喝到一半,我们两个人都有了醉意。人最怕的就是喝闷酒,闷酒容易醉人。黄奇善的醉,是因为他本身就不胜酒力,对我来说,比一碟小菜更容易对付。 我就把来县里的意图说了。黄奇善沉吟了半天,说:“今晚你在招待所住下,我去打听一下。不管结果如何,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开了一间房住下,我给姨打电话。 姨在听完我全部的述说后,只说了一句话:“小风,不要怕。真金不怕火炼,有姨在,天塌不下来。” 放下电话我想哭,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枚竹和小芹的情况。又拿起电话打去门市部,接电话的是小芹,听到是我,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我没敢去安慰她。自从柳书记被带走后,我的手机就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她们想找我也找不到。 “你在哪里?不管我们了?”小芹在电话里质问我。 我苦笑着说:“怎么能不管你们。一定要管的。放心。” 小芹压低声音说:“门市部来了两个人,说是乡企业办的干部,要我们把店移交给他们。” 我故意轻描淡写地问:“移了吗?” “不可能。”小芹斩钉截铁地说:“别说我们不认识他,就算认识,没有你到场,谁也别想拿走店。” 我说:“他们是带着乡政府的命令去的,不移交怕是不好吧?” “管我屁事!”小芹转而笑嘻嘻地说:“这两个人啊,见天亮就来,坐到天黑才走,三四天了。我和枚竹理都不理他。” 我就要她叫枚竹来听电话,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电话里传来枚竹疲倦的声音:“你还记得我们啊。” 我打着哈哈说:“怎么会不记得。两个美女,不记得我就有毛病了。” 枚竹嗔怪着说:“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啊。” 我说:“天塌不下来,人生啊,就是嘻嘻哈哈。” 聊了几句,我说:“枚竹,你说话方便么?” 枚竹低声说:“你说吧,方便。” 我说:“所有账本,你晚上拿到我家去。明白吗?” 枚竹没说话,挂了电话。想再打过去,怕她那边有什么情况,我按捺住冲动,无奈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幽暗的光把我笼罩着,我像一头舔着伤口的狼,无助而凶狠。 晚上快十二点了,黄奇善过来,带着一个斯文的年轻人,姓李,进门介绍说是纪委的干事,目前具体负责苏西乡挪用公款案件的调查取证。 大家都不聊案情,只谈些鸡皮蒜毛的街谈巷议。我心里急啊,特地过来,总得有个结果。 我试探着说:“李干事,近段时间忙吧?” 李干事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忙啊。忙得吃口饭都要找空。” “你忙啥呀忙,瞎忙。”黄奇善瞪了一眼他说:“我跟你说,小李子,现在这事闹到市委去了,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刘县长这段时间去哪里了?你知道不?” 李干事陪着笑说:“哥,你还不知道我?我一个小小的干事。就是瞎忙。” “知道就好。你微微姐说了,你不要找事,耐得住寂寞。要不你姐你舅怎么帮你?”黄奇善的话一出,我顿时明白他能来做团委书记的原因了,想起黄微微的裙底诱惑,我的心一阵绞疼。黄奇善,你这叫捷足先登! “我给你说啊,陈风,今天在场的都是自家人。有些话在这里就要消化,据我所知,你们苏西乡的问题不仅仅是经济问题,而是牵涉到一场政治斗争。”黄奇善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关书记和刘县长两个人不和,这在衡岳市每个人都知道。苏西乡修路通电这事,都是因为你陈风的报告。你的报告在市委都被印发传阅了,你还不知道吧?,你现在是一个风口浪尖的人。” 我心里猛地一顿,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一个偏远乡的报告,能引起市委的重视,还真不是小事。 “报告是黄部长送的。你们知道,黄部长是市委常委,又是春山县出去的干部。对于苏西乡现在的情况,可以用痛心疾首来形容啊。所以叫了刘县长去了市里了解情况。市委陈书记也谈了话。”黄奇善仿佛对这些事了如指掌,这让我始料不及。 “陈书记把关书记训了一顿,说他不关心民间疾苦。所以关书记回来后就召开了联席会议。原本苏西乡通电修路计划已经列为了县里的重点项目,也一直是刘县长在负责。项目虽在,没钱能登天?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 也就是因为负责人不同,关书记不插手的事,想在春山县出个影子,是寸步难行的事。现在好了,项目换成了关书记一手抓了,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这么一个政绩,除了关书记,谁敢冒头顶替?可是要把项目顺理成章换人,就得拿几个人开刀吧?否则说不过去啊!所以,你明白了吧?”黄奇善叹口气说:“反正我在春山县也就过过度,就做个睁眼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6章 万一让人看见 从小李干事处得到的消息让我的心暂时平静下来。柳权和老赵住在县委招待所,到现在还是配合调查,并没有采取双规的措施,因此他们的活动还是比较自由。只是纪委要求他们不得离开县城,也不得见客,随时配合调查。 小李的话打消了我见他们的想法,于是就把老赵的衣服交给他,让他代为转交。 回不成市里,我只得回苏西乡。路过老鹰嘴村的时候,看到有一面红旗迎风招展,远远的就看到月白嫂带着一帮子年轻的男女在热火朝天地劳动。正惊讶着,老牯牛赵德亮看到了我,笑哈哈地跑过来:“陈秘书啊,来检查啊。” 我笑笑说:“不是的哦,我刚从县里回来,不是停工了么?” “昨天朱乡长来了,说全面复工。我们村就先动了。”赵德亮笑嘻嘻地看着我说:“你在县里开会?” 我摇摇头,问道:“红旗是怎么回事啊?搞那么大动静。” “这不是县团委组织了个青年突击队吗?朱乡长亲自送来的旗子。”赵德亮冲月白嫂喊:“月白啊,月白,你过来,陈秘书来了。” 月白嫂带着一顶草帽,一缕汗湿的头发从帽子边沿垂下来,月白嫂掀下草帽扇着风。 “陈秘书,回家去,嫂子今天给你做好吃的。”她扇了几下,瞪了一眼赵德亮说:“还站这里干啥?干活去。” 赵德亮憨厚地一笑,露出被烟熏黑的牙齿,叮嘱我说:“一定在家吃饭啊。” 我点头答应。前段时间驻村工作,我与他们建立了很好的关系,在他们眼里,乡政府干部在家吃饭,是个人荣耀。 我抽出烟来,深深的吸了一口。这段时间变故太多。 “停着停着工,突然又开工,朱乡长唱什么戏啊?”我喃喃道。实在是搞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机巧。但我感觉这里面一定有我不知道的事。 “朱乡长说,青年突击队归青年突击队,现在每天乡里都付工钱。要不,你没看到那些小媳妇啊,干得多欢!”月白嫂笑嘻嘻地说,如少女般跳跃着越过小圳。 我没接话,心里冒上来一个念头。 难道县里的款到位了? “走啊。”月白嫂在前面喊我,:“想什么哪?” 我笑笑说:“没想什么。” 跟着月白嫂回到家里,先喝了一大杯山泉水,沁凉直透心底。月白嫂扔下我进了里屋,隔了一会出来,换了一件宽松的裙子出来,让我躺在凉椅上休息,她去做饭。 我回到堂屋躺在凉椅上,看屋外的鸡鸭喧嚣。老黄狗已经认识我了,过来在我的脚边闻了闻,甩甩尾巴卧到一边,趴在地上伸出舌头,美美地睡它的觉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7章 复工的内幕 赵德亮乐呵呵地回来吃饭,手里抱着一个大西瓜,老远就冲家里喊:“老婆,我回来了。” 月白迎出去,从他手里接过西瓜,递给他一把蒲扇,嗔怪地说:“先坐坐,等汗息了去洗洗。一身的臭汗。” 赵德亮傻乎乎地笑,在月白嫂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老婆,还是你最好啊。” 月白就涨红了脸,骂道:“大牯牛,你个不要脸的东西,难道还有别的女人也对你好过?” 赵德亮笑嘻嘻地说:“我哪敢呀。老婆,自家的猪婆子都没糠吃,哪里还有余粮喂野猪。” “知道就好。”月白白了他一眼说:“看着长着个三大五粗的样子,先喂好自家的吧。”说完感觉自己说漏了嘴,自己的脸先红了,看了我一眼,羞羞地进了里屋。 看着他们夫妻打情骂俏,我实在是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态。月白嫂有大牯牛这样身板的丈夫,为啥还要偷吃?疑团在心里越结越大,差点就想去问问月白。 赵德亮这时好像突然记起了我,笑哈哈地说:“陈秘书,刚好我有事要找你。” 我说:“啥事啊,赵村长。” 赵德亮使劲扇了几下扇子,说:“朱主席什么时候成了乡长了呀?都没选举。” 我说:“是代理乡长,过完年再走一下程序,取消代理两个字。” “乡里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好久没看到柳书记了。修路是柳书记一手抓的,他不来,我觉得蹊跷呢。”赵德亮还有个乡人大代表的身份,他对于组织程序还是有所了解。 “也没啥蹊跷。”我说:“柳书记有重要事情处理。” “你们这些干部啊,做事就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下子全乡动员来修路,一下子又全面停工等通知。还没过几天,又开始复工。这样反反复复,老百姓不知道究竟怎么办。”赵德亮叹口气说:“我当然理解你们这些干部。可群众不理解啊。你看啊,组织个青年突击队,没开始突击就宣布停工,要解散了,突然喊要开工。” 赵德亮舔一下嘴唇:“你不知道咧,你月白嫂子找她们来开工费了多少口舌啊。” 我抱歉地笑笑,说:“赵村长,青年突击队是县团委黄书记的倡议。他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你看啊,现在分田单干了,自家都有事干,又没个什么政策纪律约束大家了,不像过去,集体一起来干,时代不同了啊。所以黄书记就想呢,趁着这个机会,激发大家的凝聚力和团结心嘛。” “你们肚子里弯弯曲曲的,歪点子多。我想不明白。我只有一个思想,上级有啥要求,我们作为下级,就坚决完成任务。”赵德亮不失时机的表态。 我知道赵德亮的历史,这个小学没毕业的男人,其实心里还是有一套。小时候上山抓野兔,下田摸泥鳅,老鹰嘴村无人能出其右,大了跟着叔叔赵半仙做了个民兵营长,也是一天不放一个屁,遇到赵半仙半夜要去抓计划生育对象,他会找个机会先通知人家,等到赵半仙信心满满赶过去,一般都会鸡飞蛋打一场空。 后来月白来村里做了妇女主任,赵德亮就感觉生活处处充满了阳光。他会无时无刻不在月白面前表现自己,有时候一起去村里办事,走到半路他会一下子蹿进树林子里,还没等待月白明白过来,他手里就拎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野兔子出来,笑嘻嘻地送给月白。 月白刚开始还不要,赵德亮是坚持任性,倘若月白恼了,他就会把兔子放了,拍拍手,隔天又重演这一幕。 叔叔赵半仙对月白的美色觊觎已久,他就亲眼看到赵半仙躲在月白家的后窗偷看月白洗澡,特别可恨的是赵半仙会一边偷看,一边做着十分下流的动作,那种丑态,他恨不得冲上去朝着他的老脸狠狠地打几个巴掌。 他知道月白有个相好叫赵金明,这个人现在是乡政府农村基金会的。他把自己与赵金明比了一下,觉得赵金明除了是个吃国家粮,其他没一个地方能与自己比。这样一比,他的信心就漫涨了许多,依他自己的说法,假如赵金明要与他来打一架,他可以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卵子,就能把赵金明打趴下。 月白明白赵半仙的龌龊心里,她甚至知道赵半仙趴她窗户偷看自己洗澡的事。她就是装个糊涂,只是在赵半仙按捺不住要伸禄山之爪时,她会机警地找个理由避开。月白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她也知道赵德亮深深爱着自己,只是不敢表白。月白心里有个赵金明,对于外界所有的诱惑,她都不会动心。 直到赵金明来家里,她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就要掉下泪来。但她不能哭,她要在赵金明面前表现出更多的坚强。赵金明走了之后再不见人影,苦苦等待的月白就听到了赵金明结婚的消息,女方是金家的闺女金玲。 金玲她也认识,她记得金玲是小她们两届的初中同学。当年她们初中毕业的时候,金玲刚进校门,还是个穿着大花衣,流鼻涕的小姑娘。 绝望的月白从此很少开口说话,她开始接受赵德亮的野兔子,开始会在某一时刻对着赵德亮展颜一笑了。 赵德亮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笑容,因此他爽快地答应了月白的要求,一定要把叔叔赶下台,而且让他永不超生。 农村干部,都是土生土长。生活作风不能置赵半仙于死地,唯有经济这一块,才是他的死穴。 赵德亮就找来村会计,软硬兼施要他说出赵半仙的猫腻。会计怕赵德亮那一身肌肉,何况是他们叔侄相争,自己乐得看下场,就提了一个要求,赵半仙下台了,自己还要做会计,否则就不配合。 赵德亮爽快地答应,会计就把这些年来赵半仙贪污的事一一告诉了赵德亮,赵德亮找来月白,两个人整理好了证据,一状告到乡政府柳权书记手里,不到三天,赵半仙就灰溜溜地下了台。 事后赵半仙说,赵德亮如果娶了月白做老婆,肯定要戴绿帽子。 村民们不信,笑嘻嘻地问他来由。赵半仙信誓坦坦地说,有人看到过月白的下身毛,杂乱得像茅草。这样的女人,必定会偷人。 月白嫂端着切好的西瓜出来,她的屁股裹在裙摆里,一摇一摆令人心醉神迷。 “吃西瓜。”她选了一块大的递给我,嫣然一笑说:“青年突击队啊,大多数是姑娘媳妇,几个小年青,都是冲着这些花样的女人去的。” “哦,对了。”她好像突然记起来一样,说:“黄书记说,你是青年突击队队长,你可还没跟他们打过交道呢。做队长不认识自己的部下,可是陈秘书你不对啊。”说完笑嘻嘻地盯着我,说:“下午你也去一趟工地,见见面,打个招呼?” 我摇摇手说:“这个不算啊。黄书记是开玩笑的,怎么能当真?” 月白就生气地说:“当干部的可不兴乱开玩笑。我找她们的时候就说过了,你就是突击队长。” 我无可奈何地笑,说:“月白嫂,我真的不能当这个队长。” “其实也没事。”赵德亮咬了一口西瓜说:“你就是挂个名。事情还是我们来做。何况现在还有工钱发,跟在外面打工也没啥子区别。就一个名称而已。” 我坚定的摇手拒绝。现在情况不明,在县里黄奇善也没跟我说过这事,突然开工,而且拉上突击队,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朱乡长说了,青年突击队是苏西乡新的精神风貌,是代表苏西乡的一面旗帜。一定要竖好这面旗帜,才对得起县团委领导。”赵德亮做了几年的村长,说话一套一套,让人刮目相看。 他的这番话让我警觉,朱士珍为什么突然关注起县团委?一个团委书记的倡议,在他们眼里其实是狗屁不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8章 青年突击队 老鹰嘴村的青年突击队绝大多数是娘子军,突击队把村里小媳妇几乎都拉了上来,男人们开始不乐意,叽叽咕咕地说:“什么世道,女人还能干翻天?” 也就是这批女人。还真干出了翻天的事。 部队走之前,给赵德亮留下了几箱子炸药,千叮咛万嘱咐要注意安全。姨父甚至还要赵德亮立了保证。也亏得赵德亮一番苦心,自从部队来了后,就一直像影子一样跟着我的姨父,他其实早就有打算,瞄准了那一车子的炸药,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弄些。 正好姨父接到部队命令要归营,工程还剩下三分之一没做完,看着半拉子的事闹心啊,赵德亮就趁机上来,说保证完成剩下的工程。如此这般之后,姨父麻着胆子留了四箱子炸药。 朱士珍亲自来老鹰嘴动员,原因就是老鹰嘴是全线工程最难,工程量最大的地方。老鹰嘴通了,县城直达苏西乡的路就畅通无阻了,纪委来时,何元就暗示过他,关书记现在很重视这条路的建设,但要重新起步,不能按着原来的计划进行。于是就有了他勒令停工的做法,等到各村都有人来乡里反映情况了,并且迫切要求开工建设的时候,他一个电话打到县里请示,得到的指示就是全面复工。此次复工有两大特色,一是所有参加劳动的人,必须发工钱,二是县公路局直接派技术员进驻指导。 县城到苏西乡的公路,修得再好也是乡村公路,走不了多少车。县公路局的技术员全程看了一遍以后,只对老鹰嘴这一块地方表示了一下意见,说了个方案,就是改线,改从老鹰嘴山脚下走。老鹰嘴村的人坚决不答应这个方案,赵德亮差点就要跟技术员动手。技术员的方案其实就是直接把老鹰嘴的水田全部废了,这让一村之长的赵德亮无法接受。没有了这些水田,老鹰嘴村的人就得饿死! 修条路把口粮田废了,这个事实谁也不能接受。老鹰嘴村民还是要按照当初的路线走,从半山腰凿出一条路来。 技术员表示做不到,没有重型机械设备,要想打通剩余的路,比登天还难。 月白嫂轻蔑地看着技术员,说:“我就不信我们打不通。” 朱士珍拿不定主意,废了田,今后他们闹起来,谁也担不起责任,不废田,这条路又无法贯通。路通不了,他就没有向关书记表达感情的筹码,因此,他愁得嘴巴都干裂了。听到月白嫂的话,顿时精神一振,当即就表示乡里尽全力支援。 老鹰嘴的开工,表示着通路工程正常化,严格来说,老鹰嘴工程是苏西乡通路工程的晴雨表。朱士珍在接到开工命令后,第一时间就赶来了老鹰嘴,他要在老鹰嘴打响二次开工后的第一炮。这一炮能否打响,也暗示着他的工作能力,能不能去掉头上的“代理”二字,此仗事关重大。 “既然朱乡长说了,我们老鹰嘴村就肯定要先上。何况,县团委组织的青年突击队,到现在还没正式做事。总不能辜负上级领导的期望呀。”月白嫂做过几年的村妇女主任,本身的文化也不低,说起话就显得有条理。 朱士珍笑眯眯地握着月白嫂的手,夸奖着她说:“好啊好,到底是组织培养的干部,觉悟性就是高。” 月白嫂抽出手说:“修路架桥,是积德的事。” 朱士珍就说要亲自送旗子过来,要把苏西乡的这面旗帜插到最高峰。 接下来就是月白嫂去召集她的队员,当初踊跃报名的小媳妇大姑娘现在迟迟艾艾不肯表态了。月白嫂知道,当初她们都是冲着部队兵们报的名,现在兵走了,再参加突击队,也没什么意思了。 月白嫂就告诉她们说:“我们女人一直被男人们认为做不了大事,现在有这个机会,既可以赚钱,还可以像以前搞集体一样,大家姊妹们天天在一起,多好啊。” 有些女人就有些心动,一个人答应了,其他人也就跟着答应。虽然突击队成功开赴了工地,可缺少了原来的笑声。原来一些姑娘们想着参加突击队,天天跟大兵混在一起,说不定就吊到了一个老公。走出苏西乡,其实是大多数苏西乡女人的心愿啊。 月白嫂在开工第一天又画了一个饼。说突击队是县团委组织的,县里会在突击队员中找些优秀队员,今后有机会参加县里组织的其他活动,更有可能招工提干。 这块饼画了后,月白嫂一个晚上没睡好。她知道,如果她们发现这块饼是画在风里,这些老娘们会把自己撕了。 钢钎锤子一齐上,男人们站得远远的观望。看自己的媳妇如何拢得起大锤,如何把男人们都望而生畏的老鹰嘴拿下。 赵德亮负责装药点火放炮,月白嫂趴在土坎后,看着自己的男人如兔子般蹿过来,觉得好笑,就带头唱起山歌,小媳妇大姑娘就疯了一样的唱,第一炮就炸飞了一块巨石。 第一炮一炸响,男人们就闭了嘴。这一炮,也炸开了老鹰嘴女人尘封了几百年的传统,男人们能干的活,女人照样也干。从此以后说话的腰杆子硬了许多。 女人们放炮炸山,我一听这事,觉得有点心惊胆战。女人们能干我知道,但女人们缺少男人危机关头的反应。 我就担心给月白嫂说了,她满不在乎地说:“不怕,点火的是老牯牛,他有经验。” 我说:“炸药这玩意,最好是请专业的人来干。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怕是后悔都来不及。” 月白嫂在我的嘴巴上轻轻拍了一下,说:“你这个乌鸦嘴!” 我就不好说了,总之觉得心里隐隐的有种不祥的预感。吃完饭,我告辞要回去,月白嫂把我拉到一边说:“不管你承不承认,反正你都是这个突击队的队长,你要回去我也不拦你,突击队的事,你要放在心上。” 我怅然地说:“月白嫂,我们不谈这事,好不?” 月白嫂眼一白,说:“不谈不行。当初要不是你,我才懒得搞什么突击队。现在人马齐了,你想撒手不管可不行。” 我苦笑着摇头。月白嫂啊,你不知道,乡政府小小的地方,现在狂风恶浪的,我就是想来当这个队长,估计朱士珍也不会同意啊。 我没把这些说出来,从凳子上拿起袋子准备走。 月白嫂看了一眼外面,没人,就压低声音说:“你真要走?” 我点头。 “你不去后山塘了?”她满脸的失落。 我说:“月白嫂,冲动是魔鬼。就好像现在突击队一样。” 月白嫂屁股一扭,恨恨地说:“不去就不去。你走吧。以后不想再看到你了。” 我安慰着她说:“赵村长是个很优秀的男人,我嘛,没啥意思的。” 月白嫂看我一眼,笑了,如释重负地笑了,说:“我也就是想尝尝吃国家粮的男人滋味,到底哪里不同。”她自我解嘲地扯了扯裙子,说:“嫂子知道配不上你,可嫂子知道你喜欢。” 她的话让我心猿意马,我压制住心底的欲望,女人啊,如果缺少了诱惑,与面对一头牛有啥区别? 脑子里突然浮现薛冰的影子,我的心沉了一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9章 探底 用欢天喜地来形容朱士珍的状态一点也不为过。 我刚到乡政府,朱士珍就派人来喊我,说有事要跟我商量。我受宠若惊,乡长找你商量事,是至高的荣耀。我何德何能?朱士珍能如此礼贤下士? 乡政府已经下班,所有房门都黑灯瞎火。 “屋里闷,我们去外面走走。”朱士珍说,带头往外走。路过供销社,穿大花裙子的女人谄媚地冲我们笑笑,露出一口猩红的牙床。 走了好一阵,朱士珍并不开口,我知道他是在等我先说话。 我说:“朱乡长,你找我有啥指示?” 朱士珍摇着蒲扇,敞开胸衣,试探着说:“县里情况怎么样?” 我轻描淡写地说:“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没见到人。” 他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没见着柳书记?” 我点头回答。 朱士珍就扔给我一支烟,点上,吐出一个烟圈,显得很深沉地说:“这乡政府的工作呀,千头万绪,干部习惯了过去了工作态势,做事都不大交心。喜欢拖着来。” 他停住脚步,回过头看我一眼说:“你是市里下来的干部,工作作风与他们是不一样的。我想啊,你提个看法,我们该如何改变现在的格局。” 我惊讶于他的思想,并且百思不得其解。朱士珍,你现在唱哪一出? “我想啊,以后上班我们要实行签到制,不按时上班的,该扣还是要扣,作风千万不能散漫。一散漫了,什么事都会做不成。”我知道这不是他要与我商量的初衷,他的潜台词肯定还缩在心肺里没出来。 我说:“朱乡长,这些事都不是大事,你是做大事的人。像这些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乡党办就能办好了。发一个通知下去,谁还会乱来呢。” “问题是啊,我只是个乡长,还是暂时代理。指挥不了党办啊。”朱士珍无限惆怅,突然好想记起来一样盯着我说:“小陈啊,你是乡政府秘书,其实就是党办秘书嘛。” 我苦笑,确实我是党办秘书,可我不是党员。不是党员做党办秘书,本身就滑天下之大稽。过去谁也没关心这事,只有我自己,心里隐隐地觉得迟早要暴露出来。 “你还不是党员吧?”朱士珍进一步打我的七寸:“不过你做得很好,比一般党员的思想觉悟都要高,党就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入党吧,我来作你的介绍人。”他说得很真诚,让我恍如看到面前是位慈祥的长者。心里一阵激动,乡长亲自给自己做介绍人,这又是一大荣耀。 我没有说谢谢,实话说,在苏西乡快三年了,我与朱士珍打的交道并不多,平时也听到关于他的一些风言风语,说此人极为喜欢巴结领导,投机钻营,只是在苏西乡被柳权生生地压住了,就只好呆在人大主席的位置上,不死不活地过。 做官的人,上头必须要有靠山。朱士珍也几乎是草根出身,哪里寻来靠山。但人呢,只要有心思,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朱士珍在偶然的机会拜见了关培山书记,以后逢年过节,都会带着老婆孩子去看望领导,顺便捎些特产。 关培山早先并不喜欢他,认为此人年过半百了,现在还是个乡级干部,就是坐个火箭,怕也是登不到月球,政治前途早就黯淡无光了。可是朱士珍年年拜访,并不说这类的话,只是表示看望老领导,是人之常情的事。而且每次都只是坐下说几句话,也不管老关在不在家,过了十几分钟就一定要走。不吃饭,甚至连茶也不喝。 这世道,最怕的就是坚持,朱士珍这样坚持了几年,关书记就坐不住了,想要在一个合适的机会给这个偏远乡的人大主席挪动一下屁股,可惜一直没有个位子。恰好市委陈书记找他谈了关于苏西乡通电修路的事,话语中不乏批评的意思,这么大的一个县,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他当书记的还一无所知,实在是值得考虑。 朱士珍在关书记回县城的当天晚上去了他家,恰好关书记在家,问起他这件事,朱士珍就把来龙去脉详细汇报了一遍,末了说了赞助款的事,说柳权挪用了赞助款给郝乡长治病,也许还有其他的什么用途,反正苏西乡在柳权一手遮天的统治下,谁也发不了言。 关培山听到这里,想起自己对苏西乡一无所知,原来都是柳权在搞鬼。 心里就窝了一股火,越听越生气,最后一掌拍在茶几上,吓得朱士珍差点尿了裤子。 接下来就有了县委的联席会议,再过几天,县纪委出动调查。朱士珍也就在这个时候名正言顺地做了代理乡长。 朱士珍的提议我并不高兴。入党确实是好事。我老爹就是个坚定的党人,干了一辈子革命,如今在我家不足五十平方的小屋子里,每天陪着我老娘唠叨。 我说:“朱乡长,你看我的条件……。” 朱士珍皮笑肉不笑地说:“其实只要你把乡办公司搞清楚,该移交的移交出来,入党的事我包你没问题。” 他终于把底线露了出来,乡办公司移交?你想得美! “我听企业办的说啊,你请的两个姑娘不配合工作啊,账本都没有。也太糊涂了。小陈啊。”他关切地说:“毕竟,公司是集体企业,不是你个人的个体户。人啊,千万不要在金钱上摔跟头,不值得啊。” 我连忙点头,说:“朱乡长,你放心。我任何时候都记得,公司是集体的,不是我陈风自己的。乡里要怎么做,我绝对无条件配合。” 朱士珍满意地点头,拍着我的肩膀说:“小陈啊,你年青,前途无量。今年有二十六了吧?” 我不好意思地说:“今年二十五,吃二十六的饭了。” “多好!”他感叹着说:“人年青,就有世界嘛。听说你跟薛老师在谈恋爱,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我说:“我还想工作几年,还早呢。” “不早了,男人娶妻生子,是责任也是义务。我看啊,你要抓紧进行。薛老师可是我们苏西乡最漂亮的姑娘,学校还有那么多年青的男老师,你就不怕被别人挖了墙角?”朱士珍的口气变得轻松,打趣着我。 我信心满满地说:“我不怕。” 说完我抱歉地对他说:“朱乡长,谢谢你的提醒啊。我得去找薛老师,免得被人挖了墙角还蒙在鼓里。” 朱士珍朝我挥挥手,大度地说:“去吧,好好地谈你的恋爱,乡里的工作我们再找时间谈。” 我一溜烟就跑了,朱士珍找我谈话的最终目的我知道了,知道了别人的目的,就好像看穿了别人的心思一样,对付起来就能得心应手。朱士珍,你可能还不知道柳权书记没被双规吧!你要知道,胡汉三再回来的时候,你这个乡长看有几斤几两! 我突然邪恶地微笑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0章 噩耗 早上还在梦里,门就被拍得山响。 我爬起来,开门看到赵金明灰头土脸地站在门边,见到我,口里直喊:“不得了,不得了,出事了。” 我莫名其妙地问:“出啥事了?那么急。” “死人了。快起来,朱乡长在等着。” 还没等我继续问,他就像风一样卷下了楼梯。 我的心一沉,哪里死人了?死个人闹这么大动静,难道死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穿好衣服下楼,乡政府大坪里早就站满了乡干部,个个都阴沉着脸。?朱士珍抽着烟在原地转圈子。柳红艳和郝强也在,我看到柳红艳的脸上浮现一片让人琢磨不透的表情。 我悄悄拉了一下郝强的衣服,问:“哪里死人了?” 郝强沉着声音说:“老鹰嘴。” “怎么回事啊?”我的脚底一凉,冷汗冒了出来。 “哑炮。老鹰嘴的赵德亮去排哑炮,谁知道怎么就炸了。”郝强压低声对我说:“这事我们都不知道,听说老鹰嘴要把人抬到乡政府来闹事。” “赵村长死了?”我问,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还没等郝强回答,朱士珍就开始讲话了,大意是全体干部,除留下一两个值班外,其他全部去老鹰嘴处理善后工作。 我成了去老鹰嘴处理善后的人选。原因是我在哪里驻村过,情况熟。 朱士珍领头,一行人跟着他快速走。 我和赵金明走在最后,他满脸惨白,脚步明显不稳。 我说:“赵主任,注意脚下,别摔倒了。” 赵金明几乎是凄惨的神色,神神秘秘地说:“幸亏,幸亏,要不死的就是我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赵金明怅然一笑说:“我们乡下人都信命。你说,假如我是月白的老公,死的不就是我了?” 我顿时感觉像吞了一只苍蝇,我说:“你什么话啊,简直是胡说。” 赵金明顺手扯过一片树叶,揉了揉,扔向草丛,非常认真地说:“你就是不信命!” 老鹰嘴村一片哀伤,青年突击队的红旗被炸得只剩下几缕,在风里无力地招摇。 月白嫂一身缟素,瘫坐在一片乱石堆里,旁边几个女人围着她在劝慰。赵德亮还躺在石头堆里,他的一条腿被炸飞了,被白布缠在身上,脸上血迹模糊,胸口被炸开一个洞,血已经凝固。现场惨不忍睹,几乎可以用血肉横飞来形容。 我的眼睛一热,泪水就流了出来。 老鹰嘴的男人们都黑着脸站在一边,没有一个人说话,看到我们过来,让开一条路。 朱士珍直接就走到尸体边,弯腰鞠躬。 还没等他鞠完躬,赵半仙就出来说话了:“你是朱乡长吧?” 朱士珍点头承认。 “是你要求开工的吧。” 朱士珍刚想开口,一块石头就砸了过来,跟着就是一阵骂声。朱士珍趔趄了一下脚步,站稳了身体,平静地扫视一眼周围说:“乡亲们,你们要骂就骂,只要骂得痛快,能解决问题,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吧。” 他的话一出,众人反而住了口。 赵半仙抚着山羊胡子眯着眼睛盯着他说:“你是乡长,出了这么大的事,死了人,你说怎么处理?” 朱士珍认得赵半仙,赵半仙做村长的时候他是乡政府的党办秘书,对赵半仙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当年柳权拿下赵半仙,朱士珍起了不少的作用。 “人死了,得入土为安。”朱士珍说:“把死者摆在野地里,是对死者的不敬。人死为大,先办后事,你说对不?” 赵半仙瞪了一眼他说:“你说怎么办?” 朱士珍就叫乡财政的小立过来,叫他拿出五千块的丧葬费。赵半仙接也不接,声音飘着问:“一条命,就值个五千块?” 朱士珍正色道:“赵村长是牺牲在工地上,是为苏西乡发展献出的宝贵生命,生的伟大,死的光荣。我们乡党委研究了,决定为他申报烈士,你看可不可以。” 赵半仙指着仰躺着赵德亮尸体说:“烈士当然是好事,烈士的后代有什么政策?你要给我们说明白。” 朱士珍踌躇了半响,说:“如果批下来是烈士,烈士的后代就能享受政府抚恤。我看啊,现在赵村长的孩子还小,可以先解决他老婆的户口和工作的问题。乡政府可以安排她来政府上班。” 哭得伤心欲绝的月白嫂本来已经收住了声,听到朱士珍说可以解决户口和工作,不由悲从中来,再次放声大哭。 赵半仙看了看月白,叹口气,低着头走了。 乡政府干部七手八脚要把赵德亮的尸体抬起来,赵半仙回转过来,说:“都不要瞎动了。德亮死在外头,进不得堂屋,灵堂就放在这里办事吧。” 月白嫂不肯,说自家堂屋,自家男人都不能进,还要个堂屋做啥子?坚决要求尸体回家。 赵半仙阴森森地说:“死人已经死了,管不得了,活人还得继续活。德亮人不在了,他两个孩子还要生活。” 说完也不管月白的反对,叫了几个村民去自家抬棺材来。 一阵忙绿,搭起了灵堂,吹鼓手吹响了喇叭,老鹰嘴村立时被哀乐包裹得严严实实。几只老鸦从灵堂上飞过,一粒鸟屎不偏不倚落下来,砸在白皮棺材板上,溅成一朵狗尾巴花。 乡政府干部陆陆续续要走,我和赵金明被留下来。坐在灵堂前的一块石头上,看着赵德亮躺着的棺材,我的心一阵紧缩。月白嫂带着两个孩子歪坐在灵前的草席上,他们已经哭哑了嗓子,此时疲惫得眼皮打架。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月白嫂还是一动不动坐在哪里,一天水米未进。 我端了一杯水过去,说:“月白嫂,喝点水吧。身体重要啊。”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虚弱地笑了一下说:“我不渴。” 我说:“你还是喝一口吧。孩子还要你照顾啊。” 月白就接过水杯,喝了一口,余下的撒在地上,嘴里喃喃说:“老牯牛,喝水呀。” 我的背上一片冰凉,仿佛看到赵德亮张着白森森的牙齿在傻笑,耳朵里听到他在喊:“老婆老婆,我回来了。” 白蜡烛点了起来,老鹰嘴的男人陆续进了灵堂,敲响了送别死人的第一声锣。大铜锣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里,沉闷悠远而悲凉。 大铜锣一响,死者就要入敛。 人的心随着一声接一声的锣声开始揪紧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1章 风光的葬礼 县委办带着县电视台来了,黄奇善耷拉着脑袋也来了。 关培山书记作了指示,对赵德亮的行为要广为宣传,树立春山县改革开放的典型。记者一来,就把摄影机对着月白嫂,问了许多的事。月白嫂像雕像一样闭口不答。记者无可奈何,只好背着摄影机去了村里,希望采写几个人,回忆赵德亮的光荣历史。 我和黄奇善坐在远处的小溪边,昨晚一夜没睡,我的眼睛通红得就如耗子一般。 “陈秘书,辛苦你了。”他说,捡起脚边的一粒小石子,扔进溪水中。 我虚弱地笑着说:“我倒不辛苦。只是这事出得太突然了。” “也许是坏事变好事。”黄奇善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说:“刘县长在我来之前跟我说过,老鹰嘴的村长之死,或许是柳权书记的一线生机。” 我大惑不解地看着他。他笑笑说:“政治这东西,都不拿人命当回事。原来苏西乡修路是刘县长在主持,现在换作了关书记。你要知道,苏西乡是衡岳市唯一不通公路的乡镇,如果在本任手上做成了这件事,与建成一座高楼大厦有什么区别?这是什么?这就是政绩。” 我笑着说:“难怪你要组织个青年突击队,现在我算是明白了。” 黄奇善自我解嘲地笑:“我就想着这是件好事,组织个青年突击队,目的也是想起个带头作用。” 我不置可否地笑,你黄奇善也不是吃素长大的。你真的那么善良,郭伟就不可能现在还在市委政策研究室当个虚职。黄微微就不会成为你的女朋友,现在的春山县团委书记就不会姓黄。 “听说第二批社教工作组的人要到市委党校学习了。这次名单里有你,真的。”他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子说:“到党校学习就两条路,一条升迁,一条退休。你属于前者,年轻有为的青年干部,第三梯队的接班人。” 我的心里一荡,如果真有这样的好事,我靠,难道祖坟真的冒烟了? “今晚开追掉会,我要代表县委县政府念悼词,你作为青年突击队队长,我希望你也说几句。” 我坚决地予以拒绝。我拒绝的理由很简单,我不是什么突击队队长,我不承认!特别现在风向不明的时候,我如果承认了,就等于是拿把枷锁锁住了自己。 黄奇善很不理解我的拒绝,看我的意思却是很坚决,只好叹口气说:“那就让朱乡长来说几句。” 我没表态。我知道,朱士珍这个时候肯定是屁股坐不住,死人是天大的事,他如果不到县里找关书记说清楚,他就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会不知道。 记者拍好了要回去,说要赶在明天的县新闻里播出。我和黄奇善送走了记者,回到赵德亮的灵堂,看到赵金明在写着挽联。 天清地远,一腔热血洒福地 山高水长,两袖清风著洞天 赵金明看到我们进来,搓了搓手说:“乱写的。反正我们是本家兄弟,写好写丑也不怪。” 黄奇善左右端详了一下,说:“你的书法有些功底,字写得好。” 赵金明自负地笑,说:“当初我在学校读书,学校的标语都是我写。” 黄奇善赞扬了几句,围着棺木走了一圈,说:“赵村长的烈士称号,估计不久就会批出来。县委开了紧急会议,就是讨论这事。” 看到月白嫂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孤苦无助的样子,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来,就过去安慰她说:“赵村长虽然不在了,你还要保重。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赵村长的牺牲,派了我来。县委办副主任他们今晚都要参加追悼会,请你节哀!” 月白嫂低垂着头,抽抽搭搭。才两天的时间,她已经脱落得就像一个老妇人,散乱的头发,无神的眼光,就是引以为傲的nai子和屁股,也失去了诱惑的光芒。 赵德亮的死,对她是个致命的打击。 当年赵德亮向她求婚,她故意说,自己与赵金明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后来跟着他叔赵半仙,又被传得满城风雨,自己是个名声不好的女人。 赵德亮是拍着胸脯子说,嫁给我赵德亮,就是我赵德亮的宝贝,过去不管你做过什么,今后只要有一个人敢乱嚼舌根,他赵德亮就拿命去拼。 新婚之夜他看到一床落红,当场抱着月白哭得哇哇的叫。从此以后,哪怕月白要他去死,他也不会皱半分眉头。 他知道自己的老婆一直没死心,月白嫂看我的眼神他其实心知肚明。因此他借故要跟在工地不回家,想让老婆有一个空间,圆了老婆的心愿。 这样的男人,我不知道是为他悲哀还是为他惋惜。 他不敢让老婆的突击队去放炮,自己亲自填药点火,就是怕发生意外。怕来怕去,悲剧还是发生了,而且来的那么快,让他没点思考的余地都没有。 当时她们一群娘们打好了炮孔,叫着他来填药,他前晚拉了肚子,走路脚步还虚弱着,但他还是来了,填好了药,看了一眼躲着石头后面的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他知道其中就有自己的老婆,他很开心,点了火跑到土坎下,等了半天没动静,他知道哑炮了。 女人们就笑他,说他是个哑火的男人。他憋红了脸,拿了块石头远远地砸过去,还是没动静,他起身要去看,月白就拉住了他,说再等等。 他毫不犹豫扳开老婆的手,像烈士一样一步一步朝炮眼走去,还没走到跟前,轰的一声,他的身体就飞上了天。 月白的眼前一黑,等到她醒过来,肢体不全的赵德亮睁着眼躺在一块门板上看着天。 赵德亮的葬礼风光而热烈。县委县政府都送了花圈。这是郝乡长都没有享受到的待遇。黄奇善用最为悲哀的语气读了悼词,到底是科班出身的人,他读得声情并茂,情真意切。我们站在下面,周身的热血被他感染着四处奔流。 吹吹打打送赵德亮上山,他的故事就此落下,从此一杯黄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2章 你娶了我吧 老鹰嘴的事情处理完毕,我松了一口气。朱士珍特地在食堂安排了一桌好饭,请我和赵金明。 市电视台在新闻节目里播放了这条新闻,而且是排在市委书记视察新闻之后的第一条,一夜之间,衡岳市都知道苏西乡出了个英雄。县委关书记在新闻节目中讲了话,说像赵德亮这样的村干部,苏西乡还有很多。 春山县出了名,苏西乡更是出了名。市委陈书记特别过问了事件的全部过程,最后拍板,赵德亮评为烈士,并号召全市人民向他学习。 关于青年突击队的事,新闻里提都没提。黄奇善心里很不高兴,打电话给我发牢骚,说如果没有他的突击队,就不会有英雄产生。我在电话里敷衍着他,心里日了他的祖宗!这是一条人命,一条人命换来一个荣誉,值不值得我不清楚,起码我不会拿一条人命去换虚无飘渺的荣誉。政治就是这样,当需要牺牲生命去维护他的尊严和必要性时,生命在他们的眼里甚至不能与草芥相比。 新闻一播出,苏西乡一夜之间成了明星,同时,至今还没通电通路的现实也暴露在全部人的眼前。 关培山书记忙得像陀螺一样,却始终不给刘启蒙县长半点机会。所有来春山县采访的新闻媒体,他指示县委宣传部接待,重要媒体他亲自出马。所有因为新闻来春山县谈投资和捐赠的人,他指示公安局全程负责,没有他的指示,任何人不得接触。这任何人,就包括刘启蒙县长。 刘县长在春山县经营了十几年,自然有自己的一帮子人马,比如发改局的安局长,一直就是自己的死铁关系。 面对这样的局面,刘启蒙明白了关培山的心思,他们两个人共事十三年,要说知根知底,可能他们比自己家人还要更清楚对方。 关培山在十年文革期间就担任公社革委会的副主任,刘启蒙那时的起点比他高,已经是县政府的一个干部。只是他从文革开始就进了牛棚,作为一个右派分子,他在关培山的眼里,连个蚂蚁都不如。关培山要捏死刘启蒙,甚至都不要用手指,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足以杀死这个食古不化的右派分子。 直到后来组织要他们两个人搭帮子唱春山县的戏,刘启蒙当时极力反对,说自己宁愿调到其他县做一个副手,也不想与关培山撘帮子。 组织上苦口婆心,最后下了死命令,撘也得撘,不搭也得撘。组织是有纪律的,没有组织原则的干部,组织就要采取措施。 这样一撘,就撘了五年多。 地方政府一届一般都是五年。本来刘启蒙想着关培山做完这一届应该要升迁,即使不升,也要挪动一下屁股,腾出地方来给其他人。可五年过去了,他根本就没有动的希望,如果再任一届,两个人都到了退休年龄,谁也讨不到好处。特别是刘启蒙,他一直要改变春山县的愿望就会成了泡影。 既然成了这种局面,刘启蒙也就不再希望会有奇迹出现,自己是负责政府工作,地方经济的发展是他政府的事,于是就撇开了关培山,一心一意埋头想法子。 市委派社教工作组下来搞社教,这事原则上是县委接洽安排。刚好关培山那段时间身体出了点毛病,去了北京检查,县委办就把这事推给了县政府。县政府拿到名单一看,发现市委组织部的千金也在工作组里。当即就满口应承下来,并且把名单作为机密文件保存起来。刘启蒙县长亲自跑了一趟市里找黄山部长,汇报了春山县改革开放以来的工作,得到了黄山部长的高度肯定。 黄山在任市委组织部长前是春山县的县委副书记,他对春山县的情况比对自己的掌纹还清楚。 黄山部长当即表示全力支持刘启蒙县长的工作,并交代,有事直接去找他。 现在的事出来了,他这个县长几乎成了个摆设。县委开常委会,也不通知他了。他一县之长,没有否决权但还有表决权吧,所以他在想了几夜后,带着安局长两个人来到市里找黄山。 黄山在这段时间的新闻里经常看到春山县的新闻,经常看到关培山陪着客人在忙着考察,就是没看到刘启蒙,甚至连个影子也没看见,正感到奇怪,就看到刘启蒙他们匆匆地来了。 一个政府,如果党政搭配不好,工作是没办法开展,责任就在组织部。组织部负有干部选拔的责任,领导帮子的搭配,主要权利还在组织部的考察。 黄山听到了这些个情况,紧锁着眉头。 刘启蒙又汇报了农古乡乡党委书记柳权的事,说县委以个莫须有的罪名,把柳权软禁在县里,既不给工作,也不给结论。就这样拖着。 黄山听完,就问现在乡里谁主持工作?刘启蒙再一五一十地说了朱士珍代理乡长的事。黄山一掌拍在桌子上,骂道:“简直就是乱弹琴!” 我在吃完饭后就直接回宿舍,昨夜接到小姨的电话,说在电视里看到了我,说我比以前黑了许多,也瘦了许多。要我抽个空回一趟市里看望老爹老娘。 我接完电话,差点就要哭出来。这段时间我的泪腺特别发达,动不动就想流几粒泪。 吃饭的时候朱士珍又提起了公司的事,说希望我尽快处理好。不要给别人留下把柄。而且还告诉我这段时间薛老师来找过我几次,再告诉我他已经在乡党委会上提了推荐我入党的事。 一连串的事让我无所适从,赵金明吃完后就要回家,说快半个月没见到儿子了,想得慌。 拿出钥匙要开门,突然背后伸过来一双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站着没动,从手的滑腻我可以判断这是双女人的手。我平静了一下呼吸,说:“谁呀?” 背后就是一阵咯咯的笑声,故意变着嗓子说:“你猜。” 我没理她,摸索着打开门,捂着我眼的手也跟着我一起进了门。我反转身把门关上,一把搂过背后的女人,直接就把手盖在她的胸口。 捂着我眼的手像触电般放开,我看到薛冰像一朵花儿一样羞红了脸。 什么话都不想说了,我把嘴唇压上去,吻住了她湿润的唇。 薛冰娇喘一声,伸出舌头与我的舌头交接在一起,一阵强烈的令人窒息的吻,立即就分化了这段时间积累的所有疲惫。 吻了一阵,我们在床边坐下来,我搂着她的腰,她像一只小鸟一样倚在我的怀里,伸出手抚摸着我的脸庞,心疼地说:“黑了,瘦了。” 我盯着她的胸口说:“大了,白了。” 她脸一红,把头埋进我的胸口,低低地缀泣起来。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你怎么啦?” 薛冰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说:“你知道吗?我们都快一个月没见了,你连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我生气。” 我苦笑着说:“我心里有你,电话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还抱着你,知道你是我的,就足够了。” 说完我也不等她反对,伸出舌尖舔**脸上的泪水,咸咸的泪水刺激着我的神经,我的手就穿过她的衣服,直接侵袭到她的胸口。 她任我爱抚着,微微闭着眼,娇羞从她白瓷般的面庞上流光溢彩的显现出来,越发刺激着我心里的情yu,一阵又一阵猛烈地击打着我的脆弱神经。 我的手伸到她的裤腰带边,她紧张得抱我更紧,身体颤抖得厉害,呼吸急促起来。 我看了她一眼,她现在是紧闭着眼睛,面容呈现出痛苦的坚强。我感觉她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我的背脊里,一阵疼痛袭来。 她殷咛了一声,喃喃道:“别!风,我怕。” 我附在她耳边说:“不怕。冰儿,我在。” 她突然站起来推开我,歪着头格格笑着看着我说:“你真坏啊!我知道你在嘛。” 我还想要抱她,她躲开了我,柔声安慰着我说:“你娶我吧。娶了我,我就是你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3章 小芹回乡 县委成立了苏西乡通电通路工程指挥部,苏西乡的工作小组宣告结束。 县委指挥部由关培山书记亲自任组长,财政局、公路局、电业局、安监局的局长任副组长。政府办、发改局、公安局等其他部门是组员单位。 指挥部一成立,全线工程一夜之间全部复工。首先是城关镇的电杆送到了,接下来电业局派了一个专家进驻苏西乡,指导建设变电站。公路局所有重型机械全部开了进来,分段施工。一时间,从春山县城到苏西乡,六十多里的山路机器轰鸣,人欢马叫。 朱士珍这段时间忙得脚后跟打到后脑上,又要接洽施工人员,又要安排接受捐赠。从衡岳市各个地方涌来无数的爱心人,送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以为苏西乡的人穷得连衣服都没得穿,送来了几大包旧衣服。 看着堆成小山样的捐助物资我哭笑不得。朱士珍安排我负责接收捐助,从接到市里一家企业十万元现金捐助开始,我的每一天都在接收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物资。在一堆物资里我居然发现还有人送来了茶油。 柳权书记在复工的第二天回到了苏西乡,他满脸虬须,目光阴沉,见谁都不打招呼。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连红艳和郝强也不见。 我在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去敲响了他的门。他在里面问了一声说:“是陈秘书吗?” 我说:“是。” 他打开门,屋里点着一根蜡烛,办公桌上铺开着一沓白纸,上面写了几行字。 我说:“柳书记,我来看看你。” 他苦笑一下说:“我现在不是书记了。新书记过几天就会来。” 我一惊,故意轻松地说:“柳书记,苏西乡除了你,谁还能当家啊。” 柳汉认真地看我一眼,无限悲凉地说:“古时有句话,叫壮志未酬心先死。我就这样,不过,未必不是好事。我在苏西乡前后工作了将近三十年,我这三十年啊,算是白过了。没有给老百姓做一件好事,也没有改变苏西乡半点面貌。” 我安慰着他说:“如果每个干部都像柳书记一样,苏西乡早就翻身了。” 柳权感叹地说:“其实还是你的原因啊。没有你来,我也就这样子过下去了。陈秘书,你是个不错的年青人,胆子大,有远见。就是你开办了公司后,我突然想到,人一生就那么几十个春秋,活着不留点事在世上,死了比一条狗又有什么区别?” 他的话让我感动起来。自从我来到苏西乡,他是我第一个领导,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他教会了我许多。现在听到他这一番话,我的鼻子一酸。 柳权拍拍我的肩膀,抽出烟来点上,长长地吸了一口说:“这次别人背后搞我的鬼,我也不怨。毕竟是我自己没把握好。我就要走了,去县里农业局当个副局长,从今以后啊,所有的抱负都没有了喽。”他故作轻松地笑笑,拍拍自己的腿说:“人老了,不中用了。” 我说:“柳书记,你真要走啊?” 柳权无可奈何地说:“我在,别人怎么升呢?” 我遗憾地摇头,柳权走了,我什么时候能离开? 柳权说:“小陈啊,你好好干,会有出头之日的。刘县长在我回来前的晚上请我吃饭,饭桌子上还谈到了你。” 我惊奇地问:“谈我什么?” 柳权说:“也没谈什么。大家都认为你是个人才,改变苏西乡的面貌就需要你这样的人。” 我笑嘻嘻地说:“我可什么也做不好,还尽给领导找麻烦。” “就怕不找麻烦的人。能给领导找麻烦的人,都是有想法的人。你说,你还有什么想法?” “我呀,如果能在苏西乡把集市建起来,过几年,再把苏西乡打造成为一个旅游休闲的世外桃源,就满足了。”我说:“可是这些事都不是我能做得了,也就是空想。” 柳汉权的眼睛一亮,仔细看了看我,沉声说:“你的这些想法还跟谁说过?” 我摇摇头说:“谁都没说过。我个人的想法而已。” 柳权诚恳地告诉我说:“做人一定要有保留。你的这些想法,比金子还金贵,现在不是你说这话的时候。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思想。” 我点点头,闲聊几句,告辞出来。 变电站已经做好了地基,电业局的技术员正在指导他们铺设地缆。我走过去,他们看到我,都起身跟我打招呼。 来苏西乡几年,周围的乡亲都认识我。 聊了几句,看到一个女子快步过来,近了,才发现是盘小芹。 小芹看到我,高兴地挥舞着手。有认识她的村民说:“这不是陈秘书公司的盘姑娘么?” 我带着小芹回到宿舍,张口就问:“你怎么回来了?” 她喝了满满的一杯水后,调皮地看着我说:“我家在苏西,我还不能回来?” 我说:“店里就枚竹一个人?” 她回答我说:“是啊。还有乡政府两个人在。” 我吃惊地说:“他们还没走?” 小芹笑嘻嘻地告诉我说:“他们走不走管我们屁事。你有时间去看看啊,哈哈哈哈”她大笑起来说:“其实他们也真可怜,天天上班一样来公司。我和枚竹才不管他,饭不给吃,水不给喝。连个厕所都不给上,憋死他。” 小芹的话让我沉重起来,朱士珍来这一手,就是想拖垮我。 “你回来做什么?”我说:“枚竹一个人在,怕出事啊。” “能出什么事啊。”小芹憋憋嘴说:“你以为她还是两年前的奚枚竹啊,人家现在可精着呢。” 我没说话了,递给她一条毛巾。 小芹接过去当着我的面把毛巾伸进衣服里,在身体上擦了擦,扔到一边说:“我想回苏西乡开店。” “开店?”我惊讶得张大了嘴。 “是啊,你看啊,供销社现在除了卖化肥农药,就是一点糖果饼干,早就要死不活了。我们这段时间看电视,知道苏西乡的路马上就要修通了。苏西乡一通路,你想后果会怎么样?”小芹快活地说:“在苏西乡开个店,我还可以把老娘接过来照顾。今后我不但要开南杂百货,还要开餐饮酒店。” 她雄心勃勃,规划着自己未来的蓝图。 “开店要资金,要很多资金,你有吗?”我担忧着说。 “这不有你在吗?”她莞尔一笑说:“我想了好久了,你先借给我钱,等我以后赚到了就还你,加利息。” 我一下语塞。 “不愿意?”她瞪着眼看着我。 “不是我不愿意。我的钱都在公司里啊。”我说,摊开双手。 “你以为公司还能开多久?”小芹说:“别看乡干部每天坐店里没事,他们的心思我早就知道了。听他们说,如果你不把公司移交,乡政府就会查你的帐,按他们的说法,乡办企业就应该由企业办管,其他人管就是犯法。” 我的心再度一凉,老子小看朱士珍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4章 釜底抽薪 我还没有想到对策,朱士珍先动手了。 赵德亮的烈士称号批了下来,县里特别召开了一次大会,会上由县委办主任亲自宣布,赵德亮家属秦月白同志解决进入苏西乡企业办工作。 一听到结果,我的脚底下冒上来一股冷气。月白到企业办上班,表面看是安抚,拿一份工资,背地里绝对是朱士珍的主意。 果然,会议结束的第三天,月白嫂就施施然来了。 “陈秘书,我是来接管乡公司的。”月白嫂开门见山。她脸色还沉浸在丧夫的哀痛里没走出来,冰冷着如同罩着一层寒霜。 我招呼她坐,倒了一杯水给她。她接过去,并不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被她看得有点心虚,想避开,却发现她的眼光始终没离开我的身体半点。我几乎是带着哀求的口吻说:“月白嫂,你喝水呀。” 她把杯子放在椅子上,说:“我不渴。” 我心虚地笑,问道:“是朱乡长叫你来的吧?” “你不要管是谁叫我来,这是我的工作。”她语气冰冷,丝毫不给我半点温情交流的意思。 我心里有气,说:“你想怎么接?” 她的脸上冒上来一层笑意,说:“很简单,你撤走原来的人,把账本交给我就是了。” “那么简单?” “确实就那么简单。” 我无语,这个女人真的不简单。 我说:“月白嫂,你不要被人当枪使了啊。” “谁能有这个本事?”月白盯着我说:“老牯牛在生的时候都不能把我怎么样,现在人死了,我还怕啥子?谁还能把我怎么样?”她连珠炮的发问,说得我的背上一阵阵寒意。 我解释说:“月白嫂,你不知道公司的内情。” “我确实不清楚。不过,我知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现在还是公司经理,是法人代表,所以你来处理。” 我知道再说也无济于事。她现在是烈士遗孀的身份,又是政府下属企业办的工作人员,任何一个身份我都不能得罪。 我也明白现在是无力回天的情况,只是我投资进去的十多万快,总不能白白就奉献出去。我得拿回来! 公司的始作俑者是柳权,我应该找他讨个主意。 去了柳权家,他一瓶老酒端在手里,靠在门口的一株苦楝树上,看着遥远的对面大山,有一口没一口的喝。他已经从乡政府办公室搬了出来,现在的苏西乡政府,没有他半点的立足之地。 看到我,黯淡的眼光闪了一下,瓮声瓮气地问:“有空?” 我就说了月白来接管公司的事,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前后说了一遍。 柳权听完我的话,说了一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我摸不着头脑啊,由他去?由他去谁来负责我的投资? 柳权带着歉意说:“小陈,有些事看开些,眼光要远,看事情要看到骨头里去。”他打了个很形象的比喻:“你看这苦楝树,结出来的果子好看吧?可是它连鸟都不吃。为啥呢?不能吃啊!有些人就好像这苦楝果子一样,好看,但吃不得。” 我实在不明白这话里面包含的玄机。 “任何事情啊,都有个两面性。”他指着自己说:“郝乡长干一辈子工作,到北京还是我骗去的。结果一检查,要住院,他拿不出钱啊。总不能看着他死吧。我就找老赵商量,先从赞助款里借一点。老赵是拿着孙德茂家的那笔钱垫上去的,本来我想呢,郝乡长再怎么样,也是死在岗位上,不说评个烈士,也要给个因公牺牲的名义吧。”他喝光瓶子里的最后一口酒,把瓶子扔到脚下,踩了踩说:“结果怎么样?县里说是因病去世。你要我怎么给他交代?” 他的眼里浮上来一层泪光。男人啊,不到伤心处,不会流泪哭。 我的心颤了一下,想起郝乡长病恹恹的样子,想起他虚弱的笑容。我也想哭! “好了,现在一切就这样了。我也落个清闲,混到老,混到死,去他**毛的。”他强作笑容,伸出手来问我要烟。 “借钱的事怎么传出去了呀?”我问。 “别人要搞你的鬼,还怕没名堂?”他反问着说:“你姨父部队来,你也不告诉我一声,你小子这个动作搞得大,你差点把你姨父都害死了,你还不知道吧?” 我吃了一惊,如果这事牵连到了姨父,我拿什么脸去对我的小姨啊! 他突然压低声音对我说:“老鹰嘴出个烈士,这事你怎么看?” 我说:“上级领导的意思啊,我没看法。” “真没看法?” 我摇头表示没有。 “一白遮百丑啊,一个烈士,就掩盖了失职。”他叹口气,自言自语道:“世界上不会有现成的果子摘,人在做,天在看。” 我知道再想从他这里得到主意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了。柳权自从被纪委问话以后,老态迅速显露了出来。现在看他佝偻着背靠在树上的样子,我的鼻子酸了一下。 人,最怕一生一帆风顺。任何人的一生,不可以没有挫折。即使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或许今后会为一顿饱饭而颜面尽失。 挫折越多,勇气愈大。勇气与个性有关,个性越强,勇气愈强,但抵抗挫折的能力就愈少。 柳权这一生虽然一直屈居在苏西乡,可天高地远的地方,他与一个太上皇又有何区别?平常什么都是自己一个说了算,现在要到农业局去做一个闲职的副局长,他心里非常明白,县委是拿他的党委书记的位子和郝乡长的死来抵消他的挪用公款罪。表面上看他是升了,升到县里做官,实际上就是把他挂了起来,农业局副局长的这个位子,就是宣告他的政治生命到此结束。 自己没有得罪关培山书记,他明白。但姓关的书记也从来不给他好面子看。每次县里开会,他苏西乡坐的位置最偏,住的房间最差,甚至多年来没有给他们一个公开说话的机会。反面教材却非他莫属。每次关书记都会在会议上拿他做典型,他心里就有气,因此苏西乡通电通路的计划半点也没给关培山汇报。 刘启蒙县长是个开明的有着慈善心态的老者,他多次找柳权谈话,就是想着要把苏西乡的面貌改一改。可他是个政府的县长,尽管是个县委副书记,却对县委的任何事插不上半只手。当初听到柳权的汇报后,就决心要先干起来,出了成绩,不怕你关培山有指鹿为马的本领。 天算地算,不如人算,关培山一场联席会议,就把他们的计划打得稀里哗啦。计划破了,人不能留,否则谁能保证半路不杀出来个程咬金,于是纪委出马,连人带事,一举拿下。以刘启蒙县长为首的一派完败给关培山。这样就出现了朱士珍登堂入室,掌控苏西天下的局面。 我的心越来越紧张,看来自己也被卷入了这一场斗争中来了。我就是一叶孤舟,随时可能被巨浪吞灭。但到现在我还是安静地过日子,这一点又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了。难道我的背后也有人在暗中支持着我? 想到这里,我没来由地苦笑了。 管他娘的,大不了老子回经贸局继续做我的勤杂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5章 生有此妻,夫复何求 薛冰兴冲冲跑来告诉我,说赵金明夫妇要宴请我。 我奇怪地看着她,赵金明没来由宴请我,干什么? 薛冰红着脸说:“也许,我表姐她还有什么话要说嘛。” 我恍然大悟,金玲一直就在关心我和薛冰的婚事,前段时间忙于处理老鹰嘴的事,一直没腾出空来。想起老赵被纪委带走后,我只见过金玲一次,突然她要宴请我,我自然不好推脱。 薛冰忙着帮我收拾屋子,灵巧的身影像鸟儿一样飞来飞去。 爱情在山里儿女心里,来得比山泉水还要清冽。爱一个人,就要接受这个人的一切!这是谁的话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薛冰的爱,是丝毫不惨杂质的纯爱。 我听到她在外面哼唱着歌谣,到底是音乐老师,她的歌声丝毫不亚于任何专业的歌唱家。我从窗户里看出去,她平静的脸庞在阳光下显着圣洁的光芒,一种母性的柔爱在太阳底下尽情的弥漫。我的心一阵激动,生有此妻,夫复何求! 我仰躺在床上,盯着屋顶的一张小小的蜘蛛网。一只蚊子飞来,撞了进去,使劲地张扬着躯体,似乎想要挣脱束缚,蜘蛛躲在角落里,冷静地看着蚊子,直到它不动了,才慢条斯理地过去,一口咬掉还在微微颤抖的头。 我的眼前就幻化出一张蜘蛛网来,仿佛我就是那只蚊子,而蹲在角落的不但有金玲,还有阴险的朱士珍。 薛冰拿手在我眼前晃动,我一惊,想要坐起来,她一把按住我说:“你还躺会吧。我去买点糖果来,待会给雨儿吃。” 我说:“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要了。你就呆着,等我。”薛冰越来越像我的老婆了,她纤细的腰肢真如弱柳扶风一般摇摆,我的心一动,一把拉过她来,伏在我的胸口。 薛冰还想要挣扎,我使劲抱住她,不让她动…… 正当意乱神迷之际,门被敲响,外面响起小芹的叫声:“大白天,关着门干嘛呀。” 我抱歉地笑,赶紧抽出手,起身去开门。 小芹看到薛冰红着脸坐在床边整理衣服,一脸的不高兴,嚷道:“薛老师,你在呀?怎么关着门啊?” 小女孩子说话没心机,直来直往:“你们在搞什么呀。” 我尴尬地笑,说:“小孩子,乱说话。说,找我做什么?” 小芹的眼光在床上扫了一遍,说:“我去了县供销社了。” “你去哪做啥?” “租他们的地方啊。苏西乡供销社我租下来了。”她嘻嘻地笑,快活地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 “你真的准备开店啊?”我对她的举动一点也不奇怪。盘小芹是个胆大的女孩子,她认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不开都不行了。租金都交了,一年两千块。”她说,过去拉起薛冰的手,啧啧叹道:“薛老师多好看的手啊,真漂亮。” 薛冰红着脸抽回手说:“小芹妹子,你不在公司干了吗?” “不干了。我自己开。薛老师,你没看到城里啊,开店的都是我这般大的人。赚翻了呢。”小芹突然话音一转,盯着我们看,说:“你们在谈恋爱?” 我点点头表示承认,薛冰微笑着说:“不行吗?” 小芹沉默了一下,说:“好啊,陈哥哥是该找个老婆啦。薛老师配我哥,天造地设的一对呀。”说完笑眯眯地靠在薛冰身上撒娇说:“薛冰姐,你可要看好我哥,这人啊,心花着呢。” 她的这话让我无地自容。薛冰笑嘻嘻地看着我说:“是不是啊?” 我正色训斥小芹说:“再胡说,看我不收拾你。” 盘小芹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带着坏笑说:“来啊,来收拾我啊。” 我无言以对。一个男人,如果夹在两个女人之间说话,只有吃亏的份。 笑闹了一阵,薛冰要邀请小芹跟我们一起去金玲家。我把她拉到一边说:“她去合适不?” 薛冰歪着头看着我,微笑着说:“哪里不合适了?你不会是心虚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6章 干爹干妈 赵金明两口子眼巴巴等我们去,老赵牵着孙子逗弄着大黑狗,赵雨儿两岁了,长得唇红齿白,看到我,伸开双手要我抱。 堂屋的神龛上摆着两支红蜡烛,一碟盐茶米谷,两个小小的红包放在上面,似乎是拜祖宗的架势。 一起进屋,坐下喝了一杯擂茶,老赵带着孙子先出去玩,留下我和薛冰、小芹,赵金明夫妻几个人。老赵认识小芹,对她的到来感到很高兴,使个眼色叫小芹一起出去。小芹装作没看见,低着头喝着杯子里残余的茶水。 沉默了一阵,赵金明支吾着说:“陈秘书,有件事想要和你商量,你考虑一下。” 我还以为他知道了金玲的意思,要给我和薛冰做媒,自然是满脸高兴。说:“赵主任,不见外啊,你说就是了。” 他就说了前段时间老赵被纪委带走了,他和金玲带着儿子在县城转悠了两天,苦于找不到门道,始终未见着人,心里一个急,看到路边有个看相算命的,就带了儿子去算命。算命的先是算了老赵的事,告诉他们会一切平安,又给雨儿算了一卦,大惊小怪地说雨儿天命带煞,要寄养别人名下才能保平安。 起先两个人不信,郁郁闷闷付了算卦的钱,走时还叽叽咕咕的说算命的话都是骗人的,不可信。 到得几天后,老赵真的毫发无损地回来,夫妻两个才相信算命人的话,老赵回来后,雨儿反而病痛多了,天天不是头痛就是脑热,有时候半夜哭闹起来,不到天明不收口。烦得夫妻两个愁眉百结,寻医问药,半点也没见好。 金玲就想起了算命人的话,夫妻两个寻思着找谁来寄养,把七大姑八大姨想了一遍,没有合适的,又把乡政府的人筛选了一遍,还是没有合适的。最后还是金玲出了个主意,说让陈风来做儿子的干爹。赵金明当时就表态说,儿子有干爹不行,还得有个干妈。陈风没老婆,做儿子的干爹怕是不合适。 金玲就把我跟薛冰的事说了,说我们两个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何况男未婚,女未嫁,又在谈着恋爱,男才女貌的一对人儿,做儿子的干爹是再好不过。赵金明找不出反对的理由,老赵也极力赞成,这样就出现了赵金明夫妻请我们吃饭的事。 金玲说话直来直往,开门见山就说:“我妹子冰儿今天要做我儿子的干妈,你来做干爹。” 我一听,惊讶了半响,事先没有半点的信息,突然来这个事,我不知道该如何表态。 薛冰红着脸悄悄踢了我一下,我看她一眼,半天不敢表态。 盘小芹笑嘻嘻地说:“金玲嫂子,怎么不叫我做干妈?我也做干妈。” 金玲扭了她一把说:“小孩子家家的,人都没长全,就想做妈了,羞不羞啊你。” 小芹正色道:“金玲嫂,你看我哪里没长大啊。” 金玲闭口笑着,搂过小芹的肩膀说:“妹子啊,嫂子在说正事。等你结婚了再来做雨儿的干妈,好不好。” 小芹不依不饶嚷着现在就要做,从身上掏出一百块钱来塞进红包里,到处找雨儿送。 大家就笑了起来,小芹的这番举动在我们眼里纯粹就是孩子气,也不见怪,告诉她雨儿跟着爷爷去了菜园子,让她去找。 赵金明看我不表态,起身把我们杯子里续满了茶水,说:“真不好意思啊,陈秘书,雨儿认你做干爹,高攀了呀。” 其实我的内心在翻江倒海,雨儿是我的儿子,按他们的说法,雨儿必定是我亲生的儿子。亲生儿子认老子做干爹,我啼笑皆非啊。 在场的四个人,三个人心里明白。只有薛冰蒙在鼓里。 金玲抱歉地一笑,柔声说:“雨儿现在这个毛病,我们也是没办法,总不能看着他天天这样。做父母的,只要儿女好,天山的星星也想摘下来。陈秘书是读书人,应该能理解父母心。” 她这一军将着我,我想推辞的借口都没有了。 我迟艾了半响,说:“我是怕自己不够格做孩子的干爹呢。” “除了你,我也想不出还有谁能做雨儿的干爹了。”赵金明笑笑,但我看见他的笑容里包含着别人看不懂的意思。 金玲不高兴地说:“也不是这样。冰儿做雨儿的干妈,干爹还能找其他人?哪不是乱套了?” 赵金明一拍脑袋说:“哎呀,鸡还在灶上炖着哪,我去看看。” 说完转身走了,扔下我们三个相对着坐。 我说:“好,既然薛冰老师是雨儿的干妈,这个干爹我做定了。” 薛冰就嚷道:“你做你的干爹,扯上我做啥。” 金玲微笑着接过话说:“不是扯上你,是命里注定。” 接下来就是拜干爹的程序。薛冰出去找老赵他们,堂屋里就只剩下我和金玲。 金玲看了我一眼,带着歉意说:“委屈你了啊。” 我笑笑说:“没有的事。”说完长叹一声,这出戏确实让我手足无措。 两个红包,小芹拿走了一个,金玲要赵金明再拿一个出来,每个红包里装进去一百块钱,神龛上的红蜡烛点着了,一条长凳摆在神龛下,我和薛冰端坐着,赵雨儿乖巧地跪在我们面前行了三跪九磕之礼,金玲把红包送给我们。我们把红包里的钱抽出来,再装进去三百块送给雨儿。拜干爹干妈的仪式就算正式完成。从此以后,赵雨儿就名正言顺成了我的干儿子。 等到我们一起身,小芹就坐了上去,嚷着叫雨儿拜她,说自己无论如何要认这个干儿子。小孩子也觉得好玩,又按刚才的样子拜了一把,小芹笑呵呵地一把抱起雨儿,使劲地亲着他,嘴里喊道:“儿子,儿子,我的儿子。来,叫干妈。” 大家就笑,小芹也不在乎,歪着头说:“我认个干儿子,你们笑啥笑。” 赵雨儿也乖巧地贴着她不肯下来,搂着她的脖子叫干妈。 接下来就是吃饭,老赵非得要我和薛冰坐上席,说是规矩。就好像刚才我们包红包一样,三百表示啥呢?道家的太极八卦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左手是赵金明夫妻,右手是老赵,小芹本来在下首坐着,后来挪到跟老赵坐一起,说自己也是雨儿的干妈,不能坐末尾。 一顿饭吃下来,老赵说了在纪委的一些事,听得我心惊肉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7章 老赵在纪委的经历 纪委办案,一般都在宾馆。 何元接到县委命令赶赴苏西乡调查,说是乡党委存在贪污挪用情况,情况还火急,须立即启程。 听说去苏西乡办案,纪委没有一个人愿意跟着去。不是托病请假,就是说家里有老人病人要照顾,脱不开身。办案不能单独行动,何元没办法,只好押着刚分进来两个大学生,跟着自己去了苏西乡。 县委在他走之前作了指示,案情由县人大反映过来,叮嘱纪委办案一定要按纪律办事,按程序办事。 到了苏西,柳权作为地方最高行政官员,本来要接待,无奈他奔波在工地上,无暇顾及到何元,吃住的事情一下子安排不了,两个大学生就闹着要回去,说地方不配合,干脆直接传唤到县里调查。何元不同意,没有一手证据,他不可能作出如此鲁莽的事。 刚好人大主席朱士珍在家,看到这种情况,立即叫来了办公室的小马,嘱咐把乡政府接待上级领导的两套客房打扫干净,又叫来食堂的老王,嘱咐一日三餐一定要办出特色。 安排好了后,朱士珍就成了第一个被问话的人。 朱士珍之后就是老赵。老赵听说纪委赵自己谈话,吓得差点把尿尿在裤子里。他一生谨小慎微,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又听说纪委可以采取强制措施,也不知道强制措施是什么,闹不好,这么大年纪的人挨一顿打,是狗屁不通的事。 战战兢兢去了,站在门边坐也不敢坐,拿眼觑视着何元,沙着嗓子说:“领导找我?” 何元倒是满脸的微笑,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要他先坐。等到坐好了,何元张口就说:“赵体面主任,你是老干部了,党的政策相信你清楚。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老赵鸡啄米一样点头,心里咕咚一下,还坦白从宽?难道自己犯了法不成? 何元说:“你先想清楚,我们纪委找你,肯定是有事,而且这事跟你有干系。你想清楚了再回答。反正我们有时间,更有耐心。” 说完点上烟,等老赵说话。 老赵心一想,什么事跟自己有干系?心里把前后几十年的工作过了一遍,发现自己确实没有任何违纪的情况。这一想,心里就亮堂了许多,于是说:“何书记,我确实没什么交待,我踩死个蚂蚁都要念超度咒的人,哪里会有事麻烦领导。” 何元冷笑着说:“一般人都以为自己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要等到别人把屎盖子揭开后,才知道自己早就臭不可闻了。你有事没事,自己清楚,还要我说?”????老赵苦着脸,实在是想不起自己有啥事要向组织交代,听到何元这番话,心里老大不高兴,就耷拉着头,眼皮子盖上,盯着脚边的一张旧报纸看。 何元等得不耐烦了,伸手在桌子上狠狠地拍了一掌,响声惊得老赵差点跳起来,他张着一双浑浊的眼看着何元,结结巴巴地说:“何书记,我确实是个清白人啊。” “好!”何元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指挥着身边大学生说:“带他去房间,什么时候说了,什么时候来见我。” 何元这次除了带来的两个同事,还叫朱士珍安排了几个靠得住的人,任务就是看守没有交代问题的人,免得出意外。平常他们办案,一定是在县委招待所开几个房间,每个房间三个人,三班倒守着留置的人。吃喝全部在招待所解决,案件一查清,费用都由发案单位结算。 苏西乡特殊,好在吃喝不愁。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员留置没地方去,只好把他们安排到自己住的地方,打算坚持几天就撤走。 老赵的不配合让何元有些吃惊。这个人是出了名的老实。一辈子没做过大事。年轻的时候死了老婆,一个人把儿子带大,帮他成家立业。到老了,居然会糊涂得挪用公款,这在何元看来,实在是想不明白。当年再苦再累,老赵的账面都是清清楚楚,来往一分钱不差。 问到了柳权,也是一问三不答,问的急了,柳权就会吹胡子瞪眼。柳权是个老党委书记,政治资历明摆着的事,党龄比这些大学生的年龄还长,根本就不买他们的帐。 何元明白,再呆在苏西乡,不但什么也问不到,可能还会出现意外。于是就请示了县委,得到的指示就是柳权暂时停职接受检查,县委特别交代一句,朱士珍代理乡长主持工作。 何元带着柳权他们匆匆回了县城,在县委招待所开了四间房子,把柳权和老赵分开住,自己每日都去柳权的房间,等着柳权自己把交代材料写出来。 柳权到了县里,每日不是蒙头大睡,就是叫嚷着要喝酒吃肉。纪委的人又不敢得罪他,毕竟到现在也没宣布他被双规。没双规的人,不能受纪律约束,正当要求必须要满足。于是又去请示县委,这次县委就不给他好脸色看了,说他干了一辈子的纪律检察工作,连个偏远乡的问题都搞不定,到底是个人感情问题还是工作能力问题? 县委的质问让何元大汗淋漓,回到招待所想了半天,决定还是从老赵身上入手。 老赵第二次被叫进何元办公室,这次何元和颜悦色地要与他推杯换盏,叫人送了两瓶二锅头,一碟花生米,两个人坐在茶几边,一口一口地喝。 何元开导老赵说:“其实你们这个案子啊,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还真复杂。就看当事人的态度了。反正人死了,这叫死无对证,你说是不?老赵。” 老赵就点头承认,说:“何书记,你们纪委办这个案子,我也不明白是啥子事。如果说是因为借款的事,这个有借条,按了手印的,不算是违法吧。” 老赵一开口,何元就知道这个事要结尾了。趁着酒兴,要老赵原原本本说来听听。 老赵酒上了头,说话口齿不清,但还能听明白。于是就叫了书记员在一边记录。事情的原委就是郝乡长在北京住院了,没钱交住院费,柳权就让老赵从财政所里借出十万块。老赵起先不肯,十万块这个数字太大,他怕自己担不起责任。柳权就说他借,保证尽快还上。 老赵就不敢说什么了,后来柳红艳来打的借条。他没敢从财政账面上动款,就从赞助款里挪出了十万块。本来他想着赞助款没人会过问,反正现在工程在做,拖一段时间问题会不大。后来人大朱主席请他喝酒,喝着喝着就把这事说了出来,说了也没放在心上,大家一条船上的人,总不能见死不救。 等到何元叫他签字按手印,老赵才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得冷汗直流,死也不肯签字。说自己是酒后胡话,当不得真。 何元也不计较,当晚就让他与柳权见了面。 第二天,柳权就主动找到何元,一五一十把问题说了。 事情调查清楚了,何元就拿着材料找县委汇报。关培山书记听完后,眉头紧锁,这个事让他下不了决心,如果移送检察院,今后全县的干部都会寒心,如果不了了之,又怕出现同样的事情出来,会收不了场。 想来想去,觉得这个烫手的山芋还是让刘启蒙去处理。刘启蒙接到这个任务,骂了一下午的娘,晚上去了招待所找柳权,两个人谈了半夜,最后劝柳权离开农古乡这块是非之地,去农业局做个副局长。 老赵把这段故事说完,抱着孙子去屋外撒尿,留下我们面面相觑。看不出老赵在纪委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居然能守口如瓶。如果不是何元一顿酒,恐怕到死也撬不开他的嘴。不过我心里还在想,挪用公款这件事跟我没半点关系,为什么朱士珍老盯着我的公司不放,纪委是把这事故意淡化还是另有打算,我不得而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8章 县长来了苏西乡 刘启蒙县长要来苏西乡,消息像风一样迅速传遍乡政府各个角落。 首先动起来的是中学,朱士珍安排中学要承担起仪仗队的责任,具体到向县长献花由谁来担任。柳红艳负责联系中学工作。我负责全乡工作报告,朱士珍要求汇报时间控制在四十分钟,具体到苏西乡近段时间的每一个细节的工作。 朱仕珍特别要求,汇报材料中重点突出新领导班子与前任工作的区别。 一切准备就绪,迎来了刘县长一行人。 陪同来的除财政局、公路局、电业局、发改局外,团委黄奇善书记也来了。 变电站已经初具规模,早就做好的一条大横幅挂在变电站的屋檐上,上书“热烈欢迎县委领导视察指导”。横幅的内容是有讲究的,本来要写“欢迎县长来苏西乡视察指导”,朱士珍坚决不同意,说刘县长代表的是县委,言下之意就是代表关书记来的,没有体现县委的横幅是政治错误。 从县城到苏西乡的毛坯路已经修通,车辆可以直接开到乡政府门前的大坪里。车门一打开,学生们围着车开始挥舞着花环呼喊着口号:“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朱士珍趋步向前,伸出双手握着刘县长的手,激动地说:“欢迎刘县长来苏西视察。” 刘县长颔首微笑,亲切地朝四周挥挥手。还特地蹲下身子,与一个脸颊搽着两坨绯红胭脂的学生说了几句话。 也不怪苏西乡会出现如此声势浩大的欢迎仪式。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像刘启蒙县长这样级别的干部,一般很难涉足。老百姓见到这样大干部的机会,一辈子可能没一回。 刘启蒙看了一眼阵势,大坪里简直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除了仪仗队的学生,还围观了很多的老百姓。乡政府的所有干部都站在朱士珍的屁股后,看着朱士珍亲热地陪着县长去会议室。 安局长走在最后,他拉了我一把,示意我找个地方说话。我四周看了看,柳红艳和薛冰在收拾欢迎场面后的局面,指挥学生回转学校。郝强带着几个治安联防员在做场外警戒。其他的干部跟着县长去会议室。 我满脸堆笑地对安局长说:“安局长,您好。” 安局长矜持地一笑,说:“我们两个单独说几句话吧。” 我受宠若惊,赶紧说:“领导有什么吩咐?” 安局长大度地一挥手:“我给你说个事,刘县长想单独跟你谈谈,你看什么时候合适。” 我立即表态说:“什么时候都可以,我随时待命。” 他就满意地一笑,说:“年轻人啊,这个态度很不错。” 黄奇善看我们在后面嘀嘀咕咕,回转头来喊:“陈风,你在干嘛啊,快点啊。” 我抱歉地笑,对安局长说:“安局长,我先过去,等下我找你。” 大家来到会议室坐下,乡妇女主任带领着几个姑娘早就倒好了茶水,站在会议室外面。 朱士珍作为东道主,先是对县里领导前来视察表示感谢,接着就拿出我为他准备好的讲稿,认真地开始汇报工作。 刘启蒙县长认真地倾听,不时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 汇报到一半,他突然挥手叫朱士珍停下,说了一句:“朱乡长,你可以不拿稿子讲不?” 朱士珍尴尬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张嘴想要说话,却出不了声。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他伸手擦了擦,说:“刘县长,我想汇报得详细具体点。” 刘启蒙说:“工作都是装在大脑里,不是写在纸上。没关系,你随便说,想到哪里说哪里。” 朱士珍张口结舌起来,一时真不知道任何开口。 财政局局长提示他说:“朱乡长啊,你就说你现在还差什么,需要县里解决什么嘛。” 朱士珍恍然大悟般笑了一下,说:“各位领导,苏西乡的实际情况大家都清楚,我们现在只需要县里给政策就好。其他的我们都能想办法克服。” 刘启蒙就莫测高深地笑起来,转过头对财政局长说:“看来是我们担忧过头了。苏西乡在朱乡长的领导下,一切都能解决。” 朱士珍一急,赶紧说:“其实还是有很多困难,比如我们这条公路,毛坯是有了,如果能铺上柏油,那就更好了。” 刘启蒙笑眯眯地说:“朱乡长啊,铺柏油路这个建议很好嘛。钱这个事,你们能解决?” 朱士珍摸摸脑袋,一脸为难的样子。 “还有你们的中学,我刚才来的时候啊,看到了。你们看,孩子们多欢乐,多活泼,多健康。他们读书的学校情况怎么样?朱乡长没考虑要改建一下?” “这个……。” “你也不要这个那个了。今天教育局的领导没来,回去后县政府办牵头,把这个事落实一下。”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了个馅饼。中学校长差点就高兴得要哭起来。 “这样吧,朱乡长,我们也不听你的汇报了。你就带我们四处转一转,看看吧。” 刘启蒙突然来的这一招打乱了朱士珍的安排。财政局长坐不住了,关书记在他来之前有交代,必要的时候要拒绝刘启蒙的一些要求。 财政局长说:“刘县长,我看啊,苏西乡也就几千人口,虽然地方大,走马观花的看看,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不如就在这里听下汇报。” 刘启蒙眼一瞪说:“我们下来是干什么?就是来解决问题的。不出去转转,怎么知道哪里会存在问题?回去拿什么给关书记汇报?” 他这一将直接就把财政局长将死了。 安局长和我一句话都没说,但我们都明白,这其实就是刘启蒙县长与关培山书记在直接交锋。苏西乡通电修路工程上了省电视台,弄得现在是全省皆知,据说省委领导开会的时候都提到过这件事。 市委陈书记交代过,苏西乡正式通电通路的时候,他一定要代表市委市政府来看看。 关培山书记看似不经意的一招,就把自己抬上了明星书记的位子。他深深的知道,舆论是直接最好使的道具,他漫不经心似的新闻宣传,作为了一个时代的典型,悄悄的上了内参。 刘启蒙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苏西乡通电计划的人,而且他花了不少的心思在极力促成。谁料到眼看着大功告成,关培山半路杀出来,弄得他手足无措。 关培山并不直接与他过招,他用了一招“围魏救赵”的办法,就让刘启蒙手下最得力的干将柳权败下阵来。 朱仕珍的上任,标志着关培山已经全面掌控了苏西乡的咽喉。 刘启蒙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他这个年纪,又在政府里混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水里有什么样的鱼,他比谁都清楚。既然关培山要抢胜利的果实,他自然不甘心束手待毙,于是出现了他视察苏西乡这样的一个事情出来。 他来苏西乡视察,除了暗示大家外,还有一个更大的计划埋在心里,这个计划只有安局长知道。 朱士珍是关培山提起来的,谁都知道。乡党委书记柳权已经发配到农业局养老,刘启蒙在苏西乡就没有了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了。朱士珍现在虽然是个代理乡长,却掌管着苏西乡党政的全部大权,只要过了年,县人大常委会开个会议,就能去掉他头上的代理帽子。一旦朱仕珍坐稳了位子,刘启蒙在苏西乡苦心经营下来的基业就得全面奔溃。 刘启蒙来苏西乡视察,就是看中了苏西乡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位子——乡党委书记在空着。 原来苏西乡党委书记的宝座就像狗屎一样,谁都不愿意捡。在春山县流传着这么一个说法,苏西乡里做干部,不是流放的就是废物没能力的。 三十年河东的事总会轮番上演,如今的苏西乡,名气比春山县要大了许多。 在一个名气大的地方做官,任何小小的变化都会引来不同的眼光。政绩唾手可得! 刘启蒙来苏西乡视察之前特地去拜访了黄山,黄山部长表示乡党委书记原则上由县委任命,他不好直接插手。 黄山部长的话让刘启蒙满腔的热情跌到了谷底。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黄山部长丢了一句话说,非常时期,另当别论! 刘启蒙是个专家型的官员,他对于政治这一套本来就不感兴趣。可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愿意自己的果实被别人摘走。这事无关政治,只在荣誉。 县常委会上关培山提出要尽快安排苏西乡的新书记,同时提了几个人选,其中就有城关镇的镇长和县委办的一个科长。 刘启蒙暗暗算了一下,全县二十四个乡镇,他刘启蒙说话好使的乡镇不到五个,本来就处于弱势了,如果再把苏西乡失守,今后他这个县长也就只能是个光杆司令了。 因此,他在关培山提出人选时,第一个站出来坚决反对。 发改局安局长是他刘启蒙的人,可是他不是常委,没有表决权。其他几个副书记和副县长乐得坐山观虎斗,都不发表意见。 官场站队很重要,站错了队,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一样身败名裂。站对了队,即便是个草包,也会冠上辉煌的光辉。 春山县里,书记和县长面和心不合的事,谁都知道。在风起云涌的关键时刻,没有一个人会选队站,都在观察着风声。究竟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也有胆大者,孤注一掷,早早选好了队,等着命运最后的裁决。 这类人,苏西乡原党委书记柳权是,城关镇镇长邓涵宇也是。不过,他们选择的队正好对立。 而我,只是乡党政办的一个小秘书,连根毛都算不上。就算我想选队站,也没有人会关注我这样的小人物。 春山县选拔书记的事在不同的声音里拖了下来。 这一切,我们都不知道,照旧看着日落西山,雾起山峦。 刘启蒙大张旗鼓来苏西乡视察,他是在提醒关培山,苏西乡的事,才刚刚开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9章 盘小芹的超市 盘小芹不动声色就把苏西乡供销社盘了过来,又不知不觉的来了个全面改造。原本低矮的屋檐被她挂上去几个鲜红的灯笼,顿时活泛起来,生气了许多。 供销社的老女人正烦着在南方混的老公带回来的一个女人,满心找着老公打官司,无心照顾供销社。盘小芹要盘供销社,老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找领导哭诉,供销社正好处在下坡路,愁着改制后职工的出路。老女人表态什么也不要了,只要供销社答应养老就行。于是双方乐得自在,一拍即合。一夜之间,苏西乡供销社就成了盘小芹的地方。 月白嫂天天追着我办移交,她现在一天到晚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衣服,强行掩盖着曲线玲珑的身体。唯一不变的是她洁白如磁的面庞,脸上总是浮着一层淡淡的忧伤。她像猎犬一样的紧跟着我,一天到晚就是一句话:“我们什么时候办移交。” 没人的时候我开玩笑说:“月白嫂,你这样跟着我,别人会说闲话的呀。” 她两眼一翻,说:“我是烈属,谁敢乱嚼舌头,想找事么?” 月白嫂的话让我本来想暧昧的冲动生生被压下去。她是烈属,一个女人,如果谁敢动她,无异于找死。 男人的暧昧,女人能在一瞥中知晓。 月白嫂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她会柔着声音安慰我说:“过去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你也别记着,我现在就一个任务,什么时候办好了移交啊?” 我的心里一阵烦一阵酸。谁也架不住一个女人天天在耳边鸹躁啊!本来天性活泼开朗的月白嫂,又正当虎狼之年,如今把自己包裹在灰色的生活里,一门心思想着领导交给的任务,我能不悲哀? 我说:“月白嫂,你看盘小芹啊,原来在公司干的,现在要出来单干,肯定是觉得公司情况不好啊。” 她冷冷地说:“我不管这些。乡里要我找你,我不能去找别人。” 我说:“你有没有想过与盘小芹一起来开这个店?” 月白嫂白我一眼说:“她是个体户,我是乡政府企业办的干部,身份都不一样。” 她的话让我很不舒服,才洗脚上岸的人,就瞧不起农民身份,她怎么救成了这样的一个人?突然想起她曾经说过要尝尝吃国家粮的人味道,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在她心底,身份一直是纠结她的最大障碍。 见我不说话,她说:“我在企业办,还是做生意。盘小芹自己开店,钱是你出的,店其实就是你的。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再在企业办开,两个鸡蛋放在两个篮子里,摔了一个你还有一个。” 她的话让我想了半天,月白嫂再指点我说:“企业办是政府的机构,也要与人做生意才可以赚钱,反正是做生意,跟盘小芹做,难道会不一样?” 我恍然大悟起来,感激地看着她说:“谢谢你,月白嫂。” 她嫣然一笑,扯了扯身上黑色宽大的衣服说:“嫂子又不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以为我就忘本了么。” 我的血一热,伸手拥住她的双肩。 月白嫂抚摸着我的脸说:“我知道你在乡政府这个公司花了好多心血,舍不得。但你要明白现在的情况,舍不得也要舍得,何况,并不见得就一定舍了不要了,不是还有嫂子我吗?只要我还在企业办,公司就会姓你的陈。不会姓朱。” 我刚想去摸她的乳,她扭身走开了,说:“赵德亮在看着我。” 我就感觉脚底一凉,仿佛看到赵德亮瞪着一双牛卵般的眼睛在怒视我。本来高昂的身体突然像被浇了一盘冷水,霎时软榻了下来。月白嫂上下看我一眼,羞羞的说:“我算是你的人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完轻飘飘走了,我呆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下了决心,回一趟城里,跟企业办办移交。 盘小芹的供销社大门被她改造成了全敞开式的,不用木板,改用了拉闸式。里面摆着几列货架,都是族新的铁制品,门口摆着一张台子,上面放着一块牌子,写着:结账台。 我说:“你这是做什么?” 盘小芹笑眯眯地说:“我要开超市,开苏西乡第一家超市。” “开超市?” “是啊,开超市。你没看城里啊,超市买东西,多方便。” “你一个人?” “放心,我自有安排。” 盘小芹好像大了,做事都不跟我商量了。可是她现在的资金都是我的,按她的话说,我是股东,而且是大股东。既然我是大股东,我就有发言权,所以我说:“现在电都没通,你怎么开?” “等电通了,就不只是超市了。我还要开卡拉OK,还要开宾馆。”她兴致勃勃地指着大门上方说:“我想做一块超大的牌子,叫‘苏西超市’,你看怎么样?”?????我只好点头说好。现在如果我不同意,按她的脾气,立马就会跟我翻脸。 盘小芹笑眯眯地憧憬着说:“到时候啊,陈哥哥你就是农古乡第一个大老板了。” 我苦笑了一下,说了月白嫂要跟我办移交的事。 小芹爽快地说:“办啊,没事,去办吧,枚竹都处理好了。” 我大惑不解,枚竹怎么处理好了?她是怎么处理的?怎么没见她们跟我说半句,我难道被蒙在了鼓里。 “你呀,还记得多久没回城了吗?你还知道城里情况怎么样了吗?”她数落着我说:“就记得天天跟薛老师谈恋爱,还会记得我们?” 我被她数落得差点抬不起头来,我说:“你们都在,我放心啊。” “等你不放心的时候啊,就晚了。”盘小芹捡起脚边的一块木板,在地上画着圈子说:“你阿姨去了几次,还有白灵姐也去了,她们已经帮枚竹办了个个体经营执照。” 我大惊,气急败坏地说:“你们什么意思?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 小芹老气横秋地说:“你知道会是好事?有些事,你不知道更好。” 我哑口无言。 “我现在告诉你,我回苏西乡办超市,也不是我的主意。” “谁的主意?” “我们大家的主意。”她快活地笑起来,说:“陈大老板,也不知道你前生修来了什么福,这么多的女人愿意帮你。” 我傻傻一笑,问:“谁帮我了?” “你阿姨、白灵姐、奚枚竹,红艳姐、还有我。”她板着手指头数着,突然害羞起来:“我不算的,我只做事,主意都是她们拿。” 我的心里涌上来一阵感动,是啊,这些与我生命有着丝丝缕缕关系的人,她们站在我的背后,默默地为我做着一切。我拿什么来报答她们? 盘小芹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她微微一笑说:“你别想那么多,有些人的付出是不需要回报的。”她笑嘻嘻地指着自己说:“比如我就是。” 我说:“我打算明天就回城里,我想带薛老师回一趟家。” “好啊。”她拍手叫好:“是应该要带薛老师回去了。也好断了某些人的念头呀。” 我知道她这话的意思,我装作没听见,我说:“我带月白嫂去办公司移交。” 盘小芹没有理会我的话,顾自忙着手里的活。 我站了一会,觉得没一点意思,摇摇头出了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0章 媳妇进门 我找朱士珍请假,说要陪月白嫂去城里办移交。 朱士珍无比爽快答应,并且安排乡企业办多去几个人,嘱咐我安心办移交,乡里的事,有他在,不用担心。 从朱士珍办公室出来,我直接去了中学。我捐建的篮球场上一个班的学生在上体育课,看到我,都朝我摇手打招呼。体育老师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冲我笑,毫无忌讳地开着玩笑说:“陈秘书,来找薛老师啊!” 我点点头,我和薛冰谈恋爱,已经不是秘密。 体育老师告诉我,薛冰在上课,要不要叫个学生去喊一声。 我拒绝了他的好意,自己去了薛冰的住房等她。 下课铃声一响,薛冰就急匆匆地跑来,问我找她有什么事。我平常很少来学校,薛冰对我的到访感到很意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我说:“我明天回衡岳市。” 她见我没其他事,松了口气说:“你回去就是了,还来告诉我?” 我说:“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爹他们想见你。” 薛冰的脸就红了,扭捏了半天说:“你都还没见我爹妈呢。” 我说:“我不是见过你姐了么?她也是你家长。要不我们回来就去你家,好不?” 薛冰想了想,又说:“可我还有课啊。” 我说:“我去找你们校长,调一下。” 她笑了一下,说:“还是我自己去找校长吧。” 薛冰答应跟我回家,这样的喜讯必须要先让家里人知道。我知道我老娘盼着抱孙子,原来看到枚竹就以为是我的女朋友,非要我办个结婚酒。现在我带个美貌如花的薛冰回去,大大方方说是自己的女朋友,还不会喜傻她老人家? 想到这里我自个人笑了,薛冰打了我一下,问道:“你傻笑干嘛?” 我笑嘻嘻地说:“如果我娘看到你这个漂亮的儿媳妇,不夸我有本事才怪呢。” 薛冰羞涩地扭了我一把,痛得我差点跳起来,我故意冲她嚷道:“谋杀亲夫啊。” 当着她的面我给姨打电话。说我要带一个漂亮的老婆回家。姨在电话里惊讶地说:“谁呀?” 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姨没响声就挂了线,我知道她今晚肯定会去我家,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娘。我娘从今晚开始,会一直睡不着,会把家里打扫三遍以上,会等到天明就带着我老爹去菜场,会毫不心疼地花钱置办很多好吃的菜。 薛冰看我兴高采烈的样子,温柔地靠过来说:“我怕呢,风。” 我拍拍她的背说:“怕什么,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啊。” 她羞红了脸,伸出手又要扭我,憋着嘴巴嚷道:“让你说,让你说。谁是丑媳妇啦。” 我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深情款款地说:“你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孩子,是我陈风的老婆,一辈子的老婆。” 我作势举手要发誓,她一把把我的手搂进怀里,细声细气地说:“我相信。” 告别了薛冰,我还要去月白嫂哪里,通知她明早一早出发。在路上遇到盘小芹,她现在忙得一天看不到人影,听我说要去市里移交公司,马上拿出一张单子来,说按单子上的数字帮她批发货回来。我一看,五花八门,包罗万象,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我说:“这要多少钱啊?” 她扬起眉毛笑了一下说:“钱多多赚,钱少少赚,你看着办。反正你是大股东。” 带着薛冰、月白和两个企业办的人,我们紧赶慢赶,天快黑的时候终于到了市里。 我没有叫枚竹,带着他们找个地方吃了饭,再开了两间房,就带着薛冰往家里去。 路上我的手机响了,是姨打来的,她在我家,问我到哪里了。 我告诉她,不到十分钟就可以看到我们。 我老娘办了一桌子非常丰盛的菜肴等着我。我老爹拿出了一瓶舍不得喝的好酒摆在桌上。一进屋,我的鼻子酸了一下,快四个月没见爹娘,他们明显又老了许多,看着他们满脸皱纹的笑脸,我恨不得扑倒在地,抱着他们的腿哭几声。 薛冰乖巧地叫我娘阿姨,看到我姨,犹豫了一下,眼前这个女人丰满漂亮性感,身上一股时尚的都市气质,让久居山里的她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开口叫什么。 我姨笑眯眯地搂着薛冰的肩膀说:“风儿没说错。果真天姿国色,好漂亮的美人儿啊。”她的话让薛冰的脸红成一个苹果。 “叫我小姨吧。”姨说,拉着薛冰坐下。 我老爹憨厚地笑,忙着开酒瓶倒酒。 我告诉老娘我们已经吃过了。老娘不依不饶,非要我们再吃点。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我拉着薛冰坐下来,在满心喜悦的爹娘面前,我们甚至只要动动筷子,他们就会拾到深入骨髓的快乐。 我把要移交公司的事说了,此次回来两件事,主要还是带薛冰回家看看,其次才是处理公司。老爹对我的话很赞赏,跟我碰了一下酒杯说:“风啊,你也大了,在乡下也呆了三年多了。听说你现在还在干着乡政府的秘书,也不容易了。做事就要持之以恒,你现在的这个态度,我就放心了。” 爹的絮絮叨叨在今天听来我一点也不觉得逆耳,想起在苏西乡的三年,多少悲喜都在一杯酒里了。我说:“爹,你儿子快三十岁了。” 我娘立即纠正我说:“早着哪,你今年才二十六岁,还差几年呢。” 爹接过去说:“古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今天看到小薛老师,我也放心了。以后啊,小薛老师多辛苦点,陈风这个人呢,读书成绩很好,要不是那场运动,他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样子。” 爹的话勾起了我尘封多年的记忆,我的心一颤,爹啊,只有你才体会儿子的心情!男人之间的事,只有男人才会清楚明白。 我擦了一把眼睛,夹了一块鱼送到薛冰碗里。姨大惊小怪地叫:“风儿,你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姨啊,看看,只知道爱自己老婆了,把姨放在一边凉快啊。” 姨的话让薛冰的脸瞬间红了,她慌忙从碗里夹起鱼块,就要往姨碗里送。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姨要回去,我送她到小巷口。姨看看周围没人。低声说:“你那个公司呢,现在基本是个空壳了。明天你带他们去查账,任他们查,你不要说话。枚竹知道怎么做。” 我点头。姨又说:“这次你看准了?” 我明白姨指的是什么。还是点头。 姨叹口气,说:“叫我怎么跟枚竹说啊。这个丫头,为你付出了不少啊。要不,你先不要把薛冰的事告诉她,等到公司移交后再说。” 我奇怪地问:“为什么?她们还是表亲的啊。” “叫你这样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送走了姨,才想起家里除了爹妈的屋,我只有半间小房,而且还只有一张床。刚想叫姨等一下,却发现她已经钻进了出租车里,绝尘而去了。 家是每个人最松弛的地方,所有的戒备在家里一扫而光。我看一眼昏昏暗暗的路灯,转身往家里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1章 女儿红 薛冰在帮着老娘收拾碗筷,看到我回来,展颜一笑说:“小姨回去啦?” 我说:“回去了。” 老娘把我拉到一边,指了指薛冰说:“今晚怎么安排。” 我说:“要不等下我送她到宾馆去开间房吧。” 老娘立即反对,说已经到自己家了,还花那个冤枉钱,不值得。男人过日子总不会打算,又压低声音问我:“你们在一起了没有?” 我尴尬地笑,说:“老娘,没有的事。” 老娘絮叨着说:“这姑娘,人不错。勤快,人也漂亮。还是个老师,是个吃国家粮的,风儿啊,你要多关心爱护她。女人都需要哄,她开心了,才会一心一意跟着你。男人图个啥呢?外面有份事业,家里有个好老婆,回家有一顿热饭菜吃,足够了。” 我点头称是,伸手从老娘头发里拔出一根白发,突然发现怎么也拔不完,老娘的头发已经花白了许多,青春岁月在她的头发上悄悄的溜走,眼角已经刻上了衰老的皱纹。这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如今与乡村的老太婆相差无几,佝偻的背上承载的几十年风雨,让她彻底忘记了当年如花似玉的无忧岁月。 我的眼一红,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叫薛冰倒杯水来。 薛冰乖巧地答应,双手捧着杯子递给老娘。 老娘握着她的手,无限爱怜地端详着她,说:“小薛老师啊,陈风今后就托付给你了。他呀,看着长得高高大大,其实心呢,还没长大一点,还是个小孩子。你看他,几个月不回来,电话都不打一个,把老娘老爹丢在家。可是我不怪他,他是个男人,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他忙事业,我理解。”老娘接过水杯,转头训斥我说:“以后有家了,就不能这样啊,男人再忙,都要记得自己还有个家,家是男人的责任。” 薛冰感激得眼红了,搂着老娘的肩膀,细声细气地说:“阿姨,您放心,陈风对我很好。” 老娘宽慰地笑了,回头冲屋里喊:“老头子,把我的手镯子拿来。” 老爹乐颠颠地拿来一个绿莹莹的手镯,娘接过,拉过薛冰的手套上,说:“这个镯子啊,是我娘的娘传下来的东西,陈风没姐妹,今后你就是我的亲闺女。娘现在传给你,你要一代代传下去。” 薛冰的眼圈红了,涌上来一层雾气,啪嗒掉下来一粒眼泪,滴在手镯上,晶莹如同珍珠一般滚落下去。 “姨…我…。”她涨红着脸,慌忙想要脱下来还给我娘。 娘一把拽住她的手说:“你还叫姨啊?嫌弃啊?” 薛冰结结巴巴,忸怩了半天,才从喉咙里冒出来一句话:“娘。”说完连脖子根都红了,放下老娘的手害羞地躲到我的小房去了。 娘使个眼色叫我跟进去,我冲两位老人抱歉地笑笑,推开门走了进去。 薛冰坐在床头,细心地摩挲着手镯,眼睛里全是笑意。看我进来,把手藏到背后,说:“你进来干嘛?出去,我要休息了。” 我可不理会她,挨着她在床边坐下,伸手搂过她来,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她格格笑了起来,伸手来挠我的咯吱窝,我们两个搂作一团滚在床上。外面传来老娘的咳嗽声,薛冰竖起手指按在我的嘴唇上,偷偷地笑。 我们并排躺在床上,互相对视着,薛冰娇羞地想要移开视线,我双手捧着她的脸,深情地说:“老婆,我爱你。” 她幸福地闭上眼睛,我贴过去,吻上了她的嘴。 她伸开双手搂着我的背,舌尖调皮地在我的口腔里跳舞。她肤如腻脂,肌肤胜雪,吹弹得破,一头秀发披散下来,盖住她半边的面庞,显得柔媚万分。 “你要对我好。”她喃喃道,眼里又浮上来一层水雾:“感谢老天把你送给了我。” 她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风,你会爱我一辈子吗?” 我肯定地点头,脑子里浮现枚竹的影子,紧接着金凤、吴倩、月白嫂、红艳和盘小芹的影子交叠出现,走马灯样在脑海里盘旋。心里一紧,我难道还爱着她们吗? 薛冰嘤咛一声,把头紧紧地埋进我的胸口,双手更紧地搂着我的后背。 我低下头来,嘴唇寻找着她的殷桃般的小口,她迎上来,松开手,闲散地仰躺下去。 我半卧着搂着她的身体,另一只手去解她的衣扣。她没动,任我慢慢将她敞开,她娇羞的面庞盖着两片红晕,睫毛微微地颤动,她的肌肉明显地绷紧,两腿紧张地夹着,娇弱的样子让我心醉神迷。 我吻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轻声地说:“老婆,我来了。” 她没动,微微地吐着气,如兰的气息弥散在我小小的屋子里。 我的手摸到她后背,毫不犹豫解开了她的胸罩,头一探,伏在了她的胸口。 她恍如山峦般的胸口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我贪婪着,手里满是腻脂。顿时神情迷离起来,恨不得把她完全融入到自己的身体。 吻了一阵,我放开她,努力平息着内心的激动。 她睁开眼,迷离的眼神看着我,说:“风,你怎么啦?” 我浅笑一下说:“冰儿,我不能。” “为什么?” “我还没正式给你一个婚礼。” “可我心里已经有了。”她晃了晃手腕上带着的手镯说:“这是你们老陈家的传家宝。现在传到我这里了。呵呵呵呵,以后敢不听话,家法伺候。”她轻笑起来,拉起衣服盖住胸口,慵懒地躺在床上,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图。 我起身要走,她一把拉住我说:“风,我想。”说完娇羞地把头拱进我的胸口,再也不敢看我。 我故意逗弄着她说:“你想什么呀?” 她羞羞地扭着身体,没有扣好的衣服底下露出一片洁白的胸脯来。我复坐下,双手盖在山峰上,眼前仿佛看到一片荷花在盛开。 屋外已经寂静无声,我的老爹老娘早就悄悄躲入了自己的房间,万分期待着有一颗种子在我的房间发芽。 一阵兴奋,一阵疼痛,一阵呢喃,一阵痉挛。 我小小的房间里春意嫣然,一朵无比娇艳的牡丹花在我的床上盛开。就像一坛千年的女儿红,酒质微红,暗香扑鼻。 我们,在这一刻成就了男人与女人最后的涅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2章 空壳公司 早上醒来,睁开眼睛看到薛冰像猫儿一般偎在怀里,脸上浮着一层甜美的微笑。她的一条腿撘在我的身上,一条腿卷曲起来,膝盖顶着我的屁股。 我轻轻地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她跟着就醒过来,娇羞地一笑,伸手搂住了我的腰。胸前一片温润的柔软,她的胸顶着我,赤裸着,上面还隐隐残留我昨夜留下来的吻痕。 我在她耳边轻声说:“宝贝,我要去公司了。” 她搂紧我,摇摇头。 我说:“今天要去办移交,不能让他们等着,不好。” 薛冰把头靠在我的胸口,手指在我胸口调皮地游走,我一阵酥麻,底下就站了起来,想要来场热身运动。薛冰却坚决拒绝了我。 我说:“宝贝,你在家陪老娘,我处理好了就回来。” 她举起手腕,盯着手镯说:“好吧,我跟娘去买些东西,你看你的床单,怕是几年前的东西了。我去买条新床单回来。” 我坏笑着伸手握住她饱满的胸,再抱着她的头,在她嘴唇上轻轻一吻,起身下床。 外面老娘正在轻手轻脚准备早餐,看到我出来,满脸皱纹的脸露出开心的笑容,轻声问我:“小薛起来没?” 我拿着杯子毛巾到小院的水龙头下洗脸,出门又看到老爹笑哈哈地提着一条大草鱼回来,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意味深长地拍拍我的背。 我洗好脸,冲老娘喊:“娘,我去公司有事去了。小薛在家,你带她去买点东西啊。” 娘大惊小怪地跑出来,说:“吃了早餐再走啊。” 我说:“你们吃吧,乡政府的同事还在等着我呢。” 到了宾馆,月白嫂他们早就起床了,都坐在房间里看电视。月白今天脱掉了宽大的衣服,换上了一套带暗花格的衬衣,下身一条紧身裤,勾勒出她健美的小腿。头发扎成一束挂在脑后,俨然青春活泼的女学生。 她故意朝我身后看了看,低声说:“薛老师没来?” 我说:“在家呢。移交的事,她也不懂,还是在家陪我娘比较好。” 她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带着企业办的人跟着我一起去公司。 枚竹正在等着我们,看到我身后跟着的几个人,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我们在我小小的办公室里坐下,我叫枚竹把公司的全部账本拿来,自己走到后面的仓库里,准备去我的小房间收拾。今天移交手续一办好,我就得离开这个地方。 仓库里原来堆得满满的货物看不到半点踪迹,几只铁皮大油桶摆在墙角,我敲了敲,油桶发出空洞的声音,显示里面是空的。我大惑不解,门店里从来就不缺货,货呢? 枚竹跟着我进来,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们爬上了阁楼,站在过道里,她伸了一下懒腰,夸张地说:“累死我了,忙到昨晚才完成。” 我看着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枚竹低声说:“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几天前你阿姨带着白灵来,给我说了乡政府企业办要接手公司的事,我想啊,就这么便宜他们啊,肯定不行,我们花了多少心血啊,到今天局面打开了,生意上路了,他们就来捡落地桃子,哪有那么好的事。” 我盯着她看,这些话从她嘴里吐出来,我恍如坠入云端里,摸不着头脑。 “别像不认识我一样,看什么看啊,哪里不一样了?” 我嘻嘻一笑说:“枚竹,你都做了什么啊?” “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你该做的事是什么事?” “我啊,没什么,等晚上你就明白了。” 还要等到晚上?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我问她:“仓库里的货呢?”????“仓库里没什么货了。上个月红艳姐才发来一车油,早就卖光了。”她递给我一个存折,说:“收起来,这些是你的钱。” 我打开瞄了一眼,整整二十万,吓了一跳,差点就要扔到地上去。 她从我手里接过存折,细心地装进我的裤口袋,朝我的小屋努了一下嘴说:“账本都在你枕头底下。注意点,别让他们看到了。” 我感到很意外,吃惊地说:“那外面的账本是怎么回事?” “你不要管,就让他们去查吧。白灵姐公司的会计忙了几个通宵,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我心里终于完全明白了过来。我的小姨,白灵和枚竹,她们三个女人已经掏空了公司,现在确实就是一空壳,难怪仓库里看不到半点货物。 “这么做是犯罪,你们知道不?”我紧张起来,抓着她的手,拉着她朝小屋里走。 她用力挣脱我的手,委屈地红了眼睛,说:“犯罪我去顶,关你啥事。” 我一阵感动,搂着她的肩膀说:“枚竹啊,你就别傻了,真出了什么事,谁会舍得让你去顶。” 她温柔地依着我,眼里闪着亮晶晶的泪花,说:“我知道你是干部,而且你有大好前途,但我就是想,再优秀的男人,也得有个坚定的支持者。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就要做这个支持者。” 我想起了薛冰,心里一阵痛,我说:“可是……。” 她打断我的话说:“我明白你的想法,你什么都不要管,我不会麻烦你。” 她捂着脸哭了,肩膀一抽一抽的。我手足无措起来,平生最看不得女人哭,女人一哭,我的心就全乱了。 月白嫂在底下叫我,我和枚竹下了楼, 企业办的人善意地笑,指着账本说:“陈秘书,公司不赚钱哦。不看不知道,也就比供销社好一点点嘛,两年时间不到十万块的盈利,刨去人工房租,余下的也没几个了。” 我故作为难状说:“是啊,如果好做,我们原来请的盘小芹就不会出去单干了,她回苏西去开超市,就是因为看不到希望啊。” 企业办的人就哈哈笑起来,赞赏地说:“也别说那个小姑娘,还是很厉害的。把供销社租下来,有气魄,有胆量。这事放在我们两个老爷们身上,还不敢去想。” 月白就说:“账本看了,等下我们就按账本里是数量盘下底吧。” 我立即表示同意,枚竹说要出去买点菜,中午就一起在店里吃了。反正盘底移交后,她就不会再在这里吃饭了,最后的一顿,要弄点好吃的来。 月白跟着要去,说以后自己就在店里工作,还是及早搞清楚菜市场在哪里好,免得到时候连个方向都搞不清。 等到两个人走了,企业办的人问我:“陈秘书,乡政府礼堂里的四台榨油机,账面里怎么没有体现啊?” 我想也没想就回答他们说:“哦,你说的那四台机器啊,柳书记知道,是我自己买的,跟公司无关。所以就没进账了。” 他们若有所思地点头,合上账本说:“账清楚了,等盘底好了,我们就写一份移交书吧。” 我没想到移交能办得这样顺利,想着裤口袋里的那本存折,我的心跳了几下。就好像身上装了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何时会把我炸得浑身碎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3章 表舅 月白嫂要留枚竹在店里继续工作,枚竹坚决不同意,说自己是随陈经理来的城里,现在陈经理不是经理了,她自然也就不再是员工。月白嫂说乡政府企业办重新聘请她,工资也加,枚竹还是不同意,月白嫂无法,只好眼睁睁看着枚竹跟在我后边走了。 我对枚竹的举止也大惑不解。既然企业办挽留你继续工作,为啥要离开?难道你奚枚竹回苏西乡去?盘小芹开了超市,你开什么? 枚竹笑而不语,出了门就带着我走,七弯八拐之后站在一间装潢得很气派的店门前,指着旁边挂着的一块牌子说:“这是你的店。” 我惊讶得眼珠子就要滚出来,奚枚竹,你在搞什么鬼? 接着就看见吴倩笑吟吟地从里面出来,夸张地指着枚竹嚷:“死丫头,说好两个小时,我帮着你看店,现在几点了?”她把手腕伸到枚竹的眼皮子底下,露出戴着的一块手表说:“八个小时啦。” 枚竹抱着她的肩膀,陪着笑脸说:“吴倩姐,辛苦你了嘛,我总不能一个人单独开溜啊。要不,今晚我请你吃大餐,好不?” 吴倩嘴一别,说:“我才不稀罕你的大餐。我走了啊。”她看我一眼,走过来说:“陈风,你不认识我了啊?招呼都不打一个。” 我脸上挤上来一层笑容,说:“你们这是干什么?” 吴倩抿嘴一笑说:“要想知道为什么啊,去问你阿姨蒋晓月和枚竹啊,这两个女人啊,为了一个小男人,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愈加疑惑,心里开始揣揣不安起来。 枚竹笑眯眯地拉着我进店,在里间一个小房子里坐下,又出去跟白灵说:“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吴倩姐,你帮我叫一下阿姨啊,还有你老公付科长也一起来啊。” 我听到吴倩笑嘻嘻地打趣说:“哟,还没嫁过去,就把自己当自家人了啊,你看,安排得多好啊,还要请上陈风的爸妈不啦?” 枚竹的声音传进来说:“好啊,我去请。” 我一惊,赶紧出去对枚竹说:“我老娘身体不好,算了。” “没事啊,我叫的士过去,等下再送你们回家。”枚竹推了我一把说:“你进去休息,这里我来安排。” 我只好进屋去,看满屋子的南杂百货,琳琅满目。心里涌上来一种无法表达的感情。奚枚竹的这个店,事先没有给我透露过半点信息,连盘小芹也没说半句,撇开她们两个,我姨也没给我提半点,她们四个女人,合起伙来搞什么鬼?难怪我在公司里看不到半点货,难怪账面做得那么平,她们究竟背着我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看我满脸疑惑的样子,枚竹抿嘴一笑说:“想什么哪?” 我摸摸脑壳说:“我看不懂呢。” “会让你懂啊,晚上吃饭你就会懂了。”枚竹给我递过来一杯水,柔声说:“没有姨,谁也想不出这个主意。” 她的眉眼间全是倾慕,向往的神色铺满面颊说:“我要是学到了姨一半的本事,走遍天下我都不怕了。” 我说:“好,我晚上就听听这事怎么回事。不过啊,枚竹你不要去家里接我娘他们了,她身体真不好。” “哎呀,怪我。”枚竹拍了一掌自己的额头,无比歉意地说:“这段时间太忙了,我一直没顾得上去你家走走。” 我说:“这不关你的事。” “就管我的事。”枚竹突然柳眉倒竖,生气地说:“你不在家,我们去照顾一下老人,是份内的事。没照顾好,是失职呀。” 我安慰着她说:“真不管你的事。是我这个做儿子的没做好。” 她嘻嘻一笑说:“你不是在外头当官去了吗?自古道忠孝不能两全。你去尽忠了,哪能还顾得上尽孝呀。” 我哭笑不得,老子在苏西乡做个小秘书,在行政级别中根本没有位置,三年时光,屁股动都没动过,这也算是做官? “姨说过,你不会一生呆在苏西,像你这么有才华的人啊,总有一天会光芒四射。”枚竹弯腰从地上搬起一箱饮料,丰满的屁股晃荡着我的眼睛。 我闭着眼,凄然一笑。 她突然神秘地压低声说:“你知道你有个表舅吗?小姨的表哥,呵呵呵呵”她笑了起来:“小姨连这个表哥都不认识,硬拉着我一起去见他。” 她像打太极一样,东一拳西一脚,把我说得一愣一愣,完全摸不到边了。 我对她一口一个姨叫得心烦意乱,好像我的小姨就是她的姨一样,叫得那么亲切自然。 “什么表舅?”我问。 “市委副书记何至。”她直起腰,捋了一把掉在眼角的头发,抿到耳后根,神气地说:“大干部呢。” 我越发糊涂起来。 “市委副书记?” “是。” “我表舅?” “是。” “哪里来的表舅?” “谁知道呢?反正就是你表舅,去过你家了。” 枚竹看我傻登登的样子,递给我一沓钱说:“你去林隐酒楼定个包厢吧,去晚了就定不到了。” 我迷迷糊糊接过钱,迷迷糊糊出了门。 刚走到门边,枚竹又喊住我说:“要不今晚请一下月白嫂吧。” 我回头看着她没说话,枚竹解释说:“月白嫂的事我都知道了,现在她孤儿寡母的,来城里又人生地不熟。不管怎么样,我们也还是一个地方的人吧。”她没继续说下去了。 我犹豫着道:“不方便吧?” 她疑惑地看我一眼说:“有什么不方便的?不久是吃个饭吗?” “改天吧。”我说:“今晚你们不是要给我讲故事吗?她在不合适吧。” 枚竹想了想,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也好,就按你的意思办。” 我的心突然柔软起来,我知道现在表面坚强的月白嫂,其实她的内心就像玻璃一样的脆弱,只要一点点的撞击,她就会碎得一塌糊涂。 出了门,想起自己出来一天了,电话也没打一个回家去,薛冰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一阵甜蜜涌上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4章 邂逅黄微微 走了一半的路,我决定先给小姨打个电话。 小姨问我:“你想好了?” 我奇怪地问:“什么想好了?” 小姨就笑了,在电话里逗着我说:“你小子昨晚没送薛冰去开房吧?” 我气急败坏地说:“蒋晓月同志,我是干部,不是小子。” 小姨在电话里笑得花枝乱颤,说:“就叫你小子了,怎么样啊?你就是做了国家主席,我还是你姨,知道不?” 小姨在我面前永远都冒充老大,事事都以长辈的身份压制我,尽管在没人的时候她会显出小女人的娇柔,但只要有外人在,她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怎么办啊?”我把枚竹晚上要请大家一起吃饭的事告诉小姨。枚竹还不知道我把薛冰带回了家。我知道这个小女孩对我有好感,她像一湖清水一样澄亮透底,根本就不会关注湖面上的枯枝败叶。 “什么怎么办。你不要管了,我来安排,你带薛冰来就行了。”姨挂了电话。 有了姨出马,就算千军万马,我也视如无物。小姨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昨晚我没去给薛冰开房,她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挥手叫了一辆摩的,刚坐稳,过来一个卖光碟的,拉着我从挎包里掏出几张光碟,叫道:“大哥,买几张?” 我摇摇头,说:“不是我不想买,我没VCD机,买了也没地方放啊。”????卖光碟的小男人又拿出一张卡片,指着其中的一行告诉我说:“大哥要买VCD,找我,价格便宜得很,是现在市面价格的一半。” 我盯着他看,说:“假的吧?” 他就急了,非要拉我下车,说现在带我去看货。都是从深圳那边过来的,没打关税。我如果要,他在半价的基础上再优惠,只要我给他做个广告就行。 摩的司机倒来了兴趣,回过头说:“兄弟,我也去看看。” 卖光碟的眼一白,说:“你就别去了看了。我看这位大哥是个干部。现在那个干部家里没VCD啊。” 摩的司机就火了,大声道:“你他妈看不起人是不?不要老子去,你也别想带大哥去。撒手!”说完就发动了摩托车,松了一下离合器,差点带倒了卖光碟的人。 卖光碟的就不依不饶了,一把抓住司机的衣领,非要他赔礼道歉。我看两个人一下子会扯不清楚,干脆一撇腿从车上下来,施施然要走。 司机眼看到手的生意泡汤了,也急了,反手抓住卖光碟的人的衣领,两个人一推一搡,跟着就动起拳头来。 摩的司机长得高大,一拳就把卖光碟的鼻子打出了血,卖光碟的伸手一抹,跟着就杀猪样嚎叫起来,也不去抓他的衣服了,扑倒在摩托车上,叫嚷着:“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他的叫声引来很多人围观,纷纷指责摩的司机欺侮人。摩的司机满脸的委屈,看到了我,就拉过我来,要我说句公道话。 我眼看着他们一下会收不了场,只好息事宁人地说:“两个都不要吵了,干脆我们三个一起去,合适就做这笔生意。好不好?” 卖光碟的立即眉开眼笑起来,指责摩的司机说:“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干部就是干部,哪像你,也就会开个摩托出租。” 摩的司机反唇相讥地说:“我还有个摩托车开,你呢?除了卖黄碟,还能干啥。也就是骗骗人的勾当。” 看着两个人又要吵。我说:“还吵啊,还吵我就不去了。” 两个人就立即不做声了,卖光碟的乖乖地趴在我后面坐着,等着摩的司机发动车子走。 围观的人看热闹没有了,哄的一声做鸟兽散。正要走,听到有人喊我:“是陈风吗?” 循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穿着一套洁白裙子的女孩子微微朝我笑,我定睛一看,这不是黄微微吗? 我赶紧从摩托后座下来,摩的司机问我:“大哥,还走不走哇。” 黄微微回答他说:“走什么走?不去了。” 她一脸正气,穿着又时尚高贵,脸上浮着漂亮的浅笑,手里优雅地提着一个小包,让人不敢正视。 摩的司机不敢说话了,回头对卖光碟的说:“还不下去?没看到大哥有美女找啊。” 卖光碟的迟迟艾艾半天不想下来,最后看我确实没有再去的意思了,无限遗憾地跳下来,走到我跟前递给我一张名片说:“大哥,有需要就打我扩机。”说完拍了拍腰间挂着的PP机,走了。 我走过去对黄微微说:“好久不见了啊。” 黄微微哂笑一下说:“是啊,你忙嘛。” 我忙否认,问:“你怎么在这里啊?” 黄微微歪着头看着我,说:“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这是大街呢,还不允许我走路了?” 我摸了一下脑壳,不好意思地说:“你应该出入有车嘛。部长的千金,还走路?” 黄微微瞟了我一眼说:“你以为我们都是达官贵人啊,我又不是什么高级干部,哪里来的车。” 原来她下班回家,要穿过人行道到对面去坐公交车,刚好看到一圈人在看热闹,自己也就随便看了一眼,觉得我面熟,想起来是苏西乡的陈风,就站着等人群散了后才跟我打招呼。 站在街边说了几句话,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都要看我们一眼。也不怪,黄微微天生丽质,穿着又得体大方,身上一股正气,让人不敢侵犯。我呢,也有175厘米的高度,虽然看起来不高,但身材还是有些魁梧,能压景。 黄微微被人这样看着有些不自在起来,就邀请我去咖啡馆坐坐。 衡岳市的咖啡馆不多,但装修得都很豪华。我只在读大学的时候去过一次,对里面一杯咖啡几十块的价格很心痛,不敢涉足。现在美女相邀,不去就掉价,想起裤口袋里还有张二十万的存折,胆子就豪壮起来,带着黄微微就进了老树咖啡馆。 黄微微点了两杯我叫不出名字的咖啡,说怕苦的话就放点糖,她自己不放,因为她喜欢哪种苦味。美女不放糖,我一个男人当然不能放,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一股香浓伴着一丝苦直冲喉咙。我皱了一下眉头,她看见了,抿着嘴笑了一下,从我面前拿起糖包,撕开,倒进去半包,说:“搅一搅。” 黄微微从市委党校学习完了后,本来组织安排她去春山县担任团委副书记锻炼锻炼,黄微微坚决不听老爸的安排,说自己是个女儿家,不想当官,只想过个安静的日子。 黄山部长没办法,就只好安排她去了妇联,挂了个闲职。闲暇时间就给她灌输一些思想,说女孩子走仕途不见得全部是坏事,人家国外女的还做总统。就是中国,历史上也出过女皇帝。 黄山部长对这个唯一的宝贝女儿,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她不去,就只好退而求其次,拐弯抹角地问她有不有什么合适的人可以推荐,其实是在变着法子套问女儿有不有心上人。黄微微哪能不明白父亲的心思,又实在想不出谁合适,只好顺口说,黄奇善这人不错,组织可以考虑提拔。 于是,黄奇善就捡了兜狗屎,去了春山县做了团委书记。郭伟知道这事后,去过黄微微家里几次,最后扔了一句伤感的话:“我如果还呆在市委政策研究室,以后就再也没面子来找你。” 黄微微对他的话不以为然,郭伟这人心高气傲,本来以为春山县团委书记非己莫属,谁会想到半路杀出黄奇善这个程咬金?黄山部长的安排是有深意的,春山县团委书记就是为未来的女婿准备的位置。 黄奇善走马上任几个月了,郭伟的屁股还没动半分。当初自己在黄微微面前扔下的那句硬邦邦的话又不好收回去,只好耐着性子不去找黄微微。在他看来,自己是黄微微的准男朋友,她不能不帮他。 黄微微说到这里虚弱地笑了一下,她优雅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说:“黄奇善这个人啊,去了春山县就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每周末都来我们家,烦着呢。” 我笑着说:“奇善书记很不错,到春山就组织了个青年突击队。再说,他是你男朋友,怎么能烦呢?” 黄微微赤红着脸道:“陈风,你胡说什么哪!” 我故意惊异着道:“我说错了?” “当然错了。” “哪里错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 我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说:“确实!你的男朋友是郭伟嘛。” “乱说!”她作势要打我。 我没有躲闪,盯着她的眼睛说:“这么说来,他们两个都不是你男朋友了?” “不是!”黄微微坚决地摇摇头。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黄微微于我,就是一只天鹅,我是伏在乱石堆里的癞蛤蟆,对她没任何的非分之想。 “你点什么头?” “没点。” “我看到你点了。” “真没点。” 黄微微就笑了,说:“陈风,你这个人,还是蛮有意思的啊。我妈都问起过你几次呢。” 我惊讶道:“你妈问我做什么?” 黄微微笑道:“她说你这个乡下干部,都忘记她老太婆了。” 我感动地说:“你知道,我在苏西乡,平常很少回市里。所以没去看望她老人家。改天我一定去拜访。” 黄微微道:“择日不如撞日,干脆,我们现在一起回去,在我家吃晚饭吧。” 我看看天色已晚,窗外暮色涌了进来,满屋子的音乐在流淌,一股浓浓的伤感从头发梢底滋生。 我说:“微微,如果你没什么事,刚好我今晚约了人吃饭,要不,我们一起去吧。” 黄微微微笑一下说:“你约了谁呢?方便吗?我还是不去了吧。” 我爽快地说:“没其他人,就我阿姨和她的几个朋友。绝对方便。” 她点了一下头答应,起身去洗手间。 我掏出手机,准备给小姨打电话,正要拨号,姨的电话打进来了,问我在哪里。 我告诉她,马上就到,而且带给她一个意外。 小姨没做声,挂了电话。 我看到黄微微从洗手间出来,赶紧叫来服务员买单结账,帮她拿起小包,出门拦了的士,朝林隐酒楼去。 一屁股坐在车里,才想起薛冰,顿时后悔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4章 我不会吃醋 包厢是小姨定的,我按照她的指引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很快就找到了。 里面一片欢声笑语,听到我推门,声音静下来,都睁大着眼看我身后的黄微微,姨的眼睛像是要掉出来,吃惊地张大着嘴,样子显得滑稽好笑。 黄微微站在门边犹豫了一下,跟着我进去。 吴倩指着身边的两张空位子叫我们坐,付科长站起来,伸出手握着我说:“欢迎乡里干部!” 他的话让大家都笑起来,我偷眼看一下枚竹,她鼓着腮帮子没做声,脸上浮着一层捉摸不透的微笑。 我介绍说:“这位黄微微,市妇联领导。我们是市委社教工作组同事。”接着就把下午的偶遇说了一遍,引得她们都笑起来,说现在街上很多卖VCD和光碟的,其实那些机器都是翻新的东西,不值钱。光碟质量也不好,都是南方广州深圳那边来的。上当的人不少,基本都是乡里来的,很多是乡干部。 说到这里,大家联想到我,又夸张地笑。 她们的笑让我很是郁闷,难道我就像一个乡干部? 还是吴倩先说了:“陈风啊,你看你,穿着老土的衣服,手里还拿着个人造革的黑提包,典型的就是个乡干部啊。” 我说:“城里干部是个什么样子呢?” 吴倩指着黄微微说:“偌,看到没?这位黄领导,就是个城里干部样子啊。” 黄微微被她一调笑,脸红到了脖子根,低着头偷眼觑我。 姨出来打圆场说:“好啦,好啦,都到齐了啊,点菜吧。” 又转过头问我:“薛老师呢?” 我忙朝小姨使眼色。这个小姨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知道她是故意的。 “怎么,小风,眼里进了沙子?”小姨逗着我。 我忙摇头否认,假笑着说:“点菜点菜,我都快饿死了。” “我问你薛老师呢?你没叫来?” 我避开小姨的话,端起面前的茶杯,掩饰着自己。 “哦,你没叫她。”小姨自言自语地说,拿眼去看黄微微,解释着说:“他们乡里的老师,一起来城里办事。” 黄微微浅浅地笑,说:“既然都是乡里来的,是该叫上一起吃饭。” 我慌忙打断她的话说:“我打电话了,她有事,不来了。” 谁都看得出我是在说谎,只有黄微微点了点头。 叫来门外的服务员,姨把菜单递给黄微微,说:“你是客,你点。今晚是陈风买单,想点什么就点什么,千万不要跟他客气。” 黄微微慌乱地要推辞,把桌上的茶水撞到了,茶水撒了自己裙子一片。她惊叫一声站起来,拿着小包要去洗手间整理。 枚竹赶紧跟着站起来,抱歉地对她笑笑说:“我带你去吧。” 等到她们一走,姨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厉声问我:“陈风,你搞什么鬼?小薛呢?”????我笑嘻嘻地说:“她在家啊,我不是说要给你个意外吗?小姨,你发火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呢。” 对于姨,我的嬉皮笑脸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就算她火冒三丈,只要我一顿胡搅蛮缠,她都得鸣金收兵。 果然,姨的声音立即低了下去,看一眼周围,说:“本来今晚我们要给你说说公司的事,现在你请来个菩萨,我们还敢说吗?这样吧,今晚就吃饭,吃晚饭后去唱歌。都是你买单。知道不知道?” 我点头答应,付科长扔给我一支烟说:“陈风兄弟,你这个姨啊,我们的蒋晓月大姐,出手不凡,深谋远虑。你小子前生修来的福啊,摊上这么一个姨,我靠,还想屁事。好日子过着呗。” 我陪着笑脸说:“那是必须的。我姨是什么?就是我的领路人。想当年,我跟在她屁股后面,别人还以为我是她弟弟,可是我小姨,到哪里都要先入为主表明自己身份,好像别人都不知道她是我小姨一样。没劲!” 付科长喝了一口水说:“确实,大姐大嘛,你看我们家吴倩,只要她一句话,刀山敢上,火海敢闯。” 吴倩就扭了一把付科长,嗔怪地说:“看不出来啊,付真,你还真会耍嘴皮子哦。” 付科长痛得嘴角咧了一下,又笑嘻嘻地说:“这个黄微微,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我摇头否认。 付科长不相信地端详着我说:“她跟着你来吃饭呢。” 我说:“吃个饭不是很简单的事吗?难道只有女朋友才会跟着来?” 付科长不相信的摇摇头,自言自语似的说:“长得那么漂亮,跟着你来吃饭,不是女朋友,鬼相信。” 我正要反驳,枚竹和黄微微进来了。 黄微微抱歉地一笑,侧身在我身边坐下,说:“不好意思啊,对不起哦。” 又看了我一眼,眼里居然透着坏坏的神色,脚在底下悄悄踩了我一下。 她的这个举动让我一下转不过弯来。 四个美人,左右环绕,唇红齿白,莺声燕语,一时让我无法清醒自己。 付科长叫了一瓶“酒鬼”,说在座的都要喝,谁不喝谁就不能出门。 小姨就骂他道:“付真,你这人不是什么好鸟啊,连自己老婆都不放过啊?” 吴倩跟着起哄,故意装作深情款款的样子说:“我老公说了,全部他代劳。你们只要找到人愿意代,都可以啊。” 姨、枚竹和黄微微三个人就不约而同把眼睛看着我。还没等她们开口,我抢先说:“办法倒是不错,酒我也愿意喝。只是三个美女,她们愿意找谁代,我可不管。” 姨首先听出了言外之音,瞪着付真说:“我的你也得代,否则叫倩妹子趴着睡,喝不喝?” 我和付真、吴倩三个人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吴倩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现在趴着睡,也难不倒人啊。” 付真害怕她说出更离谱的话来,赶紧表示自己愿意代姨喝。 剩下的就只有黄微微和枚竹了,两个人都不做声。我只好说:“黄微微是客人,又是市政府的领导,我今天拍个马屁,我代她喝。” 黄微微感激地看我一眼,舒了口气。 枚竹见我没有代她喝的意思,自己气鼓鼓地说:“我不要人代,我自己喝。我们山里人,不怕酒。” 大家听出了她话里的火药味,姨便开口说:“枚竹,你的酒也叫陈风代吧。” 枚竹固执地说:“不要他代,我自己喝,死不了人。再说,说好一起喝的,都让他们男人代喝了,还有什么意思啊。” 小姨道:“也是。不能都便宜了男人。这么好的酒,我们都喝上几口,尝尝味也好啊。” 吴倩就笑,眼睛盯着自己的男人说:“美酒美女,把你美到天上去了。这酒,我不要你代了。” 付科长笑嘻嘻地说:“老婆,我怕你伤了身子。” 小姨笑道:“倩妹子不娇,伤什么身子。喝酒!” 付科长为难地说:“她有了呢。” “有了?”大家不约而同地问。 吴倩在我们的注视下红了脸,低下头幸福地抚摸了一下肚子,羞答答地说:“他来了,推也推不开嘛。” 这句一语双关的话,谁都能听得懂。我侧眼去看枚竹和黄微微,她们两个都羞红了脸,半句话也不说。 最后说好,除了吴倩可以不喝,其他人,都得举杯。 桌子底下黄微微悄悄扯了一下我的衣角,满脸的忧虑。 我也悄悄的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安慰她不要担心。 酒菜上桌,色香味俱佳。虽然说好了大家一起喝,女人们最终还是浅尝辄止。我和付真两个人推杯换盏,一瓶酒很快就见了底。付真能喝,酒量出奇的大,我感觉自己有微微的醉意了,因此我说:“最后一杯团圆酒,喝了就散,好不好?” 付真却不高兴了,说刚喝到兴头上,难得痛快一次,必须要继续。我就故意说:“没酒了,要不再叫一瓶?” 付真从腰间解下车钥匙甩给吴倩说:“老婆,你去我车后备箱里拿两瓶茅台上来。” 吴倩看我们喝得高兴,说:“还喝呀?” “没事,你看我们都好好的,没醉。”付真说话的舌头有点大了,我估计酒上头了,这个时候再喝,再厉害的酒也会品不出味道来,就像喝水一般的容易。往往也就是最后一杯酒,任你今古豪杰,都会一塌糊涂。 “我去给你倒杯醋吧。醒醒酒。”吴倩就要叫服务员。 付真站起来,趔趄了一下,挥手叫服务员走,嘴里嚷道:“老子不吃醋,你不知道啊?” 吴倩脸色一沉,,转而对我说:“陈风,你喝一杯醋吧。” 我还没说话,枚竹抢过话来说:“吴倩姐,他也不喝醋,我知道。” 付真斜着眼奇怪地看着她说:“枚竹,你怎么知道陈风不喝醋?” 枚竹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了。 我旁边的黄微微笑吟吟地说:“付科长,人家有人家的秘密,你何必要打听呢。” “哟,我怎么听来听去,感觉一屋子都是醋意啊。”付真重重地坐了下去,夹了一块甲鱼脚塞进嘴里。 “我怎么没闻到?付真,难道你是狗鼻子么?”小姨打趣着他,招呼大家吃菜。 “屁,我有鼻炎。我是心里闻到了。”付真敞开双手,小心地看着自己老婆说:“老婆说不喝了,就坚决不喝。我们男人,老婆就是旗帜。旗帜指到哪,我就打到哪。” 吴倩的脸上浮上来一层浅笑,说:“口是心非。” 付真就大声叫屈,说自己在单位都是有名的“妻管严”,同事正商量着给自己送锦旗了。 吴倩就较真地嚷:“他们要是不送,以后我看到谁,就骂谁。” 付真吓了一跳,陪着笑脸说:“老婆,可不能。再怎么说,我还是个科长。” “科长算什么呀?你看人家小黄,多大的干部,可不张扬。” “老婆,人家是大干部,我是小干部。” “明白就好。”吴倩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头笑着对黄微微说:“黄领导,我们习惯了,你别介意哦。” 黄微微微笑道:“没事,我喜欢这样。” 大家就都笑起来,互相招呼着吃菜。 我听到旁边枚竹悄悄地对黄微微说:“你放心,我也不会吃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5章 流氓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仿佛是一夜之间,衡岳市的大街小巷突然冒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卡拉OK歌房。压抑了半个世纪的中国人,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呼朋引伴,买几打啤酒,借酒高歌,淋漓尽致释放歌喉。有趁着酒兴,抒怀心情,也有借着酒兴,成就好事,不一而足。 就好像手机一样,本来大砖头的9字头模拟机,别在腰间,抓在手上,气派非凡,假如坐在公交车上,手机一响,必定引来无数羡慕目光,于是装作不在乎的神态,解下手机,大声大气地吼着通话,全车人屏声静气,直至通话结束,再也不会有人私语。倘若有人问道:“大哥,大哥大这东西好啊,多少钱一个?”此人必定作无可奈何状,回话说:“贵着哪,一万多。” 一万多的模拟机一夜之间就销声匿迹,跟着出来小巧如掌中宝的数字机,也不再捏在手里了,在腰间皮带上挂一皮盒,啪嗒一声掀开盖子,掏出来放进去,优雅大方。钱越赚越多,手机越来越小。家里的饭吃得越来越少,泡在练歌房里时间越来越多。 不管是政府接待,还是私人聚会,饭后去KTV消遣已经成为了最时尚的消费。 付真在“钱柜”KTV定了一包厢,我们坐在醉意朦胧的付真车上,居然一点也不害怕。 到了门口,服务员认得付真,带着我们拐过几条窄窄的过道,进到一间十分宽大的包房里,刚坐下,KTV的经理就乐颠颠地跑进来,点头哈腰地与我们打招呼。 付真靠在沙发上吐着粗气,大手一挥说:“老规矩,三支红酒,两箱啤酒,一打雪碧。果盘你看着办。” 经理吩咐服务员快去办理,看我们满屋子美女,欲言又止。 付真看经理的样子,就很严肃认真地说:“不要,不要。没眼色啊?一屋子的美女在了。” 经理就退出去,在门边回过头说:“付科长,有什么吩咐就找我啊。” 付真生气地说:“那么啰嗦!有事会找你。” 服务员流水般送进来酒水果盘,打开了点歌台,调好了麦克风,谦卑地弓腰出去。我看着一茶几的酒,胃里翻上来一股浓浓的酒味,想吐。 喝酒醉能吐的人,再醉也不会伤身,如果酒下肚吐不出来,那就是冷酒伤肝,热酒伤胃。喝到胃出血的人大把,都是吐不了的人。 我属于酒后能吐的主,所以我不怕喝酒。 我扫视一眼房间,有个小小的洗手间,就推门进去,伏在洗手盆里,伸出手指直捣喉咙根,一阵恶心,胃里的酒和饭菜随即呕出来,一股怪味转瞬间就弥漫了整个小间。我赶紧打开水龙头冲水,再次伸手捣了几下,直到胃里空空如也,才轻松地捧水漱口。 收拾好自己,我拉开门,付真已经把红酒倒进了一个大肚玻璃杯,正在往里面灌雪碧。中国人喝红酒喜欢掺雪碧,这是一种非常独特的喝法,口感虽好,却透着浓浓的土气。就好像我们吃西餐不用刀叉而用筷子,或者牛排不用烤而喜欢炖一样。 小姨和吴倩挨在一起选歌,黄微微一个人坐在长沙发的角落,眼睛盯着电视机屏幕看。我知道她其实没看,她裸露的小腿因为空调冷气的缘故,居然微微泛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枚竹帮着付真在开雪碧罐,倒好了酒,她将空罐子扔进垃圾桶,拿起一只麦克风叫大家喝酒。 这回没有人拒绝了,都拿起面前的杯子,付真带头喊:“开心快乐。” 一阵闹腾,姨点的歌出来了,她清清嗓音,对着麦克风用指头轻敲了几下,挂在墙上的音箱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她点的是一首《真的好想你》,哀哀怨怨的唱完,大家鼓掌赞扬,吴倩一把搂着还沉浸在音乐中的姨说:“想你老公了吧?” 姨摇头,眼里一丝淡淡的哀伤一闪而过。 “要我说啊,真的叫你家张小明转业回家算了。现在日子多好过,转业在政府工作也好,自己做生意也好,不管做什么,都比在部队强。”吴倩喋喋不休的还要继续说,被付真打断了她的话。 “你懂个屁!张营长在部队里干比在地方强多了,部队纯洁,思想都很正直,没有地方这么多歪歪道道。依我看,晓月姐不如随军。” 姨摇头说:“我才不随军呢。部队对家属虽然好,可毕竟跟地方是两回事。我去能做什么?没工作就只能天天呆在家里看电视,那样还不如杀了我。”她拿起小玻璃杯对我说:“来,陈风,我们两个喝一个。” 陪着姨喝完一杯,吴倩也要跟我喝,接下来就是枚竹,随后黄微微在她们的齐声要求下,也跟我喝了一杯。跟我喝完,她们又把矛头指向了付真,付真来者不拒,豪气干云,一连干了几杯后,轮到了吴倩唱了。 吴倩唱了一首《一场游戏一场梦》,唱完后赖着老公付真喝酒,夫妻两个在沙发上滚做一团打闹,你挠我一下,我抓你一把,嘻嘻哈哈哈的,视如无人。 枚竹唱了首《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她唱的时候眼睛老往我这边瞟,我装作没看见,挨着姨闹着喝酒。 女人们喝酒只要开了头,就很难刹车。潜伏在她们心底的酒瘾一旦被勾引起来,她们能喝倒一大批自以为是的男人。 枚竹唱完后静静地坐过来,我们靠得很近,我似乎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味。三支红酒已经喝了两支,付真就搬出啤酒来,倒得满茶几都是。 姨请黄微微点歌,她推辞了一番,还是起身去了,点了一首《祝你平安》,平平淡淡的唱完,说自己要先回去,怕老妈在家担心。 付真是坚决不同意,说才开始唱,不能扫大家的兴。如果黄微微先走了,我们还唱个鸟毛,人家是客人,又是市委领导。他说了一大通理由,把黄微微说得一愣一愣开不得口,只好放下包来,继续唱歌喝酒。 付真喝了两支啤酒后终于支撑不住了,歪歪咧咧地走到里间是一个小屋,扑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不一刻就发出了如雷鸣般的鼾声。吴倩拿着麦克风放在他嘴边,整个房间里立时响起噪杂的鼾声。大家就笑,付真却一点也不知道了。 剩下来四个美女和我,唱了几首歌后,感觉没意思了,吴倩就提议猜骰子喝酒,谁输谁喝,公平合理。 先是吴倩跟我猜,三番五次下来,输的都是我,连接喝了几大杯后,我的肚子胀得难受,去了一趟厕所回来,我说不能再喝了,再喝会死人。 姨就在一边起哄,说跟吴倩猜了,跟大家都要猜,两个选择,输了的要么喝酒,要么跳舞。吴倩鼓掌同意,枚竹和黄微微迟疑了一下,眼看着我每回都在输,心里的侥幸就浮上来,居然同意了姨的提议。 我感觉自己是醉了,先前的白酒虽然被我呕吐得一干二净,但酒的绵恒不是吐了就没事。加上刚才灌进去的啤酒,三种酒混在一起,人醉的快,醉的更厉害。 我举着骰子说:“先说好啊,不喝酒可以跳舞,不跳舞还有个办法,不许赖皮啊,谁赖皮,谁是小狗。”我做了个小狗爬的手势,惹得她们都怔怔地看着我。 黄微微小声地问:“还有什么办法?” 我坏笑着说:“酒也不喝的,舞也不跳的,干脆就脱衣。” 我的话音未落,立即四双粉拳朝我招呼过来。吴倩骂道:“死陈风,你想得真美啊,两个黄花大闺女,还有你阿姨,你也敢叫你姨脱?” 姨笑着说:“我不怕啊,我是他阿姨,是他长辈。我怕什么?你敢脱我就敢脱。” “你们两个敢吗?”吴倩指着枚竹和黄微微问,口气挑衅地对我说:“陈风啊,你在乡下学坏啦!都说乡下人淳朴,你看陈风,多好的一个青年,才在乡下呆三年,就变得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啦。” 我笑嘻嘻地说:“我就是个提议呀。犯得着群起而攻之啊。”我故意揉着胳膊说:“你看,骨折了。” “骨折叫你阿姨帮你治,我可管不着。”吴倩白了我一眼说:“还不开始?” 枚竹和黄微微都推着不肯上,姨就捋了一把胳膊,豪爽地要跟我来猜,这时候轮到我不敢上了,姨如果输了,是让她喝酒,还是叫姨跳舞?难道我还敢叫姨脱衣服? 姨却不管不顾地嚷:“陈风,你来。我不怕。” 猜了一轮,我输了,姨得意的看着我喝,第二轮她输了,她端起酒杯说:“你这个做外甥的,今天姨给你一个机会,喝了。” 没办法,只好又喝了一杯。 吴倩就起哄说这样不公平,凭什么我可以帮姨喝而不能帮其他人喝。我这个外甥是假的,没个血缘关系的外甥,就是个道义上的东西。 姨一听这话,满脸不高兴了,骂道:“吴倩你给我积点口德,再胡说老娘撕烂你的臭嘴。”两个女人嘻嘻哈哈滚做一团打闹,也不顾衣服被掀开了,露出无限春光来。 笑了一阵,吴倩说:“陈风,我送你一支歌啊。” 跟着就扭着腰肢唱《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她边唱边扭,身上曲线玲珑,波澜起伏。 她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我听着她伤感的歌声,心里涌上来一股酸楚。假如没有付真,假如我当年不负气从广州回来,也许,今夜是我叫她老婆而不是付真。 付真的父亲是衡岳市政府的一名干部,母亲一直做生意,赚了不少的钱。他母亲在做生意的时候认识了吴倩,一心要收她做儿媳,花了不少的心思。于是出现了吴倩带我上北京卖古董的事,那个古董,其实是付真的妈花几十块从一个乡下亲戚家买来的。 亲戚家在挖山的时候挖了一个古墓,就找到几样器皿。也不敢声张,就叫了付真的妈去看了,付真的妈也不认识古董,想着埋在地下那么多年的东西了,应该值几个钱,又怕吃亏,只好又叫了吴倩去看,吴倩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值钱的东西,故意说是破铜烂铁,不值钱。最多愿意花几十块钱买回去做个纪念品。亲戚想,反正是地底下的东西,陪着死人的,晦气,不吉利。当时就表示随便给点就可以了,结果付真的妈就花了不到一百块拿了回来。 看看快到十二点了,黄微微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了,吴倩就去叫付真,喊了半天没半点反应,只好抱歉地表示我们先走,她在这里等付真酒醒了再回去。 出了KTV大门,我叫了一辆的士送黄微微回家,她坐在车里对我说:“陈风,有空来我家坐坐吧,老太太想你。” 我连声说好,正要转身,黄微微又叫了我一声,示意我把耳朵靠近她。 我迟疑了一下,刚把耳朵靠近她,就听到她轻轻骂了一句:“流氓!” 我惊愕着去看她,她抿着嘴笑,叫司机开车。 我苦笑,又叫了一辆车送枚竹和姨,小姨说干脆三个人坐一辆车走,先送枚竹回店里,然后再送她回家。 等到把她们全部送走,我想起家里的薛冰,心里一阵狂跳,催着司机快点朝家里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6章 罅隙 娘昏昏欲睡地在看电视,看到我回来,嘴巴一努我房间,低声责备我说:“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一个下午都没说几句话,怕是生气了。” 我安慰老娘说:“没事。我在忙。给她解释清楚就是了。” “我知道你忙啊,可是再忙,也要记得自己有个家吧?”娘悄悄指了一下紧闭的房门说:“男人在外面忙是应当的,可你才刚把她带回来,就扔在家里一天不管,这算什么事啊。” 我说:“有些事你老不懂,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快去哄哄吧。晚饭没吃几口,早早就进屋去了。”娘关了电视,伸个懒腰打着哈欠进了自己的屋。 我推推房门,纹丝不动,于是低声叫着:“冰儿,是我。” 里面一阵响动,随即薛冰满脸怒气打开了门,不由分说一把把我扯进去,推倒在床上,恶狠狠地盯着我的眼睛说:“你知道现在几点了?” 我闭着眼睛说:“快一点了吧。” 她矗起鼻子在我身上闻了闻,皱着眉说:“一身的酒臭味,跟谁喝酒去了?” 我睁开眼睛,逗着她说:“当然是跟美女喝酒。” 她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我的脸火辣辣地痛。我一急,掀开她来,气急败坏地说:“你怎么打人啊?” “就是要打你!”她颓丧地跌坐在床边,眼睛里滴出几滴清泪来。 女人一哭,我的心就无比的柔软。我搂着她的肩膀说:“怪我不好。对不起,冰儿,不该把你丢在家里。” 她在我的安慰里越发悲伤起来,压抑地把肩膀哭得一起一伏,我没话可说了,只好坐在一边陪着她流泪。 哭了一阵,她抬起头看着我说:“我也不是怪你把我丢在家里。陈风,男人是应该在外面闯,可是,他要记得家。” 我柔声说:“是我不好,真的,是我不好。冰儿,我发誓,今后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她破涕而笑,嗔怪地说:“还不去洗洗。” 我看雨过天晴了,心情就无比地好起来,故意往床上一躺说:“我才懒得动了,辛苦死了。” 她使劲地拉我起来,说:“不洗是吧?不洗你今晚睡外边沙发上去。”说着就要把我推出门,我搂着她的腰,把脸伏在她的小腹上摩擦,逗引着她说:“嫌弃我是不?” “就是嫌弃你。洗不洗?” 我看着她一脸严肃的样子,笑了起来说:“宝贝儿,等下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的脸在我的调笑里红了起来,推开我说:“你爱洗不洗。” 看着她娇羞的样子,我的心里就像灌了蜜一样。 洗完回来,她已经躺进了被窝。秋后的湘南夜气重,冷霜从门缝里钻进来,薄薄地铺满屋子。她微闭着眼睛,红扑扑的脸掩盖在一片如云的黑发里。 我在她唇边轻轻一吻,说:“冰儿,想我不?” 她白我一眼说:“不想。” “真不想?”我说。 我说:“老婆,我把公司移交给企业办了。”我没说枚竹新开了一家门店,这个门店到现在我也不是很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冥冥感觉到这个门店肯定跟我有关系,而且关系很大。 “移交了好啊。”薛冰以为我不舍得,柔声说:“风,我们都有工资,不靠做生意吃饭。你不是个生意人,早移交早放心。” 我嘻嘻一笑说:“老婆,你还别以为我不会做生意,苏西乡没有我做生意,你学校的操场可能到现在还是一片黄泥巴呢。” “学校操场其实管你什么事啊?一下子捐那么多钱,你也不怕别人背后说你?”薛冰裹着被窝半坐起来:“我当初就不该来找你。我知道你会出钱,柳书记说得没错。你一直就对我没安好心。” 她嘻嘻笑起来,突然捏着我的胸口用力一扭,痛得我直抽凉气。 我立即叫起冤来。我无限委屈地说:“我什么时候对你没安好心了呀?” 她不说了,贴着我的身体说:“女人有直觉,知道吗?” 我突然想起口袋里的存折,我起身拿出来,在她眼前晃了晃说:“老婆,你看这是什么?” 她瞥了一眼,伸手抢过去,翻看一看,眼睛就瞪得比杏子还要大,不相信地盯着我说:“风,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我说:“冰儿,你放心,这钱干净。” 她没有回答我的话,一遍又一遍地翻着看,小孩童一样地数着存折上数字后面一串零,数了几遍,才肯定地说:“二十万?” 我点头,想把存折拿过来,她却死死地捏着不给我,脸上全是兴奋激动的红晕。 男人在女人面前,最有面子的事就是钱。钱能给男人自信,给女人安全。 “你不会搂着它睡觉把?”我戏虐地说:“都是我们自己的了,还怕它飞了呀。” 看着她痴迷的样子,我腾出手来,刮着她的鼻子说:“小财迷,这点钱就找不到北了啊?” 她睁开眼,快速在我嘴上一吻,说:“风,我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啊。要不明天我们把它全部取出来,数一数,好不好?” 我被她的话逗得忍俊不禁了,小女子的这种天方夜谭的想法让我一阵心酸一阵忧。 我吻着她说:“老婆,你的想法我支持,可是不方便啊。还是存在银行好。要用钱,取就是了。” 她幸福地笑了,把存折压在枕头下,双手抱住我,一头青丝盖下来,遮住了我的眼睛。柔情蜜意霎时涌上来。 薛冰问我:“风,今晚你跟谁在一起喝酒?” 她见我不做声,推着我说:“不说是吧?不说你休想。” 我一急,脱口而出说:“没其他人,就我姨,吴倩和枚竹。” “都是女人哪?” “还有吴倩的老公付真付科长。” “要唱歌,怎么不叫我?” “老婆,你是科班出身,你去了,她们哪里还敢开口唱。” “也是。就说唱歌这事,老公,我可不会丢你的脸。”她柔情万千,自信在她脸上弥漫。 “枚竹还在公司?” “没有了,她自己开了店。” “她哪里有钱开店?” “我不知道。” 她就一把推开我,盯着我的眼睛说:“说,是不是你给的钱?” 我苦笑着说:“不是,真不是。” “不说是不?”她侧过身去,我想扳过来,她死命地抗拒着我。 我说:“枚竹可是你表妹呀。她开店你应该高兴啊。” 她回转身来,一字一句地说:“陈风,我知道枚竹是我的表妹,所以我知道她是什么人。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和金玲姐都比你明白。” “她能有什么想法?” “想法多了。”她说,告诫我说:“以后不许你跟她来往。” 我莫名其妙地说:“你们是亲戚啊。” “亲戚又怎么样?只要动我的歪脑筋,我就让她不好看。”薛冰沉稳地说:“明早我们回苏西,睡觉吧。” 一丝凉意从我的脚板底下冒上来,她的这个态度让我始料不及。薛冰难道对枚竹有成见?如果她知道我和金玲的事,她会做出什么举动? 我感觉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丝丝的罅隙,这罅隙之间黑洞洞的没有半丝的光明。而且我感到这个罅隙如果不及时弥补,将会越来越大,大得不可修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7章 当干部的要有思想觉悟(1) 朱士珍对我痛快地移交公司一事表示赞赏,特地召开一次乡党委会议,会上高度赞扬了我的无私和大度,表扬我能站稳立场,公私分明,是少有的好干部,并提议把我列为预备党员,他和妇女主任亲自做我的入党介绍人。 会上企业办的人详细汇报了移交工作和之后的安排,月白嫂正式安排在衡岳市负责门店,乡团委书记柳红艳不再担任乡公司的副经理,解聘奚枚竹、金玲、盘小芹的员工身份。乡企业办重新招聘新人,衡岳市的门店作为苏西乡驻市区的办事处,由乡政府派出一名工作人员负责。 汇报的最后,企业办的人说:“陈秘书负责经营的两年零四个月,共盈利十万零四千元,主营产品是苏西乡的茶油、野生菌和其他农副特产。目前租有六十平方门面房一间,二十平方仓库一间。现在乡政府礼堂的四台榨油机,是陈秘书私人出钱购买,属个人财产。陈风秘书从公司共支出现金五万八千元,均有发票,但无审核签字,请乡政府考虑处理。” 听完企业办的人汇报,开会的人交头接耳。我闭着眼睛聪耳不闻,五万八的发票,有三万块是乡党委考察花的,当时没找柳书记签字,是因为我说过这笔钱由我个人负责。但现在企业办在移交中没有提过半句我的股份一事,自然我就不存在分红。突然我明白了过来,我的二十万的存折其实还是我自己的钱。 朱士珍听完后没有任何表态,他宣布了一件事,说接到县委通知,苏西乡新派的党委书记在三天后到任,希望各干部打足精神,迎接新书记。 朱士珍的宣布预示着他已经没有了机会,新党委书记的到任预示着他前途未卜。 会场里叽叽喳喳讨论声一浪高过一浪,原本跟着朱士珍的几个死铁干部发话了,说:“县委的这种做法不合情理,党委书记就应该从现有的乡党委成员班子里产生,原来路不通,就没人来做,眼看着路通了,电也通了,上头就派人来,把我们苏西乡当猴耍。” 朱士珍阴沉着脸反问说:“怎么当猴耍了?” 乡干部就说:“本来就是。哦,困难在时,县里从来都不管,连派出所想分个干警过来都没人,你们看啊,我们乡管户籍的到现在还是个工人编制,正式干警就郝所长一个人,哪里像个派出所?柳权书记调去农业局,明看着是升了,可实际谁不知道那就是个闲职?这就叫明升暗降嘛。” “你胡说些什么?”朱士珍厉声喝止住乡干部的牢骚,说:“县委有县委的安排,当干部的要有思想觉悟。” 乡干部就辩解说:“我是在为朱乡长你委屈啊。你看看啊,柳权书记调走后,苏西乡的所有工作全部压在你身上,在你的领导下,我们苏西乡把电架通了,把路也修好了,眼看着苏西乡就要改头换面了,轮功劳,你的功劳最大,轮吃苦,你的头发都熬白了,这个书记,就应该你来当嘛。” 朱士珍不动声色地说:“谁来做书记,县委自有安排,党考察干部,要有时间验证。一个人能否经得起历史的考验,不是一件事两件事就能说明,需要一个长期的持续性的考验。我个人感觉还有很多没做好,而且自从代理乡长以来啊,感觉很多事还是力不从心,所以我觉得啊,县委的决定是正确的,我们要全力支持!今天我给大家交个底,新书记来了后,我们大家一定要齐心合力,团结,在新书记的领导下,把苏西乡的各项工作都搞上来。” 从乡公司移交的会说到新书记到任的事,会议的性质转眼就变得微妙起来。朱士珍的这个会,原来还有更多的内容。 接下来大家都在猜测谁会来苏西乡做书记。有人说是城关镇的镇长,说此人市里有人,来苏西也就是镀镀金,混个三年两年,拍拍屁股调上去,苏西乡还是苏西乡,不会有半点的改变。居然有人猜测柳权会演个胡汉三回来,理由是苏西乡缺少他还真不行,何况柳书记在苏西乡干了一辈子,有经验,有能力,又快到退休年龄了,最后一站路还是要从苏西下车。 朱士珍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对他们的议论漠不关心。 我知道其实他的心里在翻江倒海,代理乡长做了快半年,眼看着年底到了,原来打算在年后的人大会上走一过场,去掉头上的代理帽子,现在县里要派新书记,自己跟新书记能不能尿到一个壶里很难说,倘若新书记给自己使个绊子,别说取消代理帽子,到时候怕是连个人大主席团的位子都坐不到。 前段时间关培山书记特地给他吹了一下风,说苏西乡书记的事县委都没插上手,由市委直接安排。当时自己也很生气,可是胳膊能扭过大腿?黄山部长一语双关地告诉他,苏西乡现在是中部省的一个典型,一个省里的典型,一举一动有多少人看在眼里?换句话说,苏西乡书记的位置今后就是一把双刃剑,进则飞黄腾达,退则黄土埋身。 关培山的吹风让他几夜没睡着,苏西乡的书记位置是第一舞台,乡长又岂能不是第二个舞台?原本死水一塘的苏西现在风云变幻,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自己能不能站住脚还是个大问题,关培山没有给他一个答案,只是嘱咐他静观其变,必要的时候他会出手,神仙下凡还要问土地,他关培山一方诸侯,衡岳市还能吃了他不成? 朱士珍的这个会,就是要把消息传播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新来的党委书记不是来干事的,是来镀金的,苏西乡最终还是需要像他这样的土生土长的干部,虽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可苏西乡本身就是一部好经,谁来念,结果都一样。 眼看着议论声逐渐低下去了,朱士珍敲敲桌子说话了:“各位干部同志,今天的这个话题啊,我希望不要传播出去。不管谁来苏西乡,都是上级党委对我们的信任。你们有想法,有建议可以反映,但不能超出组织原则,这是纪律!” 大家都安静下来,等朱士珍继续说。我心里想笑,这些乡干部心思跟我其实都是一样的,谁来做书记管老子屁事!反正再怎么样,这样的好事也轮不到自己,天上哪里会有馅饼掉啊。 “今天的会是关于乡公司的事。我们乡企业办这些年来,没有办一个企业,原来的乡农机站现在也变成了农民的牛栏和养猪场,我要提醒一下企业办的同志,供销社都被一个黄毛丫头租了,你们想没想过,路修通后的苏西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朱士珍带着质问的口吻让会议室顿时冷了下来:“你们首先要感谢陈秘书,没有他的高风亮节,你们企业办在城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现在公司已经移交给你们了,接下来就要看你们这出戏如何演了。乡公司算是你们企业办的企业,这个企业要是在你们手里办没了,这个责任是要追究的。都回去想想,苏西乡还有什么经济没开发的,都想办法开发。” “陈秘书是个行政干部,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刚才听说礼堂里的四台榨油机是他个人的财产,这是个好事。陈秘书毕竟是市里来的,有眼光,有想法,有魄力。但是,一个党的干部,不能分心去干私事,所以我想啊,你们企业办是不是跟陈秘书商量商量,把这几台榨油机利用起来,算做是企业办办的第一个实体企业。” 朱士珍的话让我的脑袋蒙了一下,好你个朱士珍,不动声色你搞走了我苦心经营起来的公司,现在还盯着我的四台榨油机,你是要卸磨杀驴还是剩勇追穷寇? 奚枚竹被你辞了,盘小芹被你辞了,她们两个我不担心,都有自己的店和想法,可金玲呢?我拿什么交代? 原本打算等电通了后我就把榨油厂的这个事交给金玲来打理,你现在逼我没路走啊! 企业办的人听到这话后,看着我点着头虚伪地笑,表态说会后马上找我商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7章 当干部的要有思想觉悟(2) 朱士珍起身,合上笔记本,交代企业办的人说:“速度要快,态度要勤。下个月供电局正式送电过来,我希望在通电的当天啊,你们企业的机器就转起来。” 他看也不看我,宣布散会,走到门边像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对我说:“陈秘书,你帮帮他们。”他指着企业办主任说:“这个人,还是需要你多去提点他。” 企业办主任点头哈腰地笑,说:“朱乡长,你放心,我一定让你满意。” “我满意有个屁用。关键要我们陈秘书满意。机器是人家的私人财产,你不能一分钱不给就拿来用吧?礼堂是乡政府的,你不能一分钱不给就用吧?虽然企业是乡政府的,但也要亲兄弟明算账不是?免得到时候你们一裤裆的黄泥,不是屎也是屎!” 朱士珍这是在提醒我,乡政府礼堂不是当初我捐了十万块修了个中学操场就了事了!柳权当初的承诺在他这里一文不值。换句话说,假如我不把机器交给企业办,乡礼堂就不能再存放,更不能用来做厂。 我没有反驳,人家朱士珍目前是苏西乡最高领导,我一个党员都不是的乡政府秘书,在上级领导的眼里连泡狗屎都不如。何况朱士珍明确表态要做我的入党介绍人,一个鲜红的胡萝卜挂在我的鼻子跟前,脑后一根大棒悬在半空,我背上冒了一层冷汗,当初小看了他朱士珍,他一步一个计划把我逼入了死角。缺少了经济基础的我,以后要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几乎比登天还难! 他是在困死我的手脚,但理由冠冕堂皇。 “哦,陈秘书,还有个重要的事没告诉你,”朱士珍笑眯眯地看着我说:“要不,我们一起去小芹超市坐坐,听说那个小丫头还办了个小饭馆,我们先去喝一杯?” 朱士珍的提议让我心里咯噔一下,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我请他喝酒,应该是好事。我心里突然明白过来,高兴地邀请企业办主任一起去。 朱士珍立即接话说:“也好,这顿就企业办请,我们边喝边把榨油机的事解决好。一打两就,好事。” 盘小芹的超市风生水起,从来没有进过超市的苏西人对这种买东西的办法感到无比的新鲜,这个世上还有可以自己选东西的店,又不是菜市场,多好。 开张当天就来了上百人,盘小芹请了两个小姑娘,自己忙里忙外。从开张到现在,我一直没进去过,盘小芹来我宿舍找过我几次,我都去了中学薛冰哪里。没想到她现在又开了一家饭馆,这小妮子的头脑灵活啊。 小饭馆是因为修变电站的一帮人怂恿着开的。架电线修路的一帮人,厌倦了工地食堂的伙食,下工后又没地方去,就都聚集在小芹超市喝酒聊天吹牛皮,喝酒要下酒菜啊,先是盘小芹自己弄几样小菜对付,来的人多了,又要求要吃正宗的乡里口味,盘小芹一合计,就把盘树容两口子请了来,专门做瑶乡人的乡里菜,没想到一下子火得不行,每日人来人往的,于是就正式挂牌,又在供销社的旁边搭建了一个小棚子,里面摆几张八仙桌,请了金玲过来帮忙,热热闹闹地开张营业。 朱仕珍这么慌忙的要调整一切布局,必定背后隐藏着我们未知的东西。他一个代理乡长,最好的做法就是事事走过场,千万不能认真。 但他却认真了,而且是非常认真。比如逼着我移交乡公司,就显露出他下一步的做派。 会上他突然宣布要做我的入党介绍人,依我和他的关系,不至于会那么熟络。这倒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8章 一个战壕 我们的到来让盘小芹倍感意外,她像一只小鸟一样飞出来迎接。 小女孩一失往昔的青涩,显得成熟老练了许多,完全一副生意人的架势。唯一就是她稚嫩的脸庞出卖她青春年少的飞扬。时间改变人,环境造就人,一点不假。当年的古德村小女孩盘小芹,现在成了苏西乡家喻户晓的人物,也成了苏西乡年轻男人的梦中情人。 一个人的成功,要看她的经济地位和社会价值,盘小芹的超市颠覆了苏西乡几百年来的先例,她的故事在苏西乡的每个家庭流传,许多家庭在教育孩子的时候,都拿出她来做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盘小芹的力量更是无穷的。 “朱乡长,贵客啊。”盘小芹笑吟吟地招呼我们说:“哟,陈秘书也来了呀,今天刮的什么风?”她夸张地从头上扯了一根头发,捻在手里看风向。 她的动作惹得朱士珍一阵大笑,责怪道:“小盘老板,搞啥子鬼呀?” 她羞涩地一笑说:“朱乡长,别取笑我啊,我是啥子老板?就一打工的人。你们乡公司不要我了,我得找碗饭吃啊。” 朱士珍尴尬地笑了笑说:“小盘老板,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乡公司现在是企业办在负责,他们有自主经营权,我哪里会去搞这些名堂。不信你问陈秘书。” 他把矛盾转移到我身上,老家伙真的是老奸巨猾。 企业办主任要请客,当然的一副主人的架势,大喇喇坐下叫金玲过来点几个菜。 金玲身材依旧,原本皎洁的面庞更显圆润。赵雨儿跟在她脚边,奶声奶气地过来叫我:“干爸。” 朱士珍听到赵雨儿的叫我,哈哈一笑弯腰抱起雨儿,在他粉嘟嘟的脸上轻轻捏了一把说:“哎呀,小家伙真可爱啊,是陈秘书的干儿子啊!什么时候的事啊?也不叫我喝喜酒。” 金玲训斥着儿子说:“雨儿,还不下来!你看,把朱爷爷的衣服都搞脏了。”说着从朱士珍手里接过孩子,问我们说:“想吃点什么啊?” 企业办主任说:“有什么来什么。” 金玲笑眯眯地说:“我们东西可多了,有黄鳝、兔子、山鸡,还有一点石蛙。这个时候的石蛙,可是比鱼翅燕窝还贵,主任你说,是不是每样都上?” “石蛙就算了,都什么季节了,还能吃?你们也胆大,不怕吃死了人?”企业办主任说:“除了石蛙,每样都来一盘,关键是你们这里有什么好酒。” “酒的品种更多,贵的便宜的都有,主任你自己去超市看看拿。”金玲抱着雨儿去了后厨,盘小芹在背后喊:“嫂子,要树容哥多加点干辣椒啊。” 我说:“太辣了不行啊,上火。” 盘小芹暧昧地一笑说:“不怕,天气冷了,再说,你现在不会上火了。” 我自然能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心里骂道,死妮子,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懂个屁。 我说:“盘小芹,去忙你自己的事去。我和朱乡长有事要谈。” 她撇了我一眼说:“你谈你的,我又不听。朱乡长第一次来我店里捧场,我陪陪他,关你什么事?” 朱士珍环顾一下四周说:“小盘老板啊,你可出息了,自从有了你这个超市,乡政府每天人多了很多,你这里就是个聚人气的地方,有人气的地方就有财,发财了可要多作贡献。苏西乡就缺少像你这样的青年,要是苏西乡的年轻人都像你一样,何愁我们苏西乡不富裕啊。” 盘小芹笑嘻嘻地说:“朱乡长啊,你要是帮我,就给我批一块地,我想扩大经营呢。你看我们现在啊,撘的这个小棚子,热天热死人,冬天冻死人,人来吃个饭,遭罪呢。” 朱士珍哈哈一笑说:“盘老板,不是我不批给你,乡政府也就这么一点地,以后通车了,停车的地方都不够,我还在愁呢。” 企业办主任抱着两瓶晕头大曲进来,笑嘻嘻地说:“还是这个酒好,我看了啊,其他的酒度数都低,不好喝。” 盘小芹就忙着给我们倒酒,刚倒好酒,金玲就端来了一盆红烧野兔肉,香气一下就铺满了小棚子。 盘小芹倒好酒后,歉意地说:“朱乡长,主任,陈秘书,你们慢慢吃啊,我不打扰了。” 说完也不等我们挽留她,顾自出去了。 朱士珍感叹着说:“小盘姑娘啊,以后不得了。” 三个人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我等着朱士珍给我说大事,所以喝完第一杯后,立马又给他满上。朱士珍捏着酒杯说:“陈秘书,我们共事有三年了吧?” 我说:“三年多了。” “哦”他沉吟一下说:“我对你的印象啊,非常好,年轻有为,吃得苦。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能在我们苏西乡一呆就是三年多,不容易啊。佩服!”他竖起大拇指称赞我。 我谦逊地笑着说:“还不是有领导您的关照啊。” 他拍拍我的肩膀,端起酒杯说:“来,我们再干一杯,为你今后高升祝贺。”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哈哈一笑说:“你说,我老朱对你怎么样?” 我夸张地说:“很好啊。没有领导你的支持,我能有什么出息啊。” “哪好,”他扭头对企业办主任说:“来,老莫,我们两个敬一下陈秘书,特别是你,要感谢陈秘书,没有他,你的一个企业办,养着七八口人,没一家企业,说出去都丢死人。” 企业办主任红着脸,嘿嘿笑着嗫嚅说:“是感谢。感谢感谢。” “以后啊,我们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共同努力,把苏西乡的经济建设搞起来,让老百姓富裕,才是我们这些做乡干部的本意。” 朱士珍的话让我几乎看不清他的本来面目了,什么时候我们成了一个战壕的战友了?我一个无亲无故的乡间小秘书,比一只蚂蚁好不了多少,谁都可以碾死我,他居然愿意跟我结成战友,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我也没别的意思。你看啊,苏西乡解放前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虽然政府想了很多办法,无奈我们这地方啊,山高林密,交通不便,鸟都不愿意拉泡屎。自从你来了后,我们眼看着路要通了,电要点上了,这些个事,虽然乡党委政府是主导,但要是没有你输进来一些新东西,我看还是没有改变。所以说啊,你的成绩是看不见的成绩。”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通知递给我说:“看看吧,好事。” 通知是县委发的,我的名字赫然在列。 通知的内容是去县委党校进修学习。 我的脑壳一懵,去党校学习的机会终于来了。盼了两年的通知啊,尽管不是市委党校,可我还是抑制不了心里的狂喜。要知道我去学习的结果肯定是提拔! “你现在是预备党员,等着明年七一宣誓就成了组织里正式的一员。我为什么要做你的入党介绍人?因为要求这期学习培训学员必须是党员,你现在理解了吧。” 我感激得差点要掉泪,朱士珍朱乡长看来是好人呀,没有他,我可能又失去了一次机会。 我端起酒杯,无限真诚地说:“谢谢朱乡长的关心和爱护,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一瓶酒下去,三个人都开始有点口齿不清了。晕头大曲上头,而且痛得如裂开一般。心里一直被喜悦顶着,我打开第二瓶,给自己倒满了一整杯。 “你这次的学习时间长,整三个月。我原来在党校学习啊,就七天。”朱士珍打着酒嗝说:“老弟啊,越是重要的学习,时间就越长。” 我当然清楚,我装作不明白的样子说:“朱乡长,这学习,都是学些什么呢?” 他眯着眼睛,一手撘在桌子上,语重心长地说:“御人之道。” 天黑了下来,外面熙熙融融涌进来一帮人,有修路架线的,也有变电站安装设备的。一群人看见我们,都嘻嘻哈哈地打着招呼。围坐在另外两张桌子边,大呼小叫上酒上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9章 新来的乡党委书记 我还没去党校学习,新来的党委书记走马上任了。 县委组织部副部长亲自送来的乡党委书记居然是郭伟,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黄奇善陪同一起来,乡党委书记与县团委书记,行政级别一样大,但党委书记是一方诸侯,县团委书记是个小脚媳妇,两个人的前途立马可判。 欢迎会上黄奇善一句话没说。郭伟突然出任苏西乡党委书记,这着棋下的狠!谁都知道苏西乡现在省里都是挂了号的乡镇,做这样一个乡镇的一把手,不是危机四伏就是歌舞升平。 不仅仅是我意外,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党委书记是何方神圣。还是组织部副部长的介绍,大家才明白这个年轻人原来不是春山县的人。 副部长言简意赅,大意是说郭书记有基层干部的基础,原来是市委社教组驻春山县组长,在春山县城关镇任过副书记,高学历,高水平。由市委组织部推荐出任苏西乡党委书记,希望全乡干部紧密团结,以郭伟书记为首,打造一个全新的苏西乡。 底下想起噼里啪啦的掌声,朱士珍拍得手掌都发红了,双眼看着郭伟,脸上浮着浅浅的笑。 朱士珍代表乡政府致欢迎词,说了一大通,大多是有了新书记,干部知道了前进的方向,工作起来更有动力等等,说得比较肉麻,让人感觉他在舔新书记的屁股沟。 组织部副部长亲自出面宣布任命,这在苏西乡历史上尚属首次,就是在春山县,也不多见。由此可以证明,新来的党委书记来头不小,绝对不仅仅是社教工作组组长的身份,背后肯定还存在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我看着坐在主席台的黄奇善,他自始至终都是微阖着眼,听到掌声后睁开眼看一眼台下,跟着拍了几下巴掌,复又合上,仿佛入定的老僧一般,不为世事所动。 郭伟的脸一直微笑着,亲切地用眼光与台下的干部打着招呼,在朱士珍的欢迎词说完以后,带头鼓起掌来。 任命宣布完毕,组织部副部长要走,黄奇善跟着站起身,大家一起送副部长到乡政府坪里,副部长钻进一辆小车里,摁下窗户说:“郭书记,县委关书记很重视苏西乡的情况,一切看你的了。” 郭伟谦逊地摇手说:“盛部长,你放心,也请关书记放心。组织信任我,给我重担,我想过了,只要苏西乡不变样,我就不变位子。” 盛部长微微一笑,降下车窗,小车响了一声喇叭,溜过小桥去了。 我看黄奇善还没走,惊讶地问:“黄书记,你怎么没上车?” “郭书记新来,我代表县委陪他熟悉一下情况。”黄奇善阴着脸说:“过两天才回去。” 郭伟这才跟我打个招呼说:“陈风,我们又见面了。” 我笑笑说:“郭书记,还记得我啊。” 他面色一正,说:“怎么会不记得你?我们是什么关系?一个战壕里滚出来的兄弟嘛。” 我心里一跳,这句话与朱仕珍的话如出一辙。仿佛现在流行战友这个词。同时这句话勾起了我的酸楚,你奶奶的,我们算什么兄弟?你混到党委书记的位子了,老子还是个破秘书,人微言轻的小秘书,就是一只蚂蚁,任人践踏的蚂蚁。 黄奇善看到我的面色难看,打着哈哈说:“陈风啊,郭书记新官上任,你是老苏西了,山不转水转,几年前我们一起在春山县搞社教,几年后我们都成了同事,缘分哪。” 我心里狠狠地日了他一遍,你他妈两个一个县团委书记,一个乡党委书记,老子与你们比,级别隔得如同乡政府前面的一座大山,人比人,气死人。突然我想起口袋里的通知,想起老子从一个勤杂工摇身成了一个在编的干部,庆幸自己还没走到绝路,前面山高水长,究竟鹿死谁手,天晓得! 新书记要召开第一次党委会,我是预备党员,自然列席。 郭伟开会伊始就宣布了几项纪律,最主要的一条就是以后会议定期开,会上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私下讨论。 朱士珍脸色一变,用笔筒在桌子上不经意似的敲了几下。接下来郭伟拿出第二条,要求全乡干部做好大力宣传苏西乡的准备,要把苏西乡树立成为新农村建设的典型。 底下没人出声,我装模作样在本子记录。其实我在画一个女人像,长发飘飘,丰乳肥臀,突然感觉画得像薛冰,就天马行空想起她柔软的身体来,脸上就不自觉地浮出浅浅的笑。 郭伟突然点名要我谈谈想法,我合上笔记本说:“郭书记是市委派下来的干部,思想境界,党性原则都比我们高出许多。我个人对组织的决定举双手赞成。有了郭书记来领导我们苏西乡,我相信,不久的将来,苏西乡一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这一桶浆糊乱刷,朱士珍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挖了挖耳孔。 黄奇善的脸上浮起一片讥讽的神色,桌子下的双腿架了起来,轻轻地摇摆着。 郭伟似乎很受用这些话,他挥了一下手制止我继续说下去,说:“陈秘书,我有个提议,看大家的意见如何?” 他顿了顿说:“陈秘书是中部省师大毕业的高材生,文字水平特别高。可能你们不知道,苏西乡的今天,与陈秘书的一份报告脱不开关系。没有他那份妙笔生花的报告,苏西乡至今可能还是养在深闺人未识啊。” “乡党委下段工作重心就是如何包装苏西乡,并把他推出去,不仅仅在衡岳市,中部省,要在全国推。所以我想啊,宣传这块的工作需要一个强力者来推动。我提议,陈风同志从今天开始,任乡党委宣传委员,全面负责乡党委政府的形象包装和推广。大家的意见如何?” 朱士珍首先举手表示赞同,接下来就是郝强和柳红艳,其他人也跟着举手同意。 新书记上任第一天就给我封了个官,而且是党委成员之一,表示我直接进入了乡党委权力恒心圈子,我一下子激动得差点要掉泪。 郭伟微笑地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任重道远,希望大家一起努力。” 郭伟的会开得简短,这有点出乎我们大家的意料。苏西乡开会有个传统,都喜欢在会上讨论问题,东家长西家短的,与冬日太阳底下的老婆婆拉家常没啥子区别。每次开会,都会在会上流传几个黄段子,大抵是乡里的一些风流韵事。 而郭伟的纪律就是不允许讨论。这样确实缩短了时间,但留下的问题会更多。 我的心里揣然起来,郭伟的这种“一言堂”,比当年的柳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柳权最后倒在朱士珍的暗箭里,难道你郭伟刀枪不入? 晚上食堂摆接风酒,全乡干部全部出席,连月白嫂也回来了,看到我微微一笑,转身与红艳拉着家常,说着衡岳市的一些故事,两个人嘻嘻哈哈的,不时朝我这边看一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0章 郭伟的宏伟计划 接风酒宴隆重但不奢华,老王像战场指挥官一样指点来帮忙的几个妇女,金玲也被叫来帮忙,忙着摆放碗筷。赵雨儿跟在她脚边,粉嘟嘟都如一团绒球般可爱。 食堂里已经安装好了电灯电线,只等电流一通,即可大放光明。通电的时间选在腊月二十四日,一个送灶王爷的日子。现在照亮我们世界的还是汽灯,一种煤气灯。 乡下干部没有过多的客套,一窝蜂拥到食堂,各自找着相熟的人一起坐,留下正中间的一张席。 郭伟带着黄奇善、朱士珍,还有我,以及妇女主任几个党委成员,在正中桌子边坐下,看一屋子的人熙熙攘攘,郭伟永远微笑的脸上绽开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郭伟来苏西乡做书记,没人太多关心,只有我,感觉很突兀。 他在党校学习完后,看着一个个都升迁了,连黄奇善都捞到了春山县的团委书记做,这让他很不服气。党校学习的一批人中,他郭伟学历虽然并不比别人高,但他毕业的学校却让很多二流三流大学毕业的人眼红。他一个从天子脚下的学校熏陶了四年的人,身上多少沾了一点皇气,然而现实却是他们一个个春风得意,只有他,蹲在市委政策研究室混日子。 市委政策研究室表面看是个无权无势的闲散机构,在别人的眼里,就是个养老的地方。郭伟深谙官道,自然知道这个部门其实就是市委的智囊团,说白一点,就是市委领导的脑袋。政策研究室主要工作就是深刻领会上级领导机关的政策和心态,结合本地情况,制定合理的管理策略。揣摩人的思想是郭伟的强项,大学四年,他有两年的时间就是在研究御人之术。 郭伟不想做一个智囊,他需要别人做他的智囊。 恰巧黄山部长来政策研究室看望大家,衡岳市委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常委一级的领导每月要抽出一天的时间看望慰问市委直属机构。 黄山这段时间正在为干部调整的事伤脑筋。眼看着就要换届,一批到龄的要退下来,一批符合条件的要升上去。政治舞台要不时变换一些角色,给别人惊艳,给自己灵活。 一届人马到龄,腾出来的位子就只有十多个,盯着十多个位子如狼似虎的眼睛却有百十号。他时时刻刻都感觉到手里像是捧着一碗水,碗里的水不能溅出来,碗外的水无法加进去。 市委陈书记明确表态,按组织分工,组织部调整干部有自主权。但谁都知道,陈书记是掌勺老大,这瓢菜倒进谁的碗里,不是他一个负责打菜的人说了算,掌勺老大的意见才是最根本的东西。干部任免,没有陈书记的表态和审批权,谁也做不了主,特别是一些重要部门的人选,比如财政局长,市委秘书长。 这天刚好轮到黄山部长下机关,一大清早,他就带着办公室主任下到了市委政策研究室。 黄山认识郭伟,女儿曾经提起过这个年轻人,知道他是社教工作组组长,与微微在春山县搞过两年的社教。在跟女儿聊天时他留了个心眼,从女儿的口气中,他感觉郭伟在追自己的女儿,因此他曾经问过微微,郭伟知不知道自己是市委组织部部长? 微微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 直到春山县要下派一个团委书记,他也没听到女儿提起过这个人,正在他犹豫不决时,同是社教工作组的黄奇善却出现在他面前。黄公子他焉能不认识?市人事局副局长的公子。 黄山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有两个,前辈子是老婆陈雅致,后辈子的重心是女儿黄微微。 市委下派社教工作组,不明底细的人都以为是新一轮的发配。他是一个握着官场命脉的人,清楚套路,于是说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女儿送到县里去搞社教。社教结束进党校学习,再出来,他就能心安理得把女儿安排到春山县团委书记的位子上去。 春山县是他黄山部长的发迹地!到现在还有一大批的部下在关键位置。自己女儿去了,无异于公主下民间。 谁知道女儿根本不领他的情,坚决不肯去。这样就打破了他的计划,黄山原计划是安排女儿在春山县锻炼几年,再调到市团委,然后名正言顺调到某个县当县长,再回到市里来。按照他目前的状态,安排女儿最后就位市某个局局长的位置,他就该退休了。 然而事与愿违,也是从这次事件中,他看出女儿一点也不热衷于政治,于是心灰意冷,想着自己以后退下来,没个人继承自己的事业,想得烦。 女儿推荐黄奇善出任春山县团委书记,他一点也没觉得意外。毕竟,黄奇善老爹黄一鸣是市人事局副局长,排名第一。人事局很多业务关系与组织部密不可分,两个老头一点也不陌生。 黄一鸣主动约了他去了一个私人的地方喝茶,言谈间,得知他们两个小孩在谈恋爱。老黄与他结亲家,不算是高攀。还隐隐有那么点门当户对的意思,心里想,女儿不想在仕途上有作为,女婿能上进,也不枉自己做了半辈子的干部。 于是一番动作,就把黄奇善推上了春山县团委书记的位子。 黄山部长到政策研究室时,研究室里只有郭伟一个人在上班。这个处室坐班的人少,平常都打着调研的牌子在外面,很少会有人按时上下班。 黄山对于按时上下班的人有着特别的好感,他认为,连上班都不能正常的人,工作的态度和效率可想而知。 郭伟看到黄部长来视察,惊得从椅子上蹦起来,赶紧找杯子倒水。 黄部长没坐,站着与郭伟说了几句话,了解他的工作状态和要求。 郭伟指着桌子上摊开的一份调查报告汇报说:“黄部长,衡岳市是中部省第二个大城市,城市发展快,但衡岳市从八十年代开始,从原来的工业大市逐渐变回了农业大市。从目前状态看,要想从工业着手逐渐恢复衡岳市的地位,短期很难做到。还不如从农业入手,无工不富,无农不稳。在大家都在抢工业这碗饭的时候,衡岳市应该另辟蹊径,从农业入手,而且要从最偏远的农村入手,改变了农村的面貌,工业也就顺理成章起来了。” 黄山部长心里一动,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看问题有独特的见解,这与其他的年青干部明显不同,工业是急功近利的行业,农业是中国几千年的命脉。所有人都一窝蜂抢工业项目,忽视了农业建设,到头来是鲜了身子,饿了肚皮。 他饶有兴趣地点头,暗示他继续说下去。 郭伟感觉收到了效果,于是就把这些时间整理出来的资料详细地汇报,从衡岳市的地理优势、人口结构,再到产业布局等等,讲得条条是道。 当时他就有心要把这个年轻人派到农村去,这人利用得好,将来会是一枚决胜负的棋子,用得不好,就浪费了一个人才。 刚好春山县苏西乡缺一个乡党委书记,按理说,一个乡党委书记,县委直接就安排了,不需要市委组织部出面。偏偏就是这么一个起眼的乡党委书记的位子,春山县的书记关培山,县长刘启蒙都来找过自己,偏偏两个人提出来的人选又不是一个人,他觉得奇怪,把想法跟陈书记一汇报,陈书记拿笔点着桌子说:“苏西乡在省里都是挂了号的乡,你说呢?” 干部调配考核是组织部的事,陈书记表示不便过问,就把难题抛回到他手里。遇到了郭伟,他堵塞在心里的难题一下顿开,于是就试探地问:“小郭呀,你对基层工作怎么看呀?” 郭伟当即表态说:“基层是最锻炼人的地方,如果组织需要我,我坚决服从组织决定。” 郭伟表态后不到一个星期,黄山亲自去了一趟春山县,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对关培山和刘启蒙说:“市委给你们派一个帮手,你们是熟人,好配合。” 关培山和刘启蒙云里雾里不明白黄部长言下之意,再过一个星期,郭伟拿着组织部的函由市委组织部干部科科长亲自陪同到春山报到,这才彻底让关培山和刘启蒙傻眼。 菜都上来了,酒也倒好了。郭伟举杯,开口说:“感谢各位,从今天起,我郭伟就是苏西乡的一份子,今后我们同心协力,以县委县政府的指示为恒心,以苏西乡党委的决定为指针,以最快的速度改变苏西乡面貌,给老百姓一张满意的答卷。” “喝酒。”他带头一饮而尽。 食堂里顿时热闹起来,全部人轮番给郭伟敬酒。郭伟来者不拒,看得我心惊肉跳,没想到郭伟有如此海量。做官的人,官越小,酒量越大。不喝酒的官,是大官! 一波过去,郭伟还是架不住有点口吃了。 他举起酒杯对我和黄奇善说:“黄书记,陈委员,我们是兄弟,是一个战壕的兄弟。今后,请多多支持兄弟我。” 我和黄奇善都善意地点头。郭伟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何况,我们毕竟都是社教工作组的人,如今,社教工作结束了,我们的友谊还不能结束,我们的合作和心照不宣的照应不能结束。 “我跟你们说啊,我有个想法,苏西乡现在的这个位置,不符合发展的需要,我想把乡政府的地方挪一挪。。” “挪一挪?”我和黄奇善几乎是异口同声。 “对!挪一挪。” “怎么挪?” “先不急。” 郭伟莫测高深地微笑。 旁边一直在倾听我们说话的朱士珍接口说:“郭书记,你想迁到哪里去?” 郭伟没有理会朱士珍的问话,筷子夹起一坨野猪肉,踌躇满志地叹道:“先得有钱,有钱才能办事,办大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1章 党校 党校,中国最具特色的成人学校,从此校出来的学生,无不都是国家的栋梁。而且此校入学要求特别,只要是党相中的,不管是否此前有学历,培训出来后的都会有一张党校的文凭。这张文凭含金量很高,想做官,没有这段经历,最多在门槛外游走。 建国后,党校的设置从县级开始,一直到中央,承担着所有党员干部的教育培训工作。提拔的要学习,有问题的也要学习,人只要进入了这个缸,思想就会发生质的变化,会升华得让自己也无法看清楚自己。 我这一届的学员来自全县各乡镇和县直属局委办,最低级别副科级干部。我是乡党委宣传委员,已经县委批准并红头文件确认,级别属于这个圈子。 班长是城关镇镇长邓涵宇,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干男人,见到我就摇着我的手大喊:“兄弟,久仰久仰。” 我不认识邓涵宇,之前听说过他要出任苏西乡党委书记,现在郭伟捷足先登了,也不知道邓涵宇有何感想?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之前就没有这回事存在一样,依旧轻松、自然,谈笑风生。 我被分在邓涵宇一个屋,他热情地帮我铺床,放行李,完了拍拍手说:“老弟,你看看还有啥需要的,跟老哥我说。” 我瞧瞧屋子,两张床,一边一张,中间一个写字台,台面的玻璃下面压着作息时间表,一看就是新的。两张椅子,一张床边摆一张,一个衣柜竖在门背后,旁边一扇小门,里面是洗手间。简陋大方,东西虽小,一点也不寒碜。 寻了半天,没看到一个烟灰缸。我说:“邓镇长,谢谢你啊,我去找个烟灰缸来。” 他从腰间掏出电话说:“哦,是了,没烟灰缸咧。呵呵呵,”他笑着说:“我不抽烟,老弟你抽烟啊。” 我赶紧说:“算了,邓镇长不抽烟,烟灰缸就不要了,我要抽烟就出去抽,免得让你抽我的二手烟。” 他大度地一挥手说:“没事,你就在屋里抽。我不抽烟,可我不反对别人抽啊。你等一下,我给校长老张打个电话,他怎么搞的嘛,房间不配个烟灰缸。” 我迟艾地说:“这样不好吧,一个烟灰缸,就找校长?” “没事,你放心。我们熟着呢。党校坐落在我城关镇的地上,他老张敢飞天?”他笑嘻嘻地拨通电话,大呼小叫地冲着话筒喊:“张校长啊,你老忙啊,也不接见我一下。” 我听不清话筒里说些什么,就听到邓涵宇说:“你们要是没有,就派人去我们镇里拿嘛,要不,我们镇赞助?” 挂了电话不久,就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匆匆进来,看到邓涵宇,扑过来握住他的手说:“邓镇长啊,早几天看到学习名单里有你,我还在嘀咕,没想到你就来了,也不来看看我老头子。” 回头冲门外喝道:“还不进来?” 门外进来一个小伙子,手里捧着烟灰缸,红着脸道歉说:“打扫卫生的阿姨忘记放回来了。” 老张校长就训斥道:“你也不检查一下房间?就让领导们入住,出了问题你担得起责任?” 小伙子刚想分辨,张校长黑着脸骂道:“还不快滚,等我请你吃饭?” 小伙子抬头看我们笑了一下,逃也似的跑了。 张校长笑眯眯地打量着我说:“这位是?” 邓涵宇介绍说:“苏西乡党委成员,叫陈风,年轻人。” 老张校长握着我的手说:“欢迎欢迎。” 我说:“张校长,打扰你了,对不起啊。” 老张笑着说:“都是为党工作,谈得上打扰吗?” 三个人说笑了一阵,邓涵宇邀请我们一起去外面吃饭喝酒,说他们镇新开了一家酒楼,完全按沿海地区的模式经营,有海鲜,都是空运来的。 我啧啧叹道:“空运海鲜,这得多贵?” 邓涵宇说:“不嫌贵的大有人在,比如县招待所开桑拿的洪老板,天天都在这里吃,就从来没嫌过贵,说只要味道正宗,钱算个**毛。” 我说:“他一个人也支撑不了一个酒楼啊。” 邓涵宇拍拍我的肩膀说:“老弟,来酒楼吃饭的人,有几个是自己掏腰包的啊?就算是洪老板,他自己一个人也不会来酒楼消费。” 我说:“邓镇长请吃饭,难道也是别人掏腰包?” 邓涵宇哈哈一笑说:“我是自己想请你,问题是别人不让我请。拒绝了还得罪人,你说,我怎么办?” 我就笑了,想道,反正不是你邓涵宇掏腰包,吃海鲜,图的就是个气派,你城关镇有这个气派,我苏西乡可不能丢脸。不就是吃顿饭吗? 邓涵宇有专车,桑塔纳,听他说原本镇里配的是桑塔纳2000,后来县里说影响不好,借去了县里用,给他们配了现在的一辆普桑。 我们坐他的专车到海鲜酒楼,一下车,就被楼顶上的大广告吓了一跳,一个半人高的大字竖在楼顶,字面包裹着彩灯,闪着光。大玻璃门门口一边站着一个穿旗袍的女孩子,里面一个穿制服的小男人引导着客人分流到各个包间。 我跟在邓涵宇屁股后面,亦步亦趋。不是兄弟我没见过世面,只是在深山沟里的春山县,还有这么一个去处,实在让我惊讶。 老张紧走几步,挨着邓涵宇说:“外面好像停着关书记的车呢。” 邓涵宇轻轻一笑说:“何止是关书记,你没看到刘县长的车也在?还有人大的李主任,财政局长的,人事局长的,多了去了。我们吃我们的,不管他。” 进了包厢,里面坐着的一个满身土豪气的男人立即站起来,伸手带着一颗硕大黄金戒指的手握着邓涵宇的手寒暄说:“邓镇长,你这尊大神真难请啊。” 邓涵宇不动声色地说:“钱老板,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今天要不是我这几个兄弟,我还不想来。” 他指着我们逐一介绍说:“钱老板,这位是党校张校长,这位是苏西乡的陈委员。” 钱老板松开握着邓涵宇的手,握着张校长的手的说:“久仰久仰。”正眼也没看我一眼,我日你先人,看不起我是吧?是嫌弃老子是苏西乡那个穷地方出来的干部?还是嫌弃老子只是个乡党委委员? 邓涵宇察觉到了我的不悦,笑笑说:“莫跟小人一般见识。”他指着钱老板说:“这就是个小人。” 钱老板满脸堆笑,馅腴地在脸上拍了一巴掌说:“邓镇长说得真对,我老钱确实是个小人。领导莫见怪啊。”说着要来跟我握手,邓涵宇说:“搞那么多花花套路干啥,说正事。” 钱老板就吩咐服务员送来几包黑芙蓉烟,每人派了一包,自己撕开烟盒,给我们敬烟。 邓涵宇一挥手说:“老钱你没记性吧?我什么时候抽过烟了?” 钱老板的手缩在半空,尴尬地笑,我伸手接过说:“我抽烟,来,我抽。” 钱老板感激地看着我笑了一下,又回头吩咐服务员上菜。 酒菜全部上来了,钱老板邀请我们上桌,一句话也不提事情。我知道是碍于我和张校长两个外人在,他不好开口。邓涵宇既然请我们来吃饭,自然也不会谈什么事,说了几句闲话后,直奔喝酒主题。 酒是好酒,五粮液。三杯下肚,肚子里一股暖洋洋的气息随着血脉流转起来,周身顿感舒泰。 吃到半响,邓涵宇起身要去关书记房间敬酒,问我要不要去。 我迟疑了一下说:“邓镇长,我就不去了。” 他回头对钱老板说:“给我把兄弟招待好啊,我去去就来。” 说完拉开门走了,我和张校长对望一眼,说:“钱老板,你吃菜啊。” 钱老板回过神来,热情地说:“对不起啊,张校长,陈委员,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赔罪。”说完端起面前的酒杯,仰起粗大的脖子一口喝干。 我笑笑说:“钱老板,何必客气。有缘坐一起嘛。不要客气。”我试探地问:“你找邓镇长办事啊?” 他突然把身子伸过来,挨着我的耳朵神秘地说:“陈委员,春山县这里有条高速公路通过,你不知道?” 我摇摇头,问张校长:“张校长,县里要修高速公路?” 张校长疑惑地说:“我不知道呀,没听说过。” 钱老板神神秘秘地说:“事是肯定的事。”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打着哈哈说:“我们喝酒,喝酒。” 钱老板的话让我一下子想起郭伟的计划,难道他早就知道了?再说,修高速公路与苏西乡有什么关系?难道高速公路要从苏西乡过? 一连串的疑问让我心烦意乱起来。这个消息,我必须要打听清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2章 农民钱老板 钱老板是个农民,而且祖辈都是农民。 相比自己的祖先,钱老板算是个读书人。祖辈没一个人识文断字,钱老板五岁那年,他老爹过年从集市买回春联,大年三十上午喊上钱老板贴春联,两父子忙活半天,第二天有人从他门前经过,发现春联居然贴反了,就高声吟道:“养子不教如养猪,养女不教如养驴。” 钱老板老爹满脸羞惭,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开春后,卖了一头正在生长发育的仔猪,狠心把儿子送进了学堂。无奈钱老板读书就好比是赶鸭子上架,一本《三字经》念了半年还念不全,恰好逢上打仗,钱老板就丢了书本,跟着一个木匠学艺去了。 钱老板读书不行,手却很巧,三年时间就把师傅的全部手艺学到了肚子里,有了一技傍身,钱老板胆子就大了许多,瞒着师傅开始在外边接活。等到师傅发现自己已经没人请的时候,钱老板的名气已经在四乡八村传了开来。很多嫁女的家庭,一定要请钱老板打家具,特别是女人的梳妆台,钱老板能变换着花样做,别人只要听说家具是钱老板亲自打做的,不但艳慕,而且恨。原因是钱老板不是轻易能请得到的。 钱老板尽管有一身好手艺,还是得参加生产队的劳动。钱老板的手天生就不是捏锄头把的手,只要一捏上锄头把,他就会感到满身奇痒,因此钱老板从来就不做农具,但凡经他手出来的东西,都是精美的家具,放到今天,与一些自诩为艺术品的东西一比较,钱老板做的东西仿佛都有灵性,一比就能比出来。 不劳动就没工分,没有工分就会连口粮也没有。没有口粮,钱老板一家就会饿死。钱老板硬着头皮劳动了几年,差点就把心思全磨光了。刚好区政府来了个干部,也是南下的军转,家里有个女儿要出嫁,要按照当地的习俗陪嫁家具,就到处找木匠,听说了钱老板的名气,亲自到了钱老板家里请他。 区里干部来请他,生产队长自然不敢违命。钱老板心思一动,当时就表态,打家具可以,但生产队要按全劳力补他的工分,否则宁愿还天天跟牛屁股。生产队长满口答应,亲自帮钱老板背着木匠家什送到区干部家里,嘱咐钱老板一定要用心,为首长家打做最好的家具。 钱老板不动声色,得知到区干部女儿出嫁还得半年,就不紧不慢地做事,反正睡在区招待所,吃在区食堂。不操心不费力做了三个月,所有家具都是自己亲自打磨,用砂纸一遍一遍地擦,擦得油光闪亮,水滑无比,又买来清漆,涂了三遍,到最后功德圆满,区干部惊得大嘴张开合不拢,所有家具都是按树的纹理做下来,加上清漆的映衬,仿佛一件家具就是一棵张开树丫的树,不是艺术品是什么? 区干部差点就舍不得把家具陪嫁,想了半天,把钱老板留下来继续帮自己还打一套,钱老板怕生产队长不给自己工分,死命不肯,区干部火了,叫来生产队长,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了他一顿,命令生产队长,钱老板在外做活,工分要按两个满劳力算,否则就撤了队长的职。 生产队长也是乖巧的人儿,当时满口答应,又提出一个要求,说钱老板一个人做活,辛苦劳累,不如把队长自己的儿子送给他做徒弟,以后脏活累活都叫徒弟做,钱老板只需动动嘴皮子就好。钱老板并不想收徒,面有难色地看区干部。区干部哈哈一笑说,收徒弟是好事!手艺要传下去,不要等到钱老板死了,这门手艺失传。 区干部话说到这个地步,钱老板也不好推辞。从此就带着队长的儿子,在区委家家户户做家具,一做就做了三年。 等到区委干部家家户户都摆满了钱老板做的家具后,钱老板手里已经攒了一点钱。钱老板攒钱的手段很巧妙,他平时都在区委礼堂里做活,区委一些家属闲着没事都喜欢来看,钱老板就会利用剩下的一些边角料,给人做一些小巧精致的小櫈,区委家属都是些爱面子的人,不好无功受禄,就从家里找出些粮票布票送给他。钱老板拿着这些票跑到集市全部换成钱,几年下来,攒了一笔不少的钱。 后来区干部调到县里工作,管基建。就把钱老板叫去,要他组建一个民工队帮着建房,钱老板自然高兴,当即回到村里,跟生产队长商量了半天,把村里的壮劳力全部拉到县城,组建了春山县第一个民工队。当年钱老板的那个村,是全区最富裕的一个村,过年的时候家家杀鸡打鱼,家家请钱老板坐上席。 生产队长一看,干脆把队长辞了,请了钱老板做生产队长。第二年,全村除了老年妇女和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全部人马都在钱老板的工地上忙活,钱老板按照生产队的方式计工分算工钱,几年下来,家家都富得不得了,有人甚至想在家里给他供个牌位。 钱老板发财了,先是翻盖了村里的学校,接下来立下一个规矩,村里年满七十岁的老人,每人每月都能领到十块钱。每家的红白喜庆,全部由村里出面负责。到农村分田承包了,钱老板也不分下去,还是集体一起耕作。 再到后来,钱老板把村里的男女分成了几个小组,一个小组专门在外面搞基建,这部分人年龄都在五十岁以下,五十岁以上的男人在家里种田,妇女也分了两个小组,一组负责种菜,一组负责搞养殖。 钱老板给每人都发工资,把村里的五保户集中起来,能干活的一起参加劳动,不能干活的就养起来,从此,钱老板的名气一天天大起来,等到区委干部调到市里去工作的时候,钱老板的民工队已经是春山县最大最有名气的民工队。 春山县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的建筑,有一半以上是钱老板的工程队做的。区委干部到了市里做官后,还是把钱老板叫到了市里,钱老板的工程队在市里又经过几年的打拼,站稳了脚跟,如今钱老板注册了建筑公司,当年跟着自己打天下的人,都成了大大小小主事的人。 钱老板信息灵通,他来找邓涵宇,自然有他的道理。他的村属于城关镇管辖,邓涵宇就是自己的父母官,尽管自己有公司,而且在衡岳市也少有名气,终究自己是条胳膊,力量再大,也扭不过大腿。 钱老板虽然财大,气却不粗。 他听到了春山县有一条高速公路要通过,而且通过的地方恰好就在自己村,这样的事,他钱老板不可能不管。要知道修路架桥,必定会损毁土地,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没有了土地,钱老板他再多的钱,也感觉脚底下是虚的。所以他要回来找邓涵宇,摸一下邓涵宇的底。 这些故事都是钱老板自己给我说的,我们一边说话一边喝酒,不知不觉喝光了一瓶五粮液。 老张校长毕竟老了,老眼昏花的不停抹鼻子。 我试探着问:“钱老板,这高速公路,是从哪里到哪里?” 钱老板侧着脸满脸的惊讶说:“你不知道?” 我谦虚地一笑说:“真不知道。” “衡岳市到海南岛的呀。” 我哦了一声,问道:“都经过哪些地方?”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春山县有三个乡镇都在范围内。而且有两个出口,一个在县城,还有一个在哪里就不清楚了。” 我的心被吊得老高,高速公路建设?三个乡镇?两个出口?这些信息可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啊。我得去找一下刘启蒙县长,在春山县,毕竟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而且安局长提醒过我,在刘县长的心里,我还是有些印象的。 门被推来,邓涵宇摇摇晃晃进来,搂着钱老板的肩说:“钱老板,我醉了哇。” 钱老板赶紧站起身扶着他说:“邓镇长,我们去桑拿醒醒酒吧。” 邓涵宇斜着眼看着他说:“你想腐蚀我,是不?” 钱老板谦卑地笑,说:“桑拿如果能腐蚀干部,我倒愿意天天被腐蚀。可惜我老钱就是个农民,没办法腐蚀。” 老张校长坚决不肯去桑拿,说自己年老了,受不得按摩小姐的手。 邓涵宇笑着说:“不就是一双手吗?当作是男人的手就好了。” 说完歪歪斜斜出门,我们跟着他上车,朝着县委招待所开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3章 我不比她小 开班第一课由书记关培山亲自讲,主要内容就是干部应该如何把握机遇,殷切期望学习的干部在今后的工作中,要勇于承担责任,发挥主观能动性,把革命的事业推向高潮。 关书记的课让人听起来索然无味,起码我的感觉就是如此。因此我在笔记本上画了一幅漫画,画面上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员左手举着印把子,右手牵着一群羊。邓涵宇侧眼看见了,悄悄抢了过去,在画的下面写了一行字“毒恶攻击人民干部”后扔给我。 我一笑,正襟危坐。邓涵宇是什么人,我对他的了解不多,不过,他这个人热情,愿意帮人的优点倒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关书记最后语重心长地嘱咐我们:“你们都是党千挑万选出来的优秀干部,你们肩上的担子还很重。春山县的改革开放,人民群众生活水平的提高,都需要你们殚精竭虑,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是最基本的要求。今后,不管你们充实到那个基层,都是党在培养你,锻炼你。我们共产党人,不是为当官而当官,而是为人民群众的福祉来做个领头人,希望你们时时刻刻牢记自己的责任,严以律己……。” 课程表上显示第二天是刘启蒙县长主讲。邓涵宇喃喃道:“党校培训,一个班书记县长都讲课,少有的事啊。” 我笑着说:“这说明重视干部培训。” 他眉毛一挑,说:“也是。现在的干部比不得以前了,思想或多或少都在发生变化。书记县长他们是什么人哪?老张他们能比?如果老张来讲课,老子还真不想听,他那点水平,能说出多少道道来?” 我笑嘻嘻地说:“老张可是校长,党校校长自然有他的一套,理论基础绝对扎实。” 邓涵宇扔给我一本《邓小平理论》说:“看看,我们老邓家的理论才是真理论。” 我说:“老张的工作就是理解深化你们老邓家的理论。” 邓涵宇一笑,恍然大悟般拍拍脑袋说:“我倒没想到这一层。”转而问我:“听说苏西乡的郭伟书记上头有人?” 我装模作样地说:“什么人?” 邓涵宇没有回答我的话,自言自语道:“不到三十岁,做几千人的乡党委书记,能力难道不一般?要是没人,一个市委政策研究室的年轻人,能担此重任?” 我说:“也许郭书记有过人之处。” 突然想起之前的传闻,邓涵宇要出任苏西乡党委书记,如今郭伟捷足先登,这里面肯定有许多我不知道的原因。当着当事人的面,谈当事人的事,是官场忌讳。尽管我只是一个乡党委成员,也算是登堂入室的官,官场的规则还是要慢慢适应和理解。 “也许吧。”邓涵宇叹息一声说:“人算不如天算。老弟,我差点就与你成了同僚啊。”他哈哈一笑,从桌子上操起皮包说:“下午的课我就不上了,我要去钱老板那个村去看一下。这个死暴发户,粘死个人,没办法啊。” 邓涵宇刚走,我就听到门外传来盘小芹的大呼小叫:“陈委员,你在哪个房间啊?” 我一惊,赶紧开门出去,就看到盘小芹提着一个包,大大咧咧站在走廊里乱喊,她身后跟着我第一天见过的小伙子,急得满脸通红,却又制止不了盘小芹。 一眼看到我,她乐呵呵地跑过来,回头对小伙子说:“还跟着我干嘛?都说我不是坏人了,跟屁虫一样。” 小伙子还想要分辨,盘小芹两眼一瞪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小伙子的脸更红了,冲我笑笑说:“陈委员,我拦不住她。” 我安慰他说:“没事。她是我们乡的盘老板,可能有事找我。” 小伙子把手指竖在嘴唇边说:“中午大家都在休息,声音别太大,打扰别人会有人投诉,一投诉张校长就找我麻烦。” 盘小芹笑眯眯地看着他说:“你看你,像个娘们一样,啰啰嗦嗦的。还不走?不走我就喊了啊。”作势要喊,吓得小伙子赶紧脚底抹油,一溜烟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我带着盘小芹进房,开口就问:“你怎么来了?” 她一屁股坐在床上,歪着头看我说:“怎么?我不能来?” 我平静地一笑,说:“不是这个意思。你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这不在学习吗?” “我知道你要升官啦。我拍拍马屁还不行?” 我被她说得一阵尴尬,找了个杯子给她倒了一杯水。 她双手捧着水杯,眼睛四下打量着房间说:“这鬼天气,好冷哦。” 我说:“现在是三九严寒时期,当然冷。知道冷,还跑我这里来。” “就是冷我才来。”她从包里掏出两件毛线衣说:“我是带着任务来的,别以为我关心你。我才懒得关心呢。” 她嘀嘀咕咕地把衣服扔给我说:“你家薛老师托我带来的,怕冻着你呢。” 我捏一把毛衣,一股温暖传来,心里顿时暖洋洋的舒坦。 “还有这条围巾,是金玲嫂叫带来的。”她把围巾套在自己脖子上绕了一圈说:“好温暖啊。” 我在椅子上坐下,抽出烟点燃问道:“你们都还好吧。” “放心,都好着呢。”她拍拍床边说:“椅子上冷,过来坐这里啊。” 我迟艾着不好过去,她双眼一瞪说:“怕我吃了你啊。” 过去挨着她坐下,她把头靠在我肩膀上说:“这一路冻死我啦。”说着把手伸出来,擦进我的胸口,一阵冰凉让我颤抖了一下。 她格格地笑起来,调皮地看着我说:“不许动,我暖和暖和。” 我扭动了一下身体,紧张地盯着门看。她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说:“放心,门我锁着了。” 我虚心地笑着说:“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是党校啊。” “党校怎么啦?还不让人吃饭放屁了?”她把头拱进我的胸口,头发撩拔得我的鼻孔一阵发痒,一个喷嚏在鼻子里转了几圈又缩了回去。 “薛老师让我转告你,天冷,多注意身体。”她喃喃道:“有个人牵挂,多好啊。” 我拍拍她的后背说:“我们也在牵挂你。” 她感激地抬起头来,在我脸上鸡啄米一般亲了一口,把手抽出来,搓了搓说:“我得回去了。” 我还没从她的亲吻中反应过来,懵懵懂懂地问:“回哪里?” “我来进货,顺便看能不能买个电冰箱回去。腊月二十四就通电了,我要做好准备。”她收拾着床上散乱的一堆衣服,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递给我说:“拿着,请请客吧。在外不要小气,当官的人,一定要大气才会有出息。” 我没接,奇怪地看着她。小女子什么意思?给我钱,我是吃软饭的么? 她看我疑惑的样子,一把把钱塞进我的口袋说:“你自己的钱,又不是我的。” 她复又坐下,捧起杯子喝了几口开水说:“我跟你说啊,别看我的超市小,赚的钱可不少。我的小饭馆现在生意火得很,光是电业局的那帮子人,足够养活我们了。”她板着指头算着说:“现在我们有五个帮工,还不算我在内。每月我给他们发三百块工资,金玲嫂我给四百。”她强调着说:“一月下来,我们最少可以赚这个数。” 她伸出两个指头在我眼前晃动“一年下来我们就可以赚到这个数。”她比划着指头,满脸的兴奋。 我没说话,盘小芹有做生意的天赋,她第一次说要在苏西乡开超市,我当时也吓了一跳。如果把盘小芹和吴倩两个人做个比较,必定一个是诸葛亮,一个是周瑜。 “还过三个月,我们头本就应该要回来了。”她无限憧憬地说:“到时候我要盖一栋楼,一层做超市,二楼做酒家,三楼以上做宾馆。” 我忍俊不禁地笑了,我刮了她的鼻子一下说:“小财迷。” “我就是个财迷。”她认真地说:“我们穷怕了。” “你看我老娘啊,每天就吃别人剩下的菜。说丢了可惜,对不住良心。她呀,这一辈子没有现在开心过,嚷嚷要我给你立个牌位,天天烧香供着你啊。”她开心地大笑起来。 我无地自容了,给我立个牌位?死人才立牌位啊。 我故意恼羞成怒地说:“你娘在咒我死咧。” “胡说。我们那里的规矩,这叫生人牌位,是为活着的恩人立的。” “我可不是你的恩人。” “你是。你把我从古德村带出来,又给钱给我开超市,你不是,谁是?” 我无话可说了。这点小事她们深深滴铭刻在心里,我没办法让他们驱除我在她们心里的位置。 “我说啊,陈哥哥,哦,不,陈委员,你跟红艳姐都是我的恩人。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记。”她突然柔声说:“其实,我就是你的人了。不管你承不承认,反正在我心里,没有男人能取代你了。” 我一惊,说:“千万不要这样想。你还小,大了你就明白了。” 她气恼地推了我一把说:“总说我小,我哪里小了?” 我笑而不答,她羞羞地指着自己的胸脯说:“我这里可不比薛老师小咧。” 说完一片羞红飞上了脸颊,她侧转身,留给我一个圆俏俏的屁股,诱惑横生。我压制着内心的骚动,她确实长大了,青涩已经在她的身上消失无踪,一股成熟女人的魅惑在她身上悄悄蔓延,但她还是缺少了成熟女人的媚惑,一种让男人无法控制的情yu冲动。 女人都有一副媚骨,一种让男人销魂的媚骨。 盘小芹成熟了,但她没有媚骨,她的骨子里是冰清玉洁的水,一种没有让世俗玷污的清净。 我搂过她来,在她圆俏俏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傻姑娘,我说的小,是你的思想啊。” 她疑惑地看着我,轻声地问:“我思想哪里小了?” 我说:“所以说,要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现在跟你也说不清楚。” 她挣脱我的搂抱,说:“我真的该走了,天太冷,路虽然好走了,还是远。” 我说:“我送送你。” 她回头一笑说:“不要了,等下我叫刚才跟我来的那个家伙送我。” 我一笑,傻姑娘,才头一回认识人家,可能还没说上三句话,就能叫人送你,厉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4章 县长授课 刘启蒙县长管经济出身的干部,开课就讲春山县的经济发展。 春山县二十四个乡镇,最偏远的苏西乡距县城将近六十公里,全县人口三十一万,居民户口不到五万。现有县企业十一家,最大的氮肥厂,坐落在城关镇,有职工两千多人,目前处于半停产状态。最小的县五金厂,坐落在城关镇岩壁村,职工五十人,已经全面停产。 总结出来的结果是,全县十一家企业,正常生产的不到五家。数据让人害怕,没人敢做声。县乡镇企业局也有干部参加这期培训,在听完刘启蒙县长的数据后,脸色惨白,冷汗直流。 一个县的工业基本处于半瘫痪状态,说明经济状态差得不能再差。 刘启蒙县长加大了语气,举了几个新例子,说现在的乡镇企业搞得比较好,其中城关镇的水泥制品厂,不但完全满足了全县经济发展的需要,还有部分产品销到外县,甚至在市里的水泥制品行业也分得了一杯羹。 邓涵宇听到这里,自负地侧脸看我微笑。邓涵宇主管乡镇企业,刘县长的例子恰好印证了他的政绩。 我无所谓啊,我既不是乡主要领导,又不是管企业的乡镇干部,我就是个秘书,虽然现在成为了党委委员,还是管着意识形态这一块,经济于我,似乎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 “思想不改变,直接影响到经济的发展。经济是改变人们生活的唯一条件,经济的缺乏,直接制约社会发展。”刘县长淳淳善诱地说:“我们不能空着肚子闹革命。所有的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是个大好时代,正是你们大展身手的时代,你们只有改变了老百姓的生活状态,才会得到老百姓的拥护和爱戴。 “作为国家的干部,要时刻想着为人民服务,如何服务,怎么样服务?不是一句话,一件事就能说明得了,要长期坚持,持之以恒,心里装着老百姓,才会了解百姓疾苦,才会有更好的办法去改变和促进。” 刘县长的课接连讲了两个半小时,邓涵宇中午喝了酒,被尿憋的满脸通红,又不敢走,只好在位子上扭动着屁股。 我看得发笑,就轻声对他说:“邓镇长,你有三急,莫憋莫憋,别憋出个前列腺炎来,哪可就对不起党和政府了。” 邓涵宇痛苦地点头,下了好大的决心,悄悄猫下腰,像蛇一样滑下去身子,溜了出去。 刘县长看到他慌慌张张的背影,突然醒悟自己这课实在太久了,就笑着说:“对不起啊,光顾着讲了,让有些同志憋不住了。这样吧,给大家二十分钟,抽抽烟,上上厕所。” 话音刚落,教室里一片欢腾,立即就有几个人提着裤子亡命一般往外跑。 老张校长一直站在门外,这时候他进来,请刘县长去他办公室喝口茶。 刘县长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对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说:“都去解放解放一下啊。” 我正要起身去教室外抽烟,刘县长看到了我,招招手让我过去。 “陈风?苏西乡党委宣传委员?” 我忙着点头,说:“刘县长,您还记得我?” 刘启蒙哈哈一笑说:“我如果连自己的兵都不认识,岂不是渎职?” 我不好意思地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刘县长指着椅子叫我坐,我没敢坐,依旧站在他身边。他也没继续要求,只是问我:“电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说:“腊月二十四日开通,准备工作全部做好了。” “路呢?” 我赶紧汇报说:“路胚全部修好了。特别是老鹰嘴,开出了一条可并排走三台车的路面。现在就等着硬化。不过,刚修的路,可能还要等沉淀一段时间才好铺柏油。” 刘县长满意地点头,说:“苏西乡的电和路,真的要感谢你们这班子干部。”突然转而问我:“铺柏油的事,落实了?” 我摇摇头说:“还没有落实。县公路局说没有这笔预算。我们也还在想办法。” 刘县长沉吟一下说:“这事不能急,关键等路面扎实了才好铺。做任何事,一定要做到稳固。” 二十分钟转眼就到了,学员陆陆续续回到教室里。 刘县长开讲市场经济的发展趋势。 他先是作了个形象的比喻,说市场经济是什么呢?市场经济就好比一个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因此,现在的市场经济,就是非多。 他的比喻惹来一阵哄笑,气氛转眼就轻松起来。我也是第一次听人说把市场经济比作寡妇,这样的比喻,尽管很形象,毕竟有些不雅。 刘县长去过南方几个城市考察,特别对深圳和珠海的发展模式推崇备至,说在南方的几个日夜里,他没一天睡着,一直就在拿春山县去比较,比较来比较去,发现春山县其实还是有着很大的潜力,人家可以把一个渔村变成了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他就有想法把山里的县城变成一个香格里拉。 刘县长的课比强心针还厉害,干部们都跃跃欲试,仿佛实现香格里拉的梦想就在转眼间。每个人又感觉到自己神圣起来,春山县的改变仿佛都与自己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接下来的课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比起关培山高屋建瓴的培训,有着更多的实际内容。 刘县长晚上有会,上完课就要离开。干部们族拥着县长朝外走,一路上不断有人与县长打着招呼。 我混在他们中间,跟着朝停车场去。 邓涵宇如释重负地从厕所出来,他这泡尿,撒了整整一个小时。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也不知道他躲在厕所里干什么。 他几步迈到我身边,悄声问:“上完课了?” 我点头说是,现在送刘县长回去。 邓涵宇就急了,说还有件重要的事没汇报,放过这个机会,怕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了。就不管不顾跑了上去,挨着刘县长轻声说了几句。 刘县长停下脚步,挥挥手叫我们不要送了,他和邓涵宇站在远远的地方交谈了一会,秘书拉开车门,他钻进去,一溜烟走了。 事后我试着问邓涵宇,你跟刘县长汇报了些什么? 他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就几句家常话。” 我一点也不相信邓涵宇的话,他不愿意说,我不能勉强。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刘县长怕是以后要上调到市里去吧?” 邓涵宇盯着我的眼睛说:“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我说:“猜的。” 他笑笑说:“想不到陈老弟还会易经八卦呀。” 我淡淡一笑说:“邓镇长抬举我,小弟哪里会。只会瞎猜。” 他没再说,我突然明白过来,也许我歪打正着了。其实刘县长上不上调跟我毛关系都没有,我就一个排不上号的乡党委成员,有多少成千上万的人终老在这个位子。我也许不会有例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5章 面授机宜 刘县长要约谈我,他的秘书亲自过来学校找我。 听到这个消息,邓涵宇满脸的不服气,三十几个学员,各条战线都有,论年龄我最小,论资历我最浅,论级别我最低。刘县长到底看上我什么了?心里揣然,想要拒绝,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愁得我在屋子里乱转。 邓涵宇阴阳怪气地说:“你还转个屁呀,二老板请你去,不会是坏事。” 我愁眉苦脸地说:“县长要我去,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怕说错话,惹他不高兴。” 邓涵宇上下打量我一圈,阴着脸说:“翘尾巴啦?陈老弟,按理说,你一个管宣传的委员,县长确实没有什么跟你好谈的。问题是现在他找你了,肯定就不是谈宣传的事,应该另有安排,说不定,老弟好运来了。” 转了几圈,心情稍微平静了一点,我说:“我平常也没机会给县长汇报过工作,实话告诉你邓镇长,这是第一次有这么大的官找我,我心虚呐。” “心虚个屁,县长再大,也就是个处级干部,你现在应该是科级干部,上下级之间的工作性谈话,没必要想得太复杂。”邓涵宇转而自负地说:“刘县长我是经常见,就是关书记,我每个月还要去汇报一次。也没见着有什么不同,快去吧,免得人家等得急了,还会说你架子大,给领导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我试探着说:“要不,邓镇长,你陪我一起去吧。” “没空。”邓涵宇斩钉截铁地回绝了我的提议,从抽屉里翻出一盒扑克说:“我找他们玩几盘去,输的请客。” 邓涵宇一走,我立即从枕头下翻出盘小芹给我送来的钱,塞进裤口袋,拉开门直奔校门。 小车没熄火,老张校长站在车边跟秘书说着话,司机看到我,摁了一下喇叭。秘书就回过脸来,问我:“苏西乡的陈风?” 我点头,陪着笑脸抱歉说:“对不起,久等了。” 秘书面无表情地说:“上车吧,刘县长还在办公室等着你。” 老张校长热情地帮我拉开车门,满脸皱纹里流出微笑说:“几位走好啊,有空来坐坐。” 秘书坐在前排,跺了跺脚说:“这鬼天气,真冷啊。” 我没敢接话,县长秘书与我相比,人家是居庙堂之高的人物。 “我说陈风,你家是衡岳市的啊?”秘书问我,有点不相信地说:“你在苏西乡做了三年多的秘书了?” 我忙说是,挪动了一下屁股,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师大毕业的?” “中文系。” “怎么没去做老师?” “怕误人子弟呀。”我自嘲地笑,拱起身子朝前,尽量靠近秘书的后背。 他轻笑一声,说:“不怪,现在干部中,师范出身的人多。” 我嘿嘿地笑,仰靠下来,后背接触到软软的背垫,紧张的心情就缓了许多。 “我姓杜,以后你就叫我杜秘书吧。”杜秘书自我介绍说:“我也是师范毕业,不过与你不是一个学校,我在南京读的。” 我恭维地说:“杜秘书读的名校啊。” 杜秘书自负地微笑说:“也不算什么名校,比起中部省的师大,出的人多一些。国家部委中,我们的人不少。” “哪是。”我说:“你们学校的人,都是掌管国家命运的人。不像我们,出来都是站三尺讲台。一小部分的进了机关,也是不死不活,好像还没听说出个什么大官。” 杜秘书显然很喜欢我的恭维,他扭过头来问我:“你知道刘县长找你有什么事吗?” 我满脸茫然地看着他摇摇头。 他看了一眼司机,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压低声音说:“刘县长可能要调到衡岳市高新开发区去做主任。” 我更加茫然不解了,刘县长高升,与我何干? “你这次来党校学习,就是刘县长一手促成的。没有他,你没这个机会。这次来学习的干部,都是在明年春天换届中要上的人,本来你跟我一样,一个秘书职务,行政级别最多就是个股级干部,现在你算是副科级,资历就够了学习的要求。” 原来以为我升为党委成员是郭伟的安排,听这话的意思,背后是刘县长在支持。心里涌上来一股感动,差点就泪湿满巾了。 “刘县长这次找你,具体什么事我不清楚,等下你见到县长,先不要怯场啊。”他笑笑,手指头轻弹手里的黑皮包“再怎么样,我们都是师范类的同窗,天下师范是一家啊。” 我感激地点头,杜秘书的一腔肺腑之言,让我感觉到前路一片光明。 到了县政府,杜秘书带着我直接进了刘县长办公室。 刘县长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在批改文件,看到我进来,指着对面的沙发示意我坐,他依旧勾着头在文件上写写划划,并我不理我。 我的心里一阵乱跳,叫我来,又不理我,县长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在扑通扑通地跳,我似乎听到了心跳的声音。在领导面前,做人要夹着尾巴!我就夹好尾巴,双手放在膝盖上,挺直腰身,眼睛平静地看着刘县长工作。 杜秘书送进来一杯茶,笑笑退了出去,把门关上了。 等了好一阵,刘县长终于放下手里的笔,抬起头看着我微笑着说:“学习辛苦吗?” 我赶紧回答说:“不辛苦。只是感觉有些吃力。原来对党的政策和方针,囫囵吞枣,经过这次学习,终于知道了理论的力量。” “嗯,”刘县长笑眯眯地说:“年轻人,要多学习。能学习的干部,才能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嘛。” 我感觉口涩,喉咙里发干,似乎有一股慢火在燎烤着,盯着面前的茶杯看了几眼,却不敢端起来喝。 刘县长发现了我的举动,和颜悦色地说:“小陈,喝点水吧。天冷,空气干燥,多喝水,有好处。” 我如释重负般朝县长笑了笑,端起杯子就喝了一大口,烫得我差点吐出来。心里一阵乱骂,杜秘书你个狗日的,这么烫的水,也不提醒我。 我狼狈的样子引得刘县长哈哈大笑起来,他站起身,走到我对面坐下,安慰我说:“不要紧张,放松嘛。我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你紧张干嘛哟。” 喝了几口水,喉咙里滋润了许多,我低敛眼睑,不敢正视县长。 “今天请你来,是想了解一下你对苏西乡的看法,没什么其他的事。我们就随便谈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态度一定要认真。”刘县长强调说:“不是工作谈话,就是私下交流一下。不要有心理负担。” 我点点头,放下手里的茶杯,说:“刘县长,我虽然在苏西乡工作了三年,但还是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我怕说不好。” “你就随便说说,比如你们苏西乡现在还需要做些什么改变啊,干部队伍要不要调整啊。” 我在心里快速转了一遍,我说:“要说苏西乡的改变,我想先要建立一个市场。苏西乡方圆二十多平方公里,最近的市场都有十几里山路。农民需要的生活和生产资料不能及时购买到,农副产品也不能及时销售出去。这样就造成了经济无法流通,所以,到今天,苏西乡的人要想买身衣服,还要跑到县城来。” 刘县长饶有兴趣地盯着我说:“继续说下去。” 我清了清嗓子,说:“等到市场建立了,苏西乡有着天然的森林资源,奇山异水遍地都是,有国家五十年代建设的茶油基地,有淳朴的民风,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现在电通了,路通了,如果把苏西乡这些资源利用起来,我们搞旅游开发,应该会带动整个经济发展。” 我停了下来,喝了一口水。其实我的这些想法,在一年前就基本成型了。苏西乡地处偏远,交通不便,既没有工厂,也没有商业,基本处于原始的生活状态。但苏西乡有着别人求不来的森林,有最纯净的山泉水,有最质朴的农民。这些,都是久住城里人的梦想。可我就是一个秘书,上不得台面的秘书,我的这些想法对有些人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因此,不论是朱士珍,还是郭伟,我都没把这些想法说出去。其实我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像今天一样的机会。可是听我说这个蓝图的人就要调走了,一个要调走的人,会实现我的这个梦想吗? 想到这里,我的兴趣低了下来,缩口不说了。 刘启蒙县长看我不说了,催促道:“就这些?” 我不安地看了他一眼,苦笑着说:“县长,要实现这个计划,也不容易呢。” 刘县长笑眯眯地敲了一下桌子,提醒我说:“如果我们工业走在前边,让工业来带动旅游,你看怎么样?” 我茫然地看着他,嗫嚅着说:“县长,我不是很明白。” “你刚才说了什么?农古乡有最纯净的山泉水,哪不是水,是钱啊。”他哈哈地笑着,站起身,回到办公桌前坐下说:“我没看走眼,小陈,你先安心学习。等学习结束了,我们再谈。” 刘县长这是在下逐客令了,我摸了摸裤口袋里的钱,我说:“刘县长,我请你吃饭吧。”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揶揄着我说:“怎么?小陈,想贿赂我啊?” 我赶紧摇手说县长误会了我的意思。刘县长亲切地对我说:“好,小陈,我今天就给你一个面子,我们去吃田螺鸡,不过,我请客。” 田螺鸡是春山县的一道名菜。最好的田螺个大壳薄,生长在靠阳的水田里。把田螺一个个捡回来,放到水盆里,滴进去几粒菜油,一夜时间,田螺就会把肚子里的泥沙吐个干净,然后把土鸡先焖熟,再用砂锅装好,面上铺着一层剪掉底的田螺,加干辣椒、姜片、八角、蒜头,慢火焖炖,出锅后芳香扑鼻,勾人食欲。是一道下酒佐餐的绝佳美味。 我请客,刘县长买单。 我跟在他的屁股后边,像一条哈巴狗一样欢快地摇着尾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6章 跟着他走 党校学习终于结束,关培山书记在结业晚宴上发表了长篇演讲。 自从被刘启蒙县长约谈过以后,我一直就在想着他的话,苏西乡的水是钱,如何变钱?我把这话传给我小姨,她听完后,指点我说:“现在城里人都时兴喝矿泉水,你们县长不是想要办一个矿泉水厂吧?” 姨的话让我赫然开朗,我聪明伶俐的姨啊,你总能让我在黑暗中找到光明。 知道了刘县长的意图,我心里安稳了许多。但我不能把这个想法告诉任何人,八字没一撇的事,弄不好,就给别人留下一个笑柄。 开厂办企业,不是一件小事。首先办厂资金从哪里来?技术如何把控?是县里办还是乡里办?一团乱麻! 郭伟亲自开车来接我。郭伟来苏西,首先就解决了车的问题,市财政拨出专款,购买了一台北京212吉普车,乡下人叫黄包车。黄包车一到苏西,当即引起轰动。苏西乡自建乡以来,大小干部出行都是以步代车,不仅仅是乡里资金不足,主要是因为路不通,即使有车,也到不了桃源。 车是身份的象征,当年的柳权做书记期间,每次去县里看会,看到兄弟乡镇都是小车送来,最不济的也有辆北京吉普,只有他和郝乡长两个,赤脚去县里,处处觉得低人一等。 郭伟笑吟吟地招呼我上车,我提着行李,围着车转了一圈。这车好,动力大,爬坡力强。特别车顶是黄色帆布,一出手就知道是干部的车。 我啧啧赞道:“郭书记,佩服佩服。你是苏西开小车的第一人。” 郭伟笑道:“别虚伪了,上车。不就一台破吉普吗?不久的将来,我就让大家都坐上桑塔纳。” 正说着,邓涵宇开车过来,按下车窗跟我打招呼,说:“陈老弟,后会有期啦。” 看了一眼郭伟,疑惑地问:“这位是郭书记?” 我连忙介绍他们两个认识,邓涵宇刹住车,从车里钻出来,双手握着郭伟的手说:“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年轻的俊杰啊。” 郭伟笑道:“邓镇长,全县最年轻的镇长,乡镇企业带头人,明星干部,可是我学习的榜样啊。今后还希望邓镇长不吝赐教呀。” 我心里冷笑,邓涵宇你他妈太会装了!郭伟搞社教的时候就在你们镇,挂职副镇长,你会不认识?虚伪!真他妈的虚伪! 邓涵宇这人一贯自负,我们同室住了二十多天,他只在宿舍睡过一晚,还是因为酒醉开不了车,回不了家。党校规定,培训干部必须要在校住宿,大家都老老实实遵守规矩,唯有他,不把这个规矩放在眼里,我行我素,偏偏老张不敢找他麻烦,任由他来去自由。 听到郭伟的话,邓涵宇明白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做足了功课,对全县干部的根底都了如指掌,想到他在自己的镇里挂了一年多的职,自己却忙着四处找资金,找技术,对这个市委下来搞社教工作的年轻人问都没问过,自己记得与他见过几次面,但没有太多的印象。搞社教工作的,都是在单位混不好的人,只会耍耍嘴皮子,干不了实事,何况还是市里下来的,只是过渡过渡,管他城关镇屁事没有。 现在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就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抢走了他做苏西乡书记的位置。要知道苏西乡是省里挂名的乡,一丁点的成绩就会拿放大镜来看,出政绩是多么容易的事啊! 原来往上走最好的乡镇是城关镇,现在看来变天了,苏西乡才是出干部的地方。 邓涵宇三十而立,做镇长却有五个年头,本来打算到苏西乡干一届书记,名正言顺到县里选个副县长,争取五十岁之前做县委书记。关培山书记曾经叮嘱过他,走稳路,不怕没成绩,就怕有责任。 关书记与邓涵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邓涵宇的父亲是临近县的书记,与关培山是同僚。关培山的女儿现在就在临近县做妇联主任。关培山与他父亲有过约定,两人分别培养,各自发展。 邓涵宇二十岁从市财校毕业,当年就分到春山县政府,在关书记的县委办呆了两年,下放到城关镇任副镇长,一年后转为镇长,如今十年过去,他邓涵宇在春山县也算是个风云人物,特别是他主抓的乡镇企业,他城关镇的乡办企业超过县办企业,成为衡岳市唯一一个明星企业,他本人也被评为“优秀党员”“优秀干部”甚至获得了国家的“五四青年奖章”。 关书记找他谈过话,意思就是要他去苏西乡干一届书记,起初他坚决不肯,认为关书记在找岔子整治他。后来关培山一句话让他明白过来,就是“放大镜效应”。 一个在省市县都挂名的乡,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只要有一头母猪生了十几只猪仔,也许都会成为一个新闻。这样的一个乡,出名太容易,出成绩也容易。成绩是什么?成绩就是干部前进的阶梯! 正当邓涵宇做好了一切准备要走马上任,凭空里跳出一个郭伟来,上任由市委组织部干部科科长、县委组织部副部长亲自送,这样的规格,春山县乡镇干部的历史上还从来没出现过。 过去不起眼的社教小干部,抢了他邓涵宇的位子,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小子背后有人,可查来查去,就查出他的叔叔是市财政局局长,他父亲只是个小局的科员,背景看起来也不深厚,只有谣传的是郭伟在与市委组织部长的女儿在谈恋爱,这倒是值得他研究。 两个人说了一阵话,邓涵宇邀请我们去海鲜酒楼,说钱老板来了,在酒楼等着。 郭伟不知道钱老板是谁,我倒是兴趣怏然。 钱老板有钱,而且他还统管着一个村。钱老板在春山县混得好,在衡岳市也是个有头脸的人物,假如钱老板愿意投资办厂,岂不是天作之合? 我笑着说:“钱老板这人不错,要不,郭书记,我们去会会他?” 郭伟面有难色,说:“我们下午还准备开个会,一来欢迎你学成归来,二来商量一下乡中学的事。” “下午开会不急。现在才十点钟。你们苏西的路现在通了,又有车,赶得及。”邓涵宇热情地发动车,带着我们朝海鲜酒楼去。 郭伟还在迟疑,我说:“郭书记,去吧。钱老板我认识,是城关镇人,在市里有家建筑公司。” 郭伟只好钻进车里,点火、挂档、起步,一起呵成。 我不会开车,看着他熟练驾驶着车,羡慕地说:“郭书记,乡里没请司机?” 郭伟说:“不请司机了,少一笔开支。车是乡政府的,谁有事就自己开。” 我说:“好像全乡没人会开车啊。” 郭伟笑笑说:“不会开的就去学,你也要去学。不能以后你要去哪里还要我帮你开车吧。” 我嘻嘻一笑说:“担不起啊,谁敢叫书记给自己开车。我可没这个胆子。” 郭伟大度地说:“没事,工作需要嘛。” 我看着前面邓涵宇桑塔纳的尾灯一闪一闪的,说:“邓镇长大白天开车怎么不关灯啊?” 郭伟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说:“他是在提醒我们,跟着他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7章 你是我的大宝贝 乡政府会议开了两个小时,郭伟主持会议,先是对我学习归来表示热烈欢迎,说党的干部,只有经过了党校的学习,才会更好地贯彻党的指示与精神,才能成为领导一任政府的干部。 郭伟的话让底下的干部如坐针毡,大部分的干部并没有经过党校学习,依他的话来说,没有经过党校学习的干部就不是合格的干部了? 朱士珍明显不接受郭伟的说法,鼻子里不停地打着哼哼。郭伟装作没听到,朱士珍没有参加过党校学习,从他进入苏西乡政府任办事员,到副乡长,再到乡人大主席,再又回到乡长位置,他一天党校的门也没进过。特别是现在,他头上的帽子写着两个刺眼的“代理”二字,让他处处有低人一等的感觉,他甚至后悔当初为什么就要接受这顶代理的帽子,还不如轻轻松松戴着主席的硬帽子,走路说话都有底气,腰杆子也要直许多。 郭伟没来的时候,苏西乡由他朱士珍说了算,乡干部在路上遇到他,都会恭恭敬敬地让路打招呼。现在到好了,郭伟一来,这些干部的眼里就似乎没有他朱士珍的存在,路上遇到了不再让路,更有甚者,连个招呼也懒得打了。 这让已经习惯了接受恭维的朱仕珍感到莫名的失落。 特别是每次会议,郭伟这人连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甚至问他意见的举动也半点不存在,总是自己一个人说,说了就执行,既不商量,也不推诿。仿佛他这个乡长根本就不存在。朱士珍无法接受这种现状,他就找了个机会去了一趟郭伟的办公室,指东打西地绕了一个大圈子,最后的意思还是想郭伟要尊重人。 郭伟一点也不在乎朱士珍的小心眼,他爽朗地笑,说:“朱乡长,政府干部需要走人大选举的程序,没有经过人大,就是暂时代理,代理人可以不承担任何责任。苏西乡四千多号人马,必须要有一个负责任的人来做工作。我郭伟理解你的心情,我是为你好,等过年后,人大开会选举正式明确了你,苏西乡还有许多的工作需要你这样的老干部去做啊。” 郭伟的话让朱士珍感到别扭。政府干部需要经过人大,你书记就不要人大?都是党的干部,为什么还要分彼此高低? 一番探底,双方都明白了意思。郭伟还是我行我素,依然不给朱士珍发表意见的权利。 第二个议题就是乡中学的迁址问题。 乡中学建于六十年代,红砖木楼建筑,已有三十多年的历史。而且乡中学的前身是胡氏宗族的祠堂,坐落在纤陌水田间,连接外界的就是几条弯弯曲曲的田间小道,仿佛蛰伏在山丘田野间的一只青蛙。按照现在的政策,人家宗族的祠堂理应交还,尽管时代久远了,但历史的印迹还在,中学后山上一排排的坟墓,昭示着现代文明无法改变的历史格局。 乡中学要迁址,要迁到一个交通便利,山青林密的地方去。而且此次迁址,要符合现代教育的发展需要。苏西乡能否改变面貌,需要一代代人的共同努力,改变需要知识,因此,教育是苏西乡的头等大事。 迁址不是个小事!第一需要钱,第二需要地。 没有人发表意见,对郭伟的提议报以热烈的掌声。大家都在看,新来的书记雄心壮志,轻言中学迁址,看他如何变这个把戏。 郭伟是雄姿英发,拿出一块画板,上面画着新校园的效果图,确实漂亮大气。 他指着效果图说:“未来的几十年,苏西乡的孩子都会在这个美丽的校园里成长生活。” 散会后郭伟邀请我一起去食堂吃饭,我谢绝了他的好意,我要去中学看看薛冰,我的爱人。 他大度地允许了,双眼笑成一弯新月说:“陈老弟,不错啊,抱得美人归。” 薛冰下午没课,一个人躺在被窝里看书。看到我来,掀开被子就跳下来,高兴得吊着我的脖子转圈。 我搂着她的背说:“想我不?宝贝。” 她羞红了脸,把头埋在我的胸口反问我:“你想我不?” “想,当然想,想死我了。”我说,一边把她抱起来,放到被窝里。 她抱着我的手不肯松开,微闭着眼睛说:“风,亲我。” 我低下头来,含住她如花瓣一般的唇。 “你也躺进来吧,外面冷。”她爱怜地看着我说,侧起身子,给我让出一块地方。 我手忙脚乱地脱下厚厚的衣服,如泥鳅一样钻了进去。 我说:“老婆,谢谢你给我织的毛衣,没有她,我兴许就冻死在党校了。” 她羞羞地一笑说:“好夸张啊,原来没有我的毛衣,也不见得你就冻死了呀。” 我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说:“原来是原来,原来不是还没有你么?” 她叹口气道:“说实话,当初我还真没想到要给你织件毛衣,我是看到我姐她在织围巾,才想起来,你不会怪我吧?” 我故意酸溜溜地说:“别人还更关心你家老公啊。” 她在我胸口轻轻地擂了一拳说:“我姐关心你,错啦?” 我赶紧说:“没错,没错。老婆,你也不吃醋啊?” “我吃我姐哪门子醋啊?不管怎么样,你陈风是我老公,别人再怎么样,也是外人。” 我高兴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老婆,你要我如何不爱你啊!” 她格格笑。 薛冰,这个我愿意用生命去爱护的女人,此刻像婴儿一般依靠着我。 脑海里浮现金玲的影子,随即月白出现,跟着枚竹、小芹交替显现。 我的心一阵悲凉,我拿什么去爱你们? 金玲的诱惑,月白的火辣,枚竹的娇羞,小芹的娇憨。还有红艳的苦闷,微微的矜持。还有生命中第一个女人吴倩,以及伴着我走过二十六年的小姨。她们在我心里,都是无可替代的人,但我,却不能给她们带去一丝的温暖与爱护。 人活着,最难的是取舍! 薛冰醒了过来,张着扑棱棱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 “风,你在想什么?” 她问我,把头靠在我胸口。 我搂着她的腰身说:“没想什么,老婆。你再睡一下吧。” “我不睡了。有你在,我睡不着。” 我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老婆,我们结婚吧。” 她抱着我的头,无限爱怜地说:“风,我想给你生个儿子。” 我抬起头说:“生个女儿吧,我想要个女儿,一个长得像你一样漂亮的女儿。” “我不。”她倔强地说:“我就要生个儿子。” “要不我们生两个吧,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我笑嘻嘻地说:“儿女双全啊。” 她认真地说:“只要你敢生,我不怕。” 突然想起国策不允许,我们要生两个,唯一的结果就是被双开,如果双开了,我们吃什么? 我抱歉地一笑说:“老婆,不管男女,生下来再说。都是我们的宝贝。” 她盯着我的眼睛说:“我呢?” 我捋了一下她的头发,柔声说:“你是我的大宝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8章 剪彩要来大干部 眼看着年就要来了,乡村处处弥漫着年的气息。 乡下人都养年猪。养年猪的人家开始排队请屠夫杀猪,养鱼塘的人家开始放水捉鱼。碓屋一天到晚响个不停,村民们把浸泡好的糯米在碓屋臼成米粉,预备着小年夜打发灶王爷的粑粑。 粑粑用桐树叶包好,放在蒸笼里蒸熟,刚熟的粑粑软而糯,吃在嘴里甜香扑鼻,冷了就硬成一坨,埋在柴火堆里煨熟,焦黄爽口。 冬闲的农人早已经把房前屋后打扫得清清爽爽,沤了几个月的粪坑从底淘尽,撒上一层石灰,预示着新的开始。 圈养了几个月的大阉鸡宰了挂在屋檐下,随着冬日的寒风飘摇。 过了小年,就正式进入了大年。乡下人过年讲究,从腊月二十四开始,到来年的正月十五,乡下都是过年。过年不做事,尽在家里闲,走亲串友是唯一的娱乐活动。过了正月初十,乡下开始舞龙灯,这时是乡下最热闹的时候,许多年青的姑娘小伙,也就在这个时候对上眼,不知不觉间,就会成就一段千古姻缘。 农村过年,家家都要贴春联。即便先年家中有老人过世,春联也免不了要贴,只是颜色有所改变而已,头年贴绿色,二年贴黄色,三年后方可恢复大红。因此过年时节,路过一家人门前,从春联的颜色就可以知道他家人的情况。这是一种文化,一种流传了几千年的古老文化,当我知道这种文化的什么,我不得不汗颜自己书读得太少。 郭伟号召全乡人们动员起来,在小年夜,光明将普照苏西乡,从此结束黑暗时代,进入一个光明的时期。 郭伟的号召得到了积极响应,首先是乡中学,校长亲自布置,要求学校音体美老师各自去召回有特长的学生,准备组织一个浩大的庆祝队伍,小学也不甘落后,争取到了向领导献花的事情做。 乡政府干部各司其职,搭舞台,请鼔乐班子,写宣传标语。柳红艳负责采购嘉宾胸花,郝强负责现场保卫,月白嫂也关了店面,帮着食堂老王制定菜谱,预备美食招待客人。 薛冰接连几天忙得脚后跟搭到后脑勺,晚上回来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任我如何挑逗,也不迎合,我就索然无味,去了她宿舍几次后,就不想再去,每晚到小芹小店里吃点东西,回自己的宿舍倒头大睡。 苏西乡这样的阵势,只在当年学大寨的时候出现过。郭伟把我叫到办公室,嘱咐我要办好几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邀请省市电视台记者,这点不难,我有同学在这两个部门混,一个电话可以搞定;第二件事拟定一个新闻通稿,事后给记者播发,这事也不难,我自己还是可以搞定;第三件事就有一定的难度了,给前来参加剪彩的领导写发言稿。 来的都是什么领导?我心里没底,不知道领导的口味,写出来的东西人家不会正眼看,搞不好会弄巧成拙,因此我迟艾了半天,没有表态。 郭伟安慰我说:“你只管大胆写,没事。领导身经百战,什么样的稿子他都只做参考。” 我说:“县委领导还是市委领导呢?” 郭伟自豪地说:“本来我就想请县委关书记和刘县长,昨天接到市委黄部长电话,市委何副书记要亲自来祝贺。” 何副书记?我的脑海里立即跳出陈雅致局长曾经的试探,难道是我从未谋面的表舅要来? “何副书记主管城乡建设,公路系统也是他老人家负责。我们这次剪彩,是两件大事,一是光明,二是坦途。何副书记能大驾光临,是对我们苏西乡的关心和爱护。我们一定要以最好的姿态迎接上级领导的检查。”郭伟再次嘱托我说:“这两天,你就关起门来写,记住,写发言稿,多写成绩,少写教训。” 我点头,退出他的办公室,站在门口的走廊上,我看着乡政府门前大坪里已经架设好的舞台,看舞台四周飘扬的红旗,看舞台上忙着排练的学生。我的眼睛搜索到薛冰,她疲惫地依靠在舞台边的柱子上,指挥着花红柳绿的学生跳舞。 剪彩仪式结束后,是苏西乡的汇报演出,演出的节目已经敲定,除了乡中学的舞蹈、合唱外,还有各村送来的节目,其中有花鼓戏和渔鼓表演。 天寒地冻的苏西,让领导坐在台下看表演节目,冻出病来谁负责?当初我是反对这样的安排,但郭伟丝毫听不进去,坚决要进行这个程序。 回到房间里,我仰身横躺在床上,扯过被子把自己盖起来。窗外寒风凛冽,每年年关,苏西乡都会下一场雪,这场雪下得不会太大,但不会融化,总要伴着苏西人过完了年才会慢慢消融。今年还没下雪,但这几天的天气,暗示着一场大雪马上就要来临。 我决定给小姨打个电话,电话接通,小姨惊奇地问我:“你还没回家过年?” 我说:“乡里要搞剪彩庆典,怕是要过完小年才回家了。” 姨说:“工作当然重要,反正你在家也帮不到你娘。”她停了一下,又欣喜地告诉我说:“你姨父今年也回家过年,听他的口气,好像过完年他就准备转业。” 我嘻嘻一笑说:“姨啊,你又不愿随军,我姨父怎么能放心把你这样一个漂亮的老婆放在家里呢。” 姨骂道:“陈风,你小子没大没小了是不?” 我连忙告饶,话音一转,我问:“姨,我是不是有个表舅在市委当副书记啊?” 姨沉吟了一下说:“是有啊,姓何,怎么啦?” 我说:“你们怎么从不告诉我?” 姨无限冤屈地叫起来,骂道:“你小子当官了就翻眼不认人是吧?上次你回来,吴倩还提起过。是你自己不放在心上,反而怪起我来了,讨打是不?” 我笑哈哈地说:“你来打啊。” 姨问我:“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事来了?” 我说:“听说他这次要来我们苏西乡参加剪彩。” “那是好事呀,刚好你可以认亲嘛。”姨格格地笑起来,:“你这个表舅,我才见过一面,不熟哩。” 说了几句闲话,姨告诉我枚竹的店现在开得很大,她经常去我家看我老娘,姨担忧地说:“你跟哪个薛老师怎么样了?千万不要脚踩两条船啊。” 我拍着胸脯说:“绝对没有这回事。” 挂了电话,脑子里又浆糊般糊涂起来。奚枚竹经常去我家?小女子啊,难道你表姐薛冰从来没给你提过我? 我决定今晚去薛冰宿舍住,我要套一下薛冰的口气,如果她真的没有说过我们的事,我该想办法去阻住奚枚竹行为,我不能在她们这条小河沟里翻船! 想了一阵,没想出个头绪来,又坐起来,翻出纸笔,开始写发言稿。 刚写了几个字,门被敲响,打开门,就看到月白嫂笑吟吟地站在门边,手里捧着热水瓶,问我要不要开水。 我说:“谢谢月白嫂。”从她手里接过热水瓶。 她探着头打量我的房间,说:“不请我进去坐坐?” 我说:“我在写发言稿呢。” “你写你的,我坐坐都不行啊?” 我只好邀请她进来,她一进屋,就随手把门关紧,说:“外面风大,冷啊。” 我笑笑,找出一个杯子,给她倒了一杯水。 月白嫂自从去了衡岳市,我就很少看到她。如今在城市里生活了几个月,她身上开始处处流淌出城市人的气息。月白嫂本来就不应该是农村人,虽然投胎不好,但命运在转了一圈后,给她开了一个大玩笑,她终于成就了自己吃国家粮的梦想。 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一条白丝巾套在脖子上,显得风情万种。 毕竟,我们曾经有过后山塘的激情,我有点尴尬,招呼她道:“月白嫂,喝水。” 她娇柔地冲我一笑,说道:“以后不要叫我嫂子了。我现在单身,你就叫我月白吧。” 我挠挠后脑勺说:“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要不,你就叫我姐呀。反正我不介意。”她笑嘻嘻地说道,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打火机递给我,说:“美国货,贵着哪。” 我没接,问她:“哪里来的呀?” 月白嫂固执地伸着手说道:“放心,不偷不抢,捡来的。” 我只好接过来,顺手放在桌子上。 “听说你升官了?”月白嫂问我,喝了一口水。 我摇头否认,我说:“只是调整一下工作岗位,哪里升什么官啊。再说,乡政府的官,再大也就是个科级干部,难道我还能升到县里去?” “我看你呐,县里干部不一定就是你想要的。”她嘻嘻一笑说:“男人哪,只要胆大,没有做不到的事。” 我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我只能装作懵懂的样子傻笑。我只能这样,远处的政府大坪舞台上,薛冰还带着学生在排练,我屋里却坐着一个风情万种的少妇,即便我有天大的色胆,也不敢在青天大白日与一个寡妇打情骂俏。 寡妇门前是非多!想到这句话,我心里一凛,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月白嫂嘻嘻一笑说:“看你心虚的样子,怕我吃了你啊。” 我尴尬地苦笑,她白我一眼说:“放心,我马上就走,”她站起身来,无限向往地说:“老鹰嘴的那个陈秘书已经不在了。假如时光能倒流,我真想回到那段日子里去。” 月白嫂拍拍衣服,伸出双手呵出一口热气,搓了搓手说:“谢谢你留给我的床铺啊。” 我没明白,她提醒我说:“你留在公司的床铺啊,我动也没动,还是按老样子住着。” 送走了月白嫂,我决定静下心来写发言稿,还没写,手机又响了起来,是黄奇善打来的,要求我后天中午务必赶到县委招待所。还没等我问他什么事,他已经挂了电话,听着从话筒里传出来的蜂鸣声,我恨恨地骂了一句:“我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9章 饭局 (1) 组织部长黄山陪着何书记到了春山县,关培山书记放下手里所有的工作,亲自安排何书记行程。?????刘启蒙县长要求各局机关星期天不休息,随时迎接市委何书记的检查。 何书记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他皮肤黝黑,身材高大,一口络腮胡子铺满整个脸颊。何书记眼睛不大,但精光四射,让人随时都感到不寒而栗。 行武出身的何至,现任衡岳市常务副书记,原来在河北任张家湾市委副书记,九七年调衡岳市,任常务副书记。 衡岳市与张家湾市,一南一北,八竿子都打不到边的两个市,何至副书记基本像空降一般来。按照组织原则,地方政府干部任命,基本不出省。何至能从张家湾到衡岳市,这其间绝对有一股特别强大的力量在帮他。尽管何至的父亲是当年的地委书记,如果单纯地从落叶归根这个情节来解释,根本不圆满。 何至拖家带口来,过惯了北方人生活的妻子忍受了半年后,带着儿子回去了张家湾市。何至妻子土生土长的张家湾人,父亲是张家湾市老市委书记,衡岳市的生活习惯直接让这位北方女人彻底绝望,她临走时告诫何至说:“三年,只给三年时间,必须回张家湾。” 从此就孤家寡人的何至副书记,一个人住在二百多平方的房子里,像一头孤独的狼,哀伤而悲切。 何至回衡岳市的决定,既偶然,也必然。 衡岳市是他父亲当年战斗的地方,去世的时候正赶上他备战西边战事,没看到老父亲最后一面。母亲去世更早,父亲一死,他在衡岳市就没根了,等到战事平息,他又被送到军事院校学习了两年,再后来结婚生子转业,一连串的事忙下来,彻底断了他回衡岳市的心。 人老了,想家的思想就愈发强烈,多少个夜晚他会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看迢迢千山,想起老父亲一个人睡在遥远的南方,也许坟上杂草丛生,也许夜鸟悲啼凄切,他就会默默地流泪,会从心底冒上来回家的念头。 何至的根在衡岳市,不像我,我老家在北方,我老父亲是个要饭的人,跟着何至的父亲当兵,从北到南,最后就把根扎在了衡岳市。 很多事情都是天定的结果。何至去北京开会,拜访自己的老首长。老首长南方人,与何至父亲何长工是多年的战友加兄弟,一起出入过生死。老首长基本是看着何至长大。当年何长工兄弟把儿子托付给他,老首长一直关注着他的成长,等到何至说几十年没回过老家了,老首长几乎是泪如雨下,挥着拐杖要打他。 老首长说:“人一生,既要尽忠,更要尽孝。” 何至就心痛如麻,前半生尽忠了,后半生想要尽孝,可“子欲孝而亲不在”了! 何至就提出想要回老家,哪怕只做普通的干部。 老首长老泪纵横,挥着拐杖说:“也不怪你,现在你回去,陪陪长工兄弟,他地下也会有知的呀。” 老首长树大根深,不到一个月,一纸调令下来,何至调任衡岳市市委副书记。 郭伟亲自开车送我去县里,路上问了我几次是谁叫我去。 我其实也不明白黄奇善的意思,他在电话里没有透露半点消息。郭伟对我的含糊大为不满,咬着腮帮子盯着路面,不再跟我说话。 车到春山县,黄奇善早已在等我,看见郭伟,过来打招呼说:“郭书记,亲自开车啊。” 郭伟无奈地摇头说:“我有屁办法啊,陈风要来县里,又没人会开车。我不送,谁送?要是误了黄大书记的好事,我可背不起这个责任。” 黄奇善嘻嘻笑道:“管我什么事?我也是奉命行事。关书记指示的事,我敢不办?” “关书记找他什么事?”郭伟显得很有兴趣地问,打开引擎盖,要黄奇善找桶水来,水箱水不足,要开锅了。 黄奇善笑道:“郭书记,这么冷的天,你的车还开锅,车况不怎么样啊。” 郭伟自我解嘲地说:“别看我的车不好,跑山路,可不是你们县委机关的车能比的。你别少看我,苏西乡不到一年,车绝对要比你们县委的要好。” 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是熟人,说话不会太多的拐弯抹角。但由于两个人同时出现在春山任职,且都传闻与黄山部长的千金黄微微存在关系,因此两人心里都存在芥蒂。但不管自己的事怎么糟糕,毕竟都是同一条线出来的人,所以两人在很多时候还必须结成同盟,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我能看清楚这之间的微妙。但我不能说,或许我在今后也会进入他们同盟,黄山部长陪何至书记来春山县,似乎已经释放了这样的一个信号。 正说着,县公安局一个副局长过来了,身后跟着几个穿便衣的警察,看到我们,先过来跟黄奇善打招呼,黄奇善任了快一年的团委书记,又罕见地升为县委常委,县公安局的副局长于他来说,还是个副科级的干部,不能同日而语。 副局长不认识我和郭伟,看着我们的车,征询着黄奇善意思。 黄奇善就介绍我们的身份,此时他的口气就是典型的上下级关系,仿佛我和郭伟都是他的臣民。 副局长就歉意地解释说,县委下了指示,绝对保证首长安全,因此他带队来做保卫工作,又不好穿着警服大张旗鼓,所以就都着便服过来,首长就餐期间,所有闲杂人员车辆不得靠近。首长休息期间,必须保证招待所的绝对安静。 郭伟此时明白了我来的目的,脸色显得有些不悦,好像我故意隐瞒了什么一样,黑着脸上车,打火启动就开走了。我跟在车后边叫了几声,郭伟如果先回去了,等下我怎么回苏西乡? 郭伟的车刚一出招待所院子,县公安的警车就闪着警灯开了进来,后面跟着一溜的小车,先是关培山书记的车,后面跟着一辆挂着衡岳市区牌照的车,再后面是刘启蒙县长的车。车一停稳,就看到关书记急匆匆拉开车门下车,迈着碎步跑到后面的车门前,恭恭敬敬开门。 衡岳市常务副书记何至从车里下来,眯着眼打量着招待所,他的眼光从我这里扫过去,微微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带头进了招待所。 我没敢跟上去,站在原地紧张地看后面车里下来的刘启蒙县长。 刘县长看到我,招招手让我过去,我一路小跑过去,他擦了一下额头上沁出来的一层细汗说:“来了!” 我点头,向他问好。刘县长没顾得上回答我,问公安局副局长:“黄部长的车呢?” 副局长赶紧用步话机联系压阵的警车,得知黄部长临时去了一趟城关镇,现在正赶来,估计十分钟就到。 我就陪着刘县长站在招待所的院子里等,黄奇善先进去了,今天全部是他创建的青年示范岗上班,他怕有闪失,不放心,要亲自去检查督促。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不见黄部长的车来,刘县长已经有些不耐烦,不时抬起手腕看表。 副局长跑到一边,悄悄问压阵的警车,怎么还不见回来? 步话机里回答说,黄部长的车被邓镇长带去了水泥制品厂。 刘县长就骂道:“邓涵宇耍什么花招?”气得吹胡子瞪眼要骂娘。 秘书劝道:“黄部长从春山县走的,他走之前就一手创立了水泥制品厂,今天回来,可能是想抽点时间去看看,应该很快就来。” 刘县长转头问我:“小陈,何书记是你什么人?” 我没敢回答。何至书记我还从未见过,难道是他叫我来的? 刘县长说:“我也奇怪啊。何书记指示饭桌上给他留一个位子,也不告诉我们是谁,没想到是你啊。” 我满脸委屈的样子说:“我是接到奇善书记的电话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他哦了一声,不再说话,眼睛盯着外面,急切等待黄山部长的车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0章 饭局(2) 中国饭局,有特别讲究,无论官方还是民间,都有着长幼尊卑的排序。首先讲究的是宴会地方的选择。官位越高,地方越隐秘,场面越大,地方一定要选最热闹的酒店。其次就是入座的规矩,官最大的坐主位,其他按照职位高低依次左右排列,越接近主位的人,越是与之最亲近的人。 我跟在黄山部长的屁股后上楼,看着他地中海般的头顶想笑。当官的人,大概用脑过度,秃顶的多。黄山部长身形矮胖,后颈拱着几块肥肉,显得命大福厚。 邓涵宇像条哈巴狗一样亦步亦趋,喋喋不休地汇报水泥制品厂的情况,捎带着表扬自己工作能力,不动声色地带着黄部长的思绪走。 水泥制品厂原来是县属企业,是黄山当年审时度势的产物。 当年的县氮肥厂在国外进口肥料的冲击下,差点就要全军覆灭。氮肥厂是全县最大的企业,关系着全县几十万亩土地的出产。氮肥厂只要不生火,全县的经济和人,都会惶惶不安。 眼看着外国肥料攻城略地,氮肥厂生产出来的碳铵尿素卖不出去,黄山当即从氮肥厂抽出一部分工人,组建了县水泥制品厂。 建厂要地方,县里就与城关镇达成协议,城关镇出地,拥有水泥制品厂的土地归属权。县水泥制品厂独立经营使用三十年后,连厂带土地归城关镇所有。 水泥制品厂成立后,主要生产预制板构件,恰逢经济活泼起来,不管公家私人,开始大兴土木,生意也就随着火爆,大有取代氮肥厂地位的趋势。 这样过了几年,城关镇看着水泥制品厂赚得盆满钵满,无奈协议在先,自己半口也吃不上,就出了个主意,三日两头断他的电,有时候搞得材料刚成型一半,一断电,就全部损失,又找了一些农民,说水泥制品厂的污水害得自己的田地板结,种不了庄稼,污水流到水塘里毒死了鱼,经常去堵他的门,或者拦着路不让运送材料的车进来,也不让拉产品的车出去,把厂子孤立起来像座孤岛。 厂长受不了,找城关镇书记、镇长要解决问题,书记和镇长不是避而不见,就是推三阻四,只好去找县委,刚好黄山调到衡岳市去了,其他人根本就不愿意管这摊子事,最后没办法,氮肥厂原班人马撤回去,厂子移交给城关镇,象征性地给氮肥厂付了几万块钱了结。 这件事的主要策划人就是邓涵宇,当时邓涵宇还不到二十五岁,刚任了城关镇的副镇长。 给何至书记接风的酒宴摆在招待所最好最大的房间,百来个平方的房间就中间一张硕大的桌子,屋里站着几个服务员,双手交叠搭在kua间,随时听从指挥。 何至微笑着在与关培山书记说话,由于一脸的络腮胡子,他的笑就显得无比狰狞,让我忍不住想笑。 黄山部长走快几步,对何至说:“书记,我去了一趟水泥制品厂,有事想汇报。” 何至笑笑说:“黄部长,你管干部的领导,怎么想起去管企业了?” 黄山诚恳地说:“书记,不是我想管企业,只是这个企业原来是我建起来的,就好比自己的孩子,回家来了,想去看看长得怎么样。” 何至大手一挥说:“理解理解。难怪我和培山等了半天,还不见你这个部长现身,原来是去看自己孩子去了。” 黄山就歉意地说:“对不起啊,书记,事先没给你汇报,我也是临时起意,真对不住。该罚我多喝一杯。” 何至说:“想喝酒?还不能给你喝。这么好的酒,一杯就是几十块钱,喝着心痛。”他指着桌上摆着的茅台酒,眉毛皱了起来,问道:“市委不是有文件吗?招待酒一律使用市酒厂的大曲酒!” 关培山尴尬地陪着笑脸辩解说:“文件的意思应该是指对外接待,何书记您来视察,不算是对外,应该是内部接待。” 何至就没说话了,拿起面前的酒杯递给服务员说:“我今天就不喝酒了,咱们简单一点,吃个工作餐。” 好像突然看到我们一样,抬起头指着邓涵宇问:“你是谁呀?” 邓涵宇立即立正报告说:“报告何书记,我是城关镇镇长,叫邓涵宇,您叫我小邓就好。” 何至眉头一皱,转头问关培山道:“没有叫城关镇来汇报吧?” 关培山何等人物,当即明白了何至的意思,立即训斥邓涵宇:“谁叫你来的?怎么哪里热闹哪里有你?” 邓涵宇本来一脸的笑霎时凝固起来,讪讪地看一眼黄山部长,欲言又止。 黄山打着圆场说:“何书记,小邓镇长是主管乡镇企业的干部,去年获得过全国五四劳动像章。刚才我去了他的水泥制品才,他跟着来,是想向书记汇报一下思想。” 何至哦了一声,指着对面的位子说:“要不一起吃个工作餐?” 邓涵宇刚想去坐,关培山面带寒霜地说:“邓镇长,何书记还有指示要做,你先去外面等着吧。” 邓涵宇脸色白一阵红一阵,讪讪笑着退了出去。 何至又指着我说:“你是叫陈风吧?” 我连忙点头答应。刚才他的一番举动,让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谁知道这个老头心里想着什么,不是要把我也逐出去吧? “你过来,坐我这里。”他指着身边的一张空位子对我说,满脸又浮上来一层难以捉摸的笑。 我踌躇了一下,刘启蒙县长在我背后推了一把说:“何书记叫你,还不快去。” 接着分主次坐下,中间何至书记,左边是我,我旁边是关培山书记,右边是黄山部长,他旁边是刘启蒙县长。 跟着来的秘书司机都在外面的房间,服务员流水般上菜。 夹在几个领导当中坐着,我感觉屁股底下坐着一个火药桶,浑身的不自在。偷眼看一下何至,他如泰山般不动声色,面色凝重地盯着桌上的七大碗八大碟。 关书记亲自把盏,执意要陪何至喝一杯,言辞恳切地说:“何书记,感谢您来春山县视察,不喝一杯酒,您就看不起我们春山县人民啊。” 何至笑微微地说:“培山,你这是给我戴了个帽子啊,不喝酒,就是对不起春山县人民,看来我不喝这一杯,是不行了?”他豪爽地一挥手说:“哪必须要喝了。” 服务员忙不迭地送酒杯过来,关培山一一倒满酒,到了我这里,迟疑了一下,笑着说:“小陈啊,你也陪何书记喝一杯?” 我连忙站起身,双手从他手里接过酒瓶子,诚恳地说:“关书记,我自己来。” 关培山还想要给我倒,何至敲敲桌子说:“培山,陈风是小字辈的,你给他倒,他敢喝?让他自己来吧。” 关培山就松了手,笑着说:“何书记,现在呀,我感觉确实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比如这个小陈,原来在我们春山县搞社教,兼任着苏西乡的秘书。前段时间,县委委任他为乡党委成员,主管宣传工作。任重道远啊。” 何至不露声色地说:“年轻人,多锻炼好。” 关培山试探着说:“何书记,小陈这个人,还是有胆识的嘛。” “年轻人,如果连胆识都没有了,还能为人民服务?党的干部,就是要勇于承担责任,勇于开拓,不要怕犯错误。”何至端起酒杯说:“老黄啊,我们今天就客随主便了,干一杯吧。” 黄山笑眯眯地说:“书记,按你的指示办。” 说着仰着脖子喝干杯里的酒,把杯子底朝天向我们亮亮。 大人物喝酒,跟我们市井小民其实一样,我也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但我不敢朝他们亮杯底。 我知道在座的除了何至,其他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其实我跟何至也没什么关系,虽说是表亲,我要叫他表舅,这个表舅今天第一次见,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他里面的水,深着。 不知道我的身份,关培山就感觉我像定时炸弹。放着一颗定时炸弹在身边,谁也不会安心! 他趁着黄山在跟何至汇报水泥制品厂的事,低声问我:“小陈啊,是何书记叫你来的?” 我说:“我不知道,我是接到奇善书记的电话来的。” “你认识何书记?” 我摇摇头。 他就不再问了,指示我说:“快去帮领导的酒满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1章 饭局(3) 很快就喝光了一瓶酒,何至书记谈兴正浓,他出任衡岳市常务副书记,第一次来春山县视察,来之前就找秘书要了春山县的政府工作报告,仔细认真地看了一个晚上,对于这个山区县,他何至还是有着深深的感触。 当年自己的老父亲南下剿匪,就在春山县这个地方打过一仗,衡岳市市志和春山县县志都有记载。虽然仗打得不大,但也牺牲了五个战士,如今他们的遗骨还埋在春山县的烈士陵园里,墓碑是自己老父亲亲自题写的,写着“解放战争春山战役烈士永垂不朽”。 何至从小就没了娘,跟着父亲南征北战,南下打到衡岳,上面突然要求就地转业,打了一辈子仗的父亲突然失去了战争的乐趣,人一下子就老了许多。原本只会打仗的父亲突然要来管经济民生工作,就好像一个只会杀猪的屠户拿着一本诗书一样难受。 正在父亲失落的时候,当年的老战友回乡探亲,老战友部队在西边,与大胡子国度总有丝丝缕缕的战事。自己不能打仗了,他一狠心,把儿子何至托付给老战友,让儿子代表自己,去了西边国境线边的部队。 这样,十八岁的何至就孤身一人跟着去了西方。何至在老老实实在部队干着,从士兵到班长、排长、连长,后来西边发生战事,他随父亲的老战友痛痛快快打了一仗。因为战功显著,老首长因此被调到军委去了,他也被送去军事院校学习了两年。回来后,才知道父亲在两年前已经走了。 得到消息的何至一个人躲在部队营房背后的小山坡后哭了一下午。又逢上备战,他根本没机会回衡岳市来看看老父亲的坟地。再到战事平息后,又过去了几个年头,想起衡岳市已经没有了一个亲人,他回衡岳市的想法从此就全部烟消云散。 再到后来,何至所在的部队改编,一部分改为二炮,专打导弹,一部分退伍转业。何至此时的军衔已经是正师级干部,结了婚,生了一个儿子。何至的爱人,也就是我的表舅妈,坚决要求何至转业,恰好逢上大裁军,名正言顺到地方任了一个副书记的职务。直到何至去北京开会,他去探望早已赋闲在家的老首长,才勾起潜藏在骨子底的思乡情结。 何至书记回衡岳,这里面的故事,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事? 人一老,想得最多的就是身后事。何至突然发现,自己心里一直有个念头,就是死后想埋在父亲身边,尽一尽活着的时候没尽过的孝。 何至母亲去世早,母亲过世后,父亲再没娶过亲。虽然他转业后担任衡岳地委书记,但一身正气的父亲从来就没对红颜动过心思。 他回到衡岳市后,从档案馆里借出父亲当年的日记,六十来岁的人,边读边哭,哭得像个无家的孤儿。以至于后来他爱人坚决要回老家去,他不回就离婚的要挟都没打动他,他坚持一个人留了下来,哪怕死后自己也像父亲一样,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他也愿意。 何至提出来下午要去烈士陵园看看,何至的建议让关培山的头上冒了一层细汗。 当年的烈士陵园现在被广东来的一个老板圈了起来,说是要开发成春山县第一个商品房小区,也就是在招待所开桑拿的老板。圈地的时候刘启蒙县长坚决反对,说烈士安息的地方不能动,但广东老板开出来的价码确实诱人,关培山抵住了反对的声音,与广东老板签了合同,收了定金。如今二年过去了,烈士陵园被广东老板用高高的围墙围了起来,闲人不得进入,烈士陵园周边的土地,如今早已矗立起几栋高高的楼房。 刘县长听到何至要去烈士陵园,本来不苟言笑的他,脸上浮现一片笑容。 何至看到关培山冒汗的额头,关切地说:“培山啊,你身体不会有事吧?” 关培山摇摇手说:“我没事,谢谢何书记关心。只是这么冷的天,我们去烈士陵园,怕是不好。” “有啥不好的?我们共产党人,血雨腥风都过来了,害怕天冷?”何至夸张地说:“我在张家湾市的时候啊,每年雪下得到大腿根。”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书记,你看啊,明天就是过小年了,在我们乡下呢,过年是很有讲究的,一般不能与丧葬沾边,虽然我们共产党人不相信迷信,但我们毕竟是要入乡随俗。” “这样吧,你们县委就派个人带下路,我和陈风去就可以了。”何至道:“烈士陵园里躺着的烈士,跟陈风的父亲是战友,让他代表后代去看望一下先烈,也算是对地下的他们有个安慰。” 何至的话基本透露了我的身份,我是一个南下干部的后代,是一个跟随何至父亲南征北战的老战士的后代! “这样吧,关书记,我陪何书记去。”刘县长主动请缨。 关培山沉吟了半响说:“何书记,还是我们一起去吧。毕竟,烈士是牺牲在我们春山县,作为地方的最高官员,过去我的认识不够,没有重视这方面的工作,今后一定要在每年举行一个公祭活动,让烈士睡得踏实,让后代铭记革命胜利的来之不易。” 何至满意地点头,推开面前的酒杯说:“我们现在就去。” 他这一招让大家都手足无措起来,恰好黄奇善进来,听到这件事,赶紧说:“各位领导,稍坐片刻。既然去拜祭烈士,我想应该要献个花圈之类的。我现在去准备一下,好吗?” 何至挥挥手说:“仪式不重要,人到了,心就到了。”想起牺牲的战士中还有自己认识的人,眼角不觉湿润起来。 关培山诚恳地说:“何书记,让奇善去准备一下吧。他办事快,要不了多久。” 何至只好坐下来,默许了他们的要求。 关培山把黄奇善叫到一边,耳语了几句,黄奇善如兔子般蹿了出去。 服务员请我们去另外的房间喝茶,关培山书记说,招待所听说何书记要来视察,特地准备了春山县最好的土茶,并请何书记题写名字,今后这土茶要包装上市,成为春山县另一个具有地方特色的农产品。 何至听到这样的话,兴趣怏然地随着服务员去了。我们跟在后面,像一群羊簇拥着一头老虎一样。 春山县的土茶完全的手工原始制作,只采清明后的第一片茶叶,传说在远古时期,茶叶必须是处女用小嘴衔着摘下,摘下后放进双乳间温着,名为“处子茶”。 茶叶手工揉搓,铁锅里肉手翻炒。翻炒后的茶叶用炭火再烘烤一个时辰方才泡用。茶水如碧玉,茶叶如清羽。入口清冽,齿颊留香。 房间里摆着一张大台子,铺着大红的布,上面摆着文房四宝,一张高质地的宣纸平整地铺在台子上,透着俗套的文雅。 泡茶的服务员长相端庄清秀,头发在脑后纶成一个髻,用一根别致的木质簪子插住,五指修长白皙,仿佛如玉。 何至喝了一口茶,啧啧称奇,说没想到春山县还有这样的好茶,当即要求春山县要认真做好产业调整,不能放着宝贝不管,去搞其他虚拟的经济。 关培山连连称是,趁着兴致,请何至给茶叶题写个名字。 何至欣然应允,握着笔想了一下,笔走龙蛇写下了“春山春茶”四个字。 一顿饭下来,何至跟我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而且根本就没有就我的事展开任何话题。我心里一阵郁闷,表舅啊表舅,你叫我来,就是为了陪你吃一顿饭? 想了一会,又自己笑起来,不吃饭,还能有什么? 刘启蒙县长看我苦一阵脸,笑一阵脸,莫名其妙,悄悄问我说:“陈风,何书记真要去烈士陵园啊?” 我摇摇头,苦笑着说:“刘县长,实话告诉你,我也是第一次见何书记。” 刘启蒙听完我这句话,脸上浮现一丝不可琢磨的微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3章 小年剪彩 早上被服务员把门几乎要拆掉了才叫醒我。黄奇善一脸坏笑站在门边,说桑拿中心昨晚停业了,你小子去哪里鬼混醒不来? 我气恼地骂他:“你大爷的,老子昨晚被县太爷召见了,谈了一宿的不咸不淡的话。” 黄奇善与我,已经没有了过去的级别观念了,他尽管是个团委书记,并不见得能影响到我。刚来的时候弄了个鸟青年突击队,差点没把老子我突击进去,幸亏关培山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否则,死一个人,即便他头上的帽子不被摘,也不知道会有多少替罪羊死无葬身之地。 直接空降到苏西做书记的郭伟,是他黄奇善的压力。虽然都是书记,郭伟却是地方大员,他充其量就是个朝中四品。地方大员实权在握,容易出政绩,特别是苏西乡这块省市挂牌的地区。他黄奇善就是想破脑壳,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主意来压倒郭伟。 这样,我就成了黄奇善的参照物,他混得不好,可以拿我做比较,他混得好,还是可以拿我做比较。我就是他被他当做比较的一个产物。他的这点心态,我在他陪郭伟去履职就清楚明白了。 人与人一旦做不了敌人,就很容易成为朋友。 我和黄奇善还不算朋友,但我们说话已经没有了过去的含蓄和假惺惺,我们回归到了大学时代的不知天高地厚。 “县太爷召见,说明你小子要高升啊。”黄奇善一屁股坐在我床上,故意使劲嗅着鼻子说:“怎么有股女人味啊?” “你妹的味。”我没好气地说:“大清早的,你叫魂啊叫。” 黄奇善笑眯眯地说:“陈风,我要是有个妹,还一定要嫁给你。你看你多么好的人儿啊,身高七尺,身材魁梧,相貌堂堂,风流倜傥,又有满腹诗书,才高八斗,古语云:貌比潘安,才胜子建。就是形容你的嘛。” 我没想搭理他,穿着短裤去了洗手间。 撒下积累了一夜的长尿,心情舒泰了许多。还没等我拉上裤子,黄奇善又在外边鬼叫鬼号地喊:“你快点行不行?你想让何书记他们等你多久?” 我心里一激灵,差点又要尿出来。赶紧洗漱了一下,跟着他下了楼。 关培山和刘县长都陪着何至书记坐在餐厅里,何至看到我,招招手说:“快过来吃点东西。” 我诚惶诚恐地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一桌子丰盛的早点,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何至递给我一个剥好的鸡蛋说:“早上一个鸡蛋,喝一杯牛奶,是最好的早餐。” 关培山他们就赶紧点头同意附和,关培山亲手给我舀了一碗小米粥,又把咸菜碟子朝我推了推说:“慢慢吃,不急。现在去你们苏西乡,方便了。” 想起今天是苏西乡通电剪彩的大好日子,又是过小年,我一激动,把鸡蛋差点就整个吞了下去,噎得我直翻白眼。何至突然伸手在我背上拍了拍,他的这个举动,让我好一阵感动,只觉一股父爱般的温暖直冲脑门,眼角差点就要湿了。 三口两口吃完,我拍拍肚皮说:“报告领导,我吃好了。” 何至就起身出发,一行人鱼贯出来,看到招待所外面的马路上停着几十台小车,领头的警车闪着警灯,压阵的警车也闪着警灯。县委县政府各局办委一把手都双手交叠站在各自的车边,等着何至书记出来。这个阵势我是第一次看到,顿时觉得自己神圣了许多,本来有些漂浮的脚步马上就沉实起来。 我用眼睛扫视着车队,我在找我们乡的黄包车。 刘县长显然看出了我的意图,拍拍我的肩说:“别找了,你们郭书记这个时候怕早就翘首在等了。” 何至微笑着与大家打着招呼,弯腰坐进了车,对我说:“陈风,你跟我的车走吧。” 我还在迟疑,黄奇善在背后推了我一把说:“还不快进去。” 一阵寒风吹过,我缩了一下脖子,坐进了何至书记的车。 警笛响了几下,车队缓缓出发。 我恍如身在梦中一般,偷偷捏了一把大腿,痛得我呲牙咧嘴。何至看到了我的举动,伸手在我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没做声。 车过老鹰嘴,我看到半山腰上赵德亮的坟被枯草包围,只露出一点尖尖的顶子,散乱的花圈还在寒风中飘摇,一阵悲凉袭上来,眼角有点酸,我用手擦擦,说:“这条路,死了他这个人。”我指着山腰上的告诉何至书记。 何书记微阖着眼,并没理会我说话。我知道,死个把人,在他们这样级别干部的心里,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根本就不值得大惊小怪。 拐过一座山嘴,就看到苏西乡高高飘扬的国旗。 这面国旗是郭伟亲自督促建造的,竖在乡政府大坪边,底座是花岗岩,中间一块汉白玉,刻着“中共春山县苏西乡委员会”字样。 车队一出现,就听到车窗外锣鼓喧天,郭伟带领乡政府全体干部列成两行,他们身后,是五彩斑斓的学生,挥舞着彩旗和纸花,热烈欢迎市县领导。 我看到薛冰领着几个小女孩,站在舞台底下,她在等待送花。 何至的车开到舞台底下停下,郭伟打开车门,躬身请何书记下车。郭伟认识何至,在市委一个大院呆过的他,不可能不认识常委副书记。依郭伟的性格,应该曾经给何书记留下过印象。但何至好像并没有显出特别熟悉的样子,例行与他握手,微笑着与周围的人打招呼。 小学生跑上来,双手捧上献花,我跟在何书记屁股后,俨然大官一样地微笑。 薛冰悄声问我:“你怎么跟市委书记坐一个车啊?” 我故作严肃地说:“工作需要。” 她白我一眼说:“需要个鬼,你需要什么我还不清楚。” 我坏笑着说:“老婆,你如果不知道我需要什么,还是我老婆吗?憋死我了。” 她脸一红,拉着我的衣角说:“还站这里干嘛?这么多大领导,你凑什么热闹啊。” 我只好随着她退到欢迎的人群里,看着何至被郭伟请上主席台,紧跟着关培山书记,刘启蒙县长。 舞台中央挂着一只千瓦的大灯,一根电线垂下来,开关被一块红绸布蒙住,台上居然架好了音箱,两边挂着一幅对联:合力干四化,齐心奔小康。 郭伟主持会议,他走到舞台边上,双手往下一压,本来喧天的锣鼓顿时静下来,呼喊口号的声音也静了下来,乡政府的大坪里,只有呜呜的北风吹得树枝响。 “尊敬的何书记、关书记、刘县长,各位领导,父老乡亲们,今天是过小年的日子,也是我们苏西乡迎来光明的日子。现在,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市委何书记为我们开通电源。” 他走到何至面前,请他来到红绸布边,掀开布,底下是一个开关,开关把上系着红绸布,随风飘扬。 何至笑哈哈地伸手按下,舞台中央的电灯刹时亮了,全乡政府所有房间的灯也同时亮了起来。电灯一亮,舞台下顿时欢天喜地,锣鼓声再次响了起来。许多人的脸上流下了泪,我的眼角也酸了,有清泪沿着脸颊流下来。 音箱响了起来,里面传出宋祖英的《好日子》。 阵阵歌声中,我不自觉地抓住薛冰的手,死死地握住,感觉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苏西乡全乡通电,始作俑者柳权却不知道在哪里! 我的眼光在人群中找柳红艳,她站在主席台下的一侧,把脖子缩在衣领里,脸上丝毫没有半点的喜色。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4章 小年夜的爱(1) 通电仪式一结束,郭伟宣布进行通路剪彩。 从春山县到苏西乡的路已经修通,砂石路面宽敞平坦。县公路局为之投入了大量的工程机械和人力,路面用碾压机反复碾压,路边挖了排水沟,进乡政府来的小石桥旁边加了一座水泥桥,一切呈现欣欣向荣的景象。 郭伟一宣布,锣鼓队就奋力敲响锣鼓,随着锣鼓声,人群之中让出一条通道,尽头是一台崭新的中巴汽车,车头用红绸布扎着,一块写着“春山—苏西”的线路牌摆在车前挡风玻璃边,苏西乡最大的老板孙德茂笑容可掬地站在车边,邀请乡民们上车。 这出戏我事先也不知道,只能怔怔地看着郭伟。 郭伟宣布,从今天起,正式开通苏西乡到县城的客运专线,从此结束有车无路时代,彻底改变以步带车的局面。 六个小学生站在车头,每人手里捧着一个盘子,盘子里一朵朵的大红绸花,用一根长长的绸带连着,等待何至书记的剪彩。 大坪里人声鼎沸,笑声不断,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直击耳鼓。 郭伟请何书记、黄书记、关书记、刘县长、县公路局长、县供电局局长站成一排,拿起盘子里的新剪刀,在一片欢呼声中剪断了绸布。孙德茂的中巴车轰地点火启动,载着一车的男女老少,朝春山县出发。 掌声响起,又一轮高潮涌来。 接下来是汇报表演,天寒地冻的大坪里面没有离开一个人。乡民们自动围成一圈,用自己单薄的身体阻住寒风向中间坐着的领导侵袭,有些人已经冻得牙齿打架,但他们还是坚持站成一道肉体城墙。 薛冰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我,正忙着舞台演出的指挥,在苏西乡,最有文艺细胞的人,也就只有她一个中学的音乐老师。 我的手被捏了一下,侧眼一看,盘小芹笑吟吟地站在旁边,歪着头看着我。 “你的薛老师今天好漂亮啊。”她由衷赞叹着,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忙绿的薛冰身影。 我说:“你今天也漂亮啊。” 盘小芹穿着一件齐膝的黑色毛料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毛茸茸的围巾,她一改过去的轻汤挂面发型,把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髻,用一条白纱巾系住,脚下一双高筒皮靴,一条黑色的健美裤紧紧包裹着她健硕的小腿。整个人显得成熟干练,让人耳目一新。我心里一动,说:“嗯,像个女人了。” 她不高兴地白我一眼说:“我什么时候不像个女人啦?” 我笑着说:“原来你不是小吗?现在长大了呀。” 她掩嘴一笑,说:“金玲嫂让我告诉你,小年夜你们去她家过。” 我坚决拒绝说:“不去。” 她惊奇地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我说:“为什么不去?” 我笑笑说:“不去就是不去。” “哪跟我过?”她试探着问我,又自嘲地笑起来说:“你怎么会跟我过呢。你还有薛老师啊。” 我说:“你知道了还说。” 她鼓着腮帮子说:“有你的薛老师就不要吃饭啦?” 我打量一下她说:“小姑娘家家的,吃哪门子醋啊。” 她辩解道:“我没吃醋。我为什么要吃醋?今晚树容哥把孩子都接来了,我老娘都在,我们准备一起过小年夜。我是看你没地方吃饭,好心好意叫你一起来。” 我一听,心里一动,盘树容这人不错,老实实在,我还有四台榨油机躺在礼堂里睡觉啊。 “有什么好吃的没有?”我故意装作垂涎欲滴的样子。 “当然有啊,你爱来不来。”她生气地一扭身要走。 我拉一下她的手说:“生什么气?有好吃的我当然去啊。”我指着台上的薛冰说:“薛老师一起去。” 她点点头,扭身走了。 刚好薛冰演唱一首《好日子》,台上的她神采飞扬,眼波流转,举手投足,俨然大家风范。薛冰毕竟是科班出身的人,唱出来的歌完全能够媲美宋祖英。 台下的领导们尽管有人挡着风,有些干部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坐在中间的何至兴致怏然地看着节目,满脸的络腮胡子在他的笑容里抖动。 大干部没动,小干部只能生生忍受。殊不知何至从冰天雪地的地方来,这点寒风,只当下酒菜。 好不容易等到节目演完了,各局办委的一把手纷纷找郭伟告辞,一个个钻进车里,死也不出来了。 郭伟陪着何至书记去食堂就餐,大坪里就看到朱士珍一个个车窗拍着,央请着各位一把手下车。 我等着薛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说:“老婆,你真漂亮。” 她羞涩地一笑说:“好多年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唱歌了,没唱好。” 我嘻嘻笑着说:“老婆,你再好,就不是我陈风的老婆了。” 她嗔怪地伸手作势要打我,我拉住她的手说:“老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吧。” 她歪着头看我,说:“见谁?”???我说:“你意想不到的人。”拉着她就往食堂走。 朱士珍老远就看到了我,招手让我过去,他委屈地说:“陈委员,你看怎么办?这些大老爷都不肯下车。” 我笑着说:“朱乡长,我们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你还没办法?” 朱士珍愁眉苦脸地说:“我能有屁办法。不下来吃饭,饿的又不是我,老子不管了。” 我说:“你去食堂转一圈,回来就说关书记在等着大家。” 他果然就跑着去了,还没等我走开,他又跑回来,拍开一辆车的玻璃,说了几句,接着就看见车里的一把手忙不迭的滚出来,一溜小跑去了食堂。 如此接连拍开几扇车窗,每拍开一扇车窗,就会看见里面滚出一个人。 薛冰乐了,说:“陈风,你的坏点子真多啊。” 我搂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我还有更坏的点子呢,不过,哪些点子,只适宜在我们之间用。” 她脸一红,说:“坏人。” 我嘻嘻一笑说:“老公爱老婆,怎么能说是坏人。晚上看老公伺候你吧。” 等到车的人都去了食堂,朱士珍含着笑过来了,说:“陈委员,怎么还不进去啊?” 我说:“你乡长大人都还在请客,我怎么好意思进去,我在等你啊。” 他笑嘻嘻地说:“你的办法还真管用。年轻人,不错。”说着朝我伸出一个大拇指。 我嘴一咧,说:“有何书记和关书记在,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不听招呼。” 我们三个人一起朝食堂走去,路上遇到月白嫂,她看了一眼我们,停住脚步说:“朱乡长,郭书记在找你呢。”????朱士珍一听,扔下我们就一溜小跑去了。 月白嫂上下打量一下薛冰说:“薛老师,你真漂亮啊。” 薛冰羞涩地一笑,我忙着介绍说:“这是月白嫂,乡企业办的。” 薛冰笑着说:“我知道,老鹰嘴村的。” 月白嫂忙着点头说是,看薛冰的样子不是很喜欢,于是说自己还忙着,先走了。 等到月白嫂一走开,薛冰捏了一下我的手说:“这个女人好sao啊。” 我一惊,不解地看着她。她微笑一下说:“女人的直觉。” 我就不好说什么了,女人的直觉真的很可怕,就像福尔摩斯一样,能在细微处发现痕迹。 “你看她看你的样子,恨不得一口吃了你。”她笑嘻嘻地说:“不过我理解,寡妇呀,看头猪都像看美男子。” 我哭笑不得,薛冰的这话显然很恶毒,我不能接受。 我说:“不说别人,好不。晚上我们一起去盘小芹超市过小年夜。” 薛冰站着没动,张着扑棱棱的眼看我。 我说:“我是超市的股东。” 她更加惊奇了,说:“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说:“现在向你汇报啊。”于是一五一十把盘小芹开超市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薛冰听完后,幽幽地说:“我不知道你还有多少事没告诉我。” 我用力搂紧她的肩膀说:“老婆,我就像一张白纸,任何一点墨,都会留下印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5章 小年夜的爱(2) 食堂里安安静静,几十号人屏声静气围坐在桌子边。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的饭菜,一桌一瓶晕头大曲。大家都将双手放在桌下,低眉敛首。 我完全能理解干部们,市委副书记在座,谁敢造次?即便是关培山书记,一年又有几次机会与市委副书记同桌进食? 我带着薛冰找了一个空桌坐下,黄奇善看到我,拐了一张桌子过来,在我身边坐下,挤眉弄眼地说:“美女啊,陈风。” 我自负地笑,介绍给薛冰说:“县团委书记,黄奇善。兄弟。” 黄奇善就伸手要与薛冰握,薛冰看了看我,我点头,她才伸出手。黄奇善就大为不悦,骂我道:“陈风,你小子太自私了吧?握个手还要征求你的意见。” 我笑道:“黄大书记,你说话也不怕掉了舌头,薛老师跟你握手,是她的事,我能主张?再说,亏你还是书记,与女性握手,哪有男人主动的?” “你就是个自私鬼。”黄奇善骂骂咧咧:“不声不响就找了个美女,藏着掖着不拿出来,要不,我告诉你,薛老师,陈风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自私。” 我两眼一瞪,道:“黄大书记,信口雌黄啊你。” 他就嘻嘻笑了,说:“开玩笑的,薛老师。我们师兄弟,说话很直接啊。”转而又神神秘秘地对薛冰说:“刚才在台下看你唱歌,还以为苏西乡请了个明星来啊。没想到啊,没想到。” 我问道:“没想到什么?” 他故作严肃地说:“你小子占了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处。如果没有你陈风在中间插了一脚,我正打算去追薛老师啊。”他满脸的真诚对薛冰说:“薛老师,你是多么美丽的一朵花啊,怎么就插在他这坨牛屎上。” 我伸手拍了他一掌,一字一句地对黄奇善说:“你怎么不去死啊。” 说完三个人都笑了起来。我知道黄奇善是纯粹的开玩笑,他现在心里郁结着一个死结,这个死结就是黄微微。 他来春山县是黄微微的建议和安排,本以为自己从此可以在黄家登堂入室,做个快活的部长女婿了,没想到半路还是杀出郭伟这个山寨程咬金来,他细细分析了若干次,得出的结论就是郭伟趁他在春山县的这段时间,趁虚而入,获得了黄微微的芳心。 尽管黄微微从来没有表示她爱自己,也从来没有与他谈过关于爱情的话题,但她既然能推荐自己出任春山县团委书记,说明她心里有着自己的位置啊! 黄微微举棋不定的态度,让他在郭伟上任后备受煎熬。 他曾试探着给黄微微打过电话,电话里的黄微微还是一如既往,不驰不缓地问他工作上的事,对自己的事只字不提,就是黄奇善拐弯抹角说到郭伟身上去,黄微微也是轻描淡写地说是组织上的安排,她不知道内容和情况。 我去过黄部长的家,黄奇善在某段时间把我和郭伟都列入他的情敌中,对于敌人,他采取了远交近攻的战略,拉拢我,打击郭伟。他知道,凭我目前的处境,没任何机会与他竞争黄微微的爱情,只有把郭伟打死了,剩下的我就是小菜一碟。 现在他看到我身边的美女薛冰,本来还不是十分安定的心完全放松了下来。因此他得意地调侃着我们,把心里的结解开了一个,显得如释重负。 何至书记本来不想在农古乡就餐,他的计划是剪彩完毕后去县烈士陵园看看,然后打道回府。奈不住郭伟的执意挽留,加上黄山部长也说要让郭伟尽地主之谊,关培山书记更是千言万语要何书记坐一坐,哪怕几分钟也好,算是给了苏西乡的一个面子。 其实我和刘启蒙县长心里清楚,关书记的所谓面子,就是怕何至去烈士陵园。 何至书记来苏西剪彩,这是破天荒的事。按理说,这么小的事,一个市委副书记完全没必要亲自出马,再说,市委一般不参与下面县里的活动,除非是国家级项目。 既来之,则安之。何至书记首先端杯,显示出他高级领导的礼贤下士姿态。 晕头大曲一打开,酒香就像腐烂的红苕一样弥漫开来,喝惯了晕头大曲的乡下干部喜笑颜开,喝不惯晕头大曲的县里干部愁眉苦脸,两者鲜明的对比,强烈的反差。 我无所谓,好酒能喝,劣酒一样能喝。想当年,我和柳权一人手里箍着一瓶,一碟花生米就能喝得意气风发。 郭伟致祝酒词,接下来黄山部长对干部提要求,关书记谈心得,最后是何至书记发表讲话。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才接近尾声,每个人都脸红脖子粗了,不喝酒的黄奇善也喝了几杯,摇摇晃晃走到我身边,搂着我的肩膀说:“兄弟,我…我…。” “我”了半天没有下文,吐着粗气翻着白眼。 我说:“黄大书记,你醉了啊。” 他赤红着脸说:“谁…谁说…我醉了?老子…没醉。”他拿着杯子在我的杯子上使劲一碰,溅出来的酒洒在薛冰的衣服上,他抱歉一笑说:“对…对不起啊,薛…薛老师。” 我扶着他回到座位上,对他同桌的干部们笑了笑,回头一看黄奇善,他已经如一滩烂泥一样趴在桌子上了。 今夜是小年夜,吃完这顿饭,就进入了打发灶王爷的时间。灶王爷会在今夜把人间的欢欣悲苦收集起来,上天去奏明玉帝。乡下人很重视打发灶王爷,灶王爷是上天奏玉帝,下地抚黎民的神,是家家户户最亲近的神。 我想起我老娘每年这个时候也要打发灶王爷,尽管一生无神论的老爹嗤之以鼻,但也会在这个时候诚惶诚恐。 何至书记显然很高兴,他带着黄山部长,后面跟着关书记、刘县长,逐一来各桌敬酒。领导敬酒也是一种文化,敬酒者点到为止,被敬者须一饮而尽。 一阵椅子凳子的碰撞声,领导一到这个桌,一桌子的人就赶紧起身,说三五几句淡话,表一二两种决心,杯子一碰,立即仰头倒进喉咙,满脸堆笑,看着领导说话。 领导一般很少说话,如蝴蝶般摇曳在人群中。到得我的桌前,何至微笑地看着我说:“陈风,喝酒没事吧?” 我拍拍胸脯子说:“领导放心,还年轻,不怕。” 他就笑了,看了一眼我身边的薛冰,眼睛里一丝惊讶。 我连忙介绍说:“乡中学的老师,叫薛冰。” 何至笑了笑说:“歌唱的不错。” 薛冰的脸红了一下,扭捏地笑,悄悄拉了一下我的衣服。她的动作被何至看在眼里,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连声说:“好好好,不错。” 等到何至离开,薛冰悄悄问我:“你认识何书记?” 我附在她耳边说:“他是我表舅。” 薛冰惊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 终于酒尽人干了,何至书记快步走出食堂,站在乡政府的大坪里,他端详着巍巍群山,无限感概地说:“苏西乡这个地方啊,真是物华天宝啊。” 没有人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这么一块净地,就是一个世外桃源。假以时日,这个地方的发展必定非同小可。” 郭伟不失时机地表态说:“何书记您放心,我将我血荐苏西,不改变今日面貌,绝不放弃。” 站在一边的黄山部长赞许地说:“好,年轻人,就应该有这样的勇气和担当。” 一阵寒风吹来,灌进我的脖子里,本来酒热的身体一激灵,就有尿意产生。 看着领导干部鱼贯钻进车里,看着他们的车队扬尘出发,我突然感觉鼻子一酸,四年前我来苏西的一幕顿现眼前,原来的豪爽书记柳权在记忆里跳出来,病弱的郝乡长也跳了出来,仅仅四年时间,一切物是人非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6章 小年夜的爱(3) 送走了何至书记的车队,我撇下薛冰,一个人跑到厕所恣意地尿。 其实我不是个很流氓的人,只是现在的不做些流氓的行为,美女们都不会半推半就。这个世界还是没有什么改变,美女们依旧是两个结局,学识高,人漂亮的都进了豪门官邸。没学识,但人漂亮的都被流氓把持,最后剩下一些残汤剩饭,逗引得我们打得头破血流。长得有些迟疑的最后只能听天由命,可是这个世上只有饥饿的牛,没有浪费的草。 比如我,不算是饥饿的牛,所以我更不浪费草。 又比如金玲、月白,假如我骨子里没有流氓的血性,即使烂醉如泥,我也不会在一片腻脂的诱惑下脱衣解裤。更有月白,一个故事,就让我想入非非,偏偏这些故事来的真实,我小小的流氓行为就让她们为之颠狂。 尿完后,我甩了甩东西,打着酒嗝从厕所里钻出来。 薛冰立在寒风里裹紧衣服,她娇俏的身材如同寒风里一株待开的报春花。一看到她的身体,我总会蠢蠢欲动,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我们的蜜爱。 女人就如毒药一般,毒药开的花都会把自己打扮得俏丽无比。因此,毒药不但有着娇媚的外表,更会有着娇媚的名字。毒药还分烈性和慢性,烈性的毒药吞下即死,慢性毒药就非常可怕,让人在飘飘欲仙里魂归天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女人就是慢性毒药,特别像薛冰这样的女子。 我想着把她比喻成毒药的样子,鹤顶红? 薛冰看我脸上的不怀好意的笑容,自己先心虚了,拉着我的手问我:“干嘛呀?” 我阴笑着说:“我准备吃一口毒药。” 她云里雾里不明白,我说要吃毒药吓了她一跳,她紧张兮兮地看着我说:“干嘛要吃毒药?” 我端详着她流泻出来妙曼无比的身材不言语,她突然明白了过来,使劲掐了我一把说:“去死吧你。” 我严肃地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老婆叫老公去死的事?难道世道变了?” 她格格娇笑着说:“我就是要你去死,快去啊!谁是毒药啦?是毒药还吃,你不怕死啊?” 我搂着她的腰说:“再毒的药,我也要吃,老婆,让我吃吧。” 作势就要往她胸前扑,薛冰一惊,拦着我的头说:“傻瓜,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多少人看着的呢。” 我嘻嘻一笑说:“让他们去看好啦。老公爱老婆,天经地义的事。” 暮色笼了上来,远处的山影影绰绰。灯亮了,苏西乡结束了几千年无电的历史,家家户户都打开了电灯,灯光中的温暖如水一样弥漫了整个乡村。不远处的盘小芹超市门口挂了两个大红灯笼,像两朵盛开的桃花。 想起今晚还要去超市过小年夜,我觉得应该给爹娘打个电话。 接电话的居然是我姨,她在我家过小年,理由是想吃我老娘做的粑粑了。姨压低声音告诉我说:“枚竹也在,你要跟她说几句话吗?” 我还没说话,薛冰就从我手里抢过电话对着话筒说:“过年啦,祝您老人家身体健康啊。” 我用的是诺基亚直板手机,通话的声音别人很容易听到。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接着就是姨笑道:“是薛冰吧?我是小姨呢。” 薛冰的脸一下红到脖子根,她扭捏地说:“小姨啊,也一样啦。” “你可别把我叫得那么老啊。”姨在电话里快活地笑,问道:“跟陈风在一块哪?” 薛冰点头说:“今天是我们乡通电的日子啊,我还见到了表舅。” 姨惊奇地哦了一声,说:“市委的何书记?” “是的,陈风带我见到他了。”她掩饰不住兴奋说:“何书记是他表舅,呵呵,我今天才知道。” 姨就让她把电话给我,姨在电话里说:“过年会回来吧?” 我说:“会的。” 姨嗯了一声说:“你回来把店里里帐也该清一下了。我可不能老给你当管家。” 我惊奇地问:“什么店?清什么账目?” 姨笑骂我说:“你当官当得有瘾了吧?枚竹的这个店,是你的。之前没告诉你,是怕你分心。早知道这样,小姨还不如不告诉你,直接变成小姨的就好了。” 我心里一顿,人在家中坐,财从天上来啊! 人都会有个运气,比如我,运气在我毕业后的一年里从来不眷顾,等到我到了苏西,好事接二连三地来了,有美人相伴,有钱财可进。而且这钱赚的我不需要操半点心。老子前辈子修来的福分?冥冥中我感觉我前辈子就是一头老牛,一头只会吃草干活的老牛。也许老天看我上辈子辛苦了,这辈子让我享受。 我得意地笑起来,快速在薛冰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说:“老婆,我们今年回家过年。” 薛冰也是兴高采烈,作为女人,到男人家过年,就是托付终身。 暮色中看到盘小芹过来了,对着手呵着气说:“你们两个厉害啊,谈恋爱难道不就怕冷?” 我说:“盘老板,你去哪里?” 盘小芹笑眯眯地说:“不是看到你们两个站在野地里谈恋爱么?怕你们感冒啊,来提醒一下。” 我笑骂道:“小屁孩,胡说八道。” 她嘻嘻一笑,挽起薛冰的手说:“薛老师,让他一个人跟北风去谈恋爱去吧,你去超市烤火,等下帮忙摆席吃饭,今晚我们都在一起过小年,好不好?” 薛冰看着我,眼里征询着我的意见,我笑笑说:“也好,你也去帮忙,免得别人说我们只会吃不会做。” 两个女人高高兴兴地走了,我理顺了一下思绪,准备回宿舍一趟,今晚我要跟盘树容喝几杯,我房里还有几瓶好酒。 路过柳红艳的房,意外地看到她的门虚掩着,就故意咳嗽了一声,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柳红艳虚弱着声音问:“是陈风吗?” 我推开门,看到她惨白的脸埋在被子里,额头上一层细汗。 “你怎么啦?”我问,走过去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探,一股火热的感觉击穿我的手掌而来。她发烧了,烧得很厉害。 “郝所长呢?”我紧张地问:“他去了哪里?” “我没事。他送市委领导去了,顺便要去县局办点事。”柳红艳虚弱地回答我,从被子里支起办个身子,指着热水瓶对我说:“帮我倒杯水吧。” 我挨着她坐在床边,把水递到她嘴边,她抱歉地笑笑,说:“谢谢你啊。” 喂她喝了几口水,我感觉她的身体就像火球一样的越来越滚烫,我说:“我送你去医院吧。这样烧,会出问题。” 柳红艳又躺下去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头黑发,她在被子说:“我没事,你去忙吧,不要管我。” 我不管不顾地伸手探进她的被子,毫无顾忌地摸着她的脸说:“不行,你必须去医院。” 她在被子里拽住我的手,羞涩地扭动了一下身体说:“真没事。” 我想抽出手来,她搂着我的手却没有放松的意思,我只好侧着身子,让她拽着手,坐了一会,她的手松了一下,我顺势在她的胸口探了探,顺着胸口往下,停在她的小腹,感觉到一股火热传来。我不再犹豫了,掀开她的被子,双手把她架在背上,拉开门就冲了出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7章 小年夜的爱(4) 苏西乡卫生院就在乡政府旁边,两个医生三个护士五个人。 医生是原来的村赤脚医生,在县医院学习了半年,对付头疼脑热还是有一手。护士都是半老徐娘,打针的水平不敢恭维。我曾经在卫生院打过一次针,护士扎针的手法与握锄头把没有区别,一针扎下去,往往会让人倒抽一口冷气。 薛冰和盘小芹看到我背着柳红艳一溜小跑,知道出了事,也跟着我到了卫生院。 盘小芹急得快要哭出来,大呼小叫地到处找医生。乡卫生院不大,她的叫声立即引来了正在吃着饭的医生,手里还捏着筷子,看到披散着头发伏在我背上的柳红艳,赶紧安排我背到医疗室,放在一张铺着白被单的小铁床上,连筷子也来不及放下,一手捏着筷子,一手拿起红艳的手腕,试着她的脉搏。 忙碌了一阵,医生舒口气说:“问题应该不大,打退烧针。” 盘小芹一急,脱口而出道:“你看准了?” 医生白了她一眼说:“谁能打包票啊?” 盘小芹扯着医生的衣袖说:“你是医生,你说没事就没事,真有事,你跑不脱。” 医生就急了,甩开盘小芹的手说:“只有铜匠铁匠,哪里有什么包匠。”说完双手一摊,无奈地说:“卫生院就这个鬼样子的设备,我又不是扁鹊华佗。” 盘小芹还想说什么,被薛冰拉住了,她轻声对医生说:“医生,你看柳书记都是晕迷状态了,怕不是打针退烧针的事吧。” 医生心虚地一笑,说:“薛老师,如果你们觉得方便,送县医院是最好。可是现在我这里也就这么点药,水平你也知道,真有什么大病,我们也检查不出来。” 我就想起郭伟的黄包车了,赶紧拿出电话给他打。 郭伟二话不说就开车过来,带着我们就直接往县医院奔。 郭伟咬着腮帮子认真地开车,我坐在一边,后面薛冰和盘小芹一左一右把柳红艳夹在中间,盘小芹不时探着柳红艳的额头,带着哭腔催郭伟开快点。 星星点点的乡村灯火通明,不时有鞭炮声响起。乡下人已经开始谢灶了。我暗暗祈祷灶王爷,救苦救难的灶王爷啊,你可要保佑你的子民,千万别出事啊! 车过老鹰嘴,看到前方有摩托车过来,我对郭伟说:“应该是郝所长回来了,告诉他吧。” 郭伟点头,把车停在路边,果然就看到郝强缩着脖子,几乎是伏在摩托车上过来。 我伸手呼喊着他,郝强刹住车,很意外地看着我。我说:“柳书记烧得厉害,在车里,我们送她去县医院。” 郝强怔了一下,立即扑倒车边,焦急地喊:“红艳,红艳,你怎么啦?” 柳红艳虚弱地睁开眼睛,嗫嚅着说:“你回来啦?我没事。”说完又合上眼睛,急促地喘气。 郭伟让郝强上车,叫我把他的摩托车开回去。我点头,看着他们的车尾灯越来越远。 摩托车这玩意我开过,不过只开过两轮的,边三轮还是第一次开。我心里有点胆怯,摆弄了半天,车轮移动了,一阵呜呜叫的北风吹来,刹那间,我遍体冰凉。 夜色把我全部笼罩起来,路上就只有孤零零的我和一台吐着粗气的边三轮,一只老鸦从夜空飞过,丢下几声凄厉的叫声,北风吹得路边树林里呜呜怪叫,偶尔有一两只野兔子从我的车灯里蹿过去,奔入枯草丛里。 老鹰嘴就像一头怪兽一样张着大口,我抬头看了一下,仿佛看到赵德亮的坟头上亮起一盏灯,灯下似乎站着赵德亮,心里一惊,差点把车开下了山崖。背上冒上来一阵寒意,恐惧从头发梢尖传下来,顿时感到脚软手酸。 远远的看到月白嫂家里亮着灯,我决定下去,去月白嫂家,我不走了。怕! 摩托车拐下公路,沿着机耕道我突突把车开进了老鹰嘴村。 摩托车的声音惊动了乡民,他们从屋里探出头来,热情地招呼我。 我顾不得回答,专注而认真地架着车。 车到月白嫂家门口,她听到声音,开门出来,看到我,惊得嘴巴张开,眼睛瞪得老大。 我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进了她的家门,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张开口吐着粗气。 月白嫂静静地看着我,给我端来一杯开水,看着我喝下,轻声问我:“你怎么来了?” 我就把柳红艳发烧送医院的事说了一遍,但我没说在老鹰嘴看到了赵德亮的影子,我把空杯子递给她说:“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月白嫂指着桌子上的一碗粑粑说:“我也要回来谢灶啊。” 我颤抖着身体说:“有火吗?我冷死了,要烤火啊。” 月白嫂一笑,指着灶房说:“我帮你烧火吧。” 她划亮火柴,点燃了灶前的一堆松针。柴火噼里啪啦地烧起来,周身顿时舒坦了许多,火光中我看着月白嫂平静的面容,心里一动,伸手握住她的手,捏了捏。 月白嫂一惊,想要抽回去,抽了几下没抽动,只好放弃挣扎,任我握着,低头浅笑。 我挨过去,紧靠着她坐下,手指在她的掌心中挠了挠,她侧起眼睛看着我,笑道:“薛老师会生气的。” 我说:“她不在。” 月白嫂用指头在我的鼻子上一点说:“我是寡妇,别乱来。” 我笑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我喜欢,我就乱来。” 说着手就不安分地从她的背后衣服里伸了进去,抚摸着她光滑的背脊,刹时情绪高昂起来。 月白嫂没动,任我的手在她背后游走。火光暗淡了下去,她添了几根干柴,幽幽地说:“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不能这样了。” 我没说话,手移到她的胸前,在她饱满的胸脯上起伏。 月白嫂身子一软,几乎坐进了我的怀里,吐气如兰地说:“灶王爷看着的哪。” 我笑嘻嘻地说:“没事。灶王爷上天奏玉帝去了,不在家。” 说完就要解开她的衣服,她双手死死地护住不让我动,轻声说:“就这样可以了。不要再来了,好吗?” 我哪里听得进去,指着自己的东西说:“他不肯啊。” 月白嫂羞羞地一笑,低着头看了一眼,满面含羞地说:“我帮你让他听话吧。” 月白嫂的手如蜻蜓点水一样一抚而过,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挣脱我的搂抱站起身,正色地说:“你回去吧。” 我摇头不肯,她满脸寒霜地说:“女人可以失意,但不能失节。你要为我想想,我一个寡妇,又是孤身一人在家,你这样子来,好多人都看到,我怎么说?” 我说:“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不怕。” “我怕!”她加重语气说:“你如果真的为我好,你就现在走。” 我只好起身,刚才涌上来的冲动随着寒气溜到了脚底板。拉开门,一阵寒风涌进屋里,吹得电灯线摇摆起来,在墙上晃出斑驳陆离的影子。 我毅然绝然要走了,她突然柔声对我说:“陈风,嫂子明白你的心思,如果你真喜欢嫂子,过年的时候你来店里吧,就我一个人在。” 我没有说话,低着头踩着摩托车,轰地一声启动了,又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拐上公路,顶着寒风,朝着苏西乡开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8章 我给你暖被窝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如约而至,一夜之间,苏西乡就像披上了一层洁白的婚纱。世界突然间就安静了下来,除了树枝上簌簌抖落的雪,听不到一丝毫的声音,哪怕就是鸡鸣狗吠也听不到了。 风也静了下来,水也静了下来,世界突然像凝固了一样,让人心里顿生无限的惆怅。 昨夜我从老鹰嘴开着摩托车回来,灌了一肚子的寒风,回到乡政府,就感觉头重脚轻,晕晕沉沉回到房里一躺下,就没再起来。 早上醒来,触眼一片白色,裹着被子跳下床,推开窗户,就看到满世界的银装素裹。一只麻雀在窗外的树枝上跳跃,扑棱着翅膀惊动了静卧的雪,雪飘飘扬扬落下,融入到大地的洁白中,消失不见。 心里一阵惊喜,南方的衡岳市,现在越来越难看到雪,我在苏西乡的四年里,这是第一次看到雪,而且是那么大的雪,足足有三尺厚,让我在惊喜的同时,心里生出无限感概。 雪是老天赐给人的厚礼,因为雪,我们可以感知圣洁,因为雪,我们能够感恩生命! 我的眼睛朦胧起来,从心底涌上来一阵阵的悲伤。 看了一会,觉得肚子里一阵咕噜,才想起昨夜到现在,我几乎是水米未进。又觉得眼有点花了,脑袋沉沉的抬不起来,呼出的气滚烫在鼻喉之间。我知道自己感冒了,赶紧从抽屉里找出药来,就着热水瓶里的温开水,囫囵吞了几片,爬上床,裹紧被子。 小年夜在柳红艳的病里过去了,原本计划在盘小芹超市一起过小年的计划全盘泡汤。他们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情况如何。我心里一阵发慌,准备给郝强打电话。 窗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我听出来是孙德茂家的中巴车。这么大的雪,还会有人去春山县么?我心里嘀咕着,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人声,探头看出去,发现大坪里来了很多乡民,大包小包的堆了一地,把一块好端端的雪地,肢解得支离破碎。 心里一阵烦闷,干脆把头埋进被窝里,身体缩成一团,忍受着肚子饥饿发出来的抗议。 年关到了,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完结了。人都喜欢在这个时候把没做好的事交给来年。我回忆这一年来的事,感觉就像做梦一般。先是柳权调走,后是朱士珍上位,接着郭伟空降,我又进了党校学习,还在两天前莫名其妙地认识了表舅。如今电也通了,车也通了,仿佛苏西乡再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一切又回归到四年前。 这一年来,我收获了爱情! 想到这里,我的嘴角浮起一圈笑容,薛冰的音容笑貌在脑海里立显,温柔如水一般漫过我的全身。 我得起来。我对自己说。乡政府食堂还是沿袭过去的老样子,早餐没人管。我想去盘小芹的超市,她哪里还有个小小的饭店,请盘树容给我做份早餐,我想一点也不过分。 心里正在盘算着,门就被敲响了,门外传来赵雨儿奶声奶气的叫声:“干爹,干爹,我是雨儿。” 我一惊,赶紧坐起来。赵雨儿的叫声触动了我心里脆弱的神经,我不知道我和他究竟存在什么关系,但我只要看到他,就会感觉到生命会无限的美好。 打开门,雨儿就扑进我的怀里,搂着我的脖子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我心里一甜,用下巴的胡子扎着他,逗得他格格的笑。 金玲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的面条,一层油腻腻的油上面浮着鲜红的辣椒和碧绿的葱花。她懂我啊,我这人有个毛病,伤风感冒只要喝上一碗油辣子泼的葱花面,立马就好。 “雨儿,下来,让你干爹吃东西。”金玲叫着儿子,把面放在桌子上,笑吟吟地说:“快吃吧。昨晚的事,我都知道了。” 我歉意地说:“你起得这么早啊,天冷,小心把雨儿感冒。” “没事。这小东西,皮实着呢。认了你做干爹后,身体好的不得了,想给他闷出个头疼脑热来都不可能。” “这么大的雪,怎么还出来?” “小芹不在店里,又过年了,来买东西的人多,我来照看一下。” “你不回家准备年货?” “雨儿他爸早就准备好了。” 我端起面碗,稀里哗啦地一顿猛吃,油辣子伴着热汤滋润着我可怜的肠胃,不一会,我的头上冒出细汗,背上也沁出了一层。胃里有东西了,脑袋就转得快,我放下碗筷,抱起雨儿说:“干爹带你去堆雪人,好不好呀?” 赵雨儿小手直拍,搂着我的格格笑,嚷着要出门。 金玲嗔怪地说:“才出了一身汗,应该躺到床上休息。要不被冷风一吹,会加重感冒。” 我拍着胸脯说:“强壮着哪,不怕。” 金玲掩嘴扑哧一笑说:“你当然强壮。” 金玲的弦外之音我自然能听出来,我装作懵懂的样子说:“我们一起去吧。” 金玲涩着脸说:“我去好吗?大雪天的,跟你们去堆雪人,别人会怎么说?”她拒绝了我的意思,收拾好碗筷说:“我先去超市了,中午来超市吃啊。昨晚过小年的饭菜都没动,我家没动,超市的也没动。” 我爽朗地答应,抱着赵雨儿出门,金玲拐过一条小巷,故意与我们拉开距离。 赵雨儿伏在我的肩上,拍着手叫着他妈。 乡政府里已经安静了下来,除了值班人员外,干部都准备回家过年。家近的干部昨天剪彩结束后就回去了,路远的干部都在收拾行李,等着吃完早餐上路。 政府大坪里两条车轮印歪歪扭扭地伸向远方,杂沓的脚印把一块洁白的大地画上几块印迹,就好像一张洁白的宣纸上泼上了一碗墨。如淡淡的山水画,有着朦胧的意境和刻意的收敛。 路上看不到行人,几条狗在雪地上撒欢地奔跑,狗的身后是一串串的梅花脚印。张扬着、奔腾着鲜活的生命。雪的世界是宁静的,宁静得世界几乎停止了转动,所有浮躁的心情都会在雪的面前沉静下来,把心底残留的一丝丝欲望,付与雪的高洁洗涤。 我找来一把铁铲,刚铲了第一铲雪,就听到汽车突突的声音传来,抬头一看,郭伟的吉普车沿着孙德茂家的中巴车轮印,慢慢地从桥上过来,在我面前停下,车门打开,就看到薛冰疲惫地钻出来,疲惫地看着我微笑。 赵雨儿趔趄着跑过去,扑在她的怀里,伸着小手叫嚷着要抱。 接着郭伟出来,颇有兴致地看着我手里的铁铲,笑眯眯地问:“准备堆个雪人?” 我点头,把铁铲插进雪堆里,从口袋里掏出烟来,准备撒一根给他,郭伟摇手拒绝了我的好意,好男人不吸烟!,但不吸烟的男人没有男人味,薛冰跟我说过,她们都跟我说过。她们说,看着吸烟的男人很恶心,但闻不到自己亲近的男人身上的烟草味,更伤心! 有人说,吸烟不喝酒的男人,虚伪!喝酒不吸烟的男人,小气!不吸不喝的男人,恐怖!又喝又吸的男人,坦荡! 我对照自己比一下,发现自己居然归属于虚伪的行列。这个发现让我在好长一段时间不开心。我怎么虚伪呢? 我踢一脚脚下的雪,飞飞扬扬起来一团雪雾。 我说:“小柳书记没事了吧?” 薛冰虚弱地一笑说:“幸亏你发现了,急性阑尾炎,可能死人的,不是大病,但是可怕。”她心有余悸的样子,又无限关心地问我:“昨晚冻着了吧?” 我伸伸胳膊蹬蹬腿说:“不碍事,有点小感冒,出了一身汗,好了。” 郭伟跺了跺脚说:“你们聊,我先回去了,补一下觉。”又关切地对薛冰说:“薛老师,你也去睡一下,昨晚大家在医院呆了一夜,又冷又饿,辛苦了。” 郭伟钻进车里,发动车子直接开进乡政府一间废弃的小屋里,锁好门径直去了自己的房间。我摸了一把薛冰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触手冰冷,说:“去小芹超市喝点热汤去。” 薛冰还在犹豫,我说:“你姐在。” 说着我从她手里接过赵雨儿,带头朝超市走。 薛冰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我过来,我扭过头对她说:“老婆,吃点东西你去房里睡觉,中饭我来安排,好了叫你。” 薛冰娇娇地鼓着腮帮子说:“我不去睡,被子里冷死人了。” 我暧昧地说:“不怕,我给你暖被窝。” 她听出了我的暧昧,羞涩地甜甜一笑。薛冰的这个羞涩,常常可以直接把我肢解。尽管我们已经形同夫妻,已经全部探知了男女的神秘,但她永远不变的羞涩,还是能够把我从低谷带上云端,让我情愿把自己跌得粉身碎骨,再无半点怨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9章 过年分红 昨天一天我都陪在薛冰的身边,先是带她如我一样吃了一碗油辣子的面汤,接着就把她带到房里,自己先脱了外衣裤,穿着贴身的内衣趴在被窝里暖了半天,直到被窝里透出暖洋洋的气息,才呼唤着薛冰钻进被窝来。她如小猫一样窝在我怀里,搂着我的背,幸福地微喘着鼻息,安静地睡了一下午。 傍晚盘小芹也回来了,她这个人精力旺盛,站在我的窗下大呼小叫,说晚上去她哪里吃饭。 我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身子回应着她,怀里的薛冰醒了过来,懒洋洋地伸展了一下手脚,不经意把脚伸到了冰凉的被子外边,惊得把小小的身子缩了起来。我加大了一点搂抱的力度,让她更多地感觉到温暖,她展颜一笑,手就伸进我的内衣里,在我胸口慢慢地游动,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胸口,让我一阵心猿意马。 薛冰的这个举动在暗示着我,我们已经做了半年的夫妻,彼此之间已经完全熟知对方的需求和暗示。 我在她红扑扑的脸上亲了一口说:“老婆,你真好。” 她羞涩地把头埋进我的胸口,伸出舌头舔了一口,顿时让我激动起来,手就老实不安分地要进去扑捉她柔美坚挺的小白兔,摸索了一阵,退出手来,我说:“小芹叫我们去吃饭呢。” 薛冰唔了一声,伸出一条腿来,搭在我的身上。 我在她耳边悄悄说:“晚上,好吗?” 她不情愿地扭了一下身子,躺在我怀里半天没动静,良久,幽幽地说:“风,我感觉你好像不属于我一个人。” 我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说:“别胡思乱想,我就是你一个人的,你也必须只属于我一个人。” 刚才燃烧起来的激情在她的话语中消落了许多,冬天xing爱,伤身伤肝。我一个学中医的高中同学曾经告诫我说,男人,要懂得养身,比如xing爱,秋天要养精,冬天要调精。节制房事,利人利己。 当时我就非常鄙夷他的告诫,xing爱是如此美妙的事,难道还要分个节气?从此以后我就管哪位同学叫“道士”,一个懂得养生,有情yu而且能名正言顺享受的一个职业。 道士与和尚,一个讲究往生轮回,一个讲究精神圆满,都是尘世中的人,却有着天壤之别的生活态度。 做道士的,能够结婚,能够享受人生的极致之乐,而和尚,入了他的空门,就只能古佛青灯,任眼前千娇百媚,只当一副臭皮禳。 人做到和尚的地步,一个是看透了红尘,一个是悟透了本质。做一个无欲无求的人,精神不是分裂,就是变态。 我是不顾忌节气的禁令,更不相信“道士”的养生之道。男女间的xing爱,其实就是一种养生! 我伸手帮她梳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头发,在她洁白如玉的脖颈上亲了一口说:“宝贝老婆,天黑了,我们起来吃点东西。” 薛冰不情愿地唔了一声,不声不响地穿衣下地,赤着脚站在冰冷的空气里,任寒气裹着她娇嫩的脚踝,侵蚀着她如冰一样的肌肤。我的心一痛,跳下床把她抱在怀里,给她穿上袜子,说:“会感冒。” 她噘着嘴说:“我愿意。”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态度弄得云里雾里,心虚地问:“怎么啦?” 她看了我一眼,轻声地说:“我们就在家吃,好么?” 我笑着说:“连个锅灶都没有,我们做什么吃啊?” 薛冰堵着气说:“反正我不想去盘小芹店里去吃。” 我嘻嘻一笑说:“老婆,你想多了吧?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请我们吃饭,当然还要看我们的脸色。” 薛冰不解地看着我,我继续说:“她盘小芹的超市,我可是有股份的。去她哪里吃饭,其实就是在自己家里吃。吃我们自己的饭,心情一定要好。” 薛冰不相信地看着我说:“真的吗?你什么时候在她超市有股份了?” 我说:“你想想,她就在衡岳市干过一年多的营业员,哪里会有资金开超市?” 她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说:“说的也是。她是苏西乡开的第一家超市,开业到现在,生意红火得很。我不是妒忌,一个小女孩子,这么小就干出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担心?” 我笑着问:“你担心什么?” 她又羞涩地一笑说:“我担心你。”她伸出手指在我额头上轻轻一点说:“不过,你敢乱来,我就叫你生不如死。” 她的话让我的背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都说女人毒,最毒妇人心呀。虽然薛冰明显是开玩笑的表情,但我不得不担心她玩笑背后的恐怖。 穿好衣服,我们相依着去了超市,盘树容带着老婆孩子憨笑着给我问好,她老婆在来了超市小饭店帮忙后,皮肤迅速回到如水少妇的光滑与弹性,原来水桶般的腰出落成娇俏的水蛇腰。山里女人只要滋润好,她的美丽都是天然来雕饰。 孩子们还是很拘谨,瞪着眼,嘴里塞着零食,都不说话,看着我和薛冰傻傻地笑。 过年了,孩子是需要派发红包。这个习惯我家尤其重视,不管家里经济如何拮据,大年夜我的枕头边,总会有个小小的红包,里面或许是五毛钱,或许是贰角。到现在,我快三十岁的人了,我的老爹老娘还是照样给我红包。我几次要拒绝,可他们说,只有我生孩子,自己能给孩子派红包了,他们才不会给我派红包。 刚过了小年,距大年还有五六天的时间,但我决定年要到衡岳市过,大年三十没时间给孩子们红包,因此我要现在发。 问盘小芹要了几个红包,每人派了十块钱。激动得盘树容的老婆差点要掉泪。 盘小芹的瞎眼老娘缩在火炉边,一块干净的厚厚的盖火布遮在她瘦弱的腿上,头发梳得纹丝不乱,似乎打了发蜡般光洁。她的脸上一直浮着浅浅的慈祥的笑。听到我的声音,摸索着要我坐。 闲聊了几句,盘树容把饭桌准备好了,饭桌中间是盏瑶家的火锅,里面咕咚咕咚冒着香气,茶树菇炖老母鸡,天下绝美。 还没开吃,金玲和老公带着孩子进来,扑落沾在身上的雪花,跺跺脚笑着说:“又开始下啦。” 我朝门外一看,黑咕隆咚的夜犹如天上泼下来一碗墨,屋里的灯光如一柄锋利的剑,刺透苍穹,淡黄的灯光印在雪地里,给人一种淡淡的温暖。屋里灯光慢慢悠悠地铺洒在我们的身上,带着湿湿的感伤,如同婴儿稚嫩的四肢,无时无刻碰触着心底的脆弱,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思乡的愁绪来,于是眼角莫名其妙地湿润,终究忍不住流下来一汪清泪。 众人看我流泪,都住口不说话,小心翼翼地互相张望。 薛冰拍着我的后背说:“你怎么啦?” 我摇摇头,强作欢颜说:“没事,过年了。我想家。” 盘小芹嘴一撇说:“这里不是你的家啊?” 薛冰没理会盘小芹,安慰着我说:“天亮我们就回家。” 金玲忙打开酒瓶,热情地招呼大家做好。盘树容的老婆扭着腰夸张地说:“小芹啊,过年是要回家呢。我听古人说啊,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小陈年轻,想家是肯定的啦。” 我调整一下情绪,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我是看到外面下这么大的雪,好多年没见过了。” 众人就附和着说,确实有好几年没看到这么大的雪了,而且还连续下,看样子这场雪要下到过年去。又说雪好,冻死了土里的害虫,看来明年会有一个好收成。 拉拉杂杂说了一会话,大家开始喝酒吃饭。赵金明把儿子抱在怀里,从碗里夹了一根茶树菇,放在嘴边吹了吹,又含进嘴里把菜的油腻和辣味吸干,再喂进雨儿的嘴里,满心欢喜地看着儿子吃。 我左边坐着薛冰,右边坐着小芹,小芹傍边是赵金明,瞎眼老娘不肯上桌,坐在一边听我们说话。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盘树容两口子起身收拾碗筷,等到桌子全部清理好了,盘小芹拿出一沓钱和一本账本,开始发工资。 盘树容两口子满心欢喜地拿着钱,说天亮了带一家人去县城,逛逛顺便再买点年货。他盘树容的孩子还没有一个去过县城,听说天明就会去,喜得几个孩子围着他一个劲叫爹。金玲也拿了工资,一甩手递给赵金明,她在家不管钱,赵金明做基金会主任,天天跟钱打交道,他来管放心。剩下两个超市小姑娘的工资,盘小芹用一个信封装好,等明早她们来上班再发。 领了工资,盘树容的心情特别好,要自己出钱从超市买瓶好酒,他要跟我和赵金明再喝。 盘小芹断然拒绝,说酒喝多伤身,何况我还有感冒在身。我也就顺水推舟,说改日再陪他喝。等到他们的工资都安排好了,盘小芹说:“陈大哥,现在我们来盘底清帐。” 盘底清帐我没一点兴趣,她的超市从筹备到开业,我几乎从来没参与过,唯一的就是超市的开办资金都是我支持的,当初我们也没说是借给她还是合伙,现在她请我清帐,看来是把我当作了合伙人。 薛冰一听盘底清帐,又看我半天没动静,以为我不好意思,就从盘小芹手里接过账本说:“我来吧。” 两个女人在计算器上按了半天,赵金明一家告辞要走了还没算好。盘树容家的孩子都去睡觉了,瞎眼老娘也被盘树容老婆扶去了休息,我坐在灯光的黑暗处,看两个女人窃窃私语,最后薛冰张大着嘴巴对我说:“真想不到,会赚这么多。” 说着把账本递给我看,我瞄了一眼,超市的收入就有三万多,收入更多的是小饭店,差不多十万块。这个数字在苏西乡,足可以吓傻一个人。 盘小芹从挎包里拿出现金来,把钱分成两堆,笑微微地看着我说:“大堆的是你的,你是老板。小堆的是我的,我是经理。” 说着就把钱往我这边推。我笑笑没接,拿眼看薛冰。 薛冰迟疑了一下说:“小芹,你的分法我有意见。” 盘小芹吃了一惊,脸上浮上来一层褐色,立即从自己的那堆钱里拿出一些放到我这一堆来。她的动作让薛冰吓了一跳,问道:“小芹,你这是干嘛呢?” 小芹涩涩一笑说:“我确实拿多了。” 薛冰赶紧拦住她的手说:“死妹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陈风凭什么拿那么多?超市你才是老板,他最多算个合伙人。” 说着从我的这堆里扒拉出一些,死命要盘小芹收下。看着两个女人互相真诚地推辞,我的心里泛起来一阵甜蜜。女人,只有在钱的面前,才能看出她的真性情。 最后还是我做主,我拿了一万块钱说:“先把这些钱都收起来,会有大用。你们都听我的,小芹你今年也拿一万块,其他的全部存起来。” 她们呆呆地看着我,我说:“以后你们就会明白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0章 要不要流氓? 带着薛冰,我们跟着郭伟一起回衡岳市。 郭伟把我们送到家门口,再也不肯进去坐一下,调转车头就走,走了几步路远,又把车停下来,探出头叫我。 我一路小跑过去,郭伟问我道:“准备什么时候回乡?” 我迟疑了一下说:“年初七回去吧,初八乡政府开新年团拜会,我去准备一下。” 他哦了一声说:“我大年初二回去,给乡里干部群众拜年。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他征求着我的意见。 我感激地一笑说:“不麻烦郭书记了,现在我们苏西乡通客车了,我还是坐车回去,耽误不了事。” 郭伟也就不再说什么了,缩回头,扬长而去。 我没有答应郭伟回乡,我是有安排的。趁着过年这几天,我得去拜访表舅何至书记,黄山部长。还跟黄奇善有个约定,春节期间我带薛冰,他带黄微微,我们一起去桂林玩两天。你郭伟是新书记,初二回去给乡干部拜年,是收获你自己的名声,我跟着去,就是一陪衬。四年没去拜过年,新书记来了,我就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别人会说我抱大腿! 薛冰看我不高兴,问我:“怎么啦?阴着个脸。” 我嘟哝着说:“郭书记想要我初二陪他回乡下去。” 薛冰双手一拍,喜笑颜开地说:“好啊,初一的崽,初二的郎,初三初四女拜娘。刚好我们去给我娘拜年。” 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逗着她说:“谁是郎啊?” 她的脸一红,继而把头拱进我的怀里,说:“猪是郎。” 说完嘻嘻一笑,甩开我的手,轻快地朝前跑,身后的雪地里留下一串杂乱的脚印。 还没进我家门,就看到我娘裹着围巾提着篮子出来,后边跟着奚枚竹,看到我们,都停住了脚,面面相觑了一会。还是薛冰先打破沉默,拉着我娘的手说:“大妈,这么冷的天,您要去哪里?” 我娘回过神来,笑呵呵地说:“都回来啦,好呀,今年过年热闹啊。”她拍了一下薛冰肩头的雪花,笑眯眯地说:“枚竹跟我去菜市场买年货,大雪天,菜贵着哪。” 枚竹看了我们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快进屋去吧,外面冷。” 我和薛冰进门,看到我老爹坐在矮凳上捋鸡毛,脚边的铁桶里热气腾腾,三只已经断气的阉鸡在热水里静静地躺着,等着褪毛。 爹看到我们,脸上绽开无比开心的笑容,赶紧起身要给薛冰倒水。薛冰乖巧地从我爹腰间摘下围裙,套在自己身上,从铁桶里捞出鸡来,熟练地褪毛。 老爹还想阻止,我笑着说:“爹,让她显显能干嘛,小媳妇,就看过年的手段了。” 薛冰白我一眼说:“你也来,让大伯休息。” 我戏虐地说:“你叫什么?大伯?” 薛冰埋下头不理我,半天说了一句:“叫错了吗?” 老爹乐呵呵地说:“没错没错,你想叫啥就叫啥。” 薛冰一听我爹的鼓励,立马来劲了,撇着嘴说:“就是嘛,站什么山头唱什么歌。我会改口。” 我故作生气地说:“现在不改,你还有什么想法不成?” 老爹不明白我的意思,拿眼示意我住口,我笑笑,掏出烟来,给老爹点上。老爹吧嗒吸了一口后,把烟全部吸进了肚里,良久才吐出来,吧嗒着嘴说:“还是没劲,抽我自己的好。” 老爹抽旱烟,一种本地农民种出来,挂在屋檐下晾干的烟,直接拿刀切成丝,或用水烟筒,或直接用日历纸卷成喇叭筒,烟味冲劲大,吸到喉咙里,又苦又涩。初次吸旱烟,让人头重脚轻,此谓“醉烟”。 褪光了一只鸡的毛,薛冰装作毫不在意地问我爹:“爸,枚竹什么时候来家的呀?” 她有意改变了称呼,不显山不露水,显得清淡随意。 我老爹突然听到薛冰叫他爸,喜得双眼笑成了一条缝,从腰间掏出一个红包就往薛冰手里塞。薛冰手里还拿着一只光溜溜的鸡,狼狈地想推辞,老爹不由分说直接就塞进了她的口袋。 薛冰朝我扮个鬼脸,故意在鸡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某人不听话就叫他吃鸡屁股。” 老爹找张凳子在薛冰对面坐下来,从薛冰手里接过褪了毛的鸡说:“枚竹啊,来了两天了。” 薛冰笑了一下说:“爸,她来我们家过年?” 老爹被她的一声声“爸”叫得心花怒放,听到薛冰这样一问,顿时语塞了起来,半天不好回答。 薛冰看我爹的样子,又自己解围说:“枚竹是我表妹,我还正想叫她一起来家过年呢。没想到她倒先来了。” 老爹惊奇地问:“枚竹是你表妹啊?我倒没听她说过。” 褪光了鸡毛,薛冰捋了捋衣袖,要去厨房给鸡开肠破肚,老爹嘱咐她道:“小薛呀,留一只鸡给陈风娘来搞,敬祖宗的鸡,不一样的剖法。” 薛冰回头一笑说:“爸,你放心,我乡下来的,懂呢。” 等到薛冰进了厨房,老爹拉着我进了我的房间,问道:“小子,你正式确定好了?” 我明白老爹的意思,我点点头说:“爹,我又不乱来的人,何况我是国家干部,作风是非常重要的事。” “枚竹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看样子不是你说的那样啊。”老爹忧心忡忡。 “没事。她就是一个小姑娘,原来在乡政府的公司里做事,公司移交后,她自己开了店。可能是跟小姨的关系好,又与小薛是表姐妹。真没什么事。” “哪就好。”老爹佝偻着背,叮嘱我说:“做人一定要清白,千万不要浑。你还年轻,要走的路还很长,出不得差错。” 我点头,目送老爹出门。再回头看自己的小屋,床上铺着一条印有花草的棉被,显得淡雅宁静,床下一双女式拖鞋,显然是奚枚竹的物品。屋子里一股淡淡的香味,这种味道我从来没有过,薛冰身上的香味也不是这个味,看来,枚竹已经在我的小屋里住了几天了。 抽了一支烟,我想好了等下见到枚竹后该说什么话,心里就安静了许多,正要出去,薛冰裹着围裙,双手半举着进来,要我帮她系紧背后的围裙带子。看我呆坐着抽烟,兴高采烈地嚷:“陈风,你来帮我。” 我起身过去,帮她系好围裙,顺手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她一阵娇羞,低声说:“流氓。” 我嘻嘻一笑道:“老公不流氓,你就守空房!要不要流氓?” 她脸一红,踢了我一脚说:“爸在,也不注意。” 老爹装作没听见,喜滋滋地对我们说:“我去接接你娘她们。” 还没出门,我娘和枚竹就提着大包小包进来了,门一打开,屋外的寒风就灌了进来。她们在门外踢踏着脚上的雪,满心欢喜地叫我接东西。 薛冰欢天喜地接了老娘手里的东西,看也没看枚竹一眼,径直往厨房走。我只好去接枚竹手里的东西,枚竹坚决不肯把东西给我,推扯了一下,她淡淡地说:“不重,我自己来。” 老娘骂我道:“风啊,你没看我们手都冻僵了呀,还站着不动?” 枚竹虚虚地一笑说:“大娘,我老板刚从乡下回来,坐了那么远路的车,让他休息吧。” 老娘骂道:“一个年轻大小伙子,坐点车算什么事。哪里会辛苦。”又看了一眼薛冰,对比着说:“你看人家薛老师,一样的坐车,还不是在忙前忙后。” 说着随薛冰进了厨房,拉着她的手出来,心痛地说:“你看看,手都冻红了。” 薛冰安慰着我老娘说:“妈,我没事。” 我老娘被她一句“妈”喊得心花怒放,盯着薛冰看了半天没回过神来。站在一边的枚竹笑微微的脸上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低下头走到一边去了。薛冰明显看到了枚竹的表情,她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招呼着枚竹说:“竹妹子,你来帮我做饭啊。” 枚竹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勾着头去换衣服。 屋里有两个年轻女人,而且都是心灵手巧的女人,我老娘的工作权利瞬间就被全部剥夺。她乐呵呵地去找了个盘子,装上水果糕点,放在桌子上,叫我和爹两个老爷们一边闲着去,自己像指挥官一样站在厨房门边指导着两个漂亮的女人做事。 一个家,两间房,五个人,在这个小小的屋檐下,融洽而欢乐。 可我,还是看出来里面的一些小小的罅隙。薛冰突然对我老爹老娘称呼的改口,枚竹表现出来的不自在,以及我老爹老娘无所适从的样子,我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年,注定会过得不平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1章 二次分红 吃过晚饭,收拾好东西,一家人围坐在地火炉上烤火,舒缓一天来的辛劳。 薛冰给每个人都泡好了一杯茶,又帮着我老娘端出来过年的糕点,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忙进忙出,像一只花蝴蝶一样穿梭在我们中间。 一块盖火被铺在我们中间,把大家的下半身全部遮盖起来,我的对面是微闭着眼一脸舒泰的老爹,我老娘挨着他坐着,过来就是枚竹,薛冰坐在老爹的另一边,小心地把盖火被往上掖了掖,似乎怕冷风吹凉老爹的双腿。 突然安静下来,大家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互相看着对方,枚竹就扑哧一笑,说:“姐,你来给我们唱支歌吧。” 薛冰一愣,涨红了脸说:“电视里看别人唱呀,我唱得不好。” 起身去把电视打开,回转身来对枚竹说:“大过年,你是客,给我们唱一个嘛。” 枚竹不慌不忙地说:“你是音乐老师,专业水平,我哪里敢出丑?” 一看两个女人要斗嘴,我赶紧插句话说:“家里又没伴奏的,要唱歌,我们去卡拉OK唱。现在过年了,怕是都关门了吧。” 枚竹吃吃一笑说:“老板怕是在乡下呆久了吧?衡岳市的歌厅,是365天营业的,大年初一也开门。” 我自我解嘲地笑,说:“我现在就是乡下人,确实不知道城里的规矩了。” 突然感觉到一双小手握住了我的手,指尖在我的手背上掐了一把,侧眼看薛冰,她面无表情,似乎没有半点感觉,又看一眼枚竹,她低头一笑,我明白这双手是她的,想要抽出来,却被她握得紧紧的,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 枚竹的这个举动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这个我连手都没碰过的女子,此刻却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握住我的手,万一被发现,岂不是丢尽了脸? 我一语双关地说:“天气真冷啊,枚竹,你不回家过年了?” 我老娘是何等敏感的人啊,她一听我这话,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到底是大家闺秀出身的她,立即表态说:“这大雪的天,回她老家也不方便,又要开着店。你小姨前几天给我送了点带鱼,也说今年来我们家过年。说了枚竹的事,我想啊,添人添双筷子,就把枚竹叫来了。” 我环顾一下小小的家说:“人多热闹,过年就要热闹。只是家里太小了,站都站满了。” 我的话当然有含义,家里就两张床,除去老爹老娘的一张,我和薛冰、枚竹,怎么住? 老娘指着我房里的两床被子说:“风儿,你就在客厅里搭个铺,小薛和枚竹住你房里。” 我还想张嘴,老娘打个哈欠说:“我去睡了,累了一天,困啦。”说着摇醒了快要入定的老爹,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房,关紧了门。老娘见过太多的世面,此刻离开,就是要留一个空间给我们。 薛冰首先表示睡客厅太凉了,怕会把我冻感冒,又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急得直拿眼看我。 枚竹倒是稳坐泰山般不动声色,过了半响,她才开口说:“先不忙睡觉的事,我可以打车回店里住,反正也不远。现在我要跟老板算算账。姐,你如果困了,就先去睡。” “算什么账?”薛冰还没从盘小芹的超市盘底算账里理出头绪来,现在又突然听到枚竹要算账,只能瞪着一双疑惑的大眼傻傻地看着我。 “我们店的帐啊,”枚竹说:“小姨已经算过一遍了,她和吴倩姐已经把自己的红利拿走了,现在就剩下老板你了,你看看账目吧。” 说罢起身去了房里,过一会拿着两个账本和一个袋子出来。先把账本递给我,接着把袋子扯开,从里面掏出几沓钱来,放在盖火被上。 我迟疑了一下,说:“你的店我也有份?” “怎么没你的份?店就是你的,小姨和吴倩姐投了一点股份。我是帮你们三个打工的,不是老板。老板是你。”枚竹轻描淡写地说:“反正都是小姨安排好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心里一紧,蒋晓月,我的小姨,我不知道你背着我还做了些什么!难怪公司移交的时候你比谁都热心,比谁都放得开! 我就掏出电话,要给姨打。 薛冰从我手里抢过手机说:“什么时候啦?还给小姨电话,也不怕打扰人家休息?” 我笑着说:“蒋晓月同志不会烦我的。” 电话拨通,姨在电话里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告诉她是中午,接着就听到她潮水般的骂声:“陈风,你个死没良心的东西,过年没半个电话,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回来也不来看一下我,娶了媳妇忘了娘啊。” 我纠正她说:“你不是我娘。” 她厉声说:“我是你姨娘,就是你娘。”说完又呵呵地笑起来,安慰我说:“路上没事吧,回来就好。” 还没等我问枚竹的事,她先开口了,问我:“枚竹在家吗?” 我看一眼枚竹,她面无表情端坐着,仿佛刚才悄悄握我手的根本就不是她。我告诉小姨说,枚竹和薛冰都在家。 小姨的声音似乎兴奋了起来,紧张地问我:“薛冰来家里过年吗?” 我肯定地回答,小姨笑了,说了一句让我想死的话:“两个美女陪你过年,哈哈哈哈,你不是过年,是过难!” 小姨的话她们显然都听到了,枚竹的脸上浮起一层浅浅的笑,薛冰是一脸惊愕。 “结账了吧?”小姨问我说:“枚竹这姑娘,做生意不错,今后会有大发展。” 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姨笑道:“你管他,你结好你的帐,看好你自己的股份。” “谁搞的这事?” “我,”小姨提高声调说:“怎么啦?” “乱来。”我说,准备挂电话。 “等一下挂,”小姨似乎知道了我的举动,说了一句话:“告诉你三点啊,第一,我们的这家公司没有侵占你那个乡政府半毛钱财产;第二,这家公司你只占20%的股权;第三,我们这家公司现在是奚枚竹当家。你看着办吧。” 挂了电话,我对枚竹肃然起敬起来,这小女子,不声不响就搞了这样一家公司,我还以为是个小店,谁知道她背后还潜藏着更大的阴谋。最重要的是,我的股权20%的资金从哪里来?记得当初移交公司的时候,枚竹给过我一张20万的存折,那么这钱呢? 枚竹看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淡淡地说:“你的投资虽然不多,但它是原始股。原始股分红收益高,本来两万块的股本,现在是五万块了。” 薛冰惊得把眼睛瞪得老大,几乎是结巴着问:“这些钱,不犯法吧?” 枚竹白了表姐一眼说:“犯什么法啊?我们合法经营,合法赚钱。国家有政策支持,怕什么。” 我问:“公司挂靠哪家单位?” 枚竹笑道:“亏老板你还是国家干部,这些政策都不懂吗?现在私人办公司,还要挂靠?不要了,直接登记法人代表就行了。” “你是法人代表?” “嗯,”枚竹答应一声说:“小姨是干部,你也是干部,吴倩姐自己注册了一家公司,只好叫我来当了。不过,我的股份是最少的,才15%。”她的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把账本翻开说:“今年分红2万,全部经营内容都在账本里有,你自己看,我回去休息了。” 我想要拦阻,薛冰使了个眼色,我只好起身送她。 屋外寒风凛冽,屋檐下赫然可以看到冰柱。大雪过后,天气愈加寒冷起来,看来,这个冬天注定是个冰雪世界。冰冻起来的世界,犹如水晶一般纯洁,而在小小的屋檐下,我一个男人,半夜让一个女人独自行走,心就狠狠地痛了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2章 拜年 大年初一过了,枚竹一直没来我家,连小姨也没出现。两个人像突然消失了一样,一连几天,音讯全无。 大年初二的早上,接到郭伟电话,问我去不去乡政府,我断然拒绝。一边的薛冰满脸不高兴,嘟嚷着说初二这天是女婿去丈母娘家拜年的日子,我不去苏西乡,就是没把她娘当做丈母娘。我懒得解释,一个人出门站在街边,跟来来往往的左邻右舍拜年。 吃过早饭,老娘叫我去小姨家拜年,轮规矩,应该是她先来,但小姨还没生孩子,她的辈分就比我大,我是应该要先去她家拜年。 门外的雪开始融化,本来一幅白山雪狗的图画突然就变得肮脏起来,融化的雪水顺着街面肆意流淌,夹着鞭炮的纸屑,残留的饭菜,煤球的黑暗。屋檐上的冰柱滴滴答答滴下水来,把原本丰满的身体慢慢消化成细水,直到跌落到地上,清脆地摔到地上,粉身碎骨。 融雪的日子天气更显得寒冷,来往的人都缩着脖子,双手插在衣兜里,鼻子里喷着团团热气,热情地跟我打招呼。 我们这条街,住的大多是走夫贩卒,也是这个城市最早的原住民。城市的高楼仿佛与他们有着遥远的距离,宽敞的大街也离他们的生活十万八千里。这条街的所有房屋都是凌乱的,搭建的小屋遍地都是。街上有一家中药铺子,还保留着过去的模样,不过现在的主人是国营企业。我老娘很少去中药铺子,这家中药铺子,其实就是我外婆的产业。我老娘在这个中药铺子里长到十六岁,等到我老爹他们部队打过来,我老娘已经是这条街上的美女,是中药铺子里的一道风景了。 年纪大的老人还戏称我叫“少爷”,说我是中药铺子的唯一男gen,尽管我姓陈,已经与挂着“和庆堂”牌匾的中药铺子老板何元奎挨不着边,可我毕竟是他的外孙,身上还留着老何家的血。 老娘还在屋里叫我,薛冰裹着围巾出来,上下打量一下我说:“傻站着干嘛呢?妈要我们去小姨家拜年,你没听到?” 我把她的一缕头发捋到耳后说:“就去,反正没什么事,吃过中饭我们就回来。” 薛冰的眼光朝我身后瞟了一下,立即就欢快地越过我,向我身后跑过去。 我回头,就看到小姨和枚竹正从的士里下来,手里都提着拜年的大包小包。高声大气地叫我:“陈风,快过来帮忙拿东西。” 我还没去她家,小姨倒先来了,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在我的记忆里,从来都是我先去她家,然后她再跟着我一起回来。 “陈风啊,你小子别得意,我是来给你爹娘拜年,可不是给你拜年。”小姨笑眯眯地看着我们,爱怜地对薛冰说:“年过得好吧?” 薛冰抿嘴一笑说:“小姨,本来我想年前去你家玩,陈风老是不肯去。” 小姨就骂道:“他是个死没良心的东西,有了媳妇,哪里还会记得小姨。” 我嘿嘿地笑,小姨的话我不会见怪,她就是个口快的女人,不过,自从我有了薛冰后,我感觉我们之间的亲密无间状态不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客气和别扭。 老爹点了一挂鞭炮扔在屋外,炸起的残雪四下飞舞。 我家是个小院落,院子里种着一些蔬菜,夏天种辣椒丝瓜,冬天种萝卜白菜。我曾经想要在院子里种一些花草,遭到老爹的激烈反对,只好作罢。 院子是我外公家的一个老长工的家业,老长工祖祖辈辈跟着我外公家,唯一的儿子被抓了壮丁后,死在了武汉保卫战。恰好我外公一家被赶出中药铺子,后来又下放到农村,回来后没地方住,老长工就收留了曾经的老主人。再后来我外公他们去世,老长工的养老送终全部是我娘完成的,老长工闭眼的时候就把这个小院子送给了我娘。 我老爹在接手这个院子的时候做了一些改造,把原来的小偏屋都拆掉了,盖了如今的一栋两间住房,一间客厅的住宅,小院子还是继续保留,靠西边他盖了两间杂屋,堆放煤球和一些他预备今后做棺材的木材。 枚竹在进屋后除了跟老爹老娘拜年,再没多说一句话,安静地喝着茶,看我们说话。 我还在为枚竹年前偷偷握我手耿耿于怀,不知道这个小丫头片子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现在看她平静的脸上没一丝的波澜,我的心里居然就不平静起来。 小姨大大咧咧把拜年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指着其中的两条烟和一对酒说:“风儿,你今天去你表舅家拜年,这些东西我给你准备好了。” 我老娘立即赞同,老爹絮叨着说:“是要去给何至拜年,听说他老婆孩子没回来,他是一个人在这里过年。” “没有听说,就是这个样子。老表哥他不想去张家湾,老表嫂不想来衡岳市,都独自过年,有意思吗?”小姨气愤地说:“我老表嫂真不应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嫁给了我老表哥,就不管他在哪里,跟着才对,怎么能扔下他一个人呢?” 老娘打断她的话说:“伶俐,你自己还是个小孩子,你懂什么啊?人家家事,你管得着?” 小姨神情无奈地说:“姐,不是我说你,你看你,表哥来衡岳市一年多了,你去看过他吗?” 老娘笑道:“他是做官的,我一个平头小百姓,又没什么事,找他做什么呢?” “毕竟是亲戚啊。” “我还不知道是亲戚?”老娘不高兴地说:“假如何至不是当官的,他一个人在衡岳市,你姐我就肯定会把他请来家里过年。” “你呀,就是自己心里鬼多。他当官怎么啦?官总要人去做吧?你不做,他不做,谁来做官。他当官还有什么错?你家儿子现在不也在当官,怎么就没看你不管他?三天不见,就哭哭漓漓找我,以后不许来找我了。”小姨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老娘想要打她,她扭身扑到在我身上,张牙舞爪地说:“说到你心坎子上去了吧,恼羞成怒啦。” 说笑了一阵,小姨正色道:“陈风,你现在既然已经走了这条路,就一定要走好。苏西乡哪地方不能是你一辈子的目标。现在什么年代,别人到处找关系找路子做官,你不能放着这个机会不要。” 我连忙点头。 小姨道:“做官需要人品、钱财、人脉。人品我们家风儿没话说,名牌大学毕业,能从最底层干起。钱财你不要管,盘小芹的超市,枚竹的公司,都是为你今后做的打算。人脉现摆在哪,市委常务副书记,万事俱备了,你连东风都不欠了。” 小姨的话让我突然明白过来两次分红的内幕,原来都是她在背后策划操纵。难怪盘小芹会突然回苏西乡去开超市,奚枚竹会突然搞个公司出来。 我涅嚅着说:“我可没什么大计划。” 小姨指着全屋的人说:“都是自家人,没一个外人,我话就说得直接了啊。你个男子汉,有点出息好不好?什么没大计划,走稳走好路,就是大计划。你什么也不要管,今天就去你表舅家拜年。” 我尴尬地笑着说:“我对何书记不是很熟呢,就见过一次面。” “我问你,他是不是把你带在身边吃饭喝酒了?” 我点头。 小姨指点我道:“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指点,何至书记在你们春山县哪几天,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我都清楚。” 我惊讶得瞪大了眼,不相信地问:“你怎么知道?” “你管我!”小姨白我一眼说:“亏你还混仕途,一点也不聪明。何至与你非亲非故的话,为什么要把你叫到县里吃饭?为什么要你陪着去烈士陵园?难道还要他亲口说你是他外甥?” “哪又怎么样?” “怎么样?我告诉你,现在你们春山的书记县长啊,都把你的底摸得一清二楚了,你就等着看吧。” 小姨的话让我心扑通扑通乱跳,我的这个小姨啊,真的不简单,她不做官,简直就是浪费! 我想到这里,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姨看我得意的笑容,知道我心里肯定在编排她,说:“想什么歪歪点子。没出息。” 薛冰和枚竹看着我们说话,脸上都是一层难以捉摸的微笑。 小姨拉了我一把说:“你到里屋去,我还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她不管不顾地拉着我进屋,反手把门关紧,一屁股坐在床上,指着旁边的椅子说:“坐下啊。” 我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想笑。 小姨指了指门外,压低声音说:“外面的这几个女人,你怎么打算?”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说:“什么怎么打算?” “陈风,我告诉你,男人最大的敌人就是女人。女人可以让男人飞黄腾达,也能让男人万复不劫。” “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而且很大。”小姨忧心忡忡地说:“你是当局者迷,看不出。枚竹也好,盘小芹也好,还是你现在的薛老师,几个女人都爱你,你看怎么办?” 我嬉笑道:“哪是好事啊。”、 “你是头猪啊。”小姨骂道:“你以为还是旧社会啊,男人可以讨个三妻四妾。你当官的人,生活作风非常重要,稍有不注意,你就永世不得翻身。” 我一惊,说:“哪怎么办?” “依我看啊,这几个女人都不是你需要的女人,你需要是不仅仅是良家老婆,你需要一个在事业上能帮你的女人,明白吗?”小姨开导我说:“记住,不要忙于结婚,做男人的,有时候也不能随便把自己处理掉,只要事业有成,还怕没娇妻美妾。” 我笑道:“小姨,你还要我娶个妾啊。” 她伸手打了我一下说:“胡说八道啊你。” 我幽幽地说:“如果我有个像小姨一样的老婆,就好了。” 小姨抱着我的头,柔声说:“我是你小姨,我不能做你老婆,但我会帮你,谁叫你是我外甥呢。” 我心里一动,伸手抱住小姨的腰说:“有姨在,有世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3章 何书记的嘱托 何至书记住在市委家属大院,门口有武警站岗。 小姨坚决不让任何人陪我去,连薛冰也不让,惹得薛冰赌气不肯跟我说一句话,鼓着腮帮子回到屋里拉开被子盖住头。 武警很客气地阻止我继续前进的步伐。礼貌地把我邀请到一边站着。看着深邃的家属大院,我毫无办法。家属大院其实住的不到二十家,市委市政府,人大政协的领导,警备司令部的领导,原离休的老干部,就这么一些人,分散住在绿树掩映的大院里。每家都独立成户,一家一栋三层小洋楼。像黄山部长这样级别的,还没有资格入住家属大院。 站了一会,我央求着站岗的武警说:“兄弟,我是去给何书记拜年呐。” 武警白我一眼,不搭理我。 我继续说:“我是他外甥呐。”我祭出这样的一道大旗,以为武警兄弟会网开一面,谁知道他鄙夷地看着我说:“叫孙子的都来了好多,谁知道是真是假。” 纠缠了半天,手里提着的东西勒得手发红了,我狠狠地要直接往里闯,刚走两步,背后传来武警拉动枪栓的声音,喝道:“再走就开枪了!” 我去你妈拉个巴子!大过年的,动刀动枪,多不吉利!老子偏不信你个小武警就敢开枪打我!一个市委大院,搞得跟中南海一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的脚步没停,继续朝里走,接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左一右跑上来两个小武警,夹住我就往回拖。 正闹得不可开交,一辆高级轿车驶过来,车窗放下去,露出一张洁白娇柔的小脸,喝住武警说:“还不快放手!” 武警听话地放开手,气咻咻地看着我说:“再硬闯就不客气了。” 我嘿嘿一笑说:“拜个年,还像个犯人一样,有意思吗?” 武警黑着脸说:“没意思。” 我笑着说:“没意思还不让我进去,我又不是坏人。” 武警一股怒气地说:“啰嗦什么,谁知道你是不是坏人。” 车窗里的小脸一笑,拉开车门下来,瞪着眼看着我说:“你不是坏人。是好人。你告诉我,你来给谁拜年啊?”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裙,一双红色高筒皮靴衬得她的腿修长而有弹性,上身一件真皮小袄,里面一件白色的圆顶毛衣,胸脯呼之欲出地高挺。头发披散着,用一块白色的丝巾扎住。气势显得高傲而冰冷,与周围寒冷的空气融合在一起,给人一种寒切入骨的感觉。 我瞧了一眼她,又瞧了一眼她身后的高级轿车,像这样的女人,来头肯定不少。 我说:“我来给何书记拜年。” 她笑眯眯地说道:“何书记是你什么人啊?” 她的笑与她表现出来的气势完全是两回事,我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何书记是我表舅。” 她哦了一声,扬手叫武警走,说:“你跟我上车,我送你去。” 我拒绝了她的好意,我说:“谢谢你,你告诉我他住哪里就好了,我自己去就行。” 她微微一笑说:“没事,你跟我去,不会卖了你啦。” 她的玩笑让我笑不起来,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女子如此揶揄,不是件很爽的事。 “怎么?还不上去?”她自己钻进了小车,冲我招招手。 一上车,她递给我一张名片,自我介绍说:“陈萌,日报记者。” 我没有名片,只好自我介绍说:“我叫陈风。” 她轻轻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伸出手来说:“我知道你。” 我奇怪起来,我的朋友中没有一个做记者的,我的印象里也没跟记者打过交道,她怎么会知道我?“你认识我?” “当然。”她将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曲线毕露的身子朝前微微一探,对司机说:“先送他去何书记家。” 小车如在水面滑过一样驶过林荫小道,停在一栋绿树掩映的小楼前,她指了指门口说:“到了,春节愉快!” 我还没来得及道谢,她的车已经消失在绿树里。 站在小楼的铁闸门前,我整理了一下呼吸,伸手摁响门铃。 门打开了,出来一个年轻的女人,腰间系着围裙,笑眯眯地问我:“你找谁啊?” 我说:“我来给表舅拜年。” 她迟疑了一下,打开门,示意我跟她走。 屋里一个年轻男人在看电视,看到我,赶紧起身,双手搓着,招呼我坐。还没坐稳,就听到楼上传来脚步声,跟着就听到何至的声音传来:“小梅啊,谁来了?” 年轻女人笑着说:“何书记,他说是你外甥。” 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楼梯口就出现了何至的身影。他满脸的络腮胡子里堆满了笑,笑着说:“我就知道会是你。不错,孺子可教。” 在客厅里坐下,何至问我:“你妈和你爸呢?怎么没一起来?” 我迟疑了一下说:“他们都老了,不方便出门。” 何至爽朗地一笑说:“也是,应该我去拜他们的年。” 回头冲年轻女人说:“小梅啊,今天辛苦你啊,多做几样好菜,我爷两喝几杯。叫你家小邓一起来喝。” 小梅忙摇着手拒绝,说过年书记能收留她老公在家,已经很感激了,哪里还敢陪书记喝酒。原来叫小梅的年轻人是何至家的保姆,刚才看电视的男人是她老公。 “我要谢谢你们两口子啊,陪着我这个老头子过年。”何至不容分说地说:“叫小邓帮你啊。” 小梅送上来两杯茶,甜甜地一笑说:“何书记,这位大哥是陈书记家的陈记者送来的。” 何至奇怪地看着我说:“你认识陈萌啊?” 我说:“不认识。”就把在门口武警不让进,我要硬闯,被陈萌看到再带进来的事说了一遍,何至听完,哈哈一笑说:“陈萌这姑娘,心比天高,这次会主动下车带你进来,可是破天荒的事。” 小梅在一边笑着说:“还不是看大哥长得帅呀。美女都喜欢帅哥嘛。” 我尴尬极了,小梅年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相貌很干净,浑圆的屁股包裹在紧身裤里,更显得风情万种。我暗暗掐了一把大腿,奶奶的,我现在的眼睛老是出卖我,只要看到女人,就一定是脸蛋、胸脯和屁股。难道我骨子里全部是龌龊的思想? 何至手一挥说:“还不去忙?瞎扯。” 等到小梅一走开,拍一下沙发说:“老陈家这个宝贝女儿啊,三十岁的人了,还没个男朋友。我老何的外甥一表人才,配她,还是足足有余的嘛。”说完自己先笑了。 何至的笑声里带着沧桑,我一听就听了出来。也难怪,一个厅局级高官,老婆孩子不在身边,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年,换谁,心情都不会好。 说了一阵闲话,何至问起小姨来,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表妹,接着又问我薛冰的情况,说在苏西乡看到过她,知道她是个音乐老师,放在乡中学教音乐,怕会埋没人才。 我趁机感叹说:“她在教育系统里,上面又没人照顾,只能呆在苏西乡,教一辈子音乐了。” 何至沉吟了一下说:“这事不忙,你既然来了,我有件事要你去做,而且必须做好。” 我神情严肃表态说:“您说,书记。” 他纠正我的话说:“在家就叫我舅舅吧。衡岳市里,恐怕就只有你一个人叫我舅舅了。” 我的心里一阵感动,如果说一个人为了生计奔波在外,远离亲情可以理解,像他这么大的官员,为了一个亲情而失去另一个亲情,心里的痛苦不甚谁都能理解的。 我只好改口叫他:“舅舅。” 何至眉开眼笑地要给我红包,说我这个小辈给长辈拜年,做长辈的不给个红包,到哪里都说不过去。 接了红包,何至说:“春山县烈士陵园的情况我都知道了,我想要你啊,把陵园恢复起来,建一个国家级的教育基地。” 我踌躇了半响,说:“县里的工作,我怕是没权利插手。” 何至笑着说:“你的考虑是对的,在其位,谋其政。名不正,则言不顺。这件事,还在市委常委会上讨论过了,基本决定了下来。至于谁来负责,市委还在考虑当中。我今天给你说,也是让你有个思想准备,万一组织需要你,你就在第一时间要上手。” 我点头,心里如小鹿一样冲撞。如果我来负责烈士陵园的恢复重建,首先就要从苏西乡离开,离开苏西乡,春山县里我可是两眼一抹黑,除了黄奇善,我还能跟谁说话? 何况,烈士陵园的背后站着是关培山,一个在春山县做了两届的县委书记。他就是一颗地雷,谁去踩他,都可能会粉身碎骨,同归于尽! 饭菜准备好了,何至表舅叫上小梅的老公小邓一起入席,开了一瓶五粮液,酒香瞬间就盈满了屋子。 小邓是个建筑工人,家在隔壁市的农村,跟小梅生了两个孩子,都放在自己父母那里带。本来小梅过年要回家,她看到何书记一个人孤零零过年,不放心,就坚决要留下来陪何书记。何至拗不过她,就让她把儿女老公都叫来,但小梅死命不肯,最后只把老公小邓叫了来,也算是一对儿女陪何书记过年。 小梅是何书记亲自点的。当初市委机关事务管理局给领导家配保姆,何书记在秘书送来的资料中一眼就相中了她,究其原因,就因为小梅长着一双像他母亲一样的眼睛。 其实小梅在何书记家中,就是一个女儿的角色,撒娇、搞怪,样样俱有,就是对外,小梅也是以家人的身份参加各类活动。比如机关搞一些活动,都是小梅代表何书记出现。 按何至的说法,自己就当生了个女儿。平时也是以父亲的态度对待小梅,比如逼着小梅去参加电大学习,小梅如果不去,他就不认这个女儿,搞得小梅在很多时候忘记自己是谁,仿佛这个屋里的主人就是自己的父亲。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4章 陈萌的闺蜜 小梅和老公送我出门,沿着小径,在斑驳的灯影里,朝大门走。 小邓话不多,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偶尔提醒小梅注意脚下的减速带。路过陈书记家时,看到他家灯火通明,门口停着几辆高级轿车,与门口罗雀的表舅何至比,他家是高朋满座,群贤毕至。 书记家门口还有流动暗哨,这让我始料不及。一个市委书记,警卫措施搞得和中南海一样,也许这是国情,我想。 小梅轻声地说:“陈书记过年不在家,怎么还有那么多的人来?” 我问:“你怎么知道陈书记不在家?” 小梅笑道:“我跟他家的保姆都是事务局管的,我们每个月还要到事务局开个会。每天我们一起上街买菜,当然知道啦。” 我说:“要是搞情报工作,先搞定你们就行了。” 小梅嫣然一笑道:“其实,我们也有纪律的,一般不对外说这些。你不同啊,你是家人,没必要保密嘛。” 走了几步,又叮嘱我说:“有空就多来看看你舅舅吧。我发现何书记啊,孤独着呢。” 我点头答应,说:“小梅姐,我舅舅一家人都在张家湾市,他一个人在我们衡岳,是因为故土难离。人老了,思乡的感情我们很难体会。还得拜托你,多关心舅舅,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说完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她。 走到大门口,执勤的武警看着我微笑了一下,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脯。 一辆车过来,车灯照得我们的眼睛张不开,小梅的老公嘟哝着道:“路灯那么亮,还开这么大的灯,欺侮人是吧。” 我笑笑,告辞他们夫妻,准备拦一辆的士回家。 小车在我面前停下来,如下午的镜头重演,这次里面探出来的是黄微微的头,惊讶地看着我说:“是陈风吗?” 我笑了,很肯定地说:“不是我还有谁?黄微微。” 她爽朗地笑着下车来,看着前面走着的小梅她们,迟疑地问:“他们是谁啊?” 我说:“领导的保姆。” “你认识?” “今天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 我洒然一笑说:“黄美女现在进公安局刑侦队了?” 黄微微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说:“好奇而已嘛。” “你去哪?”我问,我知道她家不住市委家属大院,她们家我去过,是一个衡岳市有钱人和有权人住的地方。没有武警站岗,但守门的保安比武警更显得牛逼。 “你有事吗?”她问我,眼里一片希冀的目光。 “你有事?”我问,漠不关心。 “陈萌今晚在家开派对,来是都是她们报社的好朋友,就叫上了我。” 陈萌我认识,下午见过,但不熟。因此我不想趟浑水。 “她是我闺蜜来的,去吧。陈萌是陈书记千金,没架子的,放心。”黄微微还是热情地邀请我,殊不知下午没有陈萌,我连这个大门也进不去。 我故意装傻地问:“是市委陈书记?” 她肯定地点头,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说:“去吧,她们报社的人,我认识的不多,没几个熟人,说不上话,我熟悉你,你陪我去吧。” 我还在犹豫,黄微微说:“陈书记夫妻都不在家,春节去中部省了。就陈萌在家。” 武警显然认识黄微微,问也没问就让我们的车长驱直入。车过小梅他们身边,灯影里看到他们十指相扣,甜甜蜜蜜地一路私语,心里一荡,侧眼看开车的黄微微,顿觉眼前一朵娇艳的玫瑰花在盛开。 门一打开,陈萌很惊愕地看着站在黄微微背后的我,脸上接连变换了几种颜色,最后嫣然一笑,拉起黄微微的手说:“我就奇怪了,怎么久没来,原来遇到帅哥了啊。” 她不遮不掩的话差点把我闹得脸红。好在我习惯了苏西乡的太阳,脸皮已经被苏西的山水养得刀枪不入了。 “刚在门口遇到的,就带来了,我来给你介绍……。” “陈风嘛,春山县苏西乡干部,经常听你提起的人,不用介绍了,我们认识。”陈萌快言快语,拖着黄微微的手就往里走。 黄微微回头看我一眼,眼睛里一丝疑惑,我笑笑,算是回答。 客厅里坐着四五个人,看到我们进来,没一个人站起身打招呼,音箱里流淌出老柴的交响曲,他们都微闭着眼睛,手指在自己的腿上打着节奏,完全一副艺术人生的姿态。顿时我就觉得自己很卑微起来,在听交响乐的人面前,我就好像一个农民坐在金色大厅里听意大利歌剧。 陈萌给我倒来了一杯红酒,酒在杯子就像血一样晃荡着我的眼睛,我手足无措,开始后悔跟黄微微来了,在这群阳春白雪的人面前,我一个从乡下来的人,与他们格格不入,汗毛都张开了,虚汗冒出来,显得我狼狈无比。 陈萌似乎看出了状态,轻轻一笑说:“放松,都是朋友。” 我苦笑着,喝了一口酒,眼睛四下找黄微微。人在尴尬或者危险的时候,眼睛都喜欢寻找自己熟悉的身影。 黄微微进来后就不见人影,我找了一圈没看到,装作不在意的说:“我听不大懂交响乐。” 她淡然一笑说:“你是当年的师大高材生,文学与艺术是相通的,你说自己听不懂,是看不起我们,还是自负?” 我这话就咄咄逼人了,我心里一激动,脱口而出:“艺术和文学,都当不得饭吃。” 她歪着头看着我,轻蔑地说:“一个小小的乡干部,就好像心系天下一样,忧国忧民吗?” 我还想解释,就看到黄微微过来,轻声说:“你看你们两个,斗怎么嘴啊,多么高雅的氛围,被你们莽汉鲁妇一闹腾,就成菜市场了。”说完嘻嘻地笑着去挠陈萌的咯吱窝。陈萌歪了歪身子,憋着笑说:“小丫头,什么话到你嘴里都成了乌鸦嘴了。” 忽把头挨过来,在我耳边低声说:“别看他们一副享受的样子,有人昨天还是个农民呢。装模作样是给你这个外人看的。” 我实在是不明白这两个女人的举动,处在这么一群装逼的人中间,我的屁股底下就像垫着块针毡,坐立不安。 一曲完毕,他们都睁开眼来,好像没看到我一样,互相碰杯喝酒。 我是个不甘寂寞的人,看不惯他们的这幅做派,就拿着酒杯去跟陈萌碰。他们就好像才发现我一样,都吃惊地看着我。 陈萌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我说:“郁风,我们的朋友。”她指着黄微微,笑道:“微微,要不你来隆重介绍?” 黄微微笑道:“我们来你家,是客。大过年的,陪你玩高雅,来就是隆重了,还要怎么介绍?” 报社的几个人就拿出名片递给我,我瞄了一眼,大都是主任记者的衔位。 我只好介绍自己说:“各位记者朋友,我是春山县的乡干部,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对不起啊。” 其中一个就叫了起来说:“春山县?不是还有个地方没通电通路吗?” 我微笑着说:“没错。就是我在的苏西乡。不过,年前都通了。” 记者们就啧啧称赞起来,说自己都打算去苏西乡采访报道,这么大的事,日报曾经批出个专版报道过,市委何书记亲自剪的彩。就指着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弱男人问:“不是你跟何书记去的么?” 瘦弱男人上下看我一眼说:“我怎么没在春山县见过你?” 我说:“我一个普通小乡干部,哪里能入你大记者的法眼。忽略我是英明的选择,成绩都是领导的,我们这些小干部,能干好活,就是对领导的交代。” 记者们一阵大笑,朝我竖起大拇指,说:“没有你们基层干部的辛苦工作,哪里会有领导的辉煌政绩。” 陈萌冷笑道:“看来领导的政绩都是基层干部的血汗啊。” 黄微微一看气氛不对了,赶紧出来圆场说:“大家来干什么的?玩高雅的艺术是不?政治这事,是政治家玩的,跟我们有什么相干?”又过去搂着陈萌的肩膀说:“他们男人,都以为自己是政治家,让他们讨论去,我才懒得管。” 陈萌道:“你不就是个干部吗?” 黄微微说:“我算什么干部,混着呗。我没你的才学,要不,我也玩艺术去了。” 陈萌被她一逗,笑道:“也只有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没心没肺的,乱说话。” 音箱又响起来,这回流出来的是天鹅湖舞曲,一个记者过来邀请黄微微跳舞,她看我一眼,把手递到他的手里,在屋中央翩翩起舞起来。其中一个记者刚想过来请陈萌,陈萌把手里的杯子递到我手里,说:“我们也来跳一个?” 搂着她的纤腰,我们滑到一个角落,在耳鬓香粉的人中间,陈萌低声对我说:“微微这丫头,心事重。” 我不置可否地笑,她心事重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们就是萍水相逢的人,连朋友都算不上,最多就算是个曾经的同事,而且她是高我一头的同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5章 部长千金相邀 黄微微执意要送我回家,一路上我们天南海北聊了一通。逮着个机会,我试探着黄奇善的计划,先是感叹现在过年,越来越没年味,人与人之间,感情越来越淡薄。即便是拜年,也是多了客套,少了亲情。 黄微微对我的感叹一直微微地笑着,并不反对,也不附和。她开车的样子很好看,眼睛专注地看着前方,侧面的轮廓如大理石般光洁,一缕柔发乖巧地遮盖着半边面庞。 我说:“奇善书记有个想法,这几天我们去桂林走走。” 她意外地哦了一声,问我:“你们俩去?” 我说:“奇善书记的意思,好像是你,还有我们乡中学的薛老师一起。” “薛老师是男是女?” “女老师。” 她又哦一声,不再问了,小心翼翼地在还残留着冰的街道上滑行。过了两个十字路口,她侧转脸问我怎么走。我指着这座城市灯光最暗淡的地方说:“还过三个十字路口就到了。” 她惊讶地说:“你住那里?” 我点头回答说:“是的,人,最不能选择的就是出身。每个人的出身都是天定的。人,最不能怨的也是出身,不管自己的父母是谁,只要是给你生命的人,就一定是人一生中需要用生命去承担的责任。” 她展颜一笑说:“好有哲理的话啊。陈风,你就不应该走仕途,应该去做学问。” 我谦虚地笑,说:“我这半桶水的水平,做小学老师还凑合,做学问,怕会辱没了学问。” 话题扯远了,我得想办法拉回来。所以我转口说:“听说桂林这个时候去啊,更能体会到自然的馈赠。” “我就不去了。”黄微微终于表态:“昨天黄奇善来过我家,下午郭伟也来了,他也说了这事。” “大年初一的,他们两个来,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搞得我妈一个劲问我。”黄微微轻轻一点刹车,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赶紧拉住头顶上的拉手。 “他们都是基层干部,给领导拜年嘛。”我说。其实我心里把黄微微日了一遍,小娘们,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大年初一上你家,打着给领导拜年的幌子,行着接近你的机会。假如能做组织部长的乘龙快婿,老丈人会看着女婿永远没有进步? “你怎么不去拜年?你也是基层干部,我爸也是你的领导呀。”黄微微抿着嘴笑着说:“你以为我不懂你们这些臭男人的心思啊。” 我故意把衣袖伸到鼻子边闻闻,装作无限无辜的样子说:“不臭啊。” 她格格一笑,伸手要打我。此刻,她身上的天真无邪才表露出来,这小娘们,确实是心底无私。 “这样吧,明天你来我们家。我妈问起过你,我答应过她,一定让你去家里坐坐。”她热情地发出邀请,让我一下转不过弯来。 “怎么?不想去?”她松了油门,汽车像在水面上滑行一样慢慢挪动。 “好。”我当机立断答应。不是因为她是美女,而是因为她爸是组织部长,我宁可得罪一尊菩萨,不可失去亲近一位领导的机会。上次去她家,没见着黄山部长,尽管黄部长也到苏西乡剪彩了,可我一直没有机会跟他说过一句话。 “哪就这样说定了啊。”她兴高采烈起来,加大了油门,汽车在马路上滑了一下,轮子响起尖利的摩擦声。 “陈风,你今天是去何书记家吧?”她问我,不动声色。 我没回答她的问话,指点着她把车拐进去我家的小街。 我家在一条小街上,几盏稀疏的路灯,发出淡黄的光芒,沿街是高低差错的房子,挂着大小不一的招牌。这是个被城市遗忘的角落,居住着这个城市的原始住民。鱼龙混杂,走夫贩卒,卖浆者流,因为历史的原因,没有开发商敢来接手这块烫手的山芋。在城市日新月异变化的今天,它依旧保持着几十年的面貌,不急不缓地踱着方步,就好像千年书斋里的老先生,捧一卷黄纸,于昏暗的灯下,雕琢着岁月的时光。 每一个城市都有自己的硬伤!比如我家的这条街,就是衡岳市的硬伤。它像一条难看的刀疤一样,横卧在城市的脸上,不能掩藏,也无法抹掉。 车到小街口,我要黄微微停下让我下车。里面的路很逼仄,掉头不方便,也没有一条可以贯通过去的路。 我拉开车门,一脚踏在坚实的土地上,大地的寒气就穿透我的脚板,直扑我的胸口。我裹了裹大衣,扬手叫她回家。 黄微微没动,打亮车灯示意我先走。 我拍了拍她的车窗说:“天气太冷了,你回去吧。谢谢你送我。” 黄微微歪着头笑着说:“感谢我?” 我点头称是。 她爬过来打开车门说:“感谢我就陪我说说话吧。” 我只好再坐上去,车里开着暖气,很温暖。 “很晚了。”我说:“你该回去休息了。” “我不。”她明显的撒娇语气,让我一下子适应不过来。 “你跟我说说,陈萌怎么样?” 她无头无脑的一句话,让我如坠五里云外。我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 “我认识她不到五个小时。”我强调着说:“一个市委书记的千金,是这个城市最幸福的人。她怎么样,你们是闺蜜,还要问我?” “我们是闺蜜不错。”黄微微沉静地说:“我刚来衡岳市就认识她了,哪时候她爸还是个市政府的副市长,我从春山县来,也算是个农村丫头。当时可全部是陈萌罩着我。不管在学校还是哪里。她比我高两个年级。我来的那年她毕业,后来她去外地读大学,我们一直没断过联系。 毕业后,陈书记要她从政,她是打死也不肯,非要做记者。父女俩吵得很厉害。她就来我们家住,住了两个月,陈书记终究没拗过她。” 她叹口气说:“陈萌比我有个性,不愿意的事就坚决不做。不像我,其实,我就想做个老师。” 我实在是找不出一个合理的安慰理由。黄微微与我,并不是十分熟悉的朋友。 “她今天带你进市委大院,确实出乎我的意料。”她淡然地微笑着说:“依她的性格,就是天王老子来,也不见得会下车问你话。当然,她作为一个记者,古道热肠是必须的品质,其实照我看,她就适合写一点文章,做个作家是最不错的选择。” 黄微微不断给她自己和陈萌定位,跟我八竿子也打不到边。 我茫然地说:“我理解你的想法,也支持你的想法。” 她的嘴一撇,说:“官话连篇。没意思。我回去了。” 我只好又下车,看着阴晴不定的女人,迟疑了半响,说:“明天我是上午去,还是下午去?” “随便。反正不是我想你去。” 说完调转车头,绝尘而去。 看着她车的尾灯像眨巴着的眼睛走远了,我跺跺脚,沿着小街朝家里走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6章 爱上一个人好难 黄微微一家人对我的到来表示了盛况空前的欢迎。老保姆从开门迎我进去,到给我端上茶水,嘴里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赞扬着黄微微,仿佛黄微微是自己的女儿,做母亲的,都会在客人面前无限放大女儿的优点。 黄山部长居然在家,对我的到来并没有显出太多的不一样,依旧在自己的书房里,连面也不出来露一下。陈雅致副局长倒是一身居家打扮,腰上系着一块围裙,指挥着老保姆仔细清洗池子里的海鲜。 这样的人家,什么都不缺。所以我只是带来苏西乡的茶油和一包干野山菌。黄山部长一家出身春山县,情有独钟春山的土特产。这是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的。也许是对春山的怀念,也许根子里还有春山的味道,茶油和野山菌,在他们家,算是珍馐一类的食材。 黄微微对我的到来不喜不忧的样子,但我看到她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我就知道她其实是盼望着我来。 在茶几看了看,没发现有烟灰缸,我本来伸到口袋里的手缩了回来。这个轻微的举动还是被黄微微看到了,她眉头一挑,说:“跟我来。”带着我就上了楼。 身后陈雅致喊道:“微微,你们去哪?” 黄微微回头冲她妈一笑,扮个鬼脸说:“有事,等下下来。” 陈雅致叹口气说:“鬼丫头,客人刚来,凳还没坐热。” 黄微微没理会她妈的话,拉着我跑上了顶楼。 黄山部长家也是一栋三层小楼,与市委家属大院比,这里的小楼显得更新,更西式化。市委家属大院是七十年代的建筑,而黄山部长家,显然就是九十年代的建筑。单从楼房的结构和装饰就能看出来。家属大院的楼房沉静,这里的楼房奢华。 楼顶种着花草,尽管是冰天雪地,还是能看到皑皑白雪中的一点红,一抹绿。一个玻璃小房子摆着几盆花,开得姹紫嫣红,一株月月桂,居然开满了黄星的小花,一股幽香扑鼻而来,直觉心里舒畅了许多。中间四张石凳,围着一张圆石桌,上面铺满着尚未融化的雪,雪面上写着一行字,依稀可以看出是“爱一个人好难。”后面一连串的感叹号,从字面上看,显然出自黄微微的手。 “抽吧。这里空气好,没事。”黄微微淡淡一笑,叮嘱我说:“我妈不许吸烟,反感吸烟的男人。我爸也不吸烟,所以我们家没烟灰缸。” “你怎么知道我想抽烟?”我问。 黄微微从一根树枝上小心翼翼地抓起一把雪,在手里团了团,捏成一个小小的雪球,瞄着玻璃房子扔过去,雪球在玻璃上炸开,纷纷扬扬地飘下来,落在地上,瞬间融化不见。 “你不抽吗?不抽我们下去吧。外面冷。”她缩了缩脖子,似乎很冷的样子。她穿得很少,一件紧身内衣几乎是贴在她曲线玲珑的身上,女人的高傲嚣张地挺拔,诱惑着男人心里坚守的防线。外面一件质地很好的齐膝风衣,腰间随意地系着带子,脚下一双棉毛拖鞋,光着脚丫子,露出美丽的脚踝,足踝处一根红线,系着一个小小的金色铃铛,足动铃响,清脆悦耳。脚指甲上涂着鲜红的蔻丹,点缀在洁白柔和小巧脚丫上,使人心里莫名涌动急昂。 这是一幅悦目的女人风景,这道风景本应是居家女人展示给丈夫看的风景。而黄微微,这些风景在向我尽情地展示。我的心里一阵纠结,女人,你总是让男人无可适从! “以后要抽烟,就来这里抽。”她说:“家里闻不得烟味。尤其是我妈,闻到烟味就头晕。” 我笑笑,掏出烟来,抽出一支示威一样递给她说:“你抽一支不?” 她迟疑了一下,接过去,含在嘴里,等着我给她点火。 她笨拙的样子让我想笑,忍了忍,伸手从她嘴里把烟抽出来,我说:“你还真敢抽啊。” 她又伸手从我手里夺过去,再次含在嘴里,命令我点火。吸了一口,呛得她咳嗽起来,微微抖动着双肩。本来白皙如玉的面庞浮起来一层红晕。 “有什么了不得的呀。”她看我幸灾乐祸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我读大学的时候,就抽过。” 两支烟同时不停地冒着青烟,烟雾缭绕着身边的花花草草。黄微微显然不会吸烟,她的烟从口里吸进去,又从口腔里吐出来。不像我,我是把烟吸进去后,让烟在五脏六腑溜一圈,再从鼻子里出来。吸烟水平高低,立马可判。 一支烟抽完,她把鼻子凑过来,在我身上嗅了嗅,自言自语地说:“嗯,没烟味。” 她的举动让我紧张了一下,如果如她所说,陈雅致反感吸烟的男人,哪我,就是她最反感的人啊。一个被女主人反感的客人,能坐立安稳? “下去吧。”黄微微说:“好像我妈找你有事。” “什么事?” “不知道。我昨晚回来跟她说起过你,说你今天会来家里。” “你怎么肯定我今天会来?” “你敢不来。”她突然柳眉倒竖,瞪着我说:“你敢不来,我就去你们苏西乡。” “这跟苏西乡有什么关系?”我大惑不解。 “我说有关系就是有关系。怕我去?”她反问我,脸上浮起难以捉摸的神色。 “不怕!”我说:“欢迎还来不及呢。再说,郭书记在乡里,你去苏西乡玩,完全是名正言顺啊。” “你胡说些什么啊?”她佯怒起来:“我去玩跟郭伟有什么关系。去看你不行啊?” 我笑笑说:“我有什么好看的。永远的一个小干部,上不得台面。” “我就喜欢小干部。”她背转身,吃吃地笑起来,羞涩地低着头,扔下我下楼去了。 我好像被雷劈了一样,支愣着头发呆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还不下来?”黄微微探出头来喊我,眼神却再也不敢看我,躲闪着我的眼光,“想把自己冻成冰棍是吧?” 我理了理心情,随着她下楼顶,在楼梯口,看到秃顶的黄山部长仰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认真地看。 我战战兢兢过去,低声给黄部长问好:“黄部长,您好。我是春山县苏西乡的党委委员,我叫陈风。”我自我介绍,在领导面前,把自己打扮得乖一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来啦。”黄部长头也没抬说:“坐吧。” 我在他对面坐下来,黄微微挨着我在旁边坐下,从盘子里拿起一个橘子,剥开递给我。 黄山部长的眼光从报纸上方射过来,不经意似的看我一眼,说:“去过你舅舅家了?” 我点头,捏着橘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黄微微从我手里接过橘子,掰开一瓣塞进自己嘴里,夸张地说:“好甜啊。”问她爸说:“爸,你吃一瓣吧。” 黄部长还想推辞,黄微微却不由分说扑过去,扒在她爸的肩头上,硬生生地给黄部长塞了一瓣橘子。 黄部长皱着眉头,嘴里含着橘子,爱怜地说:“你呀,还长不大。” 黄微微把头靠在她爸的身上撒娇说:“我就是长不大。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我觉得你上辈子就是我爸,哪里有情人半点的样子啊。” 黄部长拍了拍女儿的头说:“傻丫头,爸就是你的保护神,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下辈子还是。” 他突然蹙起鼻子,故意使劲闻了闻,说:“你去看看你妈,今天准备了些什么好吃的。来客人了,不能怠慢我们微微的客人啊。” 支走了女儿,黄部长放下报纸,盯着我说:“大年初一小郭来,小黄来,不见微微像今天一样的高兴。今天初三了,你才来。” 我低声道:“黄部长,本来我打算初一也来,但怕打扰您休息。毕竟,衡岳市过年,拜年有讲究。” 他赞许地点头,说:“年轻人,想法很周到细致啊。” 我继续说:“作为一个乡干部,又没作出什么成绩来,给领导拜年就是给领导添堵,还不如先好好工作,拿出成绩再向领导汇报。” “小陈啊,有些事,不要事事都往工作上扯。过年嘛,就是亲戚朋友间热乎热乎。忙了一年了,总得有个时间让人缓解压力,也就是联系亲情友情的事,要轻松,放开自己,工作与生活,一张一弛的事,把握好,才会好。” 黄部长的这番话几乎全部是家长里短,看不出半点组织部长的官话。 他冲厨房里喊道:“雅致啊,你出来一下。” 陈雅致局长边走边解下围裙,问道:“老黄,有事吗?” “你去我书房,把那瓶十五年的茅台拿出来。” 陈雅致局长看了看我,笑眯眯地去了。 黄部长转头对我说:“小陈啊,今天我们爷俩喝一喝这酒。” 我受宠若惊地站起来,感激地说:“部长,这么贵重的酒,我还是第一次喝。我怕喝了以后会放不下呢。” “放不下就常回来喝呀,你怕我爸没酒给你喝啊。贪杯!”黄微微换了一身衣服,挨着我坐下,白了我一眼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7章 陈雅致局长的暗示 一桌子丰盛的酒菜,让我惶惶不安。 陈雅致指着几道海鲜说:“我自己做的,也不知道地道不地道,凑合着吃啊。” 黄微微拿起筷子夹了一只虾,放在眼前端详半天,嘻嘻笑着说:“妈,我看啊,你的手艺比江洋海鲜的大厨还要高,单看颜色和香味,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嘛。” 黄山部长的兴致也空前高涨,矜持地扫了一眼桌子说:“雅致啊,要吃到你亲自做的菜,现在是件很难的事嘛。难得你今天亲自下厨,来来来,微微,给你妈倒上一杯,我们犒劳犒劳她。” 陈雅致倒是不关心他们父女的调侃,转而招呼我说:“来,小陈,你尝尝阿姨的手艺。” 登堂入室部长家,受到这么热烈的欢迎,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满桌子的菜,机械地微笑。 十五年的茅台一打开,满屋子顿时盈满了醇厚的酒香。淡黄色的酒在透明的玻璃酒杯里如薄暮的云,隐隐约约,似乎一幅山水画在眼前展开。 四个人四边分坐,老保姆坚持不肯上桌吃饭,说不能坏了规矩,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吃。我看着老保姆已经佝偻的背,看着她满头黑发中泛出来的一层银白,想起我自己的老娘,心里一酸,差点就要掉出泪来。 黄微微关注着我的举动,她的脚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我一下,向我使个眼色,端起酒杯说:“爸妈,感谢你们带着我走路,感谢你们让我快乐的生活。这杯酒,祝爸妈永远年轻,幸福快乐。” 我酒杯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拿就是跟黄微微说的祝酒词一样,可我一个外人,感谢她爸妈干嘛?不拿,又没办法应付黄微微的眼色,想了想,还是拿起杯子,说我自己的话:“黄部长,陈局长,感谢您对我的关心,今后我将一定更加努力工作,回报组织对我的培养。” 话一说出来,我自己都差点要吐。 黄部长夫妇笑吟吟地看着我们,点头说:“你们年轻人,路还很长,需要一步一步走。” 我不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潜台词是什么,但我分明感觉到他们没把我当作外人。如果说,一个家庭能接受一个外人同桌吃饭,首先表明就是接纳,并且有继续发展下去的可能。我就是个外人,一个不能再外的人,与他们家人和一个人都没有过多的交往,仅仅与黄微微在一个县搞过社教,而且这个社教工作,至今我都不明白做了些什么。 喝了几杯酒,大家的心情都很好。陈雅致一直在劝我吃菜,满眉目的慈祥和爱护。惹得黄微微妒忌不满了,嚷道:“妈呀,你看你,给陈风夹那么多的菜,就不给我夹,胳膊向外拐呀。” 陈雅致含笑说道:“人家是客,你是主人。你自己的朋友,妈帮你照顾,你不来感谢我,还叫屈,真是不识好心人嘛。” 黄微微嗔怪道:“陈风,你看我妈偏心不?” 我笑着说:“陈局长是关心我这个小辈。” 陈雅致看了我一眼说:“小陈呀,你以后就叫阿姨吧。别局长长局长短的,在家里,随便点好。别叫生分了。” 我连忙诺诺答应,改口说:“阿姨。” 她高兴地答应一声,对我说:“小陈啊,你看啊,阿姨过完年后,准备上班去,你的意见呢?” 我一下子蒙了,陈局长你上班不上班关我屁事。你一个交通局副局长,位高权重,我小干部一个,而且还是上不得台面的乡干部,能给你什么意见? 她盯着我的眼睛等我回答,我看一眼黄微微,她故意把眼睛转向一边装作没听见。我又看一眼黄部长,他沉静的面容丝毫看不出半点态度。 我只好说:“阿姨,您上班是好事。不过,黄部长更需要你的照顾啊。” “老黄还不需要我照顾。”陈雅致显得很随意地说:“年后高速公路的工程要上马,局里的意思,由我来负责这趟子事。我本来是要推辞的,这么大年纪了,就做点轻松点的事吧。但市委的意见也是要我来担起这个责任。你看,这事如何处理比较好。” 我没敢回答,等着她继续说。 “既然领导信任我,作为党的干部,我不能推卸,是吧。我跟老黄也商量了,年后正式出任高速公路建设指挥部指挥长。”她给自己的话做了个结尾,最后像是无意地说:“高速公路要过你们春山县。” 我心里一动,立刻想起郭伟说要迁址乡政府的事,难道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过去我还在想,郭伟迁址乡政府,不说人力耗费巨大,财力从何而来,如今终于明白了郭伟的宏伟蓝图,原来希望都在高速公路建设上。 陈雅致的这番话我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识说的,在我看来,她没必要在我面前说起这些事。难道她有什么打算吗? 果然,陈雅致停顿了一下问我:“小陈啊,有不有什么亲戚朋友做工程的呀?” 我的脑子里迅速转了几个圈子,翻了一遍,没找出一个人来,除了小姨,我还想不出谁能做工程。 我摇头说:“没有。” 陈雅致微微一笑说:“也是,能做高速公路建设的公司,都是有资质的公司。不过,现在有很多公司搞挂靠,做得也很不错。” 黄山部长轻轻咳了一声,陈雅致就立即停口不说了,拿着筷子指着菜说:“来,小陈,多吃点。年轻人,吃得才做得。” 我想笑,吃得才能做得,我邪恶地看了一眼曲线玲珑的黄微微,确实,做得才是男人!像黄微微这样的美人,要脸面有脸面,要身段有身段,与山里的薛冰相比,一朵是月季,一朵是牡丹了。月季清雅淡丽,牡丹富贵奢华。 黄微微似乎看出了我的眼色,扭捏地动了一下身子,桌子底下的脚漫不经心地踩在我的脚上,突然使劲地一踩,痛得我差点裂开嘴来。 陈雅致不明白地看着我,我忙着掩饰说:“这醋,好酸哦。” 陈雅致笑笑说:“正宗的江苏白醋,吃海鲜,蘸点醋,既能杀菌,又添口感。” 黄部长放下筷子起身离开,走到楼梯口回头叮嘱黄微微说:“微微,这几天你也去何伯伯他们家拜个年,别让人说我们家没家教。” 黄微微为难地看着她妈,陈雅致指点着说:“请小陈陪你去就好了。看着我干什么,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我们操心?” 黄微微就转头问我说:“陈风,你带我去不?” 我笑着说:“昨天我才给舅舅拜年回来,还没出节,又去,是拜幼年(拜年期间不能去两次,湘中地区的传统)啊。” 陈雅致道:“没那么多讲究。新时代了,还像过去一样,老规矩就应该要破一破。” 我只好说:“我舅舅家就他一个人,我舅妈和表弟他们都没回家。” “哦,是吗?”黄部长夫妇同时露出很惊讶的表情,黄部长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老何怎么搞的,全中国都在团圆,他倒孤家寡人。”挥挥手对我和黄微微说:“你们作为小辈,在这个时候更要多关心长辈的生活。这样吧,明天从我这里带一幅字去,何书记喜欢书法,让他欣赏欣赏一下。” 陈雅致说:“去了给你何伯伯说说,改天请来家里坐坐。何书记一个人,我们就给他家庭的温暖嘛。”说完自己先笑了,嘱咐我们说:“好好陪何书记说说话。他一辈子在北方生活,很难适应我们南方。” 黄部长手里端着茶杯上楼去了,门在他背后关上,到我离开也没再打开过。 “明天我去你家接你。”黄微微说,拿着餐巾纸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呼唤老保姆:“邓姨,给我拿块热毛巾来。” 她把双腿曲起半跪在长沙发上,长发下露出白晃晃的脖颈。喝了几杯酒的她,白皙的面庞浮现一层娇柔的玫瑰红,仿佛早晨天边的一抹彩霞,风情万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8章 花论 小姨来电话,请我们一家去吃年饭。老娘首先表示不去,说家里拉拉杂杂一大堆事,没她不行。又说按规矩讲,拜年是青年人的事,老人家就应该守在家里等待客人上门,怕万一有亲戚来,碰到一个闭门羹,会让人觉得不吉利。 老娘不去,老爹自然也不去。剩下我和薛冰,提着老娘准备好的拜年礼,去了小姨家。 小姨在厨房忙得满头是汗,我的姨父居然也回了家,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对我们的到来,起身表示了热烈的欢迎。枚竹早就到了,帮着小姨在择菜,薛冰一看,也就捋着袖子要帮忙。 小姨阻止了薛冰的行为,说她是第一次来家里,是贵客,只要坐着就好。薛冰坚决不肯,说自己没有那么娇生惯养,并举例说这几天在我家,一日三餐都是她在安排,没见着老人家不高兴。 三个女人在厨房忙活,我们两个男人就只好在客厅喝茶聊天。 姨父昨晚回来,并不是探亲假。 我好奇地问:“出差?” 姨父笑笑说:“也不是出差,回来看看,准备找个单位了。” 我大为惊讶,像姨父这样的人,应该就是个职业军人,为什么还想着要转业,部队跟地方比,我还是觉得部队好。 姨父到底是军人出身的人,坐在沙发上也是腰板笔挺。这让我很是羡慕!我曾经给自己立下过规矩,坐如钟,站如松。事实上我坐如钟的姿势一般不会保持三分钟,那种姿势太辛苦,坐久了会觉得脚脖子抽筋。而站如松的姿势,更是让人感觉如上刑一般。我在大学曾经接受过军训,最后却没有参加会操,我找了个借口把自己归属到看台上的看客,如校领导一般给我的同学鼓掌打气。 其实,我一直很仰慕军人!就好比我曾经听说小姨找了个军官做丈夫,在我老娘不置可否的时候,我却是极力赞成。按理说,我们家算是个军人家庭,我老爹当了一辈子的兵,打过大大小小很多仗,从把国民党赶到台湾,到深山里去剿匪,每一次战役都会看到身边要倒下很多战友,但我老爹到现在,也从来不对所有的战斗作任何评价,只是耿耿于怀没有与日本兵正面交锋过。说自己当的是糊涂兵,打了一辈子窝里斗的仗,不值得回忆和张狂。 姨父张营长贵为正营级干部,虽是舟桥部队,却也管着上百号人马,从当兵到现在,没拿过几回枪,都是与机械工程打交道,多年下来,积累了很多丰富的经验,修个路,架个桥,是小菜一碟。部队里营级干部算是个不小的官,但回到地方来,最多与乡镇平级,实际套级安排,还只能做个乡政府的副乡长一类的干部,假如要到县局级单位里去,最多就做个科长,而且还不会是正级。 我说:“姨父准备去哪个单位?” 姨父说:“刚回来,还没想好。” 聊了一阵,饭菜上桌,三个女人也都洗手入席。 小姨掩饰不住丈夫回来的滋润,挨着姨父嚷着要喝酒。说大过年的,一家人团聚,没喝个几杯,不成席。 小姨的建议得到了枚竹的响应。她率先表示要给姨父接风洗尘,说明天由她做东,一起去林隐酒楼吃饭。 我表示说明天可能参加不了,话音未落,她们几个就都把眼光对着我,探询地问:“有事?” 我就说明天要去表舅家,但我隐瞒了黄微微要一起去的事。 小姨一听,当即说明天一起去,刚好让姨父去认识一下表哥。姨父要转业的事一定跟小姨说过,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小姨必须紧紧把握,男人要转业,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从此就可以结束夜夜空房的历史记录。 小姨这样年龄的女人,本来就如狼似虎,怎么会让一头要进狼圈的羊掉头而去! 姨父的神情显得很落寞,我知道他心里还是舍不得一身国防绿。男人从军,都想一辈子做职业军人,特别像我姨父这样在地方毫无根基的人,部队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姨父突然要转业,肯定不是他本意,也不是小姨的安排,这点我在喝过几杯酒后得出了结论。 小姨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小风,你姨父转业,还得感谢你。” 我一头的雾水,姨父转业如果跟我扯上关系,不知道他的心里会有多么的怨恨我。因此我忙着躲开说:“小姨,你可不能害我。” 姨父大度地笑,说:“是我自己的事。晓月你别吓小风。” 小姨笑着说:“如果小风不修什么鬼路,你不会带着部队以搞演习的名义帮他,也不会留下炸药炸死一个人。” 我终于明白了过来,姨父的转业是被迫的行为,尽管赵德亮的死最后以烈士的名义告终,但部队不会含糊,他们不会以地方的意志为转移,何况,姨父的舟桥部队不在衡岳市的地盘上,与我们衡岳市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我歉意地对姨父说:“说来说去还是我这里的问题,对不起,张营长。” 我有意识地叫他的官衔,我知道以后他听到这个称呼的机会不会太多了。部队回到地方的人,一般都碌碌无为,我想,姨父不见得会有超人的本事,只要回到地方,从此就会变成一个朝九晚五的人,等到岁月的痕迹爬上双鬓,感喟一生就此罢休而已! 陪着姨父连喝了三个,我们两人都感觉到酒上了头,说话就不再顾忌了,男人一放浪,话就多。 姨父说:“我搞了半辈子工程,除了与泥巴建材打交道,还真不认识几个人。” 我说:“跟它们打交道,省心。跟人打交道,费心。”指着小姨三个女人说:“女人是什么?就是花,男人是什么?养花的人。” 我没来由的几句话让她们三个微笑起来,小姨敲着桌子说:“小风啊,花有很多种,不可能每个女人都是同样的花吧。” 我结巴着舌头说:“当然不一样。比如你,小姨,就是一朵夹竹桃花。” 她很惊讶地看着我,微笑着说:“我怎么就不能是牡丹或者其他的花呢?” 我说:“夹竹桃呀,香,好看。但有毒。就好像小姨你,我姨父在部队,如果你不带点毒,我姨父还能安心为国家工作?” 话一出口,我感觉有点太过,好在姨父也醉意朦胧,并没太在意我说了什么。一个劲拉着我继续喝。 枚竹小声的问:“我是什么花?” 我看了一眼她说:“你其实不是花,你就是一杆竹。如果一定要把你比作花,也就是水仙花。” “为什么呢?”她满脸认真地等我回答。 我说:“你看啊,你这个人,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一样,与世无争,清净淡雅。不是水仙又是什么?” 枚竹抿着嘴巴笑,又指着薛冰问我:“我姐呢?什么花?” 我装作无比认真地看着薛冰说:“她呀,一朵月季,月月红。” 小姨就大笑起来,指着薛冰她们说:“胡言乱语,什么花不花的。她们就是花,我最多就是残花败柳了。” 薛冰莞尔一笑说:“小姨,你才真是花,我们哪,最多就是一棵小草罢了。” 我摆摆手说:“女人没有做草的,女人必须是花。草是我们男人做的,男人中啊,有一半是草,一半是树。就好像姨父,他就是一棵参天的大树。” 姨父对我的比喻眉开眼笑,说:“小风啊,看不出你的花花肠子很多嘛。我们男人都去做草做树了,谁又是养花的人呢?” 我说:“有花的地方一定有草。即使没草,花不都要开在枝头吗?枝头是什么?就是树啊。因此,枝头提供营养给花,花才能开得更娇艳。因此啊,男人都是养花的人。” 我的花论让她们兴趣大增,她们很难看到我这样贫嘴的时候。 薛冰突然问我:“我金玲姐是什么花?盘小芹又是什么花?” 我的心里顿了一下,女人是最看不得自己的男人这样油腔滑调,薛冰显然有点揾怒,眼睛里飘出一丝讥讽的光来。 我缩口不说了。小姨倒是兴趣怏然,非要我说说薛冰说的两个人是什么花。 我沉吟了一下说:“金玲嫂啊,是一朵桃花。盘小芹是一朵李花。” “为啥?” 我看一眼薛冰说:“桃花烂漫,李花素雅。” 小姨显然不满我的评价,说:“说了那么多花,怎么就没一朵玫瑰啊,牡丹啊。看来在你眼里,我们都是乡下的小花。”又指着枚竹说:“就你还好,水仙花呀,不食人间烟火呀。” 枚竹羞羞地红了脸,低着头夹了一条鸡腿送到小姨碗里说:“小姨,塞住你的嘴巴吧。” 姨父哈哈地笑起来,指着我说:“小风,你把你身边的人都排成花花草草了,蛮浪漫的嘛。” 我一笑,心里想:“其实要说玫瑰和牡丹,除了陈萌和黄微微,谁又能担此角色?”突地又想起月白来,她不就是一朵茶花么? 眼看着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吃力了,我伸手摸了摸面庞说:“姨父,我们男人,说说男人的话吧。” 姨父笑眯眯地说:“你的花说完了?” 我肯定点头,瞟一眼薛冰,她似乎充耳不闻我们的话,专心致志地在对付一块鸡翅。 “衡岳市要修高速公路,你知道吗?”我说,舀了一瓢鸡汤,灌下喉咙。 “全国都在修啊。没什么奇怪的。”姨父说:“我们部队过去还包过一个标段,得了奖。现在不允许部队参与地方建设了,所以不大清楚。” “姨父看来有经验嘛。”我说:“别人能修,你就能修,是不?” “当然,工程技术没任何问题。” “技术没问题,还有什么问题?” “做这么大工程,必须要有资质,否则不会把承包权给你。” “不能挂靠吗?” “我不是很清楚。地方上的事,复杂。”姨父叹口气说:“我转业后,也不清楚自己还能干什么。” 我没说话了。陈雅致局长的暗示浮上我的脑海。小姨似乎听出了我们对话的含义,对我竖起大拇指说:“小风,你真的长大了。” 我们三个的话让薛冰和枚竹摸不着头脑,呆呆地看着我们三个人会心的微笑。姨父是个聪明人,小姨更是冰雪聪明,我的话让他们明白了一件事———高速公路的事,我肯定知道一些内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9章 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天刚亮,小姨的电话就追了过来,一个劲问我起床没有。 我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搂着赤身裸体的薛冰,探出身子从柜子上抓过一包烟来,撕开点燃,长长地吸了一口说:“几点钟啊,大过年的,你不休息,我姨父还要休息呢。” 小姨吃吃地笑,压低声音说:“早就被我赶起来了,在漱口呢。” “你自己呢?” “我还在被窝里,怎么啦?”小姨质问着我说:“大男人,赖被窝不光彩呀。” 我看了一眼睡意朦胧的薛冰,她好看的身体在被窝里如棉一样温暖而有弹性,散开的黑发衬着她如玉的面庞,让人顿生怜爱和欲望。想到小姨肯定也是裹着被窝,光着身子在给我打电话,小腹底下就涌上来一股热浪,霎时高涨起来。 烟味刺激了薛冰的鼻子,她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扭转身子背对着我,露出光溜溜的背脊出来,如同鱼腹般翻转。我拉过被子,盖住她裸露的背,手滑过她的肩膀,在她脖颈上温柔地抚摸。 薛冰睁开眼睛,慵懒地问:“谁那么早打电话呀?” 我说:“是小姨。” 薛冰就暧昧地笑了,说:“小姨也真是啊,姨父刚回来,小别都胜新婚,她一年到头就几次见面,还记挂着给人打电话。” 我稍微用了一点力捏了一下她的脖子,她疼得反转身来,伸手握住哪地方,一使劲,反倒痛得我叫出声来。 小姨在电话里关切地问:“怎么啦?” 我抽着凉气说:“没事,被蚊子咬了一下。” 小姨嘻嘻地笑起来,说:“你们家冬天还有蚊子呀,真厉害。怕是薛冰那只小蚊子吧。” 我不敢回答,只好把身子缩进被窝,伸出一只手来,抱着薛冰的腰,薛冰恶狠狠地瞪着我,样子又可爱又气愤。 我亲亲的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对着话筒说:“十点钟再说吧,那么早。” 挂了电话,我把手机扔进枕头底下,翻身压在薛冰的身上,作出一副吃人的样子说:“敢谋杀亲夫,看我怎么收拾你。” 薛冰反倒舒展开身子,摊手摊脚地说:“来呀,看谁收拾谁。” 还没入港,薛冰张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说:“我想跟你一起去表舅家。” “好不好呀?”她在我身下心不在焉地扭动,急切等着我的回答。 我喘着粗气说:“下次去吧。” 她眉头一挑,黑着脸把我推下来,扯过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紧,再也不容我有半点进攻的机会。我叹口气,翻身下床,打开窗户,一缕早春的气息穿透寒冷扑面而来,窗外的枝头,已经可以看到蓓蕾在悄然地凸起,一场雪过后,春天就要来了。 吃早餐的时候薛冰没起床,我去房间看到她把头藏在被窝里,叫了几声,她没回答我,试着扯扯被子,纹丝不动。心里冒上来一股火,不就是不带你去表舅家吗?犯的着这样对我! 接到黄微微电话,说忘记了来我家的路,现在正在十字路口,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我告诉她停着不要动,我去找她,顺手给小梅姐拨个电话,问我表舅起来了没有。 小梅姐很惊讶我那么早给她电话,直到我说小姨和黄部长的女儿要去表舅家拜年,她才慌慌张张地告诉我说:“何书记昨晚感冒了,叫了保健医生来了,正在看病呢。” 我赶紧给小姨打电话,把何书记生病的情况告诉她,问她是不是还要去? 小姨坚决地说:“当然要去。这个时候才会让表哥知道什么叫家庭的温暖。” 踏着污浊的街面我急匆匆去找黄微微。这个城市在年后显得无比的疲倦,街面到处是鞭炮的纸屑,烟花的空筒子和着大雪消融后的积水,寒冬里没有掉落的树叶这个时候也飘零下来,整个世界显得杂乱而浮躁。 黄微微开着音响,双手按在方向盘上听歌,听到我敲车窗玻璃,打开车门让我坐进去,嫣然一笑说:“不怪我啊,哪天是晚上送你回去的,今天我转了半天,头都快转晕了,就是找不到你家的那条小街。” 我大度地说:“哪里能怪你呢。是我家确实不好找。” 她抱歉地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在这个城市都生活了二十年,找不到一条街。真丢人。”说着递给我一杯热牛奶,说:“快喝掉,早上喝牛奶,好处大大的。” 她调皮的话让我心情明朗了许多。 “黄奇善回春山县了。”她突然没来由地冒出一句话。 “不是初八才上班吗?”我说:“他们团委,又不是什么职能部门,去那么早干嘛。” “我没答应他去桂林。”她淡淡地说:“桂林的天气跟衡岳市差不多,有什么好看的呀。” 我想起黄奇善与我的约定,过年几天了,我还没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歉意就冒上来,想象着他一个人孤零零上路去春山县,与我当年去苏西乡的境况一样,不由心生悲凉。 正说着话,小姨的电话追了进来,问我在哪里。 我告诉她说:“小姨,你们在家楼下等我,我就过去。” 车快到小姨楼下,黄微微突然问我说:“等下我叫你小姨叫什么呀?” 我说:“随便。” 她很认真地说:“不能随便。她是你长辈,我不能随便。我可是有家教的人。” 我笑着说:“难道我就没家教了?” 她羞羞地一笑说:“不是那个意思,要不,我跟你一样叫吧。” 刚挂了电话,小姨又给我发了一个短信“薛冰呢?” 我回了一个说:“在睡觉。” 看着身边专注开车的黄微微,我的心潮起伏。一个人再傻,都会看出来别人对自己的喜恶!想起她在自家楼顶雪地上的那句话,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究竟爱着谁呢?谁又让她的爱如此艰难?在我眼里属于玫瑰花的黄微微,正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在春寒抖娑的枝头,吐出幽幽暗香。 脑海里交叠出现郭伟、黄奇善的影子,我的心沉重起来,茫然中感觉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正在向我压过来,堆积在我的胸口,让我无法呼吸。 黄微微扭开了音响,欢快的音乐流淌在小小的车里,一挂鞭炮在路边点起,炸开的红纸花在空中飘飘扬扬落下来,落在街上的积水里,转瞬变成污浊的垃圾。 小姨看到我从车里钻出来,不相信地看了看黄微微,满脸的疑惑。 我只好介绍说:“黄微微,市妇联的干部,我们原来在春山县搞社教的同事。” 黄微微甜甜地叫了一声:“小姨。你真漂亮。” 小姨心花怒放地拉着黄微微的手说:“你才漂亮!真漂亮,像七仙女一样呀。” 黄微微羞羞地微笑,看了我一眼说:“小姨,我们一起吃过饭,唱过歌。” 小姨笑着点头,拉着黄微微的手爱不释手的样子。 “小姨,你在市房管局上班吧?。” 小姨惊讶地看着她说:“是啊,我在房管局工作。” 黄微微顿悟一般说:“我在你们局搞过调研。当时我几个男同事老是要我找你的电话。他们还以为你没结婚呢。”她看着站在我小姨身后笔挺着身材的姨父,吃吃地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0章 女人那点事 小梅姐满脸忧伤地给我们开门,何至表舅斜靠在床上,手腕插着输液针,看到我们进来,满脸堆笑地招呼小梅姐端茶倒水。姨父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再奔过去,双手握着何至表舅的手,神情严肃地说:“何书记,您怎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呢?” 何至表舅疑惑地看着姨父,这个面生的军人是什么来头他一点也不知底。 小姨轻轻按摩着何至表舅输液的手腕说:“哥,他是我爱人,张子明,在舟桥部队服役。” 表舅呵呵一笑,说:“看看吧,我这个做哥的,居然不认得自己的小妹的爱人,是不是不称职啊。” 小姨赶紧摇手说:“哥,是我们不对,我们早应该来见你。你不怪我们,就知足了。” 黄微微仿佛与何至表舅很熟,她小心翼翼地给何至掖一下被角,甜甜地说:“何书记,我爸妈本来打算今天来,临时家里有点事耽搁了。不过呀,我可是带着任务来的,何书记你要让我完成任务哦。”她的话带着娇娇的语气,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何至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说:“小黄同志啊,你带来了什么任务啊?” 黄微微撒着娇说:“何书记,你先答应了我再说。” 何至含笑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你说。” 黄微微伸出一个手指头,勾住何至的小手指说:“拉钩啦,还盖个章。”又把大拇指跟何至的大拇指对着摁了一下,然后才欢快地说:“谁反悔谁就是小狗啦。” 说完觉得自己说走了嘴,窘得红了脸,慌慌的想要解释。 何至倒是大度地说:“好呀,谁反悔谁是小狗。”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牵动了吊针的针头,痛得他不经意地抽了一下嘴角。 黄微微歉意地说:“何书记,我爸妈想邀请您去家里坐坐。您的时间那么宝贵,怎么抽的开身嘛。” 何至爽朗地说:“小黄啊,你爸妈就是不邀请我,我也会找个时间去坐坐嘛。黄部长是我们市委常委,管着全市三千多名干部,劳心劳力,废寝忘食,作为组织,我去看望他是应该的。再说你妈陈雅致副局长,我来履职的时候见过一次,以后也没见过了。现在省里要修高速公路,我们衡岳市是重点区段,这个工作还要你妈来挑担子,组织上要找你妈谈谈嘛。所以啊,你的任务完成了。” 黄微微高兴地笑了,说:“我就知道,何书记会帮我。” 寒暄了一阵,我跟着小梅姐下楼帮忙倒茶水。相对小姨他们几个,我算是最熟悉表舅家的人。 小梅姐指挥着我从柜子里找出一包龙井茶,漫不经心地问我:“黄部长的女儿是你女朋友吧?” 我立即否认。 小梅姐笑眯眯地说:“你别不认。凭女人的直觉,她就是你女朋友。” 我倒奇怪起来,问她:“什么女人直觉啊?” 小梅姐说:“一个女人看男人的眼光。” 我疑惑不解了,说:“怎么看?” 小梅姐掩嘴一笑说:“从她跟着你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你。如果一个女人不对这个男人有意思,她是连正眼看的想法都没有的。” 我一惊,心里立时又甜了许多。男人能得到女人的垂青,是福分啊!尽管我现在算是有半个家室的人,我的爱人还躺在我的小床上,但有另一个美貌如花的女人对自己存在爱慕,男人藏在心底的小小虚荣心立马就膨胀起来,膨胀成一个诺大的气球,在虚无的飘渺中升上云端。 “她是黄部长的女儿,你是何书记的外甥,门当户对呀。只是她现在是市妇联的干部,你还是农村的乡官,有点点的距离。”小梅姐毕竟是大干部家里的保姆,说起来条条是道。 我赶紧转移话题问:“小梅姐,小邓哥呢?” 小梅轻轻一笑说:“回去了。过年都几天了,他要回去看看孩子,还要给他爹妈拜年,再过几天,就要开工做事了。” 我哦了一声,看着这栋装修典雅,宽大的别墅式小楼,想着这么的地方每天就她和何至表舅两个人在家,那种寂寞与孤独的感觉随处都能找到。 “爱女人要细心,爱女人要耐心,爱女人还要有宽宏大量的心。”小梅姐轻描淡写地说:“何书记就是个好男人,这么大的官,你舅妈他们不回家,他反倒安慰他们。” 我不想听她说表舅的家事,任何人的家事,都如一团乱麻。纵使你有千般本事,在如绕指柔的家事面前,终会化成无奈的喟叹。 “我舅怎么突然就病了呀?”我问她,早两天还好好的,还跟我喝了一瓶酒,转眼间就如八十岁的老人一样,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听着生命的齿轮声无情地碾过心头。 “昨晚何书记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打完电话就有点不舒服了。今早我去他房间,才发现何书记烧得很厉害。我就赶紧给保健医生打了电话,保健医生刚走,你的电话就来了。”小梅姐神秘地说:“我昨天偶尔听到了几句,好像何书记在电话里发火,也不知道骂谁,反正一个晚上都是黑着脸。” 我制止她说:“领导的家事,不打听,不传言。小梅姐,你是我舅最信得过的人,在他心里,估计也把你当作家人来看待了。照顾好我舅,你就是功臣。我们全家都会感谢你!” 我说得情真意切,声情并茂,尽管她只是一个保姆,可我明白,表舅能留下她老公在家过年,就是把她当亲人看。 “你放心,我晓得的。”小梅姐浅浅一笑说:“来,帮我把茶送上楼去。” 她好看的身姿在我眼前转动,如同一只花蝴蝶一样穿梭在花丛中。小梅姐的皮肤很好,水润滋滑,一个年轻少妇特有的美丽在她身上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她的脚下永远都是一双平底布鞋,更显得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茶水送到何至表舅的卧室里,一个不该喝茶的地方。 表舅抱歉地对我们说:“让你们陪我老头子坐这里,不合适,你们先下去,我打完这瓶液体就下来。”又安排我说:“小风,你帮着我照顾一下。” 大家就告别表舅下楼来,黄微微跟在我身后,拉了一下我的衣角,悄声说:“小姨原来我见过,在卡拉OK唱歌见过。刚才才想起来,真不好意思。” 我笑着说:“又不是你不记得,小姨也不记得这回事了。” 走在前边的小姨回头笑着说:“那次小黄没叫小姨,不算认识。今天她叫小姨了,算是新认识的呀。” “你们女人那点事啊,就是婆婆妈妈想法多。”我说,径直下楼,在客厅的沙发上舒展着身体。 “怎么?不喜欢女人的婆婆妈妈?没有这些婆婆妈妈们,你陈风一个人过日子去。”黄微微含着笑说:“干脆,你去做和尚吧。” 我装作普世的嘴脸说:“我去做和尚,世上就会多一个怨妇。我去做和尚,谁来拯救世界上的女人们于水火中啊。佛能割肉饲鹰,我陈风自然能舍身为人。” 我的话逗得他们都笑起来,一边忙乎的小梅接过话说:“你做个和尚,也是个花和尚。” 小梅姐的话把我闹个大红脸,本来就是油腔滑调的话,被她加上这勺盐,就变得苦涩难以入口了。 黄微微惊讶地看了一眼小梅,眼睛里变幻莫测,良久说了一句:“保姆做好自己的事,不要插嘴别人的话。职业道德还是要的。” 小梅满脸羞色,抱歉地笑笑,转身去了厨房。 门外传来陈萌的声音:“微微,在吗?” 黄微微极不情愿地起身去开门,陈萌一袭黑色风衣,风姿绰约地站在门外,嚷道:“看到你的车了,顺便来问问,果然在啊。” 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屋内,显然看到了我,想开口说话,又缩了回去,拉着黄微微下了台阶。透过稀疏的树枝,我看到两个女人在说着什么,黄微微一直在摇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1章 回乡拜年(1) 郭伟接连来了几个电话催我回乡,原本打算初七回乡政府的计划终于在他大声叫喊声里圆寂。?????几乎每个人对我要回乡都表示了惊讶,谁都知道政府部门的上班时间在初八。何况偏远的苏西乡,天大的事也就是白天喝酒打牌,晚上搂婆娘困觉,天塌不下来,人也不会死。 表舅在电话里嘱咐我,回去后一定要先到关书记、刘县长家里走走,一来代表他慰问,二来表示我这个小干部是个知书达理的人。 我把消息告诉薛冰,她一扫几日来的沉闷,热情高涨地拉着我去街上买拜年的礼品。薛冰来衡岳市过年的几天,并没有开心过,先是枚竹让她心里不爽,接下来的几天我单独在外拜年,按她的话说,我是不愿意让她抛头露面,肯定我心里藏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每当她在床上风情万种逗得我蠢蠢欲动的时候,她总会迅速在时空里布下一层寒霜,让我欲罢不能,郁闷至死。 女人的法宝就是背着男人睡!薛冰把这一招发挥的淋漓尽致。毕竟是从乡下出来的女人,受几千年乡村男女的思想熏陶,女人对付男人,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让男人不得近身。 我老娘也极力怂恿我去买礼品,说乡下规矩多,天大的官,也不能失礼。 半天下来,大包小包买了十几个,大到烟酒,小到糖果,拉拉杂杂,堆满半屋子地板。 我愁得眉头紧锁。买东西不难,拿回去就难了。从衡岳市到春山县要走半天的路程,从春山县到苏西乡还得几个小时,这么多的东西,就凭着我们两双手,打死也拿不回去。 薛冰对号入座地清点着礼品,从她父母到表姐月白,从表亲到姑舅,缺一不可。 最后发现还少了赵雨儿的一份礼物,说当初答应要给孩子买一个玩具,无论如何都要买。 我故意不理她的话,装作没听见。 她看我不情愿的样子,一个人扔下我出门去了。 拜年的礼品齐了,带回去就成了头等大事。 傍晚黄微微来电话,说想去春山县走走,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正愁礼品拿不回去,我爽快地答应说:“我还有个人,一起好么?” 黄微微沉吟了一下,问:“男的还是女的?” 我脱口而出:“一个美女。” 她没做声了,挂了电话,搞得我一头雾水。想打过去问问她的意思,又怕唐突了她。女人的心,都是捉摸不定的云,谁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到得晚上,黄奇善给我来电话,告诉我城关镇的邓涵宇镇长正在衡岳市,明天一早要回春山,又欢欢喜喜地告诉我说:“微微要来春山玩,我怕她不记得路,想找邓涵宇借个车去接她。才听说你也要回乡里来。” 看来黄微微给黄奇善打过电话。不过我不明白的是,黄微微自己有车,怎么还要找黄奇善来接她? 我一般不想这些复杂的问题。既然他说邓涵宇在市里,凭着我们党校同室的情谊,给他打个电话也不吃亏。于是拨通邓涵宇的电话,一接通,传来歌舞升平的声音,邓涵宇结结巴巴地说:“陈风吧?黄书记给我说了,我明天早上去接你啊。” 我把家庭地址告诉他,嘱咐他千万不要关机,免得我到时候找不到人。邓涵宇一个年轻有为的镇长,又是个官门后代,过后忘记我等草民的事屡见不鲜。 落实了回乡的车,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我反手搂过薛冰来,在她小脸上亲了一口。 薛冰像头小绵羊一样偎依在我身边,柔声说:“我们先回我娘家,好不?” 我笑笑道:“我是以女婿的身份去,还是以朋友的身份去?” 薛冰白我一眼说:“随你。” 我说:“这可不能乱随。女婿的身份去的话,怕是这点东西还不够。” 薛冰含笑道:“不够你就去买呀。” 我摇摇头说:“回春山再说。反正衡岳市有的买的,春山都会有。” 薛冰眼一瞪说:“哪能一样?” “哪里会不一样?” “北京的烤鸭,在衡岳市买与在北京买是一样的吗?” 我不明白地看着她。 “傻吧。就算是春山县的茶油,衡岳市买回去与在春山县买,意义都不一样。”她指点我说:“东西只有在外地才显得珍贵。就好像人一样,城里人与我们乡下人,永远都隔着一层纸。” 我无话可答。 因为第二天早上要早起,我们在老娘的催促下早早上了床。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拥着满身诱惑的女人,男人心底的欲望一点点膨胀起来。我摁灭烟头,伸手吵起薛冰的头,让她温顺地靠在我的胸口。 我凑近她的耳边说:“老婆,我想了。” 她羞羞地一笑说:“你哪天没想呀。” 我认真地说:“这几天我是想了,可是你都给我一个背脊。你想害死老公呀。” “谁叫你把我天天扔在家里。我还不如在家里过年呢,天天可以出去给人拜年。”她还带着小女孩的心态,拜年是门辛苦活,吃不好,还不能说错话,人一年的希望,都在拜年的时候想听到几句吉利话,谁愿意大过年的听到晦气的语言呢? 我无奈地说:“不是我想把你留在家里,而是有些事,你还不方便接触。” 她抬起头,盯着我的眼睛说:“如果你把我当老婆,什么事我不能接触?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还能分个彼此?” 我抱歉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安慰她说:“谁敢说你不是我老婆,我跟谁急。” 她吃吃地笑,手指头捻住我的胸口,使劲地一捏,一股酸麻酸痛立即漫布我全身,顿时热血沸腾起来,顾不得其他,翻身就把她压在身下。 她紧张地推开我说:“急什么呢?我还没准备好呀。” 我猴急地说:“老婆,我快要急疯了,还不急。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她狠狠地扭了我一把说:“胡说八道。我哪里又成了饱汉子了。你们这些臭男人,就会胡说。” 我只好爬下来,躺在她身边,温柔地搂着她,吻着她的眼睛和嘴唇。 她扭动着身子娇笑说:“别乱来啊。” 被角掀开,一缕寒气贴面而来,她丰满白皙的皮肤上顿起一层鸡皮疙瘩。我赶紧拉过被子,把她严严地包裹住,她柔软光滑的躯体紧贴在我的身上,伸手一探,但觉滋润湿滑,立时心里一颤,再也顾不得她的柔弱,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肚来,细细的在心里爱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2章 回乡拜年 (2) 邓涵宇在春山县把我们卸下来,歉意浓浓地抱拳作揖。说是自己要去参加镇里的企业团拜会,不能缺席。 城关镇在邓涵宇任镇长后,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整个镇的企业,不论大小,每年的大年初五都要齐聚镇政府团拜。 搞了两年后,坐落在城关镇的县办企业也要参加进来,到今年是第四年了,搞得声势很是浩大。这团拜会,有几层意思在里面,首先是镇党委镇政府领导慰问企业,嘘寒问暖企业发展的难题,接下来就是各企业在团拜会的当天,要递交一份企业发展的报告书,邓涵宇称之为决心书,最后的议题,就是决定初十后各村的龙灯队来镇里,那些企业应该开门迎接,那些企业可以关门不理。甚至细致到哪个村的龙灯队打发多少红包。 这个规矩几年前我就有耳闻,遗憾的是我们苏西乡,虽然有一支最为庞大的龙灯队伍,可惜相隔太远,想拿到邓涵宇麾下企业的红包,几乎比登天还难。 苏西乡的龙灯队不进城,人人都知道,春山县二十四个乡镇,每个乡镇都有一两个龙灯队过年去县城贺喜,算下来就有三四十支队伍,大的队伍有三五百人,小的也有百来十人,敲锣打鼓,扮着戏文,举龙鱼灯,舞彩绸龙,浩浩荡荡,逶迤而过。 路过居家门前,家家燃香烧烛,放炮开门。举龙鱼四季灯、扮戏文、举彩旗者,从居家门口慢慢过,舞彩绸龙的就必定傍龙而入主家堂屋,绕屋中间摆着的八仙桌一圈,回首龙头舀水三叩头,伴着鞭炮声、锣鼓声而去。 倘若有好客主家,会在门外摆上糖果糕点,以及农家最为常见的炒米,旁边再摆几大桶掺水的米酒,龙灯队口渴者,拿着大碗舀一瓢,咕咚灌下,疲惫立马消除。此曰“拦路杯”。 摆“拦路杯”的人家,必定家有喜事,或是学子高中,或是家业兴旺,如遇年前家有老人去世人家,龙灯队到得门前,一律偃旗息鼓,悄然而过。 要说龙灯队的规模,苏西乡实在是算得上春山县第一。原来刚开始是全乡一支队伍,每个村来一百人,苏西乡十个行政村,除去瑶乡村天高路远,且瑶族新年的过法不一样,一支队伍人数最低都在一千人,加上闲着无事赶热闹的孩童和老汉,队伍往往在两千人以上,几乎全乡倾巢出动。搞了几年后,龙灯队分家,现在最大的队伍还是老鹰嘴村、月塘村组成的队伍。 苏西乡的龙灯队不到县城,但一定要去苏西乡政府。每年初十过后,乡政府门前大坪里人山人海,但凡有龙灯队的村,都朝圣般蜂拥而来。 当年的柳权书记就会带着在家的乡干部,手里捏着红包,笑不拢嘴地鼓舞着彩绸龙起舞。只要炮竹声不停,舞龙的人就不敢停止不舞,如此一来,叫喊声、鞭炮声、喝彩声,此起彼伏,热热闹闹。通常的情况是柳权会主动不放鞭炮,这在过年舞龙叫做认输。主家没鞭炮了,怪不得舞龙的人,如此嬉笑一番,高高兴兴率着队伍而去。 闲话多了,回归正传。 邓涵宇驾车走了,一地的礼品杂乱摆在脚边。看看时间,知道孙德茂家的中巴车还要等两个小时才来,就掏出电话,给黄奇善打。 黄奇善支支吾吾半天,说自己脱不开身,就说叫他办公室的一个秘书过来,把我带到他办公室去休息一下,免得站在外边被寒风倒灌,坏了身子。 我谢绝了他的好意!拿着那么多的东西,我去县政府的办公楼,人家还以为我光天化日之下给领导送礼。 其实给黄奇善打电话,我心底的意思还是想要探听一下黄微微是否已经来了。春山县撒泡尿就能走完全城的地方,黄奇善脱不开身的理由根本就不存在,何况还没正式上班,领导也不会找他有事,唯一的解释就是黄微微已经来了。 薛冰伸着脖子朝路上张望,她急切想要回家的感觉我能十分理解。我安慰她说:“老孙家的车就会来了,等等就好。” 薛冰浅浅一笑,捋顺被风吹乱的头发,包紧双臂,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瞟着路上的车。 春山县有个停车场,全县各乡的班车都停靠在车场里。我们站的地方是苏西乡来车的必经之路,苏西乡就孙德茂家一辆中巴车,还是朱士珍怂恿着买的。 县交通局在孙德茂家的车开了一星期后,叫了几个路政人员,拦了他家的车,说没有办线路牌,属于非法营运,要罚款。孙德茂的老爹亲自跑到县里,赖在县政府的大门口不肯走,要见县长。刘启蒙没法,就叫了郭伟和我一起去,想把老爹请回来,却挨了老爹一顿骂,说当初苏西乡修路,他儿子孙德茂第一个拿出十万块的赞助款,如今路修通了,他老孙家买台车来,也是给乡亲们方便,怎么还要扣车罚款,难道共产党做事都喜欢过河拆桥? 老爹不回来,车也通不了,乡亲们刚享受到一天往返县城的机会突然没有了,风言风语就出来。说新来的书记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好端端的一件事,在他手里就变了味,于是怀念起柳权当书记的时光,说当初虽然没车没路,去一趟县城就像赶考一样,也不至于有了车会让人捏住脖子出不得气。 郭伟一急,拉着我就去找关培山,在关培山哪里讨了一句话,说苏西乡需要扶持,解决了免费办理线路牌的事,而且还不罚款。 过了两个小时,还是没看到老孙家的车,我也急了起来,在风里站里两个小时,遍体都已冰冷,就连那hua儿,也是缩在衰草里去,半点不敢张扬。 刚好来了一辆出租三轮车,司机缩着头猥琐地问我们去哪里。 四面透风的三轮车坐回苏西去,我们两个会冻成冰棍。我想了想,决定不回苏西乡,就在县城住一夜,把这个想法跟薛冰一说,恰好她冻得鼻子都红了,也就无奈地随了我的主意,就把礼品拿上三轮车,去县招待所开了一间房。 招待所里也是因为过年,服务员也没全部上班,热水没有,连空调的暖气都没有。去街上找了个小饭馆,我们吃了一碗热辣辣的米粉,回到招待所,倒头就睡。 还刚合眼,黄微微的电话就打进来,问我回了苏西乡没有。 我说:“没车回,住在招待所呢。” 她那边显得很惊讶的样子,顿了顿问我:“那个招待所?” 我说:“春山县就这一家招待所,其他住人的地方都改叫宾馆了。” 黄微微就笑了,提醒我说:“到了县里,也不给书记县长拜年?” 我说:“我想先回乡里,过两天再来拜年。” 黄微微说:“拜年有规矩,不可能等到年过完了再去拜年吧。” 我就没说话,看着身边搂着自己身子闭着眼假寐的薛冰,帮她掖紧了被角。 “我在春山。”她说:“黄奇善在我这里,等下郭伟也会来。” 我哦了一声,并不想说话。 “你不过来一起坐坐?”她问,显得有点不耐烦。 我说:“不了,你们坐。我想休息一下,坐了一天的车,困死了。” 黄微微声音就高了起来,说:“我还自己开车来的呢!就你辛苦啊,与其知道你是这个死样,我才不来春山呢,看别人的脸色,你以为我舒服?” 我笑,说:“你看谁的脸色了?” 黄微微突然压低声音对我说:“晚上你跟我一起去关书记家拜年。告诉你,是我老妈的主意。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唯唯诺诺地点头。心里半天想不明白。陈雅致要黄微微来拜年,怎么要扯上我去?关书记和刘县长住一个大院里,我是先去书记家还是先去县长家? “我也在招待所,四楼。”她挂了电话。我怔怔地盯着话筒,半天说不出话来。 薛冰嘟哝着嘴巴说:“谁呀?” 我拍拍她的背说:“县里的干部,黄书记他们,晚上约我一起去喝酒。” 薛冰懒懒地说:“早点回来啊。”又闭上眼睛,慢慢入了梦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3章 回乡拜年(3) 黄微微带着我轻车熟路就找到了关培山书记的家。 黄部长的千金,市妇联的干部黄微微一出现,关培山显然吃了一惊。 本来屋里坐着的几个男人,在我们进屋后,一齐起身跟关培山告别,礼貌地对我们客气地笑笑,走了。 关培山不可能不熟悉黄微微!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熟悉她,就好像熟悉自己的孩子一样。客气点说,可能比自己的孩子更熟悉。 黄微微父亲黄山,原来跟自己就一墙之隔地住着,是春山县县委书记。书记黄山喜欢喝普洱茶,关培山就找人从云南弄来正宗的三十年普洱,先是盛情邀请书记来家里喝,也就一步路的距离,黄山书记每次都欣然前来,每次来都带着还扎着羊角辫的黄微微。 到后来,关培山借口说自己泡茶的水平太差,还是想喝黄山书记这样专家泡的茶,就把普洱送到黄山家来,只要黄山书记在家,他就必定在饭后敲门而入,无限膜拜着黄山泡出来的茶。 到后来黄山官升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关培山就顺手接下了春山县县委书记的位置。 关书记对黄微微表现了空前的热情,自己亲自起身倒水,吩咐妻子端来糕点盒。 在衡岳市,过年时节,家家户户都预备着糕点盒,糕点盒分为六格或八格,每格装着不同的糖果糕点大红枣,中间圆盘里盛着一块发饼,寓意连年发财,一般不能吃的,也有少不更事的孩子,放着花花绿绿的糖果糕点不吃,偏要吃干涩难咽的发饼,主家一般也会让孩子吃。 我在小的时候,就曾经特别热爱发饼而惹得老娘苦口婆心给我上了一课。 过年来客人,茶水伺候的同时,糕点盒必须同时奉上。否则客人会责怪主家不懂人情世故,抑或是主家看不起客人的作为。 黄微微来拜年,给关培山惊喜交加。黄山自从调到市委组织部,从副部长做到部长,还从来没安排女儿来拜年,年前黄部长跟着何书记来苏西乡剪彩,何书记心血来潮要去参观烈士陵园,吓得关培山脚打摆子,还是黄部长巧妙地遮掩过去,尽管何书记回去了,关培山还是觉得心里压着一块巨石,谁又能保证何书记哪天不会突然想起这个事来? 黄奇善来春山县做团委书记,是黄山部长委托干部科来办的事,自始至终黄部长没跟他有过半句交代。 黄微微突然来拜年,绝对不是拜年走亲戚那么简单! 何况关培山与黄部长算哪门子亲戚?八竿子也打不到边,最多算是同僚。当年黄山部长离任春山县县委书记的时候,向组织提了一个要求,让副书记关培山接他的手,出任春山县县委书记。为之,关培山一直把黄部长当做自己的知遇恩人和靠山。 关培山扶正后,自然与市委陈书记有了工作联系,之后他就专跑陈书记这根线,忽视了黄山部长的存在。 难道黄部长派女儿来拜年意在提醒?想到这里,关培山背上冒出一层细汗来。 关书记三年前把儿子送去了美国留学,屋里就剩下老两口。家里的保姆也因为过年被打发回了乡下,到现在还没来。 关书记的爱人邓姨单位在县文化馆,挂着个副馆长的衔位,多年已经不上班。 邓姨笑眯眯地端来果盘,打量着黄微微说:“微微呀,女大十八变,真没错啊。看我们小微呀,长得多漂亮。” 黄微微窘红了脸,扭捏地说:“邓姨,很一般啦。” 关书记让邓姨回房间去,说微微来拜年,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客,作为长辈,一定要给小孩子一个压岁红包,本来是年前要给的,无奈过年那几天县委杂事太多,抽不开身,现在再给,不算晚。使个眼色让邓姨去拿。邓姨心领神会去了。关培山就问黄部长的身体可还好?陈局长的身体可好? 黄微微一一作了回答,说父母虽然年龄大了,身体还是很健康,可能是喝了半辈子春山县的水的缘故,比起其他市委领导,自己父亲的身体还是值得放心。 问了一遍后,把头转向我,眼里是探询的神色。 我就赶紧把表舅何书记给他拜年的意思说了一遍,又刻意表达了自己给书记拜年的欲望。说冒昧来打扰,请书记原谅。 关书记听说表舅何书记给自己拜年,感激得双手直搓,连声喃喃道:“何书记家我还没去拜访,确实是对不住。有空还要小陈你带路,我要亲自上门给何书记拜年。” 正说着,邓姨拿了两个红包回来,要给我们一人一个。黄微微笑道:“邓姨,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啊。”坚决不肯接。 关培山拍拍沙发扶手说:“微微啊,这是你阿姨的心,你再大,在我们这些老家伙的眼里,永远都是个小孩子嘛。”劝说着黄微微接了,说图个吉利。 我连推辞的想法都不敢有。部长千金都接了,我一个小屁官,哪里还敢耍什么成熟?只好赶紧起身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揣进口袋里,端坐了身子,听关书记的教诲。 关培山对我们结伴而来半点没提,仿佛我和黄微微就应该结伴而来。 聊了一阵,说到了黄奇善的事。关书记关切地问:“小黄书记今年回来得早,回来就在办公室办公,年轻人,过年也不好好休息,还是要注意一下身体嘛。” 黄微微对关书记的话一点也不放在心里,反而说:“像他那样的年轻干部,就应该多学习。” 关培山笑笑说:“微微你来没告诉他?” 黄微微嘴角微微泛起一串笑意说:“我现在住的地方就是他安排的。毕竟我们过去是同事,老同事来了,他作为东道主,也应该要安排安排我。” 关书记听说她住在外边,就坚决要求她来家里住,说家里没其他人,就他和邓姨,方便得很。何况老书记的千金来拜年,放在外边住,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黄微微倒是谢绝了关书记的好意,说自己就在春山县住一晚,明早清早就要赶回市里去,没必要麻烦关书记。 关书记看她态度很坚决,也就随了她意,没再作强留。跟着话锋一转,问黄微微说,黄部长对他的工作有不有新要求? 黄微微摇头说不知道。说自己仅仅来拜年,是晚辈给长辈的拜年。最后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我妈年后要担任高速公路指挥部指挥长,她听说你们苏西乡年后要改选乡长,希望选出一个年轻的干部来做。其实我觉得呀,她高速公路与人家的乡长有什么关系嘛。” 关培山何等聪明的人,立马就明白了意思。但他没有直接说出来,只是说:“是陈局长的意思啊?” 黄微微淡淡一笑说:“我妈的意思,绝对没错。” 关培山笑道:“陈局长到底是老领导,做事就能未雨绸缪。” 眼睛看了我一眼说:“小陈啊,你是苏西乡的人,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我赶紧摇手说:“关书记,我是服从组织安排,谁来做乡长都一样,我是坚决配合工作。”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看着黄微微摇了摇头说:“当初你们市委来四个社教干部,现在除了微微你,其他三个都回来了春山县,看来我们这块革命烈士的圣地,还是很有吸引力呀。” 黄微微就红了脸说:“关叔,不是我不愿意在春山县,我的胞衣还留在春山呢。按理说,我比他们任何一个都对春山更有感情。只是我的能力不行,只好回衡岳市,混着呗。” 关培山笑道:“微微啊,你还真是我们春山县的女儿嘛。” 聊得正高兴,黄微微的电话响了,她歉意地起身,躲到阳台去接了电话,回来说:“关叔,郭伟他来了,叫我们一起去聚聚。” 关培山大手一挥说:“叫他来家里坐坐嘛。” 黄微微歉然道:“我刚才答应他去招待所了。” 关培山就起身说:“好吧,你们年轻人,都不愿意跟我这个老头子说话,你们去吧。” 告辞关书记走到门边,关书记语重心长地说:“微微啊,回去告诉陈局长和黄部长,苏西乡改选乡长的事,我一定不会让两位领导失望。” 告别出来,我还想去刘启蒙县长家坐坐,黄微微拉着我的衣服说:“去刘县长家,一定要在白天去。” 我不解地看着她,她严肃地说:“来关书记家是提意见,去刘县长家就是任务了。” 我越发糊涂起来,她浅笑一下说:“陈风,你以为我真的吃饱了没事干,来春山县给这些老头子拜年啊?” 我认真地说:“你不来拜年还有什么事?” 她看了我一眼,又摇摇头说:“不知道你是真聪明还是假傻。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只告诉你一件事,回去好好准备竞选乡长吧。” “我?”我指指自己说:“我去竞选?” “就是你。”她肯定地点头:“我可是第一次为别人当官的事跑出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4章 竞选乡长(1) 乡政府团拜会年初八顺利举行,全乡干部不论职务高低,见面都是一团和气,互相祝愿今年开门大吉,工作顺利。 郭伟满面春风,见人发一个红包。财政所老赵举着一张签字表,领了红包的都要在表上签字确认。我也领了一个,揣在兜里没看,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与柳红艳说话,关切地问她身体是否完全康复。 柳红艳廋了一大圈,本来如弱柳扶风的腰更显得盈盈一握,似乎胸脯也廋了一圈,缩在宽大的衣服里,看不出半点的轮廓。 乡政府的团拜会是多年来柳权的惯例,不管财政多么困难,他都会在团拜的时候给大家发一个红包。郭伟遵循旧制,像这样直接有收入的活动,干部们都很乐意参加。 朱士珍一进来就四处撒烟,不管人吸不吸,都要接过去。毕竟是过年,不吸烟的人接到烟后要么转手递给旁边吸烟的人,要么夹在耳后,总之要接。不接是对敬烟的人不尊重。朱士珍乐呵呵地敬,别人乐呵呵地接。敬到我这里,他打趣着我说:“陈党委,你从市里来,有好烟嘛。” 我赶紧从衣兜里掏出芙蓉王来,敬给他一支。其他的干部就起哄,说我敬烟不能只敬领导,他们也要。我笑笑,也逢人就敬。敬到郭伟面前,他不吸烟,也不接,看着我手里的芙蓉王烟说:“烟不错啊。” 一圈没敬到,烟盒里就空了,我只好从会议室出来,快走几步,准备去盘小芹的超市买几包。 刚下台阶,就遇到月白嫂上来,看到我,笑容满面地问:“急匆匆的去哪里?” 我很惊讶月白嫂来乡政府,按理说,她不是干部,不需要参加团拜会。又因为年初八了,他们企业办的门店应该要开门营业了,怎么还有空来乡政府? 月白嫂大概看出了的疑惑,浅笑着说:“乡里说,初八全部干部职工都要来,我是朱乡长告诉我的。” 我笑笑,从她身边走过去,走了几步,想起了一件事,回过头对月白嫂说:“朱乡长还有什么交代吗?” 月白嫂摇摇头,看我再没说什么了,就甩手甩脚往会议室走。 屋外一片晴朗,年初八的清早,一轮久违的红日就从对面山顶上冒出头来。太阳一出,浸淫了一个冬天的寒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山明朗起来,水明朗起来,人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几只麻雀在树枝间跳跃鸣叫,卸下寒冬包裹的树枝已然可以看到绽开的新绿,世界一片勃勃生机! 路上陆陆续续过来一些人,有几个干部还带着孩子来了。 盘小芹的超市里生意兴旺,过年时节,小饭店暂时歇火不开。所有的人,都在超市里帮忙,就是她瞎眼的老娘,也在摸摸索索地帮着理货。盘小芹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正指挥着盘树容把拜年的烟酒往架子上摆。 看到我,她笑眯眯地出来,跟我打了个招呼,问我有什么事。 我就说身上没烟了,想来买一包。 盘小芹嘻嘻一笑说:“自家的店,买什么买?拿去就行。”又说:“一包烟够干什么?那么多的干部,听说今年只要是乡政府发工资的人,都来,怕是一条烟也不够。”就叫帮忙的小姑娘拿来一条烟塞在我手里,想了想,又从我手里接过去,拽着我去了里屋。 “听说乡政府要改选乡长,朱乡长在我买了好多烟酒,大年初一就开始在外面拜年了。”盘小芹疑惑地问:“听说他原来可没有这一招。这不,树容哥还收到他的烟和酒呢。” “他在搞什么?”我皱着眉头喃喃道。朱士珍你想扶正,也不要搞这一套吧? “明摆着的事啊,拉票呗。”盘小芹耷拉着眼角说:“一个村一个代表,一个代表一张票,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到时候,你还敢不投他的票?” “这怕是贿选吧。”我说:“还有事吗?等下要开会了,我先去?” 盘小芹盯着我的眼睛看了看说:“陈哥哥,你不想参加竞选?” 我淡笑着说:“不是我想就能做到的。官场里的事,复杂得很。” “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参加就行。”她认真地说:“我觉得啊,乡长这个位置,还是你来做比较好。” 我笑着说:“怎么我做就好呢?” “你年轻啊,有魄力啊。你看看啊,你是苏西乡第一个办公司的人,又是市里来的干部,见多识广,比起一辈子窝在苏西,一辈子就只看到一块巴掌大的天的他们来说,你肯定能带领我们苏西人致富啊。”她期冀的看着我,一脸向往的神色。 “你还不懂。”我扔下这句话,匆匆往会议室赶。 盘小芹的话其实在我心里掀起了波浪,朱士珍的做法也让我感到岌岌可危。尽管黄微微在春山县带着父母的意思表达了一圈,但有很多事,往往会出人意料。 朱士珍土生土长的干部,在苏西乡经营了一辈子,又占着代理乡长半年,在干部群众眼里心里,他就是乡长,虽然组织规定还没走,也只不过的程序上的事了。如果我半路杀出来,闹不好,乡长没选上,连呆在苏西乡的路都会断送。 这个世界,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朱士珍算是“小人”一类的人物,毕竟,做了几十年的乡官,关系盘根错节,多多少少也为乡民们办过几件事。老百姓看人,不看缺点,在他们心里,只要一个干部作出一件让他们满意的事,这个干部就会终身贴上一个“好官”的标签。 朱士珍在柳权的问题上是动过心思,但并不见得他就不是一个好官。 当初柳权的强硬政策让朱士珍难以接受,所以才在背后打了一枪。朱仕珍敢背后开枪,自然有着把握。柳权的政策确实让很大一部分干部不能接受,老朱也就是凭着这点群众基础,才会扳倒柳权。到现在,这个事几乎全乡干部都知道是他举报。何况,在复工修路的事上,朱士珍还是出过不少的力。 刚进会议室,郭伟就宣布团拜会开始。一挂大红鞭炮挂在走廊的栏杆下,会议一开始,鞭炮就点着了,噼里啪啦炸响起来,红红的鞭炮纸屑漫天飞舞。 炮竹声一停,郭伟双手抱拳,朗声道:“各位同事,首先祝大家全家幸福,再祝各位新年工作顺心。” 他现在是苏西乡最高领导,统管着几千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子民,他的话就是指示! 朱士珍一直面带微笑坐在他一边,代理乡长朱士珍头上还照旧顶着乡人大主席团的位子,两位乡政府最高领导给大家拜年,干部们就齐声叫好。会议室里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 我的心里还装着事,看着微笑的朱士珍,总觉得他笑得无比的邪恶。假如没有黄微微的提醒,没有盘小芹的告诫,我或许不会太在意他的举动,既然朱士珍要成为我仕途上的拦路石,我就必须要想办法把他搬开,要把他扔到万丈深渊里去。 团拜会就是茶话会,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无非就是互相嘘寒问暖。一场会开了不到一个小时,郭伟就宣布散会。几个乡干部要拉我去打麻将,我笑着推辞了,看着郭伟身后跟着一帮子人,我放弃了跟他说话的欲望,走到朱士珍身边说:“朱乡长,有什么活动呀?” 朱士珍上下打量我一眼说:“陈党委,你想搞什么活动?” 我说:“没活动啊,所以问领导嘛。” 朱士珍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注意我们,他就拉着我的手说:“陈党委,我们借一步说话?” 所谓借一步说话,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说些不方便让别人听到的话。 我跟着他去了办公室,办公室里打扫得非常干净,桌子上两面崭新的小红旗,一面国旗,一面党旗。 朱士珍现在的办公室是原来郝乡长的。郝乡长走了后,朱士珍把原来的办公桌换了一个方向,其他的都基本没动,就是桌子上的两面小红旗,是他搬进来后新摆的。别人曾经劝说朱士珍不要坐郝乡长的办公室,朱士珍指着小红旗说:“不怕,这个避邪。” 其实我明白朱士珍为什么要搬到郝乡长的办公室来。乡长办公室在乡民们的心里已经形成了固定的符号。 “过完年,县里就要派人来选举乡长。”朱士珍说:“半年了,选了好,我正好要放下担子。”他似乎如释重负般嘘口气。 我递给他一支烟说:“朱乡长,你可不能放担子,现在苏西乡正处在发展的关键期,换干部不好开展工作。” “谁来做乡长都一样。上面有党委政府领导,下面有群众支持,我这半年来,做了不少的事,不是每件事都做好了。其实我,还是想为苏西乡的人们多做点事的。”朱士珍点燃烟说:“郭书记是个有能力、有魄力的年轻干部。年轻人做事,有些还是需要多考虑。所以我想啊,给郭书记搭帮子的乡长,最好还是年龄大一些比较好。这样才会更全面去考虑一些事情。” 我笑着说:“朱乡长,论资历,你资历最老,论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所以啊,苏西乡乡长还非你莫属。” 他盯着我的眼看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小陈啊,我们共事四年多了,你也知道我老朱的为人,做干部就讲究个原则,原则之内,可以融会贯通。原则之外,哪是一定要坚持原则。只要把握住了原则这根红线,想方设法为老百姓办事才是一个干部的最基本要求。我呢,是跟着苏西乡一起成长起来的干部,对苏西乡有着深厚的感情,为苏西乡老百姓办事,是我一生的追求。” 朱士珍的一番表白让我心烦意乱。如此一番试探,才明白盘小芹所言不假。朱士珍口口声声要卸担子,这只老狐狸是在欲擒故纵! 他看我半天没接他的话,含着一丝微笑说:“当然,有小陈你这样的干部来帮我,天大的困难,又何尝不能克服啊!” 我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心情顿时跌到谷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5章 竞选乡长(2) 朱士珍旁敲侧击跟我打埋伏,其意不言而喻,乡长人选至今未确定,根据组织原则,乡长一般要采取差额选举。所谓差额,就是找一个陪选的人,选举前组织谈话,必须要把陪选的人选下去,让组织内定的人名正言顺上来。 隔壁县曾经有个故事,县里要选县长,市委派人来县里组织选举。本来组织上跟投票的人都打了招呼,无奈县长是由书记推荐的,此人官声不好,为人让代表们很不齿,于是第一轮投票下来,内定的官员票数远低于差额人。按理说,谁得票最多谁当选,但书记不干了,要求第二轮投票,第二轮下来,虽然票数比差额人多了,但又没过半,还是不符合组织原则,书记就恼了,要求关起门来投票,投不出结果,谁也别想散会。代表们饥寒交迫,走又走不了,选又选不出,只好集体讨论投票,最终被推荐人以超过半数一张的优势当选。 苏西乡乡长选举,必定要走差额程序。这个消息是刘启蒙县长亲口告诉我的,虽然没有明确谁内定,谁差额,但刘县长的意思很明确,不会出现隔壁县的选举笑话,选了谁就是谁,只要票数过半,符合组织程序,谁就来做苏西乡乡长。 朱士珍作为代理乡长,是第一候选人,这个地位谁也不可撼动。当初让朱士珍代理乡长,潜台词就是正式乡长,如果不出意外,谁来差额,都注定是陪选的命。 乡长官不大,算得上是中国最基层的行政干部。但乡长的发展潜力很大,特别是处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历史时期,乡长的政绩都能显而易见,比如农民的收入提高了,比如搞了个好效益的项目,升官比升学还容易多了。 朱士珍肯定从小渠道里得到消息,知道我会是差额的人。 我得到正式通知是在元宵节过后,县委组织部来人找了郭伟,后来又找我谈话,说组织决定,我作为苏西乡乡长差额选举人选是经过县委常委会决定的,已经正式行文。 我知道差额的命运,所以组织部找我谈话时,我明确表态不参加竞选。 组织干部对我的表态很失望,说作为党培养起来的干部,应该要无条件服从组织决定,不能讨价还价,不能有个人情绪。 我认真地说:“我既不会讨价还价,更不会有个人情绪。我只是觉得自己还做得不够,不适合作为候选人参选。” 组织干部说:“你适不适合参选,不是你自己能够决定,这是组织决定。既然是组织决定,肯定你是有成绩的干部。没有成绩的干部,不会让他有任何的机会。”想了想又说:“选票都在代表手里,选举是民意的体现,最终还是代表说了算。虽然是作为差额人,并不等于就不能当选。” 我无言以对,假如我执意拒绝参选,不但改变不了陪选的命,还会套上一个不配合组织的帽子。官场里如果打上这么一个烙印,注定这辈子就不得翻身。没有一个领导会喜欢违背自己意志的下属,组织的决定,其实就是县委关书记个人意志的体现。 郭伟在组织干部走后也找我谈了一次,我只听进去一句话,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既然命都是天掌握的,我何必花心思去改变?何况,逆天而行,终会被雷劈死! 我把这个想法跟薛冰一说,逗得她笑得花枝乱颤。 笑归笑,事还得继续做。已经明确了我的差额人身份,我还是得为选举想点办法。谁能保证我就不是一匹黑马? 要想做黑马,还得有选票。我开始暗中打听谁是乡人大代表。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村,刚有这个想法,就有代表送上门来。 乡中学校长就有一票,而且是个资深的乡人大代表,已经做了三届了,是全乡人大代表中资格最老的一位。 我决定请校长去盘小芹的饭店里坐坐。 修路的,架电线的人撤走后,小饭店的生意一落千丈,几乎没人来吃饭。盘树容就闲得卵子发涨,每天腰里别着一个竹兜子,在水田里游走,看到有黄鳝洞,伸手一夹,就能拖出一条黄鳝来。 盘树容的这个手艺,算是祖传技艺。他能看出什么洞是黄鳝洞,什么洞是泥鳅洞,什么洞又是水蛇洞,而且知道洞有多深,里面住的家伙有多大。一块水田,只要他走过一遍,几乎可以捉绝田里的黄鳝和泥鳅。 我把要请校长的事跟盘树容一说,他眉开眼笑地告诉我,校长特爱吃血鳝,来他饭店吃,绝对能让校长高兴。 突然问我道:“陈干部,你请校长吃饭,有啥子事哟。” 我笑笑说:“没什么大事,校长是个文化人,我请文化人吃饭,是对文化的尊重。” 盘树容憨憨地笑,说:“我大概估计到了。” 我满脸疑惑地问:“你估计到了什么?” 盘树容拉着我坐在小桌子边,神神秘秘地说:“听说乡里要选乡长,而且你也是候选人。如果我估计不错,请校长吃饭,怕是与选举有关。” 盘树容的话让我心里一阵打鼓,连他都能看出来的动作,朱士珍不知道能看多明白。盘小芹的饭店就在乡政府的眼皮下底下,我请校长来喝酒吃饭,是个人都能看出其中的猫腻来。 我强作笑意说:“盘大哥,你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嘛。” 盘树容自负地笑,说:“我也是乡人大代表,知道这个消息,算不上灵通。” 我问道:“难道盘大哥还有更灵通的消息?” 盘树容狡黠地笑,并不回答我的话,只是问我:“还要不要请?” 我说:“给你生意做还不做吗?”????盘树容笑道:“不是不想赚你的钱,只是这个钱赚来不见得是好事。”他犹豫半响,说:“依我看啊,这个饭要请,但不能在我们店。要请,就去春山县请。” 他的话提醒了我,我想了想,说:“也好。” 心里还是吊桶上下,如果选举这事不公开明朗化,我还是吃得饱睡得暖。现在这事一浮上水面,搞得我心烦意乱,无所适从起来。所以人啊,心里装着事,是比死还难受的活。 想着黄微微在春山县对我的嘱托,想着她殷殷期待的目光,我感觉如果选举掉下来,简直是对不起她全家。 稍有头脑的人都能看出黄微微的春山之行不是她自己的决定,一定是带着黄部长和陈局长的要求来的。当然,黄部长和陈局长的决定,背后是黄微微的意见。 脑壳里一团浆糊,我摇摇头,似乎想要清醒。谁知道越摇越觉得沉重,就想着给黄微微打个电话,探探虚实。 电话一通,黄微微在那边显得很高兴,说我终于主动给她电话了,她要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说了一阵,我把县里要我参选乡长的事告诉她。她在电话里显得胸有成竹地说:“你不要想太多,你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我说:“你想什么办法?” 她嘻嘻一笑说:“办法总比困难多。他有群众基础,我们就走领导路线。” 我不明所以,说:“那样岂不是影响不好?” “是要影响,而且要大大的影响。不但在春山县有影响,还要在衡岳市有影响。”她压低声音对我说:“你做好准备,过两天我陪陈萌来乡里采访你,在《衡岳日报》上发一篇专访你的文章,我们要造势。” 我顿时语塞。《衡岳日报》专访报道,关培山书记未必有这样的机会。我一个小小的乡党委委员,如此抛头露面,怕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黄微微似乎看出了我的心理,她笑道:“你放心,我跟陈萌说好了,不会让你难做。” 我突然感觉自己就是个提线木偶,黄微微已经成了操纵我的人,躲在深厚的帷布后面,让我在前台张牙舞爪地跳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6章 竞选乡长(3) 陈萌开着一辆崭新的越野吉普车带着黄微微风驰电掣来到苏西乡,随车来的还有县委宣传部的周干事。 我接到电话赶去郭伟的办公室,他们几个人正谈笑风生,看到我,郭伟指着陈萌介绍说:“市日报的陈大记者,来我们乡采访,你要认真接待,不能有半点差错。” 我唯唯诺诺,郭伟显然不知道我早认识陈萌,他把陈萌介绍完毕后,又把我介绍给陈萌,说:“我们乡管宣传的党委委员,陈风。你们两个都姓陈,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来,五百年前算是一家。陈记者,你采访的事都由他衔接,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我。” 陈萌连声道谢,说道:“五百年前是一家,现在五百年后了,还是一家人。” 郭伟闻言顿了一下,绽开颜笑道:“确实是。” 陈萌悄悄向我挤了一下眼睛,笑着说:“麻烦郭书记了。这次来采访,还确实需要郭书记大力支持。当然,有困难,我肯定会找书记你。至于这位小陈干部,就委屈一下当我们的跟班吧。” 郭伟也跟着笑道:“不知陈记者此次来我们苏西乡,主要是采访那些方面的事?” 陈萌嘴巴一挑,浅笑着说:“市妇联的领导请我来采访,理当按她们的要求报道。” 郭伟连声称是,眼睛去看黄微微,脸色似乎有些失落。他心里非常明白,记者是黄微微请来的,却不去采访黄奇善,而跑到他的苏西乡来,究竟为何,天晓得。 县委宣传部的干事有要事要先回去,嘱托郭伟一定要照顾好陈记者的生活和工作,说关书记和刘县长都很重视采访活动,市日报就是市委的喉舌,全市地位最高的宣传阵地,要勇于接受舆论宣传部门的质疑和检查,敢于亮出自己的薄弱地方,也不要掩盖自己的成绩。 这段话的重点其实就是最后一句话,不要掩盖成绩,意思就是有成绩要宣传,没有成绩创造成绩也要宣传,而且要无限扩大宣传的结果。将中部省最后一个通电的地方,描绘成为新时代党和政府的光辉事迹。 宣传干事一走,郭伟就拉着我们一起要去老鹰嘴。 乡政府大坪里两台车并排停放在一起,郭伟的车与陈萌的车一比,就好像一只白天鹅和一只丑小鸭一样。陈萌的车高大威武,白色的车身显出奢华和高贵。郭伟的小黄包车趴着就像一只癞蛤蟆,草绿色的车身显得矮小而猥琐。 我正想要爬上郭伟的车,陈萌说反正就我们四个人,不如一起坐她的车。郭伟坚决不肯,说自己的车虽然不怎么好,也是苏西乡的象征,又开玩笑说:“干脆我们分开来坐,陈风坐陈记者的车,微微坐我的车,既让我们乡干部感受一下高档车的舒适,又让你们市里领导领略一下我们乡下专车的风采。” 黄微微还在迟疑,陈萌已经爽快答应了。也不管他们了,叫我上车,发动就走。 一路上陈萌基本不说话,我偷眼一看她沉静得如同大理石一样的侧面,想要张口,想想还是放弃了。 黄微微在电话里说的所谓走领导路线,想着就是凭陈萌在日报的优势,利用日报这块平台,采写一篇关于我的文章。当时我就想,日报来乡里采访,郭伟会放弃这个机会?谁不知道日报的一篇报道,是可以决断一个人的政治前途的事。郭伟口口声声由我来衔接,自己却抛下所有工作,亲自披挂上阵,难道看不出他很在意么? 又想他是不是看到黄微微来了,想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沟通?原来他们在一起搞社教,谁都知道郭伟或明或暗在追求黄微微。谁知道社教一结束,反倒是其貌不扬的黄奇善去了部长家登堂入室,后来黄奇善突然空降到春山县任团委书记,他就认定黄微微肯定在与黄奇善谈恋爱,也就不再去找黄微微,把黄奇善在心里骂了千万遍,日遍了黄奇善上十八代祖宗的所有女性。 突然有一天叫他来任苏西乡党委书记,他才明白过来,黄微微还没忘记他,也许自己之前都是错觉。心里又怨恨自己看问题还差火候,唯一庆幸的是自己还没把事情公开化、明朗化。 郭伟担任书记后,回过几次市里,找过黄微微。他一直在寻找机会跟黄微微表白,可每次见到黄微微,发现她的态度总是不咸不淡,甚至没给他半点表白的机会,这让他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有时候甚至想,黄奇善是否捷足先得表白了? 郭伟年龄不大,阅人却无数。从他观察黄奇善的举动,他能断定黄微微至今还没有接受他们两个当中的任何一个人。这个想法一直促使着郭伟心里的希望之火在熊熊燃烧。 车到老鹰嘴,陈萌拉开车门跳下去,山风吹起她胸前的纱巾,娇娆而风韵。 等了一会,郭伟的车赶过来,一下车就叹道:“到底是鬼子车,我全速前进也看不到尾巴。” 陈萌拍了拍车身说:“这车也是借来的。我们报社除了社长座驾是进口车外,我们采访都是普桑出去。这台车是一个老板的车,听说我要来苏西乡采访,特地借给我,说苏西乡道路不好,普桑会刮底盘。” 郭伟指着身后的路说:“外界都把我们苏西乡妖魔化了。以为我们还生活在原始社会,陈记者你看看,这路,除了没铺柏油,那点比水泥路差了?” 陈萌笑道:“原生态的路嘛。” 说了一阵闲话,黄微微张口说:“郭书记,你把我们带来这地方干嘛呢?吹北风吗?” 郭伟不慌不忙地说:“微微,请你们来这地方,自然有我的道理。”他指着远处巍峨的大山说:“这里不久就有一条高速公路要修过来,老鹰嘴这地方,是苏西乡唯一与高速公里有关联的地方。” 看我们不解的样子,他顿了顿说:“修路就要征地,征地就要补偿。如果把补偿款换成另外一种形式,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心里一动,难道郭伟的想法与我一样?我原计划就是高速公路在老鹰嘴这里开一个缺口,建一个收费站,这样一来,周围乡镇的车,甚至临近县的车要想上高速路,必须要经过我们苏西乡。这交通一发达,经济就上去了。 郭伟并没有往下说了,他指着周围的山地说:“如果我把乡政府迁到这里来,让来来往往的车都看到苏西乡的牌子,苏西乡不就从此闻名天下了?” 他还是想着迁址的事,并没有想着高速公路开口的事。 陈萌对他的宏伟计划一点兴趣也没有,她拿着个相机四处瞧,终于停在半山腰的一个坟堆上,看着坟堆上飘扬的纸幡,扭过头问我说:“苏西乡过年也祭坟吗?” 我摇摇头,心里一阵痉挛。那是赵德亮的坟,一个外号叫大牯牛的人,能打得死一头老虎的他,如今躺在衰草凄凄的山上已经快一年了。人生如梦,生死无常! “你看那祭幡,还是新的嘛。”陈萌饶有兴趣地盯着看,转换着相机镜头拍了几张。 “一个坟就是一个人,一个人就是一个故事。也许这个坟里有很多精彩的故事。”她叹口气,放下相机,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支,顾自点上,美美地抽了一口。 “他是个烈士。”郭伟说:“修这条路的烈士。” “我看过电视新闻。”陈萌不冷不热地说:“我们日报也有记者采访过,不过,我觉得他没把真实的故事写出来。” 郭伟含笑着说:“陈记者有兴趣?” 陈萌淡淡一笑说:“作为记者,都有一个寻求事件真相的本性。” 郭伟就指着我说:“这事,小陈最清楚。你问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陈萌歪着头看着我说:“真的吗?” 我尴尬地笑,说:“修这条路的时候啊,郭书记还没上任。我当时也是乡政府秘书,挂点在老鹰嘴修路。” 陈萌的兴趣就高了许多,追着我说:“你得给我好好讲讲,也许,英雄的形象要更高大。” 我不置可否地笑,看一眼黄微微,她背对着我们,眼睛看着深邃的大山,一言不发。 郭伟的电话响了,他打开一听,就抱歉地对我说:“陈风,我要去趟县里,陈记者你一定要照顾好,晚上来县里住,乡里条件不好。” 又转头对黄微微说:“微微,我们一起先回县里吧。这里陈记者采访,我们也帮不上忙。晚上大家一起聚聚。” 黄微微回绝他说:“我还是留在这里陪陈萌吧。” 陈萌却不领她的情,挥挥手说:“你去吧,这里也冷,等下我和陈风还要去一趟村里采访几个人。他熟悉这里的情况,帮得上忙。” 黄微微咬了一下嘴角,赌气地拉开郭伟的车门钻了进去。我想跟她说几句话,但看到她再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好缩口,看着他们开车离去。 等到他们的车拐过山嘴看不见了,陈萌才嘻嘻一笑说:“陈风,你真会装啊。”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说:“刚才郭伟介绍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们认识啊?” 我说:“有必要吗?” 她矜持地笑道:“你这个臭小子,我也不知道微微看上你什么了,非得要我来采写你的报道。你告诉我,有什么目的?” 我苦笑道:“陈记者,话不可乱说啊。黄微微与我,连同事关系都算不上,她能看上我什么?最多就是觉得我能在苏西乡工作了四年多,值得她敬佩嘛。” 陈萌咄咄逼人说:“乡下工作的干部多如牛毛,你哪里不一样了?” 我笑着说:“陈记者,也许你多接触我了,就会发现我与别人有不一样的地方啊。” “叫我陈萌,或者干脆叫我萌姐就好了。老是什么记者记者的,听着别扭。”她纠正我说。 我说:“你不就是记者吗?” 她正色道:“在别人面前,我当然就是个记者。可我们是熟人了,你说是不?还是叫名字顺耳一些。” 我就不好再纠缠这个称谓了,说:“我们是先回乡政府,还是去老鹰嘴村看看?” “先去村里看看吧。” 她率先下了公路,朝着村里方向一步一跳地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7章 竞选乡长(4) 市日报以头版配发了专题报道《一条承载希望的路》,记者陈萌。黄微微拿到报纸后第一个给我打电话,说陈萌以头版位置刊发这篇专题,完全出乎她的意外。 新闻专题主要是写苏西乡如何克服困难,如何同心协力修建了这条致富路,讴歌了苏西乡的干部群众,也鞭挞了修路过程中丑恶现象。专题的着墨点是烈士赵德亮的故事。她将赵德亮的死归于政府的监管力度不够,隐隐透露出要追究责任者的意思。 报纸一出,各方信息紧跟而至。首先是县委宣传部,问乡政府是否审核同意,得知我们都不知晓,县委宣传部丢下电话,骂了一句:“奶奶的个熊,捧起一个,打死一群。” 接着就是郭伟找我谈话,问我报道出来是不是授意陈萌写的。我知道郭伟的意思,陈萌在报道中压根就没提到过郭伟,甚至半点没提现在的政府状态。对于郭伟的迁址大业,陈萌惜墨如金。亏他三番五次表达意思,如今是白表了情,枉费了心,自然非常恼火,满脸不高兴地把报纸摔在办公桌上,说:“记者的笔,妓女的逼,都没意思。” 我想笑,一片报道引起各方面的反应,这也是我始料不及。幸亏当初我是坚决不同意把名字写进去,虽然当时心有不甘,现在想来,还是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 郭伟的兴师问罪还没落幕,朱士珍就拿着报纸匆匆跑来找我。 “陈老弟,你害死老哥我了。”一见我,他就大倒苦水:“记者是你接待的吧?你也不看看写了些什么。” 我惊讶地说:“朱乡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呢。” “我还有个屁意思!”朱士珍把报纸几乎是扔到我脸上说:“明眼人谁看不出这里面的意思?” 我满脸无辜地说:“我是真没看出来什么意思。而且,她一个党报记者,我能去审查她的文章?” “完了!”朱士珍哀叹道:“陈老弟,我们共事几年了,老兄弟我可以说是对得起你的。就是这篇文章,你让我无路可走了哇。” 他习惯性地蹲下身来,屁股几乎要挨到地。 “关书记来电话了,要追究责任。”他的手在额头上拍了拍,垂头丧气地站起来说:“我反正一个老头子,杀头也不过碗大的疤。要死就大家一起死。” 他说得斩钉截铁,义无反顾,大义凛然,我听得毛骨悚然,心惊胆战,大惊失色。 “我是说真的!”他强调说:“要死,就蛇和麻拐(湘南话,意指青蛙)一起死。” 我脸上的笑僵硬了,朱士珍可是说得出做得出的主。在他嘴里一起死的人,显然不包含我在内。我还没资格与他同归于尽。 晚上我去盘小芹超市,把这事一说,盘小芹双手一拍,长舒口气说:“行了,你的这个记者朋友帮了你大忙。” 我不明所以,盘小芹分析道:“就算朱乡长不主动请辞,老鹰嘴死人的事,追究起来他能脱得了干系?当时复工修路可都是他一手操纵的。” 我说:“赵德亮的死,已经被评上了烈士,算是盖棺定论了,还能翻案不成?” “你又知道这背后还有多少未知的东西呀?”盘小芹精明地说:“柳书记被纪委调查是什么原因?本来停下来的工程突然又恢复复工是为了什么?” 她叹口气,指着满架子的烟酒货物说:“本来我还想着走走朱乡长的路,他送一条烟,我们就送两条烟。还有,树容哥为你竞选乡长的事,跑了几个村了,找了一些关系好的代表,都要在选举的时候投你的票。” “另外,月白嫂跟我说过,他们老鹰嘴村肯定投你的票,她还会去找一些代表帮你投票。”她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陈大乡长,我们这么多人在帮你,看你以后怎么报答哦。” 我听她这么一说,心里舒坦了许多,原本以为陪选的阴影霎时烟消云散,我拍拍胸脯说:“选上去了,我能怎么报答?要不,我以身相许算了。” “谁要你呀。”她嘻嘻一笑说:“你现在就是个臭男人,有薛冰姐罩着,谁还敢动歪脑筋?” 我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我还能拿什么来报答?” 盘小芹看我可怜的样子,笑道:“别人我不管,我只需要你心里记得我就好了。” 我再拍拍胸脯说:“肯定记得。” 她眼圈一红,柔声说:“可是一辈子哦。” 我断然回答:“当然是一辈子。” 眼看着盘小芹就要更伤感了,我赶快转移话题说:“小芹,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她轻轻一笑,道:“跟我还商量什么,有什么事,你说,我照做就是了。” 我说:“现在小饭店的生意不怎么好,盘村长闲着没什么事。我看啊,我们不还有四台榨油机吗?我想,把榨油厂先建起来,让盘村长来管,你的意见呢?” 盘小芹沉吟了一下,说:“现在正是选举的时候,你开个榨油厂,不怕惹来麻烦?” “不会有麻烦吧?” “谁知道!”她递给我一包烟说:“榨油厂要开,是肯定的。要不就浪费了那么好的机器。但不是现在开,我的想法是等到选举结束后再开。” “不行,要开就现在开。让别人以为我还在一门心思做生意。我们也放个烟雾弹!” 她想了想,拍起手来,对我竖着大拇指说:“嗯,有点官样子了。”她表扬着我,让我有点洋洋自得起来。 “我去叫树容哥过来。”她扭转身,去后面的小屋里找盘树容。 盘树容现在全家都在小芹的超市里,孩子我托薛冰安排在小学里读书,辞了一个小女孩,他老婆在超市帮忙,他主要工作就是来客人了就炒菜,没客人的时候在超市打打下手,遇到需要进货,他一个人坐孙德茂家的车去县里进。 盘树容听说要建榨油厂,激动得满脸通红,搓着双手一叠声地说:“我怕做不好,怕做不好咧。” 我安慰他说:“放心,很简单的事。你村长都做过了,还怕做不好一个榨油厂的老板。” 他谦虚地笑着说:“做村长谁都能做,做厂长不是谁都能做的。” 我笑着说:“一样的,做村长管一村人的吃喝拉撒,做厂长你就管一厂人的吃喝拉撒。” 盘树容还是紧张,说:“做村长不管赚钱,做厂长可要担心效益。” 我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说:“盘村长,榨油厂开业,肯定能赚钱。你安心榨好你的油,效益这块你不要管,自然会有人来管。” 盘小芹在一边笑着说:“确实是,奚枚竹还在市里开着公司呢。树容哥你只负责生产,经营还有枚竹她们。” 盘树容就放下心来,问我什么时候开业。我说:“越快越好,就说是我开的,对谁都这样说。”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一样对我说:“榨油厂开业,我说那些人的不收钱就不收钱,可不可以?” 我疑惑地看着他,盘小芹推了我一下说:“树容是不是说那些代表?” 盘树容点点头,看着我,等我表态。 我无所谓地说:“榨油厂你是厂长,当然是你说了算。” 盘树容就眉开眼笑起来,坚决地说:“我一定要把榨油厂搞好。让他们也知道,我老盘说话,可不是空口白牙说瞎话的主。” 乡下人的狡黠! 我现在也是个乡下人,与他们打了四年多的交道,这些乡民们屁股一抬,我也知道他们会拉什么屎了。盘树容肯定对代表们作过承诺,乡下人现实,从来不图子虚乌有的东西。有句古话说:迟得不如早得,早得不如现得。意思就是不去想虚幻不切实际的东西,不如实在到手来得现实。 盘树容的心思我一眼就看明白了,他的这个想法,其实与我的心思不谋而合。榨油厂新开张,一定要有业务做。对于几百年来一直习惯原始榨油的乡民们来说,新式的榨油方法不一定能接受,只有让一部分人尝试过了,才会有人跟风进来。 而盘树容的这些代表,正是榨油厂需要的第一批业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8章 颠倒 烟雾弹的效果就是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不在乎竞选,就连郭伟都不明白我的意图,以至于他特地找我谈心,苦口婆心劝说我一定要思上进,求发展。 郭伟的话言不由衷,我心里非常清楚。日报的报道已经让他很不爽了,所以我想着让他爽一把。因此我故意无可奈何地说:“反正就是陪选,结果大家心里都明白,何必还要在意那么多。” 郭伟故意装作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我说:“作为党的干部,就必须服从组织安排。党现在需要你来承担责任,你就必须责无傍贷。” 我连忙点头认错,说自己的觉悟还的差那么一点点,没有达到郭书记的期望。今后一定要努力工作,争取取得广大人民群众的信任和组织要求。 郭伟很清醒我在敷衍他,他盯着我看了一会,下了决心一样的说:“既然你自己认识到了,我要求你做到三件事。第一,立即停止你的榨油厂。一个党政干部,一心就想着自己做生意赚钱,成何体统?第二,收集干部意见,做好迁址准备;第三,热情接受组织安排你的竞选任务。” 我苦笑着说:“郭书记,榨油厂是前任柳书记遗留下来的事,我贴进去几万块钱在里面,再不启用,钱就扔到水里去了。再说,榨油厂是改善苏西乡老百姓生活的一件事,算是好事。要我立即停止,可能会有困难。” 郭伟毫无商量的余地说:“你自己看着办,停不停止你自己决定。我只是劝你一句。干部要注意影响。” 我不可能会停止榨油厂的筹备,我只是放出风说榨油厂是我搞的,但我从一开始就没踏足半步乡礼堂,全部由盘树容在操作。我不能让别人留下我不安心本职工作的口实。 朱士珍终于又找我来喝酒,竖着大拇指夸我说:“陈老弟,你是个真男人。” 我当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乡长选举,我和他差额选举,并且我定位为陪选人。本来胜算不大。后来出了一档子陈萌的报道,直接影响到他代理期间的责任问题,责任分大小,死了人就是天大的责任。朱士珍本来绝望了选举,现在看到我搞榨油厂,不顾个人影响,分明是断绝了政治前途的想法,县里又不可能再安排一个人来竞选,如此看来,乡长这个位置,还是他非他朱士珍莫属了。 我笑着对朱士珍说:“朱乡长,你安心当官,我闷声发财,各取所需,自得其乐。” 朱士珍暧昧地笑,扔给我一支烟说:“你这算不得发财,你是在为老百姓造福。假如一百斤油茶籽多榨出来几斤油,老百姓的收入增加了,也逐渐会明白科学的重要性,对今后改变老百姓的观念会是一个活生生的教材。怎么能算是闷声发财呢。” 我嘻嘻笑着说:“朱乡长,你这是在夸我啊。” 朱士珍正色道:“我不是夸你,我是按事实说话。” 他想了一下,问我:“日报的那个女记者,后来跟你联系过没有?” 我摇摇头说:“没有。来过一次后就音讯全无了。” “没说要跟踪报道?” “我不是很清楚。”我说,故意吓他:“一般这种情况,都会有个最后结论。” “什么结论?” “比如报纸再发一篇报道,正面澄清前面报道中的一些问题,让别人知道什么事都是事出有因,不要胡乱猜疑。” “女记者没说要下这个结论?”朱士珍揣揣不安,绝望的眼神又在眼珠子里蔓延开来。他不经意地眯了一下眼角,我分明看到一粒眼屎滚落下来,跌入脚下的尘埃里,消失无踪。 “至少现在没听说。”我安慰他说:“不过,有些事也就是一阵风,风过去了,谁还记得?报纸天天发报道,谁记得那么多。” “你不晓得,老弟。”朱士珍叹口气说:“来这里采访的女记者是市委陈书记的女儿。要不,一片狗屁不通的文章,凭什么登在头版嘛。” 我故意装作惊讶地样子说:“还有这回事?” 朱士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说:“你不知道?” 我说:“不知道。” 他就笑了,笑容显得干巴而苦涩。 “不知道也好,不是什么好事。” 他扔下这句话摇摇摆摆走了,我站在乡政府门前的一株白玉兰下,看一群蚂蚁抬着一具刚出壳的青虫尸体,耳朵里仿佛听到它们在喊着号子。突然感觉到春天已经到了! 远处田里的草籽开着姹紫嫣红的花,几只小蜜蜂在草丛花间恣意地飞舞,一只彩蝶翩翩飞来,落在大地的眼角眉梢,幻化成一道风景。小溪边的垂柳早就一身新绿,树下的杂草在阳光明媚的春天里疯长。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一切又显得那么平和。 田埂上走着一个身材健壮的妇人,一块紫色的头巾包裹着一头浓密的黑发。她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了一会,接着就有一串山歌从她喉咙里飘出来,四散飘荡在田野间,竞如天籁般传神。 太阳很大,很温暖,让人感觉如同襁褓般舒适。突然一阵蛙声,和着妇人的歌声,顿时田间地头就生动起来,心里涌上来一阵感动,感觉生命是如此的美好! 站了一阵,看到薛冰逶迤而来,心里一阵高兴,也顾不得窗子后面还有张望的眼睛,不管不顾地跑过去迎接。 薛冰对我竞选乡长抱着亦喜亦忧的心情,年过完后,我终于明白她的心思,薛冰想着我一个市里来的干部,又不是什么实权人物,早晚要回衡岳市。如果我做乡长,就必须呆满一届,成绩好可能升迁,成绩不好,还不知道要呆多少年。 而薛冰,总是抱怨她的专业在乡村里得不到施展,农村的孩子,就是天赋再好,也不好花费更多的钱来培养,她从一个优秀的音乐老师逐渐在变成一个唱歌的农民,她不甘心,她想要走出去,最佳的途径,就是嫁给我。 我曾经安慰她说:“是金子总会发光!”这句话我自己听来都感觉到无比的恶心。薛冰是不是金子暂且不说,这句话用在她的身上,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薛冰微笑地看着我,递给我一个苹果。 我根本就没想去小溪里洗洗,在衣服上擦了擦,直接就送进嘴里,咔嚓咬了一口。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我这里了。这段时间我们都忙,她忙着开学,现在还要兼任初二年级的语文课,全校的音乐课都是她包了。而我,在忙完一系列的选举事宜后,又开始放烟雾弹做榨油厂。谁也搞不清我究竟在想什么,其实,选举这事,我心里明镜一样,朱士珍不用选就已经处于败局,用内忧外患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日报的报道并不是我说的那么简单,刘启蒙县长私下跟我说,即使不追究朱士珍的渎职,也不能让他顺利扶正。而内部,盘树容几乎找遍了全乡所有代表,带着盘小芹的烟酒,挨家挨户问好,月白特地找了本家的叔爷,甚至放下身段去找了赵半仙。 现在的情势是完全颠倒了。表面看,朱士珍还是风风光光的第一候选人,底下,我已经风起云涌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9章 一波三折 选举的事紧锣密鼓地进行,朱士珍踌躇满志地忙前忙后。乡人大开会,一年也没一次,全乡二十六个代表,其中还有三个县代表。乡代表的名额分布很广泛,各条战线都有。基本组成部分是各村村长,妇女主任,以及乡中学校长和部分乡干部。 朱士珍还兼着乡人大主席团团长的身份,选举的事自然还是由他来张罗。 郭伟召开一次党委会议,要求全体干部认真做好本次的选举工作,慎重对待关系到苏西乡未来的投票,会上提出本次选举一定要合法、合理,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破坏和干扰选举。同时安排乡财政老赵,拿出一笔钱来发纪念品。 老赵愁眉苦脸地点头答应,乡政府躺在账面上的资金就像一条蛇一样看着他,随时都可能咬他一口。柳权当年支出的为郝乡长看病的钱,至今还留下一个大窟窿,虽然县里对此帐有了定论,但账面上他还是无法抹平。 县里号召各乡的捐款没动过一分,修路和架电线建变电房的钱都是县里支持的。剪彩的时候花了十来万,老赵当时提醒过郭伟,但郭伟满不在乎地说:“花吧,没事,钱马上就会有。” 老赵还在迟疑,郭伟就发脾气了,说自己是苏西乡当家的人,花钱不需要向谁请示,老赵不敢争辩,只好任着郭伟随意地支取,花的越多,老赵越心惊肉跳,眼皮子天天跳个不停,半夜做梦,总是看到检察院的人来带他走,惊醒过来就坐在床上抽烟,迷迷糊糊地把一床被子烧成了千疮百孔。 书记发了话,朱士珍的劲头就更足了,拿着一张购买纪念品的单子找老赵要钱。老赵一看,上面没有郭伟的签字,就按着不肯给钱,朱士珍就火了,指着老赵的鼻子骂道:“老赵,你不要狗眼看人低。郭书记没签字不错,但我也还算是个乡长,这点权力都没有?” 老赵就馅谀地笑,指着单子说:“朱乡长你也莫怪我,乡里规定是郭书记一支笔。这么大的一笔钱,我可不敢做主。” 朱士珍恨恨地瞪着老赵,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拿着单子蹬蹬出门,看到我,手一摊说:“老赵这个狗杂种,等选举结束了,看老子怎么整治他。” 我劝慰着说:“朱乡长,你别生气,老赵也是没办法。他是个按原则办事的人,要不,乡财政所所长这个位置,他能坐几十年?” “坐久了,屁股底下就会生疮。狗日的屁股底下肯定是生疮了,该挪动挪动了。”朱士珍还在忿忿不平:“我一个乡长,还是郭书记发话的事,支点钱去买纪念品,又不是花他家的钱,他凭什么不给?” 我心里想笑,假如你是扶正的乡长,老赵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当面直接拒绝。官场里的事,一级压一级。 我就笑着说:“朱乡长,这么点小事,你叫办公室的人来办就是了,何必还要亲自跑一趟。” 朱士珍也跟着笑了,无奈地说:“我还不是想把事情办得稳妥一点。” 我朝他竖起大拇指说:“朱乡长亲力亲为,确实是我们学习的楷模。干工作如果都像朱乡长这样有责任心,不愁我们苏西乡不变化。” 朱士珍已经习惯了我的恭维,他大度地拍拍我的肩膀说:“小陈,等选举一结束,乡里就准备给你再压点担子,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仿佛乡长他已经胜券在握!朱士珍的这个表态让我一阵窝火。还没投票,鹿死谁手还不知道,你还真以为我一门心思在做生意赚钱啊! 我装作感激的样子说:“到时候还需要朱乡长多关心关心我。” “放心。小陈。”朱士珍爽朗地笑:“我看人的眼光一直没出过错。你这人,实在,有想法,有能力,是个干大事的人。” 我谦虚地笑着说:“朱乡长夸张了。我这人,就是个不思上进的人。” 聊了一阵,朱士珍说要去找郭伟签字,免得误了事,告辞要走。我赶紧告诉他说:“郭书记去县里了,刚走。” 朱士珍疑惑地看着我,我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反正走得很急。我跟他打招呼都没听见。” 朱士珍停住了脚步,回过头说:“怕是县里有什么新的指示吧。” 我说:“县里这几年,特别关心我们苏西乡,政策也是一个比一个好。所以有些什么新指示,一点也不奇怪。或许,等郭书记回来,又会给我们带来一个天大的喜讯。” 朱士珍忧心忡忡地说:“也许不见得都是好事。” 我还是嘻嘻一笑,说:“只要不死人,就都是好事。” “死人”这个词显然触动了他,朱士珍把脸凑过来说:“女记者这段时间没找过你吧?” 我摇摇头说:“朱乡长,有些事你也别放在心里。天大的事,你当初也只是个代理乡长。” 他就释然了,说:“我也不是放在心上,只是那件事,天意注定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她们做记者的,天天缩在城里,哪里会晓得我们基层干部的辛苦。” 我连忙称是,附和着他说:“其实,基层干部是社会稳定的基石,没有基层干部的付出,老百姓吃喝拉撒的事就够得上大领导喝一壶了。” 我们两个人同时嘻嘻哈哈笑起来,在外人看来,我们是多么亲密的一对战友啊。尽管一件选举的事就是你死我活的事,可表面上我们还是和气一团,至少看不出我们之间有任何的罅隙。 柳红艳远远地过来,看到我跟朱士珍在嘻嘻哈哈,眉头一皱,厌恶地想转身。我喊住她说:“柳书记,忙啊!” 她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说:“再忙也没有你们领导忙。” 朱士珍明白自己跟柳红艳不对付,找个借口走了。 我看着一脸忧郁的柳红艳,她的脸色苍白没半点血色,小腰在宽大的衣服里更显得弱小,倒的胸脯,又恢复了女人的挺拔。 “去哪呢?”我问。 “去我房间找点东西。” 我才想起她很久没来宿舍住了,从医院出来,她连班都很少来上,郝强这段时间也很少出现,倒是他的派出所,年后分来了两个年轻的警察,天天开着边三轮在外面转悠。 “我陪你去吧。”我说,不由分说就在前面带路走。 柳红艳四处张望了一下,低声说:“你不怕薛老师吃醋啊?” 我笑道:“吃什么醋?我还没卖给她呢。” 一前一后去了她的宿舍,柳红艳从柜子里找出一沓证件说:“我要转行了。” 我惊讶地看着她,她轻轻一笑说:“我去派出所做户籍警察,已经批下来了。” 我的心里一顿,柳红艳是乡政府妇女主任,再怎么说,也算是个有级别的干部,去派出所做户籍警察,算什么? 我故意打趣说:“你们准备开夫妻店呀。” 她苦笑一下,没做声。她在床边坐下来,勾下头看着脚尖。这个当年青春无限的女人,如今显得沉稳而娴静,一股让人不可侵犯的气息扑面而来,生生灭了我想要暧昧的冲动。 “这次你参加选举,也是你要熬出头的表现了。”她抬起头轻轻地笑着说:“也真难为你了,陈风,一个名牌大学生,又是城里人,在我们穷山恶水的苏西乡,一呆就是四年多。你真的让人佩服。”她的脸上浮上来一层红色,把苍白的面容瞬间幻化成五彩云霞一般,小女人的楚楚可怜顿时就活色生香起来。 我无奈地说:“我也是没办法啊。” 柳红艳嫣然一笑说:“不是你没办法,而是你有抱负。”她咬着嘴唇想了想,像下定决心一样说:“陈风,要不是我爹,今天坐你面前的就不是柳红艳,而是你的老婆。” 我心里一阵感动,又莫名其妙。 “我爹早就看出来了,说你不是能栓得住的男人。所以,我爹坚决反对我们在一起。”她突然嘻嘻笑起来,站起身说:“你的那位薛老师,我倒要看她有多大的本事。能栓住你这个男人的心。” 我终于明白过来,心里一阵唏嘘。 我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红艳,让你受委屈了。” 她凄然地一笑,说:“陈风,一切都是命,我们谁都不要怨。命中注定,半点不由人。” 我就将她搂紧怀里,她安静地贴着我,良久,抬起脸来,满脸泪水横流,幽怨地说:“陈风,你是个好男人,我知道。” 我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小妹,人生不如意的事太多。或许一时的失去,换来的是永久的安宁。” 她突然挣脱我的怀抱,盯着我的眼睛说:“陈风,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我呆呆地看着她,她转而一笑说:“可惜我没有金玲姐的胆量。” 我顿时明白了她这句话的意思,心里一阵翻滚,差点就要软下身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0章 差额与等额 乡长选举的事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原本要张贴的宣传标语全部束之高阁。这些标语都出自我的手,写毛笔字,我有不错的功底。三岁那年我娘就开始逼我学写毛笔字,到八岁,我在同龄的人当中,毛笔字无人出我右。 读大学期间,虽然才子多,大家都会弄几个字,但像我这般中规中矩吸取了祖先精华的人不多,所以学校搞活动,宣传标语还是有很多从我手下诞生。 毛笔字是书法,书法是艺术。艺术总会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惊喜和不解。 一摞的标语纸我写了一下午,变换了几种字体,从行楷到行书,从颜体到柳体,春风得意马蹄疾。谁知道突然宣布不贴了,等通知,搞得我老大不高兴。 不高兴归不高兴,县里来电话叫我去,说有领导找我约谈。 约谈这个词内涵非常广泛,干部升迁有约谈,干部落马还是要约谈。我怀着揣揣不安的心理搭上孙德茂家的车,在车上闭着眼睛设想了几十个结局,想到好的自己就裂开嘴笑,想到坏的自己就咬牙切齿,转念又使劲往好的方面想,最后自己给自己打气说,被约谈不见得就会死人! 约谈我的是县委一个副书记和县人大副主任,我进去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抬眼看我,搞得我心里一团乱麻,正眼也不敢看他们,找了个地方远远的坐下。 副书记先开口,沉着脸问我:“陈风同志吗?” 我忙点头答应,屁股欠起来,不敢扎扎实实地落座。 副书记看我紧张的样子,展颜一笑说:“别紧张,放松点。” 我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我知道。但我心里却放松了许多,他们叫我“同志”! 他首先介绍了自己,然后指着人大副主任说:“这位是县人大副主任张朝生同志,负责全县干部考核晋升工作。” 我心里一嘀咕,想道,干部考核晋升应该是组织部的事,怎么人大也管?再说听到是考核晋升,我的心里一阵轻松,妈拉个巴子,就算升不了,也不是坏事了! 我这人很容易喜形于色,心里的算盘一下被别人看得清清楚楚。副书记注视了我一下,笑着说:“陈风同志,好像你心里藏着什么话嘛。” 我忙矢口否认,装作腼腆的样子说:“书记,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心里藏不住事。” 副书记接过我的话说:“好。干部就应该坦荡,心里藏着掖着的干部,都不是党需要的干部。既然你藏不住话,我问你,你对你们苏西乡乡长选举有什么看法?” 他直奔主题一下让我束手无策,我张着嘴呀呀了两声,没说出来,急得自己脸红脖子粗。 人大张朝生副主任给我端过来一杯水,拍拍我的肩膀说:“别急,慢慢说。” 我想了一下,说:“书记、主任,苏西乡选举我是当事人之一,我们有个回避的制度,我觉得这事还是回避比较好。” 副书记笑意盈盈地看着我说:“陈风同志,现在是党和政府在找你谈话,就不存在回避制度。再说,没有要你表功,也没有要你检举揭发,就是让你谈谈个人看法。怎么?不想说吗?” 我沉吟一下说:“书记、主任,党和政府在选拔干部的时候,必定有组织原则。既然是组织上定的事,我的个人看法可以忽略不计的啊。” 张朝生副主任面露不悦说:“陈风同志,谈话就是工作,推三阻四不是一个干部应该有的毛病。组织找你谈话,当然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我们一直讲究公开透明的嘛。” 话说到这个地步,我几乎没话可说了。谈了,别人以为你在居功,不谈,他们认为你油腔滑调,真是愁死个人。 谈话一开始就陷入僵局,谁都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我调整一下思路,缓缓说:“书记、主任,我陈风在春山县工作了四年半,功劳没有,苦劳也没有。我在这几年时间里,学到了很多,感觉到社会真是所大学,学不尽的知识,做不完的事。总而言之,干部在带头,群众在观望。” 副书记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点点头说:“说得好,继续说。” 我清了清嗓子,眼睛在他们脸上溜了一圈,发现他们脸上平和得很,丝毫没有波澜壮阔的画面,心里一阵失望,只好说:“我个人觉得啊,苏西乡乡长就应该带领村民致富,把经济建设搞好,改善老百姓的生活,是比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好的事。” 我再偷眼看他们,他们都低下头在自己手里的纸片上写写画画,看我不说了,都抬起头,鼓励我说:“继续说嘛。” 我实在是再也找不出什么话了,古语云,言多必失!谁知道对面的两个老头带来个什么任务。 副书记听完我的个人意见后,把手里的纸片压进一沓文件下,漫不经心地说:“选举有差额和等额的区分,张主任是专家,他来给你解释一下。” 张朝生副主任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差额就是两个人以上的人参加同一个职位的选举,等额就是一个人选一个职位。我这样解释,应该很清楚了吧?” 我心里一阵鄙夷,老家伙,你把我陈风当做三岁小孩啊?在官场混了几年了,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看到猪跑? 突然心里又咯噔一下,他所说的差额和等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连差额的机会都失去了? “按照县委县政府要求,苏西乡乡长选举要走差额选举的路。现在情况有变了,希望你们能理解。”张副主任好像欠着我的钱一样,不好意思微笑起来。 我紧张地等着他的下一句,谁知道他闭口不谈了,起身转了一圈,摇摇摆摆去了隔壁。 春山县县委县政府、县人大、县政协都在一栋楼里办公,号称四大家。政协垫底,在三楼,上去四楼是人大,五楼是政府,六楼是县委。因此,关培山书记的办公室就在六楼偏东的最后一个大套间里。通常三楼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到四楼,稍微热闹起来,五楼就大不一样,来来往往的人多,原来楼下还没设保安岗,楼道里全部是各乡各镇上访的人,挤得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有时候还会有人呼天抢地的苦,有的干脆就带着被窝赖在楼道里不走。 到关培山做书记的时候,大门口设了保安亭,进电梯楼道口又设了一道保安岗,两层保安措施,把本来混进来上访的人过滤得干干净净,从此,五楼就清净起来,落口针的声音都听得到。 到了六楼,又在电梯口设了一道保安岗,楼道口专人把手,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张副主任一走,我欠了一下身子说:“书记,还有事吗?” 副书记把头从文件后面抬起来,看着我说:“你喝点水,还等一下。” 我就只好老实坐下来,眼睛打量着副书记墙壁上挂着的字画。副书记显然是个喜欢附庸风雅的人,墙上的字画居然都是名家作品,其中有幅八骏图,题跋写着“徐悲鸿”,我又不敢凑到画边去看,只好使劲挤着眼睛,终于看清了原来不是“徐悲鸿”,而是一个叫“徐非鸿”的人画的。画作到是以假乱真,不注意看,还真看不出明道来。 我就笑了,副书记马上就感觉了出来,再次抬起头看着我,又看了一眼八骏图,笑着说:“陈风,你的眼睛不错。” 我哪里敢妄自菲薄,连忙说:“书记,我觉得这个八骏图,神韵、气感、动静,都表现的很完美。唯一不足就是马蹄,一匹腾飞起来的马,它的蹄子应该是弯曲的,而不是垂直。” 他用欣赏的眼光扫了一下我说:“郁风,你的观察力很强。”他指着八骏图说:“我知道这是幅假画,为什么我还留着挂在这里?因为这位画作者功力非同小可,假以时日,必定会成大家。” 我附和着点头赞赏,想起小姨家里还藏着一幅齐白石的虾,真迹的虾,我说:“书记,改天我带幅画来,您帮我鉴定一下,看到底是不是齐白石的真迹。” 副书记兴致顿时高昂起来,连声说:“好好好。” 我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决定赖着脸皮去找小姨,无论如何要把画拿来,送给眼前这位喜欢的人! 副书记当然明白我的意思,他端着茶杯在我对面坐下,语重心长地说:“小陈,县委有个新决定,苏西乡选举,决定实行等额,你是唯一一个等额的人。” 我心里一喜,但脸上丝毫也没透露半点神色,只是装作很平淡的样子说:“书记,朱乡长呢?” 副书记盯着我看了一下说:“老朱另有任用,关书记会找他谈心。你做好心里准备,苏西乡的发展,就靠你和郭伟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1章 世事洞明皆学问 从六楼下来,我转了一圈,径直去了刘启蒙县长办公室。 刘县长对我的到来一点也不吃惊,好像早就算准了我会来,他热情地请我坐,安排秘书给我倒茶。 刘县长是春山县委副书记,县长,办公室与副书记格调有所不同。刘县长是读私塾出身的人,办公室就当仁不让古香古色.他的书多,满墙都是,字画倒不多,只在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钟增亚的字。 秘书已经很熟悉我,对我微微一笑,转身出去,屋里就剩下我和县长。 刘县长拿笔轻敲桌面,问我:“小陈,毕副书记找你谈过话了?” 我点头称是。 “这次谈话是党内民主生活。也是应人大的要求,从差额到等额,这个变化涉及到政治与政策,必须把握好。”他开门见山告诉我,也就解开了我心里的疑云。 “难怪谈话的时候张主任在。”我说。 “张副主任是朱士珍代理乡长的多年领导,提名苏西乡乡长人选,就是他第一个提出来朱士珍。但是,考虑到民主的问题,我就提了你作为候选人,实行差额选举。”刘县长眼睛看了一下门,压低声音说:“何书记的意思让你在基层多锻炼一下。” 我终于明白这一切的背后还站着我的表舅,他不露声色就安排了这一切,让我还蒙在鼓里,以为自己工作得力,得到了领导的赏识而有了这个机会。原来没有背景的妖怪都要被打死,有背景的妖怪都会被收走。 我呆呆地想,心里风起云涌。 “当然,黄部长的意思也是这样。”刘启蒙笑笑说:“你跟他家的丫头也很熟,微微丫头我是看着长大的,这姑娘,背着她父亲给我下死命令,扶不上你,以后就不再叫我叔叔了。”他哈哈地笑起来,心情显得无比的舒畅。 他的笑声引得秘书探头探脑过来,刘县长笑道:“小杜,你去订个地方,晚上我和小陈一起吃饭。” 杜秘书面有难色地支吾道:“县长,晚上你有安排了。” 刘县长脑子转了一圈,疑惑地问:“晚上怎么安排?” 杜秘书如数家珍地背诵道:“晚上城关镇邓镇长在海鲜城就关于水泥预制板厂改建的事向您汇报,十点后县委召开常委会议,研究高速公路的拆迁问题,十二点接待广东商务考察团,他们在十一点半左右到。” 刘县长眉头紧锁,听完后手一挥说:“邓涵宇究竟想做什么?怕不是改建的问题吧?” 杜秘书笑笑,小心地说:“听说还有个姓钱的老板一起陪同。” 一听钱老板的名字,想起他肥头大耳笑容可掬的样子,就好像泥偶一样的形态,我就会心地笑起来。 刘县长疑惑地看我一眼说:“小陈,你认识?” 我说:“刘县长,邓镇长我熟,党校读书我们在一个宿舍。这个钱老板我也熟,正想找他呢。” 刘启蒙就告诉杜秘书说:“你去告诉邓涵宇,晚上苏西乡的陈风一起去,看他摆个什么鸿门宴。”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这些做老板的人,鼻子比狗还灵。” 不到十分钟,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里面传来邓涵宇心急火燎的声音:“陈风,你小子在哪里?” 我没做声。电话里的邓涵宇更急了,像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叫:“小祖宗,你快告诉我,老子好去接你啊。” 我不动声色地说:“接我做什么?” “你不要管。你小子现在牛逼啦。吃个饭还有人指定你作陪。”他叹口气,装作很无奈的样子说:“告诉哥,是不是在苏西?” 我笑着说:“邓镇长,我知道了,你也不要来接我了,我会准时去。” “你去个**毛,你知道去哪里?”顿了顿又说:“海鲜城啊,你小子要是不来,老哥我的事没搞定,我就跑你苏西乡去,砸你家玻璃。”他嘻嘻哈哈地挂了电话。 刘县长似乎一直在听我们的谈话,但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半点变化,等我收好了电话才开口说:“你先去杜秘书哪里坐坐,我批好这几份文件就来。” 我只好起身去杜秘书的办公室。 杜秘书看我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笔,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打趣着说:“陈乡长,高升了,要记得请客啊。” 我笑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请屁客呀。” 杜秘书大拇指一伸,夸张地说:“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这话呀,我现在是深知骨髓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谁是真人?” 杜秘书神神秘秘地说:“谁不知道你是何书记的外甥,又是市委组织部长的乘龙快婿,谁惹得起你,现在。” 我心里一咯噔,赶紧声明道:“杜秘书,你可不能乱说话,哪里有这回事。” 杜秘书笑嘻嘻地说:“这不就是我们两兄弟在说嘛?又没有外人,再说,黄部长的千金确实漂亮,讨个这样漂亮的老婆,不当官我都认了。” 我随意地说:“你认识黄微微?” “我能不认识吗?原来她在我们春山县生活了几年,过去是不认识,后来她来春山县搞社教,今年她来找县长,我突然发现,人啊,环境的影响力还是很大,搞社教的时候还看不出样子,这次来,真是个美人儿,我差点都不认识了。”杜秘书还在喋喋不休地说。 我打断他的话说:“杜秘书,你很喜欢八卦哦。” 杜秘书嘻嘻笑道:“我们做秘书的,主要工作就是搞清楚领导的家庭情况,个人喜好。其实,也就是当年宫内太监的活。” 他的比喻让我忍俊不禁起来,我说:“看来,我也做过太监了。” 杜秘书正色道:“世事洞明皆学问。做秘书的人,也是做学问。人情世故要深知,你来我往要慎重。陈乡长,你年轻,又有个好舅舅,还有个大权在握的岳父,今后啊,有机会还要请陈乡长多多提携一下兄弟。” 我被他的话说得心里苦闷极了。同时从灵魂深处又飘上来一层欣慰,要是没有这个舅舅,看来我要在苏西乡呆一辈子了。别人从农村包围城市,我却要从城市掉入农村。试想我在苏西呆一辈子,城里谁家的姑娘会看上我?我不想绝后就只能在乡下找个老婆,就好像现在的薛冰一样,虽然我们都吃着国家粮,却是一辈子也要呆在泥巴里。 背上冒上来一层细汗,我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汗颜。难道薛冰就不能做自己一辈子的爱人吗?难道我的灵魂深处还有什么企图?我吓了一跳,感觉到尿涨,就问杜秘书洗手间的方向,逃也似的出了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2章 邓涵宇的融资手段 邓涵宇站在海鲜城的大门口焦急地张望,背后的钱老板脸上似笑非笑,手指上的大戒指偶尔闪出一抹刺眼的光来。 看到刘县长的车,他一溜小跑过来,拉开车门,躬下腰,满脸笑容作了个请的手势。侧眼看到旁边的我,惊讶的神色从眼眶里飞出来,在我身上稍作停留,又回转过去,啪地关上车门。 我从另一边出去,钱老板看到我,笑着说:“哎呀,小陈干部也来了呀。” 就好像邓涵宇看到我一样,刘县长的眼光也在邓涵宇的身上溜了一圈,低声问道:“这位是谁呀?” 邓涵宇低声说:“县长,这个是有钱的主。” 没过多的解释,也没人继续追问,一行人鱼贯进入酒楼,服务员穿着开叉到大腿根的旗袍,满身脂粉香气,引导我们进入包厢。 分宾主坐下,邓涵宇凑近刘启蒙的耳边,欲言又止。 刘县长轻轻笑一下,指着我说:“你们是老同学,不会见外的。有话你就直接说。” 邓涵宇不好意思地笑道:“县长,我没有什么不好说的。陈老弟既然来了,叫相见不如偶遇。平时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客。其实,今天请县长您来,确实有个主意要您帮我拿。” 就指着钱老板介绍说:“这位是我们镇月塘村的村长,也是衡岳市飞马建筑公司的老板,本名姓钱,叫钱有余,钱老板。” 钱老板就赶紧起身,塌着腰身趋步到刘县长面前,伸出一双手紧紧握住刘县长的手,嘴里一叠声地说:“县长县长,久仰久仰。” 握了一下,刘县长抽出手说:“钱老板的大名早就听说过,算是我们春山县的明星企业嘛。可惜你的公司在衡岳市,税收都归市里收去了。”说完哈哈一笑,拍着桌子叫杜秘书递上名片。 钱老板也慌忙从身上掏出名片,毕恭毕敬地递给刘县长一张,转过头又递给我一张。 钱老板的名片印刷得十分精美,他的名字显然是镀了金的,名字本身很有喜气,又用很艺术的字体印着,显得十分的有喜感。 邓涵宇吩咐服务员上菜,特地叫了一瓶十五年的茅台。 等到菜上桌,大家再分宾主坐。刘县长居中,一边坐着邓涵宇,一边坐着钱有余,我在刘县长对面坐下,我的旁边是杜秘书。 酒杯里的酒一倒上,满屋子里就开始游荡醇厚绵长的酒香。刘县长端详着酒杯说:“邓镇长,你请我们喝这么好的酒,到我哪里,就只能请你喝晕头大曲喽。” 邓涵宇满脸堆笑说:“哪里敢要县长请我喝酒。县长您就是给我喝杯水,我也会感觉比这酒要香无数倍。” 刘县长含着笑说:“邓镇长,我们吃个饭,时间有限,晚上还有个会。你有什么事,现在说。” 邓涵宇端起面前的酒杯说:“不急不急,县长啊,雷公还不打吃饭人!天大的事,饭总要吃。”说完自己站起身,说这杯酒要祝刘县长身体健康,要感谢刘县长对城关镇工作的大力支持。 说了一通话,酒没喝下去,惹得我烦操起来,就开口说:“邓镇长,喝吧,都在酒里了。” 邓涵宇斜着眼看我一下,满脸不高兴地说:“陈老弟,我总要表达一下我的感情吧。” 我摇摇手说:“好好好,邓镇长,你慢慢表达,我等着。” 大家就笑起来,邓涵宇终究不好再说,看着刘县长喝了,自己也赶紧喝下,拿眼色示意钱老板敬酒。 刘县长淡淡地说:“不要搞复杂了,我就喝三杯,晚上开会,一身酒气,影响不好。” 钱老板站起的半个屁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尴尬地看着邓涵宇。我就接过话说:“现在说了,三杯到位。邓镇长敬过了,钱老板该你了,你是老板,是春山县的宝贝,刘县长很愿意跟你喝的嘛。” 刘县长微笑着点头说:“对于企业家,我们春山县都是无限的欢迎,钱老板是我们春山县出去的企业家,我们更要欢迎了。” 钱老板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侧着身子给刘县长把酒满上,也不多说话,自己先干了,把杯子底朝我一亮,说:“陈干部,你也喝。” 我说:“钱老板你敬刘县长的酒,先干为敬是对的,可刘县长还没喝,我哪里敢。” 刘县长就笑着说:“来来来,我们一起。” 杜秘书喝着茶,伸出筷子夹了一条大虾,在认真地对付。 两杯酒下去,邓涵宇开始步入正题。 城关镇的水泥制品厂要扩大生产规模,苦于场地不够,而且产权还不明晰,想请县委县政府出面处理。水泥制品厂原来是县办企业,虽然移交给了城关镇,可厂子的产权还是县里的。这个产权就像绳索一样,绑着邓涵宇的手脚,勒着他的脖子,让他施展不开他的计划。 刘县长沉吟一下说:“产权是国有资产,不好处理哇。” 邓涵宇指着钱老板说:“县长,钱老板有想法想要购买,你看可不可以。” 刘县长转头看一眼钱老板,钱老板满脸献媚的笑,一脸的希望。 “县长,现在全国都在搞改制,水泥制品厂虽然效益好,但现在已经在走下坡路了,我想啊,不如引进外面的资金进来,搞大搞强,再怎么样,也还是我们春山县的企业,跑不到哪里去。”邓涵宇趁热打铁,步步紧逼。 刘县长没理会邓涵宇的话,转而问钱老板说:“钱老板怎么突然对水泥制品厂有兴趣了?” 钱老板憨厚地笑着说:“不瞒县长您,我也是邓镇长叫回来的。说有条高速公路要修,修高速公路,要多少预制件啊,所以就来了。” 刘县长警觉地看一眼邓涵宇说:“涵宇啊,你这个消息从哪里听来的?” 他的话音不高,但分明含有责备的意思。 邓涵宇不慌不忙地说:“县长啊,这个事我们还瞒来瞒去干嘛呢,现在外面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有多少老板在打主意了。” “打什么主意?” “县长,你想啊,修高速公路这事,谁都知道了。这么大的工程一动,有多少事可以做啊。路从我们面前过,我们自己不主动想办法赚钱,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水泥制品厂原来的主打产品就是农民建房的水泥预制板,现在农民建房也开始搞框架结构了,需求量会越来越少,到时候,等到大家都不用预制板了,厂子就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不如现在转换出去,让别人注资进来,改变一下产品结构,您说是不是?” 邓涵宇说了一长溜的话,也不等别人说话,自己拿起酒杯喝了一杯。 “看来你们在打高速公路的主意?”刘县长笑眯眯地说:“厉害嘛。涵宇啊,你不做个企业家,可惜了。” 邓涵宇脸上一白,赶紧说:“县长啊,我是个干部,我只能做铺路架桥的事。发财的事,还是让他们这些做企业的去做。” 我一看气氛有点不对了,他们各人都在心里拨着小算盘,我就说:“水泥制品厂改制怎么改啊?” 邓涵宇明白我的意思,接过话说:“其实很简单。把现有的资产统计好,折算成现金,把原有的职工按照国家规定,一次性卖断工龄,由钱老板他们出资来做。我们收管理费,县里收税,三家都有收益。” 刘县长半阖着眼,手指头在桌子上敲了敲说:“这个事比较大,需要常委讨论研究。” 说完头也没抬问杜秘书:“几点了?” 杜秘书就赶紧起身说:“我们要走了,快开会了。” 刘县长要走,我们不敢留。只好站起身来送他,一直送到车边,刘县长对我说:“小陈,你们继续吃。我没办法,先走一步。”坐进车里后,又把车窗放下来,示意我过去。我趋步过去,他压低声说:“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下个星期乡里就选举了。” 刘县长一走,我们又回到包厢里。一路上邓涵宇满脸不高兴,喋喋不休地说:“又不是我私人的事,这么个态度,屁大的事,还常委讨论。等你们讨论完了,黄花菜早就凉了。” 我和钱老板跟在他身后,我拉住钱老板说:“钱老板想投资?” 钱老板点点头说:“确实是要投资。”看一眼前面走着的邓涵宇背影,轻声说:“可我不想投水泥制品厂。这个企业复杂得狠,搞不好,我全村的人都会死在里面。” “哪你还来?” “我有屁办法!”钱老板扔掉烟屁股说:“邓镇长三天两头打电话催我,说有财发,我不来?他还管着我们呢。” 我说:“钱老板要是想投资,我倒有个好项目,不知道你有不有兴趣。” 钱老板赶紧说:“只要项目好,肯定有兴趣,而且肯定要干的。” 我卖个关子说:“等你空了,我再好好给你说说。”指着口袋告诉他说:“我有你的电话。” 钱老板跟我会心地一笑,回转到包厢里,没有领导在,大家放得开,一瓶酒三五几下就搞定了。邓涵宇喝的急,喝完最后一杯酒顶不住了,结巴着嘴说:“钱…钱老板,我…我…我去买单啊。” 钱老板刚想起身去,我拉住他说:“这个单,我来买。” 钱老板不好意思地说:“哪怎么好?” 我说:“我们还要合作呢,就当交个朋友嘛。” 买完单出来,邓涵宇已经不能开车了,就把他扶进钱老板的车里,带他去县招待所醒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3章 我算是程咬金 把邓涵宇送进桑拿房,我交待服务生好生伺候,不要惹邓大爷发脾气,就拉着钱老板下楼。钱老板迟迟艾艾的不想走,我打趣着他说:“钱老板是不是看上哪位小妞了?” 钱老板赫然着脸说:“陈干部,我都没看到一个母的,全都是公的。” 我说:“小妞都在小姐房,怎么能随便抛头露面。这就好比古时候的大家闺秀一样,一般都是坐绣楼,哪里会轻易见客。” 钱老板涎着脸说:“不是见客,是接客。” 嘻嘻哈哈一阵,耐不住我不断的催促,只好不情愿跟我下楼,在茶楼里找了个幽静的角落坐下,眼睛还是不断往楼上看。 钱老板的这个举动表明他就是个好色之徒,在衡岳市还没吃够,跑到我们春山县来还色心不死。这个从泥巴里爬出来的老板,最大的爱好也就剩下了女人。 服务小姐送来了茶。春山县的茶楼还没有衡岳市那般正规,坐在一起喝茶的都是打麻将的人。服务小姐看到只有我们两个人,疑惑地站着不肯走。 我就告诉她说:“就我们两个,不打麻将。” 服务小姐嘴一别,扭身走开。我们两个人占着一张桌子,就少了一半的收入。春山县的茶楼不按茶水收费,而是按人头收。 服务小姐一走,钱老板就说:“这姑娘的脚长得真好看。” 我就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服务小姐居然穿着一条红色的冬裙,裙子下面两条小腿包裹在白色的裤袜里,健硕丰满。 到底是县招待所,服务员的素质和穿着打扮明显不同。 我笑着说:“钱老板,你莫怪我,请你来喝茶,是想跟你谈谈项目的事。” 钱老板漫不经心地说:“我是邓镇长请来的,你半路杀出来谈项目,好不好?” 我嬉笑着说:“我是程咬金,一般都是半路杀出。三板斧,接得住你就接,接不住,我就砍死你。” 钱老板脸一白,说:“你还要我的命啊。” 我说:“命不要,要钱。” 钱老板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要钱好说,关键是要看钱怎么要。我老钱就是钱,有我老钱,你就赚到了钱。” 我没理他绕口令一般的话,故意盯着他手里的茶杯看,使劲地看,看得他心里发虚,以为杯子里有什么,紧张地仔细瞧了瞧,发现什么也没有,就问我:“陈干部,你在看什么?” 我说:“我在看水。” 他四处看看说:“看什么水?” 我说:“看你泡茶的水。” 钱老板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说:“泡茶的水有什么好看的?” 我装作神秘的样子说:“我在水里看到了钱啊。” 钱老板更是迷惑了,紧张地问我:“看到什么钱了?” 我叹口气说:“白花花的钱啊。真金白银,哗啦啦的流。” 钱老板被我搞得一愣一愣的,根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只好瞪大着眼,等着我继续往下说。 我说:“钱老板,你喝的茶是什么水泡的?” “矿泉水啊。” “哪里来的?” “我怎么知道哪里来的,买来的吧。” “水能卖那么多的钱,人家厉害吧。” “厉害。”钱老板由衷地说,突然醒悟过来,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天,哈哈大笑起来,惹得隔壁桌子打麻将的人都回过头来。 “陈干部,你肯定想到了一个办法。”他言之凿凿地说:“你还绕那么大圈子做什么?我老钱是实在人,只要能赚钱,能让我月塘村的老百姓有口饭吃,就没有我钱有余不敢干的事。” 我双手一拍,高兴地说:“好,钱老板痛快。” 接着就把苏西乡的山泉水优势忽悠了一番,特别提到老鹰嘴的后山塘,说自己见识也不少了,但在衡岳市,还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地方来。 钱老板的兴趣被我提了起来,一个劲问我想怎么搞。 我知道他还停留在粗浅的认识阶段,并没有下决心要投资,于是又把老鹰嘴修路的事说了一下,特别故意提到月白嫂,说也只有老鹰嘴这样的水,才能养出那样标致的美人儿出来。 这样就把钱有余的心提了起来,又不好开口直接问,急得眼珠子乱转。 我看火候差不多了,就说:“月白嫂现在是我们乡政府企业办的人,如果在老鹰嘴搞个矿泉水厂,她是第一人选。” 又把月白嫂调到我们企业办的原因说了一下。钱老板叹口气说:“是个寡妇啊。” 我笑笑道:“像月白嫂这样的美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排队。可月白嫂的心思我知道,她一般人可看不上眼。她是做过村妇女主任的人,又嫁给了村长,现在还是个吃国家粮的人,一般人确实配不上她。” 钱老板上下打量了自己一下,说:“怕是看不上我。” 我笑道:“像你这样的大老板,月白嫂肯定是倾慕的。那个女人不喜欢成功的男人啊。” 钱老板就满脸堆起了笑,说:“只是去投资一个矿泉水厂,我不懂,我村里的人也不懂,怕搞砸。” 我安慰他说:“你不懂没事,你只要懂得赚钱就行了。生产和经营有人懂,大把的人。只要你舍得出钱请人,还怕没人帮你管。” 钱老板一拍大腿说:“那好咧,就这样说定了。陈干部你要帮我搞定土地哦。” 我说:“放心,该我做的我会全部做好。你放心投资就是。”突然想到乡长选举的事还没定下来,又说:“你等我电话,我会安排好。” 钱老板兴致高昂起来,一定要拉我去桑拿。我推脱说要去找黄奇善,钱老板就不好勉强,迟疑半响说:“陈干部,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你看到有党员干部骗老百姓的吗?” 钱老板咧嘴一笑说:“不好说。” 我伸手握着他的手,告诫他说:“这事千万不要跟邓镇长说。也不要跟任何人说起,就我们两个人的事。到时候,你赚得盆满钵满,搞不好还抱得美人归。” 我促狭地笑,心里想起月白来,一阵绞痛。 月白成熟的身子就像枝头的水蜜桃,掐一把水汪汪。又好像后山塘的水,冬暖夏凉般让人不忍释手。我故意把月白亮出来,就是因为吃透了钱老板的心思。 他虽然是个有钱人,终究还是个农民,又虽然他住在城里,腿杆子上还是残留很多的牛粪气。听说钱老板家里从来不装抽水马桶,只要他一屁股坐在抽水马桶上,就是到了gang门边的屎都会缩回去。 钱老板钱有余现在是个单身的男人,也就因为这一点,我把月白推出来,尽管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还是感觉到没有丧尽天良。 钱老板的老婆多年前出车祸死了,儿子结婚另外住去了,就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到处寻芳。假如钱老板与月白成就了一段姻缘,也算不枉我一番苦心。 钱老板看我半天不做声,拉着我的手就往楼上拖,我使劲挣脱开来,抱歉说:“是真有事。” 钱老板无奈地回答我说:“拜托你了啊,陈干部。我们兄弟不说两家话,只要老哥我有得赚,老弟你不会少了好处。” 我正色道:“钱老板,我是个干部,你只要赚好你自己的钱,不要管我。” 钱老板嘻嘻一笑说:“你说的那个美人,什么时候可以让我见一见啊?” 我笑着说:“心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哇!慢慢来,你投资来了,她就是你的下手,到时候你们天天腻在一起,还怕没机会?” “哪是,哪是。”钱老板松开我的手说:“邓镇长知道了这个事,怕是会杀了我。” 我安慰她说:“放心,我都说了,我有三板斧,现在一板还没杀出去。有我在,你不用怕,我冲在前头呀。” 说着我飞舞着双手,彷如我手里真有两把板斧一样,被我舞得虎虎生风。 他就放心地笑了,一步步上了楼,快到拐角处转过头,学着我一样飞舞了几下双手,但一看,不像是两把板斧,倒像是手里握着两把镰刀。 我下了楼,满街的灯亮了起来,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过年的鞭炮硝烟味。一辆摩托车呼啸着从我面前疾过,留下后座一个飘着长发姑娘格格的笑声。 我掏出电话,拨了一串号码,是月白店子里的,这串号码我太熟了,原来是枚竹和小芹专门打给我,现在电话那头传来月白的声音,一听是我,惊喜地问:“你回市里了么?” 我告诉她我在春山县,就把想在老鹰嘴建个矿泉水厂的想法说了一遍。月白高兴地说:“好啊好啊,这么大的事,老鹰嘴的人不知道该怎么高兴。” 我说:“现在还是计划。你不要告诉任何人。等到计划成熟了,你就代表乡政府企业办出面一起合作。” 月白说:“我知道了。”又问我道:“你冷不?” 我说:“我不冷,穿得多。你冷不冷?” 月白好像是哆嗦了一下说:“现在冷啊,等下上床就不冷了。”她停了一下,轻轻地说:“是你原来的床,我动都没动,还是老样子。” 我说:“你怎么不动呢?” 她轻轻笑着说:“我怕动了就没有你的味道了。” 刹时我的心痛了一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4章 等额乡长 乡长选举终于正式举行。 县人大副主任张朝生亲自坐镇指挥选举。选票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代表们拿到票后,各种议论声转瞬就响彻了礼堂。 我不是代表,但我是被选举人,所以我当仁不让跟张朝生、郭伟、朱士珍同坐主席台。朱士珍脸色铁青,腮帮子鼓得老高,肯定在咬牙切齿。 开会伊始,张朝生就本次选举作了长篇报告,大意就是本次选举是历史任务,是政治任务,是关乎到苏西乡老百姓福祉的大事,是县委乡政府高度重视的大事,也是我们人民代表行使自己神圣权力的大事。 一连串的大事轰得底下的代表面红耳赤,感觉自己突然间就高大起来,都认为手里的选票是能决定一个人政治前途的砝码。人最怕的就是神圣,一旦神圣起来,就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我的榨油厂在礼堂的后面,四台机器安静地窝着。它们身上的遮盖物已经被掀开,电箱都布置好了,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喂料下去,榨出芳香的茶油来。 我安静地坐着,等着我发表竞选词的时间。 朱士珍把选举的程序说了一遍,接着就宣布我发表竞选词。 我平静地看着底下几十个脑袋,居然发现还有几个白头的老人。 演讲词我早就拟好了,但为了体现我的口才,我并没有拿出讲稿。我谦虚地微笑,朝底下的脑袋鞠了一躬,开始我的政治演讲。 “各位代表,我叫陈风,衡岳市人。一九九二年毕业于中部省师范大学。一九九四年参加工作,一九九五年在春山县苏西乡任党政办秘书至今。感谢党对我的培养,让我有机会与各位共事,也感谢各位领导及代表多年来对我关心和支持,让我一步一个脚印,为社会主义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今天,很荣幸作为苏西乡乡长的候选人,这是党对我的信任,是人们对我的重托。我如果当选为苏西乡乡长,我将尽职尽责,鞠躬尽瘁,以党的指针为方向,以老百姓的福祉为中心,尽心尽力,改变苏西乡的面貌。 具体想法有以下几点,请各位代表审核: 筹建苏西乡第一个股份合作企业,将我们苏西乡的资源变成真金白银,改变我们现有的农耕模式,引进现代工业企业; 积极配合苏西乡党委工作,完成乡党委交给的任何任务; 坚持以老百姓的幸福为工作指标,力争三年内苏西乡个人收入翻一番。 我的思想还不成熟,工作中还存在很多问题,请各位代表随时指正我的错误,我将虚心学习,认真履职,请党和政府及各位代表考验。 谢谢!” 我的发言引起一阵掌声,郭伟面带微笑,带头鼓掌。 张朝生副主任和朱士珍对视了一下,宣布现在开始填写选票。 我抬眼看一下勾着头填写选票的人,发现盘树容正对我挤眉弄眼,他旁边坐着的几个代表都在交头帖耳讨论。我心里就想笑,选票上就我陈风一个人的名字,旁边的小框里打上个勾就行了,讨论来讨论去,你还能填上美国总统的名字? 刚才发表演讲的时候我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说出矿泉水厂的事。乡长选举尘埃未落定,过早暴露自己的目的就是把弱点公之于众,我不会傻到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步。也恰恰是这个承诺,让代表们有了无限的遐想。试想一辈子面朝黄土的从土地里讨生活的农民,突然听到我能让他们洗净腿杆子的泥,堂而皇之过工人的生活,这比在路上捡到钱还要高兴,何况,我承诺三年内让他们的收入翻一番。 郭伟显然不知道我的计划,或许他刚才没有用心听,所以他一直微笑,并且第一个拿着选票向投票箱去投票。 第一轮计票结束,我以全票顺利当选! 张朝生副主任朝我伸过手来祝贺,接下来依次是郭伟、朱士珍。 朱士珍的眼里明显是失落的神色,但他还是表示祝贺,希望我能带领苏西乡走出一个新天地。 我忙着说:“领路人是郭书记,我是他下手。” 本来就侧耳听我们说话的郭伟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陪着张朝生出门去了。 郭伟是什么人我心里非常清楚! 投票的代表围拢了过来,叽叽喳喳地找我说话,开口就叫“陈乡长”。 我是等额乡长!谁都知道,等额不仅仅是权力,更有权力背后所隐藏的东西。何况是全省都在关注的苏西乡,从最初的差额到今天的等额,谁能明白这中间有多少曲折故事? 在中国复杂的干部序列里,乡长是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色,但却是标志着进入仕途的重要角色。 我知道这个乡长的背后,有表舅何至的不露声色的提醒,有黄山部长曲线救国的策略,有陈萌大张旗鼓的叫板,也有盘小芹她们苦心拉票的功劳,还有关培山与刘启蒙的暗中较劲。 塞翁失马的事,管他! 坐定了乡长的位子,我就必须做好自己的承诺。很多人都在看着我,包括郭伟也在看我,尽管表面上我的行政职务与他一样大,但他是党委书记,在党领导一切的时候,任何决定还必须要他点头。乡长就是个小脚媳妇,党委书记是婆婆,婆婆的话,做媳妇的要无条件服从。否则闹到外边,别人会指责做媳妇的不孝顺,不会责怪做婆婆的太霸道。 当年搞社教的四个年轻人,如今一切尘埃落定。黄奇善出任团县委书记,郭伟出任乡党委书记,黄微微在市妇联占着一席之位,我这个老幺,今天也成为了乡长。 一切仿佛都如做梦一般,在机关打杂的我,四年多时间变成一个全省关注的乡乡长,当年我的领导可能连肠子都会悔青。我是被放逐出去的人,我要衣锦还乡一趟! 等到代表们都去了食堂,我掏出电话给小姨打。 我说:“姨,今天我们乡选举乡长了。” 姨笑眯眯地说:“现在你是陈乡长了吧。” 我大为惊奇,问道:“你会算啊?小姨。” 姨鄙夷地说道:“傻瓜,你走了后,那个黄微微来我这里几次,我们一起逛街吃饭买衣服,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哦,还有报社的那个陈记者,对你的印象也好得很啊。” 我笑着说:“你们这些女人,比男人还多心机。” 小姨说:“女人只为自己喜欢的男人做事,感性大于理性。没有弯弯道道,敢做。” 我说:“难怪老圣人说,唯小人与女子最难养也。” 小姨轻笑道:“小子,你别以为自己做了个小小的乡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啊,告诉你,你还要走很多路,当个乡长就满足的话,你就太不值得她们来付出了。看你欠多少的情债,到时候拿什么还人家。” 她忧心忡忡地叹口气说:“乡长选举水落石出了,你要感谢一些该感谢的人。回来吧,都为你准备好了。” 我疑惑地问:“准备什么了?” “准备什么?感谢人家除了钱,难道说几句轻飘飘的话就好了?”小姨骂我说:“脑筋一世都不转弯,看今后谁来帮你。” 我笑嘻嘻地说:“不还有小姨你吗?有你在,天大的事我都不怕。别说做个乡长,就送给我个市长干,我也会干得风生水起。” “嘴贫。”小姨挂断电话,话筒里传来嗡嗡的蜂鸣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5章 月白嫂的温存 我决定回一趟衡岳市。 郭伟非常愉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并委托我去一趟黄微微家,帮他送去二十斤茶油和几包晒干的山菌子。 郭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明白。 你不会开车!本来已经掏出钥匙的郭伟笑笑又把钥匙收了回去。提着茶油和山菌子,我像进城的农民一样爬上孙德茂家的车。 刚上车,就被热情的乡民围了起来,七嘴八舌问我什么时候让他们像工人一样洗脚吃饭。我笑笑说:“不是每个人都能洗脚吃饭,但一定会让一部分人洗脚吃饭。” 他们高昂的兴致就低落下来,扔下我继续讨论自己的营生。 车到春山县,我掏出电话给钱有余打。这段时间他一直呆在春山没回衡岳市,每天跟着邓涵宇忽悠。昨晚在电话里抱怨我的项目什么时候开工,再不决定,他就顶不住邓涵宇的狂轰滥炸了。 我就说了一句话,我说:“我在客运站。” 十分钟不到,钱老板就开着自己的广本来了,盯着我脚下的茶油看了半天,哈哈一笑说:“陈乡长,喜欢土特产啊。” 我说:“不是我的,帮朋友带的。” 打开后备箱,把东西放进去,钱老板还像做贼一样四处看,我说:“你看什么?” 钱老板心有余悸的样子说:“我们快走,等下邓镇长追来,我又跑不脱了。” 我打趣他说:“你这个样子,好像欠着邓镇长几千万块钱一样,心虚干嘛呢。” 钱老板无奈地说:“比欠钱厉害多了。邓镇长死拉着我去投资他们的水泥制品厂,要买地,要添置设备,要安置工人。我算了一下,产权又不明,光买断工龄的人就有八十多个,就算投进去一千万,怕也是搞水不浑,弄不好,我们月塘村就死在他手里了。” “哪你还不跑!”我扔给他一支烟,他捡起夹在耳背后,发动了汽车。 “跑个屁我跑,跑得了和尚我还能跑得了庙?我跑了,我的月塘村还在他手里捏着哪。” “那你准备怎么办?” “陈大乡长,你不是有个项目吗?跟你合作了,反正都在春山县,邓涵宇还能翻得了天?”他狡黠地笑起来:“有你在前边顶着,他邓镇长还能吃了你?” 我自负地笑,说:“钱老板,你就不怕我拖你下水?” “不怕不怕。”钱老板突然一脚急刹,把头探出车外,冲路边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吼道:“想死啊你。” 老头紧张地缩起脖子,眼呆呆地看着我们。 我催着钱老板说:“走吧,老年人,没注意。” 钱老板骂骂咧咧重新启动,开出去十几米后说:“不瞒你陈乡长,我早就做了你的背景调查了。你这人不坏,不会坑人。跟你合作,我放心。” 我闭上眼睛说:“钱老板,合作的这个事,我回来就着手。你准备好钱吧。” 钱老板爽快地说:“没事,不就是钱吗?小事一桩。我还等着这钱生崽呢。” “我会帮你生个金娃娃出来。”我说完,不再搭理他,闭目假寐。 钱老板的车开得快,太阳还挂在楼顶他就到了衡岳市。一路上我们没再说话,钱老板终于忍不住了问我:“陈乡长,去哪?” 我定睛看了一下,发现距月白嫂的店子不远了,就说:“你在这里停下,放我下去,等下有人来接我。” 钱老板惊讶地看着我说:“我帮你送过去不就得了,还搞那么复杂?” 我轻轻一笑道:“我自然有我自己的道理。” 钱老板就刹住车,帮我把东西拿出来,堆在我脚边,嘟嘟嚷嚷地说:“像搞地下工作一样,神秘得很嘛。” 我说:“不要怪兄弟啊,要不,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钱老板拉开车门说:“不吃了。在春山这段时间啊,嘴里都淡出鸟来了。老子今晚放松放松去。” 我笑道:“一脑子的男盗女娼。” 钱老板无奈地说:“陈乡长你说得对,我除了这些,还有屁啊?大字不认几个,难道还要我去捧本书看?不如就直接翻女人这本书嘛,生鲜。” 说完一溜烟跑了。 我双手提着茶油,朝月白嫂的店子走过去,老远就看到一个俏丽的背影在忙活着。我走过去,轻声叫了一声:“月白嫂。” 她回过头来,一张俏丽的脸庞映入我的眼眶,她红润的脸色因为突然看到我而显得有些慌乱,双手局促地在屁股上擦了擦,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良久才细声细气地说:“你怎么来了?陈乡长。” 我笑着说:“来看看你呀。” 她才突然醒悟过来一样,双手赶紧从我手里接过去茶油,引着我进门。 格局还是当年一样,几乎没多大变化,唯一的变化的就是枚竹她们的床现在成了她孩子的床。办公室还是办公室,桌子上没半点灰尘,擦得油光水滑。显然,这个女人花了不少心思。 看着这一切,我感概万千说:“月白嫂,这里怎么一点都没变啊?” 月白嫂浅浅地一笑说:“我早知道,反正迟早你要回来。变了怕你不认得。” 我心里一动,盯着她丰满的胸脯看了一眼,说:“再变我也认得路。” 她显然看到了我的眼光,背转了身子说:“你呀,都做了乡长了,还油腔滑调的不着调。” 我就伸手扳过她的身子,盯着她的眼睛说:“我就是做了县长、市长,也还是当年的我。” 她娇柔地一笑,想要推开我,我用力抓住她的肩头,让她动弹不得。她挣扎了一下,终于放弃了努力,虚弱地靠在我的胸口说:“过去不比现在,过去嫂子贪你,现在你的身份不同了,嫂子会害死你。” 我笑着说:“我又不怕。” 她抬起头羞羞地看着我说:“你不怕,我怕呀。我是个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闲话要人命,你不知道呀。” 我就放开手说:“对不起啊,嫂子,我没想到这些,真会害死你咧。” 她有些失望地看着我的手说:“我就说嘛,谁愿意跟一个寡妇谈情说爱。你坐坐,我去帮你倒杯水。” 她扭身出去,一会我就听到转闸门哗啦落下来的声音。不一会她进来,满面含笑地递给我一杯水说:“喝了,坐这么远路的车,肯定骨头都散架了。” 我故意伸伸脖子蹬蹬腿说:“确实散架了。” 她就柔声说:“我帮你揉揉吧。” 听着她落下转闸门,我就知道她已经把我们与外界隔绝了。 我四处看看说:“我腰也痛,躺着才舒服。” 她脸一红,扯了我一下,带着我进了仓库,上了楼,在我当年的房间里,一床大红的被子铺在床上,透着无比的暧昧与舒适。 我放手放脚扑在床上,她慢慢过来,迟疑了一下,双手落在我的肩头,慢慢地揉了起来。 揉了一阵,她将双手凑到嘴边,呵了几口热气,搓了搓,从我衣服底下伸进去,如网一般盖在我的后背。顿时一股冲动从脚底下涌上来,钉死在脑子里,打死也不走了。 我故意舒服地哼了哼,她轻轻地笑着,手慢慢从后背移到我的胸前来,如微风一样拂过,刹时我一颤,差点就要翻转身来抱她。她明显感觉到了我的冲动,手却不再去触摸我的胸脯,只在我后背游走。 揉了一阵,我伸手扯过她的手,引导着她去触摸。她故意缩手不肯,我们暗暗地较着劲,她终于软了下来,两只手按在我的胸口,停了一会,开始轻轻地揉动起来。 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翻转身,一把搂住她的腰,压在身下,我盯着她的如花瓣般的嘴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她殷咛一声,张开了嘴,迎接我如灵蛇一样的舌头。 她微微闭着眼睛,微微紧张地喘着粗气,像一盘散沙一样瘫着。 但觉沼泽地里鲜花盛开,一片艳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6章 黄部长的心事 电话联系黄微微,她听到我在衡岳市,显得很惊喜,要立即赶过来见我。 我告诉她,郭伟托我带来了一些特产,想找个时间送到家里。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说东西我随便处理就好了,家里还有我年前送的,放多了在家里占地方。 我就说请她吃饭,最好叫上陈萌。 她沉默了一下说:“吃饭的事,我来安排。你等我电话。” 傍晚接到她的电话,说在林隐酒楼贵宾厅,要我好好打扮一下,她妈妈要出席。 陈雅致副局长出席跟我们一起吃饭,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黄微微已经表明了态度,地点是她妈妈定的,吃饭的人也是她妈妈安排的,我只负责去就行。末了叮嘱我说:“陈风,如果你觉得方便,就把小姨一起请来吧。” 我说:“吃个饭,就不要叫她了吧?” 黄微微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下说:“小姨也算是家长啊。” 我的心顿时咯噔一下,吃饭叫家长?难道她还有什么事? 挂了电话我给小姨打,小姨似乎很忙,电话响得我快失去耐心的时候才接,急匆匆地问我说:“回来啦?有事?” 我说:“黄微微请你吃饭呢。” 小姨爽快地丢给我一句话:“没空,你们吃吧。” 我说:“小姨,你忙什么呢?吃饭都没空。” 小姨不耐烦地说:“就没空,怎么啦?你一个大男人,跟个女孩子去吃饭还怕什么?难道还要小姨给你壮胆?” 我笑道:“是她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小姨慌慌张张地说:“不跟你说了,你去吧,回头再给你电话。” 我提着郭伟的土特产,叫了辆的士,直接就往林隐酒楼走。 黄微微站在外边等我,看到我从车里下来,笑颜如花地过来,上下打量我一下说:“嗯,有点乡干部的样子,陈大乡长,别来无恙啊。” 我微笑着说:“身体好,思想好。一切都好。” 她压低声音对我说:“等下你要表现好点哦。” 我奇怪地看着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今晚算是家宴,我爸妈,你,我,四个人吃饭。没有一个外人。” 我吓了一跳,黄部长也在,是我始料未及的事。像他这样的高官,怎么会有空陪我一个小干部吃饭。 黄微微看我踌躇的样子,安慰我说:“怕什么呀?他一个老头子,还会吃了你?” 我强颜笑道:“我还真心虚,黄部长在,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也在,不告诉你也在。”她偷笑道:“怕你不敢来,所以事先没说嘛。” “你就不怕我现在不敢进去?” “你陈风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如果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当初凭你一个小小的乡秘书,就不敢来我家登堂入室了。” “哪是工作啊,没办法的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嘛。” “好啊,你这家伙,敢把我家比作地狱,看我不打死你。”她娇笑着伸手过来打我,惹得周围的人都侧眼看过来。她突然感觉到别人异样的眼光在看着她,舌头一伸,扮了个鬼脸,拉着我急匆匆上了楼。 门一推开,就看到黄山部长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我们进来他头抬也没抬。陈局长坐在一边,眼睛看着电视,见我们进来,微笑了一下。 我赶紧过去问好,说:“黄部长,您好。” 他的眼睛从报纸上方射过来,一丝精光好像直射我心里,把我残留在骨头缝里的怯弱看得清清楚楚。 “来了啊。”他说,指着对面的沙发说:“坐吧。” 我侧身坐下,双手规矩地平放在膝盖上,眼睛平视着他们,脸上浮现拘谨的微笑。 黄微微挨着我坐下,撒娇的嚷:“爸,你还看什么报纸啊。” 黄部长就放下报纸,取下眼镜,和蔼地笑,说:“听说你做了乡长了?” 我忙不迭地回答说是,刚选上去的。 他的脸上就浮现一丝满意的笑容,侧脸对陈雅致副局长说:“雅致啊,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陈局长微笑着说:“老黄,你也不是帮别人。微微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开口求你。” 黄部长摇摇手说:“小微啊,以后有事先给爸妈说,不许再背着我们去办事。影响不好嘛。这次你的事办得啊,关培山来电话,刘启蒙亲自跑来问询,搞得我也云里雾里。” 我是听得云里雾里,不敢做声。 陈雅致看我局促的样子,解释说:“小陈,你放松点。微微爸说的事,都是与你有关的。”又指着黄微微说:“她跑去春山县找关书记他们,就是关于你选举乡长的事。” 我顿时明白了过来,难怪我的差额变成了等额,我早就想过,单纯靠陈萌的一篇报道,绝对起不了大作用,这个变化背后一定有高人。 “小陈啊,你现在是一乡之长了,身上的担子就重了许多。要有成绩让老百姓信服,要有人格让同事佩服,你自己好好把握。”黄部长语重心长地说:“我黄山也是从乡长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我相信,人只要努力,就会有机会。” 我唯唯诺诺,心里一阵紧张接着一阵紧张。双手从膝盖上放下,额头上冒出浅浅的汗水来。 “不过,你的这个事我跟何书记汇报过了。今后啊,千万不要给何书记丢脸。” 我的汗水越来越多,差点就要汇成细流滚滚而下。突然感觉到我的手被一只如棉的小手握住,侧眼一看,黄微微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眼睛里尽是鼓励。我会心地一笑,握着她的手用了一点劲,给她传递着自己的信心。 陈雅致局长显然看到了我们的举动,不动神色地咳了一声,我吓得慌慌张张地撒开手,黄微微却紧跟着过来,再次握住我的手。 “上桌吧。”黄部长起身站起来,看也不看我们,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我松开黄微微的手,指着郭伟的土特产说:“黄部长,这是郭书记托我带来的,想请部长您尝尝。” 黄部长微笑着说:“郭伟这小子人不错嘛,还记得我这个老头。”转脸对陈雅致说:“郭伟你还记得吧?” 陈局长笑眯眯地说:“记得,每次来家里都要陪你下几盘棋的年轻人啊。现在乡里做书记,还好吧?”她问我,眼睛看也没看土特产。 我忙着汇报说:“郭书记很好。有能力,有魄力。” 黄山赞许的眼光看着我说:“能在背后赞扬别人,是做人的美德。不错。”话锋一转说:“小郭这人呢,城府很深。不是一个乡党委书记就能满足的,小微过去推荐他,是对的,这人适合做官,而且会是个不错的官。但官心太重,反而会欲速则不达。” 黄山的这番话让我大吃一惊,按理说,像他这样级别的干部,每说一句都是有根据有来由的,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评价他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黄山似乎感觉到说得太露,沉着脸说:“这话,只在家里人之间随便说说,不能放在心里,更不能挂在嘴上。” 我是一惊一乍啊,怎么我又成了家里人了啊? 陈雅致撇开这个话题,转而问我说:“小陈,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我一五一十地具体汇报一遍,当然,我把表舅何至也列为家里人。 陈雅致听完,舒口气说:“老黄啊,微微的事,我们做父母的,参考参考就好了。” 黄山点点头,叮嘱了一句说:“小微是个没政治抱负的女孩子。这样也好,今后就安安心心做个贤妻良母。但她的另一半,我们还是要关注。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陈雅致说:“老黄,你放心。我老陈会有安排。”转头对我说:“小陈啊,改天请你父母一起来坐坐吧。” 我正要推辞,桌子底下黄微微踩了我一脚,她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着我,脸上变幻着捉摸不透的神色。 陈雅致的这话不是简单的客气,请我父母见面,就是暗示儿女亲家见面。我能不明白? “这样吧,小陈,趁着你这几天在市里,你安排一下,我和你黄伯伯也好安排个时间。微微你自己有空陪小陈去趟陈书记家。” 我简直就好像被棍子敲晕了头,茫茫的分不清方向了。突如其来的黄家示爱,而且毫无商量余地的要求见面,让我一下子懵了。 一餐饭我吃得寡淡无味,脑海里一直显现着薛冰的影子。如果我现在答应他们家长见面,将来薛冰的事暴露出来,我会不会遇到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欢喜?何况,薛冰在我心里占着不能动摇的位置,我心里早就把她当做了老婆,那么,黄微微怎么办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7章 灵与欲 我一般不想女人,想女人伤肾。 从林隐酒楼出来,我的脚步就开始踉跄。我拒绝了黄微微送我的好意,只是非常礼貌地与黄部长夫妇告别,出门就叼起一支烟,像孤魂野鬼一样准备游荡这个城市的夜空。 街灯都亮了起来,几个时装店的音箱声嘶力竭唱了一天后,开始放出有气无力的情歌,给微暗的夜晚平添许多的暧昧。夜晚是暧昧的,是收拾一天心情的时间,是缩在小小的一隅舔伤口的时刻。街上走着匆匆的人群,没有一个人看我,我像是遗弃在沙滩上的一枚贝壳,孤独地等待潮水把我带入深海。 街边新栽的书耷拉着脑袋,原本满城的法国梧桐尸骨无存。这新栽的树,就好像新媳妇一样羞答答地张望着这个城市,在春寒抖削的夜空里努力伸展着身子,亦如新媳妇躺在新房的床上,等待丈夫带来紧张的甜蜜。 离开这个城市已经四年多了,我感觉自己已经认不出她的样子。四年前她就像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妪,满脸皱纹安静地看着怀里的孩子,如今她像极了一个初入人道的女子,涂脂抹粉,搔首弄姿,跃跃欲试地瞪视着身体的变化,虽然痛苦,但快乐着。 缺少了法国梧桐遮掩的大街像一条裸露在沙滩上的鱼,街上流动的车灯像裸露血管里流动的血液,把城市的影像压轧得支离破碎。我就像一粒沙子一样,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漫无目的地走。 我说过,我一般不想女人,想女人伤肾! 但现在我必须要想女人,我要把肾拿出来肢解。 黄部长不怒而威的形态已经充分说明,他能礼贤下士一家人陪我吃饭,其意不言而喻。我不知道黄微微究竟看上了我那一点?仅仅因为郭伟在她之前有个女朋友?仅仅因为黄奇善不善言辞?而我,除了少有的沉稳之外,其实我很木讷。 有女人看上自己是种幸福,甚至是种得意。得意的人往往是摔得最惨的人,有时候连个葬身之地都会没有。而黄微微的垂青,让我在某一时刻得意起来,想起郭伟和黄奇善挖空心思去爱一个女人,谁能料到我会渔翁得利在后边,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手足无措起来。 我突然发现自己是个滥情的人!仿佛天下的女子我都愿意去爱。我又是个最禁不起诱惑的男人,在情yu来临的时候根本就无视规则的存在。 从四年前到苏西乡遇到金玲,到现在黄微微几乎表白的家宴,我盘算了一下几年来生命中的女人,一算吓了一跳。 吴倩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我们在同一天从懵懂的青年变成了男人与女人,但我无法抓住她,她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从我眼前飘远。而金玲,就像雨夜里冒雨而来的娇俏少妇,诱惑了我这个古佛青灯下的老僧,结出的一段孽缘,如同罂粟花一样娇艳。我们都知道有毒,却谁也没办法拒绝她的诱惑。 盘小芹和奚枚竹,就像两条涓涓的山溪水一样,清澈透明,纯净而灵秀,让人不忍释手,更不想去破坏水的纯洁。她们终日流淌,洗涤残留在我们心里的污垢,让人在不知不觉间纯净起来。我仿佛就是山间小溪里的一块石头,我必须千年屹立在水中央,她们在我的身边奔腾一番后,终将流过去,汇成一条大河流向远方。 脑海里冒出月白的影子来,这个不甘屈服命运的女人,在挣扎了许多年后,终于完成了身份的改变。而这个改变,让她失去了生命中最值得托付的人。我不知道她是否值得,我只是感觉到当我们水乳交融的时候,她嘴里喃喃吐出的词语让我周身如同被刺扎了一样的难受,“大牯牛,大牯牛”,她喃喃叫道,十指掐进我背上的肉里,让我在激动的边远突然看到自己的卑劣与渺小。她趴在被窝里雨打梨花一样的凄哭让我的心像刀扎一样的难受,虽然她十分的爱恋我,但却能清醒地知道,我不是属于她的,我只是她生命中一个驿站,她在累了的时候,能休憩的一个地方。 山花一样浪漫的柳红艳,曾经是我孤苦下乡生活中的一线阳光。我在若干个深夜醒来,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静静地聆听隔壁传来她轻柔的呼吸。她仿佛昙花一样,还没容我闻到她清幽的芳香,就凋残在深秋的黎明。 这些女人都曾经在我灵魂的深处驻扎过,她们带给我很多的安慰。在孤苦的乡村生活里,她们就像一杯醇酒,又像一朵朵的花儿,伴随着我走过无数的黎明和黑夜,也在我孤独要死的时候让我看到光明。她们亦像牛奶般的月色,铺撒在我的床前,让一颗躁动的心,能在静谧的夜里找到方向。 只有薛冰,一个如水般的女儿,如一朵凌霄花一样,飘扬在我生命的天空里。 想起我们的一点一滴,我的心犹如刀绞般的痛。这个把自己托付给我的女子,我现在拿什么来爱你? 我想要拯救我们的爱情,但面对黄微微沉静的笑脸,面对黄山部长的不露声色,我感觉到力不从心,我几乎要奔溃于自己! 女人,是生命中重要的一半! 嘴里念叨着这句话,我像个流浪的人一样,仿佛这个城市里举目无亲。 而带来这一切的,无关乎我自己。我明白! 我审视自己起来,身高不算伟岸,面庞不算俊朗。只是五官端正,心怀坦荡。一个人的气质不在乎外貌的俊美,在于个人的修养和谈吐,在于这个人的胆量和见识。我不是个很优秀的人,但我有着很多优秀的气质,正如小姨说我一样,一个外貌十分平常的男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让女人无法拒绝的男人味! 或许就是看不看摸不着的男人味,让这些女子痴迷起来,以至于到现在,小老板盘小芹还暗示我,只要我需要,她随时都是我的人! 可是我能吗?我不能让一朵娇艳的花儿遭受任何的摧残,就好像我偷窥的枚竹一样,我的心只在她美丽的酮体外表徜徉,不敢深入到让自己迷失的地方。 远处楼顶上的霓虹灯亮了起来,就好像这个城市的眼睛一样,俯视我们底下的芸芸众生,看人间悲欢离合,赏万物春夏秋冬。 黄微微的电话打了进来,我犹豫了一下,摁下了关机。 走了一段路,脚底下漂浮起来,我知道酒劲开始发作了。好酒性在后,让人不知不觉沉醉,而且醉得一塌糊涂。 我要在自己进入醉乡的时候找到一张床,一张能让我舒展自己的床。 不能回家,不能去月白哪里,也不能去找枚竹,更不能去高院大户的黄微微家。我想起了小姨,一个看着我穿开裆裤长大的女人,一个能舍了命维护我的女人,一个能给我无限安全感的女人。 开机,拨号,响了很久,终于听到小姨疲倦的声音。 “还没回去?” “我醉了,小姨。” “在哪?” 我抬头看了一下周围,不知不觉我快走到她家的楼底下,我说:“你快来吧,我就在你家不远的地方。” 找了个花坛的边角,我坐下来,双手抱着头,等待我像花一样的小姨过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8章 小姨 小姨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在我头上拍了一掌,骂道:“就知道喝马尿,喝死算了。还找小姨干嘛?” 我虚弱地笑,说:“我没地方去了。” 小姨不言语了,架起我,像搬条死狗一样把我往家里挪。 我脚底下像踩着一块云一样漂浮,靠在小姨的身上深一脚浅一脚爬上三楼,进门就感觉喉咙里涌上来一股胃酸,紧跟着胃里翻腾起来,跌跌撞撞爬进洗手间,抱着小姨家的抽水马桶一顿狂呕。 连续吐了几次,身子就疲软起来,萎顿在地上再也不想起身。 小姨进来,递给我一杯水,骂道:“看见美女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是不?黄微微就那么好看?你充什么英雄?有本事喝醉了去她家撒酒疯呀。我背你的时,好好的人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要死要活了,就记得小姨。” 她蹲下身来,扶起我耷拉的头,盯着我的眼睛说:“小风,不是小姨想骂你。小姨只是告诉你,做人一定要对得起良心。你喝那么多,小姨知道你心里苦。是不是放不下薛冰?” 我摇摇头,闭着眼不看她。 “小样,还瞒得住我?”小姨鄙夷地说:“你身上几根毛我都清楚,还想骗小姨?” 话一出口,感觉有失,赶紧停下嘴,起身走开,扔下我靠在马桶上,闭着眼喘着粗气。 我的小姨大我三岁,一个从小陪着我一起长大的女子。小姨刚被外婆捡回来的时候,像一只脏乱的小猫,缩在一块冬天的盖火被里一声不响。小姨是我外婆早起去买菜的时候遇到的,一群人围着垃圾桶边地上的她,没有一个人伸出手来抱。也难怪他们,六十年代末的中国城市,没有一个家庭敢接受一个弃儿,毕竟,计划年代,这突如其来的生命没有计划。没有计划都表示生命来得不应该,要想延续生命,就只能从自己嘴里掏出本来塞不饱肚皮的粮食。 外婆一看小姨张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突然小姨的眉毛一弯,对着外婆笑了一下,我的外婆就像被电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这个小生命的笑,心里一痛,眼泪就扑簌簌落下来,弯腰抱起小姨,连菜也不买了,一溜烟回到家。 小姨进我外婆家,恰逢我老娘嫁给我老爹,刚做女人的我老娘,一看小姨乖巧的样子就高兴得不得了,潜藏在心底的母爱全部爆发出来,居然搂着小姨睡了两年,直到我出生。 我出生的时候小姨已经算半个大人,外婆终究熬不过岁月的摧残撒手西去。小姨小小的人儿守在外婆的身边整整一天,死也不肯火葬场的车来拉走外婆。我老娘抱着她小小的身子说:“晓月呀,娘去天上找爹去了,要好多年才回来,你就跟着姐吧。” 我老娘记住了外婆的嘱托,小姨是外婆最小的女儿,不是我老娘的女儿! 从此我就跟着小姨一起长大,三岁的小姨可以让我老爹老娘出门上班,她一个人在家照顾我,可怜的我当时躺在摇篮里,就被小姨训斥说,她是长辈,我是小辈。 小姨读书的时候我学会了走路,跟在她屁股后面去学校,我是个不安分的人,小姨上课的时候我一个人在操场上玩,一块石头打破了校长家的窗户玻璃。校长很生气,扭着我的耳朵要找我家长,我吓得惊天动地的哭,小姨就从教室里冲出来,一口咬住校长的手,顿时鲜血淋漓。 校长很恼火,骑着单车找到我老爹,扬言要开除小姨。当时的一块玻璃价钱,足够一家三口两天的伙食费。 老爹问小姨,小姨气鼓鼓地说:“谁叫他欺侮小风,玻璃砸坏了赔就是了。” 小姨从家里跑出去,两天不见踪影,急得我老娘差点要跳河。 第三天小姨脏兮兮地回家,手里捧着一捧毛票对我老娘说:“姐,这钱陪校长家的玻璃。” 小姨在两天里没吃过一顿饭,几乎走遍了城市的大街小巷捡垃圾卖钱。我老娘心痛地一把抱住她,哭得撕心裂肺。 八岁那年,我还被小姨搂着睡。终于有一天我不肯了,我不肯的原因是小姨每日不断长大的身体让我很害羞了。 我不肯跟小姨在一起睡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小姨坚决要回家自己住。 我老爹老娘在想了无数办法后,终于没能把小姨留下来。小姨去了外婆给她留下来的房子里一个人住。 到后来小姨读书、招工、转干,再到她结婚,已经是一部书的内容了,此书就不再赘述。 小姨的故事很多很多,总之一句话,她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重要角色。 小姨又走了进来,叹口气说:“小风啊,去床上睡吧。” 不由分说架起我,扶到她的床上,又打来一盆水,细心地帮我擦去嘴角的污物,拉开被子盖住我。 我浑身无力,眼神迷离,仿佛眼前的小姨在千里之外。我伸出手,摸索着找她的手,她把手塞进我的手里,任我静静的握着。 “小风,做男人,就要学会舍得。犹豫不决的男人是最没出息的男人。你已经是大人了,不要小姨说你了。我只是告诉你一句话,有所失才能有所得。” 我叹口气说:“小姨,我心里痛啊。” 她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大男人的,痛什么痛?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你事业有成,天下美女任你选。” 我拉着她的手说:“小姨,你可是大美女啊。” 她虚弱地一笑说:“我是你小姨呢。” 说完摸了摸我的额头,喃喃道:“你好好睡一觉,我还要出门去。” 我紧张地问:“小姨,你去哪里?” 小姨安慰我说:“没事。我去办点事,约好了别人晚上一起喝茶。接到你的电话,把人家晾在茶楼里呢。” 我想爬起来,说:“小姨,我陪你去吧。” 她摇摇头说:“你就安心地睡吧。” 小姨开门出去,走到门边回过头说:“小风,你好好想想,苏西乡终究不是你久留之地。不要想着在哪里呆一辈子。” 我傻傻地说:“我又能去哪里?” 小姨莞尔一笑说:“小傻瓜,能助你走出苏西乡的,不是你表舅,而是黄微微。” 她走了,屋里安静下来,我躺在她温暖的被窝里,一阵馨香漫来,顿觉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许多。躺了一阵,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梦里仿佛看到吴倩笑眯眯地跑过来,伏在我的怀里哭。顿时一激灵,醒了过来,屋子里还是空空如也,唯有墙上的大钟,在滴滴答答地晃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9章 女记者陈萌 陈萌约我去名典咖啡喝茶,再三强调不要告诉黄微微。 她的特别交代让我疑云丛生,仿佛让黄微微知道我们在一起喝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一样。 咖啡店里喝中国茶,算是中国特色。特别在衡岳市,假如咖啡店里没有茶喝,反而会被人大惊小怪。这种中西结合的经营模式,居然开创出来了一片天地。 衡岳市的咖啡店里,不但可以喝茶,还可以吃饭,一种中国特色的煲仔饭。很多人来咖啡店里,居然就是冲着这一锅煲仔饭来。仿佛只有坐在典雅的咖啡店里,才能吃出心里的满足和小资的情调来。 按照约定,我早早来到名典,问过服务员,找到一间布帘遮掩的卡座。 里面很静,没有半点声音。我平静了一下心情,伸手掀开布帘,就看到陈萌斜靠在窗边,忧郁的目光看着窗外喧哗的世界。 见我进来,淡淡地一笑,下颌轻扬,示意我在她对面坐下。 市委书记的千金,又是个记者,我不敢造次,只好微笑着坐下,也不敢看她。小心拿过桌上的酒水单,细细地看。 这里的茶其实不是我们传统意义上的茶。 几粒枸杞子,一片高丽参,放在一个煮咖啡的透明玻璃壶里,下面燃着酒精灯,煮出来的水即为茶,并且价格不低。且不说这是否是真正意义上的茶,即便是一杯龙井,或是一壶碧螺春,又或者是最普通的茶梗水,但在衡岳市人看来,只要是呆在咖啡店里喝,才能显出茶的高端。 陈萌的面前摆的不是茶,而是一杯非常纯正的咖啡。这让我有点惊讶。在我的印象中,衡岳市的人在咖啡店里,几乎都没有喝咖啡的惯例,只有大学里的一些小男生女生,才会点上一杯咖啡细细的品。在衡岳市人看来,一杯小小的咖啡要价几十块,还不如来一壶茶水来得更实惠。 “你喝什么?”陈萌微笑着看着我。 我迟疑了一下,说:“也来杯咖啡吧。” “能喝得习惯吗?”她揶揄的眼色飘过来,让我浑身不自在。 老子再怎么样,也在大学喝过一两回。尽管没有品到别人描述的那么神奇,起码也知道咖啡是苦的! “还好。”我回答说,心里还是忿忿不平。 她就摁了一下桌上一个按钮,一会进来一个服务员,问需要点什么。 我指着陈萌面前的咖啡说:“来一杯一样的。” 服务员含笑问我:“要加糖吗?” “当然。”我说,心里一顿,不知道这个回答是否会让陈萌笑话。关于咖啡加糖的说法,我在文学书籍里见得很少,说实在话,并不知道咖啡还要加糖。原来在读大学的时候喝过几次,都是被动地跟别人喝,只是觉得苦苦的难以下咽,没想过还有加糖这一说法。 服务员一走,陈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指着我说:“我就说你是个土包子,微微还不信。” 我面色一红,装作很吃惊的样子说:“你喝咖啡不加糖吗?” 陈萌笑道:“加糖就是土包子的喝法。咖啡是什么?就是一个清水出芙蓉的女子。加了糖,就变成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哪里还会看到本来的清秀与宁静。” 我尴尬地笑,说:“女人化个妆,不是更好看?” 陈萌脸色一沉,说:“也只有你这样的男人,才会喜欢艳脂俗粉,哪里会明白自然的本质。” 看来话不投机,我只好缩口不语。 陈萌不依不饶地指责我说:“我就不明白微微看上你那点了。” 我苦笑着说:“陈记者,如果你是来教训我的,我想我没有再坐下去的必要了。” 她认真地看着我说:“怎么?不服气?” 我摇摇头说:“没有什么服气不服气的,扯不上。我只是想知道,你叫我来,就仅仅是因为我喝咖啡加糖而发现我是土包子?” 她故作严肃地说:“不是。我是想看看,你凭什么让微微能如此倾心。” 我被她说得莫名其妙,刚好服务员送进来咖啡,我拿起杯子边的糖包,一下撕开两包,全部倒进去,再用勺子使劲搅了搅,看也不看她就喝了一口。 “喝吧,使劲喝吧。”她笑道:“乡里人,喝咖啡就像喝水一样。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我怒极反笑了,说:“陈大记者,我就是个乡里人。而且还是最穷最偏远地方的乡里人。陈大记者看不惯,就请好了。” 她敲了一下桌面说:“叫我走?是我请你来喝咖啡的,要走也是你走。” 我笑道:“好啊,我走。”说完起身,掀开布帘就准备开步。 “坐下。”她在我背后威严地喝道:“一个大男人,心眼比女人还小。” 我回过头说:“陈大记者,我最烦女人唧唧歪歪。” 她面色一红,一丝尴尬滑过。轻轻说:“坐下呀,你这个样子,多难看啊。” 我只好放下布帘,重新在她对面坐下,眼睛看也不看她,打算再不说一句话。 “陈风,你知道吗?你坐的地方,是我和微微每次来喝咖啡,她坐的地方。”她突然的楚楚可怜,让我一下子适应不过来。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说,并不看她。 “有,而且关系很大。”她说:“你抬起头来,我看不到你的脸。” 我只好抬眼看她,她仿佛是凄然的一笑说:“从此微微就不会再跟我在这里喝咖啡了。” 我如坠五里云里,瞪大眼睛说:“为什么?” “因为她有了你啊。”她阖上眼睑,自怨自艾地说:“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这个死丫头,帮你去采写报道。” 我满怀感激地说:“感谢你啊,陈大记者,你的文采是真是很飞扬啊,就像燕子一样。” 她奇怪地看着我说:“怎么像燕子了?” 我笑嘻嘻地说:“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啊。” 她嘴角浮起一抹微笑,鄙夷地说:“想得美。以后再不去写你那个小农村了。” 我拍着她的马屁说:“哪可不行,陈大记者,你以后要经常来采写我们小农村,这样才体现党报记者的高度与历史感嘛。” 我心里想着的是她一个党报记者,起着我们许多常人办不到的作用。苏西乡要建矿泉水厂,要打造世外桃源的旅游县,缺少她们的宣传,会走更多的弯路。 “我不给你扯这些。”她打断我的话说:“今天请你来,就是要告诉你,既然微微已经认定了,你就必须要认真对待她。假如你有一丁点对不住她,别怪我不客气。” 她咄咄逼人地盯着我的眼睛,像一头疯狂的母狼一样说:“你可以对不起所有人,但必须要对得起微微。” 对于她毫无来由的警告,我就像站在茫茫戈壁一样,看不到任何的风景。 “记住没有?” 我机械地点点头,她展颜一笑说:“我放心了。” 我信口而出说了一句:“黄微微对你那么重要?” 她顿了一下,一口喝光杯子里的咖啡,说:“因为她是我的最爱!” 她的最爱?我一下子没想过来。她们两个母的,谈得上爱吗? 我心里浮上来一阵冷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