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开裂》 第1章 劈头一击 那年十一月中旬,在大陆中部江城市的中心城区,一幢现在已经不存在的二层小楼中,接连发生了两件稀罕事。这两件事因果相连,但当事人却懵然不晓,还以为八竿子打不着,互不相干呢! 第一件早一天发生,性质等同于“捡元宝”。 就在这天晚上十点多,一位一放晚自习就风风火火赶回家来,正在孜孜不倦上网的高二学生忽然收到一封电子邮件。他点开一看:不由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哪!天上稀稀拉拉地掉馅饼,居然砸一个到我头上了! 只见邮件这样写道: “尊敬的白思孟先生:在本店三十年店庆特惠手机抽奖活动中,您幸运抽中特等奖一个。奖品内容为:免费在本店中心旗舰店(店址:xx大道xxxx号附9号一楼)拍摄帝王级豪华大套餐壹套(包括时尚、休闲、体验三个子套餐)。请于明日(11月xx日,时间不拘早晚)携带身份证明前来,有专人竭诚接待,为您服务。(注:仅限本人,亲友无效)帝王宫大影楼敬上” “嗬嗬!穷人翻身了——帝王宫请我去当帝王!”白思孟一行行看完,不由以手加额,笑出声来,“特等奖!豪华套餐!居然中了这么一个好东西!不过,我什么时候参加了他们的抽奖?像是没有吧!有吗?真不记得了!难道是什么时候看短信时误点误中的?要是那样,倒也误得太那个巧了!” 也难怪他兴高采烈。在本市,“帝王宫”绝对算得上一块响当当的硬招牌。白思孟五岁时就去那儿照过相,记得那时看那儿就像童话仙境一样,连摇铃哄孩子的小阿姨都格外漂亮。不过那次好像是乐极生悲,最后被人弄哭了。 后来又去过几次,最晚是刚上初中。他发现那儿一直保持得富丽堂皇,始终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帝王宫殿;当然消费也很有点高。后来家里嫌贵,也就不再去了。 现在早就不记得它了,却谁人想得到,忽然间倒被它记起来了,还免费恭请! 十点半。时间本来还不晚,但被中奖这么一闹,再在网上遨游就觉得没多大意思了。他挺直了腰板,两手交叉在脑后,瞑目回想这十几年来的生活,记忆中好像自己从来就没有过得奖中彩的好运气。 他生性就不是那种走路都格外留神,一心盼望捡钱包的低头族,所以那么多年,脚下只偶尔闪一闪光,来点儿小小的财喜。但是虽有等于无。一角一分的捡过,一块两块的也捡过,五块十块却从来没有。加起来顶多一二十,自己无意中掉落的都远不止这个数,可算是纯粹的奉献族一个。 不料这回可倒好,不用弯腰不用捡,扬着脸走路都撞上个大套餐!还是豪华级的,这怎么也得值个上千块吧! 一下子就扳回半辈子的不走运了。 不坏,好极了!他来劲地想:既来之,则收之。 但这不是现金而是照相。要领这个奖,就得计划一下时间。高二了,还有一年半就要高考。这已经是关键时期,万万不敢马虎。学校的管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面对老妈老爸多少年的期盼,自己也不能太松劲,翘课逃学是绝对干不得的。 那么怎么享受这个至尊待遇呢?利用下午课外活动?晚自习?那么留的作业呢?模拟题呢?天天都是一大堆,怎么做? 有点难办!看来只有周末可以挤一下,题海拼杀中,偶尔挤个天把暂时不去冲刺加油,似乎还说得过去。但对方又说预定的是明天,明天可是星期三呀。 那么打个电话问一下吧,看有商量没有? 他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帝王宫,接电话的恰巧就是经理本人。一听他是中奖人,他马上热乎得跟一盆火一样,在那头连连点头似地说:“正是正是!您说!有什么问题?” “我是问,拍摄时间能不能挪到礼拜六、礼拜天?平时要上课,还有晚自习!” “啊啊啊啊——”一听说想改时间,对方马上就显得为难了,“这——这个这个——您知道——这是有安排的。啊啊——主要是服装——要挪借——啊——都有档期的……嗯?” 服装?档期?还关服装什么事?难道是拍婚纱照?剧照?化妆舞会?或是跟什么剧组借的?一般照相馆不也有一些特殊衣帽备借吗?表妹照相就借过裙子和仕女帽。 “这个这个——”对方解释,“主要的问题在于,明天不是您一位。特等奖有好几个,都定在明天。这就有个服装问题。您也不希望几十张照片都穿同一套衣服对不对?但每人弄十套,一起就几十套,那也不现实,所以……” 所以肯定是共借一批,大家换着穿了。但这一点无可指摘。一般人照相,都是自己打扮自己,能提供服装已经是格外优待了。 “你们搞得也太隆重了!”白思孟既有些不好意思,又甚是兴奋——十套试穿试拍!我的亲!帝王宫的服装!那该多拉风呀!但另一方面却又有点胆怯:旷了自习去拍豪华照,还换个上十套衣服,难道是去参加美男比赛、模特集训?这要是被老师、同学和家里人知道会怎么想呀? “这个……实在不好意思,”他犹豫不决,鼓起勇气问道,“那能不能折成现金……” 要是能派现就好了。就是只有一千块,也是不错的。也算自己还没工作就赚到了一小笔,拿出来在父母面前一亮,多光彩呀!父母不一定肯要,留着自己花的话的话,还能顶好大的用。一千块呢! 但是那头的经理立刻粉碎了他的妄想,连连摇头说:“啊,对不起,对不起!这可难办!事先已经规定好了,不能折现。这事得按抽奖公告来,您说是不是?您还是来一趟吧!” 白思孟微微叹一口气,耸了耸肩:如今的商家多精呀!但话说回来,他们也不容易,都是勤扒苦做一路做大的主儿,深知赚钱艰难,一事当前,谁都愿意一拼力气,二赔笑脸,宁送服务,不蚀现金。这也难怪——力气用完了还能再生,钱走掉就不一定能够再回来。 这样一想,那个金灿灿的套餐便不免有些褪色。几十张照片就能值一千块?也太虚了吧!那么,放弃吗? ? ?开新书,拜四方:求推荐,求收藏!盼各位天天都赏光! ?   一周内,每日三更不误。欢迎点评敲打! ? ????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如坠雾中 照相套餐不是实物,而是娱乐。限时限刻,过时不候。不去就等于放弃,没得找补的。 但放弃?刚一转到这个念头,他自己就马上否定。放弃!嗤,毕竟是一千块呀!不赚白不赚,赚了也白赚;白赚谁不赚?傻子才不赚!他白思孟倒不在乎那几个钱,几十张靓照也是寻常事,有也可,无也可,重要的是不能当傻子! 那就去吧!他下定决心,正要回复说明晚就去,那位经理已经悟过来:他一个在校生,不就担心个功课吗?这算什么! 他已经有了主意,便主动回话说:“这样,小白同志——你把功课、卷子什么的都带来!拍摄间隙完全可以放心做嘛!万一那个一心不能二用的话,我这里也有两个大学生,叫他们代你完成也行,你看怎么样?” 服务到这种程度,那还有什么说的!白思孟心理负担尽去,连说好的!好的!明晚七点准时到! 对方在电话那头跟什么人又唧咕了几句,然后这位经理又大声交代:“小白呀!事情就这么定了。不过你也是大人了,要高考了嘛,可别把这事儿跟你家里讲呀!家长们一般都特别那个的,我们知道。万一有了什么想法,说我们耽误了你的学习,我们可担待不起。” 白思孟笑了,对方想得还挺细。但这事还用他们说吗?以后别说家长,就是给同学们看照片,也不能说是平常日子照的,只能推星期天。这点小忌讳,自打上小学就知道。 分儿分儿,学生的命根儿!今天如此,过去也如此。天地悠悠,红尘滚滚,别总以为娃儿们年纪小,该怎样变着法儿应付大人的监督,一个个早就历练了不知多少回了。 “还有学校、同学那儿也不能说……” “知道!知道!” 这不纯粹是废话吗! 第二天晚上,他准时到达了“帝王宫”。入冬天色黑得早,这时又恰逢阴雨时节,不到六点,已经是黑咕隆冬。白思孟走到那气派的高大玻璃门边,立刻有人抢先替他拉开大门,让他进来。一股暖烘烘的热气迎面扑来。灯光明亮,灿烂辉煌。 一个穿制服的年轻姑娘将他引入一楼接待室,里面已经有几个工作人员在等,一见他进来,都站了起来。 “小白吗?你好,你好!”在电话里声音已经熟悉了的中年经理迎上来,笑容满面地跟他握了下手,顺手拍拍身边一位高个子男士说:“这位是丁策划!你们几位特等奖贵宾的拍摄就由他负总责,一切由他安排。今天晚上拍不完,明天还可以接着来,不用着急。丁策划,你请——” 所谓丁策划是个鹰钩鼻子瘦长脸,个子匀称,服装得体,显得非常干练。他不再浪费时间自我介绍,觌面就手往前一伸,极为干脆地说:“小白你好!书包!做题的事情就交给小刘。你先给他把题都翻出来划好,之后咱们就开始更衣化妆。” 白思孟仔细交代了功课,他们立马进入状态,一秒钟都不浪费。 进了摄影室,白思孟才知道,同一套衣服可以拍六七次,但背景和摆设都不相同。背景是一面大电子屏幕,加上前后若干小屏幕,随便按一下键就千变万化,显示出不同的地域风光和景物。 各种桌椅、条案、花瓶、水壶等摆设虽是使用实物,却也前后左右,共分成七个通道,拉去拉来,反复编组。特别是椅背、座垫等,加以不同饰物,甚至是更换一下套壳,就可以变成另外一样东西,功能不一,但同样美轮美奂。 总之一句话,这些背景和设施加在一起,进行复杂的编排组合,足可以创造出全世界任何地方的风景和氛围,就是想把人拍成正在南极攀爬冰山、正在高空给飞机加油,正在里约参与狂欢节游行,正在菲律宾的珊瑚礁边潜水都行,真是太酷了! 白思孟心中惊叹:人的小脑瓜也就骨头包着点肉罢了,竟能想出这么多诡计!真令人叹为观止! 他和他的同龄人原先还常为自己年轻人丰富的想象力自负,自以为出尘超俗,不拘一格,如今面对这些普普通通的成年人实际创造出来的如同潮水洪涛一样的五光十色,整个脑子都不由灰溜溜地暗淡下来。 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呢,小子!世界可不像你自己那小脑瓜想象的那么简单、纯粹! 和他一起拍摄的还有五个人,都很年轻。白思孟纳闷,是不是只有年轻人才热衷于手机抽奖?或是这些特等奖本身特有灵性,专门青睐年轻人? 尽管都年轻,但这些人多半比他大,只有一个跟他看起来差不多的,问过才知姓蒋,也是高中生,不过才读高一,年纪却只比他小四个月。 在这温暖舒适、流光溢彩的环境里拍照,人自然就变得轻松快乐,话也多起来。白思孟注意到,不但旁边桌上有录音和摄像设备在工作,还不断有人用手机、手持录像机从各种角度给他们拍照。问过工作人员,都说是要多角度审视套餐的效果。 人上人下,川流不息,一拍便是三个小时。年轻人像是都有强烈的表现欲,一个个都装得跟平面模特似的,各种姿势,各种表情,随意的、放纵的、慵懒的、专注的,甚至搞笑的,疯狂的,只要丁策划提出要求,大致都能做到位。 大体拍完后,丁策划便说影楼请大家吃宵夜。将大家引导到影楼隔壁的特约酒家,说是包下了,不接待散客,还算是原来节目的继续。 这不是吃大餐,只有饮料没有酒,各种小吃琳琅满目。却不摆在一起,而是分成几个包间,一共六桌。 每桌就只安排特等奖嘉宾一人,其他就是工作人员,算是陪客。但吃时又不让专在一处,而是叫大家不断地变换桌次、座位和厅堂;陪吃的工作人员也换来换去,一会儿跟你,一会儿跟他;衣服打扮也随时变样。 最叫人感到新奇的是还叫来了上十个老外,说是请的某校的留学生和老师,有白也有黑,甚至还有两位老太太、一位老先生。同样也是掺杂入座,衣服帽子换个不停,闪光灯一晃一晃。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豪华大套餐 “这都像是电视剧里穿插进来渲染气氛的破碎镜头了,”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嘉宾笑着说,”要是这样,还不如到闹市和酒巴里去拍呢!那才是真正的群众场面。” “你这个主意好!”陪吃的工作人员听见,笑一笑认真地说,“其实要不是时间太赶,很可以再找一些饭店、酒巴取景,那样才更加活灵活现呢!” “活灵活现?”他的用词一下子被帅哥抓住,“是什么样的活灵活现?像谁的活灵活现?难道找我们来,是想让我们扮演个谁谁谁吗?” 那工作人员一怔,抬手捂了下嘴,有些尴尬地笑起来,说:“扮演谁呀?当然是扮演更加上档次的你自己!那些旅游的、逛公园的不都希望这样吗?有人还排着队要扮刘三姐、扮孙悟空呢?下次您再来,想拍那样的说一声,那些道具服装我们都有。” “那你们且要等了!”帅哥笑道,“才拍了这一大堆,把两三年的相都给照足了。不过你说的倒提醒了我。是呀,我总觉得你们不是在拍豪华照,而就是一般的旅游照。你看那一系列的灯光布置,都是尽量模仿自然光,这哪儿是拍艺术照的范儿!” 那工作人员抬头看看,一时语塞,忙顾左右而言他,把话头岔了开去。 “要是旅游照,这一切就是高射炮打蚊子了!”帅哥还要说,“可以说是远超需要,奢华无度。你说:这一整套拍下来,真要算钱的话,得多少呀?” “四五千吧!我不大清楚,细数得问经理。”工作人员已经拉长了脸,起身就走。 “四五千哪儿打得住!太豪华了!”帅哥摇摇头笑道,“抱着钱往水里扔。看来你们的赞助商都是冤大头。要是钱都这么好骗来,连我都想开影楼了。” 影楼门口那抽奖活动海报上确实写有赞助单位名称,像是什么洪广集团。 且说坐在一旁的白思孟听了五千这个数儿,差点儿没心疼死。就这么十几套衣服换换,几十盏灯闪闪,键盘上敲几下,几套桌椅拖拖拉拉,最后洗出几十张彩照,就要四五千块钱!自己的姥爷姥姥在乡下种水稻,一季也只卖个这么多。难道城里人那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他现在都有点后悔不该来了,这不是帮着这影楼装大尾巴狼吗? 谁知内行人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见白思孟看着他们,还以为他也诧异,等那工作人员走远,那帅哥一笑,凑近他说:“你也觉得不好理解是不是?一般促销抽奖,家家都是说大话,使小钱,所谓割肉出血跳楼,什么都是假的。可这里,嘿,反倒可着劲儿往里死贴!太过了!太过了!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太过了?五千还嫌要的低了?”白思孟吃惊。 “你没看来了快一百个人呢!正经中奖的就我们六个!那么多人大晚上跑来伺候,加班不要加班费呀?还有那些服装和设备!一人才五千就办这么多事,那还不低?我看呀,这叫尺足加三。尺足加三!你就不觉得有些诡异?” 白思孟不懂“尺足加三”是什么行话,难道是五千之上再加三千?八千?那不更泡得没边了? 就这还不算完。吃过宵夜,丁策划又来了,说要请各位发表留影感言。来宾都笑起来,说:“什么感言呀?一个字重复七遍:好好好好好好好就是了。不花钱白照相,还管宵夜,这种好事哪里找?” “各位高兴就好!各位高兴就好!”丁策划满脸都是笑,却仍旧把长筒麦克风伸了过来,一定要大家讲一讲。同时他的几个手下拿着一摞纸,挨个分发。 白思孟接到手里一看,像是个发言稿,上面写着十几二十句话,都像是出国旅游的人在外面问候家里人,位置说的也是天南地北,有些听都没听说过。 工作人员一边发一边叮嘱:看熟了!过会儿就像平常那样的口吻,把它们很自然地说出来。不要刻意,不要太舞台化。 “肉麻!”小蒋拿着他那张纸看完,笑着对白思孟说,“我从来不跟我爹妈说这样的话!说了他们反而要奇怪:这小东子怎么啦?从来都毛里毛糙的,今天却咬文嚼字起来了,是不是中邪了?” “也许认为你出去走了一趟,学老练了。变成小大人儿了!”白思孟边看边笑,看罢也道,“我这份也不自然,要是照着念,我妈一准要问:‘怎么啦?背课文啦?什么课文呀?要背你跟老师背去,怎么背给你妈我听呀?我能给你高分吗?’” 但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软。都到这份上来了,谁好意思拿跷呢?自然都是极尽努力地说完了事,然后便是把嘴一抹,皆大欢喜,一哄而散。 回到家里,比平常晚了许多,但父母问过是碰上了难题,就都不问了,反而悄悄地给他做了宵夜,要他吃。白思孟在酒家可着劲儿装了那么多,怎么还吃得下,一推再推,说是叫同学上街带过油饼的,好容易哄着叫妈收了进去。 第二天经过一整天头昏脑胀的学习,他已经把昨晚所有的故事都尘封在脑海深处,完全没有记起。晚自习后又回到家里,已经十点整。他坐在自己的书桌边,习惯地打开电脑。叮一声,屏幕提示有电邮。 “别又是什么好事吧!”他期待又好笑地想,立刻回想起昨晚灯烛荧煌、美味胪列的宵夜场面,不由吞了一口馋涎。 这回他真的饿了,可是老妈有了昨晚的经验,还以为他又在路边摊上垫补过,就没理这茬儿,硬生生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在这儿白受罪。 这可不能怪老妈,谁叫自己昨天好事接踵来呢!人的福气真有个自然的定数,昨儿享受得太多,今儿就一点都没有了。 不过且慢!也不一定呢。且看这封电邮怎么说! 这当然不能抱太大的希望,但是打开一看,还是让他一下子怔住了。 《会议通知》! 谁的会议? “致新研弟子白: 近日将于中欧某地召开自然魔术基金会沙克奖颁奖会议。会期十五天(包括培训课程)。请于明日中午十二时前,持本通知(书面形式),到江口江滩永清闸口本会报到处报到,集合出发前往,迟到不候。 此次赴会路程食宿,往返皆为公费开支。请假事宜亦由本会人员代办,无须自理。个人只带身份证、随身衣物及零用即可。 为免他人误取本通知,特设验证程序。请按特别联系办法(三)取得验证码,再来取持本通知。自然魔术基金会二零一二年十一月” ? ?开新书,拜四方!求推荐,求收藏!盼列位天天来赏光! ?   本周每日三更,不见不散! ? ????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人在“帝王宫” 哈!白思孟震惊了,一时间,脑子里嗡嗡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自然魔术基金会!我的天哪,我的好亲亲呀!隔山隔水,云山万重;九重天阙,霞光明灭,竟然来通知了!要开会了!还要出国去开! 说巧不巧,昨天刚来个意外的好事,今天就来个更大的好事!昨天那一套要是真的值八千,今天这个岂不要值八万? 真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通知还要求他立地决定,甚至是不由分说地下命令!硬塞都要塞给他! 天哪!这么迫切。 自然魔术基金会(这是对外使的障眼法,对内则是叫三世联盟),我的亲!这不就是从前自己日思夜想,一心想要加入的神秘大圈子吗?不是好不容易才加入进去,又削尖脑袋,孜孜以求,想要在其中不断进阶,直达顶峰的那个门派吗?不是自己加入之后,一直没能得到什么提携、指导,因而心中还充满不快和怨气的吗?现在它的召唤来了!来了!真的来了! 真是久旱逢甘霖。他真的应该为了这一纸召唤而狂喜,就地转上三百圈。 但是且慢——立刻就有另外一个问题了!这甘霖突如其来,是不是来得大了一点儿,猛了一点儿?光一个会期就十五天,加上来回路程少说二十几天,这——这不难为人了吗? 出国二十天,对于一般人都不算短暂。上班族还有点办法,可以请假,可以换休。但对于一个普通学生,特别是还有一年半就要参加高考的高中生,这却是难上加难,难于上青天。 要去就得请假。但是什么学校会为了一个什么民间社团开会就批你二十天假? 你这是官方活动吗?不是。那么是教育系统的会议吗?不是。那是国内外学生交流吗?不是。好吧,让我们退一步问,你既然是体育特长生,那么这是足球或篮球方面的国际交流吗?也不是。 那你干吗要请假?腿折了?眼肿了?屁股蛋摔开花了?不言语?那就不准。 若是一定要请,就只有休学一条路——请你多蹲一年。 休学?在老爸老妈面前,这一条绝对通不过!什么?为了一个什么魔术?为了一种无足轻重的爱好,你就连学都不上了,还跑得那么远? 非去不可吗?好。要是连我们都拦不住你,那你就走好了!但别想我们祝福你。你已经这么大人了,你不要前途,那是你自己的事,从此与我们无关! 这样决绝,这样令人痛心!但这就是父母! 我的天,为了响应召唤去开一个会,竟然要被迫离家出走!这可怎么办? 他不由绕室彷徨。怎么办?跟上面说一说,不去? 不去?那怎么行!想都不要想!三世联盟倒不是什么不讲理的门派,但凡是门派就有门派的规矩,也要求你对它有起码的尊敬。三年不鸣,从来没有麻烦你,突然想起你来,要你去参加颂奖会,见见会里的风云人物,顺带还给你培训培训,你倒不愿意了!这不是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吗? 那——不行的话,那就真的休学,真的离家出走? 嗨!那岂不天翻地覆了吗? 我的天哪!他这十六七年的生活本来非常稳固,甚至连他自己都彻底讨厌这种稳固了,却突然一下子,小天地出现了数十道深深的裂纹,地基震动不休,墙体摇摇欲坠,仿佛眨眼间就会轰然倒塌! 怎么办?怎么办?无法可想。 啊,真把人愁死了。 他心乱如麻,不由加快脚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突然之间就被甩上风口浪尖,他那说不上多完美,却是不折不扣的小确幸的日子注定要完结了。 就像狂风呼一声卷来,树上的秋叶就扑簌簌地乱飞,想安静都安静不下来。 现在,只要他按照特别联系的方式(三)取回验证码并且回馈到电脑上,就算他接受了邀请——不,应该说是召唤——一切就立即改观。 但要是不回答,小确幸也得完蛋:立刻逐出门派。从此三世联盟内再无自己的立足之地。你还能像过去那样又有些满足,又有些不满地心安理得地过日子吗? 无可回避,这就要立刻做出选择了。电脑在等着,没时间了,没时间了,怎么办?来吧! 举刀断腕前,悲壮如烈士般的他仰天长吁了一口气。 来就来吧!只是——一时他难受得脸都扭歪了——为什么呢? 别怪白思孟一再犹豫烦恼。对还是青少年的他而言,甚至对所有活着的人,生活,就是条奔腾不息的河流。在没有路标的漂泊中,人,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意识到还是没有意识到,一生总是不断地在做选择。 平时是小选择,时而是大选择。小选择塑型,大选择变轨! 每一个选择都是你在河水里划的一下桨,都在影响你的航迹。而去不去开会、休不休学(甚至是弃不弃学)、出不出走就是白思孟自己必须做出的此生最重大的选择。 桨已经插进水里,这特别着力的一桨将把他带向何处? 他还不满十七岁,正是信心极度膨胀,却又不脱青春期的青涩;思维能力突飞猛进,想象却仍单薄而稚嫩。 就因为这样,他开始强烈地感受到命运在召唤,远方在召唤,整个人都身不由己,都倾向于走掉。反复思忖后,最终也就这样决定了。 是呀,与其犹豫不决,自己折磨自己,还不如咬咬牙,把最初的一步跨出,先断了退路,再静等局势明朗。天下之大,一生之长,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走!走吧!走入那海阔天空的世界。 他毅然走向自家的后门。 开门时他尽量避免发出声音,为此不惜使出了他自己的绝招。 只见他右手一伸,食指直指门缝间的锁舌,凝神致志,从上往下轻轻一划,左手随即拉门。门开了,悄然无声。他让门就那么虚掩着,本人走了出去。 后门外一丈多远便是他家那棵粗壮的法国梧桐,学名好像叫什么悬铃木。合抱粗的树干,粗糙的外皮早就一大块一大块地脱落,呈现出一片灰白,干净而滑爽。 他把手按在上面,感觉到梧桐新皮的细腻和冰冷。 大叔醒醒!他在心中亲昵地低呼,右手着力地拍拍。 树干正中慢慢亮了起来,就像细腻的嫩皮后面点亮了一盏灯。 他将右掌平平地放在这片光亮上,再平平拿开,侧转手掌,只见掌心已经印上了一个浅浅的标记:一片三角枫,形状纤美,灼灼发光。这就是验证码吗? 树皮上的光亮逐步褪去,恢复了一片灰白。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又一封电邮 白思孟回到屋内,将手掌上的印记平平地按向电脑屏幕,停顿了三秒,再把手拿开时,一张纸质的会议通知便从屏幕上无声地滑下,落到了电脑桌上。 验证通过了! 他的眉毛掀动了一下,拿起这纸通知仔细看看,只见纸质精良,还印有暗纹,一枚大红圆章正盖在签名的地方,正规得不能再正规了! 催命符到手了!不知怎么,本来应该高兴惊讶的,他心中却首先闪过这样一句话。 这就是联盟内特有的隔屏递物,他这已经是第四回见识了,早已见怪不怪。他松了口气,再次离开电脑,踱步寻思。 现在已经表明了态度,只须按章办事了。通知上说得很明白,去学校请假有人代办,却没说要不要跟家里打招呼。那么自己要不要打招呼呢? 不打招呼无疑最少尴尬,但却最不可行!对待父母怎能这样冷漠!然而要向他们说,又是多么难于启齿呀! 他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来回摇起头来——难于启齿也不行,还是想想怎么留言吧! 留言得写日期。他斜眼看了一下台历,突然想起,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中旬,离那玛雅人神乎其神的末日说法只有一个多月了。天皇皇,地皇皇,也不知灵不灵!要是大家都相信,那这趟开会回来,就得跟着爹妈往喜马拉雅山跑了。 爹妈,是他此生唯一——不,唯二——牵挂和要保护的人。保证他们的平安,是他小思孟最大的天职!最危险的时候,他一定要在他们的身旁。 前半截好办,青藏铁路都通到拉萨了。再往珠峰去,只怕就要人挤人了。最要命的是到了地头还要上船。 好来坞电影说得邪火,到那时,一张逃难船票就得十亿美元!咱老白家就是拆了楼,把砖头全变成金子也买不起。不过有咱小思孟在,别的不行,斩关落锁还不行?拼着命砍推斩削,怎么着也能挤上船!实在拦着不让上,就把它那水密门给切了,看谁走得成! 外头初冬的旱雷轰隆隆地响了一阵,如同车辆碾过天花板一样吵闹地滚了过去,像是为他的豪情万丈助威。 雷声停歇,万籁俱寂,心思也略为平静。 yy了这一番,将来怎样不好说,满腹豪情先暖和了他自己。他这才搓搓冻麻了的手,走回自己的电脑椅坐下,在面前摊开了一张信纸,握笔在手,略想一想,便写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已经坐进被窝的双亲也在自己的房间里谈论他。中心话题还是最近两年的老话题,一声感慨,一声欣慰:一棵小小的歪脖子树终于被我们扶正了,真不容易呀! 平心而论,白思孟若是不辞而别那就真是混蛋。他其实有个各方面比起来都算不错的家庭。亲生父母,身体健康。一位是国家公务员,一位是邮局资深职员,收入中等,性情平和,气氛和谐,对孩子则是兢兢业业,又不操之过急。谁生在这种家庭,都应该大呼幸运。 然而他的人生之路还是很坎坷。八岁之前还一切顺利,八岁之后却突然荆棘丛生,举步维艰。 祸事来自一次家庭春游。 那是阳春三月,大地回暖,东风劲吹,正是放风筝的好时令。白爸爸带着他兴冲冲地来到江边,在摊子上买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彩绸制的大风筝,就在原地放飞升空。风筝做得极好,很快就升得比别人的都高。 小思孟高兴坏了,前后左右地跑,又是追逐观看,又是自己拿着放,又帮着爸爸把线收来放去。他甚至还故意移近别人的风筝,要跟别人的“打架”。就这样扯着线到处走,玩得兴高采烈。 到了晚上,天色渐暗,爸爸说得回家吃饭了,就绕轴收线让风筝下来。风筝即将落地时,白思孟兴奋地飞跑过去,打算在它落地前先用双手接住。 不料就在他跑到近旁,快要接到风筝时,一阵横吹的强风突然刮来,把硕大的风筝呼地一声又吹了起来,一窜就上到两丈高,让他扑了一个空。 就在他无计可施时,那风筝忽然又一个急速翻转,砰地一下直直地砸下来,刚巧砸在了他身上,一下子就把他罩在了地上。 他爸爸看到,护子心切,急忙跑过去帮他,却不料刚到跟前就被他绊了一跤,往前一扑,险些磕断了门牙。刚一爬起,又被他掀风筝时手法太猛,右掌一劈,直斩鼻尖,一下子就打出血来。 白爸爸鼻酸眼胀,不由喝了一句:“你怎么了?瞎踢瞎打的!” 白思孟起来一看,自己的老爸手捂着鼻子,手指间都是血,一下子就吓哭了,哀哀地说:“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当然不是故意的。谁会以为儿子打到爹了是故意的。但他爸爸还是很恼火,因为白思孟凑过来看他的伤势时,那头往上一抬,堪堪又顶上了他的下巴。幸亏他一发现不对就及时扬了下头,这才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 “哎呀你呀!怎么从头到脚,浑身都是毛病了!”他爸爸吃惊地说。 一路回去再没别的事。但从那以后,还真像应了他爸爸的话似的,这白思孟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迅速变成了一个问题孩子。 邻居和学校里的反映就如雪片般阵阵飞来。又是说他站队踢了人,又是说他做操喜欢手脚伸过界。然后又是女同学说他爱抓人家的手,还摸人家的鼻子耳朵,把一众家长都激怒了。 最后,连男生都对他忍无可忍。因为别人好好地在一边下棋,他手一指就把人家的棋局给扒乱了。人家正打乒乓球,他一旁叫好也罢了,却动不动就伸手拦人家的球。多少精彩的拉锯战都被他破坏了。 这不成了搅屎棍、捣蛋精了吗?老师批评,邻里指责,同学厌烦,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他却一脸的无辜,每次都说:我没觉得呀?我根本就没惹人呀!我明明没过界,怎么都硬要这么说我。 父母总是护犊子的,听了将信将疑。但又过了一阵子,连他们自己都受不了了。小思孟明显动作不协调,动辄惹祸,在家中已成为地地道道的破坏分子。 也不知怎么搞的,什么东西到了他手里就爱坏。 好好捧着个奶盒在喝,噗地一下那奶就喷了个满脸。在桌上坐着吃饭,汤匙一伸菜碗就翻了。拿茶杯,动不动就从桌上掉到了地上。走马路,老是踢到了爸爸妈妈的脚后跟。就连好意给爹妈夹个菜,也能筷子一伸就触到人家胸前,弄得人衣服上花一块油一块。 特别是有一天,叫他拿小板凳过来,他走得好好的,突然咣的一声,把穿衣镜给砸了,晶光闪亮的碎片落了一地。这怎不叫人生气! 说他,他还莫名其妙;吼他,一千次也没改了。父母不由疑惑:这孩子以前不这样呀!虽说俗话说:七**,嫌似狗,这年龄的孩子都特调皮,但也太过分了吧!莫不是那回被风筝砸那一下,砸出毛病了?这可得上医院,请医生看看! 但看也没看好。查眼睛,查小脑,查腿脚,检查做了一大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章 心乱如麻 小学三年级下学期时,有一次他疯得高兴,窜过讲台时一脚踢翻了老师的椅子。老师批评他,他当然不敢争辩,却是瘪着嘴一脸沮丧,问他什么话也不说。 “怎么还不认错?”老师发火了,“说你你还不服?回去叫家长来!” 他被逼得没法,才哭丧着脸嘟囔说:“没——没不服,是没办法。我天生的。” “踢椅子是天生的?”老师生气地问。 “是啊。我妈就老说:就没见过我这么能糟蹋东西的。” “糟蹋东西!在家里?有多能呀?” “说我一年能摔五十个碗,弄翻二十个汤盆,走路老踢砖头,钻桌子老撞鼻头。人家没沾灰我沾灰了,人家没烫着我烫着了。只有一样强过别人——跟小孩们抢吃的时候手最快。” 嚯,还编成顺口溜了!老师听到这儿也绷不住笑了,然后脸一板,又严肃地问:“这是你妈原话?那你怎么说?就认了?” “我怎么说?我又不是有意的!明明手还没挨着,那碗就翻了;明明看着石头离脚还远,却不知怎么就踢上去了。我爸在网上查过,说我这叫距离判断不准症,跟眼科不相干,是小脑协调功能不好。” “你还知道协调二字!去治过吗?” “看过几次医生,还照了ct、磁共振,都没用——查不出来。所以医生最后教我说,运动时要留足那什么‘提前量’。” “提前量?让你留多大的提前量?” “一般也就这么一点儿:一寸两寸。要想保险呢,就隔一巴掌那么宽。” “隔开了就没事吗?” “就没事了。医生说我只是协调不好。注意了就好些,一走神就不行了。” “不行到什么程度?” “比如几个大孩子蹲地上玩五子棋,我跑去看,噌一下就把人家的石头子儿踢飞了。人家跳起来就给我一巴掌。我赶紧用手一挡,啪!还顶了人家的右手腕。大孩子呜地一捂手,吼一声:小子,竟然切我脉门!你还敢跟我打!就扑过来。然后就惨了,啪啪啪,上来就是三巴掌,这还不算完!” “这是大欺小。你应该报告老师!还有别的吗?” “另外就像以前管人家借橡皮,人家递给我,我一不留神,就抓了人家的手,把人家弄疼了。女同学就说我故意的,都骂我流氓。” “老这样人家能不说你!这时候你怎么不留提前量?” “留了呀!可一忙就伸过头了。我也不明白,明明看着没伸过头,怎么就多出一巴掌来呢?” 老师摇摇头,不再说他了。医生都没辙儿,有什么办法! 由于小思孟在外总爱惹祸,招来无尽的麻烦,他爹妈无奈,只好改放养为圈养:只要从学校回来,就尽可能把他留在家里。 要想留得住,就得有条件。玩具、图书、乐器、游戏机,在家里放了一屋子,电视也尽着他看。 只是还有另外一个条件约束,那就是学习得好,不得低于前十名。达不到时,以上的一切就一概锁起,只给他留几盒积木,让他仍旧当他的小屁孩去。 这一点白思孟答应了,一开始也落实得很好。这不但因为他乖,也因为在他眼里,外面就是个狼奔豕突的世界,他这个小病孩还是少接触为妙。 但是尽管加意防堵,外面的不好还是会渗透进来;而小孩的天性,大人要是不严密看管,那仍然是什么稀奇名堂都干得出来。 如今在学校里,老师和同学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用说,男同学都讨厌他,女同学都避开他。 弄到后来,大家都说他既然手脚天然的不安份,站队老踢人腿,做操老挠人脸,于是就连体育课和课间操也不让他参加,让他独自一人,哪儿凉快就哪儿呆着去。 若是他年纪大一些,家长也许会找老师交涉,义正辞严地说,你们这是剥夺孩子上课的权利。他自己也可以提出抗议,反对不公平的待遇。 但是在**岁的孩童年纪,既然都知道这孩子太小又太皮,多动症似的太难教正,大家也就默认为应当了。 这样一来,他就彻底寂寞了。 多少次他站在操场边上看着同学们锻炼、玩耍,多少次他坐在座位上看着同学追逐打闹,自己却一动不敢动,略一走动便被人喝斥,心中的难过与自卑就不用提了。 就是坐着,有时也不能确保太平无事。特别是对同桌,哪怕拉一下椅子,掀一下桌面,他都可能撞到对方。什么三八线之类的平面界限更是虽有如无。 因此缘故,女同学都不愿和他坐。男同学也见了他就不爽,这时往往重重地咳一声,狠狠地瞪一眼,吓得他赶紧缩身退步,战兢兢的,生怕别人恶言相向。 作为一个人见人烦的受气包,作为一个类似于烈性传染病患者,他若是不能完完全全地缩进一个蜗牛壳里,就只能在静默中自得其乐了。 日月如梭,循序渐进。在渐渐长大的孩子眼中,家越来越显得小,他的心却越来越大,无法禁锢。 当玩具、连环画、游戏机、电视甚至录像机都不足以吸纳儿子汹涌澎湃的兴趣了,爸妈便向他开放了对他禁锢许久的家用电脑的使用权。 这电脑本来归他们二人共用,一直锁着不让小思孟看,怕他乘机散漫无边。但时过境迁,现在终于开放,说明他们也是开明的家长,通情达理,与时俱进,不再狭隘地认为电脑就是孩子学习的天敌了。 但另一方面也是出于无奈。如果连满架子的书籍和成摞的碟片都不足以吸纳他那过剩的精力与时间,作为关爱他、一心盼望他好好成长的家长,你还能怎么办呢? 很快,白思孟就学会了上网。 首先,自然是——也可以说是不可避免的——学着打那些复杂的电子游戏。一开始也是分秒必争升级过关地如醉如痴。不过爹妈很快干预,还用上了高科技,三弄两弄就让他彻底玩不成了。 没办法,他只能暂且放弃玩耍,在查找资料辅助学习之外,专注于拓宽眼界,多读多看,培养更广泛的兴趣。 在网页的大海里自由搜索一番之后,他很快就认识到,网络就是一个广阔的世界,那份奇特与丰富,远不是小说、电影可以比肩的。几乎是但凡你想要的,那里面都应有尽有。 他注册了个qq。起先是和同学、老师交流,在校网上浏览,后来就和不论什么人聊天。 一开始他只是用打字交流,这使得他的打字和信口开河编故事讲演的本领突飞猛进,让爸爸妈妈高兴得不得了——这下子小家伙的语文成绩错不了了。 但大人们也很警惕,一再严厉警告:一天最多只聊一小时;不得擅开视频;不得语音通话。且为保证此项方针得到忠实贯彻,别说视频头什么的,连音箱都拔掉锁起来了。 不开就不开,为了大的好处,只能忍受小小的不便。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章 好一棵歪脖子树 一开始他很自然就盯上了童话神话,这既贴近性情又好玩,特别是哈利?波特那一类的。原来断续看过几本书和碟片,他一直意犹未尽,这时就想都看全;最好是又出了新续集,好继续陪着梦下去。 这好办。学本事那是有点难,想做梦还不容易!只要在网上一躺,到处都是枕头。 网络就是个百宝箱,你想要的应有尽有。 这天他在一大片目录里淘啊淘啊,正挑花了眼,忽然碰上一个绝顶聪明的过路客。他只稍微流露出一点自己的倾向,那人就叫起来:“要这种玩艺儿,你找我呀!” “找你?”白思孟愣了。 “是呀!”那人兴致勃勃地满口保证,“你说的那东西我们有!现在就有!” “我说了什么呀?”白思孟惊奇地问。 “不就是童话世界吗?” “是……但我不是说杂志!” “不是杂志的也有哇!电影、电视剧、故事、漫画、游戏……” 白思孟想:碰上个音像产品推销员,二话不说,就卖上东西了。 “我不要那些情节怪诞哄人玩的,要那非常逼真的。”他冷淡地回答。 “真的也有哇!”对方一盆火似地上赶着,“魔戒、纳尼亚、西游记、封神榜、爱丽丝漫游奇境记、哈利?波特、平妖传、阿拉丁神灯、穆王八骏、黑客帝国、美国队长、绿巨人、钢铁侠、绿灯侠……小红帽也行!” “说了不要电影——” “这都不是电影,是游记!” “我也不要游戏!”白思孟以为对方把字打错了。 “是游记!不是游戏!”对方重复了一遍,“上下古今,中国外国,地球太阳,宇宙银河——你点吧!你想要有的我们都有。” “游记我也不要。”白思孟烦了,手伸向鼠标,准备打住。 “别别别!”对方像是看到了他的表情,急于用手拽住,“千万别着急!听我讲完:这不是走马观花一般的游记。完全是真人出镜——就是你出镜!你呀!我的上帝!你想演什么只管说,包你演得称心如意!” “我?我演?”白思孟两眼瞪大了。居然邀我演电影! “是呀!全都随你的意!你想演孙悟空还是哈利?波特?哦,也许您是女士。那么您想演赫敏、金妮还是王母娘娘?阿拉丁也行,坐飞毯飞最过瘾了,那柔柔的!比飞机强多了。或者是华光、二郎神?二十八宿?九曜星君?您点,我们给您铺垫情节。您想改词改内容都可以!” “这么多角色,我都能演吗?” “当然哪!” “我怎么去参演呢?要试镜吗?” “试什么镜呀!你拿摄像头对着自己,就地转两圈就行了。想美一点儿就化个妆。想带谁演个配角也行,朋友、爹妈、姐妹、兄弟都行!不过要加钱。” “我明白了,”白思孟恍然大悟,“你们就是给人在游戏里换个脸,其他都原样。这不是骗钱吗?” “那你要怎样呢?” “我嘛,要就不要,要就只要真的。” “啊,这意思就是说,你不是在屏幕前看,而是自己走进去,亲自去打斗奔跑,变化飞翔?亲自体会一切舒服、痛苦、兴奋、恐惧,还得是童话世界的场景?” “差不多吧。”白思孟笑笑。 “那要不要结婚、恋爱,然后又被人打死?” “还打死?”白思孟的脸一下子皱起来,”有这么恐怖吗!” “然后再复活呀!满血复活。”对方诱惑地说,”领会一下临终体验、濒死状态,不也很刺激吗?” “连这你们也会?那过程和感觉都搞清楚了吗?” “不都在摸索吗?不过现在流行的都是那种飞天式,浮到天花板式,感觉上最美妙了。有人上了瘾,甚至还想多吓自己几回!但对一般人,说个掏心窝子的话,一回也就够了!” “这得想想。” “那也行。想吧!不过这种特逼真的要提前订制。价格嘛,自然就那个些。” “哪个些呀?” “水涨船高呀!您想想看:这得把整个场景都搬进您的脑袋里,还得让内容跟您的思维互动,多复杂呀!现在管这个叫vr,虚拟现实。您要享受可以,先得全身贴满传感器,还得一台特高档的电脑为你演绎,这价格能低吗?所以要我建议呀,还是换脸最好,性价比最高。到哪天您发大财,支付得起了,咱们再来后面这个!到那时候——” “那我今天就支付得起呢?” “不会吧?我们研究过你的ip,带宽都是最便宜的那档……” 哇!这都被他知道了!白思孟赶紧下线。 真正吓他一大跳的是半年后的两件事情。这一吓,先是起鸡皮疙瘩,然后简直让他发起了热病。 暑假有一天,他在qq上碰到一个怪人,署名羊角叔叔。交谈几句后,他便好奇地问对方为什么起这么个难听名字。那人回答说:“因为我是魔鬼呀。” 网龄已有一些了,白思孟已经相当成熟自信。当下他毫不犹豫地送回了个哈哈大笑、笑得一副口水飞溅的怪相,责备说:“瞎吹胡扯。魔鬼才不会说自己是魔鬼呢!我觉得这一点都不好笑!” 对方懒懒地问:“要怎样你才相信呢?” 他说:“把你的头像发给我看!” 对方立刻发来一张彩"se tu"像,羊头人身,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扎着夸张的大绸领巾,脸上是一张狐狸似的尖嘴假面,挤眉弄眼,蹦蹦跳跳。 “是特技合成的吧?还是哪里借来的?”白思孟问。 “绝对的真人真像。如假包换!” 鬼才给包换呢!白思孟笑了,打字说:“肯定是哪国万圣节的截频,不过倒挺逗的!” “肯定不是截频,就是我本人。” “那怎么可能?” “还是不相信?”对方有些窘,问:“非不信,那怎么办呢?” 白思孟想了想说:“要我相信,那你就别走开,现场变点什么真东西给我看!比如说,伸着手,只哈一口气,东西就出现在你的手掌上——要比较稀奇的,真的,不许ps。” 对方道:“稀奇的!这可费寻思。稀奇的什么呢?巧克力豆行不行?” 白思孟回说行,对方就打开了视频,人躲在一边,却刷地一下,屏幕上伸出一只大手,毛茸茸的,摆了两摆,打字问:“是不是我的手?” 白思孟回答一声是,于是一副嘴唇伸下来,呼地一吹,那空空的掌心上立刻出现了一盘令人馋涎欲滴的橄榄色的巧克力豆,颗颗浑圆。因有手将盘子托在空中,那豆儿们还在微微滚动。 白思孟惊讶万分,这是怎么弄的?刚才看得清清楚楚,明明不是他嘴里吐出来的呀!他嘴里也吐不出偌大一只盘子呀! 一定是ps!别看白思孟网龄短,这一点还是有把握的。 但是会不会还用上了别的技巧?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章 惹不起,躲得起 想了想没定论,但也不能就这么轻易被对方镇住,他还是挑刺儿说:“真倒还算真!不过这有什么稀奇?你是在移花接木——你事先分两次录好了的,把中间的过程给删了。” 对方鼻子一哼,不悦地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机灵?要是不相信,何不拿一颗尝尝!” 白思孟笑了,打字问:“动画儿上的,我怎么拿呀?你想电我?” 对方说:“这点小玩艺儿还骗你?我说行就行!拿一颗试试!快拿!直接对准了拿。” 白思孟根本不相信,但对方一再催促,他推辞不过,只好面带好笑地伸出三根手指到屏幕上,向盘中虚抓了一下,算是如了对方的愿。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手指一碰屏幕,便似乎触到了实物,不是玻璃屏,而是略带粘性的糖衣。由于他根本没想到要抓住,于是嗒嗒几下,几颗巧克力豆蹦跳着掉在了桌子上。 他吓了一跳,腰一下挺得笔直,两眼惊骇地瞪视着光滑桌面上那几颗浑圆的褐色小球。只见它们颗颗饱满,泛射着巧克力豆特有的柔和滑润的光泽,还发出一种淡淡的诱人的香甜味儿,不是它又是什么? “吃一颗看看!”对方声音悦耳,诱惑地说。“这全是真的。” 白思孟吃惊又迟疑地看着那几颗豆豆,不敢用手拈起。 “绝对不会有毒。”对方起劲地拍胸脯保证。“只是一个小玩艺儿!小礼物!羊角叔叔开过网店,都上了皇冠级,好几个钻儿呢。咱们待人接物,最讲信誉,从来不卖假冒伪劣。” “嗯,我还是……” “行,”对方口气变得干脆,“你既然犹豫,现在不吃也没关系,等什么猫啊狗啊吃了没事,你自然就相信了。不过,现在你取了货,就该付款了,对不对?咱们得平买平卖,童叟无欺。” “还要钱哪!”白思孟皱起了小鼻子。 “钱货两讫,分文不差;有来有往,公平交易。对不对?” “那多少钱呐?” “一块钱。” 啊?白思孟又精神抖擞了——这价格倒还公道,比学校围墙外那个小店便宜多了。 “那我怎么付呢?我没开通网银呀!” “不用那么麻烦。你拿一块钱贴在屏幕上,我就收到了。” 白思孟两眼瞪大了——还可以这么干?他的零用钱就在手边,他拿出一张纸币,又拿了一枚硬币,问对方:“你要哪种?” 对方笑嘻嘻地说:“随便。都可以。” 小思孟好奇地把那张纸币往屏幕上一贴。只觉手底一虚,那张刚贴上的柔韧的纸币就平平地嵌进了玻璃。手一松,它便变成了屏幕上的一张画,接着就迅速缩小,摇荡着轻轻落到盘子边。 一只手伸过来,把它一把抓走。对话栏上出现八个字:“谢谢光顾。欢迎再来。” 吱一声怪响,不知是个什么提示音,对方离线了。 白思孟如在梦中,看着那几颗巧克力豆,如痴如醉,心想:“天哪!我妈网购,只能看样下单,要等好几天快递才能送货上门。这可倒好,直接就在屏幕上交钱取货,就像在食堂窗口买包子似的,又进步了!” 他把巧克力豆扔给经过墙头的野猫吃,猫吃了没事。 天晚大人下班了,他忙不迭地把这事说给妈妈听。妈妈却道:“胡说!哪有这事儿!又瞎编!” 白思孟不肯受冤枉,赶紧打开电脑给她演示。但那位羊角叔叔早已人间蒸发,再也找不到了。不用说,这又成了白思孟异想天开的证据之一,惹得爸妈暗笑了好几天。 白思孟不信羊角叔叔从此就销声匿迹,在网上拼命寻找,却再也没有发现那人的踪迹,竟然就此了结了。 进一步颠覆他的既有认识的事情发生在几星期之后。 这天,一个网名越溪浣熊的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人自称是个换客,历经十换,已经把一支旧钢笔换成了一辆旧货水上自行车。成绩如此之好,他一时按捺不住,就美滋滋地拍成照片向大家炫耀,言语间很是自豪。 白思孟生活在江城,周围到处是水,竟然从没见过这种东西,好奇之下,就请他试骑给大家看看。 这位朋友慨然答应,过了两天便找人拍视频给他作现场直播。画面上他似乎是骑在两条浮筒托起的一架简单机械上,正行驶在一段江面,转过脸对着镜头竭力蹬踏,冲激得水花四溅。 “好看!哈,不错!”白思孟由衷地称赞。“最好再快点儿!” 大概骑行现场也有人加油,越溪浣熊得意地向大家扬了下手,说:“小意思!来嘞——”脚下加紧,蹬得更欢了。 一艘轮船在远处经过。忽然,一阵汹涌的波浪冲来,水头猛地扬起,把水上自行车打得一歪,万千水珠飞溅起来。 眼看那江水波急浪涌地泼向自己,白思孟情不自禁地伸手遮挡。手才一触到荧屏,便听哗地一声,那水竟溅出屏幕,把他的鼠标垫都打湿了。 他哇地一声叫起来,连忙闪开身体。妈妈恰巧走过来,吃惊地说:“怎么把茶杯也打翻了?瞧这一桌水!” 这时直播已经结束,白思孟指着屏幕说:“不是茶杯!是从电脑里面溅出来的!钱塘江的水!” 妈妈侧头看一眼,已经是广告,便认定他又胡侃了,眉毛一抬,笑道:“哟,大天白日,还把钱塘江搬家来了!老白你听听!这可是你儿子说的!” 正看报纸的爸爸抬起头,不明白地眨巴着眼睛。白思孟不暇辩解,赶紧重放视频,鼠标的光标却动不了了。是中毒死机,还是什么接口出了问题? 没辙儿!只好关机重启,再打开,那什么换客家园已经登录不上。看过的那段视频也就再也找不到了。 看他一脸沮丧地瞎忙,妈妈家务做不及还没什么感觉,爸爸却有些担心了,走到电脑前一边帮着抹干净水渍,一边心想:这孩子性子直率,还不至于假戏真做,别是小脑功能问题之外,还染上了什么幻听幻视的毛病了! 他真的找借口带着小思孟去了医院,在五官科楼上楼下地查,却仍然什么症状也没找出来。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章 邂逅一个大怪人 在来回折腾中白思孟慢慢也感觉出来:爸妈对他已经不放心了。 一生气,他就怪上那个让他出丑的家伙。这个狗屁浣熊,搞的什么名堂呀!专挑关键时刻掉链子,拿病毒黑人家的屏!要是不想让人知道,就别上线来穷炫耀呀! 但是生气归生气,这样的事情,竟一再出现,你说稀奇不稀奇!要人不相信世间有奇迹,难了! 有一天,正是期中考试过后,他的精神彻底松弛,便在一个《怪事纵谈》论坛里浏览起来。 东寻西找。忽然,他看见了一个有意思的帖子,说是有个足球大门,后面有网,笔者一球直奔进去,竟然穿网而过。检查那网,却是绷得紧紧的,扎得牢牢的,上下左右,哪儿都没破洞。 难道足球在飞行途中突然变小了? 白思孟一看就会心地笑了。他自己隔着玻璃传递过钞票。虽然那道理这年把时间想破了脑壳也没弄清楚,却也积累了一点心得。 他一时技痒,便跟了几句,发表浅见,并谦虚地问大家自己的猜想对不对。不料这回碰上个旁观的愣头青,跟帖直截了当地笑话他胡乱解释一气,话还挺刺人。 网上言论,往往流于夸张,倒不一定是真的嚣张。白思孟一个半大孩子,不敢跟人争竞,便说是不是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样的…… 那人却只瞟了一眼就噼哩啪啦地打字,轻蔑地说,不用再说下去了,南辕北辙!看你一开头,就知道结尾是什么!这叫见解?雨打芭蕉都比这好听,连隔靴搔痒都算不上! 批得如此霸道,他却一句道理也不说,好歹贡献个说法也行嘛。 白思孟见不是事,便挂起免战牌,不谈了。那人却还不肯罢休,又说了几句,有意挑衅似的。 白思孟火了:干嘛呀你这是?想着网上又不能见面,谁怕谁呀?就跟他争论起来。 争了几句,白思孟遗憾地回复说对方真是不可理喻,连话都没想清楚就瞎说。 对方说:“不是本人不可理喻,实在是阁下无理可喻——我看你啰啰嗦嗦,连基本的术语都不会说,更不理解!怎么会这样?是不是阁下的级别太低了?。” “级别!这聊天室里还有级别?”白思孟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虽然憎厌对方无礼,心中犯堵,却也惊奇。人不能强不知以为知是不是?所以他还是忍着不快谦虚地请教:“那都什么级别呀?谁给评定的?” “一无所知?哈!连级别都不知道!原来你真是菜鸟!菜鸟中的菜鸟!”对方嗤地一笑,“我说怎么人家一句话就能点透,你却听了好几句还是呆若木鸡。” “就算我是木那个什么,你也别吝教嘛。快说说!” 对方一笑,道:“既然你已经低首下心地求教,本人也就好意指点你一下:这怪事谈虽然开放,里面却分好几个圈子,彼此不大搭界,甚至老死不相往来。你误闯了我们这个圈子。你知道这里都是什么人吗?说出来吓死你:尽是大学教授级的!” 白思孟真吓住了。妈耶!跟老爷爷们同台了!这叫什么事儿!一吓,就想走了。 “忙什么呀?”对方像猜出了他的心思,“你不想听听都有些什么级别吗?” “太高了!高攀不上。” “也有低的,像小学生。” 这还差不多。不过大学教授跟小学生们怎会混在一起,他们不是太老师一级的吗? “那您就说说?”白思孟犹豫不决,语调却尊敬起来。 对方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一怔转喜,态度便也真正客气了,挺认真地回复说:“这是我们圈子里评出的品位。民间的。对外无效。但在圈子里还是挺权威的,就跟围棋圈子里的‘段’一样。” “跟段位一样?” “是呀!你说对下围棋的人,段位重不重要?不过他们是从一段到九段,我们则是从新研弟子起,到元老止,只有八级。本人也不高,仅仅二级。” 白思孟不禁笑了。怪不得这么目中无人、颐指气使,原来是半瓶水晃荡! “这二级叫什么?或者说相当于什么?不比较可没法理解!”白思孟说。 “真想知道?” “请!” “好吧!”对方开始迅速打字发来,“我们这顺序是从下到上。一级:新研弟子。属于才入门的。小学阶段吧,但也比您站在圈外进不来好。二级:预备学士。只少个大字,就是本人这个级别了。相当于中学。或者叫预科。” 原来也是中学生,一般般嘛!白思孟都懒得说他了。 “第三级,预备大士。‘学’字换成了‘大’字了。也就相当于大学。这一级一上,就可以骄傲一下了,因为有了推荐权,能介绍新人进圈子了。” 还要到这级别才能介绍别人入圈子?挺慎重哪。 “第四级:大士。相当于大学毕业甚至是助教。挺可以吧?第五级:精英大士。相当于讲师。第六级:精粹大士。相当于副教授。第七级:辅修元老。相当于正教授。第八级:元老。这就顶尖儿了。相当于院士。我们圈里迄今为止只推举出三个元老,你说金贵不?” 好一串荣誉衔头!听到耳朵里这效应,就跟打游戏升级似的,得到的没什么,得不到的永远是望之弥高。 他在屏幕上这么哗啦啦地一显摆,白思孟毕竟是个低龄学子,高山仰止久了,积威之下,不由真正心生崇敬,再不敢轻佻嘻笑,连连打字道: “承教!承教!原来我还是幼儿园的,怪不得懂不了。只是,你们这到底是个什么圈子呀?主要搞什么的?” “我们这叫自然魔术研究会。也有人叫我们密钥派。” “自然魔术?密钥?什么叫密钥?”白思孟感到迷惑。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词,大概是物理学术语吧,却不甚了了,便诚恳请教,“是不是电视、舞台上那些魔术、戏法一类?” “性质根本不同!”对方斩钉截铁地说。“那些是假的,我们这可是从科学出发。他们那是视觉欺骗,我们则是利用密钥,撬动时空的关窍。一样是变化腾挪。手法类似,也同样炫目惊人,却不像他们那样偷梁换柱,而是实打实,真刀真枪。”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章 又撞上一个好的 还真刀真枪了!还说别人是欺骗!白思孟感觉有些不对味儿。难道别人就那么不堪?是不是同行相妒呀? 俗话说得好: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话说得太过冠冕堂皇,甚至排斥别人,搞惟一正确,便不免叫人生疑了。 白思孟本来已经景仰得不得了,这时隔阂一生,便不再那么无条件信服,不由便问:“怎么个真刀真枪?” “到时候你自己看!”对方还是杠杠的,志得意满。 “有图有真相?” “亲临现场。” “有时亲临现场也辨认不出真假。”白思孟执拗地说。 见他忽然顶真起来,一下子变得这么难说服,那人一愣,不由气焰收敛了一些。想想不能塌了架子,就打字说:“那么现场教学,包教包会,不会不要钱,这总行吧?” “那——”白思孟道,“如果能那样,倒要刮目相看了!” “确实得刮目相看!”对方严肃地说。“会给你安排的。” “不过,你们那些钥匙——我是说密钥,也——嗯,开开了什么门没有?” “当然开过了!还不止十次八次呢。” “都开了些什么门呀?” “这暂时还不好跟你说。保密,你知道。不过,以后要是你有机会看到,都不会相信这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什么事"qing ren"做不到?比原子弹还厉害?能起死回生了?” “没那么大,可也不小。比方说我站在你跟前吧,一动不动,眨个眼就没了。这够瞧了吧?” “你掉地洞了啦?” “瞎说!那像话吗?就是我站着,我师傅指头一勾,就把我变没了。” “也不用布遮住?也不用炮来打?” “对。都不用。就那么手指头一勾!” “脚底下没有翻板,上头不吊威亚?” “都不用。就那样石板地上干站着!” “那你哪儿去了?解冻了?风化了?立地成佛了!或者说,白光一闪,就被妖怪摄去了。我说,这是不是应该叫法术、道行或者神通了?不瞒你说,既然来这论坛,咱多少也知道点儿!你们不会是些游方和尚、云游道士吧?不是专门来讲生死轮回吧!”白思孟尖锐地说。 他不由遗憾地想,先还以为都是正经人呢,不料还是些胡说八道,这段谈天是不是已经太长了? “哈!好笑!”对方在那头已经大为不悦,“我们怎么是和尚道士,讲什么生死轮回呀!与任何教派都不相干。刚才说过,这里只讲科学,不讲魔法。要讲魔法,请到童话世界去。我们就是自然魔术门。不过名字虽新,源流却也古老。真的上溯一下,也能找出几个祖师,也挺赫赫有名呢。” “谁呀?” “鬼谷子。听说过没有?” “什么谷子?瘪谷子?” “鬼——谷——子!” 白思孟想了一会儿才有些印象:“噢!老神仙?” “算是吧。有的还称他为兵家,跟儒法道墨并列。” “他就是你们最早的祖师?” “还有徐福、卢生。” 这两个白思孟倒知道。 “你说那俩替秦始皇找不死药的?逃到rb的那个方士?这不更扯了!” “扯得远吧?要不怎么说我们这一派也源远流长呢!” 白思孟哑然失笑,这就不光是胡扯蛋,简直碰上个疯子了,白跟他讲这么半天。 “你跳大神不?”他好奇地问对方。 “你以为我是巫婆?”对方怒道。 “不然叫我怎么以为呢?” “悲哀!”看这两字一下子蹦出来,你几乎听得到他的鼻子不快地喷气。 “老赵头的话又出来了!”白思孟笑道,“忽悠,接着忽悠吧!” 对方像是也笑了,打字说:“也难怪——这也不怪你!谁叫那些老神仙名声臭呢!这不过是附会一下闹着玩儿。我们的掌门元老就是一个姓徐,一个姓卢,恰好合上了古人的姓。大家要恭维,就替他们认个祖,归个宗。” “光认一下也没多大意思,也许修几部家谱更显得光彩、有档次。” “嗨,你在讽刺我。其实,也就因为如今社会上各色人等都讲门第继承,二代三代,大家赶个新潮玩玩,以示不落伍。不过他两位起码还算地理学家,知道海那边还有陆地,名叫扶桑。我严严肃肃地问你,你说古代人和现代人,谁更诚实一些?” “都狡猾。” “何所据而云然?” “因为三十六计就是那时候编的。你说那该是什么样的心机!” “那么更早一些,原始人呢?” “那时当然质朴一些!” “那么为什么所有神话大多都是那时流传下来的呢?这些质朴的原始人怎么那么爱瞎编呢?” 这就牵涉到文化起源了。白思孟知道,一两句话根本说不清楚,就反问:“你说呢?” “原始人也编,但都不是无中生有,都有最初的事实依据。” “你的意思是那些神话都有根据?无风不起浪?” “对,半真半假,不似后来编的章回小说,全盘皆虚。” “举举例看!” 白思孟也有些渊博了,心想对方或许会举出那些诺亚方舟、特洛伊城什么的来做佐证。不料回复来了,他一看,不由吓了一跳。 对方竟然说:“水遁土遁就是真的!” 白思孟吃惊得眉毛都翘到了脑门上。 “瞎说吧你?” “绝对不!我都亲眼看到了。” 白思孟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他还看到了! “你真见到有人土遁水遁了?” “然也!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师傅手指一勾,就能把我变不见。他往墙上一靠,也能立马不见!” “那你们怎么遁的?撒一把土,嗞溜一下就不见了?或者这边一下水,刹那间就跑河对岸去了?” “没那么快——但有时比那还快——要看进的是什么系统。” “还有系统?” “当然啦。碰上火箭坐火箭,碰上飞机坐飞机。要是碰上个驴子,那也只好坐驴子。” “你们在哪儿碰上的?”白思孟悻悻地想,“要是说在梦里,那还算你诚实。” “空间里的空间。” “空间里还有空间?是大楼里的房间?” “另一个三维空间。” “另?” 这就绕不清楚了!胡说八道加上新词包装,还说不是巫婆神汉!再谈一会儿,只怕要给你来个科学算命!白思孟迅速下线,不跟他聊了。 过了二十几天,因为记挂那个把球踢穿球网的,他忍不住又到坛里来找。不是冤家不聚头,很快就又遇见了那个饶舌又自负的预备学士。 有些日子不见,这人竟然变得特别友好,一搭讪上就亲亲热热地招呼:“老朋友,过得好吧?” “托福,还好。”白思孟笑笑回复,“今天天气不错。您大爷又准备兜售什么迷信概念了?腾云驾雾摘仙果,还是变个蝴蝶吃臭虫?”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章 圈子也讲等级 那人一见就笑了,说:“那不逗你玩吗?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们这里最讲科学,对任何传统迷信都不吝破解,只是你还没领略到我们的特别之处!别烦,这回给你介绍一个真正的好地方,你自由行!随意!我不跟着了,省得招人烦。” “知道了就好!” 对方很快打出一个网址,说:“给,三世联盟。好玩得很。” 这又变成替网站拉客了! “什么叫三世联盟?是恩怨情仇,打几辈子冤家吗?” “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种言情的我不看!” “好吧,好吧!”对方无奈,“就是几个谐音词儿。一个圈子分三层,最外层叫骑士联盟,大家绅士来往,交交朋友。就像古代的游侠骑士,累了在这儿坐下喝喝茶,揩揩汗。” “嗯,交友网站。第二层呢?” “第二层叫奇事联盟,大家交流欣赏各种奇闻怪事,听听各方解释。就像清朝的蒲松龄,专门守在大路边上跟来往行人打听鬼故事,请教来一肚子,最后就写出了聊斋志异。” “哟,原来是准备创作第二本聊斋!这也不错。” “第三层就不公开了,这是核心层,叫歧视联盟。要特别有能耐,挑中的才能进去,歧视一切挑不中的。” 还有这个道理?白思孟的好奇心被打动了。 “那就看看呗!”他想。“你要说贵族层、亲王层、皇帝层,我还懒得看呢!现在什么地方都是一股虚骄之气。” 去了那个网站,先注册,后浏览。 他不想一来就交朋友,就直接去敲第二层的门。打不开。腾地跳出一个弹窗提醒他:进入这里要先提供素材!您有什么值得大家分享的经历吗?然后列出一长串清单:惊悚、猎奇、恐怖、轶事、畺梦、玄幻…… “真的准备写聊斋?到底是故事网站还是小说网站,拿这些当门票?”白思孟这才知人家所言不虚,还真讲资格呢。 他别的任啥没有,就只两段奇遇,就都端了出来。 这是两篇长文。白思孟先在自己的本子上写,写完又反复推敲修改,足足弄了一天半,才打好发了过去。只听吱溜一声,网页上紧闭的大门打开了。他的叙述被分到了猎奇版块,供人欣赏。 有了这份贡献,他才可以欣赏别人的。 他一进入就寻找猎奇视频,想看看那两位老朋友——羊角和浣熊在不在。 视频目录出现了,密密麻麻一长串,光看署名就看了十分钟,结果令人失望:没有! 这早在意料之中,他一点也不懊恼,开始看视频。 三世联盟为了表示诚信,要求所有上传的视频都标明真实身份,以供核查。但发表时也略作技术处理,以保护个人**。 第一个是逃生游戏。视频上传者署名为hlj齐齐哈尔陈某笠。 视频开始。一个人被装进灌满水的玻璃大水箱里,扣着一副手铐,两腿缠上钢丝锁,头顶上盖上一块沉重的玻璃板,钥匙扔在水箱一角——是扔在箱外地板上,可不是在水箱里——让他三分钟内逃出来。 这人要逃生,开锁是第一关。没钥匙就开不了锁,但人不出箱,就拿不到钥匙,出箱反倒成了前提。怎么办? 铃声一响,读秒开始:180、179、178…… 只见这人练瑜伽似地团成一团,扭动着寻找钥匙,搞得整个人就像只大章鱼似的,上下翻腾,十分生动。但生动是生动,却也十分痛苦:费尽老力,挣扎不开呀!他沉下去,暂时不动了。 131、130、129…… 看他静心酝酿,白思孟紧张地估计,接下来,他一定会尝试用个什么缩身法来摆脱手铐。 然而却不!只见他坐在那里,前后轻轻摇摆,突然另辟蹊径,一个翻身扑下,嘴直直地伸向角落,一吸便把手铐的钥匙吸进了嘴里。 太神奇了!就那么把头凑到水箱的下角,用嘴一吸,便把两把躺在箱外地板上的钥匙吸了进去,就好像那厚厚一层玻璃箱壁根本不存在! 乖乖!白思孟惊叹,这可是亲眼所见: 地上那俩钥匙本来一动不动,突然间就抬起半寸,像蛇昂起了头,然后嗖地一下,瞬间就飞进了水箱——眼中似乎还留下它一掠而过的影子。太棒了! 97、96、95…… 接下来自然就好办了。只见那人含着钥匙,歪头瞄准,不知怎么用嘴一插,就把它插进面前手铐的钥匙孔,头和手反向一转,就打开了。 手既解放,又有钥匙,自然腿也解放。他站起来推开盖子,人便一纵而出。 82、81、80! 只用了一分四十秒。太厉害了!白思孟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见,把手拍得山响。 第二个是目光灭烛,上传者为gs天水梁某超。姓名的第二字只差细小的一点就重了那个大名人的名。但那人擅文名,这人却练奇功,两岔了。 这种功夫似乎不稀奇,坛里好多人都声称办得到,也不知真假;反正白思孟做不到。 他曾为此苦练过几个月,都快练成飞蚊症了,还是一点功效也没有。直到这回他才第一次看到了实际场面。 这不用详细描绘,反正就是一个玩家隔着三米远,用目光把五根点燃的蜡烛依次灭掉了。灭一根只需右眼一眨。 横向三米,左边是人,右边是蜡烛,要同时看到,以避免造假的诟病,细节就很难表现得清楚。制作者特意在上方加了两个同步小屏,一个把脸部放大,一个把烛光放大。 白思孟不关心那俩小屏,它们肯定有别人认真监看。他自己只特别注意旁边有没有人吹气扇风或是拿气枪点射,还要关注看到的场景有无拼接伪造的可能。 拍摄者当然也想到了。为自证清白,他们特意用了全景由远及近的录制方法,让你对周围有无干预,过程有无剪辑都看得清清楚楚。 从头到尾放完,白思孟不得不承认,这视频百分之百是一气呵成,最终证实了这次记录的可靠性。 算得上货真价实、如假包换了!白思孟长出一口气:弹了个响指:“这个也可以过!” 但表演者是怎么做到的?真是匪夷所思!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章 胡侃乱谈 第三段更简单,就是徒手脱锁。不用钥匙,甚至也不把锁打开,直接一把拿掉。上传者是gx北海童某会,给出的是个很大的近景:一把大挂锁套在大铁门上的锁环上。 第一个人上前用手一扒,那锁便摇动了一下,然后停止。之后,第二个人上来,也只伸手过来扒拉一下,锁又晃动,然后又停了。 这时第三只手伸过来,抓住锁,嘎啦嘎啦上下撞了几下,然后停住,再突然用力往下一拉。这时反倒一点声音也没有。 那锁原封不动,还是闭锁着,却已向下脱离锁环。那人手一松,它便砰地一声掉在地上。 白思孟全神贯注,两眼一眨不眨,看得清清楚楚。天哪!这要还不是真的,天下就没真事儿了! 然而怎么会这样?锁把儿直接透过锁环,就像彼此都不存在一样!要是到处的锁都这样,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如入无人之境了? 神啦!他不由站起来,走进爹妈的卧室,试着拔一拔那老式木箱上的铁锁。然而一拔不动,二拔也不动,那铁环搭扣就是弄不开。他又走到屋外,去弄铁栅门上的挂锁,仍然弄不动。 他娘的!他钦羡地笑笑。这个奇怪网站倒还真有几样好东西呢。只是,再能来点巧克力豆那样的东西就更好了! 在后面的留言上,他给出了相当高的评价,特别是对那个童某会。 接下来,他又看了许多令人咋舌的场景,与已经看过的大同小异。然后他就回头,看自己提供的奇事有没有人光顾,反应如何。 只有寥寥七条,少得可怜,而且大半没说好话。只有一个帖子给予了同情,说:“要是录下了就好了。这好像是蔡辅修的风格。” 蔡辅修?这是什么人?难道就是那个羊角叔叔?他立刻打字跟帖,请教那跟帖的。却没回复。看来那人说完就走了。 蔡辅修,蔡辅修。他突然灵机一动,搜索一下! 说干就干,他立即上了搜索引擎,填上名字,一敲。刷——一下子跑出了百多个网页。逐条点开看,三教九流、诸子百家,什么人物都有,什么年龄的都有,甚至男的女的都有。 只看完一个网页,他就知道没戏了:别说找化名的羊角叔叔,就是沙里淘金、大海捞针也没这么难呀! 蔡辅修,你到底是谁?现在在哪儿? 苦寻不得,他没味地退出网站,想看看别的,突然心中一动:这蔡某的名字似乎有点熟,肯定在哪儿见过。是在哪儿呢? 作为初中生,他长这么大,认识的大人包括老师、邻居在内,都没超过一百个。他细细回想,一个个筛查。 不!记得起名字的都不是。记不起来名字,只记得面容的,肯定也都不是。那些只知道他们干什么的,连面容都模糊不清的,似乎与这个名字也相睽违。那么自己为什么还有印象呢? 不可能了。除非是在报纸、书籍或是网上看到的,就那么偶尔一瞟,有点淡淡的印象,即使抓住了,也不可能再找着……噢,对了,对了,网络! 他的思维闪电般抓住一个词:辅修元老! 辅修元老!干什么的?是什么地方的元老?罗马元老院? 他睁大眼睛,瞳仁内一片虚空,只有几颗星光在闪烁:聊天!圈子!密钥! 啊!他完全回忆起来了!是跟那无聊的预备学士聊天时谈到的,谈的是他们那什么自然魔术密钥匙。这狗屁钥匙里面有些级别,其中就包含辅修元老,说是地位还挺高,相当于什么教授副教授。 原来还是那里面的人!讲土遁水遁的! 如今一切都赶新潮,神汉都评教授了! 呔,真是无味! 不过且慢!为什么在我的奇事下面跟帖的人,要说这是蔡某人的风格呢!人都不会这么无事生非呀!蔡某人竟也会干这种事吗? 要是也会干,那他还是寻常的神汉巫师吗?那他不也神了?就像自己一直以为的羊角叔叔一样! 得问问!马上问。 他赶紧打开自己的qq,一看懵了。那位预备学士已被删得了无痕迹,连黑名单里都不在,聊天记录更是一行也无。 “怎么把人家当成江洋大盗、传染病菌了!”他懊悔不迭。“起码他还介绍了这个网站给我呢!” 好容易联系上一点儿,却阴差阳错,弄得羊角叔叔的线索又断了。 过了好多天,他才又登陆三世联盟,决心直接撬动一下它的核心层,看能不能进去。 奇事联盟他已看过,东西还不错,也看不出破绽,就是心里没底,总觉得有被糊弄的可能。如今电脑技术这么高超,有图有真相早就成了笑话,别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一试发现,这核心层还挺彬彬有礼的。到那儿要求进去,不像其它地方,首先验证身份,再看权限,而是有一个接待员出来与你对话,问你有什么需要。 “我需要进去!”白思孟直截了当地说。 “可以。您有哪方面的秉赋?” 秉赋?白思孟愣了。 “什么叫秉赋?” “就是特别的特长。” “你们只收特长生?”他张大了眼睛,还以为碰上一所培训学校了。 “还不是一般的特长生。”对方仍然彬彬有礼,“必须是非常特别的。要那一万人里面,九千九百九十九人都没有的特长,甚至比例更小一些。” “还——还再小一些?那是多少?” “再小两个数量级。” 两个数量级,那就是除两次十。万分之一,再小两个数量级,那就是……百万分之一! 他大为骇异,惊问:“你们是在收集熊猫血?还是搜罗朱鹮蛋?” “比那还稀有。” 白思孟真被雷到了。 “你们这是什么机构?” “不是机构,就是一个同好聚会的社交圈子,一个网上party。非同好谢绝参观。” “大熊猫聚会!” “您没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的话——” 对方态度客气,时间把控上却吝啬得很,匆匆几句就要谢客了。 ? ?十二章了。还是一天三更。求推荐,求收藏!谢谢了! ? ????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章 三世乐汇 “喂喂,你别忙,让我想一想!”对方客气而冷淡,白思孟却不想就这样被打发,“要说稀有,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说对不对?” “对。请继续!” “我的运气特别好!” “这儿不在意个**福。” “我说的不是个人得到了什么,而是碰到了什么。我近年连遇两件奇事,都在这儿的版面上。” 对方迅速找到并阅读了白思孟的关于巧克力豆和钱塘江水两个事件的详细记述。 “不错!”他评价,“机会很好。不过这不是你本人做的,对吧?” “也不那么绝对。反正钞票是我按进电脑里去的,对不?我往屏幕上一按,那人就在里面接住了。所以还应该算是我做的。一半!” 这话有些绞,对方寻思了一会儿。 “一半不一半,还需要进一步验证,看到底是你塞进去的,还是对方伸过手来拿去的。这很重要。” “塞还是伸,这区别就这么大吗?” “当然,非常之大,”对方严肃地说。“你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请讲!”急不可耐的白思孟赶紧反客为主。“请讲得越详细越好。” “发生了空间折叠。”对方的回答仍然是简短的一句。 “空间折叠?”白思孟眉毛一掀,这是什么么定义? “对!但我们这里一般称为隔空取物。” “隔空取物?” “不错!可并不是用什么机械手遥控遥取,而是他就坐在你的对面,贴着电脑屏幕跟你直接交换。你以为是从玻璃里掉出来的,其实没玻璃什么事!你们的交换界面就在那玻璃屏的表面处,也许就是你电脑的那层幅射保护膜的表面!” “直接交换!还有交换界面?”思孟一头雾水,完全弄不明白。 “这是我们一派的空间理论方面的概念,”对方见他根本不懂,只好往简单里说,“你和他置身于不同的空间,交接面就在你的电脑前。他突破交换界面把巧克力给了你,又随手接过你的钞票,就是这么回事!” “不同空间?他在哪个空间?他既然不在我们这个世界上,他要我的钞票干什么?再说,他的巧克力豆又是从哪儿来的?难道那边世界也有巧克力?” 对方见他还是不明白,只好耐心点解释说:“他并不在另一个世界,其实还是在咱们同一个地球,可能跟你相隔不远,也可能跟你相隔千里。但是咱们的空间在抖动,恰巧那时起了个皱儿,就把你们拉近了。” “怎么拉近?距离还能拉近? “这么说吧——拿一张纸,两头点两个墨点,算是你和他。伸开纸呢,你们就隔得很远,但是这纸反折过来了,你们的距离就短了,这就叫空间褶皱。当时你们可能就处在同一个褶皱上。只要他有本事穿透这两层纸,就能直接跟你接触,你说是不是?” “还有这样的事?” “怎么没有?要是没有,从古到今,所有的奇士高人全都没猴子耍了!所谓佛法道术咱不懂,但只要是所谓的奇迹,全寄身于这空间变形上。只不过要想穿透那两层空间界限,非有特大本事不可。在我们圈里,也只有顶尖老手有这能耐,不过可从没听说他们有闲心跟人随便闹这个玩。” “那只拿给我巧克力的手上都是毛,像是壮年人,不像老头。那骑水上自行车的也顶多三十岁!” “谁说老手就一定是老头了?这只是档次。不过我也没见过他们的真人。” “反正我也听不懂。那就是一时说不清了,”思孟心平气和地说,“这样吧:这事以后讨论。你只说吧,就这两件事,我跟你们顶尖级的人物都搭上关系了,那够不够资格进你们这个联盟?” 这句话打动了对方——什么人能随随便便就有这样巧的遇合?别还真有什么渊源在内。 对方犹豫不决,似乎躲在屏幕那边不停地搔脑袋,吸鼻子,末了哼哼说: “这本来算不上,又不是你表演的,你只是被动接受……不过要说完全不算,那也亏待了你。这种实打实的怪事一般人就是撞上一桩也难,像你这样一连碰上两桩的,就像一个人一天之内中了两次大彩!” “什么大彩呀?” “中五百万呀!而且一天就中两次,你说这是多少亿分之一的概率?要用科学的比喻,那你就是天生的避雷针……” “避雷针?” “是呀!”对方呵呵笑道,“雷电来了专打你!而要用迷信的话来说呢,那你就是个机缘特好的人,好得不得了!光凭这一点,就该给你一个机会。不过——喂,你多大了?实话实说!” “行不更年,坐不改月!实话实说,刚好十三岁半!” “哟!哟哟哟!还是红领巾呀!我还当你——” 显然对方惊奇得嘴巴咧到了耳根上。白思孟笑问:“难道这年纪小了?比刚进学校的哈利?波特可大多啦!他那时才十一岁。” “你说他?”对方颇不以为然,“那是电影角色,胡诌出来的。我们这儿可是正儿八经搞学问……你这么点年纪,就迷上这个了?也太早了点儿!” “不行吗?” “也——也不是绝对不行,主要看科学素养。反正我没听说圈内有这么年轻的……” “那么尊驾的贵庚呢?”白思孟心想:你这么冲动爱说,恐怕也大不到哪里去! 对方看了这话一下子噎住,顿了顿道:“嘿!你人不大,说话倒老练!真的那么点年纪?” “哄你干什么?要不要我开视频交流?” “千万别!”对方立刻制止,“我们圈子里的规矩:只认水平不认人。千万别告诉我你是谁、住哪儿。只是我自己好奇,想问问你:你身体方面、本事上,有哪一点特别突出,跟别的人不一样的?” “像也没什么。”白思孟看看自己的手脚,没把握地说,“难道你们也讲面相,要什么天庭饱满、地角方圆?还是只要六个指头的?带返祖尾巴的要不要?” “扯远了。我们讲的是素质。” “素质?现在都爱讲素质,可又不能量化,这就难了。特别强的记忆力算不算?”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章 初次叩关 “有多强?跟三国里的张松似的,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倒背如流?”对方对此只略微有点兴趣。 “哪儿那么邪乎!就是背书比别人快点,还有就是记公式。” 这还是一般般嘛,对方想。 “你的心算怎么样?” “这个——也一般。不过我玩魔方特快。” “那不相干,通窍了谁都快。你的眼力怎么样?” “够飞行员的标准!” “我是说辨别能力。两幅同样的画,只把一点点弄得不相同,你能不能一眼就找出那个不同来!” “这倒没试过。可以找两幅来试试。” “那不着急。”对方说,“其实老实告诉你,如果你没有我们这一门的特别技巧,又没天生禀赋,想进圈子基本不可能。我们圈子里都是些有天生禀赋的。什么禀赋,也不好给你形容,总之是特不一般。所以这很难很难。” “不好形容也拜托形容形容,再举举例嘛!” 对方踌躇一会儿,问:“有人能一生都不睡觉你知道吧?” “网上说过,好像是hn的哪个村镇干部吧?我知道。难道那才算天生禀赋?” “还有,有人大冬天都要光屁股出门,不然就热得不行。” “老旧闻了。那人是不是叫火娃?那也算?” “还有。有人身体走哪儿都带电,两个指头一伸就滋啦滋啦的……” “说是他表皮特别干燥,好像没长汗腺。静电太强。” “还有人手心里托个纸团都能烧起来……” “是不是俄罗斯的一个什么小姑娘?听说还有个类似的大人,最后肚脐眼里冒火,活活把自己给烧死了!老天,你不是说非得那样奇怪才算有天生禀赋,才能加入你们这个圈子吧?” 说到这里他已经毛骨悚然,似乎眼睛已经看到,在网线另一头跟他对话的家伙,裤子起火,已经烧到腰间了!那人就像坐在火盆里跟他对话。 “啊,那倒不是!”感觉到了他字里行间表露出的惊疑,对方赶紧说,“我这只是举些极端的例子,并不非要那样才行!只是一定得有额外的本事。我也没法形容了,你应该明白!” “我自己能明白自己什么?你要不好说,那就干脆测试嘛!一试定终身。出题目好了!” “但那是下一步的手续——你总得让我有推荐你进行测试的理由嘛。想进圈子的朋友多了。不看到初步推荐,上头连测试都懒得组织——沙里淘金可以,沙里淘沙谁干哪?” “我这么好的运气,顶尖级的都碰上两个了,还能叫沙子呀?” 对方无奈地笑笑说:“当然你非要坚持的话,那倒也行。我听说有过这样破例的,最后测试合格,也破格录取了。不过这要高级别的朋友来决定,你只能等。” “那好。快吗?” “这我哪儿知道?不过,你我的谈话,我会跟高一级的去说,那两件怪事也会传上去,至于到不到得了更高级的地方,那就不能保证了。” “没关系!我等着。” 对方想下线,却又有些犹豫,笑道:“你还挺执拗。那就难为你了。等许可下来,你就提出正式申请,再进行测试。其实你才来三世不久,还不熟悉,这么急不可耐地加入干嘛?连性质都没弄明白呢。慢慢来吧,什么事都得有个过程。” “那行。我耐心等。只有一个问题:你们这儿不会一旦满员就再也不接纳新人了吧?” 对方笑了,说:“你说什么呀!早跟你说了:真正有禀赋的人,一百万人里面还出不了一个,相当于得上嗜血细胞综合症——比那吃不得阿巴斯甜的患者还稀缺一百倍——” “真的?” “当然。这个都统计过的。像bj和sh,归里包圆,这么些年也只找到二十个,再多一个也难了。您要是真有禀赋,那就和几十年前的朱鹮和白鳍豚一样,绝对的稀有动物啦!” “哦嗬!”白思孟笑了,心中一算,按这比例,整个大wh也不会有超过十个同道。“这么珍贵?”他掀起了眉毛,不知心中是个什么感觉。 但他相信自己是有禀赋的,绝对不在这十个以外,不然怎么能从小到大,一直咬定青山不放松呢? “那我就真等着了!拜拜!” 第二天他就去听消息,却被告知守门的换班了;再去还是这样,这一等就是半个月。好容易那天这人又值班了,等得毛焦火辣的白思孟喜欢得恨不能大哭一场,赶紧百米赛跑一样,抢先冲到门前。 “看样子你真想加入我们?”对方好奇又高兴地说。 “当然啦,能解惑我干嘛不加入!是不是不行呀?” “当然不是不行——何况你又这么热心!不过看热闹不用本事,上舞台可不那么随便。上头前几天说了,弄这玩艺儿真得有天生秉赋,你有吗?” “你又来了!到底要什么样的天生秉赋?手长嘴大还是声音高亢?” “内气。你有没有内气?” “什么?内气?是武侠书里说的内力吗?” “我们又不是武林人士,不知道内力是什么。” “那你又问有没有内气。” “我是说那种在身体里上下升沉的小气团。” “气团?是指呼吸吗?吸进吐出?” “当然不是。那是本能,不是秉赋。” “那么是——是气功?我可没学过气功。” “这跟气功也没关系。” “不是气功才讲究运气吗?还有什么丹田,什么吐纳?” “不是那种东西。气功所谓的气,实际是意念,一种感觉。我们说的内气则是一股自然升腾的气。它就在你的胸腔腹腔里。它那一飘一荡东碰西撞,你都能感觉到;只要有能耐,你还可以自己使劲,随心所欲地驱动它,让它上就上,让它下就下。” “在肚子里玩气球,难道是五谷之气?”白思孟问。他强忍着,才没打出那个“屁”字来。“这使点劲倒真能驱动!” “更不对了。”对方显然明白他笔下所指,却也无暇管它雅与不雅,只是遗憾地摇摇头,喟叹一声,“看来你还是没有那种秉赋。” ? ?先到这儿。晚上再来一章。 ? ????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章 是不是巧合? “哎哎哎——”白思孟急得都要叫起来,连忙阻止。 “怎么?你还有话?” “这——这——这他娘的秉赋,它究竟是什么?”见对方突然没了兴致,急着要关门,白思孟慌了,却坚决不肯罢休,“凡事你得说清楚我才懂,才知道有没有,是不是?” “反正是一种能在你体内自由流动的东西,感觉上像是气,实际上与气体也没关系,只能说是一种空虚的存在。”停了好一会儿,对方才做出回应,似乎是完全出于怜悯,才作最后的勉为其难。 但他的话却更玄乎、更难懂了。又空虚,又存在,这让人怎么理解? “比方说吧——”知道他不会懂,对方好意再说明白一点儿,“就像磁力、重力,空不空虚?空虚!实不实在?也实在!再看不见,你也不能说它没有,对吧?所以你就想象吧,就是这样一个空空的小球在你的身体里升沉来去。要有过这种感觉,咱们就继续探讨,要真没有过,那就——” 显然那就无须继续了。 磁力和重力?作为十三岁半的一介初中生,白思孟的空间思维能力还不强,很难想象这两样东西还能团成球。不是说力是物体的相互作用吗?是作用而不是物体,如此哪会有单独存在的可能呢?还成球了! “看来还是说的气功。”白思孟眨巴着眼睛想,“他也说过气功运转的也是一股意念。意念这东西跟力一样,不也是既存在又空虚吗?” 但话是这么说,他又没亲身练习过气功,那些所谓运转意念,让感觉流动,根本无从想象。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归结到真实的气体上,否则根本没法团成球、拉成条。 为什么五谷之气就不行呢?他不服气地想,要知道,那才是真真切切的感觉。而一般人除了呼吸和放屁,还可以有打嗝和肠鸣,总量很是不少。这要是都不算,还有什么能算? 想破了脑袋,也形不成那种概念,白思孟终于彻底泄气了,心想:竟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真是成心难为人了。下线就下线吧!小爷不稀罕了。 然而就在他把手伸向键盘,想做个了断时,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街头看到的一幕:一个卖大力丸的江湖汉子,一身精壮肌肉,在拳术之外,还表演了皮下运气的功夫。 那是一个黑黑的精壮的中年人,只见他右臂一曲,疙瘩肉便鼓了起来,油亮油亮的,充满了蛮力,就跟电视上的健美选手似的。 听众人赞了好,他略微松开,然后叫一声“来!”猛加一把劲,噗的一声,只见那团铁一样的疙瘩肉上竟又鼓起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气包来,宛然半个球体,扣在皮下,十分标准。 围观者欢叫惊呼,都道好家伙,这是什么功夫?疙瘩上起疙瘩,像胳膊上叠了个罗汉,身首分明!而且一挤就成,用针打气也没这么快呀。 “你这是什么呀?”当时小思孟被爸爸抱着旁观,伸手就要摸。 “这是气!”那汉子笑眯眯地说。“气堆小雪人,好看吗?” “它是怎么来的呀?” “是我叫它来的呀!”汉子又笑道。 “它会走吗?” “那当然。我叫它走它就走!” 他略微松弛劲道,那半球呼地一下瘪下去,马上就没有了。 “咦,它到哪儿去啦?” “这儿呀!”汉子头一歪。小思孟望去,只见他的左脖梗上赫然鼓起,仍是原来胳膊上的那个包,大小分毫不差。 “怎么跑那儿去啦?”小思孟乐得拍起小手。 “它不但会跳,还能跑呐!”汉子抬手按住那个包,稍一使劲,便扒得它在皮下滑动起来,从脖颈上直接移到胸前,再一扒,就到了肚子正中。仍是那么大个半球,顽皮地突起着。 四周喝彩不绝。 皮下之气!气居然在皮下运转。想起小时候见到的这绝对真实、如假包换的一幕,白思孟眼睛亮了,立刻打出这个事情,问对方是不是。 这一段不算短,对方看了好一会儿,却又打回三个字:“也不是!” “还不是?”白思孟失望之极,打出的这个“还”字,沮丧之情溢于言表。 对方显然也是无奈,停顿片刻才回答:“那还是气功——能练就的东西,就不算秉赋。” “那可就太玄虚了。”白思孟泄气道,“看来没这秉赋的,连猜都没资格。只有你们这些天生有秉赋的,才能哑巴吃汤圆——心里有数!” “不错。实在抱歉!” 对方遗憾一句,似乎主意已定,就要下线撂开。然而他却再次犹豫了一会儿,又打出一行字:“那么撒开来问,问一个更宽泛的问题:你——从小——惹祸多不多?” 白思孟一愣,怎么问起这个?这算哪儿跟哪儿呀? “这有关系吗?” “不一定。就算我白问问,行不?” 那就是说很可能有关系了,虽然没明说。白思孟想了想,不由笑了,回答说:“还真被你说中了!本人从小到大,打坏的家什倒真不少。” “是故意的吗?” “哪有故意的!再调皮也不会故意给爹妈添堵呀!都是不小心——无心之过。” “那么跟兄弟姐妹比,你是不是格外爱惹祸些?” “我是独生,没兄弟姐妹。不过堂、表亲戚倒不少。我妈说:就没见过我这么能糟蹋东西的。” “有多能呢?” 哈!这话竟跟小学二年级时老师问自己的一模一样。对方不会就是自己的小学老师吧? “说我一年能摔五十个碗,打翻二十个汤盆,走路老踢砖头,钻桌子老撞鼻头。人家没沾灰我沾灰了,人家没烫着我烫着了。只有一样强过别人——跟小孩们抢吃的时候手最快。” 白思孟的回答也一模一样,因为这就是小时老妈经常烦恼而好笑地描述自己的儿子时的经典桥段,印象太深了,一个字都记不差。 “那你是故意还是没注意?” “怎么会?我怎么会有意!明明手还没挨着,那碗就翻了;明明看着石头离脚还远,却不知怎么就踢上去了。我爸查过医书,说我这叫距离判断不准症,跟眼科不相干,是小脑协调功能不好。” “这得问医生。” “当然啦。但看是看过几次医生,却无效。所以医生最后教我一个方法,就是运动时要留足提前量。” “多大的提前量?” “一般也就几厘米。保险些的话,隔一掌宽。” “隔开了就没事吗?” “那当然。我只是协调功能不够,可没归零。” “太好了!” 嘭!咣啷啷啷…… 窗外传来初春的第一声炸雷,余音不绝,滚得好远好远。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章 再三努力 春雷一炸,似乎预示着他的努力终于成功! 本来小学老师问到这里时,还要刨根问底地继续往下追,要他再举几例,但眼前这位却已经有了结论,手忽然在桌上重重地一拍,兴奋得弹跳起来。 (很遗憾,他这个表情和动作在白思孟这边看不到,击打声也听不到,但其情其景,已经跃然纸上——准确地说是跃然屏上!) “那就对了!”那人说,“有时——也是偶尔,一掌宽的距离还是不太够,就是加意注意了也不行。误差率大约在百分之十。这是规律。我们这个圈子里管这个也叫‘测不准原理’——在这儿,我们借用了原子核物理的定理名称。” “原来你们圈子里也有——这个现象?”白思孟还懵然不觉,差点打出“这种病人”来。 “要是没有我怎么知道!”对方欢快无限地说,“这就是秉赋。你有了!” “什么什么?”白思孟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有了?你是说我有——有了什么?” “就是我一直说的秉赋呀!秉赋。没这个你还进不了我们这个圈子呢!” 白思孟吓一大跳,撑着腮帮的手一松,差点下巴磕到桌子上。秉赋!难道距离判断不准症就是秉赋!? 老天,该不是撞上了小脑功能不全协会了吧!寻摸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地头了,却碰上些半残废在抱团取暖? “我说——”他心中百味杂陈,跟油煎一样,试图尽可能搞得准确些,“你没说错吧?难道你们——你们不会都是这种人吧?你们也有小脑……” “好了!不要说了!这跟小脑大脑都完全没有关系!”对方完全掌握了实情,兴奋得直笑,按键下突突突突,一下子按出了数不清多少个笑脸。 他竟高兴成这个样子!白思孟的脸上一片迷茫神情。 “这就是了!老弟,”对方笑够了,才又迅速打字解释说,“原来你是内气变成了外气!我说呢!从以上咱们交谈的内容看,你太像是有夙缘的人了,果不其然!我守了这几年的门,打了成千上万的帖子,还从没错得太离谱过,这次怎么会看走眼呢?真是!刚才要不是我灵机一动……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外气?”白思孟忍不住打断他的啰嗦,“请问什么是外气?” “外气呀!就是内气膨胀,跑到体外来了。小气球变成了大塑料袋!” “大塑料袋?” “是呀!套在你身上了。” “套在我身上?” “还不明白吗?就是说,你那本来应该装在肚子里的小气团,不知为什么,自己跑到了外面,一个地包天,膨胀变大,反而把你整个人都包起来了!” “越说我越糊涂了!敬请指教!什么东西把我整个人都包起来了?我还是不明白。” 这不是谦虚,白思孟此刻真正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对方却乐不可支,好像是离开电脑跑出去,在什么地方连翻了几个空心跟头,然后才又回来坐回椅子,接着便两手乱拍键盘,呼啦一下打出了一大串乱七八糟的字符,这才说:“好极了!功夫不负有心人,不枉我费这一年多的心力,终于找到新人了!太不容易了!太太不容易了!” 找到个同病相怜的就乐成这样?白思孟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问:“你没事吧?” 对方笑够了,才重新回到正轨,打出回复说:“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你不知道找一个像你这样一个人有多难!百万分之一呀!打雷劈死的人也不止这个数呀!” 我都快被你这个雷劈死了!白思孟心中嘀咕道。 “好了!好了!”对方又说,“你是不知道,虽然是守株待兔,我们这些义务把门的管理人也有拉人头的任务。合格的成员太少,不勤查细找,圈子就不能发展壮大,所以也有激励措施。找着一个就记功一次,找着两个就晋升一级。四五年了我才是个预备大士。结果去年找着一个,今年又找着了你,那我铁定就成大士了!哈!” 天!也是个预备级,原来他们是一路的! 白思孟先是一阵紧张。躲还躲不及呢,怎么又跟老神仙的徒子徒孙搅上了!但转念一想,那个小预备是没说清楚,这个大预备才说了个透彻,不是原来自己想的那回事嘛。 “原来你是为了升级呀!怪不得这么耐烦,说这么老半天!”他回复说。 “谁不想升级呀?那玩游戏想升级还得花钱买装备呢,我这就只拉人头!再说了,能有咱们这个天份也不容易是不是?好好发挥潜力,玩出个名堂,也才对得起自家来世上走这么一遭!” “名堂!” “对!名堂!我们这个圈子虽然不大,水却有点深。你看那些精英、精粹、辅修、元老,一个个望之俨然,简直是云端里的人物,那造化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得出的,谁不像个活神仙?” “活神仙!”白思孟心里一紧。他不爱听这种话,虽然活神仙三字肯定说的不是真神仙!但是想到羊角叔叔和越溪浣熊,他便又复释然。那种能耐,能坐在千里之外,通过网线,隔着玻璃屏向你扔东西,那还不算活神仙?还有别的更好的形容词吗? “但咱们也不用自卑。”对方继续饶舌说,“秉赋有了,发挥就有了基础,好多名堂等在那里,就看你学不学得到,练不练得成。现在是上面垂范,下面努力,都在苦练。大家也切磋也竞争,各自别出心裁,争奇斗艳,热闹得很呢!” “这么热闹?我还以为你们这里死气沉沉呢。门关得那么严!” “门不关严,那就坏了。”对方说,“这些名堂,对外都是秘而不宣的。就是因为它们太神了,也太有用了。叫一般人看见了,不是说你在行妖法,就是说你在玩骗术,麻烦大了去了。” 一席话说得白思孟心潮澎湃,背上也痒起来。再想起以前那羊角叔叔的隔屏摘物和越溪浣熊的网上弄潮,就更加搔痒难熬。 不用说,虽然还没眼见,但这个新派别肯定有无数炫人的把戏垫底,不然不会这么神气。不过所谓的有秉赋跟练本事又有什么关系呢?有秉赋是不是就能像羊角叔叔一样,只要学一学,就什么稀奇古怪的把戏都能变了? 但直到目前他还不知道这个密钥派——或叫自然魔术派——到底会些什么,这半天,好像只听这预备队胡吹了一气,说是大有名堂,可也保不齐! 此外他更是担心:可别更进一步——如果非得小脑不行的才能玩他们的玩艺儿,那他们的大脑呢?会不会也有毛病? 要是也有毛病,疯起来会到什么程度?会不会连鼻子眼睛都是歪的?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章 最后冲刺 “能不能把你们的玩艺儿先拿两样,让我见识见识?”他心中忐忑不安,却尽量客气地恳求。 “那是自然!”对方满口答应,“我们可不像网上一些三教九流,那都是些什么人哪!光是天花乱坠地胡吹一气,却任什么好货拿不出来!你看他们;多一半都自称密码派——我们是密钥,他们就是密码!这不明摆着想搭便车吗?苍蝇叮在马尾巴上了,甩都甩不脱!” 在文言文里这就叫附骥!白思孟心中想着却没说。 对方很麻利地发来一段视频,特别提醒他:这是互动节目,他得参与。 原来是自证与测试同时进行呀! 这个视频是打字。屏幕里出现一台电脑,却没有键盘。画外音说:请受试者离座站立,看着你的键盘上所有的按键。 白思孟连忙站起来,退到一米开外。 “现在我来操作你的键盘。请你同时观察屏幕中的电脑。”对方严肃起来,字字清楚地说。 “我准备好了!”白思孟大声回答,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到。 但他也纳闷,你不过是想远程控制我的电脑,这又算什么难事? “开始!”对方宣布,然后便是一阵噼噼啪啪的打字声响。 白思孟桌上键盘的按键立刻跳舞一样上下跳动起来,比弹钢琴还跳得欢。而屏幕中的对方电脑荧屏上,自“庆历四年春”开始,一篇《岳阳楼记》逐字跳出,而且紧跟键盘,时快时慢,流畅潇洒,一挥而就。 白思孟紧紧盯着那些自行蹦跳的按键,却根本分辨不出指法顺序,只本能地感觉出对方打得一点都不错。这么熟极而流,还是从屏幕那边反过来看着倒打,什么人才能做得到这个? 他又一次感觉屏幕对面的人就是羊角叔叔,不禁喊了出来。 “这边没有羊角叔叔!”内置音箱传出声音回答。 “那就是越溪浣熊!” “越溪不产浣熊,美洲才有。这儿只有‘头白溪边尚浣纱’的越女。” 他娘的!调侃我呢!白思孟在心中自嘲地笑笑。不过这回倒还真真切切地给了点真东西。只是,再来点巧克力豆那样看得见还摸得着的东西就更好了! “现在请受试者操作屏幕中的键盘!”画外音又响起来,同样是声调严肃。 白思孟赶紧归位坐好,两手放上键盘。 “不是你的键盘,”对方指示说,“是要你操作屏幕中的键盘。看好我这里,用右手食指按数字0键三下!” 屏幕里面有人用手拿着键盘,旋转九十度,数字键在上端,面对他直立。 难道是触摸屏?隔着玻璃就能触摸?白思孟伸出右手食指,没把握地伸向玻璃屏,向那0字键试着点了一下,再点两下。但对方电脑屏幕上什么字迹也没出现。 “远了!近点儿。”画外音说。 屏里那人往前伸了下胳膊,把键盘挪近了些。白思孟再点,还是没反应。 “再近些!” 就这样反复移近,白思孟额头都冒汗了,才点着了。 “右手肢端,生效间距17厘米。”画外音宣布。 然后用左手食指来试,点中时的间距是11厘米。 然后是用鼻尖点、用噘到最高程度的嘴唇点,生效间距分别是6厘米、7厘米。 最后还要求他站上椅子,用脚尖试点。试了发现成绩不错,生效间距竟达23厘米和21厘米。 画外音报完数据便宣布:“测试通过,确认秉赋存在。档次为4级。” 白思孟揩着头上的汗,长出了一口气。 “哈哈!”一直守候着测试的预备大士连发两个笑脸,“太棒了!果然我没看错!” “4级很棒吗?” “说实话,不太棒。有人一测就2级呢,那才叫棒——可以少费十年功力!但你这比5级强。我上次找到的就是5级,刚够格。” “那么我就能进歧视联盟了?” “当然!” “就是这关得紧紧的核心层?” “那当然!只要履行一下手续就可以了。就只一张表格,给你!填完等审核,下月今天龙门就会开。” “要这么久?” “这是老规矩。大家都另有职业,不可能全天泡在这里,所以就慢些。” 至此白思孟兴高采烈,完全信服,于是又向对方提出那个老问题:所谓的秉赋——我至今还不知道它是什么——跟那些神奇的把戏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呢!”见他又提及秉赋,对方笑道,“慢慢你就明白:这是根本性的。别人的不知道,我们密钥门,或者说自然魔术的玩艺儿却非它不可!” “还非它不可?” “当然!就像刚才那套玩艺儿,要没有这点内外气团,一切的一切都谈不上!有句老话说得好:温度能把鸡蛋变成小鸡,却不能把石头变成小鸡。练习,是咱们有秉赋的人练;没这秉赋的人,练一万年也不中!” 居然自家是生而为鸡蛋,而不是石头!白思孟心中不由非常受用。这么说,手脚有毛病还真是前提。是不是就跟瞎子的耳朵特别灵一样,因为缺陷,反而另有擅长? “难道小脑不协调还是优点?那我到底该怎么利用它呢?”他急躁地问。 “什么小脑不协调!妄自菲薄!”对方生气地说,“根本不是小脑的问题!那只是表象。事情的实质是你碰巧被空间碎片击中,它嵌进了你的身体!” “什么空间碎片?”陡闻从未听见过的新名词,白思孟瞪大了眼睛,背上不觉流下一股凉气,“就——就那小气团?是什么碎片气化成的?” 对方哈哈一笑,道:“对我来说是小气团,对你却是大气团了。我是肉包气,你是气包肉!” “什么什么!还——还包这包那的!还汽水肉、干锅鸡呢!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胀一缩呀!嗨,这不过是表现形式不同,其实也没太大区别。不懂?那么简单说吧,空间碎片就是一切事情的由来!整个自然魔术派就植根于这个。说大了去:整个过往几千年的神仙前辈也植根于这个!” “我靠……那个那个——唉,我说,过往几千年都靠它?九九归一,万水同源,说得这么厉害!” “嗨!你可别对它不恭敬,发感叹时注意点儿。但这事太大了,真想弄明白,那话可不是一般的长。等等——唉唉唉唉,我这手怎么不灵活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章 真被击中了 对方可能是卖关子,也可能是真累了,不想再长篇大论地解释,趁势便说,“天够晚了,我也太兴奋了,得喝两杯!明天再聊吧!”’ 当然喽。白思孟上网有年,也很少跟人聊这么久过。简直是连上一整天作文课,又是记述文又是议论文,最后还来个应用文,催着赶着连做了好几篇,真是累死了。不过眼瞅着就剩这最后一层窗户纸了,要是—— “哎!求你了,再说说呀!说了半截又不说,把人急死了!”他笑着央求。 但三秒钟过去,这家伙竟然下线了。第二天没来,第三天也是如此。 白思孟一次次乘兴而来,一次次败兴而返,大感惊疑,又气恼不止。怎么,难道真是打字打得手疼? 扯那么一大篇,刚说到关键处,突然就不说了!拖到如今,还索性撂挑子不干了!这不是耍弄人吗? 此后一星期,他没一天不苦等这家伙,但一次次不见踪影,那人就像人间蒸发,彻底的销声匿迹了。 骗子!骗子!白思孟不由愤怒地敲着键盘,恨不得破口大骂。 这人才奇怪呢!说是每天孜孜不倦,到处寻找同类项,刚让他找上,还没道出个子丑寅卯,就溜之大吉了。难道真的完全是功利主义,不辞劳苦,就只为个晋级,只要逮着一个上报了就算数,别的全不放在心上? 该说的不说,撂下人家打闷葫芦,自己却一溜烟邀功请赏去了,这叫什么?这不是用人向前,不用向后;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吗? 更严重的冲击来自预定的核心层向他开放的那一天。 那天是星期天。 一清早,他就忙不迭地打开电脑,调出收藏夹,心痒难熬地在那熟悉的网址上一点,却噗地点出个表示歉意的光板子网页。上面的留言说万分抱歉,由于经营不善,难以为继,三世网站即日起正式关闭。谢谢诸君一向关爱,本站全体同仁深以为憾。 白思孟差点儿从椅子上滑跌下来。 这才叫晴天霹雳呢!叫人费了那么多时间、那么多精力,好容易钻营到一个不错的位置,却突然撤了人家的板凳!这——这——这还有天理吗! 他心急火燎,马上在网络上查找原因,却只看到些过时的文章、评论,好些还是三世网站自己发的,有关它关闭的原因则无人提及。 找了半天,他才搞清楚,这三世网站就只存在了半年,而且名气不彰。网站不吸引人,没有流量,谁找你做广告?生存就难了。 这不怪别人,只能怪它定位不准,太小众了。自得其乐当然不错,但是如今的世道,你能让人家乐,人家才付你钱;光让自己乐,那反而要掏钱。掏干净了,就只好关张。 但预备大士为什么说他在网上寻觅了好几年?难道在三世网站之前,他们还有别的网站?很可能。但名既不知,网络又浩如烟海,要找到这些前身,可就比水中捞月还难了。 找你不着,也不主动联系!一气之下,他万念俱灰,索性把那预备大士从qq上删掉了,又换了个网名,悻悻地想:玩失踪吗?爷也陪你玩!你不是向上报了功吗?行!那就等着上头追问你:拉的人头跑哪儿去了吧! 气了好久,他才慢慢平复,不去想也就撂开了。 歧视联盟的人都藏哪儿去了? 不过他也不可能整天趴在书本和电脑上。由于一向认定他的协调功能不佳,父母格外操心他的身体,总是催促他出去锻炼。他自己也很注意。街角小绿地是他常去的地方。 在这儿的树荫下锻炼聊天的大多是老人,有的还带来小孩子照料嬉戏。这一天,虽然已经初步肯定自己根本没有小脑问题,但习惯成自然,他仍旧欣欣然地去了。 天气很好。为避免干扰,他特地挑了个假山边缘的位置一个人压腿。这儿没有树木遮挡,清风徐来,十分惬意。 正练到微微出汗,突然一只花猫不声不响从身后跑过。 他早就先一步瞥见。也是少年心性,当即屏息静气地做好准备。当那猫刚经过他身后时,他闪电般一个轻巧的后踢,脚法既突然又迅速,直切那猫通过的路径。 猫是什么角色?天下最最乖巧灵活的动物!这家伙跑动之间,突见一蹄无端飞来,立即一个侧跃,弹簧似地避了开去。 谁知它快,那蹄跟儿更快。 也不知怎的,明明隔着还有两三寸的距离,它却猛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撞击,一下子飞了起来,哇地一叫,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结结实实地摔到干涸的石砌溪沟中。 喵噢——它发出凄厉的一声长嚎,一嗗碌翻身爬起逃开,步子已经有点儿一瘸一拐。 “一击即中,啪达!”白思孟不禁得意地自我夸赞,哈哈大笑。 几个聚在一起闲聊的大人把头一扭,都看见了。一个抱着小娃儿的媳妇笑道:“瞧老白的儿子,又跟猫过不去了!嗨,我说!就欠疤嫂揪着你打屁股,那是她养了三个月的!” 白思孟向她吐了下舌头。 一个晨练的中年人也看见了,当时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却若无其事地踱了过来,看看白思孟,友好地说:“那一脚好快!没把自己踢疼了?” 白思孟抬头打量,只见这人跟自己父亲差不多年纪,清秀儒雅,略显沧桑。左脸上一颗小小的黑痣,嘴唇很薄却微笑着咧开,机警中透着和蔼。 看模样对方绝对是个有学问的人,也许是个老师。对于陌生人,白思孟虽然懒得招接,却也回应地笑了笑。 “幸亏踢着了!”中年人又呵呵一笑说,“不然你就笑不起来了。” “是吗?”白思孟警惕地哼了哼,挑了下眉毛。 “要是踢不着——”那人站在原地,比划着说,“当时你身体前倾,单腿不稳,再来个向后一脚踢空,一个倒佳金钩,非栽进沟里不可!” 嘿,瞧得倒仔细! “我不是没踢空吗?” “但是很可能呀!” 白思孟笑笑,含糊地哼一声道:“要是会踢空,我根本就不会出腿!” “就这么有把握?” “当然。” 中年人纳罕地看着他,放低声音不让旁人听到,柔柔地说,“可那一脚,你明明要踢空!” “嗯?”白思孟一惊,注意地看着对方。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章 隔屏测试 “什么意思?”白思孟皱起眉头。 中年人看看两边,又回过脸来,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我看得清清楚楚:那花猫飞起来时,你的脚后跟离它还有整三寸,完全没挨着。好一个隔空打牛!难道你的鞋后跟上装了根透明钉子?” 白思孟两眼直眨,不由回头看了下脚跟。 “显然没有!”中年人手一挥,在树干上轻轻一斩。“那就是说,你的脚跟,实际上比看起来的要长。正好长三寸。” 白思孟眨眨眼,嗤地一笑。 “我倒不知道:我原来长了只锤子脚!” “如果不是锤子脚,那就是影子脚!”中年人温和地笑笑,却一点也不放松。“要就是它踹着了我看不见,要就是连它的影子也能踹猫!” “谁?” “你的脚!” “啰嗦什么呀!根本听不懂。”白思孟也压低了声音,不愿被经过的路人听到。 “听着!”中年人的声音更加低沉,却每个字都吐得很清楚,“有人跟我说过你是个‘气包肉’。” “什么?”白思孟大为震惊,一下子挺直了身体。近一个月了,虽然刻意淡化已久,他却时刻都记着这三个字。 “有人跟我说,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今天碰上,还真一见果然!” 白思孟又微微出汗了。 “你是那预备大士的——那什么‘上线’?” “什么士不士,上啊下的!”中年人摇头微笑,“我不知道。就只是我侄儿,他说跟我住一条街的某某人,练出了一种外气,非常稀罕。指名道姓说就是你。我就过来看看。” 白思孟不由有些喘不上气来,紧张地看着这人,不知该不该相信。 “我姓江。”对方友好地说,“我侄儿叫江能,你大概只知道他的网名‘麻雀麻雀啾啾啾’吧?” 白思孟笑了,这才放心地说:“原来真的是!那我的网名……” “‘八杆子打不着一小黑’。可现在看你不怎么黑嘛!”对方也笑了,“从网上回到网下,都不像正常人了,连咱们什么也不是的老百姓也对起暗号来了!” “江叔好!”白思孟很有礼貌地问候。“难道你也练习歧视……” 这是当然的事,不然他怎会知道什么外气,还来打探? 但是过了快一个月才来关心,说明自己有外气也不是什么十分了不起的事。大概只是练玩艺儿的一个基本条件。他侄儿那么激动,是因为能够获得一份人头奖,有助升级,而到了他见多识广的长辈眼里,那就一切都稀松平常了。 “我不知道什么歧视不歧视!”这江叔一口否认。“江能是跟我长大的,看他喜欢瞎练,我说他也不听,所以只好时不时替他把把关,别弄得走火入魔了。他那些什么魔术戏法的小玩艺儿,我大概知道一点儿,有时也参考参考。” 话说得滴溜圆,可能也不尽然。白思孟不好说什么,就只听他说。 “他说你以为自己小脑的运动调节不大好,你爹妈也这么认为?” “是呀!” 江叔退后一步,眯起眼把他上下打量一番,观察得很有专业风度,似乎又是个医生。末了他松了口气说:“错了。真不是那么回事儿!” 第二次听到这么肯定的断言,白思孟更加轻松了一些,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你肯定做过脑部ct什么的!”江叔猜测说。 “是呀!做过好几次。”白思孟点点头,“医生都说没显示出什么病变。不过器质性的缺陷没有,功能上的毛病还是有可能发生。” “那不是跟没诊断一样吗?”江叔不满地哼一声鼻子,“其实你这真是外气所致,江能一点没猜错。他们圈子里练功的好多都被误诊过,所以反而是‘久病成良医’,对这种外在的表象,看得更清楚一些!” “那您说我这到底是什么毛病?” “什么毛病都没有,只是你这个人发生了一点点‘重影’!” “什么重影?”白思孟又是一惊,生怕听到的是一种更厉害的东西。 “就是——”江叔张开手臂,往外扩了两扩,比划着说,“你的体表显得厚了一些,有的地方突出,有的还是原样。不过实际轮廓还是原来那么大,只是虚像部分有所突出。你学过光学,知道虚像二字是什么意思吧?” 白思孟点了一下头,却心神不定地说:“不会吧!我照了那么多像,从来没见轮廓外面有什么重影!” “那只是比方!不是真的重影,也没虚像,只是薄薄一层气——这气字也是个比喻,反正放在大太阳底下谁都看不出来!但它一定存在,这是绝无疑问的。它就包裹着你的整个躯体,跟随你的一举一动,把你的皮肤加厚,就像地球表面的大气层。还特别把你的手指脚趾都加长了。” “你是说,这层气加厚了我的皮肤?”白思孟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赶紧看看手掌,一再翻转比较,还轻轻搓了搓。 自然,他两手的掌面只有不明显的发硬,五指白嫩细长,一点也没加厚,除了惯常捏笔的地方,连长老茧都谈不上。 江叔笑道:“感觉。说的只是感觉!皮层可没变化。但是它的功能——你掐一下这根树枝看!” 江叔递过来一根枯枝。 白思孟想:这是干什么?是让我掐断?这还用试!肯定咔吧一下就断了,半辈子不就这样吗? 但是江叔也可能有别的意思,他便接过树枝说:“江叔,我知道你想试一下我的触觉。不用费事!我每次都这样,东西还没拿住,手上就有感觉了。这!你看,还差一寸多我就感觉到它了。医生说我这是心理暗示过强。” “你觉得有道理吗?” “医生说的怎么会没道理?” “捏紧了会怎么样?比如说树枝!” “捏紧——捏紧后就没什么异样了。只是刚捏紧时看得到手指和东西间有缝隙,一点点。所以医生说是心理作用,眼睛一时误判,很快就正常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章 再遇曲折 江叔笑笑,和蔼地说:“那么,咱们做个小实验,检验一下医生的说法对不对好不好?” “检验医生的说法?”白思孟深感匪夷所思。要知道,每件白大褂后面,都是拿着人体作参照物,经过了五年以上的勤奋攻读,吾侪何许人也,还去检测他们!“那怎么做?” “你闭上眼睛,我拿样东西让你摸,你说说它的表面是什么样的。”江叔说出的办法简单又干脆。 “可以!”白思孟说,闭上了眼睛,刚闭上又觉得这样还不够,就掏出手帕系在头上把眼睛蒙住,问,“江叔,这样行吗?” “可以!”江叔说。只听他走了几步又回来,说声:“来!摸一下!看是什么!” 白思孟摸索着伸出右手,还没觉出触到了什么,手腕已被轻轻抓住,只听江叔说:“我来给你确定距离!注意!手机已经开始拍摄了。碰到什么马上做声!” 白思孟便由他抓着手,向下摸去。轻轻一触,碰到了硬东西。 “有了!”他叫了一声。 “好!”江叔赞了一句。“摸摸看它是什么东西。” 白思孟全神贯注地轻摸细察,从前到后,从左到右,然后又轻轻一捏,说:“是乒乓球拍。一面是干的,一面是湿的!” “它有多厚?” “一寸厚!哎,不对——噢——噢——只一公分。” “太好了!”江叔满意地笑了,“睁眼吧!”说着把他头上的手帕拉下来。 那球拍被江叔放到了假山外的台阶上。一段手机视频已经录好,放了出来。只见全是近镜头。从江叔把握着白思孟的手往下摸,到触及,到抚摸,到食拇两指掐住球拍边缘,全都完整录下了。 声音也放了出来。只见白思孟叫“有了”时,他的手离球拍足足还有两寸!竟然是先知先觉!到他掐住球拍边缘,叫“一寸厚”时,他那食、拇两指还正上下悬空,那两面间隙足可塞进两颗花生米! “这就是证据!”江叔笑道,“你的手指头附着有东西,所以手指未到,感觉已到!这东西大致有一厘米厚。” 白思孟如梦初醒,震惊又讶异,一时呼吸都困难了。原来自己的眼睛从来没有看错!真的是自己的肢体没有直接接触,感觉就已经产生。 这样看来触觉细胞和实物之间确实有一个传导层,透明却实在!难道这就是圈子里的人所说的气?或者触觉细胞具备了雷达的特性? 真是白活了十几年!怎么从来就没想过要把这些老是惹事的过程录下来?眼睛看见的原本是真的,却老是被医生和家长们的先入之见吓住,不敢往别的方面想! 太感谢江叔做的这个实验了!这可是客观公正、清清楚楚、没有一丝疑问的证明! “原来是这么回事!”他长出一口气,憨憨地笑着,“直到今天才明白了,全部都是真的。” “你怎么这么跟别人不一样呢?”江叔好奇地看着他笑。 “是呀!我怎么这么不一样呢?”白思孟也咧大了嘴,困惑地抓着耳朵苦笑。 这不是遗传。他爹妈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难道是爹妈的基因搭配产生了冲克?还是怀他的时候服用了什么激素,以致娘胎里就出了问题? “据说这与先天因素无关!”像是猜出了他的思绪,江叔咳了咳道,“都说这是后天的影响。” “后天的影响?那是什么呢?” “这就众说纷纭了!”江叔道,“有人说是练功练出了格,是走火入魔的火;有人又说是接触了某种药剂,甚至是核幅射,总之是自身内部产生了变异。另有一批人又说是外部因素,是吸引了什么不明物质,产生了电磁之外的什么波什么场。还有人干脆说是什么看不见的寄生生物附身,是它充当了传导物质。” 白思孟胆战心惊地听着,听得从头到脚,浑身都发麻,却难置一词。 “先有现象,后有理论。”江叔摇摇头,表示对以上这些说法全都不以为然。“一个重要的现象出现,总能引来一百套以上的理论解释,彼此冲突,互不相下。但最后证明都不过是些一家之言,只配得上一个‘姑存备考’。在江能他们这个圈子里,真正有市场的都是从高层传下来的说法。像你这种情况,公认的说法,是被空间碎片击中,沾上了空间泡沫。” 这与江能这个预备大士说的完全一样。但是经过了刚才这拨云见日的小实验,白思孟对江叔已是又感激又佩服,听了全无辩驳之心,反而不住点头。 “那么空间碎片、空间泡沫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低首下心地恭谨求教。 “是一种变形的小空间!”江叔慢吞吞地说,让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楚。 “变形的小空间?”白思孟深感难解。“怎么变的形?是多大的空间?” 江叔一笑,道:“我不是圈子里的人,所以只听说了个大概。据说大概是这么一回事……” “您说!您说!往下说!”白思孟急催,恨不能抓着江叔摇胳膊。他太想知道实情了,生怕突然来个电话,江叔也说他有事要走,推到明天后天,那搞不好又是一个失踪,让自己巴心巴肝地又打一个月的闷葫芦。 果然江叔也犹豫了一下,说:“这事说起来话长——” “长不长没关系!没关系!您只管讲,我一定好好听。不听完不走!” 怕显得还不够诚心,他连忙从树杈上取下自己的外套,抖一抖,铺在假山台阶上,殷勤地请江叔坐。 江叔笑了,谦逊道:“哎,你这是何必——”但看看自己线条笔挺的深色长裤,还是坐了。 白思孟往后一退,坐到了一块不甚平坦的构型古怪的石头上,又调皮地拱手拜求。 “好吧!再长也给你讲完!”江叔微笑,先让他吃个定心丸,然后清了清嗓子,说,“就从宇宙起源开始吧——” 天哪!这题目可就大了去了! 江叔看出他的惊愕,理解地一笑,问:“是怕太高深还是怕太啰嗦?没办法,不这样就说不清楚。既然你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当然不能敷衍了事。这一段最少五分钟,千万别说烦!你听好了——” “是,您慢慢讲!我听着呢!”白思孟曲着膝盖,双手撑着下巴,全神贯注地看着他。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章 你是“气包肉” “话说宇宙零状态——”江叔点点头,清清嗓子说,“那就是一粒极高压、极高温、极紧密、质量大得无与伦比的小颗粒。突然到了临界点,实在约束不了了,便惊天一炸,炸开了自己的一片洞天!” 对,宇宙就是这么开头的,如今全民科普,便是小学生都知道。然而明知这属于废话一百字,白思孟却还不敢出声抱怨。 “没法想象那是多么宏伟壮观的景象,”江叔两眼微眯,似乎在欣赏一幅图画杰作一样陶醉,“反正一炸便是排山倒海,瞬息万里,漫无边际,所有的能量和粒子——也就是一般教科书上说的费米子和玻色子——齐向八方飞散。粒子又合成更大的粒子、原子。宇宙向四面八方扩展得越来越远,降温降压后的粒子原子便又构成了分子、物质。这一炸便一百几十亿年,随着不停的推展,宇宙已经大得无法想象。” 确实没法想象,白思孟摇着腿不耐烦地想。一个人若是强要把它想象出来,只怕眼珠都要瞪得飞出去,人跟着就发疯。废话再加二百字! 他急得搓手,心中惴惴然,不料江叔好像全不知道机会宝贵,还在那儿慢悠悠地闲磕牙: “现在咱们还处在这种状态中,这是常识,不用我说明了吧?要说的是:这个极大的宇宙空间,在各种星云、星系这些极巨量物质高速飞散之时,由于引力不均衡,并不是到处都均匀发散的。” “不均衡?不均匀?”这倒是个新提法!白思孟不由聚精会神地皱起眉头。 “对。就像——举一个例子吧——”江叔伸直胳膊随手一指,指向无限远的天空,“在一个具体的方向上,这部分仍在扩展中的宇宙,就好似一股巨大的水流,高速流淌。由于爆炸力和万有引力之间、引力和引力之间复杂的相互作用,就像水流在流动中碰到障碍,碰到风浪,不停地推挤激荡,就不可避免地产生出紊流、漩涡、浪花、泡沫,这部分宇宙空间也会产生种种局部的干扰紊乱,其中有些也就与水中的紊流相似。” 似乎真会这样!白思孟想。就像挤在一起跑的一群人,你撞我,我碰你,还能不显凌乱吗?比如你从我身边跑过,劲大些一撞,只怕还能把我撞得滴溜一转呢!于是他严肃地点点头,表示领会并认可。 “特别是泡沫,”江叔摇着一根手指点了几点,特别强调说,“就像巨浪起伏拍打制造出来的那些白花花的东西,都是些被搓揉抛弃的微小空间单位,撒得到处都是。有位圈子中的元老给它们起了个英文名字,叫做spacecell,意即空间小房间、空间小细胞的意思。看到的人都说很贴切。” spacecell!白思孟郑重其事地在唇间重复这个英语名词,想要记牢。当然,正规英语里很可能找不到这样的自造词汇。 “但不同的是:水流中的不管什么紊流泡沫,过了它们产生的河段,慢慢还会与正常的主流合而为一;破灭了,溶入了。因为它们挤在一起分不开。而宇宙由于处于不断发散的状态,变得越来越空虚,牵制力也就越来越虚弱。水流自我扩张,越来越稀薄,到了宇宙的边缘,终于烟消云散了。”江叔说。 不错。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还能怎么样呢?白思孟想。这个判断很正常,很好理解。 “而小泡沫因其小,保持扭曲状态的本能很强,外力却在疏散中,对它的融合能力越来越小,于是便慢慢完全独立,成了与产生它的宇宙力量全无牵绊的微小个体。” 这也没有错,白思孟想。水面上的泡泡也是越小越能持久。等小到像浮沫一样,那就拿棍子去扒都扒不破,反而要沾到棍子上来。 “所谓空间泡沫就是这么来的?”他握紧拳头问。 “正是。”江叔有力地点着头,“它们还是宇宙大系统的一部分,但却是孤立的一个个;它们都在整个的大空间中,却都拥有自己的小范围,界限分明,互不交融。它们飘飘荡荡,无所适从,在浩瀚的宇宙空间中,走到哪里算哪里,就像极微小的流浪儿,就像空气中的微尘。” “您说得真形象!”白思孟笑道。但大得能把自己这么大一个人也套住,还算小流浪儿吗?不过换个角度看,自己在宇宙的眼里,也确实小得比浮沫还不如,比微尘还琐细。 听他赞誉,江叔谦虚地摇摇手,笑笑又说:“一般说来,由于整体上看,宇宙空间中的物质极其稀薄,这些小空间在飞迸四射中,极难碰上其它物质微粒。但它又天生具有极强的粘附性,或者说是捕捉的爱好,一旦碰上一个,就会急不可耐地吞噬之,或是吸附其上,就像一块磁铁碰上一艘无主漂流的废船一样,吸住了就再也不肯分开,比下锚还牢固。” 白思孟摸摸脸,想感觉一下那泡沫,却分辨不出什么。他紧张地看着江叔的嘴唇,预感到以下就要说到关键处了。 “或许有人会问,怎会先撞到人、先套到了人呢?人生活在空气中,空气不就是原子分子组成的物质吗?泡沫怎么不先粘附住它们呢?又怎么不是树木山石呢?它们比人还大、还好找呀!” 江叔双目炯炯,提出一连串问题。但他并非是要考一考目瞪口呆的白思孟,而是自问自答。很快他便又自己回答道: “不错,这些疑问都有道理。但是我们还没有发现那样的事物。很可能因为它们不会说话,所以我们不知道它们的存在,只能留以待考。但同样也很可能,什么时候我们真会碰到一棵树,你还没走近它,它就先撞你一鼻子。” 白思孟也笑了,想起江叔说自己是无影脚那句话。 “不过圈子里的假说也好,理论也好,都倾向于说:泡沫本身各有大小,都像流星一样,飞快地划过宇宙,却只套与它本身体积相似的独立物质,而且只肯追随会动的东西。小了不要,大了不要,死的不要,不愿动的不要。你就是碰上了一个这样的小空间单位。它刷地飞过,由于你大小合适,又是会动的,于是砰的一下,就被套上了!” 砰的一下,我就中招了!?然后就变成“气包肉”了!是吗?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章 现场小实验 江叔这一番话,论内容全是高大上,论观点全都匪夷所思,措辞却又简洁又通俗,说得清楚无比。白思孟简直没有一点不明白的地方。 得此点拨,他一下子就想起八岁时在江边放风筝,被那硕大的绸子风筝狠砸了一下的往事。 那次,那突如其来的一下,风筝骨架的尖端正磕在他的脑瓜正中,险些把他的囟门打穿。那个疼呀就别提了。但更厉害的是,他几乎马上就手脚失调,并且从此再做什么都不对头了,动辄得咎,一蹶不振。 风筝砸一下虽没穿皮破骨,却也可能伤到小脑、脑干。事后老爸追根溯源,对此没少担心,更没少带他去医院看过。但既然一再检查都查不出机械损伤,那就是没有了。所以应该就是空间碎片,随着那风筝一起砸下来了,并且一下子就切入了他的身体。 空间碎片切入人体,而且是贯脑而下,那该是多么吓人! 这东西可不似别的东西,无色无味,无影无踪。来就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却还叫你没感觉,因为它是异种空间。所谓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连当时它怎么进来的你都说不清楚。 而一经钻入,就像天龙八部里,天山童姥甩出的冰片一般的生死符,从此就散入五脏六腑,把你的身体当作它自己的驻留地了。 这很凑巧,却笃定不假,再也不会错。因此就是那回,那个阳春三月多风的日子,成了他一切倒霉日子最早的开端。 倒霉!不错。但也不尽然。这东西不是还成就了羊角叔叔和越溪浣熊那样的传递大师吗? 片刻间回忆起这一切,他转过脸来,心绪复杂,又是感激,又是感慨,一时说不出话。 多少年一直不解,感到糊涂的地方,现在一下子,全都一目了然。 百味杂陈,他都有些冷汗涔涔了。 我的妈!原来是这样!几年了,总以为是被风筝砸的,在石头上摔的,不料竟是被空间碎片击中,并且立刻就被它捕获了!被这种既稀有又奇怪的东东捕获,还真是中了大彩了! “他奶奶的!”他又新奇又不免有些悲愤。 苍天有眼!终于知道自己有了个跟别人不一样,而且还不那么丢人的东西了!原来我白思孟是中了空间碎片,才不是什么小脑发育不全呢! 你们冤枉我!世人都冤枉我!冤枉了我好多年。太那个什么了! 他恨不能跑到什么山顶上去,面对整个世界大吼三声。 不过——这确凿无疑是真的吗? 激动了好一会儿后,惯有的怀疑精神又冒头了。他不由又想,这该不会是江叔一厢情愿,毫无根据地瞎推理一气吧! 他不是早就说了吗:“一个重要现象出来,就会有一百套理论跳出来解释”,难道他刚才说的,就不会是那第一百零一套? 理论都是苍白的,而实际却是一定要认真对待的。现在就是自己人生最关键的时刻,且看江叔往下怎么说。 “您说!您说——”他惴惴不安地问,“它们套上我,那又怎么样呢?” “不错!套上了又会怎么样呢?”江叔点点头道,“这就说到实际问题了。刚才那都是推测,给现象找找由来。不先查来源,怎么预测去脉?归根结底还是得把像你这样,看不见却摸得着的本事,究竟怎么来的,又是怎么起作用的全搞清楚,才是我们研究的真正的目的。 “江能早就告诉过你:他所在的那个圈子里的朋友,都属于像你这样被空间碎片击中的人,有男也有女,有老也有小,有的随即被泡沫缠住,有的却是掉进了紊流里,不拘一格。外在表现有像你的,也有不像你的,但都是部位性的。 “像你主要是在肢端,其他人则不一定,可能表现在任何部位。不过都像是鼓起了一层气泡,这气泡就像肢端的加厚层,或是背部胸部的加厚层,有触觉,甚至就是实体。” 白思孟轻轻点头,说:“测试时也说我那泡状突起是表现在肢端,其它地方很少。” “对!”江叔同意他的说法,用手指点一点他的右手,笑道。“而且跟别人比,你的实体性还非常明显,一点也不含糊。我猜,要是你抡起一拳打出去,应该还隔个一两寸就实打实地打到了人家身上。” “这倒确实!”白思孟不好意思地呲着牙承认,“多少次了,本来只想跟人家开个玩笑,结果都像是故意出手打人,后果就别提了!” “别样的坏事可能也干了不少!” “数不胜数了。呵呵,我也是无可奈何!” “真是甜蜜的烦恼。”江叔笑了。 “还甜蜜?”白思孟不快地搔起头发,两眼发光,“一不小心就受伤是甜蜜?惹事挨骂是甜蜜?好多年被人当成半残废是甜蜜?我都快郁闷死了!” “事情总有两面性嘛!”江叔被他的愤愤不平逗笑了,拍拍他的胳膊说,“消消气!你光想着它不好的一面了,却没有去想它那好的一面。比如说,你长大了找职业,当个拳击家是不是挺棒?” “我当拳击家?”白思孟哑然失笑,“我?就我这种块头儿!难道从小被人打得还不够,还去争取多挨几顿?” 江叔笑得更灿烂了,笑人抱着金饭碗讨饭似地不住摇头说: “悲哀!悲哀!你也不想想,拳头上有了突角你还怕什么!上了场两人对打,你左手先发个虚招,在人家面门一晃,那人一仰头,就躲过去了。你再右手一个直拳。那人以为还是个佯攻,往后略退一点,满指望这次又躲过去了。却不料,上一拳差三寸可以躲,这一次只差两寸就躲不开;刚感觉到拳风袭面,那一直拳已经捶到了鼻子尖上!砰地一声,满脸开花,这还怎么打!” “哈!还能这样?”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空间泡沫还有这个好处? 白思孟想象了一下,两眼就不由像跳福跳祸似的,神经质地直眨巴。 是呀!怎么会不是这样呢?肯定是这样啊!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章 泡沫飞迸四射 白思孟抬起两手,左看右看,不由高兴得用力一拍大腿,叫道:“太对了!拳头别说多两寸,就是只多一寸也收拾了他!” 随即他又满脸遗憾,摇头道,“唉,我呀——我怎么——怎么从来没想到!” “是啊!这么多年怎么没想到?难道你从来不打架吗?”江叔感到特新鲜。 “哪敢呀!”白思孟牙疼似地苦着脸回忆,“以前我什么人物呀!从小到大,别人不找我的碴儿,就已经上上大吉了!一个动不动就惹祸挨骂的受气包,还嫌人家不够烦我呀?还去找踹?碰上那些抖狠的,能躲则躲,躲不过去就只好捂着耳朵逃跑,别让两片小肉肉被人家的大耳刮子给扇掉了。” “那叫抱头鼠窜!”江叔笑呵呵地指正。 “鼠窜就鼠窜!”打小挫折教育就没停过,白思孟也算练出来了,一点也不嫌丢人,同样笑着说,“总之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扬眉吐气不必就在那一天!以后我不就神拳无敌了吗?” “当然喽!只要好好练习,打遍天下无敌手——不过这都是小意思。”江叔的神情又庄重起来,“空间碎片,多稀罕的东西,多宝贵的机遇,难道就只帮你打个人?逞个威?它能干的事情多了去了!” “是吗?那您说说!还能干别的什么?”白思孟急切地要求。 江叔笑笑说:“具体的,可说是数不胜数。基本性质却只有三条。” “三条!您说是哪三条?” “第一是切割性。”江叔说,“现在你已经知道,这种异样空间的泡沫,对于我们的正常空间来说,就是个距离切割器。只要泡沫头突出在前,这一段正常空间距离就等于零,被化掉了。对不对?” “当然!”白思孟笑着扬了扬拳头。“不然哪有我的隐身拳!” “可不仅仅局限于你拳头和脚尖前面的那一点儿!”江叔摆摆手笑道,“我见过一些上层人物,他们那泡沫全都能收放自如。要短,能够全都缩不见;要长的话,就能长得不得了。我曾经看到有人站在树底下,一扬手就摸到了树尖。那手甩开,一扔就有几丈长,一把就扯下了最上面的一大把槐花。” “好家伙,这才叫长袖善舞!”白思孟笑道。 “不错。还有人一脚就踢过马路。他那脚前就像顶了根长竹竿,嗵地一下就把自家就要被风吹得关上的门抵住。你说这把人的手脚加长了多少倍?至于别的,我听说它还会变胖,收窄,斜伸,绕圈。总之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嘿,你就想象吧,看还有多少花样它们玩不出来!” 白思孟听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又惊又喜,不住地咋舌。 “第二是相溶性。”江叔歇了歇,让他好好消化消化,然后才又说,“异样空间有四种:泡沫、紊流、漩涡和褶皱。泡沫最常见,后三种次第减少。但只要你有泡沫,其它三种异样空间都能随便进入,因为它们属于同一性质。别人却都进不了。不但进不了,连看都看不到。” 这一点有些费猜想,因为那三样没见过。但白思孟心想这不是询问的时候,便没吱声。但在基本性质上,江叔却固执了,紧紧抓住不放,说:“你怎么不问了?” “我问?”白思孟不由抬手摸头,“见都没见过的情况,我怎么问?” “没见过?”江叔不悦地摇头,“你在三世网站还上传过文章,说到什么巧克力豆和钱塘江水……” “啊,啊,是。那是隔屏传物!那也算?” “那不就是褶皱吗!”江叔重重地点破,“没有空间褶皱,远隔千里,谁能把豆子和水送到你的电脑屏幕上?” “啊……是!是!”白思孟这才悟过来了,连忙点头说,“江能那会儿也这么说过。我还将信将疑。他确实这么说过。” “这就对了!”江叔说,“那两人利用褶皱把东西传到了你的屏幕,一般来说也就到了极限。你要是光看不拿的话,还真透不过来,除非他俩给你硬递。幸亏这两次你都伸了手。手一触玻璃屏,你手上的泡沫就溶进了那片褶皱,这才形成了通道。东西也就掉了过来。你仔细想想,当时伸了手没有?” 当然伸了手的。第一次他接了豆子,还递了钞票。第二次他是伸手挡水,手掌翻起,直按荧屏。 原来那就是褶皱!居然自己也接触到了。 “第三种性质是侵彻性。”江叔伸出三根手指一晃,“一般情况下,泡沫只能夺占正常空间的稀薄部分,不能深入致密部分。就是说,它切割空气和水都行,却切不了砖头石块。但在功力足够的情况下,它也可以穿墙如豆腐。不过这种诀窍,不是修为极深,也做不到。只有紊流和漩涡,它们天生侵彻力强,才能轻易做到。” “这就是说:泡沫小,侵彻力也太小了。不大力加强就不行。”白思孟说。他心中不由想道,怪不得同样有泡沫套身,gx那个童某会就能够空手摘锁,自己却不行,这就是功夫上的差异。 “对。”江叔笑笑,“你挺有悟性,孺子可教。总之只要好好钻研,说不定什么时候你也会有那种修为。你要记住:泡沫这三条基本性质,语句简单,道理深奥,就跟那些数理化定理一样,看着枯燥,没什么了不起,深钻进去才知道,这里面大有文章,层层叠叠、风光无限呢!” 白思孟笑了笑。他想不了那么远。这时除了童某会,他还想起那个在水箱里透壁吸钥匙的,那也是用空泡穿透硬东西。对此他当然也一心向往。但这都是玩艺儿而已,就是都会了,又能有多大的风光? “你得记好了!”见他虽然高兴,有了初步理解,却仍不甚了了,不肯再费神往下体会,暴露出一脸的愚騃,江叔不由担心,生怕他把这一切都看轻了,便提高声调,着重强调说,“这三个性质只几句话,运用起来却可以开辟出十二门类,三十杠杆,千余变化,重大得不得了。据说门派里直到目前,就是元老级高手,能够钻通三五门类,运用十来杠杆,做出百余种变化也就算很到位了,多的还真找不出来。那千余变化都是历代高手穷年累月总结出来的,其深如海,一个人就是穷尽一生,也钻研不完。” “是,是!”白思孟连忙点头,“我一定好好钻研,好好钻研!”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章 正好当拳击家? 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 外表听话,甚至点头如鸡啄米,其实他的心已经不在这枯燥的定理上面了。那都是最高修为,跟他这初窥堂奥的新手还相隔太远。他内心一直在盘算怎么当拳击手。这职业本来对他毫无吸引力,但它既有名气又能赚钱,自己恰好又适合了,这就不一样了。 他对此已经产生了浓厚的现实兴趣。 当然了,他年纪还小。但若是下定决心要拿这当专业,当事业,现在就得好好规划。 他知道,拳击跟举重一样,是分体重级别的。 那些重量级选手,身高体壮,胳膊粗,拳头大,一拳下去,足能打死一头牛。 就是小体重的,每天打沙包练,冲击力也非同小可。 自己是小块头,身子骨又不健壮,抗打击能力一定有限;与其和那些大胖子小瘦子硬碰硬地一争短长,不如去学跆拳道。 这玩艺儿冲撞力小些,技巧多些,偏重灵活度,且只挨踢,不挨捶;而自己的脚尖,泡儿突起的长度反而比拳头更胜一筹。 若是两人对垒,对方踢自己,只要闪得快,谅他也没辙儿。这些年被人欺负,别的不好说,躲闪绝对够水平。 而若是伺隙反击,则自己一个飞脚踢去,明明长度有限,却谁知那是个隐蔽的加长版!对手经验老到,一看就知你那脚尖够不着,让都懒得让一下,直到劲风扑面,才觉不妙,却刚想封堵,下巴已经踢歪了,竟不知这一下重击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都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自己的脚尖足足长出了三四寸,还是隐身的,那就有三四个强了,这怎会不连战连胜? 就算有人看出了破绽,比如对方教练,企图有针对性地破解,无奈上场的选手,招数都已习惯成自然,只能见招拆招,临时变招谁也来不及。 这样的天赋,要还拿不到省市冠军,那还了得! 那么拿到省市冠军后又会怎么样呢?他身心激动,美滋滋地继续往下幻想: 那还用说,参加奥运会呀!参加专业队呀!拿金牌,得巨奖,加入什么俱乐部,鲜花铺地,掌声如雷,前程似锦,一路高歌。电视上那些金牌选手,无论是哪一类项目,不都这样吗?那时就发啦!还考什么大学,读什么书呀! 想读,退役再说吧!金牌选手,北大清华都抢着要,愁什么呢! 想到得意处,他一时间激动不已,嘴上都浮出微笑,差不多都忘了自己是谁,现在身在何处了。 江叔上年纪的人,眼光何等老辣,见一再提醒他,他都有口无心,魂游天外似的。自己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他出愣神!不由便敲打他一下。 “还在想拳击的事?”他笑问,“现在想不太早了一点吗?” 白思孟还是呆若木鸡。 太美妙了!简直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他越想越雄心勃勃,越想越合不拢嘴。 “喂,喂!”江叔的手在他脸前连拂了好几下。 感觉出外部光照的反复变化,他这才清醒。 江叔摇头笑道:“想好事想出神了!” 白思孟不好意思,使劲眨眨眼睛,连道:“真是!真是!我怎么——一下子就走了神了。” 江叔笑道:“好事多想想没什么,人之常情。不过你也得学会多角度考虑问题。比如说,面对一般人,你搞拳击当然有优势,但要是碰上江能他们那些人呢,还有优势没有?” “什么?”白思孟吃了一惊。 啊呀,是啊!他猛然醒悟。想拿冠军,首要的前提是:江能他们圈子里的伙计们全都不出手! “哈!倒把这忘了!”他失望地把脑袋一拍。那可是一大堆人呢! 得此提醒,他那刚刚膨胀起来的野心立刻就瘪了下去。 “没把握了?”江叔笑嘻嘻的。 “可不是嘛,”白思孟泄气地直搓手,“要是他们也出手……那——嗨!我肯定出不了头!圈子里,比我强的成百上千。都来争霸天下的话,肯定打个昏天黑地一塌糊涂,谁也好不过谁!唉,撞车了!撞车了!” 他大摇其头,一脸的无趣。 “嗨!快别这么说!”江叔听他说的太过火,连连摇手道,“比你厉害的自然不少,但说到总数,哪里有成百上千!已知全国也不过刚破三位数——能联络的都联系过了,就是不参加圈子的也统计过了——以此类推,全世界怕也很难满千。这些人人各有志,中间还有老少妇孺,百分之九十都不会搞拳击!你要是只想当个前一百名,那大可放心!” 前一百名有什么当头?又不是网球排名!白思孟心中这么想,嘴里却问:“惹上泡沫的人,全世界都不满一千?不会吧!怎么会这么少!” “这种事怎么多得起来!以宇宙之大,空间之虚,扩散之快,相遇之难,能有这个数,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也不是有了这么多就永远是这么多,不时还有退出的呢。” “退出?”白思孟再一次大大吃了一惊,“怎么退出?难道自己不要了?还是……不会吧?不是说那东西一逮住人,就再也不肯撒手?我的那东西就从来没有离开过!” “公认的假说原是这么说的,但是退出的现象也的确出现过。圈子里就有两位,原来有气的,还挺足,后来不知怎么一来,泡儿全不见了——昨天还鹤立鸡群,今天就泯然众人矣!当然,这么些年了,也就发生过两例。”江叔说。 “两例!百把人里就有两例!”白思孟又吃了一惊,想了想,惴惴不安地说,“这么说,有泡儿没泡儿,将来怎么样,还不能全打包票了?” “十年两例。一百年二十例。假定你们这种人的总数一个不增一个不减,百分之二十的淘汰率,还不算太高。” 还不高?就是百分之一也够叫人心神不定了。嘿,打算得倒挺好,谁知还有泡儿消失这一说!既有一,便不愁有二,谁敢说这不会在自己身上发生呢? 刚才还想着练好跆拳道呢,可别好容易学会了招数上场,突然间那宝贵的空泡突角又不见了,这岂不是耗时费力,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叔一看他的神态便知他已在患得患失了,不禁笑了,说:“怕自己也成了那样的倒霉蛋了?运气不会那么背吧!不过想想也真是——本来充满优势,你却抱着金饭碗讨饭,当了十几年的受气包;这回刚悟过来,却一不小心又会变回正常人,弄个鸡飞蛋打!老天不会真这么不公平吧?” 白思孟尴尬地笑,对着头皮使劲挠,不知说什么好。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章 泡沫有三能 见白思孟一会儿志得意满,一会儿一脸沮丧,阴晴转换就像六月的黄梅天,江叔好笑,心想:到底小孩子经不得事情,才这么忽喜忽悲,一脸的挂不住。 “也不用那么担心——”他拍拍他的肩膀开导说,“概率这么低,哪那么容易就落到你头上了。再说,泡儿这东西本来就是傥来之物,得之不足喜,去也无所惜。而且我听圈子中的大人物说,那泡沫消失的人,多半是不能诚心正意。邂逅泡沫既然是天大的机遇,是命运的眷顾,就只能用来做好事。若是拿来做坏事,谋求不正当利益,那就是辜负命运的馈赠。泡沫也就呆不住了。” 这话听来好唯心,白思孟心中大不以为然,笑问:“这是圈子里的规矩,还是泡沫真会区分人心好坏?要是它能区分,那岂不是我带了个品德课老师在身上了!一做坏事就电我一下,再做坏事就再电我一下,那我还活不活了?” 江叔也笑了,说:“有道理!我也不相信泡沫有意识。要是有意识,还不用等你做坏事,只要一想坏事就电你一下,再想坏事就再电你一下。天下能有几个圣人?只怕不要十天半月,全世界的人都要电死完了! “只是上头的人说他们做过统计,弄丢泡沫的,十个有九个都有些不规矩,还剩那一个不知道,却是向来城府极深,你知道他干过什么坏事没有?所以他们认为,做坏事时人体内会分泌一种看不见也查不出的毒素,毒得泡沫存身不住。话是这么说,但谁也证明不了。” “有理!”白思孟脑子里一闪想起来了,“您不是说泡沫也不套死东西吗?大概只要那人体内有毒素,泡沫就能提前感知。呀,你这人不行了,早晚都要死,那我还不快走?于是就抛弃他了。” “着!还举一反三了。你的悟性可以呀!” “这不您早说过了吗!”白思孟笑道。“想不到,空间泡沫倒成了风向标、指示器。看来我们这些身上沾了泡沫的,都得修身养性才行了。” 正在轻松谈笑,突然——也真是会找时候——江叔的手机响了。他赶紧掏出来,看了看说:“有事。”就走到一边去。 白思孟急死了。好不容易等他打完电话,收起来要走,赶紧拦住,说:“江叔!还没完呢!还有那内气外气是怎么回事?” “这——”江叔虽然行色匆匆,责任感却挺强,当下欲走还留,那刚做了一半的抱歉手势也中止了,手往下按按说, “再说一分钟:内气就是泡沫小一些,完全躲在人体内,只不时游动出来,出现在头顶和四肢,发挥一下作用。外气,则是泡沫大一些,于是自然游离出一部分,长期附着在肢端,不大进去。不管内气外气,作用部分都在外面。” “它像是也会变形呢!”白思孟忍不住抢过话头说,“我的脚尖指尖,就感觉有时在加长,有时却缩短,也没个规律,害得我经常判断失误。” “是吗?你也有感觉?说得不错!所以说对泡沫还能进行调控。怎么调控我不知道,但各人本事的大小就表现在这里!有人什么也不懂,有人却玩得神通广大。你也可以试一试!” “怎么试呢?” “有人说就像练功,运气发力,有人说用密码,还有的说有口诀……林林总总!我不是圈子里的人,一个打酱油的,只许城头观风景,人家不跟我详细说,我也参悟不了。你还是等到进了那什么联盟以后,自己打听吧!” 把泡沫的事情说完,江叔拍拍手,提腿欲行,却刚迈出一步又猛地停下,急匆匆地向他作最后的叮嘱: “千万保密!千万!在外人面前千万别提泡沫,懂吗?就是化名在网上问也不行,ip早把你暴露了!这事太不寻常,幸亏绝大多数人不知底细,不然不知多少人想利用你,好的坏的都有! “江叔诚心诚意地告诉你:这人要是向好,往往有限;但要坏起来,再怎么估计都不会过份。一旦被他们抓在手里,凶多吉少,下半生就不是你自己的了!好好想想吧!千万千万!” 边说他已边迈开脚步。白思孟还有一肚子的问题没来得及倒出来,他已经走远了。 看着江叔远去的背影,白思孟怅然若失,但只过了一分钟,就又精神抖擞。想想和江叔的这番对话,他几乎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一切的一切就是这么回事!这江叔简直就是上帝派来专门点拨他的。就算他说的也不全面准确,总是个系统性的答疑,把那憋了他七八年的闷葫芦一棒子砸了个粉碎。 好了!解脱了!终于解脱了! 人一振奋,心情格外舒畅。这时太阳已经渐高,爹妈也上街逛去了,正好回家上网。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将进酒,君莫停……’”他胡乱吟着古诗,脚步轻快,一会儿就走进了自家住的小区。 从此他谨遵江叔的告诫,原来的网名不用了,还经常变换。怪事谈之类的论坛不去了,也不跟人大发议论,只不时用引擎搜索一下几个关键词,冷眼旁观,看看能有什么收获。 许久许久,网上再没见到自己人的迹象,江叔也没有再来。情形似乎又回到江能失联时的状况。看来委派江叔考察过自己以后,三世联盟还是不想直接接纳他。其中原因不得而知,但显然,他眼下一切还要靠自己。 他凝神细思:网上讲神秘现象的板块很多,但根本没有人提到空间泡沫,遑论调控它的方法。请外援、找参考,这种外面的帮助指望不上了,那就试试自助吧! 人对自己是最了解的。这泡沫坑了他多少年呀?只是原来他从未把手上脚上那些无形的突出部看作一个整体,还以为它们是分别出现的,都是自己一时眼花失控的效应。现在一弄清是个泡沫,便立刻感觉到它的各处都是有联系的。 它实际就像一只人一样大的变形虫,盘踞在他的身体上,一会儿伸伸这里,一会儿伸伸那里,胀缩不定。就像京戏里的武将,头上甩翎子,背上抖小旗,一会儿脱靴,一会儿戴帽,可活泼了。 这就使得他在动作时,一会儿像戴了副拳击手套,一会儿又变成裸拳;一会儿脚跟儿长得像踩高跷,一会儿又短得像够不着地。 看来伸缩转移是泡沫天生的特性。那么这种伸缩转移能不能让我控制? 他首先试自己的右手。触一触树干,收回来;左手在上面抓一抓,想象着把它拉长,再触一触树干,不断变换轻重快慢。慢慢的,他感觉出有点规律可循—— 泡沫前端的伸缩,不在于你抓它的劲道,也不在心中盼望的程度,只取决于你胳膊的甩动力度和技巧。甩狠一点儿,它就伸出多一点,提提胳膊,它就缩回一点点,很像橡皮筋的性格。 再试脚,结果与这差不多。而且只要某处一前出,其它各处就缩进,也跟皮球有些像。 “原来你真的像弹簧呀!”白思孟纳罕地想,“那我一出手,就用最大的力道打人,毕全功于一役,岂不是手最长,偷袭的效果最好!” 这是他自我探索的第一个成就。 第二个成就叫视野扩展:他发现了别样的泡沫。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章 雪水浇头 江叔曾经说过:泡沫各有大小,各自只套等体积的物体。白思孟不禁好奇:我家住的房子只有三层楼,不知有没有被泡沫套上。房子本身虽是死的,里面的人却是活的,窗户门洞还天天冒热气嘛。 要知道有没有泡沫附着。只须检查它的四周,看有没有突出部,因为套住什么东西后,泡沫们还会不安份地东冒一块西冒一块。冒出的会是什么?自然是看不见的砖头瓦块。 看不见,但它还是存在。它不会跟拳头似的主动撞人,但你要是主动踢上去,绝对疼得叫哎哟。 他先围绕小楼走路转圈。然后举个竹竿贴墙疾走,最后爬上房顶摸天窗,结果什么也没发现。直到这时他才醒悟:房子有无生命且不论,起码跟石头似的动都不动,泡沫怎会套它!自己兴头一来,连这都忘了! 泡沫没找到,麻烦却来了。 街对面的疤嫂因为白思孟无端踹了她的猫,对他很是痛恨。这天她出门收被子,恰好瞥见白思孟上了房顶。更凑巧的是她那一栋住顶楼的刘小黔,晚上清点鸽子少了一只纯种的,急得到处找。 她看见了,就悄悄说:“一准是对面老白家的皮儿子打去烧吃了。我亲眼见上午他拿根竹竿上房顶,鬼鬼祟祟地躲在天窗后面。天没下雨屋也没漏,他上去干什么?肯定是先在屋面撒把玉米,然后再打鸽子的伏击!你去他家垃圾里翻翻,说不定还找得着鸽子毛呢!” 都一个小区住着,谁还能顶真到那程度,跑邻居家翻垃圾去?刘小黔再疑惑不满,也只能自认晦气。但他的几声嘀咕,还是被疤嫂扩散得尽人皆知。 听到新闻的人都惋惜地摇头慨叹:“老白两口子人不错,怎么没把孩子教育好?” 白思孟哪里知道舆论已经对他不利?他还是每天兴冲冲,目光炯炯地到处找泡沫。这天说巧不巧,刚好又来到疤嫂的屋后园子,他心一动,便踮起脚往里看。 疤嫂的男人身体虚弱,需要补养。疤嫂恰好住一楼,有个自家圈占起来的违章院子。她听人说,羊奶比牛奶有营养,就到老家弄回一只母山羊,拴在后园喂。也是白思孟运气奇佳,往里一看就看到了不寻常的景象。 原来疤嫂因为忙,半天没来喂青草,这羊饿不过,把脚边的草吃完,就伸头去啃树叶。小树的叶子不多,低处的啃光了,它就去啃高处,脖子越伸越长,一直伸到快脱节,才把顶端的叶子吃了个干净。 这时,它的嘴离最后一片叶子足有一尺多。这一段距离,足可以放下整整一条细羊腿。但它就那样两眼朝上望着,口一张,嘴一闭,扭头一扯,就让叶子消失了! 白思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长的距离,怎么拉伸的?还不断!这哪是泡沫?纯粹是一条蛇!泡沫竟可以这么玩的? 他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骇异之下,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一头羊竟然也有泡沫!那么什么活东西不能有泡沫?牛呢?马呢?骆驼呢? 另一方面:这人玩泡沫玩出花样也就罢了,没想到羊玩起泡沫来也这么出彩!老天爷真是泽被万物,一秉大公了! 正想得出神,冷不丁被一位邻居看到。这邻居受过疤嫂的煽惑,立刻悄悄来到前门向疤嫂通报。 疤嫂正在门前择菜,听了赶紧起身,边擦手边打开后门,正看到白思孟在那儿探头探脑。 “好哇!”她尖叫起来,一阵风地冲出去,“我说是哪个没皮没脸的呢!原来又是你个没出息的小孟子!前天才偷吃了老刘家的洋鸽子,今天又盯上了我家的母山羊!我们是吃了你的还是欠了你的了?” 白思孟出其不意吓了一跳,忽听她又冤枉自己偷了人家的鸽子,真是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这叫什么事呀! 当下他愤怒地犟嘴说:“谁盯你家羊了?谁盯你家羊了!什么破羊烂羊!我是在看它吃你家树叶!那小树都被它吃死了。” 不提醒还好,疤嫂抬眼一望,不禁没命地嚎叫起来: “我的桑苗呀!去年才从亲戚那儿要来,指望以后挂桑果的,谁知刚发个小绿叶儿就被你给撸干净了!撸得一点不剩了!这叫它怎么活呀?是哪个小妹妹要养蚕,你这么急着献殷勤呀!下这个重手!小小年纪就学会勾搭女孩子,你还要得要不得呀!” “你——你胡说!哪儿是我撸的!全是你家羊吃的!” “它有那么高吗?你给我说说看——这顶上的它吃得着吗?吃得着吗?” 两头的行人听到这边吵嚷,都驻足观察,伸头探脑。 白思孟更急了,叫嚷说:“它——它——它,一路往上吃!怎么吃不着?” “啊?什么!一路往上?我家羊子会上树了?你怎么不说你妈上树了呢!大家听听!再无赖,也不兴这么欺负人不是!我家男人身体不好,我辛辛苦苦……” 她这一叫一嚎,近旁没事的人都跑过来看。白思孟深知,疤嫂这张刀子嘴施展开来无人能敌,且有得骂呢! 古人说得好: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谁叫自己身处嫌疑之地,又被人咬上!这已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说也说不清,洗也洗不掉;撤退是认,不撤退,又能怎的? 眼看疤嫂边嚎边找棍子,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一溜烟地跑了。 看看!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一个人十几年不能伸头,苦撑苦熬,好容易才庆幸有了翻身的日子,又给你来这么一闷棍!一个市井婆娘都能这么肆意污蔑,一个青年才俊竟毫无还手之力!真是悲哀啊悲哀,耻辱啊耻辱! 耻辱归耻辱,幸运还算幸运。不管怎么说,羊也有泡沫是确定无疑的了。那泡沫小些,却能伸得更长。那么自己的泡沫能不能也伸那么长呢? 这就给了他一个更新的试验方向。他原来也是太囿于经验,不知不觉就固步自封了! 就这样,他一步步地拓展自己的泡沫认知,终于摸索出一整套非常实用的“缩距法”。 其实缩距还只是对泡沫的最简单利用。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章 自行摸索 之后两年,他再没与泡沫圈里的任何一位取得过联系,只是闭门造车式地练啊练啊。进展很慢,几乎几个月才能打破一道明显的关卡,让本事有所进步——或是让老玩法更精粹,或是学会一种新玩法。 但人都有个特点:越自认不行,就越不行;而越有进展,信心就越强。循序渐进,孜孜不倦,不过两年的工夫,他就发现网上展示的那些所谓魔幻把戏,戳穿了不值一文钱,其实都是空间碎片的效应。 真是一正一奇,穿梭来去;万法归一,唯在碎片。江能当年所说,一点也没夸大。 因此之故,只要用对方法,绝大多数这类把戏他自己也能搞定。不仅如此,搞定之后,往往还能别出心裁,弄出进一步的新变法来。 这都不是故弄玄虚炫人耳目的魔术,而是与人们既有的理化概念相冲突的特别能力。就像发现电磁理论之前,人们发现梳头发能梳出电火花来、指南针能执拗地一头指北一样,虽然幼稚拙劣,却是新鲜得无可否认。 比如说逃生游戏吧,他也学会了一套。只不过暂时档次较低,既不在水中,也不能透过玻璃,而是在捆手捆脚的状态下,操纵着嘴尖,像鱼儿吐泡那样,把那团泡沫又挤又搓,迫使它无形地伸长,终于成了一条蛇状——赶得上疤嫂家那只羊的水平了——再小心地一咬,就感到嘴唇夹住了那远离身边的小铁片。 整个摄取过程必须特别慢,才能奏效。在给旁人表演时,他还得加些花样,假装自己的眼光就像个小钩子,能紧紧抓住钥匙,然后完全利用意念将它拖回手边,再操弄着把它准确地插进锁孔。 这种混淆视听十分必要。所谓意念移物,由于电视直播上的一些魔术节目的渲染,一般人已听得较多、看得也多,几乎都有点见怪不怪了。人家能演难道我就不能演?难道直说我用的是缩地法?那不马上把观众吓一个趔趄! 在这一表演过程中,那钥匙蠕动得就跟蜗牛一样慢,还时时僵住不动。这当然不是什么意念变得脆弱了,而实实在在是那无形的泡儿弹性不够,硬挺的时间不长,不时就要软塌下来,有时甚至直截了当地罢工。 总之,做能做到,却往往把人急得半死。而且最后那一扭还要直接用嘴,否则就打不开。 但不管怎样,即使上不了电视和舞台,在草地上、在教室里演那么一回两回,也够得上惊世骇俗了。一些同学百般模仿也做不成功,都不由对他又羡又妒,觉得他眼光都能钩东西,真是阴柔尖刻得可怕。 更进一步的,则认为他纯粹是在出老千捣鬼,只不过手法老到,让人一时看不出破绽罢了。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他不但没有一炮而红,成为令人仰慕的名人,反而让人怀疑疏远,甚至还刺激了之前一直利用肢体优势压制着他的几个坏学生。从此彼此相对,就更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但这还只是初步成功。这之后的一个大跃迁,才使他真正拥有了江能发来的视频中几位表演者的出色本领。 这一次发生在家里的阳台。 他家的封闭阳台用的是双层玻璃。这东西是中空的,用久了难免中间会积聚灰尘——也可能安装时就进了灰渣——抹布又接触不到,弄得你不管怎么擦都擦不清爽。以前都是爹妈自己做清洁,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恬不为怪。 初二那年元旦前,妈妈炸肉圆子没工夫,就把这差事交给了他,他却弄了个里外干净,透亮得跟新装的一样。妈妈又惊又喜,问他是怎么办到的。 他嗫嚅说:“也没怎么,就是狠擦。一用劲就都吸出来了!” 透过玻璃吸出来?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吗?妈妈不相信,心想这小鬼头一定是取下一块玻璃里外都擦才擦干净的,这手续很复杂。不过大人事忙,管他怎么干的呢?活做好了就行了。 当妈的不管,可白思孟却止不住一颗心怦怦直跳:出鬼了!泡沫原来是可以分离的。 刚才玻璃怎么擦都浑浊不堪,弄得他很郁闷,心里直骂:讨厌的双层玻璃!揭你一层皮就好了! 心里这样想,手下就自动加力。可加力也没用,玻璃是硬的,手过不去,泡沫也过不去。擦到不耐烦处,他气得把抹布一摔,就想不干了。 “这玻璃根本擦不干净!”他张嘴就要这样说。但尚未出口,却惊讶地发现,面前的玻璃正在变亮。 咦——怎么回事儿? 他凝神细看,只见那大块的中空玻璃里,好似有一台吸尘器在工作,上下左右的细小粉尘都纷纷脱离玻璃表面,漩涡流水一样奔向玻璃中间,也就是他的手尚在按着的地方。 他挪开手想看清楚,那漩涡却随着他的手动。他按在哪里,它也就追到哪里。 他兴趣大增,上下左右地到处挪手,那小球也就跟着上下左右地飞舞。灰色的小球越变越大,玻璃也就变得洁净无比。 “嘿,有意思!”他万分惊奇地敲敲玻璃,想碰触一下玻璃后面的活跃东西。 更奇怪的事情随即发生。那小球竟然轻飘飘地一颤,很自然就飞了出来,和他手指前端的泡沫融合到一起。刚一触及,它便无声地解体,携带的灰尘便都洒落到地上。 “哪来的这么个清洁球?”他哈地一声,脱口而出,但随即便意识到,这东西一定是从他的泡沫上分离出来的。 这可不是随便瞎猜。 他早就发现:泡沫有它的脆弱性:防守很行,进攻不行;收缩很行,伸展不行。要它伸展就得甩它,不甩不动,惰性不是一般的大。这,他在练习逃生表演时尤其体会得淋漓尽致。 再没有比泡沫还懒于配合的道具了。只要伸长了,它一定显得娇柔不堪;稍微用力过大,它便躺倒不干,就像是死掉了。 作为泡沫的主人,你得极为小心地一再鼓劲,把手头较为粗壮的部分往前伸,对那儿进行加强,那罢工的一段才又复工上班。 这就可想而知了:刚才他摔抹布,用力过猛,一定把手尖的一小截给甩脱了。这一小截立即成了个独立单元。独立的泡沫能够透过一切,便顺势飞进了玻璃的空腔。由于它无依无靠,便立即发挥出吸附物质颗粒的本能。 吸附归吸附,它却不能依附于那些小密度的物质,仍要本能地奔向可以吸附的活物。白思孟就是它第一要投奔的那个。于是它就奔过来,一边贴靠,一边运起吸力,便把尘杂也一起吸了进来。 但是它吸附灰尘后变混杂了,隔着玻璃竟再也过不来。幸亏白思孟敲了敲玻璃,这就把手上的一小部分泡沫又给震脱了,这泡沫残部被甩成长丝,因已是自由身,在正常空间里来去无碍,便就近透过玻璃,刚好碰上小球。 这时,它离两端都近,也不知是出于自然的引力还是什么,就像电弧放电一样,瞬间打通通道,把小球与本体泡沫连接起来。小球得此引力一牵,立即自由回弹,便重归了本体的怀抱。 这解释对不对?应该对!否则还怎么解释? 真是一大意外收获!泡沫竟可以分体运用,那今后是不是就可以甩钩钓鱼了? 他兴趣盎然地继续研究。虽没再有别样发现,却确定了泡沫的又一性质,那就是:作为自由个体时,它可以穿越任何物体,只要不是活的;附着于寄主时,只有甩脱的那一部分才能自由穿越,而且始终强烈要求回归本体。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章 疤嫂家的羊 “真可以把它当成流星鎚来使了!”他看着双手,轻轻扇合,想象着泡儿的反应。 但想好想,做起来却大不容易。 流星鎚是软索兵器,这类家什已经太难练了。泡沫比它们还多了个麻烦,就是无定形。 你的每个甩打收放动作,在流星鎚上,力道对了就一定能完成,因为鎚是硬的,绳是韧的,对力道的反应是确定的。但是对泡沫而言,这还远远不够,还得时刻注意它的形态以及与你的距离。 因为它就像一股极柔软的糯米糖稀,你一边拉动,它一边流动,几乎没一刻不在变形,刚才还能提一下,这会儿再提就会断,哪能像绳索那样长度始终不变? 要玩转它,真要有极高的技巧。就像人常说的,干这种事,都得拳不离手,戏不离口,不勤学苦练个三年五载,谁能操纵自如? 三年五载就三年五载,年轻人多的就是时间,还怕耗不起吗? 说练就练。 就这样不断探索,趣味无穷,不久之后终于到了又一个临界点。这一天,他找东西得进家里的储藏室,可是门上挂着把锁,没钥匙。 他习惯地叫了一声:坏了!因为家中无人,他的需要又很急,不由焦躁得很。 他皱眉看了一会儿,灵机一动,抬手就是一抓,往下一顿。也不知怎么弄的,无声无息,居然一拉就拉了下来——锁也不用开,搭扣也没坏,就那样平空脱离了。 天哪,火候终于到了!自己真能透物取物了! 他这一吓吓得不轻。 江叔说过的:泡沫的侵彻性不强,必须有相当的功力才能驱动它侵入结构致密的物质,难道自己已经具备了那样的功力? 可是江叔明明又说这种功力的获得,需要极为高深的修为!是江叔说的不准确,还是自己已经修为大进? 我修为大进?进到什么地步了?江叔说过:本门的钻研成果已有十二门类,三十杠杆,千余变化。自己已经掌握了多少,达到哪个层级了? 想是想不出来的,因为没人给他展示一套完整的衡量标准。想不出来就不想了吧,反正自己已经有了长足进步。 手里托着被扯下来的铁锁,他这份惊喜交加,自打江叔跟他揭秘之后就再没有过第二次,比逃生游戏和透过玻璃擦玻璃兴奋十倍。当时他也顾不上进去拿东西了,把锁一放,拍着手,乐得在屋里团团转。 其实说难也不难,他只是机械地甩出一部分泡沫,让它飘去占位,趁泡沫刚吞掉锁与搭扣相交处的空间,就抓住锁的下部往下一带。相交处空无一物,还有什么阻碍?自然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他又试练了几次,每次都应答无误。再练下去,再练,终至熟极而流。 事到如今,他在三世联盟网站看到的三段视频中的两段;透过玻璃取物和空手脱锁,他已经全都会做了,只有眼光灭烛还要试验。 他兴致勃勃地在自己的卧室点着了两根蜡烛,(按视频的做法,是要五支烛火)然后退到两米之外,眼睛紧紧盯着,眼皮使劲地夹。 眼皮虽然不大又不重,但要夹得狠,夹得凶,也是个力气活。他一瞅一夹,再瞄再夹,连夹了好几分钟,那俩火苗儿晃都不晃一下,他自己倒弄得头昏眼花。 休息了一会儿,他再来,这时换了个办法,左右眼一起动,双管齐下。这样力量是不是能够增强一倍? 实践证明,这样还是不够劲!蜡烛越燃越明亮,荧荧煌煌,已经烧掉四分之一,满卧室都是蜡烛味。 “不行!”他想,“以前也试过,流了一桌子蜡油不说,还差点把眼睛都眨坏了。这样干夹没用!既然是泡沫圈子的人玩的把戏,其中一定还用上了泡沫!” 但是眼睛怎么用泡沫? 这可是个新课题!而且,甚至还是一个危险的尝试。泡沫是距离切割器,你把眼睛前面的距离给切没了,那不等于把眼睛凑到火苗上去烧? 真烧好了倒是一道好菜了!他好笑地想。要是起一道菜名,很可以叫它香葱爆眼珠,笋丁炒双睛,听上去多有韵味! 但是没做过,怎能肯定一定是这样!人家视频里不就成功了吗? 于是他试着鼓眼睛,想让双睛尽量突起,好吸引泡儿集聚。 可惜他身为亚裔,并非天生的凹眼凸睛,几经努力,眼泡还是太平。他不甘心,为此竭尽全力把眼睛挤了又挤,一会儿这样,一会儿又那样,穷凶极恶,变化万端。 幸亏没人看到,这要叫演艺圈的人看到,准说他是为了拍电影苦练表情,都到了疯魔的程度。而要是被马路上的女孩子看到,那更要吓一跳,不骂他天杀的色狼才怪。 就这么苦苦挣扎半天,泡儿倒是涌过来了,一晃一晃的,跃跃欲试。但无论怎样努力都伸展不出去,对他一点帮助也没有。那两条火苗该怎样还怎样,一点也不领他的情。 白思孟人已累,心又苦,不由拍腿咬牙骂道:“死不给面子的东西!看你大爷忙得这么辛苦,你们还他妈逍遥自在、无动于衷!哪怕弯个腰、点个头也好哇!” 嘴里恨着,右手就不由做了个掐人的动作,似乎有可能的话,真想一把捏断那俩漂亮火苗的小脖子。 他这边一抖狠,右手泡儿不由顺势雄起,如风飙出,那边火苗竟真的一跳,右面那支蜡烛竟然像被风刮了一样,腰一弯,向下一伏,呼地一下就此熄灭。 白思孟“哈”地叫一声,“狗日的!原来你俩也学会了欺软怕硬!” 他那手再接再厉,钩住弹开,再一加劲,左面那支也应声而灭。 “哇!”白思孟惊奇得两颗眼珠在眼眶里连打几个转。我的神哪!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这才叫欺世盗名、胆大包天呢!那个梁某超,那个意图借名人名字出人头地的家伙,竟然是在公开展示的视频中暗中作弊! 难怪怎么努力都做不到他那效果!也难怪他在视频中始终都以身体左侧向着观众,原来他是偷偷用右手帮忙!眼睛不过是他炫人耳目的道具,右手的泡儿才是横扫五烛的真凶! 真是人心不古,泡沫圈里居然也有这种心理扭曲的家伙!那泡儿怎么不离开他呢? 行!既然知道了,不会在心里继续上你的当了,咱就宅心仁厚一回,不揭发你了!(其实想揭发也找不到地方,三世网站早已是昨日黄花)就这样吧! 说好不揭发,但心中总痒痒,有时还憋得不行。最后,他思考再三,还是自己给自己录相,录下了隔盖取物、空手取锁和手钩灭烛三段,珍藏在文件夹中,留以备用。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章 循序渐进 就在这不断地探索、积累的过程中,他的外部境遇也极大地改善了。 首先在家里,小学临近毕业时,他的闯祸率已几乎下降到零。不但不再损坏东西,还能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 在外面玩,邻居也不再投诉,反而称赞他很懂礼貌,又乐于助人。小孩们,更是开口闭口都叫他白哥哥,亲昵得很。 总之,如今的他,不再人见人烦,而是做什么事情都规规矩矩、有板有眼。 父母不由感叹:到底人大了就不一样。小时候那闯祸的的痼疾,就像是基因里带出来的,怎么看都像没办法,连医生都无计可施,大了却自然消失,就像从来不曾有过一样。你看他这一向,不是越来越正常了吗? 父母欣慰已经不容易,在学校里,那就更是冰火两重天了。 原来那个畏畏缩缩,什么都不敢碰,什么人都不敢招惹,天天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被人按姓名谐音称作“白日梦”的倒霉蛋,上了初中后忽然变得活跃起来了。 不知怎么搞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也敢跟人说笑了,也敢参与体育活动了,也敢在一些事情上争风拔尖了。 究竟怎样开始的已经不大好界定,但爆发点的出现却是在初二上学期末,那次班级元宵晚会上。 初二(二)班的班主任是个女老师,年轻漂亮,本人也又积极又活跃,带动得一班半大不小的孩子兴高采烈地围着她团团转。开晚会时,她亲自上场表演,同时要求每个小组都拿出一个到三个节目。 这不算苛求。初二(二)班的孩子里有不少上过各种艺术培训课,好多还考过级,这时叫上就上,一点也不怯场,一下子就拿出二三十个个人和小集体节目。 晚会热热闹闹地进行到最后,班主任忽然发现,全班四十二个人,就只白思孟一个人没上过场了。 她想这不行,就鼓励他说:一人向隅,满座不欢;体育活动不参加,文艺活动怎么也得参加,就叫大家鼓掌欢迎。 气氛这么好,锦上添花谁不乐意?白思孟这个小可怜委屈了一学期,今天让他松快一下还不成吗?所以大家都叫好。 那阵友好而又由衷的掌声的热烈程度,就像初二(二)班在搞鼓掌比赛一样,震得白思孟无处可藏,连外班的同学都跑来一探缘由。 白思孟怯场惯了,本来是能躲就躲的,但这时被逼无奈,大家又是万分好意,于是来了个反复自我鼓劲。最后被人拉着推着,尽管哆嗦个不停,还是硬着头皮上场了。 他表演的是解连环。就是那种亮光闪闪的镀铬铁圈加上叉环,一抓七八个,然后穿来绕去地把它们套在一起。 这种玩具很益智,要玩好极费心思。幸亏白思孟平常玩过,这时借过一套,随手就摆弄起来,两手穿来绕去,一会儿就套好一个。 他手一松,闪闪发光的七个圈儿叮玲玲响着,全都套进了叉环里,引得大家一致叫好。 再把它们脱离开就更容易了。 白思孟机警地发现,作为表演,炫人耳目的手法比默默不语的成功更加受人欢迎,娱乐效果好得多。 他一时心动,便放肆起来。 操作中,他一改原来凝神致志的作派,手臂开始夸张地大上大下,还不停地错动脚步转圈,像是照顾所有观众,来个面面俱到,却弄得大家眼花缭乱。 圈子一个一个,简直是不可思议地连续脱出,飞向四面。小男生们热烈地喝彩,纷纷起身抢接他抛出的圈子。小女生们也开始向他投去赞赏与崇拜的目光。 到剩下最后两个时,他直臂向前,把两只圈子并在一起,严肃地转了一个整圈,让大家都看清楚,然后突然两手一拍,再一张开双臂,叉环砰地落地,而他的两手已各自抓着了一个闪光的圈圈。 这节目的受欢迎程度,一下子把刚刚演过的所有节目都盖了下去!小可怜的声望,一下子上升到从来没有过的高度。 元旦晚会后同学们都向他请教这九连环的玩法,他也很谨慎地按照传统技巧一步步地进行讲解。 他当然不会说他是利用了泡泡穿玻璃的能耐,才演得那般熟练流畅,毫无窒碍,而只说只要认真练习,最后都能一气呵成——这话倒也不是故意骗人。 总之,这一切都来得不容易!真不容易!但古人说得好:不因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白思孟憋屈十余年,一旦拨云见日、苦尽甘来,那境遇便如芝麻开花节节高,好事一桩接一桩。初二下学期,他竟然参加了学校的足球队。 这还不是他自己想参加,而是体育老师看他跑得快,硬拉他加入。 训练一段时间后,老师便专要他打后腰,还说:“你脚头不硬,射门意识也不行,不过抢断还可以。上场后你只管断球铲球,一个劲地把球往前塞,别的不要管!” 白思孟便上场了。果不其然,凭借他的凌厉脚法,一上场就帮腰杆不硬的本队夺回了中场优势,却也惹出一场抗议风暴。 对方球员都说他喜欢踢别人的腿,恶意犯规,气得要揍他。裁判老师听了投诉,便跟着他跑,仔细察看他的每一次出脚,最后认为没问题。 怎么会有问题?每次别人摔倒或是踉跄起来,白思孟的脚尖都还没到位,既没踢人也没绊人。 他铲到了球,那是他速度快,伸得远。你冲着他的脚踝抬腿,那是自己找上去的,这叫不踢球光踢人,还犯规呢! 得!别人吃了亏还说是自己犯规。摔得鼻青脸肿还说是假摔,要吃黄牌,叫人怎么跟他对抗?很快他就得名“蝎子脚”,成了绿茵场上令人畏惧的角色。 后来他参加了几次与外校的对抗赛,表现不俗,竟被市里看中,要弄到青少年队去。但父母不同意,说体育不是一生的事业,考个好高中,再上个好大学才是第一重要的事,于是好一个足球天才就此蹉跎掉了。 他要是去了,再层层擢拔、步步高升,其后中国足球队的步子是不是就会走得不那么艰难?谁知道呢!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章 功力飙涨 到了高中——很遗憾,由于活动过多,心有旁鹜,考上的不是什么好高中——足球不是重点,重点变成了篮球。 白思孟从来不爱打篮球,因为这种运动纯粹是脸对脸的对抗,比足球还邪乎。对手个个身高体壮,那一副副流着热汗、喘着粗气、咬牙切齿的表情更加压迫人的视神经,会叫人脑筋混乱。 但是学校的重点运动项目必然要带进体育课。既然得上体育课,那就不管你爱不爱好,都得接受这个项目的测试。高一上学期还没完,个头才一米七五的他就又被选入校篮球队。 当时学生们就惊讶。白思孟不但身高不足,其投篮技术更是叫人不敢恭维,死瞄活瞄半天,十投才有那么两三中,这能是校队的水平? 但体育老师说这没事。他白思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破坏起别人来一个顶俩,这就是优势。 实际比赛证明老师说的不错。对方拿球后才想突破,他已经啪地一下,把人家手中的球重重地打落。人家刚要三步上篮,他已从人家腋下把球硬生生地挖走,弄得人毫无办法。 有时他甚至冒险盖帽。当然那都是在战况最为激烈,球在人堆中传来掷去,快得令人眼花缭乱的时候。 谁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突然一个必进的球便被打飞了。有的甚至在篮圈上绕了几圈,最后毫无道理地一歪。尽管从动量和重力学角度看,它完全应该掉进去,却还是无可奈何地滑跌在外。 在这种时候,白思孟总是处于自家的篮下位置,两手高举,蹦蹦跳跳,竭力护卫着篮圈。但是再多的聚光灯照着他,再多的摄像头对准他,也没发现他有丝毫的犯规动作。 事实上,他的手指尖无论跳不跳起,离篮圈最少都要低一尺,他又能怎样破坏人家那个不争气的投篮呢!与他无关嘛!是他的假动作晃花了你的眼睛嘛! 总之只要他在场上,自己一方的进球并未显着增加,但对方的进球一定是直线下降。他那没人看得到的泡儿手,要就完全不动作,稍一动作,下手就又狠又快。 至于别的小项目,像短跑、泰拳、跆拳道,甚至跳高跳远,他也无一不精。这就逐步塑造出一个竞技场上的大杀器,只要开运动会,谁抢着他谁就大占便宜。班里如此,学校也如此。 不过他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像排球和乒乓球他就从不介入。 比如排球,人家裁判高高地坐在网边执法,盯的就是你的手。要是看到你的手还在网下,那球却已扣向对方的地板,那还不吓得掉下来! 你否认也没用。不管有没有录像为证,只要裁判看到了,则起码一百个观众也看到了,你顿时就变妖怪了! 人家都藏拙,他却要藏巧,也是无可奈何。但这也不吃亏。总的来说,在运动项目上玩得转,在同学里就能出人头地。你本人能出人头地,上赶着要做你朋友的人就多。 很快,白思孟就由千年不得翻身的倒霉蛋变成了最受欢迎的领头羊,身边总有一群嘴巴叽喳不停的朋友,也总有一个接一个推不掉的邀约。 就连他以前只敢在角落里,多数是跟低年级孩子在一起,才敢拿出来显摆的戏法魔术,他也能堂而皇之地在同学里卖弄一下了。不过他仍然十分警惕,每次都弄得跟耍宝似的,真的都往假里凑,假假真真,让人不明究竟。 人都说艺不压身,又说人本事大了就能举重若轻。信哉!在现在的白思孟眼里,原来那么难以伺候的空间泡沫,也不过如同寻常玩具。摆弄它,就跟玩空竹、踢鞬子一样,早已是熟能生巧,力随心到。越会做就越省事,越省事就越神奇。 现在操纵附身的泡沫还需要什么九牛二虎之力?只要意念一动,全身就自然配合,泡沫也就跟着动,叫它做什么都行:端茶杯,倒开水,叠纸鹤,摇铃铛,就是让它在脚上绕圈绕得像缠绑腿都行; 眼睛现在也厉害了。原来它不是行动派,而是校正员。只要他眼睛一眨,指尖勾起,远处就有反应。你盯住哪儿,泡沫就直接勾哪儿。一样的纤纤五指,跨越个三尺两尺不在话下! 这哪儿还是泡沫?分明就是他手脚和头颅的加长!互相渗透,身泡合一,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越来越像那头手超长的八爪鱼了。 伴随着泡沫的纵横捭阖,就是那令人咋舌的“意念腾挪”。 比如这一天,三五好友偷懒不去做操,都躲在教室看白思孟变把戏。 只见好端端一个空纸盒躺在地上。白思孟扬脖叫一声“开!”,它就悄没声地自行打开,就像花朵绽放一样。然后凭空呼的一阵风,谁的手也没抬,一束塑料花就从墙角飞起,噗哧一下插到了纸盒里。 纸盒是空的,花束哪里站得住?当然倾倒。 围观的兄弟都笑:“歪了!歪了!倒了!倒了!” 插歪了吗?那好办! 白思孟重重地咳嗽两声,神秘地把眼一眨。立刻,空中便有一股沙流,从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洞孔慢慢地倾泻下来,呼——呼——,慢慢把纸盒装满。 然后又有一只无形的铲子,就当着大家的眼睛,三扒两弄,把花扶得端端正正。就像这花不是植物,而就是个人,摔趴了躺在那儿,再自行挣扎站立起来。 整个过程中,没有一只手伸过去碰它,也没看见谁端着盛沙的容器。只知道墙角防火沙箱里的东西无端下去了半截,都悄没声地转移到了那只自行打开的纸盒里。 这怎不让那些亲眼看到的兄弟惊得目瞪口呆! 妖怪呀老天!要说这儿没来过一个隐身的老神仙,谁信呀! “你到底是怎么弄的?”他们意犹未尽,七嘴八舌地追问。 “这戏码名叫‘空穴来风’!”白思孟一本正经地说,“出自京南派。属于经典保留节目。《魔术世家传》第一百七十六页上有详细介绍。” 《魔术世家传》?这本书在哪里?你有吗? 我怎么会有?有不早拿出来看了!它就在bj图书馆古籍管理处的馆藏目录里,你们好好找吧! 去bj?啊,不用。现在与时俱进,可能已经发行了电子版,就在网上淘吧。 这类私下的表演每次都让白思孟感到十分享受,他最喜欢这种被人欣赏,受人崇拜的滋味。这也算是对他小半生被人歧视、被人践踏的迟来的补偿吧! 但由于不能说实话,每次卖弄完,他也都有种神偷得手般似罪非罪的忐忑。 终于有一天,在他冒险上传了他珍藏的三段自录视频之后,销声匿迹数年的三世联盟也露面了。上面通过网络明确通知他,门派仍在,而且接受了他的入盟申请,决定授予他新研弟子资格。 这通知没有走一般的通讯路线,而是采取门派规定的联络方式——利用一个自然媒介先行验证。这个媒介就是他家后门外的老法桐。 没人能够截获他们的暗号。因为没有空间泡沫的透体能力,你绝对看不到隐藏在树干深处的射线灯光,更别想把那光标导入电脑屏幕。 电脑接收到光标,才同意传递信件,但若你没泡沫,也磕它不出来。这就是双重保险。 丑小鸭终于变白天鹅了!而天鹅队列也郑重地给他腾出了位置。 啊,这整个过程细致而又繁复,要细细说完未免太过冗长。 是呀,太长太长了。刚接触这一切时,他还处在童年时代的末尾,而现在,他的青少年时代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 叮——叮——叮……家中那洋式座钟敲响了十一点。 喔,是时候告别了! 昔日的小病孩已经成了令人钦羡的小能人,现在,该是他出去闯荡一番的时候了。 坐在桌前的白思孟再也不犹豫不决,笔尖捺上信纸,运笔如飞,一会儿就把向父母的说明兼告别信写好,连同会议邀请函的打印件,一起掖到了枕头下。 明天,小思孟就要脱离父母的佑庇,独自起飞了。只是还有…… 学校! 他还得到学校去道个别。 ? ?码字十天三十更,第一卷终了,仅得点击一千一,收藏三,推荐十余,成绩不算好,但也要感谢广大书友光顾和大力支持了!如今基本盘有了,拓展尚须努力。明日开新卷,根据内容,卷名该叫“横空出世”了,热盼加力支持。求点击,求推荐,求收藏!于此有礼了! ? ????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章 否极泰来 “白思孟!来一个!白思孟!来一个!” 热烈却又像起哄的欢迎声,不是发生于剧场,也没发生于礼堂,而是出自一所非重点普通高中的实验课教室,而且还是上午第三节课时候,这就怪了!难道是开联欢会? 课前,教室里人头攒动。理化实验室的宋老师把各样实验仪器在讲台上设置好便走了,大家归位坐下,静等上课的高老师来。 谁知上课铃响了两分钟还不见他进来。这种情况极为少见,学生们大为奇怪,不由小小地骚动起来。 一开始只是交头接耳。慢慢声音放大,就有那最不耐烦的大声吵吵:“老师不来了,改自习了!走喽!” 宣布完,他老兄几本书一拿就站起来,脚跟磕得椅子咔咔响,那架势似乎立马要走,谁想拦他都拦不住。 “哪有那好事!”坐他背后的那位立刻出声反对,“谁通知了的?嗯!谁通知了的?” 前面那位仁兄本也不敢走,装腔耍横而已,闻言悻悻地坐下,烦躁地抓头发,似乎吃了多大的亏。 显而易见,他属于学霸一类,特爱学习,一点儿工夫都不浪费;背后的那位则是懒虫,最好什么都不干,白坐一堂课!见把前头的又按得坐下了,他大爷心中更加愉快得不行。 但这个按下了,那个又站起来,伸脖踮脚,东张西望的,显然心中焦躁。 “稍安毋躁!稍安毋躁!”有人在后排喊,“高老师骑车摔了一跤,准定去医务室了,大家耐心等等!” “等什么?等他老人家打石膏出来,都开午饭了。” 这引起了一片笑声。 走不成,坐又不甘,这种两头为难的状况很难持久。眼看大家不满地嘀咕,就要纷纷起立作鸟兽散,忽然有人热烈建议:“白思孟!还是叫思孟来一个吧!听说他发明了一个新节目,大家欢迎!” 倡议的人说欢迎就欢迎,率先垂范地猛拍几下巴掌,啪啪啪啪,响得像鞭炮,手都拍疼了。他满指望大家会热烈响应。但他的动议来得太突兀,众人尚自人各一心,各盘算各的,闻声仅只诧异地向他望望,一时无人追随。 “不捧场呀?”这位号召者好生失望,大声抱怨。“干坐也白坐!刘自强,你说是不是!” “是呀!干坐也白坐!”刘自强也是白思孟的拥趸,本来正在埋头看手机,突然被好友点名,也没听清楚是什么内容就直起脖子大声附和。 干坐就是白坐!虽说不管朋友说什么都坚决捧场,很有些没原则,但朋友那话也确实不错。现代社会,时间就是金钱,对于苦学备考的高中生,这一条绝对适用。 被俩人一唱一和这么一点醒,大家都悟过来了:走,肯定是不行的,既然白坐无聊,趁机换换脑筋也不错!于是那些小声的嘟囔埋怨,一跃变为笑逐颜开,一笑逐颜开就互相激励着起哄,都叫,“白思孟!白思孟!来一个!” 被提名时已受宠若惊,现在更盛情难却,面临全班召唤的白某人坐不住了,站起来侧着身板十分感激地鞠了个躬,又笑眯眯地坐下了。 他这是谨慎。盛情虽好,但来得太容易,恐怕不会持久;若是一分钟不到就过去,那就上台容易下台难了,还是婉谢为妙。 但娱乐场合就是情绪发泄场,越没戏越闹得欢,动静一掀起来就人抬人高,根本停不下来。叫嚷的人更多了。 “求求各位别起哄了——到时候让我吃挂落!”女班长职司维持秩序,无奈地站起来,颇带点汉子气地两手下压,要大家安静,然后走到门口,看了一会儿,吐了下舌头,又默不做声地回到座位上。 显然老师还没影呢。“白思孟!白思孟!”欢迎声再起。 他的后座也开始伸手推搡,手劲还挺大——既然老师没来,大家又欢迎,您就勉为其难吧! 催迫不停,呼声不断,这就不好再端架子了。 被大家隆重点名的白思孟谦虚地微笑着,在欢迎声中再度站起。 他先双手抱拳衷心感谢大家的热情,再摘下棒球帽,高高地举起在右手里,骋目四望,表示响应号召,然后把帽子往头上虚虚一扣,那帽子顿时浮起三寸,就那样悬空飘着。 “好——”齐声大吼一样的“好”字里,掌声啪啪,声震屋宇。 真不赖!一亮相就收获了一个满堂彩。 “谢谢!谢谢!”白思孟双手抱拳,满面春风。但他顶着东西,头不能摇晃,只能跟只白鹅似地伸缩脖子,上下点头,代表鞠躬。 然后他两臂自然下垂,脖子挺直,就像顶着一个坛子。 他把头一转,那帽子就也一转;他的头一反转,那帽子就也反转,只是滞后一些,弹性十足,像是不大乐意受人摆弄似的。 身后的那位同学好奇得要命,便也站起来,悄悄将一只三角板伸到他头顶,刷地一划。不料白思孟早已察觉,脖子一缩,那帽子噗地落下来,又扣回头上。 “啊呀不好!”他怪叫一声,“破了我的功耶!” 同学们看得真真的,都不由笑起来。背后那位同学笑道:“这家伙缩的好快!没逮着!但肯定是一根钢丝撑起来的!” 白思孟的朋友叫好不迭,连声催促:“上台!上台!!快到台上去!一二三,快快快!一二三,快快快!” 开局已然受捧,白思孟不由童心大炽,这才冒险离开课桌。 这得加倍谨慎。 他捧着一只不锈钢茶杯,先一溜小碎步,走到门口望向教研楼,见那边果然还没人影,这才放心大胆,重重地咳嗽一声,转过身来,两肩端着,迈着夸张的仙鹤步,一步一啄地走上讲台。 “来几个魔术!魔术!快!快!”几个男生在下面叫。 “那我的茶杯,嗯!我的茶杯——”白思孟捧着茶杯,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一桌子的烧杯、试管、蒸馏瓶架子!那我的茶杯放哪儿呢?” 看看无处可放,他便拿了一截粉笔,转身在黑板中央嚓嚓地一画,画了一个扁扁的平行四边形,又在四边形的四个角各画一条垂线下来,于是就构成了一张小台子的简图。 “好了!”他满意地说,顺手把手中的杯子往那虚构的台面上一放,叮的一声,那杯子站住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章 终变白天鹅 “很好,”他拍拍手上的粉笔灰,笑容可掬地说,“现在准备上课!” “哇耶!粘住了!”前排的同学看得亲切,一片声地尖叫起来,“他杯子上有不干胶!” “不是粘住!”更大的一声惊呼,“它塞进去了!进黑板了!” “进去了?多少?”教室后部的看不清,忙伸着脑壳问。 “起码一寸!嵌进去了!” “胡说!”坐教室后面的都不相信,有人离开座位跑上前,说,“明明粘在上面。瞧,还有侧影呢!” “怎么会是侧影!”坐在前排右手的人叫,“我从这边看全是光面,一点阴影也没有!” 哗啦,哗啦,几声椅子拖开的响动,又有几人从两边跑上来进行验证。 白思孟赶紧张开双臂,左右虚虚拦住,笑呵呵地说:“商业机密!商业机密!本店后堂谢绝参观!” 说着手敏捷地往后一伸,他又把杯子拿了回来。 “哇耶!这小子真不赖!”赞扬声四起,“也不知刚才他怎么玩的!” “怎么玩的?障眼法呗!”平常就跟白思孟不对脸的彭老二不屑地叫道。 白思孟就要走的人,一心只想跟大家和和气气地相处最后一小时,对他的恶评全不放在心上,充耳不闻,只当是没听见。 当下他拿起教鞭却不说话,翻动着看了看又放下,摇摇头说:“重了,不趁手。” 讲桌的上格里藏着一把拂拭桌面的鸡毛掸子。他把教鞭放进去,再拿出鸡毛掸子,摇一摇,仍然瞧不上地说:“还是不大趁手!怎么办?就先拿来当尾巴用用?也不知好看不!” 说完,他走出来,站在讲台左端,背朝大伙,把鸡毛掸子的光头往臀后一贴,立刻轻轻跳起摇摆舞。 他在舞蹈上有些小小天赋,身材又好,刚上高中那会儿曾一度被誉为“永中型男”。这时只见他脚步轻快,身子一扭一扭,那鸡毛掸子便随着他的节奏,轻柔而标准地旋转起来,就像条大尾巴一样围着他的尾椎划着大圈。 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那掸子连个轴啊钩啊都没有,就只虚贴着他的后臀,夸张而优美地一转再转,却就是掉不下来。 “哈!大尾巴狼!真是条大尾巴狼!”全班同学又都爆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我就不相信!”调皮蛋彭老二也看呆了,却第一个清醒过来,叫道,“我就不相信他小子腚上没夹着什么东西!肯定装了个车轴把儿!” “怎么可能!”刘自强叫道,“透过几层裤子安车轴把儿,你当是你自己呀?” 这话怼得结实!彭老二可不是出过这种糗事?他几回不注意,都险些酿出“小开门”那样的事故来。另一半不明所以,但男生个个心知肚明,一大半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彭老二气得咬牙切齿,但好汉架不过人多,今天的形势明显倾向于对方,而分辩只会更加自暴其丑。他仰面朝天,闭上眼睛,含羞忍耻,硬吞下这口恶气。 胜负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走着瞧好了! “好了好了!有轴无轴、有把儿无把儿,就暂且不要管了,看看这里——”台上的白思孟轻松愉快,待大家的笑声告一段落,才好整以暇地收起鸡毛掸子,拿起一根试管,仍然文质彬彬,继续表演。 只见他对准手中紧紧塞住的试管使劲一弹,叫一声“来——”就听啵的一声,一截粉笔头掉进了试管,来回一晃,咔哒、咔哒。 坐在最前面的几位都哇地叫起来:“怎么塞进去的?” “当然是我叫它进去的!”白思孟志得意满地说。“这是白的!白的耀眼,对不对?我再给它来颗黑的,叫它们一双两好,相得益彰!” 也没见他再动试管,只对着那管头,鼓起腮帮用嘴一吹。噗!一截黑黑的东西便压在了粉笔头上,而且还会动弹。还从试管的这一头跑到了那一头。 “蟑螂!”坐在第一排的女生尖叫起来,“耶,恶心死了!” “不是蟑螂!是蟋蟀!蟋蟀!俗称‘蛐蛐儿’。”白思孟大声纠正。纠正完,他、咧嘴笑笑,行若无事地把它在试管架上一竖。“欢迎观赏!” “白思孟!”女班长本来也饶有兴趣,至此却觉忍无可忍,连忙站起来责备,“老师快来了,快回你自己座位!你这是干什么?快把那脏东西拿走!” “就拿!就拿!”白思孟就怕一脸正气时的女班长,立刻乖乖答应。“我这就把它们都清走!一个不留。来,看好了您哪,我先吃它一个!” 他夸张地把嘴一张,立刻,试管里的粉笔头率先不见了。 他晃着试管让大家看清楚,再呸一声,从嘴里吐出那还挺干燥的粉笔头,让它啪地掉在讲台上,一笑,又张大嘴说; “剩下这个就不好再吃了——当然哪一位有兴趣,想来个油炸昆虫,换换口味,也可以上来领走!有人要没有?有人要没有?没有?真没有?那就遗憾了,只好扫地出门!” 这次他自然不用嘴吸了,只是抬起另一只手,夸张地弯着,让大家看清楚,然后手指在试管外迅疾地一弹。 只听一声“啵——”那只黑虫虫顿时脱离试管,疾飞出去,啪地一下,正打在刚进门的化学老师的鼻子尖。陪同进门的班主任也吓了一跳。 这才是乐极生悲呢!白思孟一下子傻了眼。 高老师突然遇袭,不由抬手一抓,刚好抓到蟋蟀,看清了吓得一扔,恰巧又甩到班主任脸前。班主任敏捷异常,一把打掉。 他低头看清是什么东西后,不由大怒,喝一声:“搞什么名堂!白思孟,你给我站住!” “说……说是高老师——高老师请假了!”被抓了现行,手足无措的白思孟赶紧低眉顺眼地表白,“我……我这就下去!” 他竟然想溜! 班主任跟高老师最好,这回还是他陪高老师去的医务室。他满指望一起过来,先跟同学们说一下高老师轻伤不下火线,坚持教学,一切为了同学们高考的献身精神,不料自己班里的学生竟这么让他老先生脸上下不来! “玩蟑螂!玩蛐蛐!都玩到讲台上来了!”他怒吼道,“这是什么学生啊!平常捣鬼没管你,这回索性无法无天了!公然闹堂了!你!你给我出去!这堂课先不要上了!高老师,真抱歉!对不起!我带他出去了!” 完了!开撵了!要送教务处了!这下闹大了! 白思孟缩着脖子苦着脸,不安地瞟来瞟去,只见班主任脸色铁青,都快凝霜了。再看高老师,张大了嘴咧了咧,却无话可说。 得!真动大气了!没救了!他懊悔不迭,只好回到座位拿出双肩挎的大书包,背起来就往外走。 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样的告别,叫什么事呀!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章 告别很搞笑 一出教室门,白思孟直气得要跺脚,真想狠抽自己几巴掌。太不巧了! 早晨来校时,他已经带来邀请书和请假信,准备下课后就上交,交了立马走人。一个月的假,在这关键学期,就等同于休学一年,这一走,就不用想再回班了。 也正因为这个,他一来校就把要走的事情跟几个要好同学透露了,刚才更想趁机和全班同学来一个热闹而别致的告别的,没想到结果却弄成了这样! 驱逐,停课,送教务处!这要放在一般时候,也还好说,却偏偏发生在自己就要休学的当口。丢人丢在最后一刻!天哪!事后人家想起来,岂不要说白某人才不是什么自愿休学,而是因为破坏校纪被赶出学校的? 你可以用千万条理由证明你是自愿走的,但别人只相信一个亲眼看到的事实,那就是:你是被吼出去的!班主任一顿霹雳火爆,你就灰飞烟灭! 唉,一个一向挺逗的快活人,学习不错,又身怀奇技,到哪儿哪儿都受欢迎,都能博取一片笑声,却被学校视作垃圾,一脚踹了出去!过往的成就,都反过来成了笑柄!挺光辉一个名字,从此贴在了耻辱柱上! 悲不悲哀?你就是硬撑着说不悲哀,别人还替你悲哀呢!真是悲哀透了! 啊,算了!可悲到如此,还留恋个什么劲呢?他找了个机会,真的溜出学校去了。 实验楼后面的围墙高度为两米,足够禁锢绝大多数孩子,但对白思孟,就是一道矮栅栏。他直接走向一棵小树。围墙在这儿一米多高的地方有个半块砖的破洞,刚好做个脚窝。 他向后一看没人,就一个加速跑,到了围墙前,右脚一抬,蹬住那个脚窝,一纵身,手已搭上墙顶,再熟练地手脚一加劲,人便腾过墙头,扑通一声,在那一面绿化带松软的泥土上轻捷地落地。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熟极而流,原是他违反校规,晨昏偷跑时早就练就的。 只是与平时溜出去必然要回来不同,这一回,他很可能再不回来了。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一切都要由他自己做主,自已决定了。 机缘无限、变数多多,想一想就令人兴奋。他很可能从此前程远大,也可能十分落魄,但决不会再平淡依旧。 人挪活,树挪死。这一去便如鸿飞兔脱,等待他的将是云天渺渺,任何人一时都不能限制自己了。我要飞了! 他越想越兴奋,脚下也越来越快,直至真正地大步奔跑起来。来往的行人看着他,都有些奇怪。这样精神抖擞地疯跑,又背着学生的大书包,肯定不是晨练过了时间,倒像是赶往哪里参加考试。唉,现在的孩子呀,上个学都这么不容易! 白思孟很知道他们怎样想,自己也笑了。笑得开心,笑得灿烂,笑得不管不顾。 叛逆期的青少年大致就是这样:想法很天真,行动很突兀,性质很可怕,结局也难测,但他自己却浑然不觉。为什么他们已经人高马大了还需要监护,道理就在这里。 然而对他们来说,什么金玉良言都只是一时搔搔痒。这时真正起作用的老师只有一个,那就是越来越与他们的想象不同的冷峻的现实世界。 思绪跑得太远,眼前的需要就照顾不了。他正在一会儿乐观、一会儿懊恼地胡思乱想,却不料脚下一滑,原来是跑动中踏上一块香蕉皮,身体顿时失衡,把他吓了一个愣怔。 他急忙闪身稳住,寒风一吹,才算清醒了些。 他定定神,四下看看,自我安慰道:去他的,爱谁谁!往事如烟,好坏都过去了。就算刚才当堂出丑,好歹也是个告别式,就这样了吧!至于今后,鹏程万里也好,艰难曲折也罢,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不会一头撞上去,刚起步就弄他个稀里哗啦,一塌糊涂吧! 好了,不磨蹭了,走就走吧,以后的事谁知道!反正信也留了,钱也拿了,爹妈知道了,学校那里也交代了——都知道是班主任撵的我,我不见了他也有三分责任 (瞧瞧,小年轻们的心眼也够鬼的!想干个什么,又想不听话,又怕背不是,于是就千方百计把责任往尊长那儿推,先把自己的良心安抚好,接下去就好一意孤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出个什么事,最后还让学校背锅!可叹那些苦口婆心教书育人的人们,真是大不容易!) 就这样,他又是悲悲切切,自怨自艾,又是抑制不住一阵阵的兴奋,很快就走到了大江边。过了车水马龙的沿江大道,就走上了高出街道一大截的宽阔的江滩公园。 江城市两岸的江滩早已经开发成空前宽阔的大广场了。站上这里,只觉一望无际,石板光洁,花草繁茂,宽宽阔阔,高低错落,一直连到了天边。气势之恢宏,简直无与伦比,无论冬夏,都是散步休闲的好地方。 尤其接近那第二长桥的桥头堡处,一块风帆样的巨大灯箱,正面镌有“江口江滩”四个大字,下面基座上则雕刻着千帆竞渡的场面。 这里便是今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两岸江滩广场的发轫处。草树深秋犹绿,浅池清水蜿蜒;远观烟水浩淼,近看长桥耸峙,风光好得没话说。 走到平台边沿,顺阶而下,便是第二层石台。洪水季节,这里轻波浮漾,完全不能站人,但在这秋冬枯水期,地面既干爽又光洁。 更往下十几个台阶,就是泥土地界,一望无际的芦苇滩,苇叶早已枯黄,芦花却连片如雪。江水已退到很远,石阶近旁滴水不存。 二层石台上早已吹起一个高大的红色充气拱门,门边立起了一个很大的伞亭,亭下摆开几张书桌和方形的台面,一些人围在那里,就像时下到处都办得有的什么文化节、商品节、旅游节的现场。 拱门上贴的大字是:自然魔术基金会颁奖会报到处。由于字数多,字体都写得较为瘦长,但规范整齐,站在远处看也清晰可辨。 远远看到这个,白思孟才轻松地吐了口气,一块石头落地。阿弥陀佛,果然是真的。千幸万幸!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章 乐极生悲 既然是真的,那就真真切切,自己是面临生活中的重大转折了。想到这里,他心头一凛,遥遥望着,在心里默默地为这天大好运气给他带来的远行祈祷。 “片片保佑!泡儿保佑!”他一直这么默默地念叨着。在他心中,别的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身上这永不离体的泡儿才是真的。 一分钟不到,他已经走到了充气拱门跟前,进入东张西望、好奇地打量这一切的人群里。但人家都是空着手闲逛,他却是背着大大的双肩包,远道而来似的,桌边有几双眼睛不由就转向了他。 哈,其中真的有一两张外国人的面孔! “请问您是来报到的?”一个女孩悦耳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他一愣,回眸一看,人缝中露出一张雪白的女孩面孔。他哦了一声,连忙说:“是啊,是啊!就在这儿吗?” “是呀!”女孩含笑点头,“请让我看看您的邀请函!” 思孟这才看清办公桌后坐着的这位女孩金发碧眼,面容十分漂亮,很像电影中的赫敏,这立刻使他吓了一跳:她可是他从小就忘不掉的神仙偶像呀。他又激动又胆怯,浑身都不自在了。 “howdoyoudo?”他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女孩笑了,说:“说汉语!我懂。” “噢,噢——”白思孟意识到失态了,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 “您是基金会派来接人的?”他结结巴巴地问。 女孩指了指胸前的小牌子,微笑着自我介绍说:“基金会临时工作人员安娜,我在这儿留学。” 白思孟这时已看出她脸形虽像,眉眼却颇有差异,气质更不一样,而且年纪上起码比自己大了五岁,已经透散出一股成人的气息。 原来是不相干的小姑姑呀!对偶像的敬畏一去,他的举止立刻自然了一大半。 “原来您是一位留学大姐!”他恍然大悟般摸摸头,然后笑嘻嘻地打开书包,抽出那张珍贵的邀请函递过去。 女孩看了编号,送入机器复印了,便递给身边那位四十多岁的男士。那也是位外国人,不过黑白混血,人挺英俊漂亮。 他看过邀请函,便在电脑上仔细查对,查好了就要求白思孟交给他办手续所必需的证件——仅仅是他所在中学的学生证和身份证。 “好了!”收好了证件,这男士站起来向他伸出右手,笑容可掬地说,“欢迎白先生前往参加基金会颁奖会!现在,请您到这边来!” 他走出伞亭,领着白思孟来到拱门的近端。这儿放着半张乒乓球台,中间摆放着一些应用物品,旁边放着两条长椅。 男士指着一张长椅,向等候在那里的一个高个子黄皮肤男子说:“大亨利,劳驾安排这位白先生候车,他的座位在r线的第66段。” “好嘞!”实为亚洲人的高个子大亨利愉快地回答,随即友好地朝白思孟伸出右手,一口普通话标准而热情,“车还没到,小白先生!您坐,喝杯热茶怎么样?噢,不喝?您真不需要?那就——先在长椅上坐坐?66段还要等那么一会儿才能开过来。” 原来有车送。白思孟很高兴。解下书包坐下后他不由猜想,一定是先送自己到天际机场,乘飞机到bj,等手续全办完,就直飞欧洲。对,一定是这样。 欧洲之行啊,已经是板上钉钉,快了,快了。 但过了一会儿,车没盼到,长椅上却又坐下一个人。这是个皮肤黝黑的精壮少年。跟思孟一样,也是学生打扮,背着双肩书包。 “蒋东平!”白思孟两眼一忽闪,立刻认出了对方,“你也来了!” 精壮少年一怔,也笑了,道:“原来是白哥白思孟!你也来了?” 原来两人都是前天晚上在帝王宫拍豪华照的嘉宾,还交谈过。 “这可真叫巧遇了!”小蒋高兴地说,“你也去欧洲?” “去欧洲!一起?” “一起!” “那可真是巧!”白思孟双拳一碰,笑道,“正愁没个伴呢,哈,才报到就碰上了!你哪个中学的?” “我解中的。” “噢,那很近哪!”思孟笑笑,“我永中的。” 还没等他们寒暄开,又一对男女被带了过来,坐在台子的侧面。 他俩年纪明显比他们大得多,作派也不同,大模大样的。瞧样子都是大学生,手挽在一起,像又是情侣。 蒋东平两眼瞪出,吐了下舌头,轻声惊叹说:“唷!是‘女皇’!她怎么也去?” 白思孟仔细一看,也吃了一惊,摸着头说:“嘿呀!又是个拍豪华照的。莫非帝王宫那一晚上,是咱们乐汇的活动?” “可那男的不是!”蒋东平辨认后说,“完全陌生。而且‘红菜苔皇后’也没到。” “‘红菜苔皇后’——”白思孟不觉一笑。 前天晚上到场的六位嘉宾先只到了五位,其中一个女的长相娇艳,很吸引目光。如今社交场合良莠不齐,好些男人都有点登徒子相,坐在一起不久就开始撩拨。除了年纪太轻的白思孟和蒋东平只在旁边看着笑,那两个男嘉宾和那女的一下子就打得火热。 只不过喝一杯咖啡的工夫,那女的就被誉为帝王宫的皇后,连几个摄影的也围过来凑趣,笑啊闹的,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荷尔蒙气息。 本来服务员里也有几位标致女子,但都及不上这位“皇后”的妩媚多姿会来事,只能来来去去,被人看作烘托红花的绿叶。其中有一个不甘冷落,嗤一声笑道:“么皇后呀?听她那口音,就是个红菜苔!” 这原是本地城里人笑话乡里人的话,意谓他们都是种菜的、 菜苔不菜苔,如今谁还管这个!英雄不问出处,看脸时代,只要颜值超过就高你一头,不服还不行! 但第六位嘉宾一到场,”皇后”顿时失色。这位新来的清丽脱俗,眉眼更俊,立刻把“皇后”比了下去。“皇后”本人倒还没有争竞之心,谁知那几个男的马上就移情别恋,上赶着追捧后来的女嘉宾去了,把前面那位气得够呛,拔腿就走。 “皇后”已有,再来的这位称呼什么呢?总不能说成贵妃、太后或公主吧!于是那位大帅哥就奉上一个”女皇”的尊号,大家也就这么叫开了。 但既然有了女皇,那当然是新登基的,皇后便是前皇后了。这位新任女皇听说了上尊号的事情,忍俊不止,当时便说了一句话,把众人一下子都要笑死了。 只听她笑着说:“诸位爱卿!朕这种人用不着皇后,就是原来有也要分居的,对吧?所以张公公、李公公、庄公公、谢公公,前后左右各位公公,请你们也别在这儿围着我转了,都跟着前皇后到别处伺候去吧!” 一众俊男正在热火头上,忽然被她说得这么不堪,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互相一望,都蔫了。白思孟和蒋东平捧腹大笑,笑得汗都出来了。 摆脱了这几个人的纠缠,她对别人倒还和气亲切,一下子就博得了众人的好感。 机智、可人,这就是那天晚上,这位叫朱品声的女嘉宾给他俩留下的基本印象。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5章 江滩报到 原来罗敷有夫!白思孟心想。不知怎的,初见时那种欣赏态度就不免消退了几分。但总是见过的,此时不愿失礼,他便笑着招呼了一声。 他从小随和惯了,近年交际也多,遇到陌生人不再胆怯,一番“尊姓大名”地请教,便知道了,原来两人真的是情侣。男的叫万时明,大四,学机械的;“女皇”名叫朱品声,职业正如其名,在小学当音乐教师。这起码也是中专毕业的了。 年纪大,架子也大。问答过后,尽管女方和这俩小鬼有过一面之缘,他俩也不再理会两个“小朋友”,自管自勾肩搭背地说起悄悄话来。大天白日,周围还人来人往呢,这俩家伙,人前也不收敛,依然卿卿我我。 两个紧贴着他们坐着的少年都有些不自在,渐渐也有些不忿,同时心里不由猜想:这么一对恋爱狂,居然也是参加本派会议的?除了不时飘进耳朵的那些甜得发腻的屁话,他们还会个什么呢? 白思孟生性机警却温和,还忍得住。小蒋却是憨直脾气,特别是那男的很不收敛,动作过大,经常一胳膊碰到他身侧,撞得肋巴骨都疼。他几次皱眉轻咳,对方都置若罔闻,把他气坏了。 “水平也不知怎么样,狂什么呀!”他一嘀咕就说出了声。 思孟看出再这么闹几分钟,小蒋当场就要发作,他不愿同行旅伴还没上路就争吵冲突,便打个岔,大声问蒋东平:“小蒋,你一向练的什么?” 小蒋一愣,明白了他的用心,便忍了忍气,尽量平静地回答说:“练的隔空发力。” 他回答的是泡沫圈的术语,直白地说,就是戴着泡儿打拳击,低级些,却实用又实惠。之所以用个武术派别名目,还是为了隐藏出处。 “噢,厉害!那就是大力派了!”白思孟不胜敬佩,“隔空发力有三大类,你是哪一类?柔力还是猛力?” “绵里针那一门。” “那就是第二类——柔里带刚了。这一门比较难练,都说有时会失之狠,有时又会失之软,要把两样很好地结合起来很难,弄不好不是偏这边就是偏那边,结果弄得非驴非马,最终连起码的标准都达不到,是吗?” “白哥说的不错。”小蒋微笑起来,“请问你练的是——” “逃生游戏——五花大绑门。” “啊这——”小蒋也不由肃然起敬,连声佩服,“听说腾挪术中最难的就是五花大绑了,因为手在背后,运转不易,不像解手铐那样还可以用嘴,对不?” 这说的也是圈中术语,直白地说,就是甩出个长泡儿搞应用。这本来就困难,还要将手搁在背后甩,做起来又要难上十倍。 “对!完全对。”白思孟笑起来。看来对方见识也广,甚至自己也练过,并不是凭借关系混到这里、什么也不懂的南郭先生,心里立刻舒服多了。 他们俩声音很响,两个恋人肯定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却仍然不加理睬,还在那儿絮絮叨叨,脸也不侧一下。 蒋东平面露不悦,想了想,突然伸手在台面上一拍,震得茶杯一跳。 “来个演示怎么样?”他笑嘻嘻地问白思孟,“虽然隔行,却不是隔山,切磋切磋如何!” “好哇!”思孟欣然接受,“那就请蒋兄先露一手。” 他从来没有这样客气而老派地称呼过谁,自己也觉得太江湖气了。难道是在演武侠片吗?可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同属泡沫圈的同伴,不这样称呼又怎么称呼呢? “行!既然白哥有命,小弟就不客气了。”对方立刻就学到了他的腔调,也做得非常自然,“不过,拿什么练呢——” 他瞪大眼睛扫视周围。大冬天滴水成冰的日子,既不能激水扬波,又不能飞花摘叶,地上扫得明镜似的,就连块碎石头都没有,手头这股蛮力向哪儿使呢? 想了想,有了!他扭转头,对那无所事事的大亨利高声说:“劳驾,给杯热茶!” “好——嘞——”终于有事可做了,大亨利很高兴,立刻提起保温瓶,给他满满地倒了一杯,盖上杯盖。 “来,让一让!”蒋东平趁势甩开胳膊,撞了右边的万某人一下,“让一下,我要发力了。” 万时明惊愕地看他一眼,不大情愿地让开一点地方,看他怎么做。那女教师也暂时住了嘴。 蒋东平获得了足够空间,膀子一抖,两手舒展开,摆动两下,作出个由下向上轻轻托物的架势,慢慢地将右手伸到了台子下面。 直到手掌伸到了茶杯下方,看看方位不差了,突然间他脸色一变,五指一勾,开始缓缓发力。 他的发力方式白思孟斜睨看见,也就是手心向上,不停地捏面团似的,十分平常。 最初谁都看不出什么——隔着一张台面,你就是手心冒火,也影响不到杯子。 可时间一长,情况就不对了,冷冰冰的桌面上先是起了一圈水晕,越扩越大,接着便像是杯底架在火上烤一样,里面的茶水开始翻腾,用力向上潽溢,顶得茶杯盖一动一动的。 “好!有了!”白思孟在大腿上猛拍一掌,大声为他叫好。 “诶,确实好功夫!”大亨利也看到了,惊奇地连声追问,“这是真的吗?不是变戏法吧?” “怎么是变戏法呢!”白思孟正容说,“这叫隔空发力,就好比金大侠书里说的那什么隔山打牛。不过那是纯阳刚的狠力,这可是阴阳合力,要一刚一柔,刚柔交替,难得多了。” 说话间,小蒋的左手虚虚地盖到杯盖上方,隔开一寸半,轻轻推揉,同时牙一咬,将右手的力量迅速发挥到极致。 只听噗的一下,盖子被茶水冲起,随即一歪,乒啷一声,跌落在台面上。 这时正巧有几个游人过来看到了,不由瞪大了眼睛,和大亨利一起,鼓起掌来高声喝彩。 万时明看了个明白,心中也暗暗纳罕,心想小家伙倒也有些道道——两手同时操纵两个泡儿,一个上顶,一个真空牵引,弄得像是水沸腾了,其实还是原来那个温度。障眼法使得不错,可不能太小瞧了! 然而毕竟是小把戏,手法也没高明到哪里去,于是他很有分寸地说了声:“还行。”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6章 “女皇”再临 蒋东平十分得意,却谦虚地不作一声,只是轻轻做个手势,意思是请白思孟接下去,看怎么再露一手。 “这可难住我了!”思孟搓着手笑道,“这么烫的水,盖子又吸收了你手心的热力,没有一百度,也有九十度,叫我怎么拿它盖回去?只好劳烦两只眼睛了,却不知道办不办得到。” 一边说着,他一边拿手捂住嘴,瞪大眼睛,严肃地往茶杯瞅;再说一遍,又再瞅一瞅。 如此这般煞有介事地反复做作,直到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杯盖上,他这才两手交叉,点头示意说:“注意了!”,然后忽然握紧双拳,眯起右眼,飞快地轻轻一眨。 刹那间,完全是无声无息,那只杯盖像是挨了棒槌一击一样,从台面上一弹而起,一个大翻身,啪地一下,准准地合盖在茶杯口上。 那吻合程度,完全不差分毫,竟像从来没有拿下来过。 而在这全部过程之中,白思孟双手一直交叉在胸前,整个人动也没动。 这才叫艺业惊人呢!旁观者们全都看清了首尾,无不惊愕万分,两个没见识过的游客更是像看鬼怪一样,带着三分畏惧的表情看着白思孟。 白思孟笑微微的,却连连自我谦逊地摇头说:“献丑献丑!见笑了!见笑了!” “好手段!”万时明不由自主,由衷地称赞一声。“不动声色,暗度陈仓,举重若轻,干净利落。这才叫真本事!行!” “承您谬奖,这样高大上的考语实在不敢当!”白思孟笑道,“看样子,万大哥也是自然魔术道中高人。倘若不弃,就请万大哥也赐教几招,也好让小弟后学们多开开眼界。” “不敢当,不敢当,”万时明也随口谦逊,“今日一会,也是缘分。既然兄弟们抬爱,不嫌唐突,我就也助个兴。就借这位兄弟现成的的茶杯,来玩个茶水开花吧。小玩艺儿,不成体统,仅供一乐。” “万大哥过谦了。”白思孟笑道。 “不是过谦!”万时明说,“只不过先要说明,玩茶杯,蒋兄弟是用手,愚兄却只能用脚。为什么?体质差了些。愚兄我原本体质就不怎样,可不像蒋兄弟,终年习武,身体结实。自从上了大学,没人管了,本人更是躲懒,连早锻炼都不参加,渐渐养成个手无缚鸡之力。弄这玩艺儿费劲,所以只好用脚来了。” 听了这话,那几位游人都灿然一笑,以为是真的,白蒋二人却知道,这是这位初次见面的道上仁兄倚老卖老耍大牌。 原因就在于,操弄泡沫的人都是从手练起,三年五年都无暇顾及腿脚,他今天一来就弃手用脚,说明功夫早已在五年开外。 言外之意自然是告诉他们,小子!咱们可不在一个重量级上,想在我面前炫耀,还得再修炼几年才成。 俗话说江湖难测,说大话的人不一定有大本领,多加小心却一定不吃亏。虽然这位初识仁兄气焰嚣张,没领教他的真实本领之前,还真不敢把他的暗示不当回事。 当下两个少年不敢怠慢,都低首下心、屏息静气,耐着性子等他亮出手段。 万时明谦虚话说够,架子也摆足了,这才向女友温熙地一笑,傲然伸出左腿,左膝顶在台面下面,暗暗运气使劲。 对久练泡沫的人来说,腿脚虽然远较双手迟钝,一旦通了窍,却也更有劲道。这时就是这样。 万时明膝头发力还不到一分钟,那杯盖便又被冲开了,这还不算,随着他继续发力,那水竟像发酵的面团一样挤出了杯口,高出足有五六毫米,似乎已经粘稠得不得了,碧绿的茶叶却仍在杯子里轻轻浮荡。 “好!”游客们看得眼热,齐声叫好。 白孟二人却知道,这不过是他双手同时在辅助着发威而已。 他先以腿力让泡沫透过台面,顶起杯子里的茶水。再利用天寒,水已凉下来,以手中的泡沫从两侧包抄,把水堵住。堵好后再用腿上的泡沫,像推活塞一样把水推高。 由于他心难二用,手上泡沫圈得不高,腿要是再多加一点力道,这水就要自然漫溢了。 果然万时明笑了笑,打算见好就收。不料他那左腿才要放下,他的女友突然站了起来,笑嘻嘻地伸出两手,向杯口的上方一掐一围,说:“我也来凑个热闹!” 她十指全张,呈箕斗状,虚虚兜住快要漫溢的茶水,一个麻利的蛇绕金环,用泡沫再裹一层,然后掌带吸力,利用泡下真空,将水慢慢上引。 那茶水果然就开始上升,颤巍巍地脱离了杯口,一直往上,形成一个碧绿的圆柱体,晶莹剔透,越涨越长,直到升起两寸有余,这才停住。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连叫好都忘了,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 只有一个稍许清醒的,叫起来道:“这不是西游记里的逼水法吗?眼见为实耳听是虚,今天才算亲眼见到!好家伙,真个是天地之大,无奇不有!” 听到这话,那朱品声才格格一笑,两手一撒。那水失去控制,哗地一下泼出,亮晶晶洒满了半张台面,杯子里剩下的茶水还不到一半。 “真是乖巧!”白思孟心道,“一个人不行,就两人一起上。你再不帮忙,老万就漏馅了。” 看游客们欢天喜地,蒋东平却一脸怒气,白思孟心中直打鼓,暗想,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吹了那么半天,你这脚还抵不过小蒋的一只手! 人家能把茶杯盖一下子掀掉,你却只能让水渐渐地潽出来,谁高谁低,一看便知。咱这里现成几个会家子,蒙得过谁?就这么玩了个底儿掉,还笑,笑你娘的头呀? 但心中虽然鄙薄,却又不好当场揭穿,那不符合同行相扶相敬之道。 怎么才能既不让万某两人太得意,也不叫他们当场塌台?看来还得自己再出一回面,不动声色地玩一回好的,让他们知道知道!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7章 公开较艺 见大亨利拿着抹布过来要擦干台面,白思孟赶紧拦住,笑道:“别忙,水还没泼完呢!” 说着端起杯子,让众人看过,然后他问,“还剩半杯吧?” 等大家都点过头,他把杯子高高举起,两眼看着杯底,只见不大一会儿工夫,杯底便涌出一股细细的水流,一条线似地流注下来,洒到台子上。 “好奇怪!”众人叫一声。 几个围观的人便踮起脚,看白思孟手里举的杯子是不是歪了。看了之后,他们都承认说没半点倾斜,但那水仍是不断线地流,一会儿就流了个干干净净。 “好!”蒋东平大叫一声,“这才是真功夫!‘水泄银瓶’:一瓶分内外,出入无间阻!高!” “什么水泄银瓶?这叫‘水银泄地’!”万时明不知道这是针对他,还想充一回老资格,当即一本正经地纠正小蒋。“水泄银瓶,泄得了吗?不通!” “怎么叫不通?”小蒋真来气了,塌了台的人还逞威风!“‘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古诗上都有的,功夫就是拿这起的名!” “还说通?银瓶乍破!说的是瓶子破了水才迸射,这杯子哪儿破了?” 小蒋语塞,他完全没想这么多,一下子被人抓住了。 不过嘴仗既然开了打,无论如何不能自己先气馁,他就硬着头皮反驳:“那你呢?水银泄地!什么叫水银泄地?书上说的是水银泄地,无孔不入。这杯子有孔吗?孔在哪儿?” “当然没有孔!无孔不入!无孔不入!这孔——这孔……”万时明也随口就反击,说到这里,却突然愣了:杯子是无孔呀!这没得辩的,那无孔又怎么样呢?自己刚才是想说什么来着? 朱品声见男友突然窘住,料想不妙,她的反应极快,立刻前来解围,随口接过去道:“这无孔不入,真实的意思其实在后面,是要说有孔必入——也就是说:水银泄地,有孔必入。两个句子效力等同。回到台子上来,这杯子,大家瞧,确实原本没有孔,可水全流干了,就像有孔一样。也就像一瓶水银,突然就没有了。 “哪儿去了?地里去了!能变无孔为有孔,这就是自然魔术的玄妙之所在。只不过要起名字的话,就只能尽量简短而形象,近似就行,不必长篇大论地明说,那不成产品说明书了吗?你们看金大侠的书里,有多少武功招数是明说的——向左三十度角,向后十公斤力,还要精确到几分几秒几克!那还叫故事吗?还不主要靠比附?靠借喻?” 一番话,顿时把个要破碎的逻辑包了个严严实实。这朱品声,真不愧是教书教成精的,脑筋比她那大言炎炎的男朋友明快多了。 事情到了这里,也就没法再争论下去。白思孟在此期间一句话也没说,说什么都会得罪两造中的一造。 就是炫耀也是多余。刚才自己不过是利用泡沫的占位能力把杯底给弄穿了。只不过用的是真正的绵里针功夫,让泡沫缩成个锥子样,就那样不上不下,刚好形成极小一个孔,让众人看不清。 这很难,却也仅仅是铁棒磨针磨出的功夫,原理上一点也不高深,拿来唬人,一次还行,第二回就遮掩不住了。 恰好这时出发的时间到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那位担任负责人的男士走了过来,吩咐收摊,先叫大亨利把充气拱门左端的压脚沙袋搬开,然后和那白皮肤的女孩一起动手解绳子、放气。 “请四位拿好你们的行李!”他笑着招呼,“这就要启程了。” “车还没来呀!”白思孟疑惑说,“这儿是江滩,一般的车辆进不来,只怕要到出入口去等。” “来了!”负责男士一笑,“连接送人都到了。” 果然一回头,一辆带顶棚的电瓶观光车已经无声无息地停在他们身边,车上的座椅已经缷去,露出一片平板。 司机旁边的副驾驶座位上,一个和蔼的中年人扬起右手向他们打招呼:“嗨!四位好!” “江叔!”白思孟一愣,马上就认出了这个人。 “嗨!小白!”江叔记性也好,时隔这么久,还能一眼就认出他。当下他笑容可掬地又专门跟他打了个招呼。 “江叔,您这是——” “我就是送你们去开会的办事人。”江叔笑道,“意外吗?” “太意外了!您不是……”见接送人竟是老相识,白思孟不由又高兴,又忍不住抓耳朵。 “你是说我不是圈外人吗?不错,”江叔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就是圈外人。现在还是圈外人。不过这不妨碍有老板愿意雇我呀!大家不反对我打点小工挣点小钱吧?好了,来吧!把桌子都搬上车,各位的背包也放上来。” 看来他和负责的男士及女孩都混得很好,大家不多解释,和他说笑着把东西都弄到了车上。四个赴会的青年也都上了车。 白思孟还是疑惑:要去机场的话,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江滩广场里面所有的带篷电瓶车全是观光用,专门负责载着游客逛江滩,根本无权上大马路。难道到了闸口再换车?这也太繁琐了吧! 再看江叔,只见他站在塌成一堆的尼龙绸拱门前,正从钱包里掏出钞票,一五一十地数过,递给那个负责的男士。 男士满面笑容,接过钞票向两个助手扬了扬,说:“走!送完东西吃饭去!” 三人带着东西上了另外一辆车。等他们走后,白思孟不解地问江叔:“江叔,你来打工,怎么还要向他们交钱呀?” “交钱?”江叔一怔,明白过来不由笑了,“你说我给他们打工?是他们给我打工!我联系他们搞个报到处,出两千块!连拱门带球台什么的,都是他们抬来的。” “干嘛非要几个外国人?我还以为是基金会直接派来的。” “原来在这儿不是有个欧洲什么国家的友好活动吗?他们跟管理方熟,便于联系批准。” “是有这么回事!我们也来参加过。”那对情侣闻言点点头,都笑道,“原来你才是老板!” “我也不是老板。老板另有其人。只是我的工打得比他们高级些,叫运输经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8章 双剑合璧 两个小青年也不由一笑,竖起大拇指道:“头一回亲眼看见外国人给我们中国人打工,您够牛的!” “这早就不稀奇了!你看那些英语培训的、甚至幼儿园的,雇的多了。谁有钱谁就是大爷!我去年rb游,人家还给我来了个跪迎跪送呢!” 朱品声笑道:“那叫跪式服务,才不是给您下跪。” “噢,你也知道?” “我爸常跑rb,哪能不知道。” “噢,我倒忘了,你爸是老跑江海直通的——今天咱们也试着跑跑——只是形式不大一样。” 得,正对话题!白思孟不由说出了他的疑惑。 江叔笑道:“坐电瓶车没错!一会儿咱们还要坐这个车过栈桥呢。” 栈桥?去码头?四个人都掀起了眉毛。那外国男士不是说走r66线吗?难道r66线就是坐船走水路?那么是不是先去nj或是sh呀? 江叔神秘地笑笑,也不多说,只是掏出手机,打开扬声器,按了个号码,放在驾驶台边。一会儿音乐一响,接通了。 一个女人声音传来,较为粗哑,还显得有些迟疑:“唉,江经理!” “哎,陈大姐!”江叔愉快地问,“你那条‘晴空开裂’的到达时间确定了没有?快了吧?我们可都上电瓶车了!” “啊,那好哇。到达的时间肯定错不了,精确到分钟。只是……”姓陈的女声有点把握不定。“只是这玩艺儿的运动趋向还有点儿拿不准。” “拿不准?上次联系你不是说还有十五公里就荡过来了吗?”江叔吃惊地皱眉说。 “对,这一荡的速度很稳定。老王他们一直驱车盯着,都过角堤了。可是现在它开始有些摆动,忽上忽下,不太稳定。” “摆动?”江叔一下子紧张起来,“裂隙竟然在摆动!还是上下摆!这——这,这是受了什么干扰?你看清楚了吗?这可不是好消息!” “当然看清楚了!怎么敢没把握就说呢?这东西明摆在那里!本来是条近似直线,现在却有些像蛇行。还是立面的蛇行!也真是怪了!又没看见有多大的干扰,怎么会这么不安定!看来不紧盯着不行。” 江叔的脸庞不由凝结了一层霜。叫白思孟看着很陌生。 以前偶遇江叔时,只觉得他儒雅而潇洒,根本不显年纪,直到这时他才感到江叔也老了。 才几年工夫呀,他不但面庞变得微胖,还添了许多皱纹,眉宇间透出焦虑与担心,好像对眼前的事情一下子就失去了把握,忧心忡忡。这与他第一次见到时的他,可是判若两人了。 “或者你们走老二桥,在高处等着?呆在那儿可下可上,好像保险一些。”女人的声音有些犹豫不决地建议说。 江叔一下子充满了焦虑和紧张:“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跳老二桥?” 四个年轻人听了都吓一大跳。跳桥? 一个个面孔骇然变色,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也不是那么悲观,江经理——”对方竭力安抚,几乎像是哀求,“在江滩上追也行,也有机会,不过抢先站到高处,万一到时候,它那一摆是往上,不就刚好对上了吗?” “要是它不往上,那就得我们往下了,对不对?它真的还在起伏震荡?” “十分钟前才开始的,毫无减弱的迹象。我说你们还是快上桥吧!” “上桥?你看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它现在横飘的速度不算快,最多……我想……你们最多还有二十五分钟!” 江叔抬眼看向不远处高高拱起的雄伟的老二桥,咬着下唇飞快地思索了一下,立即提腿上车,对司机大声说:“快快!到闸口去!” “哪个闸口?”司机问,“你们是步行上桥还是——” “坐车!” “那你快联系一辆,在沿江大道华浦门闸口等。还要能上老二桥的,货车没用!” 说话间他立即启动,电瓶车平稳匀速地行驶起来,一会儿就到了闸口。司机首先跳下车,二话不说,扛起一张书桌就往闸外走。 江叔着急地摊开两臂拦着大家说:“四位,都搭把手!时间不多了!” 四个年轻人虽然摸不着头脑,却也知道当下情形不容解释,便也急忙下车,两人抬一张书桌,通过闸口来到马路边。 沿江大道上汽车多如过江之鲫,一辆接一辆风驰电掣,却没一辆是江叔召唤来的。 事情快砸锅了!江叔急得团团转,原先的温文尔雅、从容不迫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正绝望得要上吊,一辆双层大巴突然驶离行车道,吱地一声停到了他们面前。驾驶室里一个中年女子探出头来大声叫道:“快上来!没时间了!” 江叔一看,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抬袖一抹脸,声音颤抖地说:“快快!你还亲自赶来了!” “我要是不赶来,只怕不到明天,就有人把我给生吃了!”女子粗着嗓门哼一声说。“紊流往哪儿翘也怨我,你说我是不是比窦娥还冤呢!” “看你说的!”江叔的声音变了调,又像哭又像笑。 五个人抬桌提包,一片混乱地塞进了车门,大巴立即发动,速度飞快,闯红灯都顾不上了。马达轰轰,车子拐了几个令人晕头转向的大弯,又一再超车,箭一般地冲上了引桥。 接近正午,桥上正是白天大忙的时候。大家都要赶路,你追我赶,很少有超车的机会。 江叔有座不肯坐,固执地站在驾驶台边,满脸紧张的盯着左边车窗外,有时还弯下腰去,臃肿的滑雪服几乎压在女司机的脸庞上。 女司机居然不吭气,也时不时地将焦急的目光瞟向左边桥外。 “到了!”开过小半截桥面时,她率先发现了一直期待的东西,立即大嚷一声,放慢了车速,松了口气叹道,“刚刚摆了上来!我的个先人呐,总算能交代了!看你个老东西还有什么说的!” “它还不是一般的高!”江叔没理她,只抬高眼睛攒紧双眉说,“比你估计的还麻烦!” “啊?”女司机闻声也眺望了一下,立刻不安地叫起来,“快到上层!我要故障停车了。” “快到上层!都上去!书桌也搬上去!”江叔紧张得要死,使劲挥手叫喊,“真要命!最多三分钟!它就要飘过去了!小万,你快动!” 四人莫名其妙,只知道情况紧急,却不知这一切连珠炮般匆忙的要求都是为了什么。 朱品声于忙乱中瞅着机会问了一句,江叔只像吼叫一样地回答了三个字:“搭便车!” 人就坐在车上,还搭什么便车?难道还另有接应的专车?还什么就要飘过去了!直升飞机、风筝,还是热气球呀?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9章 再遇老相识 四个年轻人挤挤撞撞,连人带桌,又拉又顶,好不容易才通过狭窄的楼梯口上到二层。这时江叔已经抽空把右侧车窗全都开到最大。 他看看书桌又看看窗户,说:“行了!够大!都把桌子抓好了,准备往外扔!” 扔?!辛辛苦苦一路弄过来,就为了往江里扔?神经病还是怎么的! “我还要叫你们往外跳哪!”见他们满脸怀疑,眼睛睁得老大,江叔焦躁地大叫着,反过来向他们瞪眼,“连人带桌一起跳!” 要我们自杀?!更大的一阵吃惊与恐慌,人人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 “小爷小奶奶!那就是r66!是一列云车在那儿横着,就等你们上去,不是要你们的命!”江叔气急败坏地跺脚,“我也跟你们一起跳,难道我的老命也不值钱了?” 说话间,女司机把准机会,缓缓把车靠着路边停了下来,打开司机门,抓起两个警示锥筒就要下车,嘴里嚷给他们听:“小心啊!别心疼玻璃!玻璃小意思!你们可别掉下去呀!” 叫人小心,别打破玻璃才对,怎么变成别心疼玻璃了?又要叫人跳,又叫人别掉下去,什么逻辑呀!今天尽是咄咄怪事! 江叔转头看看被车流遮挡着的桥的另一侧,又回过头来看身边下方的江水,屏住了呼吸,等了足足十秒钟。 突然,他的声音变得跟拉锯一样嘶哑地叫起来:“到了!从后面推过来了!看这片云彩样的,一条白龙呀!往外跳呀!” 他的声音带着颤音,尖利逼人,但话音落地,谁也没动。 江叔脸色大变,这样冷风飕飕的大冬天,都急得满脑门是汗。 “没船也没东西呀!”白思孟迷惑地向外一指说,“外面都是空的呀!” “小爷小奶奶,空间开裂了!开裂了!拉出了一条缝!这就是空间紊流,懂不懂?”江叔吼起来,“空间紊流!r66!泡儿进紊流,百年难遇!错过就没有了!回家抱娃娃去吧!” 他的声调已含有几分似要杀人的怒意,冷峻严厉得叫人直打冷噤。四人同时心中一凛,似乎都明白了一些什么。 “好!”白思孟脑筋转得快,立刻想起独立空间分四大类,紊流也是其中之一。泡沫看不见,以此类推,紊流大概也看不见,说不定真的就裂开在眼前。他把牙一咬,脚一跺,声音也变调了,嚷一声,“我信你,江叔!” 喊叫声中,白思孟谁也不看,一弯腰,抱起身边的书桌,扭身便往外使劲一扔。 这一扔,他不管不顾,直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即使砸坏玻璃也在所不惜。谁叫江叔说得那么严重,神情又那么迫切呢! 呼地一下,接着喀啦!那桌腿在窗框上狠狠地撞了一下,便大头朝下地甩了出去,直飞到了桥栏杆外面,才落下去不见了。 接着,白思孟抓起双肩包,胡乱往脖子上一套,一脚踩上座椅,钻出头去略看一眼,似乎真见到有些什么白影在桥外晃,但也可能是自己一时眼花。 他也不管那是什么东西,承不承受得住,事情已经开始,就再不迟疑,左脚奋力一蹬,全身呼地弹起,像在学校练习沙坑跳远一样直扑栏外。 但是客车虽然紧靠人行道台阶,毕竟还有一尺多距离,人行道也不止一米宽,他这样一扑,多半要撞在桥栏上,真是鲁莽之至。但是蹊跷的是,明明他一个抛物线下坠,眼看就要撞上了,却一滑便通过了。 三位同伴眼看着他一纵身飞扑出去,还没过栏杆,便已像空气一样消失不见,眼前只剩一片晴空,都目瞪口呆。 他们这才知道江叔所言不虚,果然身边便是一条空间紊流,那看不见的异样空间! “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豁出去!拼了!”蒋东平雄心一起,大吼一声,也如法炮制,先扔桌子后蹬窗,一个虎跳扑了出去。 “好样的!”江叔感动得老泪纵横,极口赞道。“该下一个了!” 万时明沉稳地咳一声,就要往座位上踩,却仍回头询问地望向朱品声。 “慢着!”朱品声叫道,“让江叔先走!” “好个朱丫头!”江叔吃了一惊,却又笑了。“这样情况下都信不过江叔,绑个人质好垫背哟!” “什么都瞒不过您!”朱品声双手抱拳,朗声笑道,“萍水相逢,莫怪莫怪!” “好,没二话!”江叔说,“但你得先往那边挥一下胳膊,帮我扇下风!” “这是干什么?”朱品声不解。 “没时间解释!你扇吧!”江叔着急地说。 朱品声便向窗外挥了下胳膊。江叔立刻双臂一抡,把桌子甩出,然后人也站上座椅。 “江叔,注意斜拉索!”万时明好意提醒。窗外那从桥身高塔顶部斜伸下来、足有碗口粗的众多索缆呈扇形分布,远近都被它们拦住,只能选其间隙较宽处,看好了再通过。 “没事!有等于无!”江叔信心满满地大声回答,“进了紊流,再结实的东西也成了虚像。你再挥一下胳膊!” 万时明也把手一挥,江叔便一纵而出,似乎直扑斜拉索,却也什么都没碰着,障碍物就那么毫无声息地挪到了他的身后。 朱品声直等他完全消失,伸头看过,才说:“时明你先跳!我紧跟你!” “别!还是你先——三分钟,快来不及了!” “噢,”朱吕声注意地看着他,“你是怕我赶不上,会掉江里去!那你呢?” “我老爷们儿怕什么?皮糙肉厚,再高也不怕拍!” “说得多能呀你!”朱品声柔情地说。 时间不等人,万时明无暇再说,先呼呼两下奋力甩出桌子,左手挽两个大背包,站上去伸出右手说:“一起吧!” 两人手一拉,齐齐跳了过去。 后面一辆小车的司机远远看到,吓得头发丝都一根根竖起来,咋舌道:“妈呀!这跳江的也听说过,不是翻栏杆,就是爬斜拉索,谁见过开着双层大巴来自杀的?还一跳四五个!这不成那什么自杀俱乐部了吗!喂——喂喂!110!” “不对!”副驾驶座上的乘客看得仔细,“自杀怎么还背包呀?还拉着个女人呀!这要不是极速跳伞,就是劫匪洗劫了大巴!还连女青年都绑架了!对,我也得打个110!”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0章 搭什么便车? 不必细说双层大巴的女司机后来怎么应对——载客跳桥,放任他人失去生命,怎么说都难逃干系,这官司有得扯了——且说那五人跳桥团进入紊流后都看到了什么。 白思孟最先进入这个新颖的空间状态。 一开始的飞跃并无异样,呼地一下就进去了。他没看见什么紊流,也不知哪里是它的边缘,只知先是明朗耀眼的正午的虚空,眨眼间便暗淡了少许,似乎与之前自己所在的位置隔开了一块大玻璃。 接着身体便感受到几分触觉。 他先在空中粘滞了一下,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沿途拦阻,就好像猪八戒进盘丝洞,摔在了蜘蛛网上。忽然间身体又一个急沉,耳边水声咕咕,然后才又回弹。 一弹一弹地荡悠了好几下,这才稳住,脚下还轻飘飘的浑不受力。 连头带脸全湿了。耳边传来水的拍溅声,鼻中嗅到水藻的腥气,鼻腔也有些呛水后的酸胀不适。 他急忙睁目四望,这才发现自己掉进了一潭深水里,头上身上粘的搭的尽是水草,身边则挤满了稠密肥厚的翠绿的水葫芦。 “嘭”的一声怪响,一个大物件从天而降,砸得浪涌潮升,几乎把他的头重又埋入水下。 他急忙抬头后仰,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一张书桌,落下又浮起,与先已落下的另一张书桌几乎并排,晃荡不停。 他猛然醒悟,叫声不好,立即翻身狠扒水草,两脚扑腾,半游半爬地往远处躲避。 才划了两下,便见黑影一晃,小蒋一头栽了进来。砰地一声,又是一股大力扩散,搞出个巨浪狂波,冲激得他鼻子眼睛里都是水。 “小蒋!小蒋!”他急忙喊叫,提示自己的所在,又及时提醒,“快躲到我这边来!” 小蒋猛一沉再一浮,冒出水面后张大了嘴,急促地喘气,满身满头都是水葫芦。听到白思孟叫他,他回头看看,一脸愕然,不知他说的是什么。 “我们还是掉江里了?那么高摔下来,还掉得挺快呀!”他呸地吐了口水,懵懵懂懂地问。 “什么江里!我们在紊流里!”白思孟大声叫道,“你怎么下来的、为什么下来的都忘了?” “紊流?紊流——这不是老二桥桥头下面的芦苇滩吗?” “你做梦呀?芦苇滩还在下面呢!”白思孟笑道,“你快回头看!” 蒋东平回头一看,惊得一愣,直着喉咙叫:“哇耶,水怎么都淹到大桥的桥面上来了!一下子涨了几十米?” “那除非是末日大洪水!”白思孟好笑道,“淹到桥上?那整个江城不都淹水底下去了!我看你还是在做梦!” 话没说完,又是一张桌子扔下来,砰地砸在小蒋的脑后。 这一下拍得奇响,犹如晴天霹雳,吓得他也没命地扒水逃开,一边骂:“奶奶的!看也不看就狂轰滥炸!这老江头安排的什么呀!” 说时迟那时快,又是一记惊天重锤,江叔跳下来了!噗嗵一声,却把一只脚磕在了自己扔下来的那张桌子腿上,老人家哎哟叫了一声,就抱着膝盖,歪在那里不能动了。 我的妈!你倒躺倒不干了!上面还有两位呢! 白思孟心思极快,急叫一声小蒋:“快!拖他过来!可不能让他再被砸着!” 小蒋的眼睛眨了又眨,这才全盘记起。看到白思孟正奋力施救,他连忙过来帮忙。两人你拉我推。幸好上面那二位临跳前柔情了好几句,略有耽搁,他们才一起撤到了安全位置。 又是几声巨响,水波大起大落,五人连人带包带书桌都聚齐了。 江叔疼得咬牙切齿,眉眼乱挤,却很清醒,牙缝里抽着冷气说:“好了!好了!都过来了,平安无事。这就是紊流。怎么样?还可以吧?” 什么还可以?四个年轻人个个样子狼狈,听了这话面面相觑。 “这就不错了!”江叔还以为他们不是受了高台跳水的惊吓,就是对眼下泡在水里的处境不满意,不得不好心地开导说,“好在还是一滩清水,比摔在干地上强!要真那么着了,那一摔可不是好受的,受不受伤都难说。听说还有那运气更差些的,直接就掉进粪坑里去了!” 啊?还有谁掉进粪坑了?空间紊流还带粪坑?四人听得胆战心惊。难道这异样空间竟那么龌龊不堪吗? 作为空间异像的关心者,他们都知道,散布在宇宙空间里的些少异类,除了他们的泡沫,还有紊流、褶皱、漩涡几种,但都不是知道得很清楚。 一是因为泡沫才是他们的固有研究对象,光操弄它就忙得不亦乐乎,无暇他顾,二是因为碰巧有那三类遇合的人也跟他们一样,视这秘密如生命,讳莫如深,极少透露。 但不管多么生疏,现在已真正来到其中。这一环境转换,带给他们的第一印象首先是惊险,简直是险极了!老天,就这么砖头似地砸进一汪水里,幸好没受伤!其次掉还不掉到底,就这么不上不下,半空中浮着,怎么看都不稳当!但再抬头略微看看,有光线有空气,又似乎还不算太差。 他们四面望去,只见由西至东,两端渺无尽头,除了水还是水。而宽度却只有三四十米,全部铺满水葫芦,挤挤匝匝,就像一条极长极长的草绿色走廊地毯。 向上向外都透明洁净,整个天空无遮无掩,向下却什么也看不成,除非你钻到水底下去。但这水会有多深呢?最少十几米吧? “江叔!是不是紊流都全是水呀?”朱品声问。这温柔一问显得不知有多么幼稚而复可爱。江叔老江湖,一听就知道她不过是想借此修复一下刚才在上面,那种由于猜疑而受到伤害的关系。 “都有水?怎么会!刚才我还说了有干地。”他大大咧咧地手一挥,随手便甩出了一只湿漉漉的水葫芦,“异样空间也是空间,还不是什么环境都有!一切都看它形成于什么地方,或是流动中到过哪里。完全是随机的,逮到什么是什么!连真空、深空环境都有。说不定下次你们再进入一条,一马平川都是沙漠,想找半滴水都难!” “听您这意思,那我们几个还算幸运的,没一下子就死在真空里。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万时明笑道,抬手一撩,把一绺打湿的头发抹上额头,让自己显得精神而漂亮一些。“不过跟沙漠比起来,水还是稍微多了点儿,太浪费了。” “怕泡水就爬到书桌上去呀!”江叔指指他的身后,“一人一个,正好!” 这话提醒得好。抱着书桌,起码省了踩水的力气,鼻子也能畅畅快快地呼吸。 既然已无挨砸之虞,四人便都松了一口气,高兴地就近拉过一个,两手扒在上面,又四面张望,寻找自己的背包。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1章 拼死一跃 原来坐在一边不知道,这时抱着摸索才发现,这些书桌的抽屉竟然都打不开。仔细查看,原来都是画出的线缝,里外根本就不相通。 “你们这才知道?”江叔笑呵呵,自鸣得意地说,“这是专门当作救生筏设计的。假抽屉就是浮箱。另外桌腿还可以折平,增加浮力,还不容易翻。来,小白折叠一个!先抽销子,然后张开就行了。你们看:这一增加平衡,它浮得多好!坐上去水都不沾屁股。” “那一人带一个大救生圈岂不是更好!”小蒋边折叠自己的桌腿,边憨声憨气地说,“还不用把这些笨玩艺儿搬这么远!” “是呀!”万时明也说,“为它们差点儿都耽误了!你不知道扔它们出来有多难!” 都扔过的,谁能不知道呢?大概只有朱品声一个人不知道!众人猜也猜得到,不禁一笑。 听了他俩的抱怨,江叔笑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不但因为这儿有水,进来要用它,就是从这儿出去也要靠它,没它还真不好办。救生圈虽好,也只现在有用,过两天就不行了。好了,既然已经到这儿了,说什么都是多余,还是把自个儿先安顿好再说。” 他率先爬了上去,坐直了身体,脱下衣服来拧水。众人争相效仿。 万时明体贴,努努嘴示意朱品声先划到一边去,自己则横到她与众人之间,脱下外衣遮挡。 一脱衣服,众人才忽然意识到,进来这么久了,这里不但水不冷,空气也不冷,甚至还有些温暖。 “这不十一月下旬了吗?”白思孟惊奇道,“外面都飘雪花了,怎么这北边过来的紊流还一点不觉得冷?” 是呀!众人都觉得奇怪。难道这水是温泉里冒出来的? “要不是温泉水,敢让你们跳吗?”江叔笑道。“早就选好这条路了。要是换一条路线,可能就得让你们先买件狐皮大衣把自己裹上,再不然,就来个一人一顶降落伞——空降。” “路?您说这条紊流就是路!还早就选好了?”白思孟吃惊地问。 “那当然!这就是基金会特别指定的赴会通道。没这条路,还真不好说你们怎么才能到达开会地点!” “开会地点?去个中欧还非得走进这紊流?难道是要我们到外空间去开会?”朱品声也叫起来。 “那肯定不会!肯定不会!”江叔两手乱摇,“通知上不早说了是中欧某地吗?虽然是哪个‘某地’先没说,但肯定有一个,能吃能住能开会。之所以不先说定,大概也是为了对外保密。” “那样的话,也可能是让我们先见识一下什么是空间紊流,”万时明猜测。“具体看过,大致知道了,到会上才好再仔细讲解。这一次不是说还要培训吗?” “真是个聪明人!英雄所见略同。”江叔马上笑起来极口称赞,“要不然费这么大事钻进它来干什么!为这,还动员起紊流派上上下下好几十号人,跑了几千里,这可不那么容易呢!” 原来是现场观摩!年轻人们这才没话说。 “进空调房了!”小蒋惬意地打着哈欠说,“江叔挺会选地方。” “这可不是我选,我一句话也没说!”江叔立刻撇清,“全是会里紊流圈的朋友选的——就是那开大巴的女的。你们瞧她就像一个菜场卖菜的老娘们对不对?可在人家圈里,她可是实实在在的大姐大呢!这条路,就是她推荐的,上头一听这么好,也就采纳了。” 四人不由深感惊奇,都说:“就她?还大姐大?” “怎么,不相信?” 相信!让人怎么相信?圈子中的首领,那不是元老或是辅修的级别吗?就她?说是个乡下来的大姨妈还差不多! 朱品声没忌讳,嘴一张,质疑地说:“既然她也是一圈首脑,那刚才你对她说话怎么还那么不客气,她也那么将就你?是不是你也是贵为一圈之主呀?” 是呀是呀!经此提醒,三位年轻男士齐道“不错!”一齐把眼睛盯着江叔,眼神全都变得神秘复杂。 江叔不由嘴巴一咧,满脸都是笑皱纹,哈哈笑着说: “丫头你太抬爱了,有意思!居然以为我是你们圈子里的大佬!这不是要我短寿吗?我连圈中人都不是,还什么一圈之主了!要让上头听到,只怕非定我一个蛊惑人心的罪名不可——拉拢青年,自我标榜,是不是对元老的领导不满呀?嗨,我也说错了——什么领导呀,我就是人家雇来一跑腿的,想要人家领导人家还不要呢!” 好个老滑头,竟说得这么可怜巴巴! “你们也别胡猜了!”江叔笑着摆手,止住他们的进一步发问,“一个铁的事实,明摆在这里:我身上没泡沫——瞧清楚了没有?没就是没,一丁点都没有!半点都没有!没这秉赋,你们说,泡沫圈肯收我?” 他摇摇手,又拍拍头,又连连拍身,亮个彻底,显示所言不虚。 几个人不相信,围绕他指指划划好几下,发现真的空空如也! 伴随泡沫这么久,他们每个人对泡沫都有特殊的感知办法,试过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 这就足够说明问题了。没泡沫,确实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可能真是上头雇佣的临时工。不过临时工长期使用,人头熟了,业务会了,腰板也就硬了,给个运输经理的头衔,也就不稀奇了。 圈外人哪里知道这么多,听说他有个经理头衔,也就把他当人物了。 但话虽如此,朱品声还是有疑惑,说:“泡沫虽然与您无缘,那这紊流呢?您是不是紊流圈的?不然怎么我们都看不见它,您却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是呀,是呀!其他人也都期待地望向他。 “这有什么难的?”江叔一笑,“难道你们没看到:紊流经过的地方虽然看上去是空的,却是微微颤抖,就像那烈日照射下远处的地表,蒸发起来的热气边散发边扭动?” 是这样的?年轻人不由都把眼光移向外面。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2章 横空出世 “是吗?我们还真没注意。”现在人已进来,当然再看不到紊流的外表,只好他说什么是什么了。 “那当然,你们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嘛!但这事紊流圈早就告诉我了。为了能让你们坐上它,那位大姐大从河东一直跟着它跑过来,一路不断通报,连这里面什么样,到哪儿是个头都告诉我了,我还能不注意?一看那空气颤呀颤的就知道了,绝对错不了!” “还是从河东跟过来?啧啧!好远!” “那就叫远?它那一头都拖到绿海了。就这,都还不知道它的源头在哪里!为什么叫r66段?r就是road,就是中文的路。为什么定为66,因为它是迄今世界上发现的71条紊流里面第66条被发现的。为什么叫段不叫条?因为还没搞清它的头和尾,紊流圈还在研究它。” “噢,原来编号是这么来的!”朱品声质疑有了结果,还挺不错,当下松快地呼出一口气。 对其他人而言,更是高兴,确定真的没有上级在旁监督,大家也就更随便了。 一随便,便都又看向外面。 原来不但这紊流在横向移动,中间的水体也在向东面方向流动,只是速度不快,就跟人努着两条胳膊,小碎步地竞走似的。 这时紊流虽然已经飘过大桥,却还离开不远。流内流外,似乎隔着一个玻璃圆筒,从里面能看到外面,桥身、桥栏、桥板、桥墩,一一在目;桥上灯杆、拉索、汽车、行人,近在眼前。 向外看这么亮堂,按说从外面也能看到里面。 “那不可能,”江叔主动向他们说明,“这紊流的边界就跟审讯室里的单向窗户一样。甚至比那窗户还好,压根儿就是一片空气。要是看得见,那还得了!一条千里长廊,横空出世,就跟温室大棚一样:半潭水里泡着人,还长着草在天上飞,那桥上全部汽车都会停下来看稀奇了——这不是玻璃龙吗?那几个泡在水里的小人,是被吃了还是没有?” “当然是吃了,”小蒋看着自己的肚子笑着说,“只是还没消化!不过作为观察室,这里还真挺敞亮的!” “我们这么一大堆人,外面怎会看不见呢?”朱品声感到实在难以置信。“还有这一眼望不到头的水葫芦!整个一条翡翠大道!” “空间不同呀!”见是她问,江叔加倍耐心地说,“光线照到这上面,都拐了个弯绕过,然后再继续原来的直线,无论哪个方向都如此,那谁的眼底的视网膜上能有它的成像?接收不到嘛。” “光线既然进不来,我们又怎能看到外面呢?没光线,又凭什么在我们的视网膜上成像?” “这就是光激发的作用了!”江叔笑道,“据说外界的光波光子绕行前,都撞击了紊流空间的外表面,由于内外表面是同一层,原本处于基态,受激便发光,如同照像,只不过暗淡点,我们就看见了。是不是这个原理,我也没研究,反正有专家这么说。我们只要能看见,就ok了。” “那这紊流到底是怎么来的呀,江叔!人有父母蛋有鸡,总不会凭空就生出来,对吧?”朱品声浑不管他耐不耐烦,一味地刨根问底。 “那当然。那当然。” “那您就说说……” “这个嘛,就我所知——”江叔上下左右打量着,好像也不怎么熟悉,“这紊流就跟你们的泡儿一样,也是空间扭曲变态的产物,不过大得多。紊流就是乱流,就像下面江边的洄流一样,既被主流抛弃驱赶,就不跟着大家膨胀扩张的路线走,而是横流、倒流、斜流,走出它自己特殊的三维立体形态。由于宇宙还在扩散变虚,一时没有力量收拾它,就只好由它去。 “但是它虽然自由了,却也仅能一时快活,因为周围不断变化的引力形势早晚都要拆解它。只不过它们体量比较大,拆解得慢些。有时紊流碰上紊流,还会合并,那就消逝得更慢了。 “从形态上说,紊流也像大地上的河川——季节性的河。夏天一大盆水从天上倒下来,立即形成河流,向一方急冲。但天再也不下雨,这河流就没了后劲。它就只能流到哪里算哪里。今天是条河,明天这里只剩小溪,后天就全干了。只有它的前头,借着一时的水量,还能横冲直撞,直扑向前。 “据那位司机杨姐说:这条r66就是这样一条断头断尾河。它本来是真空性质,冷到只有三k温度,那可是生命绝境,只有火箭才能拜访。谁知几百年前由于引力纠缠,导致一次异态空间碰撞,它竟然从地球表面捕获了一小条自然空间,(紊流圈的朋友说:这叫空间劫夺),就变成眼前这个样子了。 “这水,据说很可能是亚马逊河的。这水葫芦,也是劫夺来的,是不是亚马逊的原产却不知道。亚马逊因此就暂时缺少了细细长长的一小条,是不是还能收回,鬼才知道。就是能,恐怕也要到这紊流空间破碎消亡才办得到呢。亚马逊你们都知道的,那个暖和,连长江都比不了。这r66又是个封闭环境,就是从天寒地冻的南极绕过来,都损失不了多少热量。” 难怪暖和得跟温泉一样! 四个年轻人都深感庆幸,满意地点头,刚要应和着说个什么,突然好似平地起了一阵大风,一低又一翘,这条长龙温室竟然来了个水螅爬行式的弧形运动,如拱桥般快速升高。 这时只见两边的景物不断地下沉,不到一分钟,他们所在的位置就升到了三百三十米。 到了这个高度,长江老二桥的高塔都落到了很远的下方。 伴随着一阵不由自主的恐慌,不知是谁"shen yin"道:“老天爷,怎么又震荡起来了?” “没关系!没关系!”江叔努力安抚大家,“这只是空间的相对偏斜,这里面的水可没受影响。你们看,荡都不荡一下!” 大家定睛一看,果然身边一片静水。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3章 别致的赴会之路 这效果可就奇妙透顶了! 与外面的景物一对照,他们发现:自己坐着的书桌和河水竟然都是呈四十五度角倾斜向上,照理说就该像瀑布一样来个凌空倒泻了。然而它们却是一动不动,像是刹那间,就凝固成了一片绿色的冰川。 “好大一条跷跷板!”小蒋拍腿叫道,“前面那头都翘到月亮上了,后半截却又沉到了江里。真吓人!目前虽然还没有倒,看上去也够叫人头昏眼花的了!” “当心!咱们自己也歪了,歪得还不轻!”白思孟大声提醒他,“书桌跟水一起,都是往上翘,就像挂歪的一幅画一样。你的手可千万把住了!万一滑进长江里,再想爬上来就难了。” 听了他俩的话,朱品声偏生抬起手来甩一甩,笑着反驳说:“看!看!真会瞎编!说得就跟滑滑梯似的,可惜水面还没那么硬!你没看到这水还是水?不信就用手搅搅——稀稀的,还不是原来那个清汤水!” 白思孟赶紧摸了下水,感觉果然,不由笑道:“一时眼花,我还以为它冻住了呢!” “真要是冻住就好了!”朱品声叹道。“但不管你们怎么想,我还是怕它突然‘解冻’,一下子冲下去!那就真成天河水倒流了!” “是啊是啊!”白思孟赞同说,“老话都说:一平如水,一平如水。稍有不平就得流。这儿的水倒好,越不平越要往上流,好像被谁装进了吸管往上吸似的!” “这可得习惯习惯了!”万时明笑道,“进了紊流,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都出来了。说不定过会儿咱们还要倒吊在天花板上。这一大片水都堆到了上面,却滴不下来。咱几个呢?却都大头朝下地看世界!” “那就干脆掉江里好了,我平衡能力天生差,没法习惯。”朱品声烦躁地说。 “只可惜想掉也掉不出去,朱姐!不然某人就能来个英雄救美了!那多帅呀!”白思孟开玩笑道。“所以我就纳闷了:既然这r66篱笆扎得这么牢,怎么我们几个说进来就进来了?那比澡盆还结实的外壳怎么就不挡驾?就是块脆玻璃也好歹让我们撞一下呀!” “是呀!”小蒋大声赞同说,“就是用玻璃箱子盛水,稍微薄一点的也扛不住这么多!早挤破了。” “所以,”白思孟接着论证说,“像这样说进来就能进来,倒让人心里不踏实了——既然进来这么容易,难道它不会一旦高了兴,就说出去就出去地,把我们哗地一下,全都倒出去吗?” “是呀!怕就怕这个。所以才让人一想就心里直打鼓!”朱品声悻悻地说。 另外两人虽不这么以为,却也争先恐后地点头,表示大有同感。 “这你们倒无须多虑!”江叔听了他们七嘴八舌的唠叨,不由笑道,“叫谁出去都不会让你们出去!别忘记你们有泡沫。紊流跟泡沫是同类项,碰上就能合并,不接纳你们接纳谁?而且它们之间像是有心灵感应,一嗅到气息就开门,就像蜜蜂闻到蜜,都无须你们向它表明身份。我在大巴上就想跟你们说,要不是搭你们的便车,我一个没泡沫的,想钻都钻不进来。” “真的吗?”小蒋问,眼睛睁得老大。 “江叔进来前,确实让我们替他挥了两下手!”万时明作了证明。“可能这就是开门的信号。” “我倒情愿没泡沫钻不进来!”朱品声笑着说。“弄到这半空中,上不上,下不下的,还斜脚站着!人家走路都垂直于地面,我们却歪着,就跟剪纸剪出的小纸人似的,胡乱贴在了粉墙上。真贴好了倒也没什么,就怕贴得不够牢,风一吹就飞了,连你们老爷们儿都变成赵飞燕了!” 这话十分形象,说得大家都笑了。 “抱歉,抱歉!”江叔表示很能理解,“事情非闺女所愿,那就是我们强人所难了。但怎么说呢?到什么山唱什么歌。既然进来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其实这也不错了!你们知道这条紊流叫什么名字?” “不就叫r66段吗?”白思孟说。 “那只是编号!”江叔说。“为了形象好记,紊流圈给所有在册的紊流都起了名字。有的叫一苇渡江——” “哈,是武侠小说里的名字!”白思孟叫出声,“这紊流一定是从西面来的,对吧?借用了达摩老祖的典故。” “就你嘴快!”江叔笑道,“大概吧!我知之不详,没法评论。还有的叫三山半落——” “唐诗里的!”小蒋赶紧抢先说,“肯定是在东面发现的!这不是李白咏金陵凤凰台的诗句吗?金陵当然在东。” 江叔笑了,道:“这还偏不是了!它是在西北发现的,含有一连三个小山包,一个比一个高,就像一起倒下来的,挤在那儿,形同半落,所以就之么叫了。” 万时明笑道:“要是按小蒋的命名思路,咱们这条紊流就可以叫二水中分了——从人家大河里硬挖了一条出来,剩下的可不就二水中分了?” 小蒋心中不由一阵不快!干什么呀?“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一首诗里的同一联。我用上半句作典,你就用下半句作典,不但敏捷异常,用得还顺溜无比,要在平常,还真要算你一个捷才!但江叔已经说我猜得不对了,还要你再这么调侃一下?你多不多余呀! 小蒋抢答不对吃了瘪,只好再不做声,心中却大大的不爽。 江叔只当没听出来,仍旧点头向万时明道:“分析得不错。你这建议到时候可以跟陈大姐提一提。不过眼下她给这条紊流起的是‘晴空开裂’。” 朱品声点点头说:“在江滩,你给陈大姐打电话时确实是这么问了一句。不过起这名字是什么意思?是说它又长又粗,横飘在天空中,就像把天撕开了一样吗?” 白思孟不由笑起来道:“说得好。可不就是那个意境!一听这名字,我就好像看见天幕忽然一撕,满天都是琼楼玉宇,然后玉皇大帝的天宫就呼呼地往下落,直直地掉啊掉啊!最后就听哐啷一声巨响,立刻在地上砸出东湖那么大的一个坑!” 偏他会奇思妙想!几人听了都笑了, 江叔摇摇头,也笑,却说:“形象之至,却真不是那么回事!它就是一条实实在在的开裂。据说从亚马逊雨林出来后,它就直上东北,恰好进入百慕大群岛区域。也是凑巧,就有那么一架飞机,上面还偏有这么一个人,就那么开着开着,一头扎了进来,后面跟着飞的同伴顿时看不到他了。” “扎进来?”白思孟惊道,“怎么可能!难道那人也带着泡沫?” “那可不!”江叔笑道,“否则怎么解释?后面跟的飞机上没人带泡儿,一下子就飞过去了。他老兄可没那么好的运气,大天白日,什么也没看见,就那么一头扎进来。若是飞行高度稍高几米也好,却刚好钻进了水里。于是扑通——” “怎么了?”四个年轻人齐声问。 江叔肩膀一耸,两手一摊。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4章 鲜活的玻璃龙 “完了?”四人都心中一凉,畏惧地看向身下的水流。 “当然完了!”江叔沉重地点点头,“那架小塞斯纳飞机的残骸去年才被紊流圈的朋友捞上来。拿空难记录一对照,一调查,就知道是哪国的谁个了。他的同伴一年半之前就报了他离奇失踪,后来也再没找到这个人。” “别——别还沉在这水下的哪里吧!”朱品声一下子就恐惧了,赶紧把腿收回到书桌上。 “谁知道!”江叔又耸耸肩,“不过飞机出水的位置是在下游几百公里处,离这里太远,水又是往前流动的,对这儿肯定没什么影响。” 但朱品声还是心理不适,怎么都不肯再把脚伸进水流里。 “所以是因为空难的缘故才给它起名‘晴空开裂’?”万时明问。 “就是。” “看来我们带泡儿的,比别人还多了一样危险!”万时明脸色凝重了一些。 “这也跟遭了雷打差不多!”小蒋表示一点也不在乎。“那没带泡儿的,一年的事故也不知有多少,哪都担心得过来!谁心里要是怕,从此走路就小心点儿。左右不会开飞机上天,晴空再怎么开裂也跟我们无关。” “现在我们就在天上呢!”万时明点点外面说,“只不过已经在紊流中间了,不会再那么突如其来。但为人处事,还是小心些为好。” 这话又像是教训,小蒋半点都听不得,脸色便又变了。 “江叔!”白思孟雅不愿看到他二人再冲突起来,有意把话岔开去,抬高声音问,“那百慕大三角区真的也跟这异常空间有关?” “若干种原因之一吧!”江叔说,“紊流圈的朋友也研究过很久,最后得出结论说,已知在那儿失踪的舰船飞机里,顶多只有十分之一跟紊流有些模糊关系。就是这十分之一,除了这架小塞斯纳,也没有第二件实物证据。大概不是沉在水里,就是埋在沙里,甚至是撞毁在什么岩石上了。” 岩石?众人听了都骇然,却也都没发问。 是啊!紊流既然什么东西都能劫夺,撞上一道全部是岩石的紊流又有什么稀奇!要是它劫夺过火山再出来,说不定带的就是一团火呢! 只是如果发生这样的海难空难,必定要有带泡儿的人在场。带泡儿反而成了大家的祸根了。 “我想——”白思孟欲言又止。 “你想什么?”小蒋问。 “我在想百慕大三角得名之初那五架飞机的事情。” 这个大家都知道,除了朱品声。所以只有她疑惑地问:“什么五架飞机?” “1945年12月5号下午两点半,五架美国鱼雷攻击机出海巡航。四点时向基地报告说迷航了。五点时彻底失踪,从此再没人见到他们。这事就发生在百慕大群岛附近。”白思孟简单介绍说。“我是在想,那些飞机上说不定也有泡沫一族。” 这是个最为着名的事件,大半个世纪里,有关猜测林林总总。白思孟所说,也不过是其中之一。只是除了本圈人士,外人都没这么想过而已。 想到有这个可能,内疚虽不用内疚,但也未免令人情绪低落。 江叔见气氛几乎凝滞,赶紧笑道:“别这个样子好吗?那个塞斯纳飞行员是心中无数,猝不及防!树不踢人人踢树,懵懵懂懂就自己找上去了。像咱们这心中有数的,就知道什么时候进、应该怎么进。大家看,这不都好好的吗?就这环境也还算不错了。” “不错二字,似乎有点儿勉强,”朱品声笑着摇头,不表同意,其实也是想把话题扯开。“水温倒还行,这个色儿可真是不怎的!就像哪个澡堂子里放出来的刚洗完的剩水,不但浑不拉几,还有这么多浮沫。想想就叫人那个!” “哈!说到澡堂——”江叔笑道,“刚才我还在想呢:要是当时这紊流飘得稍微高一些,弄得咱们不能从天而降,也必须从下面砰地一下往上钻,那可怎么办呢?泡沫把门一打开,就等于把底儿钻漏了,那这些绿油油的东西还不都趁机哗地一下都泻到江里去?那家伙!倾盆大雨、河水倒灌的,叫咱们怎么钻?就是好容易钻上来,澡堂子里却漏干了水,那现在,咱们岂不得扛着桌子走路?更别说还能有这些高级调温的水床睡了!” “絮絮叨叨,还水床呢!”朱品声抗不过他的滑稽,退让地一笑,却仍拍了一下浮荡的桌面说,“就算是床吧,连张床单都没有!硬板床再有益健康,也不能就这么睡光板子吧!江叔您说:我们就这样光坐着,什么也不干?这硬席还要坐多久呀?就这样一直坐到开会的地方?” “干是干不了什么了,就这么漂吧。时间呢——”江叔仰头算了一下说,“大概三五天……哎,别叫呀!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听我说完:给安排的行程是三天,最快只要一天半;慢呢,那就说不准了。我这儿有五天的干粮……”他拍拍他的大背包,“压得肩膀都疼了——主要是压缩饼干。” “就只那个?”小蒋不信,往前一凑,快手快脚,先在那大背包上摸了一下,再拉开拉链探头看过,立刻失望地撅起嘴,往后一仰,“还真是的。我原来还以为是什么欧美双飞加大餐呢!” 他身体结实,胃纳过人,最容易饿,眼看只有板砖一样结实的硬饼干充饥,不由大不乐意。 “不光那!不光那!还有另一半——野战待遇也不错嘛!”江叔干脆将背包大开着,声调充满诱惑地一样样亮给他们看,“瞧!这里还有速热速食的野外营养餐,花生、牛肉、秋葵、芦笋,全都自带饭盒,价格贵着呢!花了我好大一笔经费,还赔上一大堆笑脸。你们不知道,这可不是随便哪儿都买得着的东西,相当不容易弄。但既然都提倡谦虚谨慎,咱也就不啰嗦了。” 众人看看,信有,却是不多,大概也就一人分得到两盒。大部分时候还得吃饼干。 得,泡河水,吃干粮——天翻地覆了!通知上怎么全不提?要是先知道,自家背点儿饮料美食,再挟个睡袋来也好啊。看来不得不忍受一番诸般匮乏之苦了!真是上贼船易,下贼船难,无话可说了。 “这儿的江景还不错,抓紧机会再多看几眼吧!一会儿就要过去了。”江叔见他们都不吭了,体贴入微地说,“‘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潇潇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正是今天的景象,杜老先生的诗道得真好!” 他这么说,当然是有意岔开。但听了他的话,大家也不好再扮出那副泄气相,都不由把目光投向斜下方。一看,还真是他说的景象——冬十一月的大江景象。 虽有些萧瑟,却是非常耐看。 “唉——”江叔又叹道,“‘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老先生已矣!‘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就剩沿江上下几十个楼了。特别是这青鹄楼!却也‘青鹄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再要看见它,只怕——只怕白胡子都要多出几十根了。” ? ?决不模仿,决不跟风,一心只想用细腻写实的笔触,叙述好一个风光旖旎、千奇百怪的长篇故事。开写至今,自觉略有小成。风格独特,别具一格,没有类同。今后五倍十倍的篇幅,仍将是高低起伏,异彩纷呈、有道是:文似看山不喜平。这也是本书作者的追求。读者诸君,若是有暇有兴,便随着在下,继续打马看山去吧! ? ????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5章 碧水上冲天 白思孟就在他旁边,听这位老好人嘟嘟囔囔,最后竟叹了气,不解其为何刚才还好好的,忽然会有这么深的感慨! 他心中隐约觉得这含义不大好。怎么说再要看见青鹄楼,白胡子都要多出几十根?难道这回出国去中欧,他也就顺便移居国外,好多年回不来吗? 但老人家经磨历劫,不比年轻后生,沧桑感重那是免不了的,自己体会不了,又何必问,徒然打扰人家吟诗怀古的清兴。 这样一想,他便不再关注,当即用手使劲划了几十下,让书桌冲破水葫芦的重重包围,移到了紊流的边缘。这两种空间的分界线就是水葫芦排成的翠绿的一条边,那是再清楚不过的。 他估量了一下安全度,觉得没问题,就转而下眺,就像扒在摩天大楼顶上往下看,津津有味地观看呈现在身下的恢宏景色。 这儿离江口城区还不太远。他首先向那边望去,只见巨厦幢幢,翠绿点点;公园像盆景,河渠像银带;气势磅礴、鳞次栉比的无尽街区被一条条绿线分割成格,高高低低的房屋就像细小的积木玩具。 街区的海洋中,火车与轻轨列车缓慢地来去,比钓鱼人挂在钩尖的红蚯蚓还要纤细,天空偶尔飞过的大型客机却远比蜻蜓大,银光耀眼,只是还赶不上近处上下翻飞的山雀。 “我家在哪儿?”他心里热切地想,抬头远望,竭力辩认所在街区的地标,却没找到。倒是先看到了熟悉的一小片房顶——那是自己的学校。再往后找,便发现了帝王宫大影楼的皇冠形屋顶,他不由歪着嘴笑了笑。 “嚯——”他在心里惊叹,“事情是怎么个一糊弄,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还24小时都不到,就已经天翻地覆。昨天还是学生和儿子,被人骂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今天却已经直上三十三重天,腾云驾雾,几乎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了。人事竟可以这么变幻无常呀!” 想到家,便心里温暖亲切一回;想到父母,又局促不安内愧一回。他突然又想起帝王宫里那一大堆旅游照。 坏了!现在自己不在家,那些照片怎么办?自己不去领,他们会不会直接送到家里去?要是送去了,那可是五千块的大礼,准把爸爸妈妈吓一跳! 他们要是不相信这是真的,就会质疑。帝王宫的人要说服他们接受,就很可能给他们放录相、放录音,以证明所言不虚。再有他言的话,说不定连活动公告、抽奖海报都要拿出来。 “你看!你看!什么都事先安排好了……”他想。 他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味儿。是什么不对?是这“什么都事先安排好了”吗? 为什么安排好?是怎么安排的? 中奖、电话、照相、录相、吃饭、留言、通知、验证…… 怎么突然就中了大奖被请去大照特照?照相就照相吧,还录音录相摆花架子,还请外国人、还要发表感言、还换那么多场景。弄那么多繁文缛节干什么? 这一切才结束,马上通知开会。那么头一天的繁文缛节是不是跟自己这次被召唤有关? 此来四个人就有三个在帝王宫同一天照了相,怎会有这样的巧合?我们不是稀有得跟朱鹮一样吗? 那些照相、录音、录相就是为了跟各人的家里交代吗?还要分别扮作在不同的国度、不同的地方? 其实召唤自己去,并不是要到那些假扮的地方去,对吗?那么实际又是要我们去哪里?去干什么? 他一下子就产生出许多怀疑,并迅速激起强烈的不安。 这有点不对头了。 他回头望望,只见远处那四个人仍在谈笑风生,似乎一切如常。再看看,再听听,还是一切如常。他慢慢地呼出一口长气。 船已经上了,旅程已经开始,江叔就在身边看着。他是我们的运输经理,正负责运送我们。 从他的话,从我们上来的这条紊流,都听不出看不出有什么可疑。这就是我们一派的风格,也是我们一派才能采用的方式。虽然有些意外,却也一点也不违背通知上对我们旅途安排的说明。 那么该不该怀疑?又怀疑谁的什么行为呢? 怀疑帝王宫,怀疑江叔,都还可以想一想。 怀疑三世乐汇? 那想都不要想,这就是拔起自己的根基了。自己的特别之处,只有乐汇的人知道;自己的迷惘,也只有乐汇的人能解。乐汇里的人,都是跟自己有一样的苦恼和向往的人。 所以现在,乐汇说去哪儿,那就是去哪儿。乐汇说是干嘛,那就是干嘛。别的?别想了!别想了! 他两手抱紧脑袋,静静地眯了一会儿,才又把眼睛睁开,目光转而投向下方。 与陆地相比,脚下的景象更加平静疏朗。宽阔的江面上,来去的轮船一个个从容不迫,就像小河里浮荡着的木条木块,虽然慢得几乎像是凝固,却都一刻不停地在走。 它们的数量真多呀,就像中局的棋盘,疏密不一,分布凌乱,但多半都在行进。这么繁忙的航线,居然交错有序,一点乱子都不出。 长江江城段的上下游江面上已经有好几道大桥了,据说规划中还有上十条。不过类型虽然各有区别,外行人望过去却是大同小异,只是有的有缆索拉抬,有的没有,不是专业人士,几乎区分不开。 看了一会儿,他又将目光转向江东那边。 这一望却是蹊跷。只不过是一江之隔,却真正的十里不同风。江口那边清清楚楚,江东却有一片从江中升起的雾霭,就如幕墙一样,从左到右,把它完全掩盖起来。除了岸堤,什么都消失了。 江东这边本也是高楼林立,栋宇云屯,特别是这里还有规划中的亚洲第一高楼,眼下却只留下费人寻思的一大片铅一样的灰白。 “真怪!”他心想,“明明刮的是五级西风。风劲云飞,雾再浓,也保持不了多久。可现在都快十二点了,还不消散。活该我们看不到那边的风景。” 这些疑惑,在他的心里上下翻腾。他想问问同伴,可小蒋和万某等远在紊流的对面那一侧,江叔则留在中间原地,叫一声容易,要一问一答却有些难。 算了吧!他心想,反正已经进了**阵,一切都得听安排。尤其在这高不高低不低的半空中,多饶舌徒乱人意,且于事无补。 他决心乖乖的,安静地坐等紊流落地,心想此后一定会有人接。那时,说不定有另一种奇迹在等着他们——在这边是紊流,在那边,难道不会是一张地道的飞毯? 想到飞毯他不由笑了。那种神奇东西,上上下下自由来去,比紊流自然惬意多多,却也有个大大的缺点,就是既不能避风,也不能挡雨。 就像一个人慵懒地躺在运货的大马车上。你可以打瞌睡,也可以跷着脚,仰面朝天地哼小曲,却蹚不得河,过不得夜,还要时时操心走向。哪比得上紊流这么温暖适意,自动驾驶,还昼夜不停? “啊!‘观夫海洋,洪涛接天,巨浪如山……而我之云帆高张,昼夜星驰!涉彼狂澜,若履通衢。”这是郑和向永乐皇帝报告下西洋旅途情况的奏折中的一句话,挺豪迈的,拿来形容现在紊流中的他们,似乎也很恰当。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6章 失事者的归宿 不久,紊流本体到达了它此波震颤的顶点,维持了一段时间,又开始反向倾斜,运行轨迹将要由上而下了。由于身边都是云雾,看不清到底有多高,只见时有飞鸟掠过。 这些鸟儿有鸥有雀,有白有黑,有大有小。雀儿都是振翅疾飞,扑拉拉赶酒席似的急窜。沙鸥则是双翅大开大阖,帝王巡视江山似的,优雅从容。 但不管是鸥是雀,对横亘天空的紊流都是熟视无睹,要贴就贴,要钻就钻。而且是刚一来到左边,倏地一下,就已从右边飞出,几十米的宽度眨眼便过。 白思孟心道:“哗!原来紊流也是个距离切割器!对它们来说,这紊流细得还不如一根头发丝!怪不得谁也注意不到我们呢。” 正在纵目观览,突然,一只不知从哪儿飞来的异样老鹰降临他的头上。 它的个头很小,似乎比鸽子还小。白思孟从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么小的老鹰,好像一把就能攥在手心里。但是它淡黄的眼睛、弯而且尖的硬嘴,还有那老树根一样黑而弯曲的利爪,仍然威风得叫人畏惧。 老鹰瞪着锐利的两眼,右脚上却系着一块手帕,来到这儿就不走了,不停扇着双翅,几次三番向他伸过脚爪,似乎要把手帕交给他,却被紊流无形的隔离墙挡住。 它似乎知道有紊流存在,飞翔时一到跟前就放慢速度,怕翅膀拍打到硬东西似的。但也曾经有一次,它略微飞过了头,于是飕地一下就不见了。然后才过两秒钟,它又飕地一下返回。这自然因为紊流对于正常空间动物的它,可说纤细得根本不存在,从紊流那一侧跑到这一侧,才能那样疾如闪电。 “这就奇怪了!”白思孟心想,“满世界的大鸟小鸟都看不到我们,怎么你就行?还找定我了!” 他向它挥了挥手,想把它吓走,同时也想测试一下它到底看见自己没有。 那鹰本能地躲闪了一下,飞开一点儿,却又再度顽固地贴近。它那专注的瞪视表情,说明它早就盯牢了白思孟,十分清楚他的一举一动,绝不是瞎蒙的。 “哈,还真找上我了!”白思孟心道。“只怕你也被套上了什么小泡沫,不然哪会感觉这么灵!不过有泡沫就钻进来呀,老这么磨蹭是为什么?还有干嘛老向我展示你那钥匙环一样的小爪子?是不是想给我那小布条?是想让我帮你解下那讨厌的东西,还是上面写了什么,是给我送的信?” 仔细窥看,约略可见手帕上写得有字,是黑色笔迹。这应该就是信了,不然这小老鹰也不会这么执拗地盘旋不去。 但白思孟虽然诧异好奇,却不敢轻易相信它怀抱的全是善意,虽然不躲不闪,却也不用泡儿开窗。 老鹰本身不可怕,无来由就飞到头上却让人很费思量。我又不认识它,甚至没见过它。它到底是干嘛来的?真为了送信?那手帕是谁的,为什么非要交给我? 不!不理它!他想了想作了决定。这小老鹰太怪了,居然比我还强,看得进紊流!那不是妖精一样了吗?自己只是旅行团成员之一,又不是头儿,得听安排。擅自开窗,万一有个什么,怎负得了责任! 他想喊江叔,但江叔正往那三人所在处划,隔开他们的水葫芦层层叠叠,每一米都走得十分艰难,他看在眼里,有些不忍心。 但那不知进退的东西就是不走。白思孟向它挥一下手,它后退一下,但你不挥了,它立马又迫近过来,紧贴身前,扰乱你的目光。屡进屡退,死缠烂打,真叫人烦透了。 白思孟没辙儿,琢磨道:“这东西一不为食,二不为伴,三不是老相识,老缠着我干什么?说不定还真是专门为我来的呢!” 冒个险吧!他冷静掂量了一下,嘴里叽叽咕咕地说:“好吧好吧,说不定你真是有正当理由的,我就姑且信你一回,放你进来。但是你不能动作太大,特别是不能把那尖嘴对着我的眼珠子。随便啄一下,小爷我可受不了。” 怎么办呢?要按平常对付窗玻璃的做法,他可以先轻轻甩出一个泡沫,过了玻璃,把那鹰罩住,然后再甩出泡沫丝连上,再用手上泡沫吸住,轻轻往回拉就行了。可是这是紊流边界,对他而言是空的,手一伸就能透过,不必那么复杂。 但因此也就多了个重大危险:那鹰听话让你拽还好,要是你刚拽住了它,它就惊恐地一飞,那真说不定会把现在正浮在水面上、轻易便拉得动的他直接拉到边界外。一旦脱离紊流的挺举,那就要飞流直下三千尺,被拍成江面上的一团烂肉了。 因此他还没伸手,额上已紧张得沁出一片细汗,手既伸出,嘴里就不停地叫:“宝贝儿!你慢点儿——慢点儿——慢……” 说到这儿,他已将老鹰的颈背部捏住,慎之又慎地拖了进来,再用左肘托起。但这家伙不喜欢这个位置,立刻便飞到他的右肩膀上。 “咦,你倒挺挑剔呢!”他惊讶地说。 还好,这扁毛畜生没咬人!白思孟这才伸过左手,将鹰腿上的花布块块拈住,轻轻一拉。 那手帕系的原是个活结,一拉就松,很容易就到了他手中。 他心中大慰,喘出一口气,边说:“别走,说不定要回信的。”一边展开手帕来看。 一看他就懵了,竟然是英文手写的,第一行字他就看不懂。 这可没法了,只好高声叫江叔。 不料他这一扬声高叫,不但几个同伴听见了,正在一丛挤得厚厚的水葫芦中寻找小鱼的两只水鸟也被声音惊起。 这两只水鸟也有鸽子那么大,但腿儿细长,嘴儿弯弯,毛色鲜红,翅端带着黑边,非常醒目。小老鹰看见,立刻冲天而起,直扑过去。 这天杀的!它这一蹬一飞,力道竟然有些猛。更要命的是,白思孟没料到它会突然动作,吓得歪头一闪,身体立刻失衡。 他整个人一倒向内侧,屁股下的书桌便滑向外侧,来了个自动平衡,堪堪从紊流边界移出半张桌面的长度。还好,刚到书桌上的那条“三八线”,它便停住了。 白思孟猝不及防,一下子吓呆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7章 高空俯瞰 此时他的处境不但是岌岌可危,直可说是危急万分。 他现在就像正攀附在一块已经裂开、就要塌方的泥土上。 这时只要他稍微动作不适当,那浮在水面,无依无靠的书桌就会再向外走。只要再移出那么一两寸,接下来肯定就是书桌一翘,一个跟头栽下去。 飞流直下不会有三千尺,但靠得住的是:不扎进水下二十米深绝对停不下来。 “完了!”白思孟头脑嗡地一声,魂儿一下子升到天堂里,整个人都僵硬得如同冻住了。 这扁毛畜生,这一飞,直是把人往死里整呀!这一掉下去,就是一下拍不死,也必要摔昏,那时还怎么喘气?总之别想再活着冒泡了。 他紧张得全身都硬似顽铁,两手死死抓住桌沿,一动不敢动,又是心中骇怕至极地大叫不要,又似乎在急切地等待那一下不可避免的下滑。 过了一会儿——此时时间真像比过了一个世纪还长——他发现书桌居然定在原地,再也没有移动;自己人还没掉下去,而且手就挨着水面。他这才像看到了天上的启明星一样,看出了一点生之希望。 他那一时几乎凝固的心开始咚咚地猛跳,每一根肌肉和神经都绷紧到不能再紧,连头都不敢回一下,生怕一点点晃动就弄糟了整件事情。 等了安神蓄力的几秒钟后,他轻轻吸入一口清新的空气,全神贯注地把最靠前的左手从桌沿松开,极轻极轻地滑入水里,仔细看准方向,然后……然后埋入整张手掌,着力而缓慢地向后徐徐扒去。 他这一划,足足划过七十厘米的距离。由于动作不猛,书桌的移动非常轻柔迂缓,并且略微改变了桌端的方向,与紊流边沿的交角由九十度减少到六十度。但是,桌面伸出紊流的面积,也由一半减少到三分之一。 他不敢看,却感觉出了成效。略停一停,他又同样小心地把右手也慢慢伸进水中,也是这样深入而缓慢地一划到底。 书桌前端又反向转动了一点,却已完全退入紊流,只是桌沿还紧贴着那可怕的边缘。紊流外若是有人抬头观看,一准能看见白思孟穿着轻便运动鞋的那只脚。 关键的两下!就两下,于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自救成功了! 他骑跨在书桌上,仍然不敢有半点轻慢之心,上身端立如僵,两手同时向外侧伸,谨慎地轻轻扒水,一下两下,把自己移得更靠里面。 完全进入安全地带后,他已经虚汗淋漓全身发酥,肌肉酸软得几乎抬不起胳膊了。泪水和汗水糊住了他的双眼,看什么都是又光亮又模糊,还漫无规律地闪动着美丽的虹彩。 一颗心空虚乏力得什么也装不下。这一惊吓,他大概要牢记一辈子了。 但他对谁也不说。 不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有痛不叫唤。人生就是拼搏,履险如夷是本分。 再说已经平安了,还要别人的同情吗? 更没有什么可吹嘘的。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划几十米,只好再度放声高喊,说江叔有信。 等老人家费力地划过来,那只死老鹰也飞回来了。与水鸟搏斗的结果是一无所获,反而把毛弄乱了,脏兮兮,水淋淋的,几乎飞不动了。 江叔一看就乐了,说:“这是陈大姐家的阿黑,怎么直奔了你?不过说实话,要是先投奔我,我还真弄它不进来。” “它怎么就找到紊流了?难道有特别的视觉?”白思孟问。他仍然有些口齿不清。 “这对我也是个谜团!”江叔毫不隐晦地说,“也许是打过一些交道,它也练出来了吧!这紊流呀、泡沫呀,它还真没少遇见。” 拿过手帕展开一看,他咳了一声庄容说:“老板的信。” 原来真是一封指示信。白思孟兴奋地看着江叔的脸,为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而高兴。但江叔看完信后却有些惆怅。 “叫我一拐弯就离开这里回去呢!”他闷闷不乐地说,“前面另外有人接。” “江叔你要撇下我们,不跟我们一起去了?”白思孟大感意外,立刻浑身都有些不得劲儿,“都进到这种鬼地方了,居然还叫我们自己去闯?” “好在还有一程,”江叔虽然不快,却竭力重现欢容,“还有好几天。一直要到你们走大下坡的时候,才会跟你们分手呢!” 他高声喊叫,要那三位都过来,把上面的要求跟他们说了,还保证一定会让他们安全落地。 那三个一听也皱起眉头:这目的地还不知在哪儿,紊流又这么奇怪,旅程刚开头就叫领路人回去,举办方这办的叫什么事呀! “不是说了前面还有人接吗?”江叔尽量安慰他们,“我想无非因为我是圈子外的,不能卷入太深,所以才要一到地头就换人。没关系,没关系!到了那儿也就快了,绝对误不了你们的事。” 他在信上签了名字表示收到,又系回老鹰的腿上。系的时候他发现老鹰腿上有新伤,不禁诧异,说:“跟谁打了架了?” “刚才它去追两只鸟……”白思孟淡淡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啊,那是南美朱鹮!”江叔赞羡地笑道,“我早看到了。飞来飞去挺漂亮的。它跟我们国内的朱鹮很像,但种属不同,也不那么濒危。” 刚要放飞小老鹰,朱品声手一抬拦住,叫一声:“别!江叔!能不能替我也带个条子!” 江叔惊讶地问:“给谁呀?” “给我爸。” 万时明听了,忙也凑过来,说:“对了!我也得写一张。手机淹了水,不能用了。” “那用我的呗!”江叔说,“我的是防水的。” “那——那就谢谢了!”万时明感谢地接过手机,按了按键,有灯亮却没声音。他擦擦干,再打,还是没反应。 “别试了!”白思孟笑着说,“我的手机也防水,却也打不通。别说现在,刚才在紊流边上,我把天线都伸出去了,还是不行。这模样好像是空间隔绝,连天线都在无形中被紊流给阻断了。” 江叔猛然醒悟,说:“对了对了,空间变了嘛!这里面肯定不是中国地界,信号说不定都传到亚马逊去了——还不知那边有没有电信基站。” 小蒋泄气地把自己的手机也一关,说:“我说呢!刚才还想把在这儿看到的给录下来,传给朋友看,就说我在航拍,准能哄得他们团团转,谁知传都传不出去!” 白思孟笑道:“瞧!还是小蒋脑筋快,刚上来就想到直播。要不是空间隔绝,你马上就红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8章 不速之客 忙了一会儿,诸事妥贴,江叔放飞了传讯的老鹰。 这时紊流已经来到了江东这边一片新建筑群中。江头,宏伟高峻的大桥桥头堡已经被横越,落到了他们的左侧。前面就是江东最繁华的闹市区了。 我的天!青年们还来不及为与江叔不久后的告别表示多少惋惜不舍,就看到一长串从未想到会看到的图景——紊流正在从容不迫地“切割”楼群。 再没有比这更令人骇异的事情了! 紊流徐徐推进,无声无息地通过这些高大的建筑,就像刀切豆腐一样把这些庞大的物体迎面剖开。随遇随剖,毫不留情,立刻就暴露了它们的所有内部结构,纤芥无余。 这才叫震撼呢!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仅包括那素有洁癖的朱品声,也包括沙场老将江叔,全都瞪圆双眼,看得一眼不眨。 紊流长得不见首尾,此刻就像一列不紧不慢的火车穿越隧道,车窗外便是隐秘的山体内部。 然而两者也有个最大的不同,那就是:火车自带光源,而紊流只有自然光源。 真正的隧道一片漆黑,这里的“洞壁”却到处熠熠发光,把它自己照耀得就像一个个袖珍舞台似的,层层叠叠,里外通明——那是建筑物内部数不清的千万支灯管和灯泡,加上各处门窗玻璃透进来的自然光。 这真像平地上耸立的一座座隐秘的矿山,表面不那么起眼,内部却是一堆堆亮晶晶的玛瑙和钻石,五光十色,璀璨夺目! 紊流由底至顶约有十几层楼高。而他们那漂浮的书桌所在的水平面高度,此时就在五、六楼之间。景色千变万化目不暇接,使得他们的视界只能同时观察眼前这两层楼,再高或是再低都无暇顾及。 但这已经足够了。 多少日常生活的肥皂剧在同时上演呀! 一开篇,迎面就是个大商场的内部,正面就是一部自动扶梯,只见上上下下的老少中青各年龄段的顾客络绎不绝,空手和提袋的各占一半,足见生意兴隆。 六楼是男装,五楼是运动服装,一个个隔间里,男女导购员或忙或闲。冷眼看去,闲的竟是大多数。也可能是忙里偷闲,但跟工厂的流水线比,显然松快多了。 万时明是进车间实习过的,那种繁忙景象是看惯了的,这一看深有感慨,不由对朱品声笑道:“这么多人,才出这么点货,柜台里的东西什么时候才能捣腾完呀?在我们那对口厂,像这样没事干,就活该要开掉!” “生意像是还可以,”朱品声定睛细看,慢悠悠地置评说,“人家的价值是在技巧,不在时间——谁有那个本事一箱箱地塞给顾客?看忙闲要看收银台:通道开得齐,排队的人也多就行!” 接下来到了商场办公区,职员们或用电脑,或看屏幕,还有一些制服男女跑来跑去,倒也显得匆忙。只有大客户室里分外悠闲,昂贵的家具簇列四周,业务经理竟在和人品茗吸烟。 万时明口唇又动,还没说话,朱品声已向他笑道:“你又来了,又想说什么?这里可是软刀子杀人,进出大着呢!你看人家推过来一张卡,谁知道是几千几万几十万!生意大概是谈成了。” “哈!”万时明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不由又瞪大了,“看仔细了声声!那是谁递给了谁呀?你看清没有——递的没胸牌,收卡的却有胸牌。他拿过卡看也不看,也不叫下属的会计或者出纳来,直接就放自己西装里面的衬衣口袋里去了!这模样,是收货款呀,还是收回扣呀?” 两个小年轻听到,忙都伸过头去端详那经理人若无其事的俊脸,赞叹道:“耶,模子长得不错,心也够黑的!” “哟,这我就不知道了。”朱品声闻声也看了又看,手一拍笑道。“刚才没注意那些细节。” “嗨!手机没带!发现用不成就收进包里了。要能给录下就好了——直接寄给他们老总去!”万时明遗憾地说。 朱品声两手一摊,耸耸肩膀,表示自己也没带。 “也不用你们带!”江叔也注意到了,抬起手,指给他们看,“你们不觉得那人说话声音大了点吗?私密空间,用得着吗?再看他上衣兜,那挺粗的是什么?不会是录音笔吧?跟我们律师事务所发的一样。所以这客户有些蹊跷!” “难道是老板钓鱼?或是行贿方留证据?”万时明骇然。 “那谁知道!说不定还是有关机构的什么人在秘密取证呢。” 原来江叔是律师。 再过去便是一栋公寓楼,有单间,有套间,还有少许宽大些的。 这是高档公寓,一色标准的精装修,又加上个性化装饰,个个房间都显得小巧别致,动人极了。若是有人要拍都市白领剧的话,很可以到这儿来取景。 但此时正是午餐午休时段,住在这里的单身职员或者小夫妻大多数是在公司吃饭,留在房间里的人很少。 有些看上去是倒班的,大白天还在酣睡;有些在玩电脑或手机,手边放着方便面或是外卖饭盒;也有几个自行做饭,青的白的一大锅,锅铲嚓嚓响,油烟四起,排风扇呼呼转,紊流里却闻不到一点香味。 “瞧人家这过的!啧啧,看得人肚子都饿了!”小蒋见景生情,不禁吞了一口馋涎,“简直是电视上的美食节目。” “饿了?那——”江叔用征询的眼光看看众人,手按在他那几十斤重的大背包上。 “怎么也得先洗洗手吧!”朱品声会意,却犹豫地看看河水,不知怎么办。 “不是有矿泉——”万时明说,说到一半却刹了车。 用矿泉水洗手倒是个主意,但江叔未必肯!朱品声用心琢磨有什么可以替代的,想了想,刚要张嘴说:“那什么净水剂有没——”突觉有异,怎么人都不吭声了? 回头一看,四个男的都正两眼直直地看向公寓房间,还一起随着紊流的前进慢慢转动角度。 什么玩艺儿?她狐疑地望去,却不料连声音也听到了:“唉哟!唉哟!唉哟……” 天哪!她捂嘴惊呼。 只见下面房间一张双人床上,被褥零乱。一条女人小腿刺眼的白,袒露在被子外面,一个男的,精赤条条地趴在上面,正一动一动,不知在干什么,那不断声的哼叫也不知是他俩谁发出来的。 觉察到朱品声瞟来的目光,江叔一惊,不由老脸微赪,抬手捂眼,侧转身去喃喃道:“噢哟。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怎么会这个样子?少儿不宜呀!少儿不宜!” 听到他叫,两个少年都惊讶地斜睨他一眼,“什么少儿不宜!”却立马又回过头去,两眼睁到最大,仍然屏息静气地看稀奇。 只有万时明意识到坏了,赶紧抬首向天,皱眉咧嘴,假装正忙着找别的什么,却不料已被朱品声逮了个正着。 “真不要脸!”朱品声生气地骂,“还装呢!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 说是骂男友,却一杆子打着了一船人!不但万时明装不下去,成了个汗涔涔的泄气皮球,连两个青少年也羞臊了。 然而尽管羞臊,他俩却还不甘放弃:小蒋是硬着头皮,腰往后挺,面无表情,两眼却仍然平视一会儿,这才慢慢移开,那意思似乎是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 白思孟比他敏锐些,见被人注意,马上抬手摸头遮住脸庞,似乎在专心给头皮挠痒,嘴里还说:“呀!什么东西咬了我一下?” 嘴里说着这话,他那脑袋却动也不动,还从胳膊肘下竭力抬眼往外看。相比别人,他还多看到了一点片断残余。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9章 死里逃生 紊流滚滚,勇往直前,那不堪的一幕很快就退走不见了,眼前又是些锅碗瓢盆、it洗衣做饭、家长里短的场景。 大家都还在静静地注视画面——不能自我塌台不是?气氛却颇有些紧张,四位男士背上似乎都有小虫在爬,却不好意思伸手去挠。 过了许久,性急的小蒋首先憋不住,生气地对着白思孟的耳朵悄声说:“嗨!女人就是麻烦!” “可不是!”白思孟也悄悄地回答,“还不是一般的麻烦——麻烦到家了!” 说完,他严肃地抿紧嘴,重重地点下头,以此加强自己的语气。然后两人又正襟危坐,像是什么意见也没有似的。 流动的水体载着他们来到一处山丘余脉。 地势一高,紊流的位置就低,外面的景致竟然只能看到地上一二层。这时经过的是一家银行营业厅,侧对着他们,柜台里外都是全景呈现。 与平时人们看到的一样,这儿没什么异常,就是钞票哗哗响,排号叫号的铃声不断叮咚,大堂经理偶尔招呼一下顾客,给人总的感觉是肃穆、专心、安祥。 只有一点让他们感到新奇,就是他们竟然可以违反一切安保规定,逍逍遥遥地站在厚玻璃柜台的里侧,跟几个不停忙碌的银行柜员几乎是脸对脸,肩并肩。 “哎哟我的妈哟,抽屉里尽是钱!”小蒋羡慕地指着一个被剖开的抽屉,那里面成堆的百元大钞厚得像砖头,密密层层,已被紊流切成了整齐划一的三角形。他不由得舔着嘴唇问,“要是就这样拿进来,是不是就变残币了?还能用出去不?” 万时明颇感兴趣地看他一眼,问他:“想看看?那何不拿一扎试试?看进来以后是不是还是原样?” 朱品声生气了,抢白说:“又在教人坏!你怎么不自己拿?” 万时明闻声赶紧缩头,拍拍手说:“我不是说着玩吗?借我一个胆我也不敢!我还留着这手吃饭呢!” “那我就不要吃饭了?哼!”小蒋也直起腰来,不快地横了他一眼。 万时明鼻子有点不适,边擤边不舒服地斜眼瞪回去,心道:“你个小赤佬动的哪门子气呀?我的意思是我拿了有人打手,你有谁管呀?还自作多情起来了!” 他们这里战胜了诱惑,但是在一墙之隔的自动取款机处,却有一个排在后面的人,不停地偷看前面取款人按密码的手指头,尽管那儿有个掩蔽罩罩着。 他一再踮脚伸头,神情极其贪婪,但等前面那人取到钱,数好转身后,他却又极其友好,一脸欢颜地叫道:“哥们儿好!我说呢,看背影怎么这么熟,原来是你老兄!也来取钱哪?” “哟?是你!”取钱人显然认得这人,“你也取钱?” “可不是!不是小玲子过生日吗?你准备包多少?” “一百。” “呀!够派!这我可得追随诸先进!人得讲面子,不能太寒酸了不是?无奈饭票还欠着。那——先借我点儿!” 他说着便右手一伸,铲刀似的,来得飞快,口气上还不由分说! 取钱人猝不及防,想往后退,却后退无路,身子前后一晃,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说:“好说!好说!”伸手在还没捂热的钞票里摸索好一会儿,才犹豫地抽出一张,要递却又舍不得,攥着,说,“下回……一起还?” 后面那人一把就要抢过。对方手一缩,没抢动,他就硬从对方手心里抠,很难看地使了一番力气,终于抠到手里,便欢快地大笑着说:“还用说!谁不知道,整个单位也就我们老谭,最哥们儿了!” 看他那高兴样子就知道,这是个借钱永远不想还的主儿。 “瞧这人——”为打破刚才骂人造成的尴尬,朱品声颇想借机评论评论,冲淡一下气氛,但刚一张嘴,她就不由猛地往后一仰,哇地一声惊叫,双手刷地捂住了眼睛。 万时明大惊,以为又被她逮着了什么,还没分辨出来,却听白思孟声音变调地怪叫:“看!看!”他扭头一看,也吓得一脚踩空,伸到了水里,人坍塌一样坐下去,蹾得屁股都麻了。 原来,画面中那借人钱的,夺过那百元大钞,转身就走,两脚交叉一跨,前面身体已经走入紊流的边界。说时迟,那时快,他的整个形体立刻刷地消失一半,眨眼间便露出一片血红的全身剖面。 学过生理卫生的人都见过人体正面解剖图。那横七竖八的骨架肌肉、心肝五脏,纤毫毕具,已经够震撼了,但那还是经过选择经过美化的。真正的开膛破肚要狰狞得多。 然而相对于朱品声才看到的这一眼,开膛破肚又是好的了。起码开出来的内脏都还完整。 而刚才紊流的随手一切,却像是一把大刀,从侧面吭哧一刀从头直片到脚。所有的脏器、肌肉的直剖面一起呈现——跳动的心脏、起伏的肺叶、难看的胃纳,蠕动的肠道,粪便与胆汁,连带着骨断筋折,血管淋巴,青红黄白黑,就跟京剧里的大花脸一样,呼地一下迎面扑来。 没有什么比人体更精巧更复杂的了,同样也没有什么能比粗暴地劈开的人体更乱糟糟的了。那从上到下一片血糊糊的恐怖景象,猛一看,连医生都会吓倒。 朱品声这一吓一恶心,几乎当场吐了出来,背转身去,弯腰捂嘴,呕呕地连呕几下,好容易才止住。万时明赶紧划水过来照顾,轻拍后背,又拿矿泉水给她漱口。 “太吓人了!太恶心了!”她"shen yin"着,眼泪都快掉下来。 “咱不看!咱不看了!”万时明说,“咱们划到中间去。” 边上,那借钱的却喜孜孜地走了,丑恶画面随之消失。 那被人强借的主儿却又过来,再次给大家作了一回解剖示范。 取款机退走了,街上行人又复出现。于是那令人心惊胆战的解剖学又不断地进行演示,只是走动的多,驻足的少,那些画面都是陡然闪现,稍纵即逝。但是万紫千红,蜂蝶飞舞,给人留下的映像,却是极其深刻。 “我的天,这街道全变实验室了!”白思孟喟叹说,“满世界都是ct片子!” “还是动画呢!”小蒋说,“你看那些心脏、肠子!” “还有那些静脉、动脉!”白思孟说,“要是洒点儿荧光剂在血里,你都能看到它们在流动。” “脑袋里的神经也不知是怎么在运作哦,”小蒋说,“要能把这也显示出来,那就更高级了。” 总之全是见所未见、前所未闻。他们既发自内心的感到畏惧惊讶,又极想显示自己也十分勇敢老练,只好强压震惊,絮絮叨叨,嗟叹不已。 他两个不肯消停,说一说,歇一歇,紊流却已进到树林,又开始给树木解剖。这回展示的尽是木栓、断枝、残根和年轮,却没能片开一片阔大的叶子给他们看看内部的脉络——太薄了,又太不平直。 “唉!刚才那要是让学医的rb人看到,只怕要像捡到宝了!”失去了兴趣的白思孟扭头对江叔感叹地说,“我看过关于他们七三一部队的书,那是搞细菌战的,说他们就靠**解剖来提高技术。” 江叔听了哼一声道,“那些东西简直就不是人。”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0章 肆意切割 由于对那些自动闪现的人体解剖挂图太不适应,继续观看便不再那么有趣,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亟盼赶紧来点别的,让饱受冲击的视觉感受柔和一点儿、好受一点儿。但这由不得他们这些乘客自行选择。 幸好,那无情的紊流列车照旧一刻不停地向前挺进,很快就甩脱了热闹的大马路,逢山开道,遇水架桥,横切竖剖,视任何障碍如无物,场景也就一幕又一幕,不停地变换。 在它面前,无论是住宅旅舍,还是机关工厂,乃至酒店客栈,学校街道,犁头所至,尽皆掘起,内部隐秘,一一展示,真正是高瞻远瞩、洞察一切。 当代社会强调**权。人人都有**,人人也希望保护**,但在紊流,这却无理可讲。 我可懒得看你们的什么秘密——嚓!把人家的房顶掀没了。 我从不窥探那不该窥探的东西——嚓!把人家的卧室切开了。 说了别让我看,你们偏让我看——噗哧!把人家澡堂子弄掉了一个角。 你们告我侵犯**吗?随便——嗤嗤!从你家里的进水管一直剖到厕所的化粪池。 面对大量涌现的场景,白思孟突然有了做统计的兴致。他边看边扳手指头,在心里大略统计了一下,最后发现,在被这紊流暴露的东西里面,能够大大方方地让人看的顶多占八成。 剩下两成——甚至不止两成,那种懒相、馋相、贱相、贪相、凶相、淫相、邋遢相,那是怎么放宽尺度衡量都很有些不像话! 他不由在心里惊异:真是的!好好一个人,包括我白老先生自己在内,不堪入目的时候怎么这么多! 这样一想,有男朋友相随的朱大小姐此刻该有多难堪多糟心,也就不难理解了。 当然好的、中性的也不少,不然大家对普通的人性都该感到失望了。 有一次通过一座什么制造厂,规模不小,生产线长得看不到尽头。沿途各种机器和机械手就像疏密不一的防护林带。 一长排不但工装一致,身形相貌也仿佛差不多的工作人员正在两旁蜜蜂似地忙碌。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出现,大家看了一会儿,先还有点兴趣,很快表情就复归淡然。 都要闭眼休整之时,却不料万时明突然两眼圆睁,一下子看得透不过气来,连白思孟要说个什么,用胳膊碰他他也没有回眸。 朱品声顿时惊觉,以为他贼心不死又在犯规了,伸手就往他后脖颈抓去,却刚到落点就硬生生地停住了。 原来万时明看的是拐角处一套自动化机器,正在完成一项复杂的包装程序。却又不是全景,而是个十分清晰的剖面图。 “你看它干什么?”一见是这个,朱品声的口气急转直下,忽然变得不合逻辑的温柔,人也往前亲热地凑了凑,跟手部那险些完成的凶猛的鹰击形成极大反差。 “我在看——在看——实习时我修过这种包装机……”万时明喃喃的,还一再摇手让人别打扰,究竟在看什么他却一直没说,最后程序完成,机器也逸出视野了,他这才失望地直起腰。 “看得我眼花!”一直在旁边窥视的小蒋什么异样也没发现,不禁无趣打了个哈欠,“不就是一套连杆在瞎动吗?跟火车轮上安的一模一样。” 铁路子弟看到什么都喜欢拿火车来对比。 “你懂什么!”万时明白了他一眼,笑人无知,“最怪的就是那个花键!”他懊恼地嘟囔,“行程怎么没到位呢?就差一点点!还震动了一下。像是什么零件脱落顶住了。可这说不通呀!” “他说什么?”白思孟好奇地问。 “花痴变机器痴了!”朱品声颇为不快,却也无所谓地说,“工科男都这德性!” “完了!”万时明忽然在桌腿上猛拍一掌,把正试图站起来的小蒋吓了一个趔趄,几乎掉到水里。 “你发什么神经——一惊一乍的!”小蒋怒道。 “真是花键顶住了。换向保险也没反应。那包装机要坏了!”万时明道,“准是修车时螺丝掉了,卡在了键套里,到下一轮再缩短行程,机台就要顶死了!” 他赶紧回头,想大叫几声提醒一下,机器却已看不到。这时生产线运行的噪音却也忽然没了,远处咕咚一声,飘出一小股青烟。 万时明在腿上啪地拍了一记,遗憾地叹气——他的猜测是对的。 “原来你注意的是这个!”小蒋有些佩服地说,“料事如神哪!” “过奖!”万时明回头拱了下手表示谦谢,“我们学机械的也只懂得这个……我倒想看商场机密、政治谋划和新式武器试验,可都看不到嘛!” “那就看网剧‘纸牌屋’好了,那里尽是谋划!”白思孟也回过头来笑道。 但他其实不关心别人说着的这些。 他此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便问:“江叔!不是说泡沫这种异样空间一般不能侵入密度大的实体吗?怎么这条紊流见什么剖什么,水泥砖头、玻璃钢筋、人体牛羊,全都切豆腐似的,眼睛眨都不眨。难道它又是一种特性?” “谁说泡沫就什么都挖不了?”江叔感到奇怪,“你的泡沫不是也能透过玻璃吗?” “我那是细针、薄片一样透过的,还要分三个步骤,哪像这样明目张胆、大开大阖、随开随闭!” 江叔一笑,道:“紊流体量巨大,性质跟你那小泡儿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不过也别看低了你那小泡儿。一般情况下它挺谦虚,可也有张狂的时候,那时大块的铁砧子都挖得动。” “什么时候?”白思孟倒是化掉过锁环,也挖过黑板,却没挖过真正的铁疙瘩。 “我本人没泡沫,怎么说得清!不过它真的能挖掘,只是需要一定的手法。这话我亲耳听郝精粹说过,也见过一个朋友这么做。好家伙!那手一伸,先一个花式转折,随后嚓地斩下去,呼地一下就把铁砧劈了个洞,五指全没。然后他将手一缩,铁砧顿时又复了原。跟这紊流切割大楼简直一模一样。” “真的?”白思孟听得简直要流口水,“那人是个什么级别?” “也只比你们高两级:预备大士。” 四个人听了愣了愣,都沉默了。原来泡沫的性质还挺复杂、挺深奥,远不止自己的粗浅成就所涵盖的那些。 “好了,好了,别想那些。抓紧机会好好看吧!泡沫帮坐紊流的机会可不多呀。” 就这样走马观花,目不暇接,看到最后,大家都支撑不住了。 “算了吧!”江叔捶捶又酸又麻的两腿,直起腰说,“虽然是天高地阔,让人眼界大开,却没完没了的,也让人受不了——连续剧也不能这么长啊!好在大致雷同,阅此知彼,闭闭眼休息一下,也不是什么损失。” 他这还是挑好的说,何止是长呀,那种种令人吃惊的琐碎与不可告人,都是平时难以想象的。 人的好,大众都见多不怪;真好假好,面上都好。 人的坏,便有些遮遮掩掩,无法坦率;人的**,则复杂无比,千奇百怪,好多都是闻所未闻。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1章 真是尴尬透了 提神的自然也有。除了那种少儿不宜的,还有藏私房的,还有藏私房被人翻出来的。 他们经过一座别墅式的小楼房,画面直剖到二楼中间的起居室。房间宽大,光线充足,格局清雅,却寂静无人。恰好保姆的男人来了,两口子嘀咕几句便一起走进来。 只听保姆一再打气说:“莫怕,她发现了也不敢嚷嚷——这事情整个都是瞒着她老公的。” “就怕被她家的摄像头拍下来了,那就坏了。” “你当我不知道呀!”保姆笑道,“开关就在卧室,早被我关了。” 说着,他们来到那阳台边一台笨重的大音箱前,保姆叫她男人:“把它转过来!” 男人看样子是个庄稼汉,很有把力气,用力一搬,就把那音箱调了个个儿。 保姆蹲下,也不用扳手和起子,只用两个指头拧了拧,就拧下两个螺丝钉,把后盖打开了。她往后边一让,指指下面,得意地问:“怎么样?没错吧?” 男人瞅一瞅,也蹲下来,喜出望外地两手齐伸,使劲一搂,哗地一下,十几条项链和一大摞钞票都掉到地下。原来这音箱还兼作秘密保险箱之用。 保姆美滋滋地跑出去,拿来厨房买菜的小拖车,把钱和首饰大把抓起,像抢白菜一样都塞进车上的拉链口袋,然后又紧张又兴奋地说:“全是她那个丑货"qing ren"给的!藏在这儿打算送回娘家。那人是谁我知道,谅她发现了也不敢报警!” “不敢报警就保险了?”男人摇头,“这么多东西,惹急了小心她下你的毒!打你的闷棍!” “下毒?”保姆双眉竖起,“她敢!再说我不会预防吗?我早写下一张举报信放着了。” “举报信!你举报谁呀?” “举报她呀!我信上提前说了:我要是有个不测,那就是她害的!你不知道,那天在客厅一起看电视,港台剧里放的就是这种下人和主人之间互相斗心眼儿的剧情。我当时笑着说:哟,这样的预防好有效哟。她听了,忍不住一连看了我好几眼,我都假装不知道。” “哎,我说你呀——”男人不住摇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紊流滑了过去,画面随即结束,也不知这对贼夫妻干了没有,得逞了没有。 “小蒋!”白思孟回头看一下问,“你最爱拍视频的,刚才录下来没有?” “没有啊,怎么的?” “原来你没录!要是录了,真可以寄给他俩看看,一准把他俩吓死!” “还说呢!”小蒋笑起来,“偷窥偷拍这种事我早干过了。没什么用,还光爱出意外,能惹一肚子气!” “怎?怎……”白思孟翻身坐起,“你还干过狗仔队?” “哪里是什么狗仔队!我有资格干那个吗?”小蒋笑道,“那是去年我表哥,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架四桨的小无人机。档次低,能倒是能拍视频,却不大清楚。当时他老婆要跟他闹离婚,他怀疑她是在外头有"qing ren"了,就找我去抓现行。” “啊?捉奸?”白思孟吃一惊,又不由好笑起来,说:“我听说人家碰上这种事都恨不能藏着掖着!要就低调处理,要就吃个哑巴亏算了。如今什么年代了,他怎么还呼朋唤友地跑去抓!这不家丑外扬吗?那你怎么办?” “表哥的事儿,自然跟着去喽!”小蒋说,“本来我叫他先在家里装个针孔摄像头,看见动静了再去打门。可他不干,说老婆是人精,瞒不过,非要用无人机偷拍。我们就去了!” “傻的你们!那嗡嗡叫的,不是动静更大吗?真是又烧包又弱智!那么最后拍着没有呢?” “那怎么可能?他家在二十二楼。高度不算什么,可对面一栋有三十八层。十六七层的人家都看得见你家床铺,谁敢大开着窗帘胡搞呀?” “那根本就没戏嘛!” “可不是!无人机一飞近窗户我表哥就说糟糕。原来出门时他把窗帘拉得大开着,怎么又拉上了呢?肯定没干好事了!” 白思孟笑得肚子疼,说:“贼也有贼智,还大大方方让你看呀!最后怎么了呢?撞碎玻璃硬闯?” “那哪敢呢?转啊转的,突然就被人一杆子打下来了!” “哎——打?唉,我不明白,谁打的呀?你表嫂吗?” “哪儿呀!是邻居。照偏了照着人家屋里了。那家男的抬眼一看就冲到阳台,抓起晒衣服的竹竿就打。远了点儿打不着,他便抓起那塑料拖把,飞起来一扔,啪地一下,正砸在那四个螺旋桨上,扑通一下就都掉下来了。” “真他娘的背!”听到他说的,几个人都捂着嘴巴笑起来。 白思孟说:“损坏民用航空工具,叫那个邻居赔呀!这么贵重的东西,叫人砸了就算了?” “还赔呢!一掉下来就惹来好多人看,马上派出所的就来了。一看飞机摔坏了,可视频还能放。当场放出来一看,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白思孟和万时明齐声问。 “我表哥家只拍到了外墙和窗帘,却照进了邻居家的厕所。人家老奶奶正在里面蹲着呢!” 几个人一下子都笑得岔了气。 笑声中紊流滚滚,一会儿穿墙过室,幽幽暗暗,一会儿车水马龙,五光十色,真是洋洋大观,叫人目不暇接。总的来说,在他们这几个江城人眼里,近年的文明和富足程度比过去强多了。城市更漂亮,人也更自信、更有礼貌了。 “全国都这样,也不单是我们江城!”江叔笑笑说,“衣食足而后知礼义,这话说得有道理。生活好了,谁不愿自重些呀1” 然而叫人糟心的低素质行为还是不少,主要发生在避人耳目的地方。什么用宾馆的床单擦皮鞋呀,在游泳池里随时尿尿呀,擤鼻涕不拿纸,就在借来的图书杂志的中间擦呀。还有更恶心的。 简单一例告诉你也就够了:在一个什么食品操作间,有一位朋友,白大褂穿戴整齐,还戴着口罩,满头大汗地揉面做馒头。他忽然要上厕所,赶紧跑去,等一泡屎拉完,才想起没带纸,便冲掉粪便后,伸手在马桶里捞那点冲厕水洗屁股。还算他爱干净,放了几次水,洗得挺彻底。洗完甩甩手,又跑去做馒头……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2章 目不暇接 看过这不堪的一幕,人人沉默不语,脸色都变得很难看;连江叔刚拿出一听罐头想递给谁,也无人要接。他不得不缩回手去,摇摇头叹口气说: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要曝光不难,影响也不大。不过就是一家工厂的内部食堂!一旦扩散开来,食堂承包商就得换人。真搞不明白,专业就是给人提供服务的,怎就没想到:谁没个内急没带纸的时候?就不能在马桶边放卷卫生纸?你怕人偷纸亏钱,就敢冒险让甲方的职工吃那种东西?” 小蒋哼一声说:“我姥姥年轻时在纺织厂,说那时的厂里,为了防止有人拿棉纱和白布擦屁股,每月都发卫生纸,男工一包,女工两包。计划年代,草纸都不好买,所以大家都带回家用,在厂里只用旧报纸揩。这已经算不错了。碰上那连废纸都没带的——也只是偶尔——那就很难说了。” “所以要想精细管理,”白思孟琢磨了一下说,“就应该在马桶边安个自动出纸器。冲一遍水,出一张纸,这不就管住了?” “那就有人敢冲一百遍水,拿一百张纸!”小蒋毫不客气地说。 哇啦哇啦,越扯越远。但你说,以后这不是自己家做的东西,你还敢随便吃吗? 更震撼的是一个什么单位的篮球场,大半场地站满了人,密密匝匝,大多是轻壮年。几个警察正管教他们。一听话音,原来都是刚查获的传销人员,有的还是一家几口。 “都是你和你妈!”最边上那老头低声埋怨,“一家人都骗!”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他儿子两眼胀红,咬牙切齿,“有下家就赚,没下家就赔,金科玉律!我认得的人都没钱,你认得的人都有钱,不诓上你,我的血本回得来吗?” “你的血本不是我的血呀?你还要我去卖血呀?你个小兔崽子,还是人吗?” “我小兔崽子?你老不死的!七天了都没诓到一个!一家人全败在你手里!” “哦——操!瞧这天伦败坏的……”白思孟牙都酸倒了,“真是兔崽子!” 不少人和他家三口一样,又沮丧又心有不甘。至少三分之一仍然两眼瞪视,狂热得发烧,还以为要不是警察来了,自己马上就能骗死全国老百姓,把人家的钞票都搂进自己怀里来。 那股痴迷、贪婪、疯狂、愚蠢、一厢情愿,全从眼神里喷涌流泻出来,其扭曲和丑陋简直无法形容。 江叔叹道:“恐怕他们没一个不知道这是骗局,可就指望人家比他还傻!自己吃了亏,马上就千方百计去叫别人吃亏。偏偏他一上轿,那边就响了锣——钱收了人溜了!哀哉!” “是啊!”小蒋费力地数着人头,“怎么随便抓一下就还有这么多?都没事干?是怎么糊弄来的?还个个都不见黄河心不死的!” 万时明跷着脚边看边摇头,脸朝向女友笑道:“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就是活生生的注解!” 朱品声脸一侧,爱理不理。 类似视觉冲击不一而足,再加上放映超时,累得腰酸背痛,谁能不沮丧而疲倦! 强打精神的万时明特别精疲力竭,因为他不但要硬着头皮看,要照顾女朋友,还要时刻顾忌女朋友的明察暗访,特忙碌又特紧张,过的完全不是人过的日子。江叔那建议告一段落的话,等于拯救他于水火之中,匡扶大厦于崩塌之前。 一听此议,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拨云见日得解放似的全部吐出,率先高声宣布:“江叔的主意高!爱谁谁!我是不看了的。高考都没这么累过!” “只怕高考你也没这么兴奋过!”朱品声仍旧不依不饶,轻轻地刺了他一句。 万时明不敢做声。但这气氛对别人也显沉重。 白思孟心里别扭,既要转移话题,又想逗一下万时明,指指去向笑道:“老万!说话算话啊——前面又是一座银行大楼,说不定咱们一不小心就进了金库。到时别后悔!” “就是印钞厂我也不看!”万时明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看了又怎的?还能把那些钞票看到怀里来?” “虽然看不到怀里来,”小蒋嘻嘻笑道,“想象着抱在怀里,也挺过瘾嘛!” 又一次恶毒的讥笑影射。万时明面红耳赤,却又不敢发作,斜睨了朱品声一眼,见她专注于别的事情,这才略感放心,心想:好你个小流氓犊子,专门跟我过不去!我是怎么得罪你了? 还有这白小子,也阴阳怪气的,是看我有女朋友而你们没有,气不过,是不是?羡慕嫉妒恨呀?那自己去找哇!没出息的东西! 一时他恨不得有个机会,比如现在大伙都呆在紊流的边缘,他只要使坏一挤,或是简单地大叫一声,就能惊得这俩小犊子一头撞出去,那就一了百了了。就不信他俩的癞骨头摔不成八瓣! 当然,这也只能想想而已。心中尽管快意恩仇,真那么做,谁敢呀! 再说,心思活络的他也醒悟过:人家看自己不顺眼,并不仅仅是恨人有、笑人无的老风气使然,也是自己一开头就小瞧了他们,对他俩熟视无睹。 孟夫子不是有言吗?“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一时瞧不起人,其罪竟如此之甚,其仇竟如此难解,君子可不惧哉?可不慎哉? 前面还有十几天要相处,眼下他们是两个人,自己是一个人,众寡不敌,而且小白似乎还另有潜力,就更叫人头疼。当然一般而言,朱品声绝对是站在自己一边,这就变成二比二,足够应付。 可也就只是“一般而言”,要是碰上今天这个情况,扯起今天这种事情,那情况就完全不对了。小蒋这东西也就是找准这个机会来下蛆,而她呢……唉,女人也真是——好好的,怎么一遇到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就翻脸呢! 他这边胡思乱想,朱品声心里也没闲着。别看她坐在那儿,眼帘不抬,像是要睡着了,其实她是一门心思养精蓄锐。 这一路看过来,毕竟是大白天、刚午后,千百个房间看过去,卿卿我我虽有,真正腻在一起不堪入目的还真不多。 每逢这种场景到来,大家都接受了教训,江叔是老成持重,不屑一顾,咳都不咳一声,只管闭目养神。 万时明则紧张得像个龟孙子,看向一边,牙齿咬得脸上八字纹都出来了,装佯装得多痛苦呀。 就是那俩小兔崽子也不容易,也学得大人似的,左顾右盼地鼻孔喷气,似乎有人打着骂着硬要他们看下流片,他们还满心不乐意似的。 假清高!哄谁呀!你们看什么下三滥,关本小姐屁事!我只要拿住我们万某人,别太荒腔走板,叫人不放心就行了! 这一下午就罢了,到了晚上,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那时可是“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有得事干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3章 人在陋巷 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再怎么不适和反胃,饭还是不能不吃。 “保持体力!保持体力!”一捱捱到下午一点半,实在捱不过去了,江叔硬性宣布吃饭,边说边递给每人一份军用餐,一瓶矿泉水。 轮到朱品声,他特别又加了一瓶,算是照顾。 朱品声的胃口不小,姿态却也高,当时便笑道:“谢谢江叔!不过这待遇是永久性的,还是一次性的?要是一次性的,我就忍忍,洁癖改过来不就行了吗?省得您老十口酱缸九个盖,手忙脚乱地腾挪不过来。” 江叔办过不少令人头疼的案子,很见过些像朱品声这样难缠的主儿,将就不行,板脸也不忍,一时支吾不掉,只好硬充慷慨,连说:“永久永久,行吧?再为难,也不能难了咱闺女是不是?” “您真大方!”朱品声不吝夸奖,又说,“那这个人卫生,也不只包括饭前洗手呀,还有那如厕呀、刷牙呀、吐痰呀什么的……您看这水,连藕塘都比这儿干净,还经得起冲马桶、洗粪瓢?” “这——”江叔没料到她伶牙利齿,竟这么舍得说!什么都不自己想办法,全赖在他老头子头上,一时竟穷于应对了。 这边江叔正想着怎么开口,朱品声早已盘算好了,抢先一步替他安排说: “那这样好了——第一是疏散一下。这水有点缓缓东流,那我就划到上游一点儿,呆在左边。这右边余下的位置你们自行安排。上厕所的话,就自己划到下游去。 “第二,这不是还有商场超市要经过吗?大家都勤快点儿,买点必需品。比如卫生纸、尿不湿、毛巾面巾,消毒液,多多益善。其次是矿泉水,一人搞两箱,连洗脸都够了。 “第三是蚊帐。都得有点儿个人空间是不是?第四是水桶、拖把……”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她之所以苛求,是早打算好了。这法子虽然别人也不是没想到,却是她干净利落地说了出来。女人的讲求实际与注重实惠被她体现得淋漓尽致。 既然主意不错,他们就商量具体操作:第一圈子有规矩,肯定是买而不是抢,钱是一定要准备在先的,不能塌了泡沫圈的牌子。 二是为了安全,能不出去就不出去,最好是伸手就拿,随手就付。现钱交易,简单明白。 三是为了保证健康,宁滥勿缺,不妨多弄一些。反正都不是值钱东西,用不完就扔,也算是促进消费、拉动经济。 匆匆吃完野餐,他们就准备好货钱,百元、十元地包在纸张里,上面写明品名、数量、单价、总价。 有朱品声的购物经验帮助,这都不是难事。她还特别注明多余的零头算是小费,谢谢了! 这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时候,大家都不能计较。经过一番搜刮,各人的钱包都瘪下去不少。 恰好接下来经过一个户外用品店。 白思孟眼明手快,来了个跳高运动的蹲鸡式,半蹲着等待下手机会。 突然电话铃响了,趁店主走进里间去接座机电话,他一跃而出,直窜到柜台里面,把几把捕蝶网一把捞起,丢下一百元,扛了就走。 等他要纵身跃回,却傻了眼:此时在他眼前就只一个普通店堂,门面大开,从脚下一直看到街上,一概都是陌生景象,竟不知道那亲爱的紊流如今横亘在哪里! 众人见他迟疑张皇,都着急地大叫:“快跳呀!跳呀!就是这边!就是这边!” 谁知紊流边界对于声音也是单向吸收,听进来可以,说出去就不行,对外阻音的效果比隔音屏不知要强多少倍,白思孟慌里慌张,哪里听得到! 末了,也是实在不能再捱了,他心一横,眼一闭,学那孙猴子初进水帘洞的办法,纵身就是一跳,噗嗵一声穿过了那无形的紊流壳儿,跳进了水里。到他慌忙挣扎浮起,已是蒙了一头的水葫芦。 大家又是笑,又是气,赶紧七手八脚把他救起,接过那一大把捕蝶网,问他:“这是干嘛用的?” “过会儿买东西用呀!”白思孟抹着脸上的河水说,“见有那隔得比较远的货,就不用下去了,一捞就是!” “啊!这主意好!”大家不由眼前一亮,都称赞他脑瓜灵。“只是远程操作,千万不能看走眼了!扔了钱,货却不对板,那就不好了。” “错不了!我还带了望远镜呢!”白思孟得意地说。 事情就这样办了。 其后经过一个大超市,商品真是琳琅满目。白思孟事先端着望远镜,侦察好商品摆放的位置,抬手叫同伴预备:“我报名称和位置,你们一个丢钱,一个捞货!” 大家立刻排好位置。两人拿着红包紧张期待,另两个将两把捕蝶网伸向前方,虎视耽耽。 “好了好了,婴幼儿用品区了。第二个货架的上下三层格子,幼儿尿不湿,还有成人纸尿裤,品种多了,拣大个的!64片,95元整。” 小蒋的捕蝶网疾速伸出,一下子捅到货架中间,用力去捞,却捞不动,原来货架边沿有边条挡着,得用力扒才弄得出来。 朱品声老购物的有经验,网是伸到包装袋的顶上,用力一扒,立刻扒掉下来一个。砰的一声响,惊动了导购员。 那丫头正闲得发慌,听到响动心中一喜,连忙寻声过来。伸头一看,只见两把带着花布头的木头杆子正对着货架搅动。她吓一大跳,忙喊一声:“谁躲在后面胡闹!出来!” 她还以为是有人在对面货架躲着,故意跟她捣乱呢! 这下子就弄不下去了,两把捕蝶网迅速缩回,以免引起更大的惊扰。却不料那女导购也喜欢多事,见人家开溜,反而绕到那个货架后头去逮,咯咯笑道:“看你往哪儿躲!” 她一走,两个捕手就又去捞。他们先把那掉地上的捞住,却又重又大,网兜根本兜不住,只好两个网子左右夹着,一起往回拖。 这事还不能快,仅仅两边夹住,力量有限,一快就会掉链子。就在他们艰难努力,好不容易地把它弄到身前时,那导购却又绕回来了。 捉人没捉到,导购已有些扫兴,突然见到自己负责的货物在地上自行蠕动,两边还有花布头在扛抬,猛吃一惊,真以为见到鬼了! 说时迟,那时快。紊流里边的两位心中一急,同时加快拖拉。只见那包货好端端的,突然一晃,就在导购员眼前消失了,快得连烟都不冒一个。 就是跳蚤也蹦不了这么快呀!眼见包装得好好的货一飞即逝,吓得年轻的导购员眼皮连眨一百六十多下,连喊叫都忘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4章 学狗仔糗事 亲眼见到好好一个人突然就变得泥塑木雕一样,紊流中的众人先是好笑,接下去见她还不动,显然是吓傻了,便都不免有些抱歉。 负责给钱的江叔力图挽救,赶紧扔了个红包过去。他扔得很有技巧,那红包跟纸飞机一样,斜斜飞出,划了个优美的弧形,正好落在那导购员的脚下。 “哦,妈呀!”女导购像是脚被开水烫了似的,腾地跳起来,捂着嘴,扭身就跑,却刚一转身,就端端正正地扑在货架上,一个马失前蹄,扑通摔倒。 货架摇摇晃晃,好几个盒子扑通扑通掉下来砸在她身上。她什么也顾不得了,爬起来哭着就往后跑,一路跑,一路叫:“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一次爱心采购,东西没买到什么,却险些闹出人命案,弄得大家进退维谷,哭笑不得。 “不行!”白思孟搔着头皮说,“还是得人上去!一个尿不湿都这么费劲,那矿泉水怎么弄?那一箱可足足有三十斤!十箱就是三百斤!” 江叔一听更加担心,连连摇头说:“不妥!不妥!本来上去倒也不怕——给钱、取货、走人,一切都说得过去。突然消失也别管人家怎么看,就让他们以为白日里见了鬼好了。过了今天这一天,谁还记得谁呀!可是不按规矩来,会不会被人缠上?比如保安呀,便衣呀,甚至是某位好管闲事的路人大哥!稍一耽误赶不回来,那可就丢在江城了!” “江叔说得有理。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万时明立马举手表示拥护。刚才朱品声非要自己取货,说是她内行,会挑选,于是老爷们的自己反得去干扔钱的活儿。他听是听了,可看到朱品声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撬货架,差点儿一头栽出去,心里那份担心忧虑就别提了。这可决不能再试第二次! 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矿泉水虽好,净化水也将就能用。蚊帐,自己献出衣服不也能代替?个人用品嘛,有刚弄回的这一包也就够了。 “**无限,夜长梦多!”他坚决地加上一句,“为安全计,还是罢手走吧!” 他都慎重起来了,白思孟就不好再坚持。没事非要给人家的女朋友当马仔,让人家怎么想呀! 他低头提一下鞋,好脾气好商量地说:“行,怎么样都好。走就走吧。等到夜深人静,超市都关了门,那时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怎么买就怎么买,还非急在这一时吗?” “对!对!”小蒋闻言也活跃起来,“到了晚上,想弄什么就弄什么,再不用这么紧张兮兮的了。” 白思孟嘴里说的是买,心里想的不一定是买。小蒋则直接将买字换成了弄。再看看他那跃跃欲试的饱满劲头,其心理活动不问可知。 无人管束时,小年轻们大概都有点趁火打劫的爱好。不一定是想得个什么便宜,捞个什么利益,而是按捺不住地、就是想要以身涉险,胡作非为一番,体验一下那份难得的刺激。有时候实在按捺不住,甚至还要违个规、犯个纪律,弄得严肃的父兄也无可奈何。 但喜好再奇葩,形势比人强。还不到晚上,情况就发生了重大变化,刚刚议就的夜袭方案也就无疾而终——他们身下这缓缓流淌的水流终于来到了它的瓶颈处。 真是不折不扣的瓶子的颈部。 只见身边的水葫芦拥堵得更其厚实,最前端都堆得翻了起来。虽然桌下的水流还在静静地流动,桌子却已寸步难行。 遥望前方,只见绿色水毯中横亘着一道青灰色的石梁,恰恰截住了水流的东去之路。 “好了!”两个少年精神大振,激动地高呼,“有了落脚地了!” 书桌美其名曰水床,其实就是块摇摇晃晃的硬木板,如今的青少年都不是吃素长大的,对于这种冷幽默还真心没法欣赏,猛然间发现身处紊流还能让自己的身体踏实下来,真是喜出望外。 这时也不管阻塞通道的水葫芦铺得有多厚,五个人全都争先恐后地划水向前。 白思孟由于心思来得快,在经过超市时顺手牵羊,偷拿了人家一块乒乓球拍,这时就格外有优势,划得比谁都快。 小蒋不满地说:“光顾了自己,也不帮我顺一块,太不哥们儿了!” “不是不好那么干吗?”白思孟一边划一边笑着辩解,“说好江叔一包东西丢一百块的,那包东西刚好95,多付的5块,自然得找一样补上,于是我就拿一块喽——拿两块就超啦!” “超啦超啦!超什么超呀?今天它们海报上写明是做活动,全场八五折,那包东西也就八十块!二十块钱你就只买块单面球拍呀?傻得你!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白思孟吃一惊:“真的?我怎么没看见?唉哟哟哟!倒叫鹞子叼了放鹰人的眼!我还以为占了便宜呢!” “像你这样占便宜?小哥哥,你就等着败家吧!” 说笑间已经靠拢,白思孟哼哧哼哧地抢先登陆,上到石梁顶上一看,呀哈!这么大?赶得上半个足球场了!他不由兴奋地回头招手叫:“快来快来!全是干地!” 小蒋紧随他后,上来后看看,点点头说:“这下方便了!赶紧把那两口子分出去,省得碍手碍脚!” “分哪儿去?” “那边嘛!”小蒋手指对面,“出水口右边地方大些,住咱们三个;左边小些,叫他俩住。” “你——”白思孟不知他为什么这样分配,只感到这样做太泾渭分明了。还能一块呆几天呢,就搞楚河汉界了! 他不作声,小蒋便孤掌难鸣。小蒋做人的原则是既不强人所难,没用的话也不多说。直到那三人都上来,纷纷坐下歇息,他也没再提他的方案。 倒是朱品声心意坚定,一看就说:“我一个人到缺口那边,你们爷们儿几个在这边!” “一个人怎么行!”万时明担心地说,也想跟过去。 朱品声连忙止住他说:“别!别!你来了我反而不方便。你也呆在这边!” 万时明叹口气说:“我是想照顾你。那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要是有个什么……” “能有什么呢?水里都没什么,一块光板石头上能有什么!”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缺口边,见别人听不见,朱品声放低声音说: “你怎么还不明白?才上路第一天,他们就跟咱们有隔阂了,你还不想办法缓和点儿!我爸常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又说:走遍天下靠朋友吃饭。 “连个饭都要靠朋友才能吃到,你说重要不重要!孤芳自赏,恃才傲物,那在学校还说得过去,用到社会上却要处处碰壁。我先出来工作,比你见的多。小心无大错,让人非我弱。快别傻了!” 万时明恍然大悟,这个大船长的女儿看起来大大咧咧,倒比自己谙熟世路,当下又佩服又惭愧,诺诺连声,退了回去。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5章 心思各异 见他又退了回来,小蒋笑得嘴巴咧到耳朵根儿,说:“哟,吃碰了?怎么这么没眼力劲儿!犯了那种错误,天地良心,至少也要跪三天!这才半天就爬起来了?真叫人不知怎么说你才好!” 万时明一点也不敢生气,随他怎么揶揄,反倒笑着说:“还是兄弟知心些,知道我不容易!本来一心想顺人家的气儿,谁知道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可不就里外不是人了嘛。” 小蒋一愣,不料他还有这样的好脾气,也就不好再刺他了。 现在既已有了陆上营地,那几张桌子就不用当船,只须当床了。他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拖上来,该摆该晾的一一放好。 江叔到缺口边看过水情,回来对大家说:“慢慢漂的阶段结束了,下一阶段就是高速奔流。首先要调整书桌。来,看我的!” 他翻过一张书桌,用螺丝刀从桌肚上旋下几颗螺丝,取下一块长铝板,叫白思孟帮忙,一起弯成弧形,然后再用螺丝上紧到书桌一端,就形成了冲波激浪的船头状。 “好了!”他说,“在激流里这样好操纵些,撞上什么也不容易翻!还有这两块小夹板,就是桨。第三个:桌面上这个孔,拧上这根短棍,就是抓手——骑在上面就稳当了。明天,咱们一起下水,来他个千里江陵一日还!” “那这几根桌腿呢?”白思孟问,“两边这么支楞着,搞不好就挂在石头上了。” “不要紧,这四条桌腿可以两两一组地调整角度。来,你照我这样做:拔掉固定销,再把它们扒过来,扒过45度角,再用那根销子固定。这样一来,就变得像地中海大桨船伸在两边、斜掠向后的长桨一样,既不妨碍前进,又能增加横向的平衡力,这‘船’就不容易翻。” 听到他说出一个翻字,众人的脸色都郑重了。万时明担心地问:“您看这水深流急的,真不会翻?我们可都没有救生圈。” 江叔笑了笑说:“水是急了点儿。一般的船不敢保证,可这特制的浮筏你放心!你们看这两边的桌腿。来,帮我抬下去浮着。我来踩一下。你们瞧,这桌腿的平衡作用多强!走起来肯定比一般的筏子都稳,只要小心别掉下来就是了!” “为什么咱们明天才下水?”白思孟有点心急,“你们看这水,快了二十倍不止。今天整整半天才逛到鲁家巷,要是都像缺口这急流,早漂到花石镇了。” “天马上黑,不能冒险!”江叔坚定不移地说,“黑暗中有人落水都没法救。一入夜,没有了应激发光,这里面就一片漆黑。” 众人凛然,不再多说。 紊流继续滚滚向前。在横切一处桥梁后,它又直剖一条大马路。刚好碰上塞车,马路拥挤不堪,一时各种车辆动都不能动。它就连车带乘客地一直剖下去,简直像剖解电影镜头中的火车车厢。 小汽车还好些,剖到公共汽车时,那就像进了肉类加工厂,景象怵目惊心。 “都闭上眼别看了!”朱品声烦心地叫道,“看不够活标本呀?” 小蒋本来也不忍心看,但听见她叫,就偏要看,嘀咕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 白思孟小声笑道:“注意点形象吧!别叫人感觉你就像个嗜血狂魔似的——你又不学医。” “那我从现在开始学医,不行吗?” “行!行!谁敢说不行呀!孩子爱学习,家长都喜欢,谁还能跟这伟大潮流唱反调?你学就是了,只是别一惊一乍,那可受不了你!”白思孟说。 话虽如此,他自己却也没闭眼睛。 经过早上那一重大挫折后,万时明现在是悠悠万事,阃令为大,一丝儿不敢违拗。这时听到指示下达,便诚心诚意地遵从吩咐,规规矩矩地闭目养神,只是不时微睁一下眼睛,感觉一下周围动静。 瞟来瞟去,他发现江叔也在闭目打坐。不由心中暗笑道:“我是惹不起,老先生你又何苦乃尔!是不是感官刺激太强烈,也受不了了?难怪圣人要教导说:‘君子远庖厨’。但看那俩小子,却都还挺在那里,‘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一挂挂地品个不住呢。真是想立志学医吗?还是别有所图?” 他一心想查考这俩小鬼到底别有所图什么,不断瞟视,却是白费劲,一二十分钟过去了,除了长得没有尽头的解剖学教学图,终究也没发现什么出格逾矩的事情。 但最后还是有发现了,却是在河道那一边,原来朱品声也睁眼了。只见她忽然坐直了,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前面,右手抬起来,压制惊呼似地捂住了嘴。 “打呵欠?还是看到什么了?”万时明觉得奇怪,也伸直了脖子。猛然间他身体一抖,叫声“不好!” 小蒋就坐在他旁边,被他一吓,眼光不由从一台正轰轰响着的挖掘机上收回,生气地说:“叫什么?一惊一乍的!” “有小孩跑进来了!” 万时明的声音挺大,把江叔都惊得睁开了两眼,吃惊地问:“小孩跑马路上来了?” “跑紊流里来了!”万时明说,又直着脖子喊:“哎,等等我,品声!别掉出去了!” 说着他一弹即起,直奔缺口,到了跟前接着朱品声跳过来,两人一起赶到前面去救急。另三人见情况不对,也立即撒开两腿跑步跟进。 只见远处一个小娃娃,顶多两岁,独自一个,蹒跚着在右边石岸上走动,一路东张西望。 朱品声跑上前,俯身一把将他抱起,右手向外一指,指着大马路右侧,对万时明焦急地说:“就是从这辆往前走的蓝色双排座里爬出来的,你看准了,别弄错了!咱们得把他送回去!哎呀,怎么送呢?” 小蒋也赶到了,看一眼,稀罕说:“这么个小东西,竟然也有泡儿?真是有志不在年高!” 朱品声不耐,抢白道:“兴你有就不兴别人有吗?这娃娃不小了,抱着好沉!哎,你们倒是说说,把他往哪儿塞呀?” 跑来帮忙的几个人探头一看,还真叫为难!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6章 购物变奏曲 这车的驾驶室里,前排坐的好像是一对夫妻。这时知道出问题了,司机丈夫不敢分神,只不时回头瞟一下,说一句。副驾驶上的当妈的却已经转身跟后排的姥姥还是奶奶叫嚷起来。那奶奶还是姥姥吓得六神无主,顶篷脚垫地到处找,整个乱成一团。 “这娃娃是直接从后排座爬过来的。”朱品声紧张却不失清醒,指着那车说,“肯定是紊流一切开车门,他手一摸发现有空,就往这边爬了——车壳子挡不住他了。” “也肯定他奶奶正在打瞌睡!”小蒋不悦地责怪说,“两边车门都关着,自以为万无一失,谁知身边是个泡沫娃儿!千巧万巧不如他乖巧。你们看,外头下雪了,千树万树梨花开;他怕冷,就一头撞进紊流来!” “哟,小蒋还掉上词儿了!是吟诗还是做对呀?”朱品声咯咯一笑,却又着急地说:“你们倒是想个办法,到底怎么送回去呀?” “往回塞还不好办?”白思孟抬眼向后看看,指着说,“把他放后车厢里不就行了?” 朱品声急道:“那怎么行!后面是空的,没人管着他还会再往咱们这边爬。” “不许他爬嘛!”小蒋说着就要抱孩子,“他要过来就用手顶着,等他妈来接。” “那他妈过来,不得看见你的手呀!一只怪物手,凭空悬在那里,还会动,不把人吓死呀!” “那怎么办呢?”小蒋连忙缩回手,又抬起来不住挠头。 “管他呢!”白思孟干脆地说,“管他奇怪不奇怪,只要让他回到车上,不管塞哪儿,总比被咱们带走强!快点儿,他们看见孩子在后面就会停车。千万别拖到紊流拐弯那一刻,那就啥辙儿都没有了!” 万时明本来手足无措,这时突然返身飞奔。朱品声看见发急了,连声喊:“喂,你去哪儿?不帮忙了?真是!” 过了不大一会儿。正在几个人指指点点,统一不了意见,江叔建议不管怎么着,先把小孩放上空车厢,让他妈他姥姥看见再说,万时明急匆匆地又跑回来了。 只见他手里拿着两支捕蝶网,边跑边摇,气喘吁吁地说:“不用手,就用这个招呼他!快!” 这倒是个主意!大家都乐了。小蒋抢了一把在手里,叫朱品声:“朱姐把小孩给白思孟,让他塞,他手快!” 这话也不错。 白思孟开心地想,当然还是咱大老爷们儿办事利落!要叫朱姐递,那不知得多么小心翼翼,还恨不能替人把奶嘴都擦干净!还是大爷我来吧!好不好,先揍他个小屁股一巴掌,谁叫他成天不老实,专给大人们添乱! 他有人支持,也就不由分说,伸手就去抱孩子。孩子怕他,哇的一声就哭了。他笑道:“你小子还挺择人哪!叔比婶不强些?哭!哭!看样子以后也是个倒霉蛋!” 话是这么说,但他瞧那孩子肥肥壮壮,长得挺好看,心里也十分喜爱,心道:“天庭饱满,地角方圆,你小子还是个福相呢!一定不会像叔叔小时候那样,一不留神就当了七八年的受气包!” 他抱着孩子左瞅右瞅,正要趁人不备把孩子放回车厢,那车却嗞地一声停下了。司机打开驾驶室门跳下来,一落地便往车厢探头。 这还怎么放! 好个白思孟!一个脑筋急转弯,顿时改变策略,就地手一伸,把那孩子塞进刚打开的驾驶室,放在座位上。 他缩身一闪,万时明和小蒋一人一支捕蝶网,立刻伸向前面,把孩子的屁股和胳膊一起顶住。孩子被顶,扬起小手遮挡了两下,就往他妈妈身上躲。 那当妈的正眼泪扑达扑达地跟老太太嚷,忽觉身边有只小手在爬爬搔搔,急忙扭头,却发现就是那遍寻不见的小冤家。这小子正跟小猪崽一样不停地往她怀里拱! 她这一下真是喜从天降,魂兮归来,也不管外头还有什么颜色花稍的光影乱晃,一把抱起孩子,又哭又笑,连叫:“找着了!找着了!从座位底下钻过来了!他奶奶!他爸!快回来!找着了!” “真的?”那丈夫立刻退回,那婆婆已经喜极而泣地从后座扑过来,三人隔椅互抱,又哭又笑,把那调皮捣蛋的小精怪紧紧地围拢在中间。 真是一番无厘头的悲愁喜!五个人看在眼里,都感叹不已。 虽然闹剧谢幕后一时无虞,但那不紧不慢的紊流仍然伴随着滚滚车流又前进了好一会儿。这不禁让五个紊流里的人提心吊胆,生怕一个大意,那三个大人又弄出什么纰漏。 他们跟着那车时快时慢地或跑或走,片刻不敢放松。但事实证明这是过虑。那孩子现在已经成了失而复得的超级宝贝,被他妈紧紧地抱在怀里,再也不会放开了。 最后紊流终于与道路分开,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五个人走了好一会儿,才退回原来宿营的位置,都是又累又好笑,说:“一个小屁孩儿,四处乱爬,没累着他爹妈和奶奶,倒把我们忙了个好的!” “都是泡儿惹的祸!”朱品声说,“没泡儿的哪这么多麻烦!” “看到他就想到自己!”万时明笑着说,“我小时候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那时没碰上紊流,要碰上,也就没今天的我了!” “可不是!”小蒋说,“幸好他一摸过来就踩到了咱们的石头岸上,要是摸到水里,或是从高处摸进来,扑通扑通,现在准定就是个死娃娃了!” 一听这话,大家都不由心头一凛。是呀! 世道凶险,幸亏孩子命大。为人父母的,可敢不慎欤? “咱们可是稀有动物呀!”万时明感叹说,“百万分之一,得这机缘忒不容易。这小娃娃也是。没想到今天还有这样的巧遇,自己人帮上了自己人!” “可不是吗?”江叔也不由慨叹。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另一桩突发的事情打断。 “撞人跑了!”白思孟眼尖,忽然喊起来,伸手指着前面一辆小轿车,“记下它的车牌号!” 江叔马上抬眼去看,说:“哟,撞了自行车。是辆蓝色马立达!马四!” 小蒋眼力更好,一口气连数字带字母,说出了它的全部车牌号,原来是ah籍的。 “这是什么地方?地点也得记下来!”江叔提醒说,“到时候都写在纸条上,碰到交警就递给他,说是目击证词,那车就逃不了了!” 朱品声的头往两边一扫,刚好看到十字路口的街牌。她的背包里带有纸笔,闻声当即坐下,用白思孟的乒乓球拍垫着,急匆匆地把事由写了一遍。写完问江叔:“签字!字由谁签?” 她环顾一周,不料四个人都不想签。 白思孟一脸为难,挠着头说:“我虽然最先看见,也愿意举报,但真要陪人上法庭,这个……这个……啊?就不用了吧!”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7章 青灰色石梁 “看你说的!不用了?那怎么行呢!”朱品声哪里肯答应!她用笔头敲敲手中记事的纸条,“你们看:有时间、有事由、有过程、有目击者,详详细细,却都不签名,叫人看着什么意思嘛!” “现在不是急着要赶路,没空给他们作证嘛!”白思孟抱歉地说。 其实他还是爹妈灌输的老思想: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不求富贵不造孽;一生不搞请托,片纸不入公门;既不害人操心,也不替人受累。 那几个差不多也是类似想法。正急着赶路呢,谁有时间多这个事呢? “匿名举报也可以的!”江叔想想说,“只要说得详细清楚,再配合别人的证词证物,特别是道路旁边还有摄像,证明真相一点都不难。就那马三、马四车子本身,那片撞痕就消除不干净,跑到天边也丢不了它。” “那好吧,就这样!”朱品声再催一遍无果,无奈,只好在底下写上:“五位过路群众上。括号:有急事暂不具名,但会关切此事处理结果。” 写完她摇一摇那张纸,又摇摇手中的球拍,说:“小白,信纸扔出去只怕会被风吹跑,我贴在你的球拍上再递给交警,你不反对吧?” 白思孟一笑,说:“这是你朱姐想得周到,我怎么会反对?反正是捡来的,又不是我的纪念品。” “那好!”朱品声就找了点透明胶带粘好,自己看了看,满意地笑笑说,“这也够负责了。问心无愧。” 不久真的来到一个十字路口,道路边有好几个交警正在执勤。朱品声看得准准的,把那球拍往他们的摩托车前筐里一放,然后嘴巴伸向他们身后,大叫一声:“事故举报!”又迅速缩了回来。 那几个警察一听,马上回头,却没见到人,都感到奇怪。 一个说:“谁在背后嚷了一嗓子?怎么又没影了?” 另一个看看周围确实没人,就猜测说:“是不是前面刚开过去那辆车里的人喊的?” 第三个人问:“刚才喊的什么?” 第一个人说:“好像说的举报!举报谁呀?” “不知道!”第二个说,“要不要撵上去问问?” 第一个说:“既说举报,却又跑了!唔,不对头!别是谁在车里被人挟持了吧?” “说得对!”那两个也紧张起来,说,“搞不好是遇险求救!快去追!别跑没影了。” 说着都去发动摩托车,竟没人抬眼看看车筐子里多了个什么。急得朱品声直跳,说:“这些马大哈!怎么就不看看筐子呢?” 万时明也急得两手握拳乱扭,说:“看看看!跑得那么快!再颠上几颠,那球拍跳高似的,一蹦达出去,马上就会不见了!” 白思孟笑道:“准以为碰上大案要案了,谁不想赶紧立功呀!要我也顾不得别的。唉,看来我那球拍是白牺牲了。” 小蒋不同意,说:“人家这是对人民生命财产负责,雷厉风行,你们可别看轻了!” 跟所有的青少年一样,他也有个英雄情结。平常他最喜欢看警匪片,高考还想报警校呢! “是,是!”听了他的看法,白思孟虚怀若谷,马上接受意见,说,“你说得不错,人民警察为人民。看一就能想二,说明心里时刻装着事儿!没说的,事情有大小,就得先拣紧急的办!” 反正球拍上贴着举报信,那么大个东西,又都不是近视眼,还真能放过去?他们也就不管了。 这时已过下班时间,街上人头攒动。江叔注意地观察所经过的地方。 “您找什么,江叔?”白思孟问。 “想想怎么过夜。”江叔简短地说,接着两眼一亮,站了起来,说,“有了!” 那是个单位的值夜岗亭,没人。想是值班的还没到上班时间。江叔跟白思孟小声说了几句。白思孟点点头,便拿着两百元,一纵落地,进入人家的单位小院。 不料院子里还养着一只大狗,见有陌生人进来,立刻汪汪大叫,幸亏有铁链子拴着。 白思孟有些怕狗,却更怕人,也是他急中生智,立刻装得害怕已极,恐惧地往岗亭后面跐溜。那边有个后窗,插销没插紧,一扒就扒开了。他瞟一瞟里面没人,心中大喜,立刻翻窗入内。 岗亭四面方,两面有窗。里面只有一张书桌、一个换衣柜。 拉开书桌抽屉,他看到两把强光手电筒。不用说,这正是给值班人夜晚巡逻用的。他生来细心,都先拧亮看过,发现亮度不错。 他又去看换衣柜,那儿有两个柜门,一个虚挂着一把小锁,根本没锁上,里边赫然便是他此来专门要找的应急灯,还另有一个沉重的备用电池,上面都落满灰尘,显然长久没用过了。 他赶紧打开应急灯,竟然亮度刺眼,很可能近日才充过电。这可太棒了! 他不再去想第二个柜门后面还有什么,立刻从裤兜里拿出备好的尼龙袋,喜滋滋地把灯和电筒都装了进去,然后放下二百块钱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列位大哥:因抢修家中下水道,没有电源,匆忙中无奈来此借用。未告先取,甚是抱歉。因恐损坏,特留赔款二百元正,不足的话,以后补上。再次致歉!谢谢!” 这是江叔事先写好的,放在桌上,就算完事大吉了。 他提起这沉甸甸的一包,翻窗就走。那狗又大叫大吵,有人闻声从二楼探了下头,喝一声“是谁?”听不到回答,便匆匆下来了。 “你娘的死狗!”白思孟心中咒骂,慌忙加快脚步,却听后面威严的一声断喝:“站住!” 站什么住?说得清吗?白思孟只装没听见,身体前倾,两脚如风,便听后面追赶的脚步啪啪地响起来。 “站住!有强盗!来人哪——”追的人边跑边大声叫喊报警。 听到叫喊,前面大门处又闪出两个工装汉子来,与后面追的那人正好形成了一个铁三角,把孤立无援的白思孟围在了中心。 完了!白思孟心中不住叫苦。这一围住,说不说得清楚都是小事,紊流可就错过去了。错过去,那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变了。 就是天不绝人,最终还能拐弯抹角地逃出去,再入紊流,也跟江叔他们差了好远,怎么追?游泳追?那么多水葫芦,那么远的距离,怎么追? 他进退维谷,一时束手无策,脚步立刻紊乱。 忽然,耳边哇的一声大叫,后边不知什么东西扑通一声摔倒。大门前跑来的两人一看,惊恐地大叫:“张处长!张处长!你怎么啦?”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8章 奇儿遇险 两人大声喊叫。话音未落,飕的一下,不知什么天神降临,伸指一弹,两个汉子之一也抬手捂住了左脸。 那人疼得停下脚步,手在脸上一摸,抽回一看有血,吓得大声尖叫:“这小子!这小子拿镖打我!他有甩手镖!” 他尖叫时,那第三人本已冲到了白思孟附近,一听这话,吓得立刻两腿急刹。又见白思孟将手一抬,似要发射什么,他顿时眼睛乱眨,扭身就跑,直窜到一棵大树后面,把身体掩藏起来,连叫都不敢叫了。 歹徒有凶器,还要飞起伤人,这岂是闹着玩的? 障碍一去,白思孟心情一松,不由大呼万幸,几乎要以手加额。老天爷真是太帮忙了!绝地逢生啊。他三步并作两步,奔窜如飞,一下子就冲到紊流边,也来了个两脚齐刹。 但停下后,弯腰探头一看,不对,眼前竟是一片水葫芦。 他连忙窜前几步,再探,还差一二十米;再往前奔,几乎撞到一根电线杆上。一个匆匆忙忙的骑车人赶紧把车头一偏,发怒地吼他:“你找死呀?往我车上撞!” 他连忙绕到人家的电动车后。忙再探头,这才对了!他一纵身,猛冲上青石梁,腿脚一软,差点扑倒。江叔赶忙扶住他。 “太险了!太险了!”江叔满心欢喜,又深感歉疚,“差点儿被人截住!” “哎呀我这——”白思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停地摇头,“吓——吓——吓死我了!这抓了还不当贼办?少说关十天!” “十天八天事小,几个灯呀电筒呀也不算什么,要命的是要查动机,逼你讲真话——怎么大门都没进,你小子就跑进了院子里?从哪儿翻的墙?那审起来才难受呢!”江叔絮絮叨叨地说。“从来局子都不是随便进的!不交代个彻彻底底,能放你吗?多亏小蒋救了你!” “是呀是呀!”白思孟咧嘴笑着,边抹着额头的冷汗,边扭头找小蒋,“我说那几人先都凶得不得了,怎么突然就怂了?” 小蒋嘴一抿,脸一扬,举起右手,向他庄严地摇了摇手中的橡皮弹弓。 “原来是你拔刀相助!”白思孟庆幸地吁口气笑道,“不然小哥我这时就成阶下囚了。咦,怎么你的脸也破了皮?” “还说呢!”江叔笑道,“他先发一弹,没想到坐得远了,泡沫作用不到,石子儿撞到紊流壳子又弹回来,倒自己先砰地吃了一记。后来移到紊流边再射,这才打出去了。” “哎呀,没想到反连累了你!”白思孟忙抱歉道。“谢谢了!谢谢呀!” “好说!好说!” 白思孟不禁又回头看看那个单位小院。 “放心!”小蒋说,“一个打在右手腕,要青两天;另一个本来是打腿,遗憾打高了,擦了他的左脸,见点儿红,却还不至于破相。无故伤人,仁者不为。我留意着呢。” “我不是看这个!”白思孟说,“又不是宋襄公,要命的时候,顾忌得了那么多吗!我是担心,好像那小楼上安了摄像头,拍下来就糟了。” 小蒋皱眉回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像是没有,谁知道!不过你好像也没面向小楼,一进去就右拐,直接躲屋后去了。就是拍,也是个侧像。” “那也是有案底了!”白思孟搔搔头,不由心里一阵后怕,当下把尼龙袋打开,一样样战利品拿出来,说,“夜晚没问题了。” “有劳!有劳!”江叔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真是多亏你,这一晚上好过了。你先歇歇。” “歇什么呀!”白思孟谦虚地说,“举手之劳。” 刚刚要坐,一转头他的眼睛又瞪大了。 原来说话间他们正好经过了一个发廊,切入处就在前厅与后面的贵宾室之间。 这儿装饰得相当漂亮雅致,到处通透明亮,闪闪发光,就跟帝王宫的摄影间似的,却比那更显温馨华贵。 这时只见贵宾室里一个人半躺在理发椅上,长巾盖体,男女不辨,正舒舒服服地热敷着什么。 一会儿毛巾揭开,动手伺候的那位公鸡头男士喊叫要洗面奶。应答的女助手在架上找了找没有,愣了一愣,忽然就跑到前厅,随便拿了一样过来。 公鸡头接过面奶一边往手心上倒,一边献媚地告诉顾客:“这也就您来,老板才让我们用!一般人哪配用这样档次的!翠姐说了:就是天价,也得给您常备着!这不,明天又得专人到香港去进货了。您要问怎么不在本地进?还不是怕拿到那货不对板的!像这样全心全意的,整个这一行,如今也就剩我们一家了!当然还不能跟bj、xh顶尖的比……” 小蒋听了都要笑死了,说:“你看你看!他手里那什么牌子,外面烫头的老太太都在用,还天价了!不信你们看这柜子,都装满了!” 一乐疯他也不讲规矩了,伸手一抓,便抓了两支进来,递向朱品声说:“朱大姐!这是人家皇冠级贵宾才用的!要不要尝尝鲜?” “尝鲜?还开荤呢!”朱品声笑道,“我也用的普通货色,可比这还高一档!留给你这个铁路外的大贵宾用好了!” 小蒋是北方人,不懂为什么说他是铁路外的。白思孟自然知道朱品声是笑话他,却不便说破,便说:“你不是铁路子弟吗?不住在铁路外,还住在铁路里呀!” “那是!那是!”粗率憨厚的小蒋信服地点点头,惹得老于世故的江叔都在肚子里憋着笑。 不久紊流开始通过一个湖泊,天色陡然昏暗。水与水接,却不相融,高度还错开了一米多深,让他们看过去,就像眼前摆列着特长一个大鱼缸似的。 这情景很奇特。特别是湖里的鱼儿,全未觉察湖中还有这样一条巨大物体存在,倏忽来去,反复穿梭,游前游后,浑若无人。 若是在人工造的海洋世界游览,这样也还罢了,隔着块厚玻璃呢!这儿却真的是触手可及、唾手可得,就像海中的潜水员一样。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9章 海底捞月 毕竟是少年心性,小蒋和白思孟都手痒得要不得,你伸出手去抓一把,我伸出手去逮一条,弄得湖中的水不时哗地一下冲进来、哗地一下冲进来,把石梁都打湿了一大片。 玩了一会儿,小蒋心生算计,就跑去拿了一个空饭盒,再蹲回那儿,夸赞地对白思孟说:“你看这些鱼,傻不拉唧的,还都挺肥!小鱼小虾的就别和它们逗了,专心弄几条大的。到晚上天黑了,抹点酱油做烤串,绝对不比外头摊子上卖的差!” “那就弄呗!不弄白不弄。”白思孟兴致勃勃地回应,“烤串儿就压缩饼干,肯定又香又美!” 他们说干就干,也不用什么捕蝶网,就凭着手有长泡,往前一伸,就无声无息地拖了一条进来。再一伸手,又是一条。 不过这时天晚,鱼都分散打食,没有鱼群经过,小的常有,大到够份量的却不多。好一晌只逮了四条,一人一条还分不到,他们便有些着急了。 忽然,小蒋瞥见一条一尺多长的野鲤鱼悠然游来,他立刻屏住呼吸全神贯注,伸手待抓。但那家伙游到跟前,尾巴一摆,又转了向,竟向右后方游去。 他急得眼里冒火,连忙出手,噗地一下深入壁外水中,用力一掐。 不料距离略远,泡儿又带点儿流动性,柔柔的,一弹一弹,手指尖碰是碰到了,却只如同摸了一下那家伙的尾巴。那笨鲤鱼觉察到了,将尾巴又一摆,反而向他游近了一点儿。 他喜出望外,决心立即将对方拿住,就跨前一步,五指箕张,瞄准了一弯腰,呼地一声,打拳似地,给予对方闪电般的一击。 这一击犹如鱼叉出手,势大力沉,准准地叉到了那条大鲤鱼身上,那股全力向前的动量,却也把他噗地带出了紊流。 扑通一下,渔夫入水,而且是全身没入,一下子就漂了起来,浮到了近一人高的水面上。 白思孟看见了,大惊失色。他深知人一出紊流,眼前空无一物,立刻就会失去方向感,三扒两扒就会落后好远,那时伸头去喊都来不及了。 这时叫是没用的,小蒋被隔了音,一个字也听不见。水也太深,白思孟也不能伸头出去。于是他当机立断,右手一甩,通过泡儿,如同手臂伸长一倍,用力一抓,立刻抓住了正在胡乱扑腾的小蒋的一条腿,把他硬生生拉住。 小蒋身处高高的水面,有劲也使不上。白思孟站在石头地上,两脚稳稳的,就像人拉炕席一样,身向后倾,持续地用力,很快就把他拽进来了。 小蒋再入紊流空间,身子还在高处,形同从一人高的舞台上一脚踏空,直溜溜地跌下来,砰地一下直扑地面。白思孟眼见地面全是石板,坚硬无比,哪敢放任他摔,当即两手向他身上一托,咣的一下,两人都摔趴在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还泼了一身一脸的湖水。 响声惊动了另外三人。朱品声回头惊问:“怎么搞的?呀,他俩怎么被水冲成这样?还摔跤了!” 万时明笑道:“刚才小蒋学那鲤鱼跳龙门,太高了没跳上去,摔下来还砸了小白。” 小蒋摔得浑身骨头疼,又不好意思又恼火,还要对白思孟表示抱歉,听了这话,不由生气地低声骂了一句:“个先人板板的!跳龙门?跳你姥姥的龙门!” 朱品声没觉察到他的不快,赶快跑过来看,还慰问了两声。一扭头,又见饭盒中放有几条不大不小的鲫鱼,不由高兴地说:“原来你们在抓鱼?行啊,晚上可以煮鱼汤喝了。” “还有两只落汤鸡!”万时明仍然笑谑着。 他明知这样说有些过分,却就是忍不住要说出来,不吐不快。 小蒋恨得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 不料蹲下看了一会儿,连朱品声都不由心痒起来,拿来捕蝶网,轻轻伸出,温柔地一兜,便捞住一条三寸长的翘嘴鲌,移到水流里,罩着它戏弄。 “给它办个移民证,养在咱们的水葫芦底下好不好?”她开玩笑地问万时明。 “行啊!”万时明岂敢不凑趣,赶紧笑道,“要养就养一对,让它们双宿以飞;瞅有那成双成对一块游的,一起臽进来,让它们就在这儿成家立业好了!” 朱品声就抬眼搜寻,嘴里说:“哪有那么巧的?再说也认不出公母,多舀几条就是了。” “你们可别害性命!”小蒋刚被万时明笑话了一回,想反唇相讥一直没找着机会,这下抓住了由头,立刻瓮声瓮气地说,“配对!配对!江叔早说了,这紊流是条断头断尾河,有一天水泄完了,全部水族都得死。那时人家的子子孙孙找人偿命,可就要找上你家老万了!” 万时明一听,还当真了!不由沉下脸来,心想,你个小粪缸子不掀盖子行不行?怎么一有什么你就冒出来瞎顶,人怎么学得这么损呀! 但想起朱品声的告诫,他心中又顿生警惕,此时可不是闹意气的时候,于是不但不反唇相讥,反而立马换上高兴的样子,欢悦地说:“那好哇,只要人还在这里,还愁没办法吗?既然能带它们进来,也就能带它们出去!拿抽水机一抽,全弄进长江去,正好丰富一下长江的原生态。” “你可别瞎抽,”白思孟先是感激小蒋守望相助,刚才还一起共了患难,这时要为他声援,见有机可乘,也立刻抓住话头,笑道,“长江水泼进紊流可以,反过来却大有风险。亚马逊河的水里都有些什么生物你检查过吗?要是把食人鱼也弄进来,岂不是大大的灾难!那就不光是鱼了,连农林水产和海关检疫部门也都要找你算账!” “还有体育部门也要找他算账!”小蒋得到启发,越加来劲儿地补充说,“食人鱼要是弄进来,弄得长江不能游泳了,渔民不敢下水了,那还让不让人横渡?还让不让人漂流?我看哪,连农业和旅游部门都不一定饶他!” 看,看!要就不说,一说就说得这么难听!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0章 目击肇事 被两少年这么一通胡乱抨击,万时明一时语塞,心中更加恼怒,这不是沆瀣一气党同伐异吗?但审时度势,还是不能较真,只好假装傻笑,无所谓地一挥手说:“一拳不敌二手,嘴是斗不过你们的。不过你们说的也有道理,这生物入侵确实不可不防。” 朱品声把捕蝶网一收,丢在一边,哼了声:“扫兴!” 他们这一唱一和,红脸白脸齐来,倒把两个小年轻弄得不好意思了。 白思孟连忙站起来,两手伸在前面,连连上托,作个“请”字状,笑着说:“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开玩笑的。朱姐,你玩!你玩!” “没——那个放了?” “没意见!没意见!”白思孟边说边笑着走开几米。 排除了他俩的干扰,朱品声还真专心致志地逗起鱼来,直淘气了个尽兴,看得江叔都不住地拈须微笑,说:“咱闺女又变回小女孩了。” “那可是!”白思孟在旁边听见,借机讨好说,“我自打上了初中,就没觉得人长大了有什么好,还是小时候最温馨。” “那你缩回去好了!”朱品声侧脸向他笑道,“娃娃书上写得有办法,看过没?” “还真有办法?”白思孟故作吃惊状,“什么名字的书?告诉我,我找找看!” “我也忘了。上网查吧,多试几个关键词,一定找得到的!” “那书就叫‘狗屁胡说加扯蛋历险记’,大开本的,定价一块五!”小蒋又落了单,不敢公然出声佛头着粪,只好在心里使劲腹诽,出一出闷气。 气氛由此缓和,朱品声不生气了,万时明慢慢踱到缺口处去看水,看得忧心忡忡。 穿过湖泊,前面便是一带山丘。一入山腹,顿时一片黑暗。 “得,这灯还得提前开张。要不,咱先点亮带来的蜡烛?” 说着江叔的打火机一啪哒,一缕火苗亮起,不久稳定,照出一圈人脸来。近在咫尺的外面山壁,却是一片黑糊糊,什么也分辨不出来。 “这就是紊流里的夜生活了,”万时明叹口气。“昨天上午还在图书馆里做设计,做得豪情万丈;晚上又到楚河汉街,享受西班牙度假风情。倏忽一别,真是恍若隔世。” 他话里的意涵不难体味。江叔久经惯历,无动于衷,两个小年轻可是真心羡慕,都想:人真得活到高处,才知道人生的精致。自己这帮半大孩子,尽管可以自以为是目空一切,但说到生活的真谛,那可还连门都摸不着呢。 “江叔,讲讲什么呗!”朱品声说。 “讲什么呢?” “什么都行。要不,就讲讲这紊流?” “这有什么好讲的?进来这么半天,从左到右不都看见了吗?” “看是看见了,但还有好多不懂。比如说:它流到哪儿是个头呢?” “没头了!” “没头?”年轻人们都是一惊。 “它的头听说已经吸进去了。” “吸什么进去了?什么把它吸进去了?” “漩涡呀!空间漩涡。”江叔比划着说,“往东去几百公里,前几年就发现了一个空间大漩涡,转呀转呀,吸进去好几条紊流,这就是其中一条,据说已经往那儿流了小半年了。” 小半年!漩涡吞吸紊流?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几个年轻人不由都被吸引,所有面孔一下子变得诧异专注,也有些惴惴不安。 那么到底是怎么个吞吸法?它干嘛要吞?已经吞了多少?会不会……连人一起吞?我们可正坐在这儿呢。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还是让人一想就不由起一身鸡皮疙瘩。 “那不已经吸进去几万里了?”白思孟猜测地问,“咱们就是剩下的……一点儿尾巴?” ”尾巴倒不一定是尾巴。”江叔拍拍石质地面,慢悠悠地说,“再流好几年也有可能。只是肯定不能永远流下去。那漩涡,据说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惟一生成在地面附近的,再没第二个了,所以不但是漩涡圈、紊流圈、褶皱圈的都到那儿去了,连会里的最高人物也去了。” “哪一位最高人物?” “沙克呀!” “什么?谁?”众年轻人都吃了一惊。 “沙克!” “就是‘沙克奖’这个沙克?” “正是。” 大家飞快地互相对视一眼。天哪!竟是以其名字来命名基金会最高奖项的那个人。 这可不用江叔介绍,凡是入了基金会四大圈子的,个个都知道。 沙克就是整个大圈子的创始人,一个了不得的奇人怪客。据说他已经一百多岁了,看上去却还仙风道骨,面相清秀,有如四十许人!这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吧? 但他并非仅仅以活得细嫩、活得矫健骄人,在活出年龄之前他老早就是个名人达人了。 只用区区四条,他就在圈子历史上确立了自己无可争辩的地位—— 第一、他从来没有睡过觉。不仅没有闭过眼睛睡,也没像鱼那样睁着眼睛睡!这是历经几百次各种各样的检测,从无一次得出过不同结论的事实。从众人轮班陪伴到摄影机全程录像,任何时候他都是精神抖擞,绝无倦容,问答做事,一概正常。证明材料全都留存着,已经堆积如山。 第二、无论严寒酷暑,除了一条维持风化的宽松的大裤衩,他从来不穿衣服,也不用扇子;体温自适,能力惊人。这一点也是颠扑不破的。证明材料同上。 第三、他的手脚都会放电,两指一搓就嘎巴有声,电压可达几百伏特。当然电量不大,一放即消,不然真可以点电灯了。有人猜测他有电鳗那样的圆锥发电细胞,但他从来不去验血,也不让别人解剖,甚至皮屑头发也不让人拿走,于是便永远说不清了。 第四、他能够用手抓取火焰,一抓一朵,就像采棉花;随手一抛。抛哪儿哪儿着,自己却安然无恙。 最后这点最叫人想不通——灯烛放光是因为下面有燃烧的蜡油,如果摘取一段火苗就能做火种,那它后续的化学能量从哪儿来?人家问他,他只说我不知道,大概是残油在维持亮度吧!可任何别人做同样的试验,那火苗都立即熄灭。 以上四条还是他肯于向人演示的,主要因为简单,信手拈来,不曾亮出的本领还不知有多少,这怎不叫人既敬畏又崇拜呢? (当然啦,在喜欢狂想的人眼里,以上四条也算不上什么!电影里、小说里一个咒语就颠覆一个王国,眨下眼便毁灭一个宇宙的角色不也大有人在吗?问题是那只是最廉价的yy,把王国和宇宙都当成手里捏着玩的橡皮泥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1章 买个灯都不易 奇能之外,沙克这个人还绝顶聪明,什么科目、什么名堂都能说一说。虽不是顶尖的学术造诣,却也非同泛泛,弄得一些专家教授先是跑来看稀奇,最后都对他深深着迷。 他却一直不肯参与学术圈子,也不去大学讲课,什么皇家学会、国立学院都拉他不动,只在周围汇聚了一群他认为孺子可教的中青年,谈天说地,偶尔变变戏法,以供一乐。 由于刻意低调,时间久了,新闻变旧闻,喜欢新奇的凡人们慢慢也无暇再去热切地关注他。但围绕他的神秘光环尽管时明时暗,却始终保持。哪怕战争、经济危机、自然灾害、流行病一次次夺去人们最大的注意,一到平安无事,总还有人回过头来看这些稀奇。 他就像是棵不老常青树,虽然天然低姿态,不声不响,却总是以他虽然不很起眼,却始终翠绿的枝叶,让人感悟到生命的奇异和可爱。 许许多多年过去了,那些最初围绕在他周围的中青年早已衰老,有的谢世,有的忙了别的,只有寥寥数人还与他保持着来往,却也踪迹稀疏。不过,一个庞大的圈子却也慢慢成形,其中人物自称为潜能研究者,圈子则叫自然魔术派。 为什么会这样?那当然是因为沙克老先生的特异之处。 现代社会,学术自由。什么ufo、星相运命、灵魂不灭,你都可以研究,可以形成圈子,但首先你得到处寻找实例,加以证明,还不知人家认不认可。而沙老先生就坐在那里,手一搓就能放电给你看,对于自然潜能的存在,你还会有疑问吗? 至于冠名自然魔术,自然是想保持低调,不愿惹人争论了。 “连他老人家也来了,那可真叫众星云集了!”四个小青年听到江叔提及,都一下子振奋许多,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神情中都带着深深的敬意。 “就因为事情太不一般!”江叔也兴致勃勃,“想想看:惟一一个生成在地面附近的空间漩涡,一辈子才碰到一次,多稀罕!而且,这里面还隐藏着一个大秘密。” “什么大秘密?”四个年轻人齐声问道。 “这个嘛,我只知道一点儿,不多。还是那句话:我不是圈中人,人家语焉不详,我也不好多问。但有一点绝对可靠,那就是你们之被征集,就与这个大秘密有关。” “有关?征集?什么征集?”小蒋一脸愕然。 “征集?我们不是被通知来开会的吗?”万时明也吃了一惊。 “当然也是开会——颁奖会。同时也安排了演示和培训课,难道通知上没说清楚?” “不错,那都说了。但没说征集二字。征集的意思,那应该是要找人来完成个什么任务吧?那么叫我们来,是要完成个什么任务呢?” “噢噢——那个——你们要是较真,那只好说是我说错了。”江叔也觉出措词有些问题,像吓着他们了,只好抱歉地笑笑说。“我原来听说是征集,也可能就是强制培训吧。据说近年新进的人员水平不是很理想,上面有些担心,怕再放任自流,会拖了圈子的后腿。这次大概就是出于这个苦心。” “要是这样,那这种征集反而是特别照顾了!” “是呀!能这样想就对了。这样的机会确实难得。每逢召开这种上层会议,都是高手如云,藏龙卧虎,什么高招都随身带来了,不正好展示给新成员看?这才是真正的提携后进。要不然,奖的都是有功之人,叫你们几个年轻后生来凑什么热闹?” 这话言之有理。 “所以,”江叔摸着下巴。看看他们这个,又看看他们那个说,“才叫你们先进紊流,再去漩涡,最大的可能是让你们先看一看,都有个具体印象,然后到开会培训时再详加讲解。那个大秘密到底隐含着什么,到时候一讲也就全清楚了。” “有道理!这解释顺理成章。”白思孟连连点头,看看万时明,又看看小蒋,不由高兴地猜测说,“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不知羊角浣熊他们来不来!” “什么洋姜换熊?”江叔不明白。“那是什么人?rb人?” “他说的是杂交动物吧!”万时明也只听清了一个羊和一个熊,就望文生义地猜,“熊和羚羊的后代。” “你才是杂交动物呢!”白思孟不悦,几乎脱口而出,但尚未出口,就咽回去了,一时语塞。 他既然不解释,显然就无关紧要,众人又继续原来的话题。 “那到底是个什么秘密?您就不能先说说吗?您肯定知道不少!”朱品声心中痒痒的,直抉要点。 “是呀是呀!您要是知道,就先说说!”众男青年也道。 “这呀——”江叔为难地一笑,说,“确切的消息,我肯定提供不了,只不过是些风闻,听上去还比较可信。其实你们很快就要到会,那时候什么都清楚了,知不知道这些无关紧要。” “就是早知道一天也好呀,江叔!要就别提,提了又不解释,叫人牵肠挂肚的,谁受得了呀!” “倒是我的不对了!”江叔笑起来,“好吧,算我失言。那就把我知道的先倒给你们。” “我们洗耳恭听!”四个人都拉过桌子,更紧地凑拢来。 “先不是说了吗——”江叔动了动,将姿势坐舒服了,这才开口说,“几年前发现了这个空间大漩涡,搜奇寻怪的人就来了。三三两两,大惊小怪。事情惊动了会中高层,就有几个能人来看,结果发现了……” “发现什么了?” “发现那地方被搅得一塌糊涂。几块异样空间犬牙交错、互相冲突,弄得什么都错了位:时间、位置、人事、地质、电磁,一团乱麻似的分不清楚。这个,到时候你们看得到的,我就不多说了。总之怪模怪样——别担心!紊流你们都经历了,还有什么能吓住你们?这都是不正常中的正常。” “我们不怕,您说!” “那几位高层就遍涉山川仔细查看,过程非常复杂,耗时也很漫长。到底人尖子水平不一般,查到最后,就找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蹊跷处。” “什么关键的蹊跷处?” “一座石头山上有一口弯井。” “弯井?什么弯井?” “在咱们的印象中,井都是直的对吧?不管是水井、油井、通风井还是地质探井,都是直溜溜的。你可以把它打成竖的,也可以打成斜的,甚至可以打成水平井、打成交叉井。可弯井——先斜下再斜上,又细又长,直通山外……这你们能想象吗?” 一口井筒又长又细,还像根弯管子的?这还真没听说过。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2章 叉鱼乐 “那样钻不成的!”听到这里,学机械的万时明大摇其头,“钻杆怎么能弯着钻?转转就会断——应力的问题。” “弹簧钻也不行吗?或者就用弹簧!或是分成两节,中间用伞齿轮传动?” “弹簧倒是能钻一小段,深一点都不行,没法推进。分两节的话,前端控制不了方向。真想弄,就应该两头斜向对掘,在山中间会合。否则只能用微型盾构掘进机。但说实话,谁会要那样的井?难道当地下储油罐用?” “哎,别说,还真有这样的井——”江叔比划着说,“一大段弯井,打在花岗岩里,据说有几百米长,斜伸往下,再斜穿往上,直径足有脸盆粗,拐弯处全是水,还有热气。” “碰到地热层了?或者原来就是个温泉眼,涌出来的水向两头分流?” “这就不知道了。高层们研究了很久,总觉得大漩涡的形成跟它很有关系,就决定钻进去试试。当时先用进口的小机器人走了一遍。前半段还好走,但到了拐弯处,机器人进了水就熄火,只好拉出来。” “听说也有防水机器人卖,探索沉船的。”万时明说。 “可能吧。当时也有建议等等的,但吴元老不愿意,说缓不济急,就自己进去了。” “自己进去?吴元老!就那细溜溜、黑咕隆冬的还冒热气,他就往里爬?”众人听了尽皆骇异。 “不爬怎么弄?但他也不是全无防范,而是带泡防身,全身都包住了。” “噢哟!不愧是元老,还有这能为!”众年轻人不由啧啧惊叹。他们几个的泡儿不管是内泡还是外泡,都不够大;最大如白思孟的,也只能像渔网,破麻布片一块一块的,哪能包裹住全身?尺码还小了不止一号呢! “可就这样也没防住!”江叔面色凝重地说,“人倒是钻过去了,却是一去不返,连个信儿都没传回来。” “死啦?失踪啦?” “当时为了测量整个弯井的长度,专门在他脚上拴了根漆包线——变压器用的,一边爬,一边放,整整放了七百米长,估计他已经过去了。” “漆包线?怎么不用尼龙线?” “当时担心会被石头表面挂住,尼龙线太结实,拉不断,把人还困住了,就没敢用。谁知还是不行。总之人过去了,细铜丝也过去了,这点还是肯定的。” 那也不一定!万时明心想,要是有只野猫在里面躲着,也玩起滚线球来,一千米也不能说明问题。但是人不能这么抬杠。 “元老失陷!这事非同小可,连创始人都震惊了,当即要求营救。”江叔接着说,“有位辅修元老姓秦,跟吴元老最好,就自告奋勇走第二拨。这回吸取上回教训,给他用了两个泡儿,双重保护,还拖了根光纤,带上有线电话,可以传视频的。” “对啦!这样就可以随时联系了!”白思孟起劲地说。 “不错,就是要随时掌握情况,以利应变。这位秦辅修就钻进了弯井,一路爬,一路传视频,外面的人才知道,弯井一路都很光滑,到最底部拐弯的地方,左右两边都有水,是温的,大约两米深。” “那么一弯一折就最少有四米井筒有水。要是算上底部的弯弧,只怕七八米都不止!”小蒋说。“这就得潜泳了。” “对!这段最难,好不容易才小心通过。但此后就没有障碍,可以顺顺畅畅一路爬到出口。秦辅修一出洞口,就看见吴元老死在地上,身上全是水泡,应该是烫出来的。” 朱品声拿手捂住了嘴巴。 “那水不是温的吗?” “是,当时是。可是不会是间歇泉干的吗?不然怎么经常看到井口冒热气呢?” “他不是用泡儿包裹着吗?热气怎么透得进来?” “热气本来透不进来,但他得爬呀!手不出泡扒不成洞壁,一出泡就暴露了肌肤。除非他是坐在泡儿里飘过去,可他没练过这方面的功夫。” 那就无法可想了。“后来呢?” “秦辅修先是大哭,哭完仔细检查,断定死因就是被间歇泉的热力烫伤,人虽勉强挣扎出来,却已经无法返回。那边手机也不通。吴元老倒确实想打来着,却没信号,盖儿都翻开了,手指按在键边,就那么死了。” 众人相顾骇然,想象一下那种惨状,又不禁摇头欷歔。 “秦辅修汇报完吴元老的事情,接着就用镜头介绍那边的情况。这边的人都看到了,那边就是一片大沙漠,前后左右全是,就只秦某脚下是座矮矮的石头山。镜头照着看,谁能不相信?这边的人都诧异了:这边都是山坡树林,连绵不断,那边怎么才过去几百米就一马平川了呢?这边的山丘都到哪儿去了?” “这也太蹊跷了。他不会是又进了一条别的什么紊流吧?” “守在这边洞口的,都是咱们会里的顶级专家,研究泡沫、紊流、褶皱、漩涡的全到齐了,没人认为是紊流。” “那又是什么呢?” “对跖地。” “什么地?” “对——跖——地。准确的说法是:你拿一根长竹签,对着地球仪的地心准准地刺进去,再从地球的对面穿出来,那穿出来的位置,就是你的对跖地。我们这里说的实际是左右对称,就像你的左脚和右脚。” “您是说——”万时明沉吟,“是跟这边很像的一个地方,像复制的?” “超大范围的复制!”江叔举起双手比划说,“另一个地球——不!另一个太阳系!至少!” 另一个太阳系? 人人身心一震。 这太不可思议了! “太不可思议?”江叔哼了一声,“起初我也不敢相信。科幻小说说得再多,什么三重宇宙啦,四重宇宙啦,全都是臆想。我们基金会可不是看小说长大的,没根据的事,一个字都不相信。可是这回是秦辅修用镜头拍下的,完全不同的地方,可是有相同的土地,相同的空气,还有相同的太阳。然而这边的太阳还正当顶,那边的太阳却已日薄西山。” “那月亮呢?” “这边一个,那边也是一个。” “一样?” “不一样。这边的大些,那边的稍微小些!” 众人面面相觑。 “真没想到身边还有第二个地球!”白思孟回身看着黑沉沉的山腹,手伸了一下又放下,像是想抓又自知抓不着。 “难道这弯井,就是天文学中连接宇宙中不同星系的蠕虫洞?”万时明问。“但蠕虫洞不会实体性这么明显吧!都说那是一种强大力量扭曲而成的空洞。” “可能。”江叔说,“一般人都倾向于这样理解。但会中元老认为不过是很普通的空间褶皱,被强大的外力打穿了。而且他们认为,这个强大的外力不是自然力,而是人类力量。” “人类力量?”四个小年轻异口同声地惊问。 “对。弯井显然是人工打成。” “但是没有什么工具能打出一口这么长的弯井!”万时明固执己见,“除非是用会自己拐弯的盾构机。” “也许就是有人用了这样的小型盾构机!” “什么人这么先知先觉,知道对面是个新世界,就用盾构机去钻?几百米,这要花多少时间多少钱呀!” “既可能是开矿的,修路的,也可能是试验新装备的。”江叔笑道,“总之它已经存在于那里了,并且一定是先发现了,或是预知了对面出乎意料的情况,这才施工打眼。”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3章 山腹牌局 “是什么人干的呀?”白思孟在心中嘀咕。 越说越奇怪了,也更加叫人着迷。 “那边的沙漠之外又是什么?有人吗?”朱品声插进来,换了个题目问。 “这边的高层们当然也想知道,于是秦辅修又自告奋勇,选了好久选中一个方向,拉着光纤走进了沙漠。却也从此便杳无音讯。”江叔遗憾地摇头说。 “也死了?光纤断了?”各人心中又是一沉。 “这谁知道!总之再也没有消息。” “那这边怎么办?” “再派人呀!”江叔咬着嘴唇说,“难道就这样算了?正好沙克奖到了评奖期,就一边马拉松式地开会,一边召集人马,要寻找秦辅修,还要把吴元老的遗体带回来。” “这是正办!”万时明庄重地说,“碰上这样不寻常的情况,别的事情就只能让一让了。” “于是就分三阶段开会。原来是一届评十个,这回就改为一次评三个,隔几个月一评,三次共评九个。” “干嘛这样?大事当前,暂时不评不就完了吗!?”小蒋不解地问。 江叔意味深长地一笑,说: “也有像你这样建议的,但现实有这个需要。你们知道后来发现了一个什么情况?不知道吧?后来发现呀,秦辅修不是不想回来,而是不敢回来。怎么呢?弯井拐弯的地方,不仅有间断喷发的热水温泉,还有几个倒生的石坎,就像鱼的逆鳞掀起来了,成45度角张开,正顶着回来的人的来路。” 啊?还有障碍物! “他去时顺利,是因为方向顺,可以挤过去,回来却难免被它抵死,又是两米深热乎乎的洗澡水伺候着,等不了多久间歇泉又要开喷,岂不要活活煮熟在那里?秦辅修就是有天大的胆了,也不敢再冒这个险了!” “那他去哪儿了呢?” “四海云游吧!也许就饿死渴死在不远处,因为周围都是沙漠,而他一包饼干都没带。” “那他也不该走的,告诉这边,等人进来先把那石坎给敲掉,他不就能返回了?” “他那么聪明有经验,会想不到吗?这情况还是他告诉这边的。可能他早掂量了:第一、吴元老的事太吓人了,谁敢贸然再进来呀?第二、那石坎大概也不是说敲就能敲下来的,在水里潜着敲石头容易吗?手挥不开,用电锤又怕漏电!非等营救到位再回来的话,他也早饿死渴死了——那小石头山连水都没一口。” 如此恶劣的情形,怎生奈何?只能悲天悯人,长叹几声了。 “这就造成了一个严峻局面,一个急迫的任务,就是要尽快打通这个弯井通道,一为救人,二为弄清对面到底是怎么回事。高层初步判断,如果对面不是一条未知的紊流,那就应该就是世界史上第二次地理大发现——一个崭新的,不被世人知晓的新世界。二者不管哪一种,都是极其重大的事件。事关成员安危,还关联集体荣誉,可不能被别的什么团体抢了先。” “是啊!有空气有阳光有土地,很可能是个新生命圈!”三个小青年一下子都激动起来,兴致陡然高昂,只有朱品声一声没吭。 “这些事可千万不能让竞争者知道!”小蒋脱口而出。 那当然了!什么叫发现?发现,那就只有第一,没有第二;排第二就只是跟风者。 “有没有竞争者,眼下还没法说,”江叔说,“但潜在的满世界都是!幸亏这弯井座落在空间大漩涡里,那跑来跑去的高铁大巴和飞机都碰不到,不然的话,包括咱们的元老和沙克先生在内,也别在井口候着了,都抱孩子回家,洗洗睡了吧!” “这倒是!”几个人都笑了起来。目前能看穿这变异空间真谛的,也只有他们这一小群人了。 “任务既然急迫,召集志愿者就成了头等大事。高层已经牺牲两位了,不能让中枢全砸进去是不是?于是沙克奖获得者就成了任务首选——不是你们这些小屁孩,而是那些着名老手。这是因为他们既能力突出又富有经验,是经过实践检验的,不用他们用谁?所以就阶段性地开会,三个三个地表彰,来一批,投入一批,一起攻坚克难。” “为什么一批一批的?” “得试。不能孤注一掷。再说通道狭窄施展不开,人一次去多了也没用。” “那我们也……” “你们就作为乐汇将来的总预备队,”江叔很干脆地说,“你们都是好苗子,但本事有限。趁沙克奖选手没走,先给你们来个传帮带,让你们提高提高,就能进展得快些,将来好挑重担。这也是一拨去了一拨来,保证圈子一代一代薪火相传的意思。” 啊,不错。应得如此! 至此,此行的目的完全明确,他们都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 虽然报到时想的更轻松,似乎就是一次旅游,但是第一步就跳进了紊流里,立刻便使他们惴惴不安了。弄了半天,原来是利用紊流,直接带他们去观摩那史无前例的近地大漩涡,然后再开会、培训,提高一步,这是真正的游学,比单纯看人家颁奖庆祝凑热闹强多了,是真正的躬逢盛事。 “没问题了!”朱品声这才宽心地笑笑,对万时明说,“就是要一切说清楚才好。现在心里再没负担,虽然是硬座,却是好山好水好风光,前面还有更大的西洋景看!就耐心坐坐,开开心心地走吧!” “这样想才对!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吃这点苦算什么!”万时明也笑了,捏拳一挥,“再接再厉,一鼓作气,百折不挠,奔向漩涡!” 小蒋听见人,乜斜着眼看他一下,悄悄地对白思孟说:“瞧瞧!枕头风一吹,又来劲了!下午还看到他在缺口边唉声叹气呢。” 白思孟一笑,道:“别说他,那时候我都在想这屁股受不受得了——就那破桌子要骑整整一天呢!早知道经过商店时抢两床被子进来也好哇!不过现在倒觉得这都不重要了,真是有大西洋镜看了!” 说出看字,他不由又向外面瞟了一眼。时间在滴嗒声中过去,紊流外的黑暗却没有一点儿减弱的意思,最长的隧道也不会这样,难道这山丘大得没边了吗?他们等啊等啊,连江叔都有些不耐烦了。 黑暗是最为单调乏味的。在蜡烛的微弱光亮中,人脸都成了黑影,彼此都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情侣倒不大在意这些,心有灵犀一点通嘛,可这儿还有别人呢。 白思孟在书桌上躺了一会儿,却无法合眼,一骨碌又爬起来,走到紊流边,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去触碰山壁。手刚一出界,便嗤啦一下。他感觉不对,赶紧缩手,只见指甲前端已经磨去浅浅一道。 “操蛋!”他吓了一跳,“外面都是石头!” 小蒋歪斜地靠在桌子腿上养神,闻声睁眼看看,不由笑道:“瞧瞧!我说什么来着?‘火车来了我不怕,我和火车打一架’。说的就是咱们小白了!闲的没事你抠墙干什么?能抠出个洞来看外面?” “不就想知道外面是什么吗?说不定现在早出了山洞,外面是野地呢。”白思孟说。 “野地怎么会这么黑?起码有星星对吧?我跟你说,可别瞎伸手,要是现在正经过一座什么坟,你这一伸手,嘿,伸进棺材里,刚好逮了根带蛆的人骨头进来!”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4章 出千奇招 朱品声受不了了,高声叫:“江叔!您也不管管小蒋!这黑灯瞎火的,说这些干什么!还说什么带蛆!恶心死了!” 小蒋笑道:“我是怕白思孟吃大亏。才刚指甲壳小小地划拉了一下,他还不甘心,还想弄!万一不小心把胳膊也弄没了,明儿就别想跟咱们走了!少一个他,就不热闹了。” “我看还是少一个你才好!”江叔为避免年轻人内部闹别扭,便假装生气来出头,“都八点半了,在农村,最皮的娃儿也上床了,这里却还有个你!” 朱品声听了心里非常舒服,一半因为江叔替她说了小蒋,一半是因为时间到了八点半。 她心中暗想:“阿弥陀佛,都八点半了。要不是刚好钻在这山洞里,保不齐多少烂节目一起上演呢。睡觉!什么也看不见!好!真好!” 外面确实什么也看不到,江叔又发话了,于是不睡也得睡。一夜无话。 但是合眼太早,这一夜也长得没边,似乎所有人都睡过好几觉了,天还没亮。 习惯是很顽固的东西,天还黑就以为还早,尽管到后来都翻来覆去睡不着,却也没人愿意惊醒大家讨人厌。 直到后来,睡眠需求最少的江叔实在厌烦了,悄悄打开手电筒一看,才惊讶道:“嘿,又八点半了!睡了十二个小时了?” 这一闹,各人纷纷打开手机,叫:“可不是!我说怎么这么难熬呢!太能睡了!” 可是天怎么还这么黑? “完了,还在山肚子里!”白思孟拍着大腿直叹气,“谁有信号?有信号的查一查,看这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有信号还说什么!”万时明笑了。“不怕慢,只怕站。既然一夜没停,小驴子也能跑个二三百里。估计花石镇已过,庐江也快了!” “慢车!超慢车!”白思孟一脸不屑地直搓手,“偏他娘的天老不亮!不然我马上就推桌入水,来他个‘长风万里送秋雁’,‘直挂云帆济沧海’!” 看他一副慷慨激昂的英武样子,朱品声不由自主带点儿欣赏地扫他一眼,大概是不由然有了一种“男儿当如是也”的想法。 万时明却忍不住笑着指正:“你把两首诗的句子弄一块了,第一个是‘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是李白……” “集句不成吗?集句不成吗?”小蒋闷了半天,这下可逮到机会了,立刻翻身坐起。他本无诗词修养,原来也常背混,曾被老师批评过,知道这叫集句,这时便来劲了,说,“只要放在一起意思得当,管它怎么凑的呢!把唐朝的跟清朝的凑一块都行!把中国的和外国的凑一块都行!江叔,您说是不是?” “是,很是!”江叔笑了,“你们都很有学问。” “外国的怎么凑?”万时明还要较真,“除非他们也写汉诗。要是英国人写他们的‘十四行’,rb人写他们的俳句,那肯定凑不成!” 小蒋不知他举的这两个例子是什么,一下子愣住了。 正在几个人闲扯中,这时不知怎么,外面有点儿光亮了,显得黑中带红。 “着啊!”白思孟跳起来。他不喜欢跟人打笔墨官司,趁机腾腾跑过去,贴近了看了看,嚷道,“你说这老天贱不贱——不说它它就老不亮,一骂,嘿,也乖乖投降了!” “可不能咒天骂地!”女性天生比较谨慎,也多少有点儿迷信,朱品声很不以他这时的态度为然,立刻警告说,“有些事真是说不得!你不说还好,一说就相反了!” “嚯,老天爷也有气性?”白思孟笑了,“行!不说,不说!我不说了。” 红光一点点增强,却不像黎明破晓那样越来越灰白,慢慢每个人都觉得不对劲了。 “这不是阳光,”江叔忧虑地说,“像地光。” “地光?” “地下的火光。” “盗墓的?”小蒋一听浑身来劲,赶紧来到边界看,只是特别小心,让自己的站位稍微靠里,免得像白思孟那样无端地刮掉一层皮。但看了一会儿,哪有什么人影,他不由失望地说:“江叔没猜对,就是一片红石头嘛!” 说话间,那片红已化为橙,接着泛出黄来,再后来,白也显现了。天!真的一片火焰呀。 白思孟一下子想起了xj一个矿区,他姥爷曾在那儿工作过。 “煤层自燃!”他叫道。 “什么自然?”小蒋不解。 “煤层。有时堆久了,自然发酵似的温度越来越高,最后就烧起来。一烧就是好几年。” “那会不会有煤气?”小蒋面色严重地问。他小时候煤气中过毒,很轻微却也很可怕。 “那是肯定的!”白思孟说,“那么一大堆煤压在地底下闷烧,你说有没有煤气?” 小蒋不安地打量四周,用力嗅了嗅。 紊流的隔绝是非物理性的,哪有一丝空隙可钻?空气还是那股暖暖的,甜甜的,带点儿水葫芦气味的清新气息。 白思孟对这一点坚信不疑,好笑地劝道:“别闻了!闻也白闻。一氧化碳无色无味,闻不出来。” 说到“无色无味”四字,他立刻回想起自己在最后一课上的胡闹,那时像也说过这四个字。他颇有点惆怅和伤感,却也不由微笑起来。 突然,站在一起观察外面的万时明倏然变色,喃喃道:“妈耶!岩浆!是岩浆!” “什么?”所有人都吓住了,紧盯着外面细看。 果然,随着亮度增加,场景变得格外清晰。 紧随着一阵强烈的闪光出现,就像山崩地塌,极大一团熔化的岩石,像稀饭开锅漫出锅边,忽然崩溃似地倾泻下来,紧贴着他们的头顶一下子分为两股,帐幔一样把紊流空间全部裹住,裹得厚厚的,然后才无边无际、像糖稀一样粘稠地缓缓滑入他们的脚下。 接着,似乎不想让任何人喘气,突然一小球礼花似的光亮腾地爆炸,一下子扩展到极大,熊熊热浪夹带着光彩的绚丽变化,又从旁边升起,从下往上把他们再次包围。 之后好似一股飞奔的急流,又一大股岩浆当胸冲来,气势万千,像是要一举洞穿他们,把紊流拦腰截断,却不知为什么,刚刚门板一样将他们紧紧挤住,挤得紊流都动弹不了似的,突然就一跳而过,反而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5章 老先生也要来 然后便是一堆堆不断颤动、似乎更加粘滞的熔岩星光灿烂、此呼彼应地平地崛起,越升越高,直到把他们的视野全部淹没。 眼前的变幻奇妙莫名、灿烂无比。一股股岩浆翻腾缭绕,上下左右全是流动的绚丽图案,光线明明暗暗,色彩有浓有淡,盘旋游动,瞬息万变。 而随着紊流平匀地推进和深入,所见图像总体上是更加炽烈,愈加活跃,明晃晃,热腾腾,强光照耀得刺人眼睛。紊流内部从前到后,白亮如昼。 “进了火山了!”万时明嘴唇颤抖着"shen yin"。“进了火山肚子了!” “这——这——这怎么办呀!”朱品声牙齿得得,恐惧得语不成调。 不单是他两人感受到这种强烈的惊骇,所有的人都快吓死了,瑟缩着,无地可退。 想想看!几千万吨滚烫的熔岩上下翻滚烹煮着你,而你所在的空间连一层能够阻挡的薄纸都没有,就这么完全空虚地裸露在它们面前,任它们上蒸下烤,又煎又炒,挤压成了一小条。 只要有那么一瞬间,空间撑不住塌了,人马上就会变成肉饼——不,连肉饼都不是!一定先是吱吱叫的肉渣,接着就灰飞烟灭,连点儿水汽都不会剩下。 “这样四周空空的被人上下死掐!老天爷,谁见过呀!有个床底钻都是好的呀!”白思孟伸着头颈,恐怖地上下乱看,感觉被烤得身上每一个寒毛孔都冒起了火焰,火烧火燎的,没有一处肌肤不疼,不由绝望地哼道,“今天——今天爷们算是死在这儿了!” 小蒋也惊骇得面如土色,两手下意识地抱紧桌子腿,一会儿看向这边,一会儿望望那边,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知怎样才好。 景象如此惊人,连老成持重的江叔也紧张震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他本没站起,这时更是跌坐在地上,两手后撑,面对眼前的一切瞠目结舌。 谁曾见过这种情景?火山喷发都比这让人好过,那个怎么说也有个压力释放,这个却是四面大山一样——不,六面大山一样,千百万吨极高温度的稠密物质紧紧地挤压着你,叫你气都不能喘,眼都不能眨。 难熬呀!真难熬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万花筒似的绚烂图景奔涌翻转,变化无穷。 突然,眼前的火光一阵大炽大烈,然后陡然转淡,接着就慢慢暗了下去;就像一把等着打造的菜刀铁坯,正是炉火正旺,光芒四射,突然却被从炉膛里抛出,掉在了地上。 紊流内的亮度不再那么眩目,很快——快得惊人——四周一下子又黑暗下来,黑得像铁。空气仿佛也在一阵爆发式的高温之后,逐步凉爽下来。 过去了!嗓子似乎被堵住,人人这样想,却说不出来。心脏仍在胸腔里剧烈地蹦跳。 时间仍旧不慌不忙一秒一分地过去,暗夜还是像铁,山壁庄严冷峻地沉默着,任由紊流无声地穿行。 真过去了!真的过去了!青石梁上稍稍有了点活跃。 但实际上还没有。仅仅过了五分钟,眼前又是红光辉耀,又是一番急剧的升级。岩浆狼奔豕突,紊流内再次亮如白昼,照射得每一个角落都闪闪发光。持续了极其难熬的一刻钟,然后又像来时那样,光亮就似汹涌的潮水,一波一波大幅度地退去,不久再次归零。 虽然规模类似,但所有人都感觉,第二番冲击要容易耐受得多。 为什么?第一次没砸开,第二次就事先有数了。紊流是个硬核桃!一个看似薄薄脆脆,却能承载泰山一般巨大压力的硬核桃! 小蒋两眼眨巴眨巴,突然心生奇想:何不拿刀子试一试! 试什么?试试这紊流的壳子结不结实?试试那火山熔岩温度有多高?试试自己的泡儿在这样凶猛恶劣的条件下能有什么作为? 他其实还没完全想清楚,皮带扣上挂着的瑞士军刀已经握在了他的手里。 他本来冲动得直想走到紊流边缘,就近插它一刀,却被外面熔岩那滚烫无比的形态吓住,生怕身体一失衡手脚就没了。于是他的手举了两举,就地一掷,把这把折刀刷地射向前方。 飕地一声,那出鞘的刀尖直奔壳体,狠狠插上,几乎就要透壳而出,却忽然像是扎到了一层老豆腐上,噗地一下停住,轻轻一摇,然后无力地下垂,接着便自然脱落,乒地掉在石板地上。 “哈,这死东西真的穿不透!”他轻轻吁出一口气,随即便夸耀地笑着,对惊疑地望向他的众人说,“我还以为它会跟个蜡烛似的,一头扎出去,一下子就化成铁水呢!” 众人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万时明心中大为恼怒,腾地站起来,拔高音调大声呵斥:“穿!穿!你想干什么呀?拿刀扎壳子!真弄穿了那层透明壳子,你我一瞬间就死无葬身之地了!那种压力!那种温度!只要喷那么一丝进来,一秒钟就能把你气化!” “大家都小心自己的泡儿啊!”白思孟的联想更多,跟着便跳起来,不由分说就把人都往里面赶,尖声叫道,“千万别甩手踢腿!千万别甩手踢腿!随便哪个泡儿飞到紊流壳上,都能打破它带进岩浆来。大家都坐远些,坐远些!千万别引狼入室!” 一连三个‘千万别’,就如警钟一样,振聋发瞆。 众人心里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惧。 是呀!那种高温高压到极致的浆浆儿,只要有一滴泄漏进来,马上就能像炸弹一样嘭一声爆炸,首当其冲的炸不死也会灼伤。 这威胁太现实了,众人都经不住这种威吓,纷纷本能地向水流出口处靠拢。 鲁莽的小蒋吓得脸都白了。 静默了好久才再度响起声音。 “这不一定是火山,”好不容易,青石梁上才恢复了平静,却又有些尴尬,江叔想调节一下气氛,就推测说,“这一带没听说有什么火山,不会突然就冒出来一座。大概我们深入地下太多,都到了地幔一带。” 地幔? 太匪夷所思了! “怎么会深入这么多呢?紊流不一直在地面流动吗?”小蒋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强挣着,发音艰难地问江叔。一直到这时,他的牙齿还禁不住磕得乱响。 “它又不是河流,怎么会那么乖!”白思孟已先一步恢复了平静,想了想,便响应江叔似地分析说,“不是说几百公里外的大漩涡在吸它吗?肯定是漩涡一吸,它就受了力,就自动要跑直线。而地球表面又是弯的,跑直线的话,自然要穿过地面,然后直达曲面的另一端了!” “是呀!就像弓的弦。”万时明听了表示赞同。为人不可过甚,已经教训过了小蒋,他也知错了,他也就顺势转圜,在地上迅速画了一张弓,指了指解释说。“但如果真像弓弦,如我这图所示,那么它就不会穿的太深,你们看!从弦到弓背就这点儿距离。而且如果已经到了中点的话,那么从现在开始,就要一直往上走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6章 弯井惨祸 “但愿!”白思孟说,“可如果你的判断也正确——我是说从现在就开始往上穿行——那咱们还得在地下熬十几小时,才能穿出地面,对不对?” “啊,对!” “十几小时!再来十几小时?天!”小蒋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不耐烦地叫了一声。“这才叫没完没了呢。” 众人听了,心都不大好受。时间难过之至,怎么还要这么长?但接下来白思孟嘴里冒出来一句话,顿时又叫人瞿然而惊: “那么穿出地面后,就应该直接进入……漩涡!”白思孟双眼灼灼地依理推断。 “那也对——应该就是那样!”万时明毫不犹豫地说。“这就像在空气中挥旗子——旗尾可能飘飘摇摇、翻翻卷卷,就像现在这一段紊流,但越到旗杆处绷得就越直,越不由分说,然后最后,直接就——” 他做手势的手猛地往前一劈。 进漩涡了! 漩涡,耳熟能详,不是陌生词汇,大致含意也早已知道。但此刻听得真真切切就是这个词,仍然像耳边当地敲了一下大钟,那声音就如当头棒喝轰地灌进耳朵,人人都不由浑身一震,紧张得有点喘不过气。 这已经不再是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存在了。自己已经在飞速地接近它,并且就快到了的一个地方。而一到,你就得钻进去! 漩涡!一个飞旋的漏斗!才被火山岩浆好好地惊吓了一场,这时再仔细玩味“漩涡”这两个字的内涵,不由让人真有一种才离虎穴,又入狼窝的感觉。 多个异样空间错乱混杂,那会是个什么样的环境?它是旋转的,又会转得多快? 一天一夜惊险刺激却又令人疲惫的旅程已经够叫人受的了,接下来还有十几小时的苦撑苦熬,然后忽然之间,就要投入那个更加捉摸不定、吉凶难测的漩涡! 天哪,心上的压力怎么这么大、事情的节奏又怎么这么快呀! 他们看看我,我看看你,唇动无声,欲说还休。 还用得着述说什么心情?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沙克奖评选会,不容易哟。欧洲恐怕是去不成了。到了漩涡,还有必要送他们去欧洲吗?不是说所有的高手、获奖者都去了那儿吗?冤枉为那难得的出国观光激动了一场! “欧洲还是要去的!”猜出了他们的疑问,江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说,“我收到的指令明明白白写着送你们去中欧。具体哪个国家和城市我不知道,因为下一段另有人送,可是最终目的地不是已经明确了吗?上面绝不会食言,我也没见过上面食言。那么怎么走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愿如您所说!”白思孟热烈地说。但他心下却已不那么踏实: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道理明摆在那儿,邀请信上的目的地难道就不能更改吗?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仍然不见外面有丝毫光亮。或许是因为出乎意料的惊吓让人疲倦,也或许是因为前途未卜的担心令人消沉,很少有人说话,连咳嗽和喷鼻声都极少,人人都在自想心事。 不错,大风大雨还要暂歇,人怎么能始终亢奋?即使身体休息够了,情绪也要抚平,大家现在很需要一段时间好好地调整。 一切都自然而然进入了静寂,只有紊流仍旧默默地推进行程,不紧不慢,该怎么走,就怎么走,绝不因为乘客忧虑或放松就有所稽迟、停滞。 时间到了上午十一点,黑暗如故。 静默得够久了。为了提高士气,江叔毅然开启了应急灯,强烈的光线顿时照亮了整个石梁。原来看不到的人脸与动作都清晰可辨。 众人受到刺激,一下子都打起了精神,生怕被人看到了自己此前的萎靡慵懒的糟糕形象。 躺着和半躺着的人都坐直了。 朱品声最后一个清醒。她睁开眼,掠了一下头发,问:“到哪儿啦?” 众人都笑起来,说:“你做梦坐火车呐?” 江叔笑道:“问得好!是得看看到什么地方了。” 说完,他拿起强光手电筒,凑到紊流边界,对着外面照。跟射不进来一样,一般而言,紊流的光线也透不出去,只是在外部空间的界面上感应出一种受激光,隐约照亮了通过处的山壁。外面的情况约略可见。 “都是岩石呀!”江叔边观察,边颇感兴趣地说,“看它那些截面,真单调,八成是火成岩——黑曜岩,可能咱们还在地表之下很深,跟熔岩隔得还不太远,几十公里吧。啊,不对!这里已经是大理石,是变质岩了,大概有戏!” “什么戏呀?” “变质岩是水成岩下陷受热变成的,通常比火成岩埋得浅些。” “江叔,你学法律的,还会看地质呀?”白思孟感到颇为新鲜。 江叔呵呵一笑,道:“不过一点儿三脚猫功夫,不入流的。不过干律师前总算干过一段石材生意,对这石头、那石头多少晓得一些。” 时间一长,他还看出地层的走向了,一会儿说是向上,一会儿说是向下,他倒说向上不好,向下才好。别人问他为什么,他就说:地层向下走,才说明我们的紊流是向上走;地层向上走,那就正好相反。 大家赞同后,他却又拍脑门说错了错了,原来眼前只是个地层褶皱,还被构造运动给挤破了,怪不得一会儿猛上、一会儿猛下的,全无规律。 得!等于没说。 闹了好一阵,大家渐渐都悟过来,原来江叔之所以显摆这点儿粗浅的地质知识,只不过是为了活跃气氛,让大家情绪提高一点儿。 情绪真是可以调动的。人一活跃,很容易就把那些最不愉快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除出去了,只剩下些稍微不愉快的。 还是那句话:已经坐上高速列车,列车也离站了,你还能叫它停下来不成?前途未卜就前途未卜,难道笃定就是坏的? 至少此行原来最大的期待之一还没发生变化,就是见到本圈的顶尖高手,听他们演示开讲。 这种机缘,这等份量,毫无疑问,在整个邀请信透露的好事中绝对占比第一,光有这一条,就已经不虚此行了。 至于剩下的那什么长途旅行,饱览异国风光,作为小年轻,虽也趋之若鹜,却一向也只把它视为附加,从来没有妄想拿来作正餐,一时不兑现就不兑现好了,以后不是还有机会吗? 如此自我譬解,一切也就慢慢释然了,几个人仍旧有说有笑。江叔很高兴,就讲了些圈中趣闻给他们听。小青年们原来都是各自修行,从没真实地接触到这样的人事机密,自然听得津津有味,时间也就越来越过得快了。 最后,事态的发展证明,白思孟和万时明此前的推断都不符合事实,紊流没有沿着弓弦走,而是很快就冲出了地表,且一进入开阔地带,就开始小角度地向空中伸展。 在这之前一点,他们还经过了十几座古墓,就是紊流刚从土里露出头,就又一头撞上一座小山丘时。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7章 别有洞天? 那阵光亮来得很突然。刚才还黑黑的,只有应急灯照应着一切,猛然间一道白光掠过,紊流的上半部就全都敞亮,视野突然就延伸到很远。原来紊流一出土,就来到了一片开阔地。 “好了!出来了!”大家拍手欢呼,脚一使劲,都站了起来,伸长脖子,举目四望。 眼前是一片典型的江南水乡景色:树木葱郁,湖塘点点,稻田一眼望不到边,天空中白鹭翩翩,大地上炊烟袅袅,看着就叫人想起家来。 “阿弥陀佛!”数声佛号。 这里没一个人是虔诚弟子,却没一个人不是这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国人只要大难不死,大都不由自主地要用这样的念叨来表达内心由衷的感恩之情。 黑暗就是压力,光明就是希望。 “好了好了!”江叔一把拧熄了应急灯,愉快地说,“好好看看!好好看看!过一会儿咱们就要来一个峡谷大漂流了!” 能自主上路,而不是被动地跟着漂,他这个带头人立刻变得精神抖擞。当下他先行起身去收拾行装,拖动桌子,小年轻们则仍旧兴高采烈地笑着说着,左顾右盼。 突然,一大片阴云般的浓密树丛来到身边,紊流内部又迅速暗淡下来。前面已经黑了,接着身边也变得昏黄。 白思孟很觉不爽,嘟囔道:“又怎么了?没完没了了!”顺手把才关了一会儿的应急灯再度打开。 强光照射下,随即出现的洞壁先是密密实实,尽是黄土树根,接着又露出些断续的墙基和走向不一的沟洞,颜色则有黑有灰。 过了大约三分钟,密实的地层突然被镂空,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洞穴。 这洞穴足有一座普通农舍大:平房似的,一进三间。由下到上,全部由灰砖砌成;连顶部都是灰砖砌就的弯拱。 这三间房间中的“堂屋”里,有一具硕大的棺椁,两边偏房则各有一具小棺。墙边高高低低,摆放着许多器皿用具,甚至还有一副犁耙和两副瘫成一片矮丘样的牛骨架。 “墓葬!”众人看清后,都不禁叫喊起来。 紊流徐徐通过,片刻也不停留。白思孟和小蒋紧跑两步,跟到了石梁的尽头,才不得不停下脚步,眼看着那组洞穴无声地消失。 “你说那地上放的堆的、七七八八的都是些什么呀?”小蒋压抑着恐惧与憎恶,强装不在意地问白思孟。 “锅碗瓢盆、犁耙铲锹和牛骨头呀!”白思孟说,“那么大两个牛头你没看见?” “牛头我当然看见了,我是说那两边堆的!” “那吗——”白思孟把握不大地说,“左右不过是些箱柜竹箩,装米装面的家什,还能是什么金银财宝?” “怎么就不可能是金银财宝呢?” “很简单呀!”白思孟两眼忽闪,“你没看那牛,只配了干活的工具,连个牛车都没有,说明这就是家地地道道的农民,家境富裕一点罢了!真正有钱的主儿,谁陪葬牛呀?起码也是几匹马吧!” “嗯,对呀!”小蒋眨眨眼睛点点头,泄气地说,“要是马,就不会配什么犁耙,只会配刀剑铠甲,还有酒器编钟什么的。” “编钟?”白思孟莞尔一笑,“说到编钟,那规格就太高了。那得是春秋战国以上,贵族之家,有爵位才行吧!刚才那墓室也不知这是什么朝代的,秦汉还是明清,也许就是民国的。” 不会是解放后,这是自然的。新社会谁搞陪葬呀?还两头牛!有一些年,听说随便杀牛都要判刑的。 那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呢? 对这种场景,江叔不关注,他经验老到,知道阴地就跟阳间一样,也是穷多富少,好东西只能是偶一得之,大多数什么想头都没有,看了反而晦气。朱品声则一见那阴惨惨的样子就要吐,只有三个男士十足的兴趣盎然。 但万时明碍着女朋友在跟前,不能表现得太财迷心窍,只能背着手若即若离、上前退后地窥探一下。那二位则已经动了心,全神贯注地窥伺着,准备再有机会到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捞他一耙子再说。 什么是现在的耙子?当然就是那几把已经立过一小功的捕蝶网。此刻,两人手中各攥了一把,正跃跃欲试。 刷!一个小坟堆忽然被剖开了,露出了里面的内容。但是光线偏暗,看不清楚。 “把应急灯对准了!”白思孟兴奋地跳起来,大声叫喊着,顺手又拧开一支手电筒。 在两股强光的照射下,那不大的洞穴被一览无余。他们跑到跟前竭力睁大眼睛看,只见里面竟然只有棺材而无外椁,四壁空空。连垫棺材脚的都只是几块灰砖,余无他物。 “原来是个穷墓!”小蒋失望地说。 白思孟耸耸肩,退后一步说:“穷当然穷点儿,不过也不说明就没有好东西。说不定都在那里头藏着呢!一般都这样——好东西只能随身带,财不露白嘛。” “那里头?那窄窄的地方,连胳膊都伸不开,就是有也有限!”小蒋不客气地说,“再说捕蝶网又不能伸到棺材里去!要我说,像这样的,以后看都别看!全白瞎!” “哟,大的来啦!”小蒋的话还没说完,白思孟就急忙摇一下手,止住他的唠叨,自己则攥紧网柄,聚精会神地盯着前面。 小蒋见状连忙收声,抬头一看,果然随着几处墙基露出,一堆明显夯实的硬土被揭开,暴露出一个大墓的一角,比他们看到的第一个大得多。 “好家伙!”小蒋大吼一声,急将捕蝶网伸出,用力一捅,就捅入了那洞穴右上方空空的顶角。 他满心指望接下来这个大墓就会暴露出整个正面,已经准备好顺势下插,碰上什么就捞什么。 谁知这墓是歪的,面对紊流就只一个角,正面在另一个方向。 此时紊流一个侧切,从上到下,只切出一条竖缝,小蒋的捕蝶网下倒是下来了,却是夹在这不到一尺的间隙里,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捞不出。 但他哪知道不行?一见伸进去了,就欢呼雀跃,死命一兜,呱哒兜了个空。再往里一捅,感觉倒是捅到了什么,竹柄都顶弯了。他一拉,却没拉动。 这时紊流前进,别住了竹柄,那股横扯的拉力几乎逼得他网竿脱手。 他赶紧后退几步,松解开那股别劲儿。可才要抽,又别住了,只好又退。接下来他就像小跑一样挣扎揪打地一直退到了石梁边缘,一个不留神,噗嗵一声掉进水里。 万时明从头到尾全看在眼里,不禁哈哈笑着跑到石梁边,捡起地上躺着的一支捕蝶网递给他,快乐地揶揄道:“这紊流钻山打洞的,该是多大的动量呀!就好比两列轰隆隆的火车相错。竹竿别住了,你不说赶紧撒手,反而跟着火车跑!你以为你是谁呀?铁道游击队呀?”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8章 此行目的清楚了 听到万时明的调侃,连白思孟都笑起来。 小蒋钻出头来,刚想发怒,再一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喷喷鼻子道:“说得好!我怎么——怎么就——嗨!真是因小失大!” 江叔笑道:“还不快拉他上来!过会儿被水冲到缺口,想爬都爬不上来了!” 白思孟笑道:“这哪能呢?来,接好了!”说着把自己手中的捕蝶网也伸了过去。 小蒋拉着两根竹柄刚要上来,却听白思孟急叫:“撒手!撒手!你快撒手!” 他吃惊地一愣,手中竹柄便少了一根。只见白思孟一个虎窜,奔到紊流边缘,伸网便捞,“哗啷”一声,一样东西进来了。捕蝶网再一伸,一转,又是一样东西拖回。 小蒋不由叫好。却见白思孟一串碎步小跑,撵上去,又捞了一把。这一回捞的东西沉重,他兜不起来,只好压低竹柄在地上拖。 好容易拖麻袋一样地把那东西弄了进来,他便坐倒在地,连东西带网一起弃于地上,两腿蹬直,两手反背着撑着地面,半抬起上身,大口喘息不已。 “累死我了!”他呼哧着叫道。 “成功了!”小蒋也不顾自己一副落汤鸡形象,狠跺一脚,握拳大吼,就像看到国字号足球队终于进球了一样。 这时外面也热闹了,简直像开展销会,墓穴就像一字排开的摊位,一下子出现了七八个。刚见到个好的,接下来又来个更好的。 最后一个比头一回看到的还要大的墓室被曝光,里面棺椁旁边居然摆放着几个四足铜鼎。个头不太大,却也不算小,看上去每个都不止几十斤。 屡战屡败的小蒋一下子扑了出去,也不顾带着浓烈霉味的灰尘扑面,腾腾腾大步闯入,登堂入室,一弯腰抓住两个锈得发黑的铜耳子,提了提提不起来,就把它放个半倒,奋不顾身地使劲往门外拖。 “好样的!”白思孟坐在地上称赞,“这要是弄过来,今天就齐活了!” 不料小蒋哼哧哼哧地拖到一半,才要出那中间墓室,突然傻了一样,抬起头一脸茫然。 “快呀!”白思孟大声叫他,“就在这边,快拖呀!磨蹭个什么!” 小蒋似乎充耳不闻,还是两眼直睖睃的,身子一动也不动。 “完了!”万时明看到这情景,恐怖地大叫一声,“他中了毒气!坟墓里有沼气!” 这话一入众人耳朵,大家都惊得一跳,连累得不行的白思孟都弹了起来。幸好这时小蒋又抬手在摸什么,就像瞎子摸墙。 白思孟一喜嚷道:“哈,动了!老天!才不是什么毒气呢!他是看不见紊流,慌了!” 嘴里叫着,他整个人已如豹子一样猛冲过去,一步跃入,然后抓着小蒋的肩膀就往外拉,同时急叫:“快撒手!跟我走!” 小蒋懵懵懂懂,还是抓着那两只鼎耳子不肯放,说:“你来啦!那边还有两个呢!” 白思孟使劲打他的右手,说:“放!放!放!这么重哪儿拖得过去!再不走!就要把你埋这儿了!” 说着他一只脚已经跨回紊流。 猛然看到他的身体消失了一半,小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跟墓墙之间的空档处就是紊流,自己还一直傻呆呆地看着那砖墙发愣呢! 他赶紧撒手,三步化作两步跟了出去,一进紊流,眼前陡然开阔,才像重新见了天日。紊流带动他徐徐向前,刚才那座宏大的墓室和没来得及拖出的铜鼎就都留在了身后。 这一入一救,干脆利落,连万时明看了都忍不住夸赞:“好你个小白,真是眼明手快,当机立断!你要不进去,小蒋今天就玄乎了。不过在这之前你都弄了些啥?给我们瞧瞧!” 江叔见小蒋平安无事,也才放了心,搓着手呀呀地嗟叹,赶了过来。 “你怎么搞的!”他十分焦虑地说,“上次弄应急灯,小白也恍惚了这么一回,你也亲眼看到的,怎么这次自己也这样了?要不是小白救你,你不就留在那儿当陪葬了!” 小蒋抓着头皮,不知说什么好。 万时明笑道:“他原来那是看人挑担不吃力,哪儿放在了心上?所以我们化学课的老师最常说一句古话:‘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一天到晚叫我们做实验、实验!所以小蒋还真不得不躬行这么一次!有了这一次,他才能记住一辈子。” “倒也是!”江叔说,“事非经过不知难。既然知道,再可要多小心了。紊流本来就是个陌生地方,还窜天入地的,可千万不能看得太容易、太简单!” 这时白思孟已把捕蝶网拿开,大家探头一看,只见躺在地上的是三样铜器:一个三脚铜爵,一面带漆器座架的铜镜,外观都还完好。最大的一个是带盖子的铜盒,学名也不知叫什么,反正在古代文物展上见过,似乎不是特别稀有。 “嗯,还真逮着了!”江叔纳罕地说,“这三样东西不稀罕,却也不便宜,品相也还不错,加在一起,怎么也得值个百十万吧!好好收着,以后找专家看看,出手的话,换套房子应该没问题!” “这就值一套房子呀?”万时明惊讶地俯身去摸,嗅了嗅怀疑地说,“尽是腐尸的霉味。这样麻古癞癞、粗粗糙糙,快锈穿了的东西,还值大钱?百十万——”他摇摇头,“未必!未必!” 小蒋原来落水时的衣服还没干,这时又加上出了一身冷汗,更是又湿又酸。他使劲甩去头发上的水,也俯身看了看,眼热地笑道:“妈的!怎么我不行的地方,他小白就老行!我就不服气了,是我不够眼明手快呀,还是命里注定该走背字的!” “是呀!”万时明笑道,“要不然怎么已经逮到了好东西,临出门又给人家退了回去!不过,就这已经是烧高香了!所以说,命里没有莫强求。一强求,那就连家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朱品声也走过来,看看东西,又看看外面不断退走的山壁,不悦地说:“把那灯关了吧!刚才都差点儿出了人命,还想盗墓发家呀!就这都破坏了一个现场。以后人家正式发掘,都会奇怪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凭空少了几样礼器了?这叫专家怎么断代呀!” 白思孟抬起头。他没听明白:“礼器?断代?铜镜是礼器吗?这铜盒倒有点像。” 万时明道:“铜镜可以商榷,但那三叉脚的酒杯肯定是的——是贵族给祖宗上供的。” “这铜镜带座儿,倒真没见过,只怕年代近些。”朱品声有一说一,“这方方的盒子还带盖,记得我们班去博物馆看编钟时顺带参观过,应该叫彝——方彝。属于古代的饮食用具。要说年代,好像不晚于商周。”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9章 地火升腾 江叔听她把东西说得这么古老贵重,吓了一跳,赶紧退开一步,两手乱摆说:“有道理!有道理!丫头不但认得文物,说的也是正道。不管是不是礼器,这墓里器物这么完整,可不容易碰到,说不定将来也是个考古大发现,可不能随便打主意。不过,怎么说呢?咱们是无心碰到,并不是诚心给谁添麻烦。如今事过境迁,还也还不回去了,奈何?” 白思孟听了也感到不安,站起来使劲搔搔头皮,不好意思地笑道:“倒是我随随便便就惹上祸了,江叔!嗨,怎么老是我!本来,您知道的,我根本不在乎什么房子银子的,我家都两套房子了。我也不搞什么收藏。我爹妈也没兴趣。说去说来,怎么说呢——人不都有点儿手欠吗?” 眼见风头有点儿转向,收获反变成了惹祸,小蒋把一腔子的后悔失落都忘在了脑后,不由也笑着说:“对!小白说的对!我们哪儿是想贪个什么!这都不过是那什么什么,啊……见猎心喜。对,见猎心喜!是吧?” “也没人追究你们,忙着解释什么!”朱品声看他一眼,好笑道,“我只是想,几千年了,人家古人想住个安静地儿也不容易,但凡有点儿同情心,就别一见了好东西就叉子耙子的都伸过去,还想翻尸倒骨呀!别人怎么我不管,也管不着,反正我那引荐师父头一回交谈就跟我说:千万别拿自己的本事换钱。今天咱们的际遇已经是千古罕见了,还想怎么个锦上添花呀?人不能太不知足了是不是?” “是!是!”白思孟彻底折服,伸手作势啪地拍了下脸,“这事确实是小弟做得不好,朱姐教育得对!这到底是个坟呀,怎么一时兴起就忘了忌讳?以后一定不这么做了!” “那这东西怎么还呀?”小蒋也急于补过,思绪反而跑在了前头,一个人跑到紊流边东瞧西看,寻思说,“怎么弄呢?那边又露出来一个洞穴,塞那儿去?” “那不是张冠李戴吗?”万时明哼一声说,“已经错过了,就带着走好了,到时交给元老们。” “那怎么行!”朱品声一口否定,“元老们要是问从哪儿得来的?你不敢胡扯,只好招认说是一路盗墓盗来的,那不是自个儿伸过脸去讨打吗?” “那怎么办?”白思孟为难了,“还又还不回去,交又不能交!” “嘿,砸手里了!”小蒋回过身来,一脸狡狯的笑。“老说资本主义生产过剩,现在小白也生产过剩了!” “你也别幸灾乐祸!一开始就起心捣咕的也有你!还有,那两只铜鼎要是真弄过来了,你的罪过比他还大!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朱品声扭头转向江叔,“江叔你不是说上面来了信,要你不用送到漩涡吗?是不是中途另有什么事?” “事儿倒没别的什么事,就只告诉我说不用送到底。” “那你就是中途下去,直接回江城?” “对。” “那好,”朱品声指指地上的东西,“那就请江叔把这些先带回去,什么时候我们完事回来再大家商量!你看这样行吗?” “让我带回去?”江叔看看她,又看看白思孟。 “是不是不好带呀?” “不是不是!”江叔连忙摇手,“你们要是放心我就带!当然,首先要看白思孟的意见。” “我有什么意见,”白思孟笑起来,“我还巴不得呢!最好一回去江叔就替我们捐献了,那还省事些!” “这么大个事儿,我可不敢做主!”江叔说,“还是你们自己回来处理为好!我就先保管几天吧。” 事情说定,白思孟轻松地吐了一口气。人哪,还真是安份一点好,就因为小蒋说的那个见猎心喜,差点儿弄的收不了场。泡沫圈岂是培养盗墓贼的地方!自己怎么这么轻率呢? 接下来他们经过一处煤矿,那五花肉一样的煤层一层层清晰可辨,其间似乎还夹杂着琥珀那样亮晶晶的石头。小蒋说是不再见猎心喜了,见了这宝石样的东西,却又忍不住好奇,鲁莽地想用小刀挖一块下来看看。 江叔连忙阻止了他,说:“小心有瓦斯!别把煤气招进来。” 后来又经过一处岩石地带,剖面上一些石头白蓝相间,江叔看了半天,猜测是黄铜矿,也可能是蓝铜矿,反正在冶金博物馆见到过。 白思孟遗憾道:“可惜咱们几个没一个真正学地质的,不然是多好一个探矿机会!白糟蹋了。” “就学了地质、样样懂行那也是白糟蹋!”万时明笑道,“探矿都要测量和做记录的。这东西就算你看到了,没在地图上标出来,那也没用。你知道咱们现在在地图上的哪儿,在地表下多深?” “多深?负八米!”白思孟看着外面一笑。 这时紊流明显开始抬头向上,石梁地面高出外面的地面已至少五六米,向前望去,长长的那一端就像一支长矛,斜向直插青天,消失在朵朵白云之间。 “去向明确,周围光线不错,可以下水了!”江叔看看前方,不觉精神大振,搓着手掌说,“咱们‘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一句恰好是白思孟移花接木胡乱吟诵过的,众人听了不禁一笑。 但等到低头细细检视一下水流,众人又都不笑了。若说河道像长矛,那这河水就像利箭,流速那个快哟!若用成语描述,就该说是捷若奔马,随便一个漩儿都可以打十几米长。 这也不难理解。原来他们缓慢漂流时,河道少说也有三四十米宽,两边还看不到河岸;到了石梁这里,却将整条水流陡然收束成窄窄的一道,径流才七八米宽,深度也小得多,让庞大的水体一挤,这冲出处的水流就像高压水龙喷出来的,怎能不快如离弦之箭? 吃惊归吃惊,该怎么还得怎么。 江叔是领航员,自愿走在最前面,白思孟却不同意,说:“水这么急,您还是在中间,这比较好。” 说完他把自己的书桌一推,掀下水去,使劲用短绳拉住,回头问:“小蒋你殿后?” “那有什么不行!”碰到这种事情,小蒋向来很干脆,“你们都走前头,我来收尾。” 白思孟一下水,小蒋就叫起来:“天哪!小白你变炮弹了!” 白思孟莫名其妙,瞪着他问:“你说什么?” 小蒋指着紊流遥远的前端,说:“这还有错——这整条河翘起来往前跑,不就像一管加农炮,你这一放流,那就是炮弹出膛!嘭一声,打到几百里外!”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0章 不是火山? 眼见这玉带横空,杳无尽头的情景,朱品声也惊讶道:“是呀!这都第二回了!不过上回水势大些也缓些,还不觉得怎么险。这却是一条小河急匆匆地往上冲!就是用水枪喷,也飞一段就落下来,它却笔直的,长长的,呼呼叫着川流不息!简直是天上银河水倒流!” “那是因为——”万时明忍不住又要显示他的空间想象力,“地面的重心在这底下!”他手指左下方的地球中心,“而紊流的重心在那里!”他的手臂移开一个角度,“跟穿过地面的铅垂线形成一个夹角,大约有三十度。” 他这一指,朱品声才发现蹊跷,原来紊流翘起后,自己的站立也随即转了一个角度,不是与下面的地面垂直,而是笔直斜立。若对照地面,他们这几人就像正在倒伏的麦杆,或者说是几支斜插地面的旗杆。 刚跳进紊流时,他们也曾奇怪地歪斜起来。但那时是在几百米高空,感觉远不如现在强烈。而现在,地面就在脚下,田地如同千百面镜子镶嵌成一体,全都太阳能面板似地倾侧着,这就很诡异了。 人居然可以斜成三十度角地走,还走得大大方方,不怕摔倒! “怪不得刚才总感觉怪怪的,原来是这个!”朱品声惊呼,“这么说我们的重心真的不是地心了?” “当然!人在紊流,就由紊流决定。任何自由落体都天然的趋向重心,尽量缩短与它的距离,我们也不能例外,这水当然也不例外。”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现在我们站的地方离紊流的重心远,那最前面、最‘高’的地方反而离紊流的重心近,所以水就往那边跑,是吗?” “耶思!” “真是不可思议!” 万时明笑道:“当年人们刚听说相对论,也是这么说的!” “看把你能的!”朱品声白他一眼,笑了。 说话间,白思孟解缆启程,大家也陆续下水,书桌们立即箭一样顺流而“上”,风声骤起,在耳边吹得呼呼的。 “好痛快!”白思孟兴奋地大叫。 “你看好前面!”万时明握紧肚子前方的小木棍把手,不忘留一份小心,“别一高兴,就把自己撞散架了!” “怎么会!”白思孟回头喊叫,“江叔这设计没的说了!再说,我撞散架了,不是还有你们来救吗?” “还救?你看这水急的,就像滑冰刀!一不小心追个尾,那就是连环爆,还有命救你呀!” “说的也是!”白思孟大笑。“那我小心就是!” 在这样的急流里漂流,说小心,那也太抬高自己了。实际上,漂流者没有一点儿自主的可能。水流在狭窄的河道里简直是横冲直撞,动不动浪花飞起八尺高,打得人头脸皆疼。 当那小雹子一样的水滴如同群蜂一样扑来时,你最好闭上眼睛,否则不用三五分钟,包你酸得什么也看不成。 幸好河道两旁还算光滑,没有什么石棱石嘴,不然只须三擦两碰,就能把他们的座骑磕破;抽屉浮箱一灌满,浮力就要损失一半,那时就只好半身下水,抱着歪书桌同生共死了。 水流凶险之外,这航程还不是一般的长。大家骑“马”疾奔,冲波激浪,爽快那是真爽快,在公园里花钱坐过山车都没这么刺激。但过山车只疯狂一两分钟,在这里却是无休无止。 水流的去势真是太猛了,起伏跳荡,反复冲激,打出无数的泡沫漩涡,简直就是一部活生生的流体力学教学片,什么凶险的运动方式都有。弄得他们是左右摇摆,前后俯仰,没一刻能得安宁。 因此,在这平平板板的“座位”上,你就是两腿夹得再紧,也会不可遏止地反复前移后退,人时时刻刻都得全神贯注,随时调整姿势和位置,跟打仗肉搏一样地咬牙死拼。 腿疼还是小事。只过了不大一会儿,高度紧张中的腰胯就又酸又麻地疲惫起来,一阵一阵地不得缓解,怎么平心静气地调适也不管用。 只不过半个小时过去——在拼搏的人感觉中,就像已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所有人就都觉得,这样一路疾驰不是个办法了。 “喂!前面的!”江叔吃不消了,对着朱品声喊,“叫小白拢一拢,找个地方先靠一靠!” 朱品声传话给万时明,万时明又传给白思孟听。白思孟回头叫道:“又没见个趸船,怎么靠?要想停,怎么也得找棵带得住桌子的大树蔸子吧!” 他抬头往两边瞟。此时他们就像落在深沟里,位置太低,一看就看到天空,向两边只能看到反向飞奔的青石岸坡。 这岸坡刷刷地比录音机倒带还跑得快,连石头的纹理都看不清。 再往上就是凸起的石岸边缘,又光又秃,真是童山濯濯,连棵草芽都不长。 没法回复,就只能耐心等待,寻找机会。 这时也不知是什么运气,远处一架银光闪闪的大飞机正要降落,机头一扎,徐徐下降,直冲紊流而来。 白思孟一眼看见,不禁吓一大跳。老天!这么庞大的机头忽然扑上来,就像一座大厦扑天盖地地往你身上倒! 这实在是太突如其来了!他猛然一见,顿时慌了手脚,几乎吓傻,全忘了紊流乃化外之地,不但这边的空管管不了,连原子弹也伤不了自己分毫,还以为就要撞上,紧握保险柱的那只手松开来,条件反射式地一捂眼,头便猛地偏向一边。 刷!只不过百分之一秒,那庞大的机头机身便化作一团五光十色的光影,黑白粗细全都混合在一起,电光石火般闪了过去。 毫无疑问,从空间位置上看,白思孟肯定已从它的大肚子里穿过,并从机头下部一直纵穿到上翘的尾翼,就像孙悟空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却又被她在眨眼间,很不客气地拉了出来。但哪怕他再瞪大眼睛,也看不出任何细节。 更为可叹的是,他左手捂眼,右手那块夹板还在习惯性地用力划动,于是书桌很自然地转了向,对准左侧岸坡直冲了过去。 也是另一个恰好,这么久他们都没碰上一处险滩,偏偏这儿水边突然横出一块突起。一处半露在水面,长圆形,光光的,却又是极硬的石头。 书桌的左面两条腿率先撞上,喀哒一声,前面那条腿先断,接着又是喀喀两下,后面那条腿也断了,和前面那条一起,被强大的冲力一扯,连带铰链,同时脱离了书桌本体。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1章 闷在地层之下 撞击之后,他的书桌剧烈地摇撼着,猛地转了半个弯,速度便稍有稽迟。于是在生硬的惯性作用下,白思孟势不可挡地往前猛地一栽,整个上身倾斜地扑倒在桌面的边沿。 这一冲力道好凶。如果不是那保险用的小木棍把他的裤带恰巧勾住,他肯定立马跌进水里。但虽然有此万幸,却也把他的小肚子狠狠地戳了一下,疼得人几乎闭过气去。 “不好!不好!”万时明仓皇惊呼,“小白落水了!” 此刻间不容发,他根本反应不过来,完全是凭借本能,左手狠划两下,让自己的“船头”偏向,这才堪堪避过两桌的相撞。呼地一个擦边相碰,他俩短暂接触一下,然后万时明的桌子继续顺流而下。 他逃过了一劫,后面的朱品声却不知情,贸贸然急驶而来,抬头向前望时,忽见前面一张书桌横了过来,一个人斜躺着,两手都伸到了水里。 她大吃一惊,还以为是万时明遭遇了事故,连忙俯身去抓,刚抓住一条胳膊,却不料自己一个失衡,噗嗵也栽了下去。两张书桌猛撞了一下,桌腿相叉,就在她眼前肩并肩地漂走了。 果然如万时明所料,这样首尾相连地急速漂流,只要一撞,那就是连环撞。后面两人也猝不及防,汹涌澎湃地冲上来,咣当!咣当!四张桌子捉对儿打架,砰砰啪啪,后两人也一起落水, 于是惊呼四起,此拉彼扯,最后桌子暂时都管不了啦,四人形成一个花样游泳队,拉手成环,都光露出个头,一起往下游漂。 这才叫全军覆没呢!除了万时明一个人逃之夭夭,四条“船”全部打翻。给养、经费以及战利品全部落入水里,损失极为惨重。 也亏得万时明还有几分急智,一见后面再无一人,立即悔上心头:怎么就自己一个人逃出来了?朱品声呢?江叔呢? 那两个小赤佬他倒不很关心——那样活蹦乱跳的小泥鳅,踩都踩不死,水淹一淹就死得了吗?那小白还是罪魁祸首呢! 为大局计,也是为自己计,此时得尽快想出办法,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命运捆绑到一起了,救人即是自救!他边掌握方向,边观察四周,寻找可以利用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苦无机会可乘。 后边朱品声却在惊恐万状地寻找万时明。 眼看四人相聚,独缺万时明,她始而心急如焚,继则心胆俱裂,最后眼看无法找到,相信他一定沉入水中了,不禁痛哭叫道: “完了!他游泳都不大熟,怎么挣得出来?一定还扣在哪张桌子底下!” 她边哭边竭力甩开拉住她的手,就想单枪匹马地往回游。 “哎!小心!小心!”那三位急得大叫,又担心又无奈。 好在几张书桌就在身后不远,只比人漂得稍微慢一点儿。很快他们就把它们截住,一人抱住一个,又用系泊用的麻绳彼此串联起来,最终呈一字队形比较安全地往下漂。 “他不在!”发现万时明的书桌不在其中后,朱品声虽然仍然焦急万分,却也燃起了一丝希望:是不是他已经冲过去了!如果天佑善人,不久就还可以相聚。而如果—— 见她往后回首,那三人齐声一致地说:“不会!绝对不会!既然这儿没他的桌子,那他肯定没落水!” 白思孟很难过,他知道自己是罪魁祸首,害得大家都掉下来。但怎么办呢,谁想到正找系泊处时一架大飞机会忽然栽下来!就是扮个鬼脸吓人也得挑挑时候不是? 但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怎么也没法踏实,于是他极想做个什么,以稍赎前衍。 这时候,万时明终于在前头发现了一个可乘之机:右边河岸上有几块散落的大石头,那模样就像几个人围在一起看棋。 由于距离还远,还难以目测大小轻重,不知它们带不带得住自己的“船”。但有总比没有好,无论能否成功,都不能放弃尝试。 再不能放任自流地漂下去了。再随波逐流地漂,那就无论如何也交待不过去了。 他的大背包还在桌上,里面还有些野外用品。打开看时,都还有用。真是大智慧者皆有先见之明——这原是他特意带着准备爬阿尔卑斯山用的。 他将一卷麻绳绕成套马索那样的半大圈子,拿在头上挥动转圈,等到距离接近,就呼地一下猛甩出去。 毕竟从来没有练过,他那圈子甩得又散又软,还没到达河岸上方就落了下来,顺着岸坡往下滑。他心往下一沉:完了!过去了!这一错过,不知又要过多久才能再有机会! 就在他无比沮丧之时,却不料那绳套滑到水边,竟然勾住了什么。当万时明的书桌漂过后,猛然一股力量把它拉得一沉一翘,来了一个小回旋,其后居然迅速往岸边靠拢。 再一眨眼!嘿!拽住了! 万时明喜得脚都软了,忙不迭地站起,几乎是歪着滚着爬到了岸坡上,拉着绳子不敢放手。他还不知道手里拉住的就是他们全部的给养,只知道若是书桌脱手,他就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循绳走到绳子尽头,一看才知道,竟是一个绳结帮助了他。这一卷绳子本不够长,不够保险,他自己就加了一小截,说起来,质量还差些。却不料刚才绳圈滑下,刚好掉进岸坡上一个小裂隙,被书桌牵拉着顺着裂隙滑下,细点儿的绳子都过去了,却把绳结一下子卡住。 也是他上来的快,绳结一绷紧,已然向上鼓起,慢慢向外挣脱,现在被他再向上一扯,立刻解脱出来。 他下意识地一看手,绳子已经开始滑走。他心中大惊,赶紧紧紧握牢,使足全身的劲力带住了,然后就小心翼翼、纤夫拉船一样地拖着绳子走上岸去。 一直走到那几块散落的大石头处,他前后打量,选了一块最大最重、底部与地面间完全没有缝隙的,把绳子绕上去,绕了两圈,再咬牙切齿地打了个死结,这才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水中远远漂来了四个同伴的一字长蛇阵。 他们还没看到他,他已先看到了他们。见四人这么狼狈,他也吃了一惊,转瞬间想到了连环撞,就有数了,当即扬手招呼。 四人闻声抬头,看到了站在高岸上的他,真是又惊又疑又喜出望外,振奋之余百感交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2章 野地墓群 “快划过来!”万时明高喊,“抓住我的桌子!” 他自己也跑下岸坡,在水边伸出手来,准备助一臂之力。 四人立刻明白了,都用左手拼命划水,而又用右手阻水刹车,使那书桌连成的一字长蛇阵边减缓速度,边慢慢向右岸靠拢。 “嗵!”长蛇头率先与岸坡相碰,蛇尾受阻,就反向河道中间漂移。 幸好押后的小蒋及时扔了根短绳过来。万时明在空中一把接住,一拉带紧,便把它又拖了回来。 这时漂在前头的白思孟也紧紧抓住了万时明那张已经系泊的书桌,经过一番努力,长蛇阵终于停靠住了。 四人浑身透湿,又加疲惫紧张,一上岸都不由冷得牙齿打颤。万时明赶紧把上衣披在朱品声身上,说:“一回头就不见了你们,真把我急坏了!” 众人听了都点头,喟叹说:“没想到你漂到了前面!这水真是太急了!” 只有白思孟觉得不对,心想:“我在你前头,难道我掉水里你没看见?就是看不见我,我的书桌还在水上嘛!何况我人还有一半巴在书桌上。” 但当时情况紧急,眼前如电闪雷鸣一样,他也没注意到万时明什么时候从他身边驶过。 朱品声披着干衣,身上湿衣的水还在不停地滴下,一时没有说话。 “真是太惊险了!”万时明兴高采烈地说,“要不是这几块石头,还不知要漂到哪儿去。我往岸上看哪看哪,心里急的什么似的,突然,它们就出现了。一开头,我还以为是哪家农民放牧的几只羊呢!” “这回多亏你了!”江叔回想起先一阵的忙乱焦虑,大感宽慰地说,“先头我们也找你老半天,桌子也不在。我们都急死了,怎么好端端一个人,转眼就不见了呢?” “这都是吉人天相,江叔。您老师父了,有什么不知道?只要有您在,天大的事,也能稳得住!” “不不不!别这么乱说!”江叔笑着摆手,“水深流急,我也没驾驭住。全靠大家齐心,团结协作!” 小蒋插了一句说:“你不知道吧?为了找你,朱姐都急坏了!也是为了帮她找你,我们潜水都不知潜了多少次,连个毛也没找到。” 这话又有颇多语病,万时明听了啼笑皆非,却只能热烈地回应:“那太有劳你们了!太有劳了!在此深表谢意。等到了地方,一定好好请请大家,我出钱!” “是吗?你可别瞎打哇哇!”两个小青年都叫。 “爷们儿说话能不算话吗?是不,品声?” 万时明望向朱品声这边。朱品声却把脸转向一边,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原以为自己再次见到万时明一定会喜极而泣。她太爱这个大男孩了,要是丧失了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活。 但死里逃生真的相遇,她却不知怎的,胸口一堵,什么话都想不起来了,连想扮出个欢欣感动的神态都做不到。自己是怎么了? 她生性不是个冷漠的人,一向也是敢爱、敢笑、敢表露。寻找万时明的那一刻,她真是急疯了一样,毫不忌讳,不怕人笑话。但是现在发现他没有失去,她居然就愣了,愣得不知要怎样对待他才好。 说“好容易又见到你了”吗?好容易?是谁好容易呀?自己在湍急的河水里扑腾挣扎了老半天,他不是还好好地站在干岸上吗? 自己发疯一样到处找他,他不是再见面时就跟没事人一样,把大家笼统在一起招呼,都没跟自己多说一个字吗? 也不解释那时为什么不在我身旁,就光拿一件衣服给我。这事儿手倒挺快!难道不是怕自己泄了春光,让他觉得吃亏吗? 怎么处处他都想到他自己呀?怎么还不如别人呢? 记得当时自己一心想救他,一扑一伸手就滑到了水里,等抓住那条手臂一看,竟是那小年轻的脸。 自己当即好失望呀,马上扭头再找,急如星火,那种下意识的反应,不是把“你们”“我们”分得清清楚楚了吗? 而等到看不见你万时明,自己反被浪头打得就要溺水时,却还是那小年轻用力拉起自己,让自己爬上了他的书桌。 她至今还真切地感觉到,那小年轻自己泡在水里,却把她单手力抬,一直托到她大半身出水,自己反而被压得只剩了一张嘴巴在水面!这样奋不顾身,豁出命似的想都不想,岂是一切经过脑筋的算计,像你聪明一世的万先生平素做任何事情那样? 那么湍急的水流,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假如不是幸运,只怕自己这时已经一缕香魂流向不知什么地方了。 至此,她不由想起一个什么古装戏剧里一个女子说的哀怨的话(似乎是什么镜分复合的故事,却也不一定):妾不负君,君可负妾?人何爱于妾,而生妾还君,君知愧否? 戏里那男的是愧的,真心惭愧,因为战乱之中,七尺男儿竟不能保护自己的家眷,致其沦为别人的丫头(或是妾侍?)。可这儿呢? 君知愧否?看样子一点都不愧,他万某人不是帮了大家吗?这不就心安理得了?你看他—— 算了算了,想这些,越想越没意思,干嘛呀! 女人的幽怨有时候真是毫无来由、毫无道理,但它就是会不期然地产生。哪怕是平素很利落、很爽气的也是如此。也许这只是过眼云烟,只保持短暂一阵,那还不错。也许就这么落下了心结,那便叫人无可如何了。 不知道她会有这么多想法,万时明倒真心觉得一切都重新变得美好了。 人一高兴,忙这忙那就格外有劲儿。但越见他兴高采烈、眉飞色舞,朱品声心里越不是味儿,干脆走到一边用拧干的毛巾擦手擦腿。 这会儿感觉有愧的倒是白思孟。 也不光是自己不小心又惹了一大祸,带挈大家都成了落汤鸡,这是多种偶然性的交集嘛!令他产生罪恶感的倒是自己的一番救人报恩举动。 自己倒身落水那一刹那,又疼又惊,确实手忙脚乱,幸亏朱品声及时相救,才没掉入急流。危难之时这种实质性的帮助真叫他感激万分。接着便见朱品声也落水了,他怎能不立即出手拉她上来? 拉上来,还想把书桌让给她坐,这是感激之人很自然的想法:不仅要投桃报李,还要报之以琼瑶,不如此不是男儿气概。但也就在他托举时,不好的想法也产生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3章 还真捞着了! 平素他对朱品声是十分客气,既尊崇又冷淡的。 客气都是装出来的,略过不计,人在江湖行嘛!尊崇,是因为人家确实姣俏好看,又落落大方,像个大姐姐样。冷淡,那不用多说,她是人家的女朋友,而那男的他还不喜欢。 本来一路上也就这么着了,不期而遇、萍水相逢嘛。但落水互救,这情谊就重了许多。而在他托举时,又进一步真切地感到不一样—— 平时看她朱大姐姐,不过是画上的美人,完全是平面感觉,跟一张花花纸似的,最多说她轻盈敏捷,步步生香,别的还真没印象。这一托才知,她还那么结实、柔韧、沉重,整个身段凹凸有致。美人突然变得肉感而真实。 哇,原来她还是个真人耶!似乎每一寸肌肉,每一片皮肤都活了起来,即使在水中,也变得夭矫灵动,燕婉妩媚,充满了诱惑力。 那一刻对他的冲击力,就像汽油弹爆炸,胸膛里烈火熊熊。一时**高涨,竟恨不能伸长手臂把她整个儿抱一下。 但就在这春心荡漾之时,她忽然睁大眼睛看过来,竟像见了陌生人,只怔了怔,那眼光便扫过去,风刀霜剑般穿透他的躯体,焦急地投向远方。 这双如杏如水的美目,对他竟是熟视无睹! 这对他那刚刚燃起的烈火无疑是一盆从头浇到脚的冷水,浸得他一个机伶就清醒了:老天!白思孟!你——你——唉,我在想什么呀! 他恨不能掌自己的嘴。朋友妻,不可欺!这样的卑鄙念头都会有! 虽然她的男朋友不是我的朋友,却也是熟人了!还是圈子里的同好!而她也是同好!且还是个年长女子,一脸正气,不怒而威。 没瞧见刚才吗?在她眼里,咱就是虽有如无!你敢抱她?一个巴掌抽过来,保险比墙上的板砖还扎实!你当那是小姑娘捏个蚂蚁都吃力的细胳膊! 一吓之下,他又惭愧又心虚,再不敢在心里偷偷亵渎。此后他们便与江叔和小蒋会合了。人一多,邪心自去,一举一动也逐渐变得自在。 但是朱品声还要寻找万时明,白思孟急于补过,也卖力地帮她寻找。几个来回过去,不见踪影,朱品声不禁哭了起来。 白思孟竭力安慰她,又水面水下地钻,忙得气喘吁吁。朱品声很感动,又怕他也出意外,拉着他说算了,桌子也不在,可能小万没事儿。 此后她一会儿着急,一会儿涌起希望,没有一刻宁静。 白思孟暗暗惊叹:女人一往情深竟可以达到如此程度!不就一个男朋友吗?看过多少小女孩一打一打地谈,分手时就像演戏似的,连眼泪都挤不出一滴。而她怎么就像比爹妈还离不得一样,一刻没找到就疯了似的!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金人元好问的《摸鱼儿》上半阙,将一情字,道得何等淋漓尽致! 人哪,真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且慢说他们的心中感叹,单说五人都聚拢了,得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办。 江叔很着急,打算歇一会后,还是一字长蛇阵地往下漂。刚才的实践证明,长蛇阵比较稳固安全,大家通力协作,也比一个人单打独斗有把握得多。 其他人则想起刚才屁股受的罪,又看到紊流越升越高,都到了白云之间,不免腿麻肝颤,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象:再下水的话,就应该是倒流了。你看这河床陡的,都快插到天顶了! “这是没有的事!”江叔匆匆一看,断然驳道,“水往哪边流,一目了然!不看河水倒看河床,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白思孟笑道:“江叔这话有意思,只有在这紊流里面才能听到。换个地方,谁敢说河床是末、水倒成了‘本’呀!”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 江叔也撑不住笑了,说:“嗨,还真是让他说对了。不管你平时积攒了多少经验,一到紊流这里,就统统不管用了。但是怎么办呢?咱们只能是顺水推舟,还能逆流而‘下’呀!现在你就是坐个降落伞跳下去,过会儿水也会把你冲上来!” 这情景,真是奇妙透了! 万时明便要去解绳子,却见朱品声对着那水流一脸木然,他的手就又停下了。 “那还不如走着去!”见万时明望着她,朱品声摇摇头说,“这些桌子真叫人坐怕了!” “那可难办!”江叔听到,便好心好意地说,“别看现在包都丢了,负担轻了,年轻人腿劲也好,扔了这些破家什,干脆走着去,似乎更痛快!但这话放在别的地方,说了没错,在这里,却说早了!实话告诉你们:前面还有个大下坡,还要用到桌子,不然的话,硌屁股还是小事,把屁股都磨没了,才叫没辙呢!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把前路说得这么可怕,自然还得听他的。 就在他们一个催,众人推,一时间磨磨蹭蹭,看着那水流,要下又不想下的时候,紊流外面传来一阵不平常的响动,打雷似的,暴烈而绵长。 “嗵——嗵——嗵……” “太阳雨?”白思孟奇怪地抬头看天,“不像呀!近处一点儿云丝都没有,怎么有这么响的雷呀?” 看远处,也是一片晴朗。 然而那声音继续传来,还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了。 嘭——嘭——嘭——嘭—— “高射炮!”小蒋腿一拍叫起来,指着紊流外的稍低处。那儿一片晴空中正在绽放一朵又一朵乌黑的烟尘,醒目而又轻盈。 “是吗?”众人都踮脚四望,“诶,还真是的呢!哇,好厉害!一朵接一朵!” 像是得到鼓励,高射炮弹越打越高,离他们也越来越近。礼花似的爆炸烟团好似画笔泼墨,东一撩,西一撇,越来越密,到后来,把半边天都染花了。 虽然都知道外界的炮击伤害不到自己,但听着那声声猛烈的脆响,还有偶尔几下弹片的尖利呼啸,他们一个个还是不由缩起脖子,心旌摇摇,惊悸难言。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4章 完璧归赵 “这是打靶还是打的催雨弹呀?”万时明实在难以忍受,冒险探头下望,“还越打越邪火了!” “大冬天的打什么催雨弹!肯定是哪里的民兵或是预备役的操练对空射击!”白思孟说。“我堂哥他们一到农闲,就经常集训打拖靶。” “打靶虽有可能,但不会打得这么费吧!你数数打了多少发了?”万时明不相信,皱着眉头表示异议。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小蒋吼一样地叫起来:“飞机!飞机!” “是拖空靶的吗?”白思孟赶忙抬起眼帘寻找。“在哪儿?啊,那儿!咦,不像呢!就拖那么一个靶标哪会来这么多飞机!” “我的天哪!”一到令人惊惧时,朱品声又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巴。 只见正前方天际,竟然密密麻麻出现了一大批飞机的黑影。一眼望去,左右都看不到边,把所有天际线都占满了。那规模、那阵势,五个人包括阅历极广的江叔都是从未见过。 “我的天!这是蚂蚁阵还是蜂群呀?”白思孟惊愕得喉咙都发紧,“这么多,多得简直不像话了!这是要干嘛呀?军事演习吗?” 轰隆隆,嗡嗡嗡,影像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满空都充斥着巨大而低沉的机器轰鸣声。其势排山倒海,压倒一切,并且很快就飞到了他们头上,响得更加惊人。 嗵嗵嗵嗵嗵…… 高射炮弹也更加密集,爆豆似的一串串炸开。但那不停爆裂的弹焰黑烟就像大海上的一朵朵水花,丝毫也没能阻止那铺天盖地的机群洪流的逼近与碾压。 “我的天!”万时明的声音突然拉高,变得恐怖而尖锐,“它们扑进了紊流!开始投炸弹了!” 说时迟,那时快,其他人也同时发现了这一点。机群的中间部分竟然有几架突破了空间界限,进入了紊流的范围,而且马上就从肚子下排出一串串羊屎珠样黑黑的东西,那图景清晰得就像一幅剪纸! 竟然开始轰炸了!这里不是石岸就是水,紊流下面是什么?农田、湖滩,还是靶场? 竟然对准了这里打! 而就在这之后仅仅几秒钟,他们还没来得及五体投地地就地卧倒,更加尖厉的啸声从五个人的后上方斜插下来,立刻夺占了他们所有的听觉。 原来是相对规模略小的一大批飞机,机型和机身涂饰十分不同,突然从云隙裂处的高空随声而下,一下子就和前方那黑压压的大片飞机穿插混合在一起,同时枪炮齐鸣,震耳欲聋。 近战肉搏!还来真格的了! 立刻,射向轰炸机群的弹雨如同钢铁风暴倾泻而来,就从他们几人的头顶咻咻地掠过。轰炸机上的数百挺机枪和护航战斗机的机炮也随即还击。顷刻间,纵横来去,满天都是交叉纷飞的弹迹。 炮声、弹片呼啸声、马达轰鸣声混在一起,惊天动地。 一时间整个天空浓云翻卷,火光闪耀,天昏地暗。 五个人都紧紧地贴在了地上,抱头缩脖,只恨没有地缝可以钻进去,哪儿还敢抬头去看。 “老天保佑!”枪炮如此迫近,白思孟的心脏几乎被夺命的恐惧绞扭成了麻花,不住无声地祷告。却又忍不住纳罕地想,“居然真的轰炸了,炸弹临头了!这才真是晴空开裂呢!好端端的,砰地一声,从哪儿突然掉下来这么一大堆钢铁怪物,不问青红皂白就开打?难道天壳子真的塌下来了?” 小蒋比他稍微好一些,虽然止不住浑身打颤,却还能出声嘀咕,只听他嘴巴翕乎着,喃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已经趴得像个死人了,还躲不过去,那就是该应死在这儿了。但就是死,也得做个明白鬼不是? 牙一咬,他便扭头看向上方,只见天空黑影飞速来去,乌压压的,已经有数十处燃起火焰。与烈日下的晴空相比,它们不算显眼,但火焰之后拖出的长长的黑烟更令人怵目惊心。 真打呀!第三次世界大战开始了? 然而奇怪的是,眼瞅着那一串串炸弹投下后,其更加猛烈的爆炸声却始终没有听见。难道都是哑弹? “噢,明白了!”小蒋想起来:他们现在是呆在上千米的高空,地面的爆炸声当然传不到这里来。但想象中,下面已是房倒屋塌,一片火海。 但紊流呢?刚才那几架突进来的轰炸机不是也投下了几十颗炸弹吗?响声怎么还不到来? 心惊胆裂,战栗不休,好久好久——实际上也就两三分钟——震天撼地的机群相扑才都过去,紊流中又恢复了一片宁静,耳边只余下一片哗哗喷溅的流水声。 过去了?跑啦? 他们伏地谛听,左顾右盼,然后慢慢地爬起来,伸长脖子到处看。只见视野空阔,干干净净,什么飞机都没有了,连马达声也没有,就像从来没有什么东西到过一样。 “飞哪儿去了!到后面厮杀去了?”小蒋眉头皱成个川字,不住仰脖往后头看。“也没有啊!” 年纪大些的还在发呆,两个小年轻已经窜到紊流边沿,趴在地上,冒险探出头去俯瞰。 只见大地上田地纵横,山川寂静,一片黄绿相间,正是寻常的初冬景色。什么地方都看不到一丝烟火,哪怕是炊烟野火! 再抬头远眺,极目所至,青天寥廓,哪儿还有刚才那宏大场面的一丝残留! “几百架轰炸机,说没有就没有了?”他二人在那儿奇怪,万时明也在原地转动,惊奇地说,“太难以置信了!” “可不就没有了嘛!”白思孟搜寻无果,一骨碌爬起来,接着他的话茬说。“要是有,现在准还能看到一些尾巴!搞不好,刚才那些全是幻觉!” 他这一说,石岸上立刻炸开了锅。 “不对!不对!怎么是幻觉!”小蒋立刻呛声说,“刚才那些飞机就挨着头皮飞过去的,怎么是幻觉?我连汽油味和那种机器烧干的焦糊味都闻到了!” “连我脖子后的头发都被它们燎着了!”朱品声心神不定地摸着后颈给江叔看,“瞧,都卷起来了!还有一股臭袜子味。” “眼见为实!大家都看到了!”万时明拍拍手说,“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可这么快就全都无影无踪,这也说不过去呀!” “所以非常像幻觉!”白思孟坚持说。“江叔,您老说那是什么!” 江叔也是才从地面爬起来不久,一样吓得不知所措,此时心悸难言。他先摇摇手,低头调理调理呼吸,完了才带一点喘说:“场景回放。这应该就是场景回放——”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5章 冲波激浪 “什么场景回放?”年轻人们异口同声地问。 “这是——这是紊流的一种物理效应。”江叔伸手点点紊流的空间说,“你们不用想别的,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多少年前的一幕场景,因为时间、地点、角度、强弱都符合,便被保留在紊流的表层里。详细机理不知道,但一定是一种三维动画!然后有一天,它受到某种触发,便再现了一次。” “今天就是一段过去场景的再现?”白思孟觉得不可思议,惊讶地说,“这也太逼真!太清楚了吧!” “就像现场直播,是吧?要不是紊流圈的陈姐事先告诉我,我也不可能知道。就这样,刚才还吓得不轻!” “您只是不轻,”年轻人们笑道,“我们都吓傻了!” “那么这到底是什么场景?谁轰炸谁?炸的什么地方?”小蒋问。 “我不知道。”江叔很干脆地摇头。“陈姐只说有这种现象,她自己也见过几次。她说像紊流这种狭小的独立空间就有这种特性,凡是经历过的事情,都有可能被四壁的记忆膜层记录下来。只是要条件特别特别凑巧。当然这次的事情回放得格外清楚,也有的场景互相混杂,乱得一塌糊涂!咱们这回,你们看像是哪儿的场景?有人看到了飞机上的标志吗?” 标志?是标志国别吗?众人茫然。一个摇头,两个摇头,最后都摇头。 “这就说不清了。”江叔摇摇头,“我也没好好辨认。所以这既可能是盟军轰炸柏林,轰炸东京;也可能是日军轰炸zq,德军轰炸伦敦,这都是大规模的空袭,一出动就是几百架飞机,炸得地动山摇。” “对!只会是二战期间的事情,”白思孟赞同说,“标志虽然没看清,但那种笨重的螺旋桨飞机,一战肯定没有,二战后也少见。只有在电影上才看得到。” “今天这一出,比电影可真实多了!”万时明此时一回想,也不禁极口赞叹,“真枪真炮,真打真冲,好家伙,打得人魂飞魄散又热血沸腾。” “既然吓得魂飞魄散,怎么又热血沸腾了?”小蒋皱眉问他。 “这还不明白吗?人家一俯冲投弹,自然吓得魂飞魄散。之后,便一个劲地想跑,却又知道,自己怎么也跑不过那些机枪扫射,于是又急又怕,心房乱跳,浑身血液不知不觉就沸腾了。” 众人不禁哈哈一笑。 “好家伙!这紊流的空气,竟然还是一台场景储存器!”白思孟由衷佩服。 “也不知容量是多少万t!”小蒋说。 “那就是多少e、多少z了!”万时明笑道。 “紊流还有好多别的特性和功能,就跟你们的泡沫一样,趣味无穷。”江叔又说,“可惜你们造诣还浅,现在简直还在捧着金饭碗讨饭吃。等这回到了会场,听前辈们讲讲,再看看演示,包你们眼界大开,那时回头再看今天的自己,都会觉得幼稚得跟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了!” 是吗?众人听了这话,对前半截还肯承认,对后半截却有点不信。前辈高手自然比自己高明得多,但现在自己都能玩出那么多花样了,还要把自己的水平说得这么不堪,是不是也太过了? 江叔知道他们听了逆耳,便也不再多说,一笑带过。 众人再次享受了一回乘飞机看风景的快乐,看够了,才纷纷走下河床,把长蛇阵再次加固,然后坐上去,划着上路。 给养没了的日子很难熬,只剩万时明一个包包,刚够对付到第二天早上。幸亏景致多变,那些目不暇接的场景变换再度让他们头晕目眩,这才压制住旺盛的胃口。 一天之内,紊流又是穿过矿井,又是切割沉船,甚至横截火车,斜插桥梁,到最后又跟着一艘大货轮走了一段;可惜只剖开了人家的货柜,没切到厨房,一点吃的也没拿到。这天晚上,他们吃得十分俭省,却还破例冒险夜行了一段,以赶上原定的行程。 次日清晨,天边才露出鱼肚白,大家就都起来了。 吃掉最后一餐,两手拍拍干净,表示再没有了之后,江叔叹口气说:“老头子要走了,却什么东西都没给你们留下。前面这段路,要难为你们自己了”。 万时明困惑地说:“您不跟我们走了?先不是还说带我们到大下坡吗?” “大下坡就在前面二十里!”江叔说,“水一到那里就干了。准确地说,是紊流穿入地层转了向,要走岔道进漩涡。这跟你们已经不相干。你们只把桌子抬出来,推到大下坡前。那里是一处荒废的高山滑道,只管坐上去往下滑。滑到底后,就是大漩涡的地界,这趟出差就算下了火车了。怎么改汽车,这里有封指示信,你们一切照指示行事,就会有另外的人来接你们。” 说着他从贴身衣服里掏出一个密封的塑料袋,里边有张叠起的字纸,递给朱品声:“闺女收好!” 朱品声恋恋不舍,鼻子酸酸地说:“江叔,您真不跟我们一起走了?您不想带我们了?” 江叔也是百感交集,叹口气说:“哪是江叔不想带你们,是江叔没这个福气。大漩涡对我是禁地。” “怎么会呢?我们都可以去,您怎么不能去?您还是办事人呢。” “江叔不是圈子外面的人吗?”江叔苦笑,“虽然承上头青眼,交办了不少事情,但本会最高机密,还是越少几个人知道越好。不介入就不接触,不接触就不会泄密,这对大家都好,你们说是不是?” 这自然是理所当然。没办法,只能依依惜别了。 多少告别的话,说都说不完,江叔最后说,什么都不要说了,一切都在心里。然后他叫白思孟和他走到另一边,另外有话对他说。 “江叔您要说什么?”白思孟两眼充满期待地问。 “江叔就是江能,现在告诉你了!”江叔微笑道,“没想到吧?” “啊?”白思孟着实吃了一惊,眼睛眨呀眨的,不敢骤然相信。 ] “真的!”江叔笑道,“只怕你原来就疑惑过,江叔对你的情况怎么知道得那么详细!其实,江叔早就受人之托,在网上寻找圈子需要的新人。这很不容易,所以耗费很长时间都没有什么收获。那次碰到你,也是非常偶然的。” 白思孟想起原来自己上网到处钻头觅缝的情况,也不禁哑然而笑。 “那不都是没头苍蝇瞎碰吗?幸亏遇见江能了。别人都不屑跟我说那么长时间的话。还是打字的!” “而且好多都是瞎拉瞎扯。” 白思孟脸红了,说:“江叔别笑我。那时还小,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拉里拉杂,全没个中心概念,也不知轻重。您多包涵!”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6章 千幸万幸 “不客气!那样反而好,反而好。”江叔和蔼地拍拍他的肩膀,“其实童真最可贵。我们找新人,最怕碰上老油条,你还没摸到他的底,他倒把你瞧透了三分!圈子敝帚自珍,一向谨慎,哪肯让人轻易窥探了去!也就由于这个忌讳,圈子里的人上网,都只看不说。你在网上看到的那些说得多的,都不是圈子里的。像我那么饶舌,就是因为我不在圈子中,既然所知有限,说说也无大碍。” “您真谦虚!但您还真的起了大作用,不然今天我也不会在这儿!还是要感谢您好心引路!” “锥处囊中,时机一到,自会脱颖而出,也不一定非我引路不可。你就别说谢了,倒是去到漩涡,有些话还得提醒你:那不是一般人去的地方,在那儿的人也不是一般的人。处处都要多个心眼,少说话,多看看,有益无害。 “二是那些沙克奖得主,都是实际拼搏出来的,要好好听讲。他们不是科班出身,也没系统课本,所以讲的都是经验,没有理论。看上去都像是中医讲气血,越讲越玄,你只能似懂非懂。但那都有用处,不可轻忽,更别嘲笑,不然就是跟自己的将来过不去了。总之,所有的字句都要你自己去领悟,而要领悟就先得记牢背熟。” “行,江叔。我一定努力。” 江叔踌躇了一下,似有些想说又不好说的话,停顿一会儿还是说了:“这一去原说是开会,培训,也不排除会让你们干些什么。或许那也是一种培训或是考察,你们也不可能不听话。不过我想,其中也许也蕴涵深意,这就要善于领会。 “我不在那边,也不大知情,不过给你们上课的都是能人,又接近上面,或许知道的多些。跟他们要搞好关系,尤其是课后,别偷懒,有空就去多接近接近。这样万一有需要,他们也会关照。听说他们也都是些性情中人。” 他的话,浅显易懂,但在语句之外,似乎还有些捉摸不定的东西。白思孟毕竟年轻幼稚,理解有限,当时虽有些糊涂,不知其然,却也没往下问。 为了表示不分厚薄,江叔把每个人都叫到一边,特别叮嘱了一番。告别完了,江叔拿出腰间挂的钥匙串,取下上面的多用折叠刀,扳出螺丝刀,吩咐:“帮我把书桌拖上来,我取东西。” 书桌拖上来后,他叫把它放倒,然后用螺丝刀旋下桌肚挡板,从空当里取出一个压得紧紧的草绿色背包,拍了拍说:“这是一顶降落伞!” 朱品声吃惊道:“江叔,您还要跳伞?” 江叔笑了,反问她:“这么高的地方,不跳伞怎么下去?” 年轻人看一眼云雾浮荡的下面,都不由舔唇咋舌,担心地问:“您有把握吗?” “学过几天,”江叔微笑着说,“只要伞没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还是检查检查吧!”万时明不无担心地说,“万一出故障打不开就糟了。” “你少乌鸦嘴!”小蒋说。“就没句好听的!” 江叔一笑,道:“他说的对,使用前都得检查,防止万一。” 一番检查,没有发现毛病,他才将伞背好,做好开跳准备,然后对白思孟说:“现在得请你来打开山门了,就在那儿——” 他手向前一指。 白思孟会意,便走到紊流边缘,也就是河岸最外侧,看看外面的上下左右,回头说:“这下面简直跟刀削的一样,没有一点障碍——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对面什么也看不见,脚底下却这么界限分明!这边实实在在,那边却一片空虚。” 他指指紊流边缘,又指指紊流外的远处。 远处云腾雾绕,如同幻境。 江叔笑道:“那边是漩涡嘛!这就是空间漩涡的内外有别。若非这样泾渭分明,岂不乱了套了!所以你们一定要谨慎,一失足可就真成了千古恨呢。” 白思孟心中发憷,却还是站稳脚跟,手慢慢地伸到了紊流外。 紊流周边就像是安装了红外线门禁,一有感应,‘门’立刻就开了。 江叔也看不见,但他想也不想,就往前跨进一步,然后双脚一蹬,一跃而出,就在朱品声的惊呼声中,迅速坠下不见了。 白思孟伸出头去,看了一会儿,摇头道:“下面起了雾,看不到。”猛然感觉,自己的胳膊竟被人牢牢抓着,抬眼看时,却是朱品声。 直到拉他退回安全地带,她才面色严重地埋怨说:“看你!江叔才说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你就瞎探头,还随口乱说话!这要是掉下去,可不就应了他的话!倒像是他有意给你下了个咒,你傻不叽叽,倒上赶着帮他来兑现预言了!” “噢,朱姐,这——这我倒没留意,只是想看着他开伞!” “开伞!开伞!他开伞,你开跌,那才好看呢!” 驻足若干分钟,算是给江叔送了行,一行人便又乘桌入水,急驰快跑。由于知道快到终点,人人都格外兴奋,说说笑笑,不停地划水导向也不觉得累。二十里,走路少说两小时,水流速度惊人,只二十分钟就到了。 这里又是一道青石梁。与之前不同的是,石梁张开两翼熊抱过来,完全没有缺口,水流激荡着往上扑打,它却岿然不动。 水流无法突破,只好转头左向,原地打转,形成一个不停旋转的浅浅的漩涡。漩涡中心下陷,将水不断吸入,一起向着底下不知什么去处奔流而去。 “到了!”白思孟边操纵着龙头转向边说,“小心点拢边靠岸,可别让漩涡缠住。” “好嘞!”小蒋愉快地答应,配合地把他的龙尾一摆。 一字长蛇巧妙地避开一根随着漩涡旋转的浮木,斜斜行去,轻轻触岸。 这儿岸上,果然遗留有人工设施——几根打入石头的铁棍,既是拴马桩,也是绕缆柱。 小蒋捞起绳头就要跳上岸去。白思孟看见,连忙向他摇手,意思是不要忙。 “干嘛呀你?”小蒋问。 白思孟狡黠地一笑。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7章 心绪难言 “叫朱姐和老万先上!”白思孟鬼鬼祟祟地带笑说道,“咱俩都进进出出过,他俩却还没有。让他们先上岸,看咱们怎么钻出去!” 一个“钻”字,令小蒋顿时悟出真谛,不由笑了,连连点头道:“也是,也是!哎,朱姐,你们请——” 朱品声笑道:“怎么?是很神秘还是很好看,非要我们先出去?总该不会人一出去就立马变妖怪了吧?” 说着话,万时明已经先上去了,向里面伸过手来。她抓着,一跃就登上了石棱,然后转身回头看他们两人。 白思孟要捣鬼,就弯下腰,缓慢而小心地把头一下子伸出去,身子却还留在里面。 朱品声一出紊流就看不到里面的水和人了,上下左右,只有山坡和虚空。蓦然回首,人已不见,这情景果然新奇。 她正惊讶中,忽见脚前多了个东西,定睛一看,竟是白思孟的人头,圆不溜丢的,就在那空气中,离地两尺,一悠一悠地悬浮着。 她吓得往后一退,不由叫了声妈呀。 这也是出其不意。白思孟要是接着就爬出来,也就没事了。偏偏他促狭,还就地侧转来了个大翻身,硬是让紊流边缘把他绕颈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环切。 于是还是那孤零零一个人头,闭着双目,却已经转而朝上,就像曹操在盒子里看到的关羽的头颅一样。 一个光人头竟然还会自己翻面! 这就太过分了!朱品声尽管有思想准备,还是吓得花容失色,啊地一声,一个退步,倒在了万时明的手臂上。 “不看不看!”万时明赶紧扶住她安慰道,又抬脚去跐白思孟,说,“起来吧你!就喜欢装神弄鬼!再不起来,我就一脚把这狗头踢到山下去!” 白思孟哈哈一笑,这才钻了出来。接着小蒋又来,半天只伸出条单腿来,就那样在半空中悬着,光着个臭脚丫子,几个趾头乱动。 但朱品声先已吓够,这会儿已经不怕了,抬脚便是一踢,说:“滚出来吧!就你俩花样多!” 小蒋也哈哈笑着,一头钻了出来。 在荒山野外跑了那么远,终于又回到了有人的地方,真叫人有种浪子回家的温馨感觉。他们心情愉快地舍舟上岸,做好系泊,然后查看石梁,寻找那个大下坡。 四面张望才知道,这里就是个高大的山头,下面群峰耸峙,云遮雾罩,完全看不出山脚在哪里。看了一圈再回过头来,紊流已经不见踪影。 人一旦走出紊流,便再也看不到它的样子,他们心中都知道,但感觉上还是有些异样。 现在,明知这紊流仍在向着石梁之下的地层钻进,眼前却只能看到那儿的一片荒草和碎石矮树,除此之外,连个老鼠洞也找不到。他们不由在心里暗暗惊叹大自然造物的雄奇诡异、鬼斧神工。 “别了,‘晴空开裂’!但愿还有再见之日!”他们默默地向这陪伴自己好几天的紊流告别,心中充满依依不舍之感,然后才回身寻找下山的那一条滑道。 原以为大下坡就是由山脊斜伸下去的一大片边坡,看上去应该既高峻又宽阔,却不料这儿根本不存在这样的地貌,就只有乱石小丘中往下延伸的一条雪橇滑道,细细的,蜿蜒曲折。 它当然是人工开凿,人工铺设,起点就在前面百余米。 下坡的豁口旁边有一座铁皮小房子,门口没有牌匾,里边空空如也,桌椅皆无,只有几个砖头垒的坐墩,围着一个古旧的小茶几,上面放着几只空玻璃瓶。 这景象,很像是有人在这里喝过酒,喝完了就拍拍屁股走掉,连鸡骨头都不带扫一扫。墙角旮旯到处是大片的蜘蛛网,地面积灰盈寸,似乎很久都没人来了。 “这儿地势太高,又不是滑雪季,肯定没人愿意呆在这儿!”万时明看了看,缩回头来说,“自己滑吧!” 滑道起始处是块平坦的石头平台,台面上有一道道增加摩擦的凿痕,应该是为了防止有人滑倒。 平台连接着铁皮做的一个凹槽。那凹槽早已打磨得发亮,就是闲置了一年,锈迹也没把它完全覆盖住。 再往下,就是石头凿的,砖头砌的,木板铺的,不一而足,总之是一条因地制宜,巧妙利用,看上去都还行,就不知滑起来怎么样的简陋通道。 反正也没有第二种选择,他们看过后便把书桌都抬过来,翻身倒立,推上滑道的出发平台。 “这滑道倾斜度不算大,又没积雪作介质;桌面也不是滑板,滑起来肯定不如雪橇。搞不好还会中途阻塞!”万时明皱眉远眺了一会儿,先给大家打个预防针。 “有可能!”白思孟同意地点点头。 “所以更要吸取水里的教训,再不敢分开走了!”万时明严肃地说,“那样一旦忽生不测,前车停了,后车却没刹住,追尾一撞,真会一下子撞死人的。” “这话太对了,”白思孟再次点头。“还是一字长蛇阵吧!这也不一定保险,但总算是同出同进,互有照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四个人里,就属他俩主意多,当然就依他们了。于是说干就干。当下撇下白思孟那张断腿的破书桌,换上江叔那张。四张桌子又都首尾相连,一节节推进滑道。 白思孟自告奋勇,还是当首发,坐在第一张。他咬咬上唇心想:“老天在上,这次运气再不会那么背了吧!难道回回让人看笑话?”回过头去一看,他又乐了,喊叫说,“喂喂!这回都成了连体婴儿,要翻可就一起翻了。娃儿们,可千万把尾巴给压住了!” “你还是把自己的明星头先抱好了吧!”小蒋在后面回答,“真要是一撞翻过来,我就骑你脖子上了!” 说笑归说笑,很明显,这一滑仍然是吉凶莫测。但最危险的还是压尾的那一位,搞不好就成了飞天大侠。 由于雾气仍浓,他们看不清下面有多深多远,但不久前江叔还要跳伞,所以此地也绝对低不了。他们暗暗在心里做好了长途滑行的心理准备。 “哎,等一等!”朱品声忽然叫起来。 “什么呀?朱姐!”白思孟问。 朱品声手指远处的天边,说:“好几道紊流!聚一堆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8章 意马心猿 几条紊流聚到了一块儿? 听到朱品声的提醒,大家都是全身一震,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啊!果然。 只见远远的云层开裂处,一簇强烈的霞光射向高空。霞光里,隐约看得出几条拖得极长,却又微微抖动的空明的气流。它们既是透明的,浑若无物,却又因其扭曲而与旁边的虚空明显区分开来。 回头再看他们曾经乘坐的这一条。在霞光中,它也露出了一点模糊的踪迹,显示出它正埋头下行,但它那透体而过,却又一直微微颤动的光感与天上那些同类真是有些相似。 好难得呀!他们这是第一次在自己身边亲眼发现紊流——那神秘而又亲切的异样空间。 兴奋中再细加辨认,他们还找到了这几条疑似紊流的确切走向,发现它们就像几根螺旋桨的桨叶,全都像是由下面的低地处升起发散,一直伸展到肉眼难及的极远的天宇,在那里慢慢消失不见。 “这就像百合花盛开了!”白思孟两眼睁到最大,极尽形容地嗟叹说。“真是又大又漂亮。” “反了!万时明眯眼观察一番之后说,“实际上它们是从四面八方聚拢到这里,一起沉进了漩涡,应该说是四美跳水才对!” 说来奇怪,他这回这话也够得上比喻不伦了,朱品声却没给他白眼。 “说得好,老万!”白思孟心悦诚服,一挥手叫道,“现在咱们也来个四美跳水怎么样——可惜有三个是男的!” “那也无妨!美女是美,美男也凑合嘛!”万时明大大方方地笑道。“走哇!奔向大漩涡!奔向深渊!” 就在这互相激励的欢声笑语中,带住书桌的绳索被解开,四人小队精神抖擞地正式出发了。 坐好后,前后再检查一遍,四节“轻轨列车”便在乘客们脚蹬手扒下开始缓缓开动。身下先是发出铁皮变形的嘎嘎声,然后又传来与木头摩擦的刺耳嘶声。 一开始坡度还算平缓。但在重力的斜向分力作用下,书桌串的速度仍然慢慢加快。不久来到一个比较陡峭的路段,滑槽又比较光滑,“列车”顿时就原形毕露,开始冲锋陷阵。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两旁的草丛灌木刚刚迎面扑来,眨眼间便落在身后。山石、树木,就像扭动的图画,在两旁夸张地表演,一会似要拥抱,一会儿又像躲藏,他们却无暇分心细看。 眼前的滑道,飕飕地快速抽离,快得混成一片白光,那种不断下坠的感觉,又使他们时时恐惧,像是随时都会腾空而起。 而且越滑越觉得那长度似乎无穷无尽。 滑道窄窄,却曲曲弯弯,在无数的草坡崖壁间绕来绕去,流畅无比,绝无停滞,竟像不是用庞大的人力吃尽千辛万苦筑就,而是哪个艺术家拿着铅笔画素描,突然兴起,单手快速画圈,一下子就画出一大团乱麻来。 一会儿呼呼,一会儿轰轰,一会儿当当,一会儿吱吱,连摩擦与冲击声也变化无穷。这不但由于滑道的材质不同,与它的干湿宽窄也大有关系。 与这阙奏鸣曲相和的,除了山间的鸟啼兽吼,便是乘客们一路不停的大呼小叫。 也没法叫他们不叫,这一下快,一下慢,东冲西撞,有时甚至像摔跤一样沉重的跌宕,叫谁试尝,都难免要用不停的喊叫来平衡心情。 一圈一圈,一个8字接一个8字,“列车”已经走了无数个螺旋。前面是最后一个高坡,冲过去后,他们便知已经接近滑降的尽头。因为下面已经看得到一大片水光,似湖又似江,就在他们身处的这个绝壁脚下。 最后一个下降阶段简直是风驰电掣。大概长久的拼命拉扯把连接弄松了,早已拉开了距离的书桌们争先恐后地往下冲,弄得哐哐当当,硬是把一个一字长蛇阵变成了两仪四象阵,互相争锋,不肯相让。 不一会儿滑道重新变陡变窄,它们就又砰砰啪啪地撞到了一起,首尾相接地一起往下疾驰,仿佛又明白了团结的好处。 四个人怕得发抖。 坐骑失控已成定局,更可怕的是大家很可能滚成一团,就此如同一个大木球般飞出滑道,再一个大跟斗摔到断崖下面。 偏偏这时风也越吹越劲,聒噪得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完全不给他们一个互相宽慰互相打气的机会。 什么是高速列车?他们这四张桌子就是高速列车。有一阵子,他们简直以为脚下的书桌已经凌空御虚,真正飞到了空中,等待他们的,靠得住是一次剧烈的坠毁。 蜷曲在书桌上的人全都闭起眼睛抓紧了木棍把手,心房紧缩地等待着那一下致命的碰撞。 千幸万幸,那一下始终没有到来。 整整两分钟,他们气都不敢喘一下,却慢慢觉出,下滑的坡度再度变平缓了,书桌们的速度也随之降下来一些。 再过一会儿,猛的一个转折,一股柔和的超重感陡地攫住了他们,使他们刚被抛起又噗通一声跌坐下去,一时重得自己动也动不得,然后才又慢慢好了过来。 经此一折腾,书桌们速度大减,耳边风声也跟着小到没有。想来,下滑已到尾声,滑道在此打了个弯角,反身上冲些许,才又重新滑降,直到走平停下。 到了!啊,没事了!终于下来了, 但“车”虽停了,人却僵了,思维也冻结了。谁也没有出声,也谁都没有动弹。 好久好久,微微颤抖的他们还觉得自己在滑跌,在冲刺,还感到恐惧如浪潮,在胸中反复进退。由于还是身处浓雾,那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更加深了这种错觉。 “噢——”一声长长的叹息,也不知是谁发出的。 良久,那颗心终于回到了腔子里。一个坐起来了,第二个见此也慢慢爬起。两人坐着,失神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到了!”一个说,声音踌躇,完全是试探性的,还不敢确信。 “到了!”另一个胆战心惊地回应,但心中也是估计大于肯定。 “是到了!”第三个还躺着的那位眼珠转呀转的,忽然很快坐起,张望一下四周,点点头,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儿。 第四个也爬起来了,擦擦眼睛,高兴道:“真到了!真的!是到了!” 直到这第四句,没一个有异议,才算彻底认定。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9章 演习还是袭击 紧张一去,虽无欢呼雀跃,却也身心放松,一个个又静默了片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逐渐笑逐颜开了。只是笑声中还夹杂着轻微的喘气。 他们陆陆续续都站起来,小心地伸出脚去,试探性地踩踩书桌外的地面,看是不是跟别的地方一样结实。根据江叔交代的话,说到这儿就已经进入漩涡了,那么这儿的地面是虚是实?会不会脚一踩就哗地往下一塌呢? 试了一下,再试一下,发现跟过往的感觉相差不大,才有人小心翼翼地迈出第一步。再踩一踩,都落实了,才把身体重心移了出来,压在这块好容易才又重逢的硬土地上。 自从撞进紊流,他们就没踏实过片刻,脚下再怎么着力,也觉得是凌空御虚。就是走出紊流踏上了滑道,那感觉也像是还悬在半空中。只有到了这时,才真真切切认为是平安着地了。 “好了!好了!”万时明是有女友的人,深知必须及时出声稳定对方乱蹦的心,“人回到了地面,总算是心跌回了嗓子眼,现在就应该开始第二阶段了。怎么办?走?这几个书桌就扔这儿?” 他是面向蒋白二人说的。第一问不错,走是肯定的。雾气腾腾,稍远一点就谁也看不见谁,难道留在这儿等人来找?但第二句话等于白问,既然要走,还要这些漆都磨没了的书桌干什么! 大家都搜检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再看看书桌上下,看有没有拉下什么能用的。 要说能用的,还有桌上绑的那些绳子,但回到了平地,谁也不愿劳神再去解它们。 “不是有指示吗?”见男士们左顾右盼地要走,朱品声连忙叫住他们,“先看指示。” 她掏出江叔给她的那封信,抽出来一看,除了一张纸条,还有折叠好的四块薄薄的黄布,表面带有涂料的闪光。 大家叫她念,她便念道:“告诸位——没指具体是谁。” “谁在场就是谁了!往下念!” “那我再念了!下面的正文是:落地后务请将此手帕拿在手里,边走边招展。雾气太重,惟有这幅橙黄标识物,才能最好地显示您的位置与身份,方便接待人员辨认。务请仔细保管,不要丢失。切记。没落款。” “梅洛宽?梅洛宽是谁?”小蒋贸贸然地问。 “是没落款!不是什么姓梅的!” “啊——啊——啊!我这脑筋有点转不过来了。” “大家都有点转不过来!”朱品声一笑,收起纸条,手托那几块薄布,说:“这就是上面说的手帕了。” 一抖动,原来是道路值勤人员常用的黄白两色的反光布。 “这不是警示标志吗?”小蒋说,“给我一块,我绑脑门上。” “干嘛绑头上?信上说要把手帕举着,边走边招展,忘了?”万时明摇着手帕,“话说得很清楚了,只有这样,才能顺利找到前来迎接的联系人。” 既有指示,自然没说的,大家都把手帕举到了耳边,走几步,摇一摇,很快就发现不对。嚯!这不就像一队招摇过市的交际花?又像是电影中跟在老佛爷身后的旗妆宫女。 “呸!”朱品声先笑起来,“演电视剧了!” 几个小老爷们也不由笑了。 “真促狭!”万时明笑道,“哪有这样发信号的?都变性了!” “向哪儿走?”蒋东平问。他说到做到,真的把手帕缠到了前额上,就像个示威游行的小rb。 “哪儿也别走吧!”万时明说,“手帕上说的明明白白,以此为号,人家就会来接应。那就只能原地转圈。随便走散了,反而不好找。” “对!”白思孟支持说,“已经到了大漩涡的地界,不知根底,更要小心!” 这两句话在行,大家一致同意了,就转起圈来。四个人边转边笑,不住向四面张望。 转着转着,白思孟童心大炽,竟唱起“丢手绢”来,和小蒋你抢着拍我,我抢着拍你,你追我打,一下子把队形都弄乱了。疯啊追的连跑了十几圈,到跑累了也疯累了,他们就站在原地等。 时间已到十一点半,日光稍显明亮,说明浓雾已在消散。但四下还是朦朦胧胧,静寂无人。 等得揪心,万时明犹豫半天,还是忍不住掏出一盒香烟,问两个少年抽不抽。两个都说不抽,他就慢慢抽出一根,边点着边说:“想有人来,恐怕不是一会儿半会儿的事情。就在书桌上坐坐吧,不然怎么消磨?” 朱品声看不惯,手在鼻尖扇了扇,抢白说:“人家都不抽,就你恶习重,还靠它消磨时间了!本来雾就大,你再来两口黑烟,更看不见人了!” “明明是白烟嘛!”万时明涎脸笑着不承认。 但如今的男士都是小绵羊,一口吐出,见女友娇嗔仍旧,没奈何,万时明只好把那尽显阳刚气概的小道具扔了,自我解嘲道:“说得是,本来就在草船借箭,再添个烟薰火燎,岂不变成赤壁大战了。连自家回家的路都看不见了!” 白思孟和小蒋相视一笑。 “天冷跺跺脚总可以吧?”白思孟笑问,两脚上下踏动了几下。 朱品声笑道:“你以为我是太平洋警察呀?你发了我工资呀?” 话音刚落,突然,四个人都听到雾帘后面传来啪哒啪哒的走路声,像是一个人穿着木屐在旁边经过。 这人不但走得啪啪响,嘴里还在唱:“我正在城楼观山景……”忽然便刹住,似乎也在竖着耳朵谛听,听了一会便喝问:“那边是什么人?” 听那声音没有恶意,白思孟心情一松,大声回答:“问路的!您家是什么人?” 他说的是地道的江城话,对方静了静,却是用沿海地区的口音回答:“我是本地的。你们从哪里来的?” “江那边!” “什么江那边?”对方问。“这里没有什么江。” 没江?众人吃了一惊。 这就不对榫了!明明看见这下面有条江,这人怎么说没有?难道是湖?但他们自从江城启程,一直是往东走,与长江基本平行,说从江边来,应该也没什么错。 等对方走到面对面的距离,他们才发现,原来是个衣着十分普通的农村老头,五十多岁,手里拿着把锄头,似乎正要去干农活。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0章 眼见为实? 他们正要问为什么说这里没有江,大爷不是本地人吗?那老人睁大眼睛看看,已经笑起来,说:“原来又是去中欧的!欢迎欢迎!”又指着他们手里拿的手帕说,“一见这个就认出来了!” 万思明好奇地问:“大爷怎么说是‘又是去中欧的’,以前也来过吗?” 老头笑道:“就是上个月来过一拨。四个。两个gd人,两个西北来的,跟你们一样,也是一个小姑娘,三个小伙子。” “是您亲眼看见的?” “自然是我亲眼看见的。接待站里一个外国小伙子、一个本地小伙子把他们送走,还买了我两篮梨子。” 接待站?外国小伙?这又跟江滩上差不多了,可能又是雇的洋打工。 “那两个搞接待的小伙子现在在哪里?” 老头抬手摸摸下巴,皱起眉头摇头道:“不巧了,昨天一个病了,送到医院里吊瓶子,那一个只好陪伴。听说没带钞票,要赶回那边去取,已经走了。” “走了?”好似当头一棒,一瓢冷水浇来,真是意料不到!万时明连忙问,“那接待站在哪里,老伯知道不?” “接待站就在我老汉隔壁!”老头很自豪地说,“我侄女的房子,租给他们。白天的打扫都是我来做。侄女要上班,在城里住,有时来一来,只管点钞票上的事情。” “现在那里就没有人了?” “没有人。” “医院在哪里?” “地区医院。要坐长途车的。” 长途车?哦,是的!江叔原先是说过,出紊流就是下火车,接着还要转汽车。那么说大漩涡是在地区医院那边了。 不过怎么去呢?接待的人跑了,难道自己去?也不知该买去什么地方的票。再说就是到站了,又到哪里去找人? “他们快回来了吗?” “回来?那一位发高烧呢!听说是受了凉,要当心转肺炎,今天回不来的!” “回不来?” “嗯,回不来!” 天!这可坏了!四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心如同沉到了冰水里,不知怎么才好。 “不要紧的,”老头见他们脸色难看,猜出他们的想法,便安慰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招待,就是吃吃饭,喝喝水,指一条路。那个小伙子安德森临走交代给我了,叫我帮忙接一下。” “叫你搞接待?”四人吃了一惊,又有些喜出望外,“你行吗?” 老头笑了,说:“不是说了吗?就是吃吃饭,喝喝水,指条路,我都会做的。上次他们送人,也是我一起去的。我这人很规矩,不会骗你们的。吃饭喝水不要钱,只要账上记下来,以后有人来结。只是要吃梨子,是要钞票买的。” 四人这才松了口气,庆幸道:总算还有个顶班的。如果光是他说的这些事,不要那俩人也行。 “那么指路是怎么回事?”朱品声心思细致,抓住这最关键的问题发问。 雾本来就在渐次稀薄中,这时风力加大,很快就把残余的雾气吹散,露出了原野的真面目。老头高兴地拍拍手说:“有了有了,全都有了。都看清爽了吧?”然后指着四周给他们解说: “我这里地名叫前川村。我姓宁,家在村外樟树蔸。吃过饭你们走,有一条小路,直通前面三公岭,不过被山水冲断了,不能走,只能坐木盆。” “坐木盆?”四人异口同声地问,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不坐车呀?” “是呀!坐木盆。不坐怎么去呀?你们不是要到三公岭吗?三公岭才有车子。” 原来如此。 “是呀!”万时明说,“是要到三公岭。不过怎么要这么走呢?就没有别的路吗?” “别的路倒也有,”老头爽快地说,“走田埂向东,几里外的地方接上一条石头路,有名叫做蚊香环,听名字你们就知道了,是条盘山路,一直盘到下面五十里,到水汪村。” “到水汪村?”白思孟懵了。怎么越走越荒僻了,跑五十里到个什么小村子去? 老头却还不停嘴,迳直往下说道:“所以安德森叫我给你们指小路,不走蚊香环。小路只要跟着路面走,再趟一条水路,便好直上三公岭。前面有座山包,一个山包就是一个镇,全镇的人都住在山上。只是有关有卡,有人检查,外人不能随便进。过了三公岭,就是去中欧的路,那里就又有人告诉你们了。” 边说边指,一东一北,话虽罗嗦,方位却说得再明白也没有。 方时明边点头边道谢说:“谢谢你老人家。这么说前面是个乡镇,那么县城在哪儿?是不是叫王梅?” 这是他按照这两天可能走过的路程猜测的。但是王m县城不知有没有山。 老人一愣,张大眼睛连连摇头说:“不叫王梅。怎么叫王梅?” “那是不是叫胡口?”万时明把路程说长了一点儿。胡口离旧江不远,正扼坡羊湖衔接大江的出口,那里似乎有户口山的余脉。 “也不叫胡口。叫华瞻。华瞻县。” “华瞻县?”四人的眼睛都睁得有核桃大。这是什么地名?在哪儿? “华瞻。遂蒙地区。你们不晓得?” “遂蒙?噢噢噢……”万时明含糊地点头。 带个蒙字,难道是ah地方?紊流看似懒龙一样,走路慢吞吞,没想到长腿一伸,跑到ah来了!再快也没这么快嘛!使上缩地法了? 但再问省名,却又不是ah。老头只说不是ah,却一直说不出省名。 “这里几省交界,地区变来变去。我这厢人都是务农的,地区归在哪里都不晓得。要问省,前面有人。” 愚昧竟至于此,这才叫人眼镜大跌呢!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就是不想说。这令他们感到骇然:事情越来越不可思议了。 “走吧,站在田垅上不是个事体。到我家去先吃饭,休息休息,弄点水果,我再带你们去三公岭。”宁老头催促说。 他的表情很诚恳,也很急切,很明显,不但再耗下去耽误了做活的工夫,他还想顺便卖出几斤自家的梨子。生意来了,有钞票赚,是顶要紧的,怎好不抓住?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1章 临别赠言 去到他家,原来是山坡上一个很宽敞的独立农家院落,旁边有几棵大樟树,形成很大一片常绿树荫。 进院一看,东厢房的门上果然贴着中英双语的“接待室”字样。那门也真的上了锁,从门缝往里看,还能看到电脑和打印机。 四人对老头的临时工身份不再怀疑。洗过脸,喝了茶,老头提前准备的饭也热好了,大家就围坐在堂屋的方桌边,和他边吃边聊。 “过了三公岭,那一边是什么地界?”万时明问。 因为四人中他年纪最大,显得成熟有办法,所以这种“外交”上的事,至此大家都已默认应该由他来出面。而他有条有理的,处理了几回,倒也不负众望。 “我老汉没有去过。听说是好大一片荒沙,再过去才有人家。”老头说。 荒沙?有多大一片?这大江下游本是冲积平原,没听说哪里是沙碛。莫非是盐碱地?可那也要到海边才有,离这儿还远吧。 也许是河滩,干涸久了,就成了沙地。 “反正我是没有去过,都是听人家讲的。”老头说,轻松地将这话题丢开。 见菜不够,他又到屋檐下取下一条咸肉,切成宽宽的薄片,就在堂屋里取暖用的小炉子上煎炸,弄得满屋子都是香味。 吃得半饱的年轻人个个馋涎欲滴。等弄好一碗端上桌,四双筷子都迫不及待地伸了过去。 “太好吃了,”朱品声称赞,夹了一筷又是一筷,弄得老头脸笑得开了花,连说:“慢点慢点,小姑娘,还有。” 见她毫不矫饰地大快朵颐,万时明也笑了,也不顾生人在座,充满爱意地打趣说:“看你!见了好吃的,淑女形象就全没了。老这么着,就该给你改名,不叫朱品声,就叫朱品菜好了,” 可能两人间时常这样,朱品声全然不以为忤,放声大笑,拿筷子乒乒敲着碗说:“你不知道,这种风干腊肉自从我家搬离吴南,就再没吃过了。我老家那儿管这个叫玫瑰肉,真是再香没有了。老人家,要不你再蒸一碗我带去,钱你另算?” “好哇好哇,”老头高兴得不得了,连忙去再取一条,洗干净了,就近在火上忙活。 三个男子汉每人只夹了两片就住了手,听老头边蒸肉边介绍镇上的情况。令他们大感意外的是,宁老头这一生只上过三公岭的第一个山包,山包后面什么样子,根本没看过,因为被山涧隔断了下不去。 “下去也没用,”老头说,“那边有卡子,查得严,不好过。” “还有卡子?”万时明惊讶地问,“是封山育林,还是修过路,要收过路费?” “不晓得。反正不让过!”老头说,“好像就是你说的什么封山。” 大家的心一沉。要是封了山,那怎么过? “那我们怎么再往前走呢?”万时明问,“它又不是中欧!难道叫我们坐直升飞机过去?” “你们可以过的!你们可以过的!”老头连连保证说。“你们是过路的,跟我们这厢人不一样。我虽然没去过,却听人说有个口号,四句,叫作:‘三座山,四道关,一条大道通前川。对山说话听不见,人到老死不往还。’” “‘三座山,四道关……每座山都有一关?这卡子还挺多的。前川就是这里,”朱品声用心记诵,“那么后面两句是怎么个意思?” 老头用手指点一点说:“前两句你们晓得了,这后两句——对山说话听不见,就是说:站在这山看那山,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听不到,拿望远镜看也不行。为哪厢呢?都是雾气,多少年都不散。” “终年不散?那不就像瀑布了!” “瀑布倒也不是瀑布,只是山又险又看不清。华瞻是穷山区,人人都为吃饱饭,没事跑那边去看哪厢呢?跟那边也就没有来往了。” 原来他也只沾过第一个山包的边,这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老头也没去过的地方,就只能过了关再看,前路完全不消多打听。 “可这卡子……”万时明想到那栏杆拒马的形象,就下意识地去摸口袋,下面摸了又摸上面,心中不禁发虚道,“我们虽然是外地的,但证件都在江滩那里,没有随身带,那怎么让他们相信我们?谁来证明?” “这不妨!”老头很有把握地说,“卡子上那些人,眼睛比蛇还毒,是不是本地人,瞟一下就知道,不会要你们证件的。再说,还有接待站可以证明。” “那边也有接待站?”四人一喜。 “怎么没有!你们人生地不熟,忽然进去,没有接待站,饭怎么吃?觉怎么睡?” “那是!那是!”四个年轻人顿时轻松,“那就好办了。地址呢?” 老头儿从供桌那里拿来一张巴掌大的条子,递给朱品声说:“小姑娘比较细致,你保管好了。到镇上去,就找南横街的陈四狗家。上面交待说,就由他接待。过了那个镇,下面怎么走,也由他告诉你们。” 朱品声接过纸片,小心地放在衬衣上兜里。 又扒了两口,老头放下碗说:“你们慢慢吃,我先把猪呀鸡呀喂喂,再带你们走。” 说完他便起身忙去了,年轻人们面面相觑。 “这可真是个怪地方!”白思孟说,“让人糊里糊涂的。” “说不定这老头儿本来就是个老糊涂。”小蒋说。 “那不可能!”万时明摇摇头说,“你看他嘴巴吧吧的,多能说!” “那怎么连省份都搞不清?还有,关于那前面的什么镇,说的什么呀?什么‘人到老死不往还’?还‘隔山一片看不见,拿望远镜看也不行’!这不成了云雾山中了?” “那还真说不定!”朱品声皱着眉头插言道,“别看现在周围都清清楚楚,一小时前咱们还在云里雾里呢,对不对?还有:你说坐着桌子飞天奇不奇怪?一下子就滑到ah来奇不奇怪?奇怪吧?那么碰上一座不让随便走的地界就不算什么了,是不是?我看呀,这都是那个云遮雾罩的大漩涡给闹的!谁知道后面还有多少奇奇怪怪。咱们眼下,整个就是个冒险之旅!奇怪之旅!碰上什么事情都不稀奇!”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2章 驻足群山之巅 “对,对,对!全都怪得没边儿!”听了朱品声的说法,白思孟来了劲头,极力支持她说,“还没到大漩涡呢,到了更出格。到那时还不知道会有多热闹呢!” “你不就喜欢凑热闹吗?”小蒋抹抹嘴说,“不过我也挺喜欢。” 万时明不喜欢他们争嘴,拉回话头说:“既然猜也猜不透,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唉,不出危险就好!” “危险?什么危险?”小蒋不懂,看向万时明的脸。 “他的意思是:神秘莫测就是危险!”白思孟两眼炯炯有神,努努嘴代为解答。“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危矣殆哉!你知道什么时候哪只脚下会忽然一脚踏空呀?” 踏空?有紊流和大下坡的经验在,大家不难想象那种快坠情景,都不由毛骨悚然。 “怎么办?打回转?”万时明悠悠地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什么?”像碰上了脑筋急转弯,白思孟吃惊得差点儿跌倒。“你说什么!回?回去?” “是啊!咱不干了!” “不干了?”朱品声也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呀!怎么个不干?退回山上去?倒着滑回去?跑了好几天,不干了?” “嗯!不错。因为这事儿不能干!”万时明慢慢的,却是挺坚决地摇着头,“这么怪事丛生,这么迷雾重重!前途未卜啊,哥们!我想啊,都想了半天了,真的是……” 他两手一摊,作了个无可奈何之状:“再不能这么糊里糊涂地走下去了。” “你没病吧?”他女朋友问,抬手要摸他的额头。 “没病!”万时明竖肘一挡。“我明白着呢。” 真是太突如其来了,朱品声竟不知怎么说好。跑了这么远,千辛万苦,竟然说不干就不干了! 咳嗽了两声,她清清嗓子说:“要说怪事丛生,发现身上有泡沫时就怪事丛生了,要说前途未卜,上老二桥时就已经是了。那时不打退堂鼓,拖到现在,不太晚了吗?这不是开玩笑吗?” “那谁叫他们先跟咱们开玩笑呢?”万时明气愤地说,“这么惊天骇地的出行方式,先不说明,事到临头,却一遍又一遍赶着鸭子上架!好不容易来了,却先支走了知道情况的江叔,然后又把我们甩在这稀里糊涂的地方,最后连接待员都弄跑了。是不是把我们都当成他们的试验品呀!要我们学习怎么荒野求生吗?” “唉,你……”朱品声一时难以回嘴,都有点生气了。 眼看说僵,白思孟不愿卷入他二人的争执,顺手拿起碗架上搁的一本书,一看封面是小说,英国史蒂文生着的《金银岛》,还是中英双语的对照本。想来是那外国的安德森练习汉语用的,不知怎么丢在了宁老头家里。 他随手一翻,刚好翻到老海盗唱歌的那一段,几行歌词醒目地跳进眼帘:“啊,同船出海人十五,能得生还只一人。喔唷唷——再来甜酒一瓶……” 呸!这叫什么预兆! 正看着,一辆架子车拉进院子来。宁老头笑容满面,原来,他把丢在那边的几张书桌拉回来了。 “帮了几次忙,没有发工资,家具倒是给了几只。也好也好!用不了还可以送人。都吃好了没有?” 争执不能继续,众人都说:“吃好了!吃好了!谢谢你!” 放碗起身。临行前,白思孟突然开腔问了一句:“那个蚊香环通向哪里,好走吗?” 大家都一愣,老头更是吃了一惊,反问:“要走蚊香环?安德森没有这样讲。” “我只是问问,”白思孟摇摇手要大家别太认真,说,“那里卡得大概更严?” “严倒不严,就是难走。看着像不要爬山,石头老藤却多得多,放羊的都不肯走那边。” “你说走五十里到水汪村,水汪村是个什么地方?也能往中欧去?” “去哪里不能去?只是安德森没有交代,恐怕没有人在那里等。” “问路总可以吧?” “可以当然可以……”想了想,老头笑了一下,语气一变,神态也变得爽快起来,笑道,“水汪村是个好地方,有三千多口人,也算个集镇,就是没有乡镇级别。吃的用的玩的,样样都有。小伙子都喜欢去玩。” “走五十多里去玩?”朱品声不相信。 “只要好玩,走八十里也不怕!”老头笑得缺了几颗牙的嘴巴大大张开,“年轻时我也去,近年走不动,才不去了。你们小伙子,去开开眼界也好。” “开什么眼界?”听他说话滑稽,白思孟忍不住笑,“我们大城市人,什么没见过?” 老头笑道:“见过见过,你都见过。怎么会没见过?大城市小马路里都有的。” “你说什么大城市小马路?”朱品声警惕地问。 “就是那——这厢叫‘花花世界’,”老头哈哈笑,“小姑娘不喜欢的,只有小伙子喜欢。” “呸!”朱品声啐一声,斜眼看着万时明。 万时明何等样人,立刻挺胸抬头,高声说:“不去不去!走那破路干什么!小蒋你们说对不对?” 见小蒋没应声,他便像得了支持,在大腿上拍了一掌说,“行了!我们就走三公岭,不变了!嘿,你们说好笑不好笑——这三公岭,原来我还听成是‘三公里’,滑过这一段就落地,却没想到闭着眼睛这么一飞,别说三公里,一千公里都有了!” 抱怨半天没人跟进,他居然也怂了! 白思孟一笑。现在既然连一心想打退堂鼓的万时明都这么说了,还抬什么杠!他没再吭声,这就算定了盘。他们又要了几斤梨子,再付了肉钱,就收拾起身,跟着老头往前川外的土路走。 走了半小时,就到了通往蚊香环的石碴路口,看看路标,果然画了一个长箭头,写着:“水汪村25千米。” “还真有这个地方诶!”小蒋叫起来。 宁老头淡然一笑,意思是没骗你们吧?我老人家说话都是有底气的。为免他们认为自己强要代他们做主,他干脆走到前面去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3章 一路狂奔 朱品声指指路标笑道:“小白,要真想到水汪村,你们去就是了,我和小万在前面镇上等。为我一个人,让你们虚此一行可不大好。” 这就连小蒋也说到里头了。 小蒋心生不悦,却只撇过脸,没吱声。 白思孟一笑,说:“朱姐嫌我多事了是不是?其实我也想不出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只是不想让宁老头一味牵着鼻子走。说由他说,定由我们定,这不好吗?” “呕?你倒比我们想的还细致!” “我是看这老头心肠太热。” “怀疑他不地道,对吗?小白,我告诉你吧!你没出过远门的人不知道,江浙这边人人嘴快,都挺热心肠,不过都是有目的的,一文不落虚空地。他这回主要是想跟我们卖梨子。梨子卖了,还搭上两块老腊货,他那心能不热?不过,各取所需,热归他热,猾任他猾,只要他肯说实话、饭菜里又不下毒,不就够了?” “哎哟朱姐,你比我想的还血淋淋!” 朱品声笑道:“女人本来就是弱者,又是出门在外,我也不想想得太细,但行吗?” “没说的!”白思孟称赞,向她用力翘了翘大拇指,想了想,还想说点别的,却想不出来,仍然只有这一句,“真是没说的!” 他们在后面叽叽呱呱地说话,宁老头步履清健,分花拂柳,爬坡过坎,早走到前面去了。 接着他们便走向另一个方向,直指一片蓊蓊郁郁的山梁——既然他们最终确定不去水汪村,老头儿就折而向北了。 入林上坡林间渐显幽暗。高草没膝,藤萝碍脚,小路越走越糟。 朱品声没说话,白思孟已经嘀咕起来:“列位,这叫怎么回事儿?不会把我们带进了野猪林吧?” 小蒋沉稳的很,听了并不回答,仍然不紧不慢地走着,只是不时警惕地瞟瞟两边。万时明狐疑地东张西望,越走越不自在,嘴张了几张,几乎就要出声喊“停!”了。 突然老头儿往个泥坎上一窜,陡然收住脚步,往前指了指,欢喜地说:“到了!到了!就是这厢。要坐洗澡盆了!” 四人耳边只听一片轰轰的水声。连忙上来,定睛一看,都吓了一跳。 只见一道足有四五丈宽的山溪,由上头高高的石崖间急冲而下,大起大跳,飞瀑水沫就如下雨一样恣意泼洒,更随着山风迎面扑来;那势头,就像要将他们一口吞掉,只是受制于地球的吸引力,这才在飞腾了一段路后跌落下来,撞进河床,汇成一股湍流,打着漩儿左折右绕,向下方奔腾而去。 蜿蜒而来的林间小路至此就像遭了开山斧砍,拦腰一下,斩为两段。前面一段曲折入林,后面的垂在崖下。道路的中断处由于地势较低,早已冲成了一个树根裸露的黑黑的深潭,漩涡直转。 对面那截路面更糟,好长一段都泡在水里,已完全变成一个镜子般明晃晃的大水汊,水流缓慢,回荡着浮沫败叶,显得污浊不堪。 “别在这里吃脏水了!”老头儿急叫,引他们下坎东走,很快便来到一处几块大石拼叠而成的小石岸边,爬了上去。 此时他们的站立处,距离那高低错落的九叠瀑布已有二十余米。湍急的溪流到了众人脚前,仍然威势不减,波翻浪涌,激射的水花把近岸的草地溅得如沐雨丝,草青叶碧,洗得干干净净。 这景象好看倒是好看,但草叶下面清水汩汩流淌,地面早都泡软了,除了站脚处这个石台,其它地方插足也难。路是一定走不过去了。 再往下游看,只见两边树木繁茂,牵枝挂藤,间以大片灌丛,整个呈一密不透风之势,人非野猪,想钻进去都困难,更不要说行走。 看来看去,只有中间这一片白花花的溪面,还显得亮堂宽敞,能给出个去向,却也星星点点,到处分布着黑黑的礁石,激浪扬波,弄得雪白的浮沫到处都是。而且它只流出三五十米,就拐入石崖之后不见了。 这怎么弄?他们面面相觑,最后都看着老头儿。老头儿哈哈一笑,胸有成竹,拂开身边的灌木枝条,叫他们来看。 原来这里藏匿着一个足有两三个浴缸并在一起那么大的大木盆,不钻过来还真发现不了。 只见它颜色陈旧,平平地摆在草地上,边缘套了一大圈泡沫塑料,用穿在盆腰铁箝上的麻绳一段段捆紧,好像是用来增加浮力的。 整个盆子从里到外都湿漉漉的,还有些不怕水的黑色小昆虫在盆沿上来回乱爬。 “过去就要靠这个了!”老头儿满面笑容地对年轻人们说,“原来是镇上机关食堂里装菜的,大吧?安德森一共买了四个,一起运到这里来,已经用掉了三个。要往三公岭,现在只有坐它了。不长,说是只有五里多路,一漂就到了!” “你叫我们漂?还就用这个往下漂呀?”万时明骇然惊叫,“不是开玩笑吧?这么要命的溪水,你叫我们往下漂!” “不要紧的!看起来怕杀人,其实没有事!”老头说,“前面几拨都是这样走的。安德森跟进去几回,也说:一漂就到了,不会出事故的!我保证!” “你保证?”万时明踢踢木盆,不屑兼不满地斜睨他一眼,“那谁替你保证呀?” 他一脸讪笑,明显表达了对木盆的不信任,老头儿听了却没有露出一丝不快,拍拍胸脯笑道:“安德森呀!安德森可以替我保证!但他不在,就只好请你们相信我了!真的不会出事的!从来没有出过事!” “你既然保证,那你就跟我们一起坐,把我们送去!” 老头出其不意,吃了一惊,不由着忙,连忙说:“那怎么可以?漂下去容易,漂上来却难得很,叫我怎么回来?那三个木盆都没有拖回来,就是因为太不容易,要租大货车,绕大弯子的。不开玩笑,还是你们自己去吧!” “给你带路钱!另外的!” 宁老头发丝花白的脑袋左右直摆,摇手扇着鼻子说:“不行的!就是给我钱,我一天回不来,院子谁人照看?还有猪呀鸡的。那样子不行的。”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4章 弯道惊魂 一时双方僵住。白思孟不似万时明,反正没有女伴要心疼,所以不大在乎危险。他看看下游,又看看木盆,说:“大倒是够大,也还结实。不过,真的没有别的路走了吗?统共才五里路。” 老头儿见他话音松动,连忙转向他,恳切地说:“小伙子你不知道,要是春天小路不冲断,顺着一直下去就能走到,拐来拐去也就是十多里。可是路断了,这旁边树林好深,哪里走得通?就要硬走,钻过树林,下面还有两个断崖,都要吊着绳子下去。你们小伙子好说,小姑娘是不好那样子下去的!” “缒下悬崖吗?”白思孟一笑,“那倒有趣。我就喜欢攀岩。你带了绳子没?” “哪里想到这些事!”老头儿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这里也没有绳子。不过真要走那厢,悬崖上有爬藤,好长好粗,可以缒个人下去。我年轻时也爬过。就是现在,村里人做藤椅,拿去外厢卖,赚钱得很,好多藤条都砍绝了,也不知还在不在。要是在,缒下去没问题的。” 绳子都没有,叫人缒着葛藤往下溜,也太匪夷所思了。 白思孟又特别多问一句:“那悬崖有多高?” “也不高,两道。一道大概七八丈。” 七八丈高叫人缒着葛藤下崖!还两道!这回真是听也不要听了。万时明也死了心,琢磨着是冒个奇险坐木盆,还是像在宁老头院子里争论的那样,干脆打道回府。 “那这样吧——”干耗着不决断,时间长了就没意思了,白思孟也不乱说乱问了,直截了当地说,“我一个人坐上去先试试。要还可以,你们再接着来?” 说完他就去搬那木盆,一掀却没掀动。 老头笑道:“底子叫泥巴吸住了,得几个人一起来,一个人不好弄的。不过,你坐下去,就只能一下坐到底,回不来的。你看这样大的水,哪里好回来?那就只有你一个人去了!” “那他们不就得跟你回去了?” “是呀!既然不想坐木盆,就只好回我家去,等安德森回来,看他怎么说。或者等不及,你们先原路回去。你们是住江城哪里?到时间我叫安德森给你们打电话!” 白思孟抬起头,看了那两情侣一眼,便转向小蒋,问:“那小蒋你呢?想不想跟我一起试?” “没问题!”小蒋简捷痛快,“既然来了,下刀子也要去。”说着也弯下腰去抓住盆沿。 “等等!”白思孟不忙用力,先直起腰来向朱品声伸出手,说:“那张联系条子交给我吧!我们先去了!” 朱品声皱着眉头不响,看看万时明。万时明用心猜测她是什么主意,却看不出来,便踌躇着说,“要不然……先回去?” 朱品声原本不愿坐那湿漉漉的脏木盆,但听了半天,别无良策,再看那两个小年轻摩拳擦掌,准备冒险一逞的兴奋劲儿,心中既好笑他们的不知轻重,又疑心也许实际情况真的没有那么糟,便也动摇不定了。 见男友也不很坚持,她便反问:“你看呢?” 万时明察颜观色,见女友并不十分拒绝,便搔搔头说:“实在没办法——那咱也试试?” 四人一起全力把大木盆抬到坎边,半边放下水去。老头儿赶紧把盆沿紧紧拉住,以免它被水带跑。白思孟率先跨上去,压得木盆一歪。小蒋接着上去,木盆歪得更厉害了。 第三个本来应是朱品声上去才对,但万时明不愿让那两个毛头小子牵他女朋友的手,就自己先跨上去,然后把手伸过来。可是这时那盆子已经歪得这样厉害,都快进水了,朱品声要是再上去,非踩翻了不可。 朱品声见状便不敢再上,连叫:“不行不行!我一上去就要摔倒了!” “那怎么办?”万时明手仍直僵僵地伸着,不知如何是好,汗珠都冒出来了。 白思孟见状,马上把万时明往后拉,让他居中,然后自己一跃出盆,回到泥坎上,说:“朱姐先下去!我推开了盆子再跳。” 老头子叫道:“对了!这样才对。都坐平了,小白,你用手拉紧!我来用桨勾着边边。” 他放了手,从草丛里拿出两把木桨,一把递给小蒋,让他撑住盆外浅底,别让盆子翻了,另一把就勾在这一边的盆沿,代替手拉,然后叫白思孟松手上去。 白思孟见那三人都坐好了,看准给他留出的地方,轻轻一纵身,便回到了盆里。 他伸手要拿另一把桨,老头子没有就给,却说:“前面的路千万小心,一点不好大意的!要不要听我再讲一讲?” “还‘岗’什么?”小蒋不耐烦地小声嘀咕。 “老伯你讲!”白思孟却说。陌生水域坐盆瞎漂,能多明白一点儿有什么不好! “那你们听好了——”宁老头神情郑重地说,“一下去还好,就跟这里一个样子,过了石门坎,就是那盆子啪地拍一下以后,就要当心了。那是一箭峡,水急得很。然后到了伏牛湾,水又缓了。那里有个山洞,你们在那里歇歇脚。” “总共几里路,还歇什么脚!”白思孟说。 “不是那样说,”宁老头道,“那里有人家,问一问,拐杖瀑那里水大不大?要是水不大,就照样走。要是大,就问人家应该怎样走。那厢人客气,都会说的。” “好了,记住了!”白思孟一笑,顺手接过了老头手里的另一把桨,抵紧泥坎用力一撑,立刻顶开了木盆。溪水一冲,四人就漂漂荡荡地顺流而下了。 “再见了老爹!”白思孟大声叫道,“谢谢你了!” “拜拜了!”两情侣也大声叫喊。果然是,人只要不管不顾,顿时便能轻松起来。 老头也向他们挥手告别,只是面容严肃些。直到木盆漂出他的视野,他才把手放下,有些古怪地摇了摇头,嘀咕道:“有人还不耐烦!真要不听老人言,一定吃亏在眼前!跑也跑不掉的。从八月到十月,过去十几个,都说半个月就回,哪见一个来?倒还嫌我老头子多事!” 叹过气,他又摇摇头,微声哼那几句歌词:“同船出海人十五,能得生还只一人。喔唷唷,再来甜酒一瓶……”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5章 接待人来了 却说木盆上,两把木桨,分由白思孟和小蒋掌握,几乎是一开始,就忙了个首尾不能兼顾。 水流湍急是第一不利。而木盆又不分船头船尾,只要是漂着,随时都在打横旋转,你都不知道该向哪边使劲。若是一不留神撞上礁石浅滩,它更是颠簸乱晃。好在水流速度快,在任何障碍物上都搁不了浅,不管是擦还是碰,都是一震一摇,很快就过去了。 两个小伙子先还劳心费力地进行操控,想避开航线上的所有障碍,后来才发现不仅在这种水流中正确导向极其困难,而且木浆能发挥的效力也十分低微,凡是要撞的,最后仍然是撞了上去,怎么努力都没用。 折腾良久,他们总算弄明白了,这急流中的木盆就跟水上的落叶一样,天生的不具备适航性,与其事倍功半地瞎忙,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坐着,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 于是他们不再乱划乱撑,而是抓着木桨严阵以待,只要遇上礁石、陡岸,就伸出桨来抵一下,推一下,作个缓冲,其它的就由它去。 转过几道弯后,地势变得比较平缓,河道扩展,水流不再那么急,乱石头也少了,被转得晕头转向的年轻人们略得喘息,终于能够放心坐好,都直起了腰。 “好家伙!”白思孟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滴和汗珠,笑道,“简直跟漂通天河似的。看起来凶险无比,一咬牙竟然也闯过来了!我还以为这回非倒扣在山峡里不可呢!” 小蒋也憨憨地笑了,瓮声瓮气地说:“真是课文里说的:‘两岸猿声啼不住,一帆已过万重山!’” “是‘轻舟’,不是‘一帆’!”万时明纠正他,“小兄弟,虽然背课文的功夫差点儿,这对景吟诗的情致还算不坏!不过先别忙着吟风弄月,麻烦还没完呢!你看前边那团浓浓的白雾,就在拐角那儿等着咱们呢!” 少年们抬头一看,可不?下游林稍一带雾气腾腾,水面都遮得看不见了。 白思孟诧异道:“真是十里不同风!刚才瀑布边飞珠溅玉,却还算月白风清。下来这么远,都快到平地了,反而冒出这么浓重的雾气!” 小蒋说:“上面山高,所以有风没雾,下来湿气大,自然就出雾了。不过这有什么好怕的?外甥打灯笼,照舅(旧)!还像刚才那样闷着头往前闯就是了!有什么好怕呀!” 很快他就后悔这么说了。木盆轻快地漂进雾中,倒像是郊游一样自如,但一进入雾气深处,突然间人便有了发虚的感觉,就像脚下忽然踏空了一样。 “怎么回事儿?”万时明惊问,“怎么我感觉人一直在往下坠呀,轻飘飘的没一点重量?” “是吗?”白思孟看不见他的脸,屏着气感觉了一下,也惊讶了,“是呀,我也有点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儿?” “情况不对!”小蒋眉头皱成个川字,嘀咕说。“好像失重了。” 一听这话,朱品声不由紧张,颤声猜道:“不会是木盆滑到什么瀑布上了,正往下掉吧?” 真是一语道破。被她这样一提醒,似乎人人都感觉到了,真像是那么回事儿,不禁纷纷叫起来:“唉呀,真是!真的掉瀑布里了!” “快抓牢!别掉下去了!” “说的什么话!已经正在掉下去,还说别掉!” “我是说别掉在盆子外面!” “里外都一样,都包在了水里!现在还在乎什么盆子不盆子!” “别吵!像是又有点重量了!” 这不知是谁的最后一句话刚迸出口,盆身便剧烈地一震,嘭地一下,把四人都顿得跳了一下,又摔倒在地,你撞了我,我挤了你,滚作一团。 同时大股水头先被木盆一砸拍了出去,此时又一个回涌,哗地扑进来不少,木盆立刻变得湿漉漉的。 朱品声哎呀一声,也不知被谁压着了,坚硬的骨头顶到了她胸部,她赶紧喊叫:“让!让!作死!快让开!” 那也不知是谁的人,闷哼几声,努力挪了开去。万时明事切己身,连忙喝问:“是谁乱撞乱挤呀?坐稳了!” “这坐得稳吗?”一个人叫,轰轰水声中也听不出是谁,“又在撞我了!嘿!” 混乱了好一阵,重力感才完全回复,雾气也淡了些。这一失重,时间好长呀!也不知是从多高的地方掉下来的。 可喜的是,木盆竟然没翻,也没咕咚一声直拍进水里面去。就是飞瀑难当,满头满脸地倾泻拍打,弄得大家就像真的坐在了澡盆里,享受着一阵又一阵的淋浴。 他们一个个不住抬手遮挡,心中都发怵:这不跟一只漏水的汤锅一样了吗? 接下去,真是一山过了一山来,每一个大的转弯,都把他们带入一个新的境界。 当进了寸把深清水的大木盆摇摇荡荡地恢复平衡,又平稳向前行进时,可以隐约看到,河道又变窄了,雾气也更浓。溪流被逼近来的两岸夹持着,变得紧凑而高速,木盆浮在上面,就像原来急流中的书桌那样飞快地冲驰。 似乎已经过了石门坎,眼前就是一箭峡了。 真正的危险又来了:这时流速如此之高,木盆在崖壁上一个小小的擦碰就连转几圈,强大的离心力几乎要把里面的人全甩了出去。 他们才恢复过来的心情立刻又变得加倍紧张。不断有人尖声叫嚷着,手紧紧地抓住盆沿,一秒钟也不敢放松,摇晃中再有谁挤了谁,根本无心过问了。 眼前景物乱晃,就像坐在飞驰的列车上看窗外的树木,完全分不清哪儿是哪儿,他们不由都闭了眼,免得更加晕眩。 眼睛一闭,心中一静,慢慢地,似觉一种空虚感像凉风一样袭来,又爽又柔,无可抗拒,逐渐充塞了胸腔与四肢百骸,把一切实质的东西都置换了出去。 这时整个人都不由酥软下来,只觉得心中空空落落,连带着手脚也动都动不了,连想抬个手指头都难,就只剩下一个头脑能想,眼睛能看,嘴巴能张而已。 白思孟不幸也这样了。一开始他还本能地抵抗,竭力想挣脱出这种状态,心道:“不妙,怎么又高位截瘫了?喂,各位!帮帮忙,快拉我起来!”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6章 站里无人 白思孟很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接下去,他就觉得自己轻飘飘便摆脱了束缚,心中一片空明。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飞驰的大木盆也逐渐减速,终于像片树叶那样轻柔地停泊下来。见三个同伴都迷迷糊糊,喊也喊不应,他一时不知应该怎么办。 恰巧木盆撞到了岸边,他便站起来,将钉在木盆边的那条牵拉绳系在岸边小树干上,自己一扑出盆,爬上岸去,走上一条白雾弥漫的山路。 “原来还有能走的路!”他心想,“老头儿说,要找个人问问。那么这里是不是伏牛湾?要是这条路走得通,就走路去三公岭好了,省得坐那七摇八晃的大盆子,心里不踏实。” 他信步往前,发现这山路幽静迷蒙,两边影影绰绰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渐渐才看清都是奇花异草,一丛丛,一蓬蓬,婀娜多姿,生长在七窍玲珑的太湖石上。 哦呵,仙境啊!难道这一漂就来到了江南的园林?还是纯粹是做梦?他努力睁了睁眼睛,却感觉意志力软得就像棉花,连抬个眼皮都不容易。难道这浓郁的花香全是麻醉剂? 迷雾。迷雾…… 突然几声清亮的鹤唳,打破了寂静,他一怔抬头,只见前面石磴宛然,苍松迎客,竟然来到了一处幽静的洞府,上面赫然镌刻着“天然居”三字。 天然居?什么东东? 哦,他想起来了,这名称书上有,似乎是个什么待客游乐的大字号。却怎么变成了一个山洞的牌匾? 难道是谁别出心裁,把酒楼办到了这种地方?也不像呀! 忽听一阵铃铛环佩的玎玲声在空气中震响,一个老者从洞中缓步走出。只见他身披鹤氅,一手持响铃,一手持拂尘,一派仙风道骨,眯着双目对他看了又看。 “您是谁呀?”白思孟不由惊讶地出声问。心想,这人要是自称是赤松子、黄石公,那也不会让人惊讶。 却见那老者微微点头,慢慢开口道:“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自来客人能找来我这里的,无一不是有缘人。小子!老夫便是此山主人,称我山主即可。只是方才听那脚步从容轻缓,还以为是何方的年高有德之士,不料一见之下,竟是你这般个黄口小儿!” 白思孟意志力涣散,也不惊异,也不生气,也不知该当稽首还是唱喏——反正这两样他也不会——只好奇地看着他,打个招呼说:“道长您好?” “好!好!”对方颔首。“不过老夫只是在此隐居,并非道人,称老人家即可。” 因见他多少知礼,老者不由浮起一丝笑容,将他上下打量,问:“小哥是何处来的?去往何处?是吃茶的,听经的,路过的,还是求宿的? 白思孟嘀咕道:“大天白日的求什么宿!”然后大声说,“我们是在赶路。要到三公岭去!” “三公岭?”老者不由皱起眉头,“那可不近!且路极是难走。怕小哥你走不到呢!” “我们不用走,是坐木盆来的。”白思孟老实说。 “那就是漂流喽!”老者点点头,又摇摇头。“漂流虽然省力,却更加凶险,尔若贸然前去,必死无疑。还是快快回去吧!” “您可别吓我!”白思孟不禁脸上变色,“怎么叫必死无疑?宁老头说可以走的。” 老者不屑地一笑,道:“宁老头?樟树蔸那个宁老头,他知道个什么!他自己就只来过一两次,还是憨人有憨福,碰上了二月枯水季节。如今才进冬月,水势大盛,前面便是个大瀑布,上下十几丈,落下去,屁股都要摔两片!莫非尔等长了翅膀,能够飞过去不成!” “大瀑布?”白思孟想了想,“刚才我们不是已经漂过一个了?前面难道还有?” “你们漂过的是个小的!”老者说,“有人称它石门坎,我这里人叫它把门瀑,微不足道。前面那个才是正经八百的大家伙,古往今来,也不知它毁掉了多少船,真个是血盆大口,吞人无数。” “宁老伯说前不久还送人下来过。” “那批人?那批人完了!翻了!” “啊?完了!”白思孟吓一大跳,舌头伸出缩不进去,“一批人都完了?” 老者指着下游右手一带,说:“木盆漂到那边,一掉下去就扣死在那里,哪里逃得出去!所以说都完了。” 白思孟望向那边,但什么也看不清。他不觉心惊肉跳,忙问:“是水太大了还是瀑布太高了?就真的过不去了?” 老者冷笑道:“他们只是走错。实在要过也过得去,只是要有本事!那个大的名叫拐杖瀑。拐杖瀑,拐杖瀑,把手那一拐才是瀑布,直溜溜一根木杖都是路——逼窄一条水流顺着长长的石坡流下,一个坎儿都没有。若要活命,一心一意地往左靠边走就是了!然而若没本事,想靠也靠不过来,还只能走右边。看你小哥也不是什么大有本事之人,与其白送死,还不如早打主意,就此上岸打赤脚走回去吧!” “回去?”白思孟笑道,“回得去的话,我们也就不来了。现在有好多前辈在那边等着我们,这三公岭我们是非去不可。老人家,既然要过去只能走左边,还非得要有本事才行,那么是要什么本事?指点指点我行吗?” “然则你小哥一定要去了?”老者又一次注意地看看他,“好吧!看来你也如前几拨那般固执,老夫便教你一个乖吧。过来听着!” 他附耳对白思孟嘱咐了一番,然后飘然而去。 这时白思孟虽然依然有些迷糊,心中却还残留有一线之明,闻言急忙牢记,然后…… 然后他就往回走,越走越清醒,不知不觉就站住了。 “好奇怪呀!”他心里想,“刚才是怎么了?怎么见人、问话,都跟真的一样!” 走回系盆处,他发现木盆是系泊在一片宽阔的静水上。回望老者所在,原来是一个三角形裂隙上挖出的青色洞口。 想来这里就是伏牛湾,那天然居的老者,就是宁老头要自己问的人家了。 再往上游看看自己一路漂过的地方,什么石门坎、一箭峡,又已是一片渺渺蒙蒙、什么也看不清的虚空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7章 奇怪之地 此时人还有些恍恍惚惚,把握不定,于是他站在岸边,先不解开牵拉绳,而是反复搓脸,振作精神,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折下一枝柳条,逐个敲打,叫醒三个同伴。 朱品声最先醒来,一睁眼就说:“天哪!我刚才跑哪儿去了?路都找不着,真吓人!” 白思孟笑道:“做梦吧!倒睡了个好觉。” 小蒋其次,快醒来还弹了下腿,踢得木盆一震,惹得朱品声喝道:“还作死呀!快坐好!” 小蒋睁开眼睛,惴惴然地说:“我还以为掉下去了,梦的就像真的一样!” “掉下去还要踹人?真怕了你!”白思孟笑道,“以后就是睡觉也得离你远点儿。诶,老万!老万!” 白思孟又去撩万时明。但尽管连声喊,又用柳条敲手,万时明还是没睁眼,却连叫几声。 朱品声听见他在梦里叫,怕有什么不雅,赶紧把他拍醒,让他揉着惺忪睡眼坐在一边。 白思孟不由好奇地又看看他。就在片刻之前,他自己也好似在做梦,这万时明显然梦的更深,却不知他做的是什么梦,竟然还喊叫起来! 但这不值得追究。现在四人都清醒了,他便把打听到的情况跟大家说了一遍。那三人一听形势这么严峻,你咳我嗯地都振作起精神,变得郑重起来。 万时明用力睁睁眼,拍拍盆沿道:“没说的!既然当地人这么说,那就好好商量一下,分工负责,一起闯关吧!” “那好!”白思孟一点都不废话,立刻说,“我想这站立牵拉就由我负责,老万用桨撑外侧,小蒋拉住我。朱姐,你就拿着桨等着,有机会就扒一扒,尽量把盆往左靠。行吗?” “你牵拉?你有把握吗?”朱品声担心地问,“那扶手铁链一丈多高,你真能徒手抓住?我看还是用桨去勾比较保险!” “没事!”白思孟说,“那位老先生说了,崖壁上隔几尺就打进一根钎子,用桨去勾的话很容易撞钎子,还不如手灵便。你放心,丈把高还难不住我!只是——” 他一低头,抓起牵拉绳便拴在自己腰上,拉了拉,觉得还牢靠,便说:“想要带住这么大个盆子不容易,万一我摔出去,小蒋,千万拉我一下!” “没问题!”小蒋说,“只要情况不对,我马上搂住你的腿。就怕水太急,连我也带起来,那就还要麻烦老万了!” 万时明笑道:“想演个猴子捞月亮?行,随时奉陪!” “哎,这可是说真的!”朱品声表情严肃地拍他一下,“大家性命交关,你可别当作开玩笑!” “这哪能呢!放心!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说干就干。白思孟双手用力,紧握一下拳头,又松开,五指连弹三把,接着右臂一甩,一把抓起漂浮在水面上的一根树枝,拿到眼前,掰掉多余部分,做成一支钩子。 他摇摇木钩笑道:“一开始不放心,就先用它。拉近了就不怕了!” 那三人看他露了这一手,都不由点头。就他这随便一挥,抓力已能达于三尺之外。站在盆中再甩,够上一丈不是难事。 “那就全靠你了!”万时明说。他自忖一下,知道要想赶上这小家伙,目前还力有未逮,就只能寄希望于彼身了。 “准备好就走吧!”白思孟说,“朱姐,老万,拿好你们的桨!” 小蒋伸腿用力一撑,木盆便轻轻荡开,跟着水流慢慢漂下。 闯关开始了!四人心中都十分紧张,毕竟这是真正的性命相搏。眺望远处,只见山峡在前方迅速收窄,水流渐渐变急。四人都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仔细辩识水情。 白思孟站在盆中,一直不停地活动左臂,心中也有些惴惴。这能走的路为什么偏偏是在左边?铁链还挂那么高!左手力气远不如右手,灵敏度也差了很多,可千万不要抓不准呀!哪怕仅仅一次失手,都可能让大家共赴黄泉。 小蒋性虽莽撞,但这次的任务太重,他再粗疏,也不敢有丝毫放松。他深知大家的性命与前程,此时都寄托在白思孟的那只左手,他若是关键时刻伸不出这只手,那什么事情都可能在瞬间发生,所以一定要保证他始终站稳,一定不能跌进水里去。 为防万一,他干脆虚虚地笼住白思孟的双腿,说:“我先不抱紧。有情况你快吱声!” 万时明和朱品声则牢记自己的职责,一直小心用桨扒拉,尽量使木盆贴岸而行。但沿岸有些树根伸到了水里,顶不过去也只好绕开。 再走一程,前面已传来瀑布的轰鸣声,轰轰哗哗,雾气横空。 “瀑布占的是右手大半水面,差不多有百分之八十!不,接近百分之九十!”站立的白思孟看得比别人都清楚,这时叫起来,“往左压!往左压!尽量靠边!” 水流明显加快,岩石山壁巨人般扑面而来,眨眼工夫,他们已来到了瀑布侧面的坡状水道。 这是山崖边缘一道断层凸边兜住了水而形成的一条独立水道,形态堪比水渠。它就像一块长长的跳板搭在台子的最左边,平直地倾斜向下,其中水流飞奔,浪花如雨。看似一无阻挡,却是太过狭窄。 由此向下行船,水小时渠道狭窄,很容易撞上凸边,擦破船底;水大时则自然漫溢,一不留神就会被推出航道,掉到瀑布里面。 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地人费尽心力,千辛万苦,在它旁边的崖壁上打下数百根钢钎,固定住一道极长的铁链,既让上行船能够拉纤,也可让下行船在出现危险时能用长长的挠钩钩一下,借一把力。据老者说,此后上下行的船只一年至少也有上十只,都没出过什么事。 但木盆就不行了,无舵无帆,适航性太差,很难保持正确方向。专为船只使用的铁链又挂得太高,没有长钩真是难办。 要是能借一根就好了,可惜这是行船专备,老者有心帮忙,却也无能为力。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8章 临歧踟蹰 再向前漂一段,崖壁上那排钢钎都已经看得清楚。只见上面连接的铁链绷得直直的,尽管崖脚处波拍浪打,水啸龙吟,它却晃也不晃一下。 位置稳定,可预测,这就好! 木盆在两把木桨的努力下,进入水道之前走得还比较贴近。但一进入水道,水流翻卷一冲,便向外荡开。白思孟眼明手快,立刻左手伸出,用树枝做的木钩往铁链上一勾。 木钩啪地挂上。他用力一拉,木盆便止荡回稳,往里靠了一点儿。但就在这时,钩端已经顺势滑到下一根钢钎处,一撞勾紧,顿时拉断。 白思孟头皮一炸,赶紧转向,伸出右手,奋力甩出,一把抓住铁链,带了一下,又立刻松开。同时左手扔掉树枝,也甩一下,抓了一把,也立即松开。 由此开始,他就这样两手互倒,抓一下,松一下,连续拉带,把中速下漂的木盆牢牢保持在崖壁脚下。 小蒋看着笑起来,说:“你这么抓抓放放,倒像是猴子伸手到锅里抓板栗,既怕烫又嘴馋,反反复复,没一刻安静。” 白思孟笑道:“是吗?还真叫你说对了,咱大爷跟这铁链子,可不就这么又爱又怕、难舍难分嘛!” 边说话,他边倒腾,一下一下又迅速又有力。 朱品声担心地警告:“看!这时候了还油嘴滑舌!还油嘴滑舌!小心一把抓空栽下去!” 她全是出于好心与小心,谁知事情偏就那么巧,硬是说什么就来什么! 本来这么倒换手地一缒一放,木盆下漂得还算平稳,只因一说话就分了神,白思孟因为顺利过头又未免托大,那手的间隔自然就放大了不少。 他放得狠了,木盆就漂得快了。突然一个不留神,他的左手一扬再一抓,竟然抓得那钢钎掉下来一根。 钢钎脱落,铁链自然跟着垮下,于是他身子一倾,就向着水面扑跌。 他大叫一声:“哎呀!”右手急伸,双手死命抓住下垂的铁链,人便斜着挂在了盆外。 此时他是上有双手拉住,下有绳子系腰,脚踝还被闻声即动的小蒋死死地拖住,于是木盆也被带住,无法下漂了。 形势惊险危急,不但是万时明,连朱品声都连忙伸手援救。他俩抓着白思孟的衣服,逆流连拉好几把,几乎把他的衣服扯破,这才把木盆带回白思孟脚下。 此时的白思孟,衣衫不整,脸都吓黄,惊出一身大汗不说,腰也快拉断了。 铁链下垂,万时明和朱品声都够得着了,他们赶紧甩泡握住,就这样一起抓着歇了好一会儿。 “都怪我这乌鸦嘴!”朱品声自责地说,“说什么不好,偏说栽!差点儿弄得大伙都栽了!” 万时明笑道:“这哪是说的问题!年深月久,钢钎走锚了。说也走,不说也走!” “也不是走锚!”白思孟好容易缓过劲来,看看上头那截钢钎残桩,懊悔地说,“是我泡儿甩得太猛,无意中把它切断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齐抬头看时,可不是!不但残桩仍在,那残桩的断面露出的还全是崭新的金属内质,一点老旧裂痕都没有。 “好家伙!你真能挖开金属了?”朱品声惊叹。“那回江叔还说:这至少也得高过我们两级的预备大士才行呢!” “我这不是真正的挖开,只是临时打断!”白思孟遗憾地说,“泡儿往前一隔,同时手就一拉,它怎么不断?真想挖却还挖不进去。” 众人嗟叹一番后,还得往下漂。四人互相打量,感到下面的铁链还是挂得太高,那三个都没把握,还非白思孟出手不可。 “那行,”白思孟揉揉腰又站起来,“这回我一定小心谨慎,再不玩那花花动作了。人哪,真不能臭显摆!刚想潇洒一回,老天爷就叫你跌个四脚朝天!” 于是重新双手互倒,控制着木盆一路平稳下漂,直到过了崖壁。 钢钎、铁链到此为止,除了两把木桨,再无可以凭借的东西。 此时河床还有点高,流速也未稍减,但泥土岸坡被水冲垮,却伸出不少草木根茎,与木盆一擦碰,那细根都能撩到人的脸上。 “这也太繁茂了吧!”小蒋抱怨道,“打人还不打脸呢!” 万时明笑道:“这都是年深月久,盘根错节,水大一冲,就来了个总暴露——你看那边还横出根大的!” 小蒋回头一看,吓得一机伶,忙叫:“注意!注意!要撞船了!” 众人同时抬头,都吓得不行:“天!这不成了拦河坝了!” 只见三十米外,河岸伸出好长一根大枯根,几乎拦掉半边渠道,颜色都发黑了。 白思孟急叫:“一起砍!天!这么粗,随便一顶一弹,就能把木盆弹到下面去!” 三十米很快就到,到了跟前,四人同时运气,看准枯根基部,同时奋力一挥。 木盆咣地一撞,那粗大的枯根立时断成两节半:一半还连在树根上,一节断开,断开的那节上还出现两个半断的缺口。 白思孟人在最前面,一看便知:最粗的地方是自己斩断。那断开的一节上三人同时下手,却只有两处斩痕,说明两人斩劲不够,还有一人根本就没斩着。 “好了!好了!”他兴奋地大叫,“真是一击奏效,皆大欢喜!” 只要木盆不翻,谁斩着谁没斩着都不重要。前面雾气仍重,还得小心翼翼,一起努力,共渡难关。 各人歇了一阵,木盆仍在飞驶,雾气却也一步步变淡。 忽然他们又碰到一个小山坡,绕坡一拐,眼前顿时光明敞亮,原来奔腾而下的山溪就此进入了一条新河。 就这样又过了一两分钟,木盆的速度才慢了下来,人感觉也不再那么晕眩了。眼前已是一片空旷。 瞻望前方,只见不远处就有一个条石砌就的小码头,停着几只小船,还有一道短短的栈桥。岸坡高处竖立着一个牌坊,上写着:“国公镇码头”三个大字。 四人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松弛下来。 朱品声捂着胸口长叹一口气:“阿弥陀佛!一条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低头一看裤腿上早沾满了污渍,她赶紧抬起,却见大家都是坐在脏兮兮的黄水里,也不知是从哪儿带来的这么多泥巴! 白思孟见她恼火尴尬,解释地一笑说:“上来时大家都是沾满泥巴的鞋,水一泡不就这样了?上岸到了人家再洗吧!”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9章 林中巨盆 码头没有专职人员管理,只有几个路人在等定期的长途班船,看他们乘着一只大木盆下来,一点也不惊讶,还带着城里人的优越感,瞧不上眼地用鼻孔指指说:“呐,几个乡里人来了!他们穷山沟里买不起船,只坐得起这个。” 有两个小孩飞跑过来看稀奇,背后大人马上撵来,连叫:“别去别去!一个个脏兮兮的有什么好看!” 两情侣自知落汤鸡似的,衣冠不整,只低了头不理,却把两个好冲动的少年气坏了。 没人接只好自己去找地方。 他们上了岸,想了想便合力把大木盆拉了上来,搁在条石铺的地面上,算是有了交代。然后便清理个人外表,掸掸腿,跺跺脚,整整衣服,略微像个样子了,便拔腿沿码头前的大路往山坡上走去。 前面的山包因镇得名,就叫国公山。山脚也横着一道牌坊,下挡栏杆,这就是卡子。几个穿制服的人坐在小房子里,见人来到,有的准进,就升起拦路杆,不让进的,那杆动也不动。 牌坊前是个马路市场,小贩村民一摊一摊地做生意,熙熙攘攘,有的都紧贴关卡了,卡子上的人也不驱赶。还有些人好奇,在卡子前探头探脑,却也没一个敢硬闯。 四人边走边观察,慢步走到牌坊下。小蒋伸手摸了一下拦路杆,小房子里面的人出来一个,把四个人逐个打量了一遍,问,“到哪儿去?” “去中欧!”小蒋说。 四人正踌躇那人会不会伸手要他们出示证件,却见他已经转身而去,嘴里喊了一声:“中欧四个!”那拦路杆就吱地一声弹起,徐徐上升,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这么容易!四人真是不敢相信,那人却已跨进了小房子,砰地一下关上门。四人又惊又喜,赶紧过了卡子,走上了上山的路。 边走边往两边看。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这里的房屋样式却跟中部腹地没什么区别,人的穿着也差不多,只不过感觉上似乎土气一些,蓝黑两色仍然是主基调。 按说这不大对头,因为沿海开放地区得风气之先,服装打扮向来都比内地洋气。内地人现在都时尚得很,这儿人的服饰色彩理应更加华美丰富。已经向东边推进了这么多,不该反过来还不如中部。 只不过走了三分钟,谜底就不找自来了。 万时明本来很高兴,脚步轻快,可一路走一路看,慢慢的眉头就越皱越紧。 突然间,他脸色大变,仿佛吓得透不过气来,拉住朱品声压低嗓门说:“坏了!跑到九二年来了!” “什么?!”声音传开,似乎他说的不是人话,而是有人当头撞了一下钟,又响又脆。不但朱品声,就连走在旁边的白蒋二人也听见了,一回味过来他的意思,也都吓得一愣怔。 “真的!真的!”万时明满脸惊恐,“你们仔细看商店和学校楼上的横幅!还是热烈欢庆xx大召开的。那红纸的颜色都还没消退!” 三人一看,果然,都吓得脖子一缩。掰着手指一算,一五得五,二五一十,三五十五,四五二十!xx大那会儿可不就是九二年?再看一些别的标志,特别是街头布告和阅报栏,全都对上了——九二年十一月,没跑儿了! 一股凉气从四人脖子后面顺着背脊直泻下来,全身都不由一阵阵发冷,打起颤来。 “穿越了!”小蒋气噎声促,手一拍,愤怒地说,“上当了!我就知道他n的这些外国佬不办好事,瞒着我们悄悄的就来这么一招!这下好了!掉坑里了!” “你既然知道,怎么先不提醒我们?”万时明生气地说。他很不喜欢这种时候,有人还愣充事后诸葛亮。 “他们又没让咱们上时光机,那种正反乱转的大盒子,我怎么敢肯定!”小蒋气呼呼地说。 “是呀!没上大盒子,人家根本就不用大盒子!就在瀑布里悬空一坠,就把咱们送过来了!我说怎么平白无故地闹失重呀,原来是这么个道道儿——时空隧道!”白思孟猛拍一掌,恨得重重地唉了一声。 啊,怪不得云里雾里、人人精神萎靡!原来真有这么个隧道。 事情太出乎意料了,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真是又急又怕又无计可施。 小蒋不由直咬嘴唇,握紧拳头真打转,说,“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回九二年了,那时我还没出生呢!” “是这时!不是那时!”白思孟提醒说,“是这时了。” 这时就是一九九二年十一月,而不是二零一二年十一月。整整二十年! “你俩都没出生!”万时明手往外一挥说,“品声才一年零三个月。只有我强些,快满三周岁了。可这——可这——” 他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满三岁就强些?”小蒋一直不喜欢万某人,刚才他又抢白了自己一句,这时还拿年纪骄人,于是恨得只想报复。 万时明却不上他的当。突遇古怪,聪明人要先站稳脚跟,哪能随便和小孩子置气?便顾左右而言他:“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商量商量?” 这话最切实际,谁能反对?大家都默认了,跟着他走到一幢二层楼的拐角。 万时明见前后有人走动,便掏出烟盒。朱品声此时绝无心情干预,于是他就点燃纸烟,在来往人前故作悠闲地抽了一口。 “穿越了,还是在咱们这块土地,最重要的是什么?”等周围没旁人了,他吐了口烟雾,目光炯炯地问。 “你说是什么?直说!别卖关子!”小蒋不耐烦地说。 “保密!”万时明牙缝里嘶嘶有声,两眼警惕地东转西转,“第一要务就是绝对保密!这种事情让人知道了还了得?首先巡警就不相信,其次科研单位绝对要来查。一来二去,先别说扣到什么时候,能不翻来覆去把你折腾成烂腌菜就不错了!好嘛,飞了上千里,西洋景没看着,先变小白鼠了!” 朱品声惊骇地搓起两手,小蒋则急得团团转。只有白思孟,面色平静地不住舔嘴。也不知他是还没体会到这种可怕,还是比别人早一步想透彻了,心中有了另外的盼头。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0章 咬牙前行 “那你说怎么办?”白思孟琢磨着,声音起伏不大地问。 “回去!”万时明斩钉截铁地说。 “回去?”三人异口同声地反问。 “对呀!还是上午那句话——回去!”万时明两眼睁到不能再大,说。“‘实迷途其未远’,‘知来者之可追’,”他把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倒错着念,意思反而更加鲜明。“水浒传里那叫什么的家伙说得好:‘不走,等做不成?’幸亏还没走远,赶紧回卡子!出了卡子,回家!” “不去那什么中欧开会了?” “开会?已经上当了,还想着开会!那屁欧洲明明在西方,却把咱们弄到东边来!也不知被人当成了什么试验品——哦擦!咱还不知道从哪条路、怎么回去呢!” “恐怕得翻山越岭了,”朱品声忧虑地说,“走山路也不知爬不爬得上去!老宁头的樟树蔸在哪个方向也不知道!” “那南横街的陈四狗呢?也不去找了?”白思孟问。 “猪脑子,还有什么陈四狗呀!”万时明抢白说,“九二年连互联网都没有,哪有qq群呀?哪有自然魔术基金会呀?哪有什么沙克奖呀!最主要的都没有了,还有什么陈四狗!” 一连串反问,字字叮当响。整个逻辑跟铁板钉钉一样,绝对的颠扑不破! 众人如梦方醒。 “我草!被人卖了!被人卖了!”小蒋两手交叉着拍腿,气得团团转,惹得经过的路人都拿眼看着他。 “别丢人现眼了!”白思孟悄悄拉了他一把,“生怕人家不知道咱们吃了亏似的。” 既然千真万确的上了当,这就什么都不要说了。真要走回头路的话,可以出卡子再问,眼下的形迹千万别被人识破。 四人匆匆走回大牌坊,谁知刚想拍拦杆,那工作人员已经在里面发声了:“回去!干嘛呀?这里不能出!” 四人心里咣当一下,比听了炸雷还吃惊。 “怎么,刚刚才从这里进来,就不让出去了?” “你当是你家菜园子呀,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对方坐在窗后,交叉起双臂。 “凭什么不让出?” “规定!懂不懂?这头只能进来,要出从那头出!” “那头是哪头呀?” “山后那一头,去天公山。” “天公山在哪儿呀?” “就是后头那座山。” “看不见呀!” “隔了山看什么看!上了山顶就看见了。” “紧挨着吗?” 对方笑人无知地看看他,轻蔑地哼一声:“挨个鬼哟!只能远远地看见。” 远远地看见?看!看山跑死马!这可远得很了。 “什么屁规定呀?”小蒋暴躁道,“我们就是要从这头出!” “哎,小子!你骂人?想扣起来?” 小房子的门呀地打开,一个人挺胸凸肚地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手里拿着那万伏高压的电夹子,示威地夹得嚓嚓响,碎花似的蓝色弧光一闪一闪。 看来再不听喝就要暴力执法了,四个年轻人只好退开两步。 “跟你们这些外来的简直没法好好沟通,”那一身蓝灰制服、很像哪家物业公司保安的大脸盘,指着他们的鼻子悻悻地说,“上个月还抓了一个,拘了十五天,今天又是一拨,真叫人不消停!” 见他们还不服气,东瞟西看,他严正警告道: “哎,我说你们三个,白白净净的,还带着个姑娘家,可别想强行冲卡,那没用。我这里警报器呜呜一叫,十里八乡都有人逮你们,囚车开过去现铐现装,一条龙办事,直接交区里就把你们给判了!信我的话,快回去!不信,就试试!” 这么流利自信,看来不全是威胁。四个人面面相觑,万时明挤挤眼,张开胳膊做了个暂时投降的手势拦住同伴,带头转身退了回去。 “不能就这么算了,”小蒋边走边回头看,愤愤地说,“要不到晚上,天黑了再来试?我就不信钻不过去!” “试倒不妨一试,”白思孟说,“不过到晚上还早,现在干什么呢?” 干什么?有什么好干的?不就只能等吗? 众人一时无语。 “要不先到山那头看看,他们说的天公山是怎么回事儿?”白思孟试探地问。 万时明抬头看看山高处,起码一里多路,这一道长上坡可不能小看。下去如果也是这么长,来回一折腾,晚上就是顺利钻过卡子,也没劲跑了。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指着一带墙根说:“天公地公的先放一放,多半好不到哪里去!咱们先到那砖头上坐下,耐心合计一下。” 大家默默走到那里,挨着坐下,你看我,我看你。 合计什么呢?说是来中欧开评奖会,却上了个大当,莫名其妙地跑到这九二年来了!这年头,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变化不大,却也陌生;可利用的不多,麻烦却大了去了。大家只想平安离开这里。 白蒋二人说:我们不懂这个年月,还没出生呢是不是?真能知道这个年代应该怎么活,怎么才能活得更精彩,我们倒也愿意,可惜不能够。惟一记得的还只是小娃娃时代的事情,也就是二零零年以后的事情。 二零零年以后又有什么呢?也什么都差不多,也就等于什么都不记得。你俩就是大些,又怎么样呢?能在这里硬充科学家、充先知吗?怕未必吧!就是能充,你们敢吗?不怕被人弄去当小白鼠? 朱品声心烦地摆摆手说:“行!行!行!你们别说了!对,这就是最大的不可以。再说我们也不想骗人!” 万时明耐心地尽让他们说,这时突然精神来了,微笑说:你们的话都不错,但一细想,倒被你们提醒了!要是愿意就从这个岁数开始活的话,我倒有条路子,保证你们到了2012年,都变成不大不小的富翁。 富翁?三人吃了一惊,都看向他。 “怎么个富法?”白思孟试探地问。“买得起飞机,还是开得起游艇?” “买不起飞机,也开不起游艇,”万时明笑道,“但绝对比现在强——不,比你们出来之前强!有本事的话,这儿就是你们的第一桶金。利滚利,钱生钱,成佛作祖都靠它。没本事也不要紧,胡吃海用,花个精光,也等于提前二十年,率先实现了小康!” “白贴进去二十年?”小蒋声音透着愤慨,“二十年!我靠自己奋斗也小康了!不干!坚决回去!”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1章 石门坎与一箭峡 朱品声脸色微变,想问什么又没把握,见万时明来了劲头,还想滔滔不绝,当即不动声色,偷偷地蹬了他一脚。万时明会意,欲言又止。 “到底是什么办法?”白思孟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有点儿好奇,偏要追问。 “实话实说,能利用的不太多。”此时万时明极想显摆,但又不愿违背女友的暗示,那肯定是一句“不显摆你会死呀!”只好半吞半吐,“你们都知道我是学理工的,不大懂发财。不过我看过一本书,说九二年是特突出的一年—— “突出?突出是什么意思?”白思孟问。 “机会突出!”万时明悠悠地说,“那年年初是老人家南巡,发表了一个讲话。然后是上头全力发展经济,全国人民大做生意。我家也不平静了。 “我妈说过,那年我才三岁,我爸就整天不着家,成天在外头跟人家讨论什么‘螺纹钢’、‘盘元’,像是自己掌握了多少渠道,手头拥有多大资本似的,其实不过是个文教系统的小科员,寒酸得有时工资都不够用。热闹了大半年,什么生意都停留在纸上。” 三个听众听了一笑。 “那还算好的呢!”万时明抬高声音说,“秋凉以后,更砸,好容易跑sh排队挤回来的股票认购表也倒不出去,生生搁黄了,白赔了一笔血汗钱—— “不错,不错!奶奶说:我爸也赔过!”小蒋的记忆被撬动了,拍拍头脱口而出,“赔得还不少呢!当时我奶奶骂他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结果让天鹅给叼了吃了——他把我奶奶的手镯都偷去卖了!” “那你妈一定不会饶他!”白思孟据理推测,也不一定是指谁,“都说男人是耙子,女人是匣子。你爸没耙回来钱,反而撬了她的匣子!” “是呀!”万时明说,“那时还穷嘛。我妈哭啊滚啊,跟他撕呀打呀。哎呀那场面,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我亲眼看见的:我爸只会边躲边叫:‘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等明年形势好了,我赚了大钱还你!’真是魔障呀!” 他不说了,两手抱着膝头,一副伤心回忆、不堪回首的悲悯神情。 “是呀,‘十亿人民九亿商,还有一亿等开张’,我爸也说过那时的事情,”朱品声受到感染,声音也柔婉了,“不过没做成生意也是好事。人家下码头开店开公司,我爸听我妈的话,一直开船不做别的。后来老单位不行了,我爸就到股份公司去当船长,一直到现在。” “我爸现在也得意了,”万时明闻言,也露出了笑模样,“后来坚持教书,教龄、职称慢慢都上去了,又调到了局里,收入终于比我妈高了一倍。那次加完工资,一高兴就偷偷去买了一件婚纱,三千多,说是为年轻时的事情赔不是。气得我妈又拿起擀面杖打他,大骂败家子,瞎花钱,你不退回去我跟你没完!在楼下撵得他像燕子飞……” 三个听众忍不住都笑起来。 “别太大声!”万时明竖起中指压在嘴唇,“别招来警察。咱们现在没有身份证明,跟盲流一样,比农民进城还惨。吃饭虽不怕,住店可就难了,一查准进收容站,还没人认领!” “还要人认领?” “是呀!你吃了收容站的饭,不来个亲戚什么的交还伙食费谁让你走?那时都这样。实在没人领,扫地干活抵饭钱吧您!” 大家不笑了,谁都怕被人关在那儿扫地通厕所。他们紧张地扫视远近,还好,午后人稀,没见有穿制服的。 “能打个电话就好了!“万时明突然迸出一句。 “给谁打?”朱品声十分敏感。 “给你我的爹妈呀!”万时明说,别有深意地又看看白蒋二人。 “给他们打?现在是九二年呀!” “就是九二年才应该打,二零一二年我还不打了呢!”万时明得意洋洋地说。 “你卖什么关子呀?”朱品声不悦,“有屁快放!” “好!那我就说。我研究过股票你是知道的——虽然没有买。上高中时,碰上零七年股市红火,连我们老师都买股票了,我也就关心了。搞投资就得知己知彼,把握全面。所以我就研究了咱们股市的历史:九零年底开张,平静了一年。到了九二年非常有趣,暴涨暴跌。” “怎么个暴涨暴跌?” “年初就涨,五月暴涨,然后就一路下跌,跌得灰头土脸;到了年底又暴涨,直涨到第二年春节。” “都是什么点位?”朱品声好奇地问。她虽然不懂,知还是知道点儿,因为闺蜜也炒。 “年初点位忘记了,反正是一路兴高采烈地涨到六百多点。到了五月下旬,央行降息,几天就翻了一倍,涨到一千四百二十多点。过了顶点就一路缓慢下跌,直跌到三百八十多点。” “这么惨呀?”朱品声听得心惊肉跳。 “可不怎的!”万时明笑道,“长下坡,一溜到底,就跟咱们过那那拐杖瀑似的。谁知到了十一月中旬,得到利好政策,突然又暴涨,轰轰烈烈,涨到第二年春节。三个月的工夫,就涨到了一千五百五十八点——这是个吉利数字,我记得肯定不错。然后就又开始一年半的缓慢下跌,直到三百二十多点。打回原形不说,还加踩了一脚。” 白蒋二人的亲属中也有炒股票的,多少听过些,于是都惊得两眼圆睁,嗓子眼透不过气来。 “这玩艺儿,也太胡闹了吧!玩的都是钱呀!”小蒋啧啧地咂嘴。 “胡闹虽胡闹,你照着游戏规则跟进,赚着了就是你的,谁也管不着!”万时明说。 “那你的意思是打电话通知你爹妈,叫他们买股票?”白思孟问。 “是啊!”万时明得意洋洋,“我家从来没搬过,一直在老地方。我有我家的电话号码。现在十一月初,叫他们在四百点左右买进,一千五百点以上抛出,投三万,变十万,不用选股,只赚点数就够了。” “你爸能听你的?”朱品声怀疑地问,“他知道你是谁呀?” 万时明哈哈一笑说:“不知道不更好吗?我要说我是你儿子,从三岁一下子蹦到了二十三岁,老人家不吓昏过去?还不如冒充外人,就说我是知道内幕的神秘人,感谢他以前在孩子入学问题上给的帮助。要不就假装老同学,和他同窗情深,所以特意拿绝密消息来报恩或者说酬义。” “原来你早想好了,连要怎么说都设计完了!”朱品声别有深意地看着他。“能人哪!” “嘿嘿,父母大人的翻身大计,不想好怎么成?还叫我爸投机失败,让我妈去哭呀滚啊?!” 两个小年轻不由眼热。朱品声笑了一下,没做声。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2章 客上天然居 “是不是给你家先打?”万时明赶着献殷勤,“你家老电话号码是多少?” “我家可比不上你家。”朱品声昂起头,甩甩头发说,“我爸妈结婚时,公司没房子,一直租着住,都搬了好几次,到九五年才有了自己的家,却也没装电话。联系方法只有写信打电报……打电话问单位,行吗?” “你爸哪个单位的?后来股份制的不算,原来那个名称叫什么?不清楚?江城一城两条江,跑船的单位多了。再说,你爸出航的时候也不好找。干脆找你妈吧!” “那更没用!”朱品声摇头说,“我妈生了我没人带,就一直没上班,足足请了半年病假,直接转了劳保,只拿百分之六十工资。就这样,单位还怀疑她装病,几次派人来慰问她摸情况,都被她躲了……” 小蒋嘿嘿笑起来。朱品声不快,瞪他一眼说:“你笑什么?那时候谁不这样?规定又严,产假又短,谁不得自己想办法。你妈生你的时候就那么规矩呀?” “哎,怎么怪我了?我不是笑你妈单位的人多事吗?其实我妈就是医生。她早说过,碰上那真正困难的,谁要病假条她就给谁开。同是天涯沦落人,同情心都没有,那还是人不是?你说是不是?” 朱品声啼笑皆非,啐一声道:“就你这样的坏小子,还吟诗借典,‘同是天涯沦落人’呢?不过,照你说的,你妈的心还真不坏!但现在不扯这个,你说:找不着我妈怎么办呢?” “那就没办法了!”万时明两手一摊。 “那你就只给你爹妈打电话?” “不这样又能怎样?哎,你也别酸溜溜的!我家富了不也等于你家富了吗?反正以后所有的东西都是咱们的,分什么你家我家呀!” “你给我放明白啊——”朱品声警告,“你跟我还没成一家呢!这会儿就这样,那以后——哼!还不知道有没有以后呢!” “嗨!你这……”万时明被噎得张不开嘴,“你这不是多余吗?算了!那我也不打电话了。就把这机会让给别人吧?” “给我吗?”白思孟幽幽地问。这小子倒机灵得很。 “给!怎么不给?”万时明大声说,好象是负气,弄得朱品声更不好过了。却不料万时明迅速向她眨了两下眼,然后开腔问白思孟:“你家电话是多少呀?” 白思孟居然知道,很有把握地给他报出一串数字。 “这是你家的?”万时明惊奇地问。“你爹妈那时不是还没结婚吗?” “这是我爷爷家电话。小洋楼,几十年动都没动。” “那怎么跟他说呢?说‘我是你二十年后的亲孙子’吗?” “干嘛那么说?我就假装是我爸的同学,在bj金融界,搞高级业务,同学关系不错,告诉他一个绝密消息,叫他一定要抓住机会。” “好!有你小子的!这个主意不错,我要打电话都想借鉴。不过那时你爸是干什么的呀?” “毕业了还没工作,试着练摊。不过我爷爷有点儿老底子,给了他三五万。要是再挤一挤,借一借,十万二十万也拿得出。” “假设投进十万,那出来就是四十万,行!好买卖!不过你妈是干什么的呀?” “那时她还没调邮局,是商场的。营业员。她就不用告诉了。那时他们还不认识。” “你可想好了——”万时明严肃起来,“咱们是朋友,帮你没话说,可人有了钱是会变的。你爸没挣到钱,后来就回去上班,认识了你妈,觉得营业员也不错,就结婚了。可要是挣到了大钱,从此不上班,当上了小老板,还越做越大,身边美女如云,你想,那以后还会不会有你?” 白思孟惊得发呆。 “这……这……怎么,成了的事情还会变?” “怎么不会变?原本九二年的股市你家没赚钱,现在变得能赚钱,不也变了吗?” “那……”白思孟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正一负,互相冲突,好难取舍。“那——那就先别……” “哎!等等!”朱品声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不由插嘴问,“现在小白明明在这儿,难道一个电话打过去,就会变没了?” 这才叫打横炮呢! 万时明此时脑筋再好使也没有了,当下一笑,说:“他当然还会在这儿,可就不再是现在的他了!” “你说什么?”白思孟眼睛直瞪。 “我问你小白!你现在姓白不是?” “废话!我不姓白姓什么!” “好!已经存在的不可取消,你绝对还在。但是你爸爸要是决定不娶你妈,你妈肯定会另找一个人结婚,以此保证你能够生下来,能够回到这里。但那时你的姓呢?还姓白吗?” 白思孟张口结舌,两个眼珠子乱转。 “我姓?姓啥呢……” 万时明把石阶一拍,向他一指道:“说不定你姓李,也可能姓王,都是大姓,可肯定不姓白!那么,今天你打电话,打给一个姓白的,告诉他绝密消息,心里想的是帮助你爸爸,谁知却是背叛你妈妈!” “背叛我妈妈?这——越来越有意思了——这还害了我妈妈不成!” “怎么不是!你给那个将来有了钱,一定会嫌弃你妈妈的薄情郎送钱,就是有意破坏她的婚姻!她要是知道那钱还是你送的,岂不等于你亲手拿刀戳她的心窝子?还戳了两下!” 白思孟彻底懵了。 “想明白了吧!现在要打的话,你不但是向一个跟你毫无关系的路人甲送钱,还是向你妈的仇人送钱,向一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送钱。那么,你还打不打呢?你可记住了,此事关系重大!” “不!不……肯定不打!”白思孟鼻子都气歪了。“这还能——” “不打吗?确定不打了?那你可想好了——”万时明又偷偷向朱品声眨了眨眼,愉快地说,“机会我可提供给你了,是你自己不敢要。不过也是——古话说得好:遇上了好年成,穷汉多收了三五斗,也想易妻——易妻就是换老婆。种地的穷汉都要换老婆,钱这东西的腐蚀性可想而知……”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3章 好一个拐杖瀑 他说那穷汉易妻的旧典说得正高兴,全没注意到朱品声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突然间耳朵便被揪住。 那个熟悉的娇脆声音愤愤地骂道:“小子!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一开始接触,我就知道你小子花花肠子多。一直伪装,成天跟我甜言蜜语掏心掏肺,真想哄得我什么都由着你耍弄呢!现在怎么样?说溜了吧?碰上事情就露原形了吧!” 万时明耳朵被扯得生疼,连连告饶,那样子,要多可笑有多可笑。两个小青年直笑得肚子疼。 闹了一会儿,朱品声把手一松,说:“这会装可怜了!那一肚子的坏水是怎么装进去的?真懒得理你!”说了拔腿就走。 “你上哪儿去?”万时明捂着耳朵高声问。 “我上卫生间!” 她出了气,心中惬意,一步一摇,袅袅婷婷。小蒋看着她的背影赞叹说:“好一个雌老虎!老万,你完了!真结了婚,这辈子够你受的!” 白思孟笑道:“说得好!可也别太悲观。要我说:她吃醋说明她心里有你,这辈子跟定你了!” 万时明笑笑,说:“这我心里当然有数。其实人与人就是这样,打是疼,骂是爱,不打不骂是见怪。真的哪天她瞧你就像没事人一样,就完蛋了。”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早哩。所以今天我非得打这个电话不可——没钱哪!现在结婚容易吗?房子车子不能少,钻戒婚纱普吉岛。一样不齐备就是麻烦。要是老爹这次能借鸡生蛋,一下子捞上四五十万,存二十年,光利息就是好几倍,她就没跑了。” “啧啧!还得这样才没跑儿!”小蒋一脸鄙夷,“什么事呀!照我看,有这么个泼辣媳妇天天打着揪着,哪天没钱了还不行,那还不如没有好。老万,你非得结婚呀?不结活不成呀?” “嘿,小子!你不结婚?你不想成家?别跟我装,晚上都开始想那个什么什么了吧?” “才不呢!”小蒋嘴一撇,“我开始就练的童子功,不想那些事。” “将来也不想?” “也不想!” “好吧!那你就做个‘不回家的人’好了,‘一朵轻云刚出岫’,那多潇洒自在!小姑娘们爱你都白爱。不过,到了老头阶段,那日子可有点不好过,全世界都没人理你。” “要谁理?有吃吃,有喝喝,醒了走走,困了睡觉!要死,一张席子裹了出去!怕啥呀!” “那也得有人帮你裹才行……” 他俩打嘴仗,白思孟突然想到一事,心里一惊,连忙打断说:“别吵了!都掏出钱包看看,是哪年的,别让人说是假钞。” 那两人一愣,眨眨眼才回过神来,大腿一拍说:对呀!现在是九二年,可钞票要是印的九二年以后的字样,那就让人大惊小怪了。这可是最容易露馅的地方。 “先怎么没想到呢?”小蒋嘀咕说,笨手笨脚地解裤带——为了保险,他的大钱都藏在贴身的小裤衩口袋里。 “大事不好!”万时明先掏出自己那沓钱,一张张看过,完了急得又一拍大腿,“全是他娘2005年的!怎么这么巧?” “总共多少?” “两千!” “两千?”白思孟蹦起来,“全是一年的?不会吧!别是从银行取的连号的吧?” “连个鬼哟!又不是新钱。”万时明把钱向他们一摊,“赶快,都掏掏,查查你们的!” 白思孟也赶紧翻口袋。 朱品声解手回来一听,也着忙了,说:“我的钱是从家里拿的,可能散一些。” 一大堆钱散乱地堆放在街边石上,四个人紧紧围着,怕风吹跑了。这些钱有新有旧,面额有大有小,以大为主。不少被水泡过又晒干,皱巴巴的。 谁知一查全傻了眼——四个人的现钞总共九千二百四十六元,所有的百元、五十、二十、十、五元,全标的清清楚楚,都是2005年发行的。 只有十五张一元的不同,却都标的1999年。一张其它年份的都没有。 “那硬币呢?谁还有硬币?” 出来又不坐公共汽车,谁也不肯多带硬币,所以只零零星星有那么几个。 一查稍好些。1角的硬币年份没统一,可都在96年之后。1元的只有五块,一块99年的,剩下四块全是2003年的。 好嘛,一网打尽,无一可用。他们算是穷到家了! “怎么会是这样?”万时明高声"shen yin"道,“旧钱总该有几张的。却一张都没有,全让05年给占了!我擦……05年发钞怎么发得那么邪乎!银行疯了?还是我们疯了?” “再超发也不能都是一年的,”朱品声猜测,“也许是回收旧币,全部换新弄的。” “全国多少万亿钞票呀?都换新,印得出来吗?” “也许是分地区——咱们的钱都是在江城取的,大概江城的银行统一用了这个年份的!” “或许纯粹就是全国统一年份——”白思孟猜测说,“凡是最近发行的这一套人民币,全都定在这个年份了!” “对了!我记得好像说都换成了第五套人民币,发新收旧……”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只有小蒋的眼珠滴溜溜地转。 “栏杆外怎么不一样?我们给老宁头的钱他都笑眯眯地收了,别是……” “他那儿时空没变!”朱品声大声说,“不但是钱,你们不记得了——我们闲聊时说到bj奥运会他都直点头!” “早知这样,当初在他家,就应该托托他,把九千块钱在村里换一换,那就好了——就是只给一张整钱,换开一百块也行。现在真后悔死了!”万时明唉声叹气。 小蒋呸了一口,瓮声道:“早知这样?人家有旧钱吗?全国都回收了,樟树蔸能剩下?早知这样!要早知这样我还不来了呢!” 忽然碰到严重挫折,大家心情都很坏,眼看又是场情绪小爆发,朱品声连连摆手,叫他们别说了。 “换什么鬼的新!这可坑死咱们了!”白思孟一拍大腿站起来。 什么电话都打不成了。 刹那间便变得一贫如洗,这叫四个从来都是花钱靠伸手的独生子女目瞪口呆、一筹莫展,也惊骇得无可形容。 怎么会没有钱用?自打学会认钱,钱不是从来都不会断线吗?鏰子儿没有,这可怎么过呢?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4章 迭遇险情 (节后2月22日改发正文) 节日告白: 书友们好:本来已经整理润色出二十章,准备年节期间更新,竭诚奉献,以飨读者的。不料昨晚偶一百度,竟发现有六家文学网站正在同步转载本书,其名为:、文学度、163小说网、网、梧州中文台、墨缘文学网。都标的是“全文阅读,最新章节”。点开看看果然,人顿时就懵了。 本人是按约定在创世中文网独家首发的。他们转载不知是否经过创世同意。但肯定没征求过我的意见。当然我这是免费的公众章节,似乎还说不上盗版。可要是将来还这么干,那将是什么情况? 眼前从好的方面说,这是帮我打免费广告,替我扬名。作为写了二十万字还没人来签约的作品,有人看,那就是捧场,就是给面子,还应感谢他们。但问题是万一创世的编辑也给面子,能签约,能上架,搞征订了,还有人付费来看吗? 难怪写网文赚钱那么难,百分之九十五的写手半饥半饱都混不上,这资源分流就是一大祸害。 因此之故,不由把前景看得非常暗淡。原来还想努力争取签个约,签vip的,现在已没了劲头。没钱赚,还要赖着人家给发全勤,当人家傻呀! 人都说写手都是发丘中郎将,编辑才是摸金校尉。信然。看不见较好的钱景,你就发吧,哪怕你掘出了马王堆的绸衣、保存完好的楼兰美女,也没谁理你! 所以如今的网文都非常直接。小说第一章就先死爹死娘,让主角丢开一切拖累。然后就砰地一声,一个系统飞进来,喜滋滋地报告说:宿主,已经绑定。再然后就十万百万千万地给你充值,让你一下子就捧上个“小目标”,笑呵呵地端着往前走。一章写完,便不由让成千上万的年轻读者两眼**辣地跟着你迈步,看小**丝如何变成李嘉诚,穷措大如何坐上金銮殿。 这才是吸眼球的套路,才是赚钱的保证。别说这俗,如今都这样。你要是讲励志讲艰苦奋斗,保证十个有九个半瞅一眼就走。 但是这却非我所长。看了那么多那样的,人早免疫了,他就是说一锄头就挖出一座金山,我也提不起精神了,还去模仿?我就是想写那先为一个小钱奋斗,再逐步席卷一方的(只席卷一方,而不是大杀四方,屠尽天下人),那才像生活,而不是做秋梦。 所以,写还是要写下去的,却还要照我已有的思路、已有的风格和已有的质量写,哪怕是自娱自乐。 本人写作习惯备足粮草,大纲很细,画得就像围棋盘子,然后想到哪出是哪出,东一格西一格地填写。一会儿跳到这里,一会儿跳到那里。弄个三月半年,等材料丰厚起来了,再牵拉修整,把各个独立大块连接起来。这时下笔就很快,决无卡文写不下去的情况。就是长篇小说容易犯的前后矛盾的问题也少,就是出现也很好解决。 所以本书如今事实上已大体就绪,只要穿插衔接、整理重抄一下就能成书,决不会烂尾。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各位书友,如还看得起,节后本人慢慢上传,一定写到一百二十万字,陪大家消闲解闷儿。 但年节停更,已是免不了了。太打击情绪了,我得休息一下,好好想想。 停更七天,节后再见!抱歉!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5章 初到国公镇 “实在不行——”憋得不行,小蒋搔着头皮说,“拿我这瑞士军刀试试?卖个十块八块应该没问题,好歹能管一顿饱……” “这……不!不!”万时明立刻摇头否定,“卖不卖得出去都难说,还挺犯忌讳。除了街头混混,谁会要这东西?那混混都是些什么人?泼皮牛二!跟他们打交道,万一碰上水浒传里杨志卖刀那场面怎么办?再说,实在危急时,也许还要用它!” 他是心心念念,还想着闯关攀岩,夺路而去。 至此朱品声也想不出办法,只好沉默,表示患难与共、听天由命。小蒋则收起折刀,淡淡的不再表态,意思是好吧,大家怎样我就怎样。只有白思孟,烦躁过后复归平静,眼睛看着前面街景,若有所思。 “你说呢,小白?”万时明问他。“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白思孟无声地摇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万时明不快地问,“是同意再没别的办法呀,还是说我想错了?你说呀!明确点儿!” 白思孟沉吟片刻,吞吞吐吐道:“要光是钱的问题,我倒不急着投降。” “嗨,现在就是钱的问题最大,你怎么这么说?难道你有办法?” “没办法的办法总是有的。”白思孟慢吞吞地说,“就怕这个解决了,又冒出来一个别的。” “别的还能有什么?除非是证件!还得是这个时代的有效证件!” “还有没有别的?” “别的?还有别的?想想看嘛。没——没有了。” “那我就解决钱的问题!”白思孟淡淡地说。 他话虽平静,却是毅然决然。朱品声脑筋极快,突然明白了,吃惊地问:“你是去……偷——” 最后一个字她说得极轻,白思孟立即打断她说:“叫‘左——’。我外婆家乡一带都管借东西叫‘左’东西。” “噢,叫左……左、左——左东西……”万时明嘟囔着不置可否,心里却在想:还掩耳盗铃起来,这不一样吗?就连朱品声也心惊暗道:没想到他白白净净、挺文雅一孩子,居然也敢起心去偷皮夹子了! “明说吧——”白思孟看出他们的心思,正色道,“咱们不是没钱。咱们有钱,都是真金白银。可是因为年份问题不能用,人家也不会收。但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把我们给饿死吧!” 朱品声没吱声,两个男人听了却顿时肃然,由衷点头说:“你说的对!” “所以我们就得‘左’。”白思孟拳头一攥,“但是不用说,这个‘左’也是‘刘备“左”荆州’,没得还的。在这儿还不了,就是回到二十年后,也早不知人家在哪儿了,照样还不成,对不?” “可以把新钱换给他们,九千多呢。”朱品声插进来热心地说,“虽然再过十几年才能用,但要是连利息都给他们算上,那就不是白拿,细算起来一点儿也没亏负他们,对不?” “没错。你这主意更好!”万时明鼓起掌,击节赞叹。“虽然有点像强迫交易。” “我也同意!”白思孟说,然后决绝地拍拍手,“所以,就别再拿老规矩来说事了。现在要以人为本,饿死人的规矩不顶用!” “完全对!”提到了规矩,那三人都是心中一懔,念头再一转,却都这么说出来,异口同声。 这就没问题了。 安抚好良知,人人都感到师出有名。理直气壮之后,就该选择动手的目标了。 “你说——”小蒋抬起下巴,往前面街口一努嘴,“就拐角那个小银行怎么样?” 果然莽汉走哪儿都是莽汉!他不开口还好,开口第一句就把人都吓趴下。 白思孟舌头一伸,再望望那边,噗哧一笑说:“天皇皇,地皇皇,您别这么吓唬人好不好!别说那儿有摄像头,照进去就跑不了。就是年代还早,没摄像头,光两个保安,那钱也不能动。那是什么地方?钱就跟命似的!就是差一分钱,他们也要噗哧噗哧地重数老半天,造孽呀!” “那就到商店?前面有好几家。”小蒋仍然没心没肺,张口就来。 “售货员也不容易。”白思孟仍然大摇其头,“你忘了我妈最初是干什么的了?这样亏良心的事情我不做!” “银行不行,商店不行,那找谁去呀?” “找大款。把他们用不了的左一左。” “哈,这话对!”小蒋一下子开了窍,热烈拍手,“找一只大肥羊,劫富济贫!” “哎!可别这么胡说!”万时明立即从旁警告道,“也别这么响。还拍巴掌!现在什么时候?咱们盲流身份,说话也得谨慎。” “怎么我又不对了?”小蒋埋怨地说。 “咱们是换、是‘左’,不是劫,难道你忘了?”朱品声提醒说。 “唔,唔。”再三碰壁,小蒋只好不吭声了。 但白思孟不愿自己一人独担责任,于是事先跟大家说好:既然事情是大家的,就得大家一起办,需要分工协作。他这回是连“左”都不会左到底,只管“空中挪移”,东西掉到地上后,得由两个男士去捡。只有朱品声,女士这回不优先,可以不参加。 大家都外行,浑不知怎么才能偷得着,相信他既然自告奋勇,必有不一般的能耐,如今既要仰仗他主持大计,自然他说什么都同意了。商议已定,他们就起身去寻找目标。 走来走去,看到了几次机会。却不敢动手。 特别是有一个胖汉,手上两个大金戒指,脖子上一条粗粗的金项链,细皮带一直勒到了小肚子上,上面穿了一只大皮钱包,鼓鼓囊囊,一看就知道装了不少钱。但是白思孟在小蒋催促下走到了他身后,却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了?”小蒋埋怨,“不敢了?” “不是不敢,”白思孟着急地说,“我没看到他的钱呀!哪怕他拿出来让我过一眼,就能动手了。可一点印象都没有,叫我怎么挪移?” “原来弄这个把戏还得认长相?真奇了怪了!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就像拿刀片划荷包,只要夹子厚,嗤啦一声就行了?我这是艺术!” “嘿,摸人家钱还说是艺术,第一次见到这么能吹的。是害怕了吧?” “怕?”白思孟鼻子里哼一声,嘭嘭地拍拍胸脯,“从小到大,咱白某人就不知怕字怎么写!不信哪?不信等会儿叫你好好开开眼!” “开眼就开眼!我就不信了,偷个东西还能偷出花儿来?”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6章 进退两难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一个卖面食的小店前,有那刚出炉的热呼呼大烧饼,放在炉沿上,有个男的掏钱买了三个,用纸托着就走。 趁他不注意,白思孟眼光一挑,腰间手指一勾,噌地一下,最上面那只烧饼就横飞出来,白思孟连忙低叫一声:“快捡!” 小蒋先没留神,听他一叫赶紧弯腰,只见一只黄黄的大皮夹子就要坠地,急忙中闪电似地伸手一抄,刷地抓住。谁知还没拿稳就烫得啊地叫了一声,连忙缩手,那烧饼就掉地下了。 买烧饼的人闻声止步,这才发现烧饼掉了,回头看看,见小蒋着魔似的站在那儿,想捡不敢捡似的,不由心生怜悯,心想:这孩子怎么饿得这样黑瘦黑瘦的,掉地下的烧饼也想捡!肯定身上没钱了。 人生在世,哪里不做点好事?他想到这里就把手一伸,慷慨地说:“给!拿着!都给你!地上的别捡!脏,小心吃坏肚子。”又问:“小同学,你哪儿的?是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了,午饭都没吃?” 他还在絮叨,小蒋早已抽身走开,气得哼哼的,赶上了白思孟一行。那三人正捂着嘴笑破了肚子,见他追上,赶紧散开。 小蒋不管别人,撵上白思孟就捶。白思孟一边招架一边笑说:“叫你捡你就捡呀?也不看看清楚!我也以为是皮夹子呢,没想到是块千层饼!” 小蒋连捶直捶,骂道:“还来狡辩,我打你个贼艺术家、抹油的狗嘴,简直不是东西!” 闹了一阵,事情还得干。这时万时明发现了目标:那边一个小摊子上,坐摊的是个老农民,身边放着一只鼓鼓的的编织袋,身前摊开的塑料布上,放着一些石头雕件、铜像铜钱、老旧画轴和几只古色古香的壶瓶盆碗。 一个四十多岁很精干的男人原来一直在跟他讲价钱,这时着急了,干脆伸出一只脚去,紧紧踩住了老农身边那只编织袋,谁也不让动,嘴里愤愤地说:“摊上的这些我都不要!你把这一袋整袋让给我,两千块!我也不一件件看了,就是一口价,两千!” 老农民不肯,扯扯拉拉。那人急了,把大钱包刷地拉开,抓出钞票撸给他看,说:“瞧见了?多了没有,就两千,剩一百我还要包车回去。你不干,我走了,看还有谁稀罕你这些破玩艺儿?” “瞧见没有——”万时明眼热地指点着说,“捡漏儿的!都是大内行!那一袋不知藏了什么宝,把捡漏儿的惹急了眼。两千?弄到手最少淘换好几万!这老农民看模样也是个倒手的,只是不够眼毒,弄不好,今天就便宜了人家!” 一番说完,他回头瞟了一下白思孟,问,“半天了,你看清楚了没有?” “看是看清楚了,”白思孟两眼紧盯着前方,“可掉下来你们不好捡。踩了摊子人家不依。别看一堆破铜烂铁,就凭它沾了个古字,弄坏一样,咱都赔不起。” “那你不会让它拐个弯,弄到那人背后去?” “说的容易,好弄我早弄了。小蒋,快拿个塑料袋过去,站在那人后面,不要贴紧。手呢,就离钱包近一点,我要开始了!” 小蒋受过捉弄,本不想去,但大家说好了的,今天白思孟是主角,他说什么是什么,都不许违拗。没办法,他只好提着个空塑料袋,委委屈屈地走过去。 他刚一贴近那中年男人,白思孟的功力就发作了,噌地一下,那人的钱就从钱包里挤了出来,诱人至极地暴露在他的腰胁之间,欲上欲下,存身不住。 下面第二步就要转移到小蒋手提的空塑料袋了,但白思孟的眼光刚将那钱的去向控制好,准备手指发力,那男人却转了个身,一下子挡住了白思孟的视线。那钱不再受控,哗地散落下来,掉在古董摊上。 “老客当心!”老农民到底质朴些,见对方钱掉了,立刻提醒。那男人低头一看,啊了一声,说声:“谢谢你!”赶紧弯腰下蹲,连抓了几把,把钱捡回。 捡回了他却不肯再放回钱包,全部砰地一声,往老农民的腿跟前一放,说:“老哥,对不起,今天咱老哥俩就算摽上了!你拿钱,我拿袋子!你不拿,我不放你走!”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还兴这样子的!”老农民不干,作势卷摊要走。 那中年人便不再说话,一屁股坐在摊子上,两臂交叉,抬眼看天。 这一下,立刻让四个人把全部希望都噎回了肚子里。 小蒋进退失据,只好悻悻地走回来。 白思孟运尽功力白忙了半天,只得了这样一个结果,不由摇头苦笑。见小蒋还想向他甩脸子,忙说:“别怨我呀!谁想到老泥鳅来这么一手!我可是被他整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小蒋怄着气东张西望,一会儿到墙边摸摸雨水管子,一会儿在消防栓前摸摸出水口,一会儿在电线杆边摸摸斜拉索。 “你干吗呀?”万时明问他。 “看有没有切得下来的铜渣铁块呀!他不是钢钎都切得动吗?切几斤下来,多少也能换点钱。” “那才几毛钱一斤,管什么用呀!” “蚂蚱再小也是肉,总比一分钱也没有强。现在不是穷得连大碗茶都喝不起了吗?” “瞧,瞧!”万时明回身耸肩,“都沦落到这步田地了!都恋上大碗茶了!我说小白呀,咱们能不能别在这没希望的地方瞎转悠了?再饿那么一会儿,咱们小蒋都忍不住要吃人了!” 此处不行,只好另找。虽然不愿意,他们还是爬山似地走到了大道最高处。从这里,已可远远地看到前面的天公山,还有那连接两山两镇的长长的道路。 果不其然,道路中段也高高矗立起一个大牌坊,竖指一比,在视线中比戒指还显大。不用说,那也是关卡。 “一镇一卡,这是什么道理?”万明时纳闷,“十里不到就是一个,收通行费太短,检疫又嫌太频。说是保卫措施吧,哪有一个镇划几个防区的?还什么老死不相往来,干嘛呀?”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7章 机会难得 “老万,你看那边是干什么的!”白思孟忽然注意起来,指着下面不远处一个小广场。只见虽然是下午,那儿却热闹得像赶早集。“走,看看去!” 去到那里才知道,原来是卖彩票,即开型,现买现刮,两块钱一张,头奖是一辆面包车,不要车的话给三万。镇子虽然不大,买的看的人却很多。 “要能中个奖倒不错,都解决了!”朱品声叹息。“可惜就连两块钱都拿不出来!” 万时明笑道:“有那两块钱还不如买烧饼,现在东西便宜,一人可以分两个,晚饭就齐活儿了!” 小蒋郁闷地说。“往前走吧,看着就闹心!” 才走开几步,就听见路边一群年轻人哄笑取乐。一个说:“就你那背时的臭手还来摸彩票?别逗了!还是屁股上擦擦,早点回去摸泥鳅吧!实惠多了!” 那一个说:“你比我又能强几分?都看着呢——连刮十三张,张张都是‘谢谢爱心’,哪怕中个两块的也好哇!” 又一个说:“难道你不知道?他就是全镇有名的‘十三不靠’!真刮着还麻烦了,‘十三不靠’的大名不能再用,还得改户口了!” 这立刻又引起一阵暴笑。 “走吧!”万时明摇头催促说,“你们听听,彩票这事儿哪有一点儿谱儿——纯粹是宰人不用刀!” 话音才落,便听另一群年轻人在那儿叽哩瓜啦。一个说:“我就中了个两块。”另一个说:“两块也不错了。我刮了二十张,也就五块钱。”第三个说:“算了,兑了奖走吧!没戏!不如看电影去!” 噗地一声,一大把刮过的彩票抛向空中,天女散花似地飘飘落地。 一个人惊问:“怎么,中的奖不要了?” 另一个呸一声说:“才五块钱就拿去兑?丢不起那人!”又一个说:“我这两张也不兑了!滚它娘的蛋!” 呼!又是一把彩票抛起来。 四人闻声,不约而同,齐刷刷停下脚步,等那几个当地青年一走,立刻脚跟一旋,回转身来。 哇,满地的彩票,这里面有金条呀!他们蹲下身就捡,也不管旁边就有人惊讶地盯着他们看。机会难得,一个个眼明手快,鸡啄米似地把那些花纸抓到了手里。 眼前的抓完了,小蒋见附近还有许多丢弃不要的,挪步就要去捡。朱品声连忙出声制止说:“别去!那儿的没含金量。” 捡完他们迅速转移,在一处无人走动的树下清点,清完一凑,可不就三张有用的——一张中了五块,两张中了两块。加起来一共九块。 有钱了。终于有钱了!他们胸中那股欢快感恩之情简直无法言喻。 “这下有饭吃啦!”万时明喜悦地说,“一人两个大包子,两人分一碗馄饨汤,刚够!” 他边说边指指旁边小饭铺挂在店外的牌子。 细心的白思孟也看了看,立刻发现有出入:八个包子要四块,两碗馄饨要三块,还剩两块,怎么说刚够?这老万想打偏手? 果然,接下来那家伙便说:时间还早,我先去打个电话,拔腿就走。 小蒋有些紧张:不是说刚够吃饭吗,怎么还打电话?连忙叫:“哎,你别走呀,不早了!” 万时明却头也不回,只匆匆抛回两句:“我一会儿就回来。要是人多,你们就先站个队!” 他是早瞟好了,邮电所就在前面一点儿的左手边。走到那里,人家刚好开始扫地,见他进来,问干什么的,他说打长途,人家继续扫地,只说了声:“押五块。利索点儿,快下班了。” 他交了钱,钻进小隔间,心里默诵着设计好的说辞,手指颤抖着按下按键,不一会就接通了。“滴玲玲——滴玲玲——”响了两遍。 不会没人接吧?他紧张得手心直冒汗。然而格的一响,来了! 他右耳更紧地贴着听筒,刚想亲亲热热地喊“大伯!”,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是哪个?”一口贺南腔。 他愣了。没听说奶奶是贺南人呀!再说,九零年奶奶就过世了,接电话的是谁呀? 情况不确定,他只好说:“是万老先生家吗?我是bj出差来的,跟他儿子是朋友,有重要事情转告,请万老先生听电话。” 对方很热情,忙道:“啊,好!好!我去叫!”听筒里喀地一响,大概搁桌上了,然后就没了声音。 这一等足有三分钟,听筒里鸦雀无声。万时明急了,价目表上写着:一分钟七角五分钱,好贵!属于这时的农用电话吧?三分多钟,五块钱的一半没了! 正急得跳脚,回音有了。“谢天谢地!”他心中高叫一声,却不料传来的还是那个女人声音:“老人家正在蹲厕所,还不得来!” 下午五点!这个时间蹲厕所!这不坑人吗? 万时明鼻尖上都急出汗了,空着的左手不住地搓大腿,眼看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他等不得了,高声问:“喂,您是——” 幸好那女人放下电话还没走开,听他在那头问就重新拿起听筒说:“我是这家的保姆。” 万时明啊了一声,头脑一下子精明了十倍,连忙一盆热火地赶上,极亲切地说:“原来是阿姨呀!太好了!那这里就要麻烦您了。我的事情很急,请您拿笔记一下,我给老先生留几句话就行。” 那头听了一愣,为难地说:“我不识字呀!” 万时明腾地一下,脑袋都大了。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不识字! “那您能记在心里吗?”他近乎绝望地问,“回头老先生出来了您跟他说?” “中!”那头居然挺爽快地答应了,“你说吧!” 万时明正打起全副精神琢磨,怎么才能又快又准,还能让没文化的老女人也听懂地说清事由,邮电所扫地的阿姨来敲窗户了:“完了没有?钱打完了,我要掐线了!” 这不是杀人吗?全赶着来了!万时明无可腾挪,只好把兜里仅剩的四块钱一股脑从门缝里塞出去。对方手一推:“五块!” “我只有四块!”万时明也是强硬地用手一推。对方无奈收了,却仍不忘威胁地抛下一句:“到时间我就掐!”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8章 目瞪口呆 万时明赶紧对着话筒口述: “您听好了,是这几句话:万大伯!我是您儿子的同学小郑,在bj的银行工作,请转告小万:立刻买进不论什么股票,越多越好,到明年二月十五左右再准时卖掉。肯定会有重大收获。就是这些,您能重复一下吗?” 对方笑起来说:“我经常帮老人家接电话,记性好得很。你听我说的对不对啊:你说的是:‘喂,大伯伯!我是小郑,在银行工作。请转告你儿子:马上去买肉骨头,越多越好;腌到明年二月,一定有重大味道’。 “是不是呀?我说的没错吧!只是啊,小郑同志,你说:不论什么骨头都要,我觉得不太好。那羊骨头要不要?驴骨头要不要?再说到腌,不管啥样的骨头,腌到明年二月也太长了!一般腌东西,有二十天就中了。太腌长了,味道真个太重。” 这才叫乔太守乱点鸳鸯谱呢,扯到哪儿去了?万时明急坏了,却不敢发火,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竭力纠正说:“我的奶奶!不是骨头,是股票。股票!听清楚了没有?您跟我说一遍:股——票——” “骨膘?骨头还有膘?这是啥骨头呀?你也莫喊我奶奶。这家的老奶奶前年就不在了,又没个名份,喊我奶奶,叫别个听到不好!” 妈呀!居然又问出个继奶奶,还是暗中的!万时明彻底崩溃。 好容易从嗡嗡作响、眼冒金花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他噙着热泪,开始作最后一次顽强努力: “阿姨,阿姨,您听我说:您就照我现在念的背——一个字也不要改,行吗?好,听好了:‘我是小郑,在bj,请您儿子马上去买肉骨头——啊,呸——我也说错了,是买那什么什么……” 还没把股票二字从记忆库中找回来,“叮”的一声,线掐断了。 完了?他冷汗淋漓,气急败坏,猛摇听筒,没声音,再摇,还是没有。“哎!哎!”喊了两声,听筒里一片空寂。 这就彻底没辙儿了!他仰面长吁,面如土灰地走出小隔间。 那阿姨看他一眼,立刻觉出他心情恶劣,半同情半辩解地说了声:“没打完?我可是有言在先呀!哪!收据给你!” 万时明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小饭铺。三人见他回来,都兴奋地招手,说:“快!快!刚端上来一笼,正热乎。晚了又卖光了!” 这叫他怎么开得了口?万时明几乎要瘫倒,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快走。 “怎么啦?”三人不解。“发生什么了?” “钱没了。” “没了?”小蒋几乎跳起来,“还没捂热就没了?让人偷了?” “打的。打完了。” “谁打你……噢,噢——打电话!你把钱全打电话了?” 小蒋声调陡变,几乎像一把刀一样高高举起,就差喀嚓一下劈下来。万时明闭起两眼,一副任斩任杀的极端悲痛表情,一声不作。 “你看你看!”小蒋一蹦多高,落了地,仍是跳着圈子走路,边走边伤心地叫,“全班人马弹尽粮绝,就剩了几个包子钱,他居然全拿去打电话了!九块钱哪,整整九块呀!全打光了!你们说,这……这,这叫人做的事吗?” “简直是岂有此理!”白思孟气得手一甩,背过脸去。 “你也真是的!”朱品声的语气也充满埋怨,立论上却很有区别,“也不商量商量,就跑去打电话,到底打通了没有?” “打是打通了,可没用,是保姆接的。”万时明这才还过魂来,有气无力地说,“她根本就听不懂。” “你爷爷呢?” “正在坐马桶。” “得!白搭!白搭!白搭!”朱品声怨恨声声,也丝毫不同情他了,转而气苦地说,“我早就知道,你就是个背时鬼!跟我说过多少好听的废话!这回更好——包子没了,事情还是那事情! ”见两个少年已经走远,她突然又压低了声音,“哎,你到底是真的假的?真没说清楚?” “哄你干嘛呀!”万时明苦笑得比老妈妈还难看,“碰上那样个老糊涂,我自己都恨不得一头撞死!” 这就千真万确彻底白瞎了。 朱品声面如寒霜。但她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气了一会儿,也就释然,啐一口说:“去它的!电话白费了就白费吧,反正这样了。可有一条,你把大家坑了,要想人家不气你,你就得另外表个态,赔一赔人家。” “赔?赔什么?陪笑呀?” “赔钱!”朱品声疾声厉色。“陪笑?陪笑顶个什么,连我都不要看!” 万时明不明白,惶惶然问:“现在不是一个子儿都没有了吗,拿什么赔?” “欠条呀!”朱品声说,“你原来犯了贱,给我写过多少保证呀!现在没钱,就也给他们一人写一张:‘今借到,白某、蒋某人民币各三百元正,回汉后保证归还。万背时,年月日’!” “三百块?”万时明惊呼,“高利贷也没这么邪乎!” “那你马上还三块呀!有没有?没有还不乖乖地写!这算什么呀?” “三百块倒真不算什么,就是这一翻一百倍叫人别扭。叫他们以为他们是什么?买中了原始股?好吧,行!这叫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反正回去再结算。可要是回不去呢?” “回不去就叫你个短命东西一个人在这儿喂忘八!”朱品声狠狠戳了他一指头。“还不快写好,拿去跟他们说呢!” 万时明没法,只好掏出纸笔写下两张欠条,然后诚诚恳恳地追上去,把欠条递给两少年。两少年爱理不理的,他又说了不少好话,这才说动他们赏光看了一眼。 “这不行!”白思孟一把推回,说,“三百,打发叫花子呀?明告诉你:一千以下的业务爷们不接——丢不起那人!” “还一千了?太邪乎了吧?不就两个包子半碗汤吗?” “两个包子半碗汤,不错!可你知不知道,少了这两个包子半碗汤,今天晚上我们的身体和精神要遭受多大的损失?你这叫雪上加霜!” “好,一千就一千!”万时明咬牙拍胸,“都依你。我重写一张。不过说好了,再写好你可不许不要啊!” 白思孟懒得再说,挥挥手叫他一边弄去。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9章 一贫如洗 真正的补救还要靠朱品声。她凭借女性的优越性,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半求半激,很快取得了小饭铺老板的同意,先拿出半条蒸熟的冷腊肉,串换了十个大包子,然后又要求“赊”给每人一大碗馄饨。 老板正要答应,却不料老板娘恰好来了,女人都较真,特别是在涉及另外一个女人的事情上,于是一盘诘,二摇头,这事情就搁浅了。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那终于买到了老农民一袋子古董的男子及时出现在店堂,左右一看,一高兴,就扬声道:“这不是摊子边见过的几位吗?还赊什么,不就四碗清汤吗?来来来,我请了!” 他这么一义气,倒挽救了他剩下的包车钱。白思孟和小蒋大眼瞪小眼,再说不出再搞他一票,以报下午的一箭之仇的话来。 吃完天已黑透。他们走出饭铺,看着满天星斗,一时不知到哪儿去寻找栖身之处。 万时明滴溜溜转着眼珠说:“别慌别慌,让我想想。这年头不要钱的住宿,一是火车站、汽车站、轮船候船室;二是学校不锁门的教室;三就是散场之后的电影院、人去关门的俱乐部。大家说,找哪一类的?” 当然车站候车室是首选。要是里面的乘客不多,又开了暖气,在那些没人坐的长椅上大可蒙头一睡,反正一个个身无长物,不怕贼偷了。但是走到镇上惟一一家长途汽车站,却见大门紧锁——夜间没车,本室不开。 他们大失所望。如此一来,火车不通,轮船没有,就只好去找学校了。只要找着学校,翻墙撬锁倒不是问题,就可惜不开暖气,跟那好进好出没人住的陈四狗家一样,一夜干躺下来,足能把人冻死。 散场之后的电影院和俱乐部想也类似,除非你敢劈了那些长椅当柴烧,否则同样呆不住。 就在这毫无指望且漫无目标的寻找路上,他们无意中来到了该县的第二医院。 眼见那儿大门外灯火通明,万时明不禁把自己的脸使劲打了一下,说:“嘿,怎么把它忘了!医院只要住院的不满员,那就比任什么地方都好。只要能搞定值班护士,床位好说得很。” “你有经验?”朱品声柳眉挑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何不自告奋勇,就由你去搞定那些女护士?” “我哪成啊!”面对女友的多心,万时明只好装孙子,“我万某人青皮癞瓜一个,也只有你这红粉英杰才会可怜我。护士那边要靠小帅哥。最好是小白出面,他人白净,肯定得人缘。” “叫我去?”白思孟眼睛瞪大,“我能跟她们说什么!” 万时明笑道:“难道甜言蜜语你不会说?姐呀妹的不会求?” 白思孟摇头道:“不行。不懂。我是独生子,没有姐姐妹妹。” 朱品声笑道:“那就请他教你呀!咱万哥老经验了,就刚才说的那些话,随便点拨几套,就能帮你把任谁都给拿下马去。你请教一下试试嘛!” “太恭维了,敝人愧不敢当!”万时明赶紧双手抱拳,向朱品声连拱几拱,退到小蒋身后去了。 本来要是白天,谁都可以随便进出医院,看病也好,看望病人也好,百无禁忌,但一到夜晚,四个没事人同时走进去,一定会有值班的人问你:“干什么的?” 想了想,他们决定让白思孟假装晕倒,其他三人则紧急护送他进入医院。 这办法很奏效。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急诊楼前,趁人不备,向左一闪,就到了后面的住院部。 在这里,他们碰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护工,其实也就是人家的保姆,跟进院来照顾生病的主人家。 白思孟虽然谦虚说自己不会甜言蜜语,但其实他天生温和委婉,很善于博取人家的同情和好感。这点他自己也知道。见护工吃惊地看着他们,他一点都不紧张,规规矩矩地走过去,礼貌周到地先叫阿姨,然后开口便说实话: “我们几个是旅游的,钱花光了,旅馆都不让进。请问这医院有椅子让我们坐一坐吗?” 看他一副小模样,清清秀秀,说得怪可怜的,女护工不觉答应了一声,又看看他同行的三个,觉得也不像坏人,反正医院又不是自家开的,就怜悯地摇摇头,责怪说: “你这孩子,十冬腊月的,没钱怎么在外面跑!今儿难住了吧?先跟我进来吧。外面风大,预报说,今儿晚上还要下雪。这儿可不是旅馆,不过,大黑天不进来,你们又能上哪儿去呢?”. 唠叨着进了大门,便是堆放被褥的房间。护工让他们先等一下,悄悄进去摸清情况。不一会儿就走回来,带来一串钥匙,先开了两间病房,然后又打开被褥室,抱了几床被子出来。 本来要朱品声独自住一间病房,但她说害怕一个人住,就也留在102房,床位放在最里头。 临走前护工叮嘱:“过一夜没事,但明早六点钟你们就得走,交班要查房的。现在夜班刚来过,值班护士小陈、小夏,都洗了脚准备躺被窝了。医生是老邢,能看一夜的书,都不会多事,你们放心好了。 “不过万一来个紧急住院的,把你们查着了,可别说是我让你们进来的,只能说是李副院长的亲戚来奔丧的——他家刚去世了老人,来赶人情的人多。李副院长技术好,人也挺厉害,谁敢去问他!记住了?” 四个人忙说记住了,感激不已,女护工摇摇手,示意他们不要多话,关上门走了。 门关好,听着窗外寒风呼啸,万时明以手加额,长叹一声:“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底下还是好人多!” 那三人听见都不作声。是啊!几番绝处逢生,天确实很眷顾,但也要自己能屈能伸,善于把握机会。 折腾了一整天,他们无不悟出一个真理:出门在外,进攻性一定要有,但最好使的还是亲合力。绵绵细雨润物无声,很多时候比声势惊人的攻城槌还有效。 今天最后时刻,如果不是朱品声和白思孟两人低首下心,身段上柔上这么两柔,他们到现在还饿着肚皮,猴在外面顶风冒雪呢!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0章 穷蹙无计 “卡子!卡子怎么办?”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万时明突然想到,在黑暗中不觉说出了声音。 想走?那三人心里都咯登一下。天寒地冻,夜如黑锅,这时候闯卡子去? “你打电话时我们问过卡子附近居民,”朱品声音里透着恐惧说,“他们说一到夜里,卡子上就放狼狗!” “狼狗?”万时明吓一跳,“真的?” “可不是真的!都听见了。要不小蒋这时还不跳起来呀?有它守着,你摸得过去吗?” “这……唉,真他那个的——”万时明懊恼不已,真是没想到!但突然灵机一动,他忙问,“小蒋,你不是会武吗?就不能……嗯,给它来个一剑封喉?水果刀我带了一把,比你那小军刀长。” “这——”小蒋不知怎么回答。“水果刀,行还行,就是也短了点儿。要是白天还有得一拼,晚上眼力不如那些狼狗,就不好说了。有枪就好了!” “有枪还用你说!那枪一响,比拉警报还厉害,全镇人都得蹦起来。看样子是回不去了。” “回不去就回不去!”白思孟始终不愿什么成果都没有就打道回府,听他老是叹息,很不对自己的脾胃,就抗声打断: “老头说的前面一拨,都一个月了,还没回头,咱们干嘛头一天就打退堂鼓?九二年就九二年,有什么了不起呀?再走两道卡子,不就过去了?过去了难道还是它?就不兴变个别的?” “变个别的?变什么别的?你当是翻书看小说,这篇完了那篇来呀!时空穿越何等大事,能穿二十年就够了不起了,还能再想别的?爱闹着玩你自己闹去,我们可都眼巴巴地只想回去。” “别说‘都’!别说‘都’!”白思孟举手提醒,“现在还只你自己。你眼巴巴地想回去,不代表大家都眼巴巴地想回去。小蒋就不一定想回去。是不是,小蒋?” 小蒋先没吭,过了一会儿才说:“回去也不是容易事,好回去早回去了。但前面是什么,也很难猜。朱姐说怎么办?” 朱品声鼻子里一笑,说:“去留好坏都被你说完了,还是个两难。我能说什么?当然是随大流。” “大流怎么随?现在是一比一、零比零。好赖都只等你说话。” “唷,还等着我一槌定音?我成领导了!”朱品声咯咯一笑。说完收声,又想了想,最后把心一横,说: “出都出来了,却没见个真章。跑这么远,说是去赴会,却掉到了九二年,两扯了!但是处境虽然不乐观,前景却未必尽然。走过三道岭,说不定真有一群国际航班的高鼻子等着送我们飞中欧呢,那不就接上了?再试试吧!” 一字千钧,真就这么一槌定音了。 一宵易过。翌晨不到五点,他们就起身了,刚收拾好背包,女护工已经过来了。他们千恩万谢,女护工慈祥地摇手叫他们别耽误工夫,先听她说: “旅游到我们城关镇上的,都要往前走,天公山那边什么情况,一般人不知道,可我男人就是卡子上的。实话跟你们说吧:那边又是一个年月,真的。” “又是一个年月?”年轻人们再一次吃惊得合不拢嘴——那就又不是九二年了。这穿越到什么地方来了? “是啊!”女护工也疑窦满腹地说,“为什么会这样,没人知道。我那口子也不知道——上级没说!所以这关卡就是个换车的三岔口,往左往右都是现在的年月,但只要一过卡,那就又是个天地。却只有一条——去倒容易,回就难了。从没听说有人从前面调头回来过——除非他能从天上飞。” “飞?”白思孟转动着眼珠。“有人飞回来吗?” “别打主意!”女护工笑了,“就是飞机也飞不过三公岭——据说有警戒不让走。而出了三公岭,说更是地老天荒,草长得比人都高,都不像人间了。为什么那样,也没人知道。我男人说,上上月也有几个人过去,说是岭外有人接,但愿你们也有人接,那就好了。时候不早,你们快出去吧!” 和来时的江城合在一起,这就有三个日月,三个世界了。年轻人们面面相觑。来到平行宇宙了! “什么叫时空漩涡?这就叫时空漩涡!”白思孟低声嘀咕。“旋得人糊里糊涂。” “快走吧!接班的快来了!”女护工催促着推他们,“快走!” 走到外面,果然是瑞雪纷纷,银装素裹,只是夜色未退,还看不清道路。他们摸着半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回想起女护工的话,个个心中凛然。 这时疑惑重重,也顾不得还没吃早饭了,他们都一心一意地往前面那通向天公山的卡子赶。 翻过山顶便是一溜下坡。坡不陡路却结了冰,一路上几人更是不断地滑跌摔跤,个个沾了一身一鼻头的雪。 到天已光亮,赶早集的农民已经挑担推车,从两侧道路拥上了大道,沿路一字排开。 白思孟已经饿得心里发虚,什么也顾不得了。见有机会,他就把小蒋一拉,努嘴示意,两眼就如鹰隼般,冷峻地扫视过往行人,挑选目标。 “有了!”他附耳对小蒋说,“那个穿毛领大衣的胖子,蹬着个空三轮,三轮边上写着‘食堂专用’,准是哪个单位的司务长。食堂钱多,换就换他的。” “不怕他回去不好交代?”小蒋担心说。其实他倒不是突然间富有同情心了,而是怕白思孟凭空又想起了谁谁谁,一时萌生了怜悯心,所以要确认一下。 “这种人还怕不好交代!”白思孟说,“天天买肉买菜,哪天他不落下几个?万一换回去不敢用,就让他自己填坑吧!只当减肥。” “对!”小蒋起劲地说,“鸡身上拔根毛,手一抚就平了。换这些乡下人,几把菜、几个蛋的,谁负担得起咱们的开销呀!” 这话说得太绝对,有一竿子打倒一船人之嫌。但是司务长一职虽小,长期以来却人人望之弥高,都视为肥缺,自有它的道理。说换一个钱包的钱就能害死他,也太夸张了。 似乎为了打消两人的顾虑,旁边卖菜的摊主已经在高声招呼:“杨老板,您来了!” 老板? 等那人走过,小蒋忙问那摊主:“他不是司务长?” “原来是。”摊主羡慕地说,“现在人家承包了。北街上最发财的就是他家!” 阿弥陀佛!听了这话,白思孟两眼熠熠生辉,更是志在必得。当下他紧紧跟随,跟到了一个大菜摊边,两手握拳,摆出个狮子搏兔的架势。 那承包老板懵然不知,俯身看菜,看了可以,就说了数目,叫摊主称两大捆,放到三轮车上,然后会账。 白思孟等的就是这一刻,只等那钱包一打开,露出了厚厚一叠,马上眉头一蹙,痛下杀手。 噌地一下,那两卷钞票就破壳而出,一飞到位,眨眼间就落进了小蒋伸到胖司务腰边的塑料袋里。 紧接着,旁边万时明手边露出的一叠新钱,用白纸包着,也被白思孟两眼一眨,手指一勾,刷地跃起,硬塞进那钱包的夹层。 ? ?难以为继了。不是卡文,存稿很多,一个月都用不了,而是数据太差,推荐寥寥,收藏仅十个。已经二十二万字,仍无法上任何推荐版面,这就几乎没什么人能够看到本书,不扑何待?很感谢老朋友一直关注。但很多人只是走过路过,难以得到支持,再热的心也慢慢凉了。网文的生态就是这样,令人感叹,却无可奈何。停下大修吧! ? ????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1章 强行兑换 就在他们下手前,似乎为了打消两人的顾虑,旁边卖菜的摊主已经纷纷起身,高声招呼这位大毛领胖子:“杨老板,您来了!” 老板?名头还挺煊赫! 这就又不一样了!等那人走过,小蒋忙问那摊主:“他不是司务长?” “原来是。”摊主羡慕地舔着冻裂的嘴唇说,“现在人家承包了。北街上最发财的就是他们家!”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听了这话,白思孟两眼熠熠生辉,更是志在必得。当下他紧紧跟随,跟到了一个大菜摊边,两手握拳,摆出个狮子搏兔的架势。 那承包老板懵然不知,俯身看菜,看了可以,就说了数目,叫摊主称两大捆,放到三轮车上,然后会账。 白思孟等的就是这一刻,只等那钱包打开,露出了厚厚一叠,马上眉头一蹙,痛下杀手。 噌地一下,那两卷钞票就破壳而出,一飞到位,眨眼间就落进了小蒋伸到胖司务腰边的塑料袋里。 紧接着,旁边万时明手边露出的一叠新钱,用白纸包着,也被白思孟两眼一眨,手指一勾,刷地跃起,硬塞进那钱包的夹层。 前司务长正要掏钱,突然感觉出手指摸到的不是钞票,不由一愣,忙低头去看,发现竟是一个纸包。 他狐疑地抽出纸包,发现钱包已内里空空,不由心中格登一下。连忙打开纸包看,顿时吓得一愣。 天天大把花钱的人,那眼睛不是一般的毒,这一厚叠钞票刚入眼帘,他便看出不对:天!什么时候发行这种新钞了? 捏了捏,还好!不是那种软沓沓的感觉。但再一看下面印制的年份,他嘴巴一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二零零五年!草!我——我——我——我的妈呀!什么时候钞票发行也超前了?还超前了十几年! 有这样发行的吗?真的假的呀?他的大脑急速运转,似乎想不起出过这种事。但再看一下,还是那个年份。这——这——什么道理呀!他两眼乱眨,手也颤抖起来。 不要是假币吧!假币倒可能瞎印。但它怎么到了自己手里了?是被人调了包,还是自己不注意收进来的?自己又干嘛用纸把它们包起来? 比别人多趁几个钱,又处在近水楼台的位置,好吃好喝惯了的他,每天都要捏着酒杯儿抿个几回,喝得晕乎乎的,到现在宿醉都尚未消尽。他实在记不起来,从昨晚到现在都发生了什么可疑的事情。 而要真是假币,这可就坏了。一张两张还好说,这么一大叠,小二十张呢!砸手里还是小事,让管理部门知道那还了得,准要查数目,找源头。假币贩子没逮着,先把我老杨弄进去了!自己可是经得起查的人吗? 哇耶,这才是两眼一眨,老母鸡变鸭!他吃惊得眼珠子都要瞪脱,又慌乱得满脸肥肉都瞎动弹。 卖菜的躬着腰等他付款,却见他一个劲的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由关切地问:“杨老板你没事吧?” 胖子机伶伶地打了个冷战,忙说:“没没没——就——就是钱像对不上!我,我得回去算算!” 卖菜的很能理解地点点头。是啊,每天大进大出的,错个账在所难免。 前司务赶紧捏紧那叠钱,塞回空钱包,心慌意乱地想:真是出鬼了,一早起来明明一张张数了的,张张正常,也没用纸包,现在竟然这样了! “说不定鬼就在身边!”他心有不甘地想,抬眼左顾右盼,看可能是谁捣了他的鬼,却没见有谁闪躲奔逃。 周围都是提篮买菜的,就是人不熟名字也熟,都是地道本分人。只有一个中学生看去陌生。这人背着大书包,提着塑料袋,却与自己隔开几米远。这个距离,别说钱包,连自己的衣服都碰不着。 那么还是在路上或是家里出的事了!想到家里二字,他又是一阵紧张,忙把车子往前紧推几下,说了声,“先赊着!”就把三轮车掉了头。 且说两个小伙子配合默契,一击成功,再不敢恋战,立刻闪出人群,招手叫两个情侣过来,走到僻静地方去数钱。。 “呀!这么多!”朱品声小声惊呼。 “不多!”万时明兴冲冲地数完说,“这才四百二十五块。我那纸包里包了一千五呢!这回换亏了。” “亏什么亏呀!”白思孟说,“留在身上,万一逮住,还成了假币贩子呢!早换出去早好。就是那些剩下的,也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别带在身上了。” 朱品声问万时明:“刚才你包钱时在纸上写的什么呀?是数目吗?” “那——”万时明一笑,“是一封安抚信。我怕他当场就怪叫起来,所以写着说:这都是真钱。是印钞厂的提前印制票样。已经送审通过。到2005年,见报纸公告宣布,即可使用。千万别扔了。” “算你仁义精细!”朱品声称赞地说,“可是笔迹留下了,这又成了一个新风险。” “小菜一碟!别管他!”白思孟不经意地说,警惕地感觉一下周围,“只要他不叫,这钱咱们一小时就能花完。花完了快走。忘了护工阿姨说的了?过卡子又是一个年月了,谁知这钱还能不能用!先买吃买喝,再买将来好变现的。” 好带又好变现的当然首推黄金首饰,所谓盗贼之轻资,但有时也不尽然,对山要是没金铺你就卖不出去。万时明还说:也不知那边的日月是不是属于特殊时期;听说有的年代家里有金子还像是个罪,所以还不如买那什么时候都有用的东西。 他们先在早点铺饱吃了一顿,又买了许多烧饼卤肉肥鸡烤鸭,用塑料袋包了许多层,分放在各人的背包里——背包也新置了三个。看看有些累赘了,就再去买鞋袜、电子表、打火机等轻巧物件。 四百块钱不经花,只不过五十分钟,钱就全用完了,他们这才看到那个承包老板闷闷不乐地又踩回集市来,手中拿的已是一个新钱包。 看来他虽然积压了一些钱不能用,老底子还扛得起,所以眼眶只比平常稍许多了那么一点点红。 ? ?雪拥蓝关马不前。一更吧。 ? ????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2章 一试再试 他们快快乐乐地走到了城墙边。两情侣自动掉在后面。 万时明感慨地对朱品声说:“品声啊,人不经事没一个不夜郎自大,经过几回合,才知道天下人没一个可以小看。 “就说这小白吧,多文静多善良呀?看起人来那双眼睛,简直可以说是天真无邪。可今天干起这事来,你看他,好坏两眼都不兴眨一下,说干就干!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呀!” 听了万时明的感叹,朱品声哼一声说: “现在晓得了吧?我总说你这人言大而夸,你还不服气。这社会上真正有用的就是小白这种人!不哼不哈,那是他还没瞧出机会。只要没瞧出,他真能一辈子忍辱负重;可一旦瞧到了,你看吧,刹那间他就手起刀落,喀嚓!砍下那颗最大的!” “你说什么?”万时明吓了一跳,“人头?” “什么人头?我说的是斩瓜切菜,拿到最大的好处!当然,真到躲不开的时候,非要砍人头,他也不会含糊。只不过但凡能够避免,他就决不走极端。这就是社会上一般人的典型,你给我好好记住了!” 万时明佩服无地,连连说:“高明!高明!小生谨记教诲,终生不敢或忘!” 停了停他又感慨地自我检讨道,“我这人就是太不实际。说理论一套一套的,干真的百无一能。不像你,说的不多,倒真有副识人巨眼,就跟那隋唐时候的红拂女侠一样。只可惜我不是李靖。委屈你明珠投暗了。哎,我这真不是假谦虚,更不是讽刺你!” “我也知道你不是讽刺我,”朱品声一笑,柔声说,“我要你是什么李靖李将军?我喜欢的就是你万时明——万事明——天上知道一半,地上全知;虽然样样不精,却也头头是道,老让我知道天外有天,天天都有惊奇。” “说白了,我就是个万金油?”万时明皱着鼻子可怜兮兮地问。 朱品声大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咱俩嘛,谁说的都一样!”万时明哈哈陪笑道。 走到了城墙中部,他们暂时驻足。只见天地皆白,关城雄峙。穿城而过的一条长河径流不宽,两端却伸展极远,似乎渺无尽头。 两岸炊烟点点,沃野千里,依稀可见道路纵横,人来车往,看来那就是真正的世界。只可惜他们无暇下去,亲自走一走看一看了。 到了卡子前,不料这回不一样,守卡的人远远看见他们,竟然两眼像鹘鹰一样直射过来,把他们上下打量,一问是旅游去中欧的,便拒绝放行,指指山顶说:“回去!回去!走那边!这是公务通道。” 规矩居然跟进来时的卡子完全两样! “那边是哪儿呀?我们刚才就是从山顶下来的,没有卡子呀!”小蒋说。 还没等他问清楚,那两人早转身进去了。 小蒋不忿,还想上前敲窗户,万时明拦住他说:“这些人就是这个样儿。别问了,赶紧回山顶吧!惹那闲气干嘛!” “这些人!”小蒋气得眼睛都鼓出来,“连问话都不搭理!什么态度呀!养这儿白吃饭呀??就是只公鸡也得打个鸣儿吧!” 白思孟早走过来,帮着万时明把他拉开了。 “咱们现在这身份,还真不敢跟人家较真!”他小声警告,“回去再说。” 却也巧,正欲回头没回头,卡子外一串装满泥藕的板车拉过来了。守卡人走出小屋看看,都是熟人,打了几声招呼,含笑上前,到车上抽了几条肥壮的鲜藕,便抬起升降杆,让他们过去。 小蒋瞥见,又气得要说什么,却见跟车的一个中年人注意地看看他们四个人,问了守卡人一句话,得到回答,立刻满面欢容,走过来亲切地打招呼说:“到中欧旅游的?四位?” 万时明见有转机,一喜,连忙点头,问:“您是……” “我是接待站老陈呀!”对方笑呵呵地说。“你们有介绍信没有?” “啊,老陈!”万时明大喜,“陈四狗?” 因为这个名字不好听,音咬准了似乎不够尊重,他有意学了外国人说中国话的生硬腔调,把四狗二字说成“希勾”。不料对方会错了意,还以为他真是在欧洲呆得太久,舌头不会拐弯了,忙纠正道:“我的,陈四狗!不是稀沟!不细!” 朱品声噗哧一声笑出来,说:“还rb腔了!就叫陈大叔吧!给,这就是介绍信——樟树蔸宁老伯写给您的条子!” 陈四狗手上有泥,赶紧在衣襟上擦了两擦,接了过去,一看就笑了,说:“原来是小安子的房东,我知道的。这也可以,到我家去吧,先弄顿饭吃!” 什么时候又出来个小安子了?看来安德森这拨人入乡随俗学得还挺快! 说到吃饭,年轻人们已经见识过他那个湫窄的小趴房,他又是早就离家在外,料想那锅里闲积下的灰都有半寸了,地方又远,很不愿再去光临,便婉谢说:“不用了,才吃过。卡子上人说,去往天公山得走山顶那边,怎么回事儿?” “是得从那儿过!”陈四狗点头说,“这边是通向四乡的路,去不了。” 万时明指着远处田野中约略可见的那个牌坊说:“不就在那边吗?怎么去不了?” 陈四狗一笑,说:“那呀!那是个终年不变的海市蜃楼,打老几辈就竖在那儿了,可从来没人走到过。你坐火箭也冲不到它跟前!那边远远的山丘也不是天公山。要去,得走矿山!” “走矿山?”四人吃了一惊,“钻地底下去?” “也可以算是钻地底。不过路只能这么走。上面有个竖井,跟我来吧!” 返身走回山顶,累了一身臭汗,终于到了一处矗立在缓坡上的井架前。头顶上是一个大卷扬机,下面吊着个上下工人的大吊笼。这里也有人守着,过来照例问了两句,便若无其事地抬起栅栏前的升降杆,让他们进院上笼。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3章 刮刮票与电话 “老万,你看那边是干什么的!”白思孟忽然注意起来,指着下面不远处一个小广场。只见虽然是下午,那儿却热闹得像赶早集。“走,看看去!” 去到那里才知道,原来是卖彩票,即开型,现买现刮,两块钱一张,头奖是一辆面包车,不要车的话给三万。镇子虽然不大,买的看的人却很多。 “要能中个奖倒不错,都解决了!”朱品声叹息。“可惜就连两块钱都拿不出来!” 万时明笑道:“有那两块钱还不如买烧饼,现在东西便宜,一人可以分两个,晚饭就齐活儿了!” 小蒋郁闷地说。“往前走吧,看着就闹心!” 才走开几步,就听见路边一群年轻人哄笑取乐。一个说:“就你那背时的臭手还来摸彩票?别逗了!还是屁股上擦擦,早点回去摸泥鳅吧!实惠多了!” 那一个说:“你比我又能强几分?都看着呢——连刮十三张,张张都是‘谢谢爱心’,哪怕中个两块的也好哇!” 又一个说:“难道你不知道?他就是全镇有名的‘十三不靠’!真刮着还麻烦了,‘十三不靠’的大名不能再用,还得改户口了!” 这立刻又引起一阵暴笑。 “走吧!”万时明摇头催促说,“你们听听,彩票这事儿哪有一点儿谱儿——纯粹是宰人不用刀!” 话音才落,便听另一群年轻人在那儿叽哩瓜啦。一个说:“我就中了个两块。” 另一个说:“两块也不错了。我刮了二十张,也就五块钱。” 第三个说:“算了,兑了奖走吧!没戏!不如看电影去!” 噗地一声,一大把刮过的彩票抛向空中,天女散花似地飘飘落地。 一个人惊问:“怎么,中的奖不要了?” 另一个呸一声说:“才五块钱就拿去兑?丢不起那人!”又一个说:“我这两张也不兑了!滚它的吧!” 呼!又是一把彩票抛起来。 四人闻声,不约而同,齐刷刷停下脚步,等那几个当地青年一走,立刻脚跟一旋,回转身来。 哇,满地的彩票,这里面有金条呀!他们蹲下身就捡,也不管旁边就有人惊讶地盯着他们看。机会难得,一个个眼明手快,鸡啄米似地把那些花纸抓到了手里。 眼前的抓完了,小蒋见附近还有许多丢弃不要的,挪步就要去捡。朱品声连忙出声制止说:“别去!那儿的没含金量。” 捡完他们迅速转移,在一处无人走动的树下清点,清完一凑,可不就三张有用的——一张中了五块,两张中了两块。加起来一共九块。 有钱了。终于有钱了!他们胸中那股欢快感恩之情简直无法言喻。 “这下有饭吃啦!”万时明喜悦地说,“一人两个大包子,两人分一碗馄饨汤,刚够!” 他边说边指指旁边小饭铺挂在店外的牌子。 细心的白思孟也看了看,立刻发现有出入:八个包子要四块,两碗馄饨要三块,还剩两块,怎么说刚够?这老万想打偏手? 果然,接下来那家伙便说:时间还早,我先去打个电话,拔腿就走。 小蒋有些紧张:不是说刚够吃饭吗,怎么还打电话?连忙叫:“哎,你别走呀,不早了!” 万时明却头也不回,只匆匆抛回两句:“我一会儿就回来。要是人多,你们就先站个队!” 他是早瞟好了,邮电所就在前面一点儿的左手边。走到那里,人家刚好开始扫地,见他进来,问干什么的,他说打长途。 人家继续扫地,只说了声:“押五块。利索点儿,快下班了。” 他交了钱,钻进小隔间,心里默诵着设计好的说辞,手指颤抖着按下按键,不一会就接通了。“滴玲玲——滴玲玲——”响了两遍。 不会没人接吧?他紧张得手心直冒汗。然而格的一响,来了! 他右耳更紧地贴着听筒,刚想亲亲热热地喊“大伯!”,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是哪个?”一口贺南腔。 他愣了。没听说奶奶是贺南人呀!再说,九零年奶奶就过世了,接电话的是谁呀? 情况不确定,他只好说:“是万老先生家吗?我是bj出差来的,跟他儿子是朋友,有重要事情转告,请万老先生听电话。” 对方很热情,忙道:“啊,好!好!我去叫!”听筒里喀地一响,大概搁桌上了,然后就没了声音。 这一等足有三分钟,听筒里鸦雀无声。万时明急了,价目表上写着:一分钟七角五分钱,好贵!属于这时的农用电话吧?三分多钟,五块钱的一半没了! 正急得跳脚,回音有了。“谢天谢地!”他心中高叫一声,却不料传来的还是那个女人声音:“老人家正在蹲厕所,还不得来!” 下午五点!这个时间蹲厕所!这不坑人吗? 万时明鼻尖上都急出汗了,空着的左手不住地搓大腿,眼看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他等不得了,高声问:“喂,您是——” 幸好那女人放下电话还没走开,听他在那头问就重新拿起听筒说:“我是这家的保姆。” 万时明啊了一声,头脑一下子精明了十倍,连忙一盆热火地赶上,极亲切地说: “原来是阿姨呀!太好了!那这里就要麻烦您了。我的事情很急,请您拿笔记一下,我给老先生留几句话就行。” 那头听了一愣,为难地说:“我不识字呀!” 万时明腾地一下,脑袋都大了。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不识字! “那您能记在心里吗?”他近乎绝望地问,“回头老先生出来了您跟他说?” “中!”那头居然挺爽快地答应了,“你说吧!” 万时明正打起全副精神琢磨,怎么才能又快又准,还能让没文化的老女人也听懂地说清事由,邮电所扫地的阿姨来敲窗户了:“完了没有?钱打完了,我要掐线了!” 这不是杀人吗?全赶着来了!万时明无可腾挪,只好把兜里仅剩的四块钱一股脑从门缝里塞出去。对方手一推:“五块!” “我只有四块!”万时明也是强硬地用手一推。对方无奈收了,却仍不忘威胁地抛下一句:“到时间我就掐!”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4章 钱又没了 万时明赶紧对着话筒口述: “您听好了,是这几句话:万大伯!我是您儿子的同学小郑,在bj的银行工作,请转告小万:立刻买进不论什么股票,越多越好,到明年二月十五左右再准时卖掉。肯定会有重大收获。就是这些,您能重复一下吗?” 对方笑起来说: “我经常帮老人家接电话,记性好得很。你听我说的对不对啊:你说的是:‘喂,大伯伯!我是小郑,在银行工作。请转告你儿子:马上去买肉骨头,越多越好;腌到明年二月,一定有重大味道’。 “是不是呀?我说的没错吧!只是啊,小郑同志,你说:不论什么骨头都要,我觉得不太好。那羊骨头要不要?驴骨头要不要?再说到腌,不管啥样的骨头,腌到明年二月也太长了!一般腌东西,有二十天就中了。太腌长了,味道真个太重。” 这才叫乔太守乱点鸳鸯谱呢,扯到哪儿去了? 万时明急坏了,却不敢发火,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竭力纠正说:“我的奶奶!不是骨头,是股票。股票!听清楚了没有?您跟我说一遍:股——票——” “骨膘?骨头还有膘?这是啥骨头呀?你也莫喊我奶奶。这家的老奶奶前年就不在了,又没个名份,喊我奶奶,叫别个听到不好!” 妈呀!居然又问出个继奶奶,还是暗中的!万时明彻底崩溃。 好容易从嗡嗡作响、眼冒金花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他噙着热泪,开始作最后一次顽强努力: “阿姨,阿姨,您听我说:您就照我现在念的背——一个字也不要改,行吗?好,听好了:‘我是小郑,在bj,请您儿子马上去买肉骨头——啊,呸——我也说错了,是买那什么什么……” 还没把股票二字从记忆库中找回来,“叮”的一声,线掐断了。 完了?他冷汗淋漓,气急败坏,猛摇听筒,没声音,再摇,还是没有。“哎!哎!”喊了两声,听筒里一片空寂。 这就彻底没辙儿了!他仰面长吁,面如土灰地走出小隔间。 那阿姨看他一眼,立刻觉出他心情恶劣,半同情半辩解地说了声:“没打完?我可是有言在先呀!哪!收据给你!” 万时明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小饭铺。三人见他回来,都兴奋地招手,说:“快!快!刚端上来一笼,正热乎。晚了又卖光了!” 这叫他怎么开得了口?万时明几乎要瘫倒,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快走。 “怎么啦?”三人不解。“发生什么了?” “钱没了。” “没了?”小蒋几乎跳起来,“还没捂热就没了?让人偷了?” “打的。打完了。” “谁打你……噢,噢——打电话!你把钱全打电话了?” 小蒋声调陡变,几乎像一把刀一样高高举起,就差喀嚓一下劈下来。万时明闭起两眼,一副任斩任杀的极端悲痛表情,一声不作。 “你看你看!”小蒋一蹦多高,落了地,仍是跳着圈子走路,边走边伤心地叫,“全班人马弹尽粮绝,就剩了几个包子钱,他居然全拿去打电话了!九块钱哪,整整九块呀!全打光了!你们说,这……这,这叫人做的事吗?” “简直是岂有此理!”白思孟气得手一甩,背过脸去。 “你也真是的!”朱品声的语气也充满埋怨,立论上却很有区别,“也不商量商量,就跑去打电话,到底打通了没有?” “打是打通了,可没用,是保姆接的。”万时明这才还过魂来,有气无力地说,“她根本就听不懂。” “你爷爷呢?” “正在坐马桶。” “得!白搭!白搭!白搭!”朱品声怨恨声声,也丝毫不同情他了,转而气苦地说,“我早就知道,你就是个背时鬼!跟我说过多少好听的废话!这回更好——包子没了,事情还是那事情! 见两个少年已经走远,她突然又压低了声音,“哎,你到底是真的假的?真没说清楚?” “哄你干嘛呀!”万时明苦笑得比老妈妈还难看,“碰上那样个老糊涂,我自己都恨不得一头撞死!” 这就千真万确彻底白瞎了。 朱品声面如寒霜。但她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气了一会儿,也就释然,啐一口说: “去它的!电话白费了就白费吧,反正这样了。可有一条,你把大家坑了,要想人家不气你,你就得另外表个态,赔一赔人家。” “赔?赔什么?陪笑呀?” “赔钱!”朱品声疾声厉色。“陪笑?陪笑顶个什么,连我都不要看!” 万时明不明白,惶惶然问:“现在不是一个子儿都没有了吗,拿什么赔?” “欠条呀!”朱品声说,“你原来犯了贱,给我写过多少保证呀!现在没钱,就也给他们一人写一张:‘今借到,白某、蒋某人民币各三百元正,回江城后保证归还。万背时,年月日’!” “三百块?”万时明惊呼,“高利贷也没这么邪乎!” “那你马上还三块呀!有没有?没有还不乖乖地写!这算什么呀?” “三百块倒真不算什么,就是这一翻一百倍叫人别扭。叫他们以为他们是什么?买中了原始股?好吧,行!这叫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反正回去再结算。可要是回不去呢?” “回不去就叫你个短命东西一个人在这儿喂忘八!”朱品声狠狠戳了他一指头。“还不快写好,拿去跟他们说呢!” 万时明没法,只好掏出纸笔写下两张欠条,然后诚诚恳恳地追上去,把欠条递给两少年。两少年爱理不理的,他又说了不少好话,这才说动他们赏光看了一眼。 “这不行!”白思孟一把推回,说,“三百,打发叫花子呀?明告诉你:一千以下的业务爷们不接——丢不起那人!” “还一千了?太邪乎了吧?不就两个包子半碗汤吗?” “两个包子半碗汤,不错!可你知不知道,少了这两个包子半碗汤,今天晚上我们的身体和精神要遭受多大的损失?你这叫雪上加霜!” “好,一千就一千!”万时明咬牙拍胸,“都依你。我重写一张。不过说好了,再写好你可不许不要啊!” 白思孟懒得再说,挥挥手叫他一边弄去。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5章 蹭铺 真正的补救还要靠朱品声。 她凭借女性的优越性,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半求半激,很快取得了小饭铺老板的同意,先拿出半条蒸熟的冷腊肉,串换了十个大包子,然后又要求“赊”给每人一大碗馄饨。 老板正要答应,却不料老板娘恰好来了。女人都较真,特别是在涉及另外一个女人的事情上,于是一盘诘,二摇头,这事情就搁浅了。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那终于买到了老农民一袋子古董的男子及时出现在店堂,左右一看,一高兴,就扬声道: “这不是摊子边见过的几位吗?还赊什么,不就四碗清汤吗?来来来,我请了!” 他这么一义气,倒挽救了他剩下的包车钱。白思孟和小蒋大眼瞪小眼,再说不出再搞他一票,以报下午的一箭之仇的话来。 吃完天已黑透。他们走出饭铺,看着满天星斗,一时不知到哪儿去寻找栖身之处。 万时明滴溜溜转着眼珠说: “别慌别慌,让我想想。这年头不要钱的住宿,一是火车站、汽车站、轮船候船室;二是学校不锁门的教室;三就是散场之后的电影院、人去关门的俱乐部。大家说,找哪一类的?” 当然车站候车室是首选。要是里面的乘客不多,又开了暖气,在那些没人坐的长椅上大可蒙头一睡。反正一个个身无长物,不怕贼偷了。 但是走到镇上惟一一家长途汽车站,却见大门紧锁——夜间没车,本室不开。 他们大失所望。如此一来,火车不通,轮船没有,就只好去找学校了。 只要找着学校,翻墙撬锁倒不是问题,就可惜不开暖气,跟那好进好出没人住的陈四狗家一样,一夜干躺下来,足能把人冻死。 散场之后的电影院和俱乐部想也类似,除非你敢劈了那些长椅当柴烧,否则同样呆不住。 就在这毫无指望且漫无目标的寻找路上,他们无意中来到了该县的第二医院。 眼见那儿大门外灯火通明,万时明不禁把自己的脸使劲打了一下,说: “嘿,怎么把它忘了!医院只要住院的不满员,那就比任什么地方都好。只要能搞定值班护士,床位好说得很。” “你有经验?”朱品声柳眉挑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何不自告奋勇,就由你去搞定那些女护士?” “我哪成啊!”面对女友的多心,万时明只好装孙子,“我万某人青皮癞瓜一个,也只有你这红粉英杰才会可怜我。护士那边要靠小帅哥。最好是小白出面,他人白净,肯定得人缘。” “叫我去?”白思孟眼睛瞪大,“我能跟她们说什么!” 万时明笑道:“难道甜言蜜语你不会说?姐呀妹的不会求?” 白思孟摇头道:“不行。不懂。我是独生子,没有姐姐妹妹。” 朱品声笑道:“那就请他教你呀!咱万哥老经验了,就刚才说的那些话,随便点拨几套,就能帮你把任谁都给拿下马去。你请教一下试试嘛!” “太恭维了,敝人愧不敢当!”万时明赶紧双手抱拳,向朱品声连拱几拱,退到小蒋身后去了。 本来要是白天,谁都可以随便进出医院,看病也好,看望病人也好,百无禁忌,但一到夜晚,四个没事人同时走进去,一定会有值班的人问你:“干什么的?” 想了想,他们决定让白思孟假装晕倒,其他三人则紧急护送他进入医院。 这办法很奏效。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急诊楼前,趁人不备,向左一闪,就到了后面的住院部。 在这里,他们碰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护工,其实也就是人家的保姆,跟进院来照顾生病的主人家。 白思孟虽然谦虚说自己不会甜言蜜语,但其实他天生温和委婉,很善于博取人家的同情和好感。这点他自己也知道。 见护工吃惊地看着他们,他一点都不紧张,规规矩矩地走过去,礼貌周到地先叫阿姨,然后开口便说实话: “我们几个是旅游的,钱花光了,旅馆都不让进。请问这医院有椅子让我们坐一坐吗?” 看他一副小模样,清清秀秀,说得怪可怜的,女护工不觉答应了一声。又看看他同行的三个,觉得也不像坏人,反正医院又不是自家开的,就怜悯地摇摇头,责怪说: “你这孩子,十冬腊月的,没钱怎么在外面跑!今儿难住了吧?先跟我进来吧。外面风大,预报说,今儿晚上还要下雪。这儿可不是旅馆,不过,大黑天不进来,你们又能上哪儿去呢?”. 唠叨着进了大门,便是堆放被褥的房间。护工让他们先等一下,悄悄进去摸清情况。不一会儿就走回来,带来一串钥匙,先开了两间病房,然后又打开被褥室,抱了几床被子出来。 本来要朱品声独自住一间病房,但她说害怕一个人住,就也留在102房,床位放在最里头。 临走前护工叮嘱: “过一夜没事,但明早六点钟你们就得走,交班要查房的。现在夜班刚来过,值班护士小陈、小夏,都洗了脚准备躺被窝了。医生是老邢,能看一夜的书,都不会多事,你们放心好了。 “不过万一来个紧急住院的,把你们查着了,可别说是我让你们进来的,只能说是李副院长的亲戚来奔丧的——他家刚去世了老人,来赶人情的人多。李副院长技术好,人也挺厉害,谁敢去问他!记住了?” 四个人忙说记住了,感激不已,女护工摇摇手,示意他们不要多话,关上门走了。 门关好,听着窗外寒风呼啸,万时明以手加额,长叹一声: “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底下还是好人多!” 那三人听见都不作声。是啊!几番绝处逢生,天确实很眷顾,但也要自己能屈能伸,善于把握机会。 折腾了一整天,他们无不悟出一个真理:出门在外,进攻性一定要有,但最好使的还是亲合力。 绵绵细雨润物无声,很多时候比声势惊人的攻城槌还有效。 今天最后时刻,如果不是朱品声和白思孟两人低首下心,身段上柔上这么两柔,他们到现在还饿着肚皮,猴在外面顶风冒雪呢!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6章 疑云重重 “卡子!卡子怎么办?”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万时明突然想到,在黑暗中不觉说出了声音。 想走?那三人都咯登一下,心猛地往下一沉。 天寒地冻,夜如黑锅,这时候闯卡子去? “你打电话时我们问过卡子附近居民,”朱品声音里透着恐惧说,“他们说一到夜里,卡子上就放狼狗!” “狼狗?”万时明吓一跳,“真的?” “可不是真的!都听见了。要不小蒋这时还不跳起来呀?有它守着,你摸得过去吗?” “这……唉,真他那个的——”万时明懊恼不已,真是没想到! 但突然灵机一动,他忙问,“小蒋,你不是会武术吗?就不能……嗯,给它来个一剑封喉?水果刀我带了一把,比你那小军刀长。” “这——”小蒋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水果刀行还行,就是也短了点儿。要是白天还有得一拼,晚上眼力不如那些狼狗,就不好说了。有枪就好了!” “有枪还用你说!那枪一响,比拉警报还厉害,全镇人都得蹦起来。看样子是回不去了。” “回不去就回不去!”白思孟始终不愿什么成果都没有就打道回府,听他老是叹息,很不对自己的脾胃,就抗声打断: “老头说的前面一拨,都一个月了,还没回头,咱们干嘛头一天就打退堂鼓?九二年就九二年,有什么了不起呀?再走两道卡子,不就过去了?过去了难道还是它?就不兴变个别的?” “变个别的?变什么别的?”万时明语气尖锐地反问,“你当是翻书看小说,这篇完了那篇来呀!时空穿越何等大事,能穿二十年就够了不起了,还能再想别的?爱闹着玩你自己闹去,我们可都眼巴巴地只想回去。” “别说‘都’!别说‘都’!”白思孟连忙举手提醒,“现在还只你自己。你眼巴巴地想回去,不代表大家都眼巴巴地想回去。小蒋就不一定想回去。是不是,小蒋?” 小蒋先没吭,过了一会儿才说:“回去也不是容易事,好回去早回去了。但前面是什么,也很难猜。朱姐说怎么办?” 朱品声鼻子里一笑,说:“去留好坏都被你说完了,还是个两难。我能说什么?当然是随大流。” “大流怎么随?现在是一比一、零比零。好赖都只等你说话。” “唷,还等着我一槌定音?我成领导了!”朱品声咯咯一笑。说完收声,又想了想,最后把心一横,说: “出都出来了,却没见个真章。跑这么远,说是去赴会,却掉到了九二年,两扯了!但是处境虽然不乐观,前景却未必尽然。走过三道岭,说不定真有一群国际航班的高鼻子等着送我们飞中欧呢,那不就接上了?再试试吧!” 一字千钧,真就这么一槌定音了。 一宵易过。翌晨不到五点,他们就起身了,刚收拾好背包,女护工已经过来了。 他们千恩万谢,女护工慈祥地摇手叫他们别耽误工夫,先听她说: “旅游到我们城关镇上的,都要往前走。天公山那边什么情况,一般人不知道,可我男人就是卡子上的,实话跟你们说吧:那边又是一个年月,真的。” “又是一个年月?”年轻人们再一次吃惊得合不拢嘴——那就又不是九二年了。这穿越到什么地方来了? “是啊!”女护工也疑窦满腹地说,“为什么会这样,没人知道。我那口子也不知道——上头没说!所以这关卡就是个换车的三岔口,往左往右都是现在的年月,但只要一过卡,那就又是个天地。 “却只有一条——去倒容易,回就难了。从没听说有人从前面调头回来过——除非他能从天上飞。” “飞?”白思孟转动着眼珠。“有人飞回来吗?” “别打主意!”女护工笑了,“就是飞机也飞不过三公岭——据说有警戒不让走。而出了三公岭,说更是地老天荒,草长得比人都高,都不像人间了。 “为什么那样,也没人知道。我男人说,上上月也有几个人过去,说是岭外有人接,但愿你们也有人接,那就好了。时候不早,你们快出去吧!” 和来时的江城合在一起,这就有三个日月,三个世界了。年轻人们面面相觑。来到平行宇宙了! “可能还是那几条紊流给闹的!”白思孟皱着眉头估计说,“其实紊流不但是个空间胶囊,还是个时间胶囊。合起来说,就是时空一起都变了。所以在这四条紊流汇集处,才有这么复杂的时空变异!” “你这话不无道理!”万时明看了朱品声一眼后,重重地点了下头,赞同说,“还在‘晴空天堑’上,在那群飞机飞过去时,我们就在猜,江叔说的不一定对!品声的头发都被燎卷了,怎么会是场景回放?不可能嘛!绝对是另一个时空。” “是呀,你不是还找到了一个弹孔?”朱品声说。 “对,这又是一个佐证。” “江叔也没说一定是场景回放,”小蒋卫护地说,“他只说可能,因为陈大姐就是这么说的。那时咱们也都顺了他的意思——虽然当时我心里想的,也认为是真的轰炸!” “很可能就是二战时的什么地方。”朱品声有劲地说。“那飞机款式老旧,扔的炸弹也老套,还没导弹。不是说现在只要是进行空战,全都用空对空导弹吗?” “不错,肯定没人再用机枪哒哒哒地扫!”几位男士都赞同地点头。 “这样一想就对了!”最后万时明手一拍说,“四条紊流就有四个时空。一个是二战时的某处,下面是条河。一个是九二年,就是咱们站的这个地方。另外还有两个,是什么年代、什么地方,暂时还不知道!”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女护工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叫时空漩涡?这就叫时空漩涡!”白思孟看着外面低声嘀咕。“旋得人糊里糊涂。” “快走吧!接班的快来了!”女护工看了下表,催促着推他们,“快走!” 走到外面,果然是瑞雪纷纷,银装素裹,只是夜色未退,还看不清道路。他们摸着半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回想起女护工的话,个个心中凛然。 这时疑惑重重,也顾不得还没吃早饭了,他们都一心一意地往前面那通向天公山的卡子赶。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7章 亏也要换 翻过山顶便是一溜下坡。坡不陡路却结了冰,一路上几人更是不断地滑跌摔跤,个个沾了个一腿一身一鼻头的雪。 到天已光亮,赶早集的农民已经挑担推车,从两侧道路拥上了大道,沿路一字排开。 累了半天,早饭没吃,白思孟已经饿得心里发虚,什么也顾不得了。 见有机会,他就把小蒋一拉,努嘴示意,两眼就如鹰隼般,冷峻地扫视过往行人,挑选目标。 天太早也太冷,来买菜的人还不多。他们前后左右地扫视,一个像是有钱的人也没看到。 至于摆摊的农民,一大半恐怕连找零的几个角子也没有,自己的早餐都还要指望用身前的蔬菜换。 正在心冷如冰的时候,远处又吵了起来,原来是一个骑三轮车的胖子碰翻了人家的鸡蛋筐,正跟人家扯皮呢。 卖鸡蛋的是个朴讷汉子,说也不会说,吵也没气场,而那胖子声音又大又尖,还揎拳掳袖的,一下子就把他全面压倒。可怜这人急得结结巴巴,有苦说不出。 年轻人随众人过去看时,已经有人在中间排解。末了是胖子甩出一块钱,算是赔对方的十八个鸡蛋。理由是那人的筐子耳子太长,又对向了外边,妨碍了他的三轮。 有了!白思孟一看不由心情大好,吐了一口长气,附耳对小蒋说: “你看这个穿毛领大衣的胖子,为富不仁,十八个鸡蛋就只赔人家一块钱!平常还不知有多横行霸道呢!他蹬的这个空三轮,车边上写着‘食堂专用’,一准是哪个单位的司务长。食堂钱多,换就换他的。” “不怕他回去不好交代?”小蒋担心说。其实他倒不是突然间富有同情心了,而是怕白思孟事到临头,凭空又想起了谁谁谁,关键时刻又萌生了怜悯心,所以要确认一下。 “这种人还怕不好交代!”白思孟嘴一撇说,“你看他这么蛮不讲理,有进无出的,那天天买肉买菜,谁知道他从中白落下多少?只怕一年就是一个万元户!万一换回去不敢用,就让他自己填坑吧!只当减肥。” “对!”小蒋起劲地说,“鸡身上拔根毛,手一抚就平了。换这些乡下人,几把菜、几个蛋的,谁负担得起咱们的开销呀!” 这话说得太绝对,有一竿子打倒一船人之嫌。但是司务长一职虽小,长期以来却人人望之弥高,都视为肥缺,自有它的道理。 老实人或许未尽然,但这胖子连几个鸡蛋都要让别人吃亏,德行如此,那就难说了。若说换一个钱包的钱就能害死他,也太夸张了。 就在他们下手前,似乎为了打消两人的顾虑,旁边卖菜的摊主已经纷纷起身,高声招呼这位大毛领胖子:“杨老板,您来了!” 老板?名头还挺煊赫! 这就更不一样了!等那人走过,小蒋忙问那摊主:“他不是司务长?” “原来是。”摊主羡慕地舔着冻裂的嘴唇说,“现在人家有钱,自个儿承包了。北街上最发财的就是他们家!”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竟然刻薄成家了! 听了这话,白思孟两眼熠熠生辉,更是志在必得。当下他紧紧跟随,跟到了一个大菜摊边,两手握拳,摆出个狮子搏兔的架势。 那承包老板懵然不知,俯身看菜,看了可以,就说了数目,叫摊主称两大捆,放到三轮车上,然后会账。 白思孟等的就是这一刻,只等那钱包打开,露出了厚厚一叠,马上眉头一蹙,痛下杀手。 噌地一下,那两卷钞票就破壳而出,一飞到位,眨眼间就落进了小蒋伸到胖司务腰边的塑料袋里。 紧接着,旁边万时明手边露出的一叠新钱,用白纸包着,也被白思孟两眼一眨,手指一勾,刷地跃起,硬塞进那钱包的夹层。 前司务长正要掏钱,突然感觉出手指摸到的不是钞票,不由一愣,忙低头去看,发现竟是一个纸包。 他狐疑地抽出纸包,发现钱包已内里空空,不由心中格登一下。连忙打开纸包看,顿时吓得一愣。 天天大把花钱的人,那眼睛不是一般的毒,这一厚叠钞票刚入眼帘,他便看出不对: 天!什么时候发行这种新钞了? 捏了捏,还好!不是那种软沓沓的感觉。但再一看下面印制的年份,他嘴巴一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二零零五年!草!我——我——我——我的妈呀!什么时候钞票发行也超前了?还超前了十几年! 有这样发行的吗?真的假的呀?他的大脑急速运转,似乎想不起出过这种事。但再看一下,还是那个年份。这——这——什么道理呀!他两眼乱眨,手也颤抖起来。 不要是假币吧!假币倒可能瞎印。但它怎么到了自己手里了?是被人调了包,还是自己不注意收进来的?自己又干嘛用纸把它们包起来? 比别人多趁几个钱,又处在近水楼台的位置,好吃好喝惯了的他,每天都要捏着酒杯儿抿个几回,喝得晕乎乎的,到现在宿醉都尚未消尽。他实在记不起来,从昨晚到现在都发生了什么可疑的事情。 而要真是假币,这可就坏了。一张两张还好说,这么一大叠,小二十张呢!砸手里还是小事,让管理部门知道那还了得,准要查数目,找源头。 假币贩子没逮着,先把我老杨弄进去了!自己可是经得起查的人吗? 哇耶,这才是两眼一眨,老母鸡变鸭!他吃惊得眼珠子都要瞪脱,又慌乱得满脸肥肉都瞎动弹。 卖菜的躬着腰等他付款,却见他一个劲的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由关切地问:“杨老板你没事吧?” 胖子机伶伶地打了个冷战,忙说:“没没没——就——就是钱像对不上!我,我得回去算算!” 卖菜的很能理解地点点头。是啊,每天大进大出的,错个账在所难免。 前司务赶紧捏紧那叠钱,塞回空钱包,心慌意乱地想:真是出鬼了,一早起来明明一张张数了的,张张正常,也没用纸包,现在竟然这样了! “说不定鬼就在身边!”他心有不甘地想,抬眼左顾右盼,看可能是谁捣了他的鬼,却没见有谁闪躲奔逃。 周围都是提篮买菜的,就是说不出名字面相也熟,都是地道本分人。只有一个中学生看上去陌生。 这孩子背着大书包,提着塑料袋,却与自己隔开几米远。这个距离,别说钱包,连自己的衣服都碰不着。 那么不是他吗?真不是?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8章 做人大不易 要是连他都不是的话,那么还是在路上或是家里出的事了! 想到家里二字,前司务长又是一阵紧张,忙把车子往前紧推几下,说了声,“先赊着!”就把三轮车掉了头。 头一掉,便面对了刚才和人吵架的那地方。他立刻便想起了赔人鸡蛋的一块钱,顿时又吓傻了: 妈耶,那一张是不是也是2005年的?如果是,那就是使用假币了!这若被人发现,岂不马上掀起轩然大波?我这儿手里还有一整包现成的呢! 他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慌,哆哆嗦嗦地紧走慢走,一出人群,立刻骑上车座,没命地蹬着跑了。 且说两个小伙子配合默契,一击成功,再不敢恋战,立刻闪出人群,招手叫两个情侣过来,走到僻静地方去数钱。。 “呀!这么多!”朱品声小声惊呼。 “不多!”万时明兴冲冲地数完说,“这才四百二十五块。我那纸包里包了一千五呢!这回换亏了。” “亏什么亏呀!”白思孟说,“留在身上,万一逮住,还成了假币贩子呢!早换出去早好。就是那些剩下的,也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别带在身上了。” 朱品声问万时明:“刚才你包钱时在纸上写的什么呀?是数目吗?” “那——”万时明一笑,“是一封安抚信。我怕他当场就怪叫起来,所以写着说:这都是真钱。是印钞厂的提前印制票样。已经送审通过。到2005年,见报纸公告宣布,即可使用。千万别扔了。” “算你仁义精细!”朱品声称赞地说,“可是笔迹留下了,这又成了一个新风险。” “小菜一碟!别管他!”白思孟不经意地说,警惕地感觉一下周围,“只要他不叫,这钱咱们一小时就能花完。花完了快走。忘了护工阿姨说的了?过卡子又是一个年月了,谁知这钱还能不能用!先买吃买喝,再买将来好变现的。” 好带又好变现的当然首推黄金首饰,所谓盗贼之轻资,但有时也不尽然,对面山上要是没金铺你就卖不出去。 万时明还说:也不知那边的日月是不是属于特殊时期;听说有的年代家里有金子还像是个罪,所以还不如买那什么时候都有用的东西。 他们先在早点铺饱吃了一顿,又买了许多烧饼卤肉肥鸡烤鸭,用塑料袋包了许多层,分放在各人的背包里——背包也新置了三个。 看看有些累赘了,就再去买鞋袜、电子表、打火机等轻巧物件。 四百块钱不经花,只不过五十分钟,钱就全用完了,他们这才看到那个承包老板闷闷不乐地又踩回集市来,手中拿的已经是一个新钱包。 看来他虽然积压了一些钱不能用,老底子还扛得起,所以眼眶只比平常稍许多了那么一点点红。 他们快快乐乐地走到了城墙边。两情侣自动掉在后面。 万时明感慨地对朱品声说:“品声啊,人不经事没一个不夜郎自大的,经过了几回合,才知道天下人没一个可以小看。 “就说这小白吧,多文静多善良呀?看起人来那双眼睛,简直可以说是天真无邪。可今天干起这事来,你看他,好坏两眼都不兴眨一下,说干就干!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呀!” 听了万时明的感叹,朱品声哼一声说: “现在晓得了吧?我总说你这人言大而夸,你还不服气。这社会上真正有用的就是小白这种人!不哼不哈,那是他还没瞧出机会。只要没瞧出,他真能忍辱负重一辈子;可一旦瞧到了,你看吧,刹那间他就手起刀落,喀嚓!砍下那颗最大的!” “你说什么?”万时明吓了一跳,“人头?” “什么人头?我说的是斩瓜切菜,拿到最大的好处!当然,真到躲不开的时候,非要拼死一搏,他也不会含糊。只是但凡能够避免,他就决不走极端。” 停了停她又说:“这就是社会上一般人的典型。人生大不易。大千世界,莽莽乾坤,没一个人好轻视,所以我从不敢学那些小姐阔太的怪脾气。你给我好好记住了!” 万时明佩服无地,连连说:“高明!高明!不才谨记,不敢或忘!” 唱戏似地表示接受批评之后,他感慨万千,又由衷地自我检讨道: “我这人的特点就是太不实际。说理论一套一套的,干真的百无一能。不像你,说的不多,倒真有副识人巨眼,就跟那隋唐时候的红拂女侠一样。只可惜我不是李靖。委屈你明珠投暗了。哎,我这真不是假谦虚,更不是讽刺你!” “我也知道你不是讽刺我,”朱品声一笑,柔声说,“我要你是什么李靖李将军?我喜欢的就是你万时明——万事明——天上知道一半,地上全知;虽然样样不精,却也头头是道,老让我知道天外有天,天天都有惊奇。” “说白了,我就是个万金油?”万时明皱着鼻子可怜兮兮地问。 朱品声大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咱俩嘛,谁说的都一样!”万时明哈哈陪笑道。 走到了城墙中部,他们暂时驻足。只见天地皆白,关城雄峙。穿城而过的一条长河径流不宽,两端却伸展极远,似乎渺无尽头。 两岸炊烟点点,沃野千里,依稀可见道路纵横,人来车往,看来那就是真正的世界。只可惜他们无暇下去,亲自走一走看一看了。 到了卡子前,不料这回不一样,守卡的人远远看见他们,竟然两眼像鹘鹰一样直射过来,把他们上下打量,一问是旅游去中欧的,便拒绝放行,指指山顶说: “回去!回去!走那边!这是公务通道。” 规矩居然跟进来时的卡子完全两样! “那边是哪儿呀?我们刚才就是从山顶下来的,没看见什么卡子呀!”小蒋说。 还没等他问清楚,那两人早转身进去了。 小蒋不忿,还想上前敲窗户,万时明拦住他说:“这些人就是这个样儿。别问了,赶紧回山顶吧!惹那闲气干嘛!” “这些人!”小蒋气得眼睛都鼓出来,“连问话都不搭理!什么态度呀!养这儿白吃饭呀??就是只公鸡也得打个鸣儿吧!” 白思孟早走过来,帮着万时明把他拉开了。 “咱们现在这身份,还真不敢跟人家较真!”他小声警告,“回去再说。”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9章 关前巧遇 却也巧,正欲回头没回头,卡子外一串装满泥藕的板车拉过来了。守卡人走出小屋看看,都是熟人,打了几声招呼,含笑上前,到车上抽了几条肥壮的鲜藕,便抬起升降杆,让他们过去。 小蒋瞥见,又气得要说什么,却见跟车的一个中年人注意地看看他们四个人,问了守卡人一句话,得到回答,立刻满面欢容,走过来亲切地打招呼说:“到中欧旅游的?四位?” 万时明见有转机,一喜,连忙点头,问:“您是……” “我是接待站老陈呀!”对方笑呵呵地说。“你们有介绍信没有?” “啊,老陈!”万时明大喜,“陈四狗?” 因为这个名字不好听,音咬准了似乎不够尊重,他有意学了外国人说中国话的生硬腔调,把四狗二字说成“希勾”。 不料对方会错了意,还以为他真是在欧洲呆得太久,舌头不会拐弯了,忙纠正道:“我的,陈四狗!不是稀沟!不细!” 朱品声噗哧一声笑出来,说:“还rb腔了!就叫陈大叔吧!给,这就是介绍信——樟树蔸宁老伯写给您的条子!” 陈四狗手上有泥,赶紧在衣襟上擦了两擦,接了过去,一看就笑了,说:“原来是小安子的房东,我知道的。这也可以,到我家去吧,先弄顿饭吃!” 什么时候又出来个小安子了?看来安德森这拨人入乡随俗学得还挺快! 说到吃饭,年轻人们已经见识过他那个湫窄的小趴房,他又是早就离家在外,料想那锅里闲积下的灰都有半寸了,地方又远,很不愿再去光临,便婉谢说: “不用了,才吃过。卡子上人说,去往天公山得走山顶那边,怎么回事儿?” “是得从那儿过!”陈四狗点头说,“这边是通向四乡的路,去不了。” 万时明指着远处田野中约略可见的那个牌坊说:“不就在那边吗?怎么去不了?” 陈四狗一笑,说: “那呀!那是个终年不变的海市蜃楼,打老几辈就竖在那儿了,可从来没人走到过。你坐火箭也冲不到它跟前!那边远远的山丘也不是天公山。要去,得走矿山!” “走矿山?”四人吃了一惊,“钻地底下去?” “也可以算是钻地底。不过路只能这么走。上面有个竖井,跟我来吧!” 返身走回山顶,人人累了一身臭汗,终于到了一处矗立在缓坡上的井架前。 只见头顶上是一个大卷扬机,下面吊着个上下工人的大吊笼。这里也有人守着,过来照例问了两句,便若无其事地抬起栅栏前的升降杆,让他们进院上笼。 这笼子其实就是简易电梯,只不过大些,而且粗陋难看。吊在顶上的钢丝绳已经颇显锈迹,油泥也都污黑,散发着一股浓重的工业设施气息。 进去一看,空间倒不狭窄,四边都有坐椅,还垫着棉垫,只是垫子都油腻肮脏,明显几年都没换洗了。 陈四狗也感觉出他们的嫌厌,笑笑解释说: “没办法!这是口废矿井,底下东西早采完了。原来要炸掉封闭,因为离居民区太近,就没炸。近年发现它还是条外出通道,就交给海关的人管了。呶,就是管栏杆的那位。 “这里长年累月,别人也不来,也就是你们这样去中欧的,偶尔来一批。” “能去中欧就好!能去就好!”终于得到了确切说明,年轻人们这才放了心,两眼灼灼,长出一口气,拼命点头。 一个确认,就让四人如沐春风。 是呀,只要不是逗你玩,只要不会长久滞留在九二年的小乡镇,这就比什么都好! 心情一放松,大家脸上都露出笑意,再看这简陋肮脏的地方,也不觉得忍受不了了。只不过几分钟的事情,还讲究什么呢? “到天公山由谁接待?”细心的朱品声问向导。“还有几站呀?” “到那边找北山香照寺的知客僧。法名叫做容虚。这里是他的名刺。” 陈四狗在怀里掏掏,摸出一张大红帖子样的小本本递过来,打开一看,写得就像张请帖,有名字有职衔,还百拜顿首什么的。他们从没见过,不禁茫然。 陈四狗指点着解释说: “那边封闭落后,还没兴送名片,用的还是这种老式名刺。那个知客和尚是寺里管交际的,由于要跟外界打交道,平常也用。他给了我几张。 “你们看好:我的就是这外面的。他那张夹在里面,就是黄面的那个。我们俗人是百拜顿首,僧道人家就只写着稽首问讯什么的。这都是老物件。” 万时明拿来翻开里页,抽出一看果然不错,就递回朱品声手里说:“仔细收好了。大家都记着:上面写的是香照寺!和尚叫容虚!” 他是防着万一名帖掉了,凭记忆还能找着接待的地方。 “开动吧!”陈四狗显然轻车熟路,向上头开卷扬机的叫了一声。上面人应了声:“那都注意了!我开了,眼睛都闭了!下边风大,别让灰钻进去!” 正要开动,忽听院外有人高喊:“等等我!等等我!”然后便是沉重的脚步声。 几人伸头一看,冲进院子来的竟然是那买古董的中年男人。 开卷扬机的不悦道:“说好了也不早来!就该把你拉在这儿!” 那男人气喘吁吁,来不及回答,紧跨两步钻进吊笼,一脸黑汗地笑道:“急死我了!生怕你们跑了!” 众人认识,就是他替他们四人出过馄饨钱,此时不好多问,都像熟人一样朝他笑笑。 陈四狗竟然认得他,笑着问他:“老夏,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从没见你来过。” 这位叫老夏的抬手抹了把汗,笑道:“不是打听到有这条路,我能跑这么高,来这矿山顶上!都说下去了就通向那边,是真的吗?” 陈四狗笑道:“上面开吊笼的朋友你不都认识吗?他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不知道?”姓夏的有些意外。 “我不知道!”陈四狗笑着摇头,神色自若,“有人带条子要我来送,我就来了。至于那边是哪边,我可一点不清楚。” “那边——”姓夏的开了口,却欲言又止。“应该跟这边差不多吧!” “嗯,差不多。是差不多吧。”陈四狗随口敷衍。 看来两人也只是一面之交。 于是四个年轻人也不说什么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0章 自由落体 那姓夏的坐了一会儿,身上还是有些热,不禁抓耳挠腮,东张西望,说:“这上上下下,都有些年头了!” 他是说这笼子成色老旧,小蒋也是闷不得的,听了便笑道:“没你那些宝货有年头吧!” 老夏笑了,说:“那当然。差几百年呢。要说我这回也真不容易,昨天你们都看见的,那老家伙太搅筋了!好不容易才弄到手。” “怎么没见你扛来?” “扛来?”老夏一愣,随后便笑了,“哪儿跟哪儿呀!我根本就没要那一蛇皮袋。” “没要?你不是都坐摊子上了,说要跟他死缠到底,非买不可吗?” “那不是声东击西吗!”老夏笑道,“他真要卖给我的话,我也买不起!” “你不是已经掏出两千,两千还买不起?” “他那东西可远不止两千!”老夏摇头笑道,“一到跟前我就看出来了,那么多摊子,就他脚下有几样真货。都是好东西,可惜他不大识货!但生意人都精,我要是说要,他一定立马觉悟,接着就喊个天价!那怎么办呢,我就只好左看右看,装作一概瞧不上,非要赌他那袋子里的!” “他袋子里的东西会更好?” “那当然不一定。不过外面既有好东西,袋子里说不定也会有,于是就先诈一诈他,摸摸他的底细。哪想到一诈果然!他抓着袋子死活不肯,于是我也就装作死活都要!” “以诈对诈!” “对!以诈对诈。其实再怎么看着诱人,聪明人也不会隔着袋子买猫!死活不论,这么一大笔钱,要是赌错了怎么办?只不过估计定了:只出两千的话他绝对不会让我拿走,这样我就可以表现得比他还坚决。” 小蒋笑了,说:“是呀!万一他袋子里的东西不值多少,见你肯出两千,顺水推舟一古脑儿都塞给你,那还真麻烦了!最后呢?你们又缠了多久?” “你们在饭铺缠了多久,我就跟他缠了多久。最后旁边人都来说合,让双方各让一步。有人说:这老客是真诚心,你看大把的钱都搁你这儿了。也有人说:老客你还是算了,这么说他老人家都不肯,那是铁了心了。实在不愿意,你看是不是买点儿别的?能够成交一两样,也算交个朋友!” “于是你就买了别的?” “那当然!见了真货,还能空手而归?但就这样,我还必须装作一百个不乐意,收起钱就走。老泥鳅看到平白地放走一个大主顾,也有点后悔,就哼哼唧唧地指着摊上的东西表示:要是真想买的话,价格也好说。” “哈,果然松动了!那你怎么样了呢?” “我吗?我略微停了一停,像还是赌着气,这样就有人主动出面拉着我挑。我装作还是满腔不乐意,手在摊上到处扒拉,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最后才拿了我早就看中的。就这样,讲价时还放回去两三回,不时拍拍手起身要走。那老东西急得眼睛都绿了,到底还是卖了,最后居然还饶了我一两样小摆件。” “真是兵不厌诈!”年轻人都笑起来。 小蒋快人快语,点点头说,“老听人说奸商奸商,什么样一直没看到,今天终于看到你了!” 老夏不以为忤,反而也笑,争辩说: “不这样还玩得了古董?干我们这一行的,第一怕眼拙,第二怕心软——但凡好说话的,最后全赔个底儿掉,只好退出不玩!想长久,千万不能学他们。” “那你到对面山梁去,也是想收点儿?”白思孟问。 “是呀!听说那边又古老一些,肯定比这边好搜罗。” 几个年轻人相对一望。“那你带的什么钱?还回得来吗?” “回——带什么钱?”老夏听了这话,脸色就凝重了,“那边不就是那用银元的年月吗?还会真回不来?隔得这么近!” 隔得近就回得来?看来这人也是没什么谱儿。 “都坐好了!”正在大家不好往下说的时候,上面开卷扬机的人已经高声喊叫,“我要开机了!” 年轻人都闭上了眼。只听电闸啪哒一下,马达启动,立刻呜地怪叫一声,吊笼猛地往下一沉,把人的心都拉了下去。 接着便呜呜直响,风也大了,把衣襟都吹得倒卷起来。裤筒更是膨胀开来,肥得像灯笼裤。 “好家伙!”万时明两臂紧夹腰胯,不让上衣飞起来,嗟呀惊叹道,“就像进了风洞,咱们成飞机模型了!” 朱品声笑道:“一会儿是小白鼠,一会儿又像飞机,就你会瞎形容!” 说是笑话人,她却掩盖不住声音里的欢欣之情。 吊笼越下越急,逐渐变得自由落体一样。本地的两个人不知道怎么样,四个年轻人都感到那种身下的虚空感再度产生,人都飘飘欲仙,几乎没有一丝重量。 “又进入异度空间了!”白思孟突然声音古怪地说,“跟在河上那片雾气里一样!” 那三人一愣,都没有回答,只静默着,细细体验是不是跟上次同样的感觉。 “你怎么这么说?”小蒋没觉出来,忍不住便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感觉一样嘛!”白思孟说,“现在我眼前好像又在闪着白光,还电晕似地,一圈圈扩大!” “我怎么没感觉到?”小蒋使劲挤挤眼睛。“啊——不……噢,好像有点儿你说的那样了!眼前模模糊糊的,就像看到锯开的树干,一圈圈尽是不断扩大的年轮!哦,天!怎么一想怎么样,它就怎么样了?” “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而是真就是这样!”万时明舔着嘴唇插言,肯定了他俩的感觉,“现在我眼前也是一片闪光,不过不是白的,而是七彩的——陡、来、迷、发、搜、拉、希,一样不少!” “那你的眼皮成分光镜了!”白思孟没那种感觉,就表示异议说,“我就只看到一圈又一圈的,像牛奶在荡漾。嚯!现在又变了。简直——简直像牛奶起了层凉皮,还越抖越快了!” “还凉皮,还七彩了!能的你们!我就只看到那年轮!”小蒋嚷嚷说,“其实这都是做梦!不信你们睁开眼看,就是黑咕隆咚一片!你们那都是幻觉!”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1章 天公山镇 “你睁眼了?”听到小蒋嘟囔,白思孟惊异地问。这么大的风,还有人敢睁眼? “嗯,怎么啦?” “我不信!老万,你信不信?” 万时明用手挡着下巴说:“我也不信。” 小蒋竭力抬高音调,在风声里笑道,“耳听为虚,眼见是实。不信你们睁开眼看看,看我睁眼睛没有!来!来!一、二、三!” 他自己当然不睁眼。那两个都比他猾,怎会上他的当,当然也没睁眼——听那劲急的狂风怒号,就跟八月十八钱塘潮一样,连树都拔得起来,睁眼不要被活活吹瞎吗? 吊笼下去得越来越快,简直是自由落体,终于他们全都真正地漂浮起来。于是又是一阵骇异的尖叫,然后轰的一声,仿佛锣钹齐鸣,戏台开唱,思维又飘飘摇摇了。 白光里,白思孟继续奔往那两界山;万时明被人硬推着坐上了忒拜王的宝座;小蒋则变成了武二郎,刚打过快活林,又战飞云浦;朱品声则看见老妈又生下个小弟弟,但小东西一下地就有五六岁的样子,面貌竟然特像白思孟,这可真奇怪极了。 思维风驰电掣,场景波澜壮阔,故事漫长而隽永,梦得人舒心快意。然而全部这些,都只浓缩在几十秒钟之内。 吊笼放浪形骸地狂奔了一阵,很快又开始减速,于是双脚又着了地,人人都蓦然惊醒,而且感到身体越来越重。 “这天杀的吊笼!跑这么快干什么?不费电呀?”万时明从虚浮中回落下来,惊魂甫定,却发现很快就被压得两腿哆嗦着撑不住,几乎要一跤坐倒了。 他不由埋怨道:“减速就好好减速,怎么减得这么邪乎?想不沾那臭烘烘的长椅子都不行!!” 说什么都没用,减速继续生硬地进行,只是未曾发出刹车的吱吱声而已。 到得速度适宜,吊笼就要停住的时候,他们都本能地睁开了眼睛,第一个发现就是大家全都坐到了脏椅子上,和椅背贴得紧紧的,无一幸免,身上还都落了一层灰。 那么大的风盘旋吹掠,最后大家的身上还都积存有一道道的浮灰,这竖井中的粉尘污染真是强大得无话可说了。 速度减到最后,咣当一声,吊笼坐实到地面上,笼门自动打开。 他们身体一震,抬眼四望,只见已经来到一个颇为高大阴森的黑黑的大洞中。这里只在顶篷吊着一个大灯,光度足有两百瓦,照亮着眼前惟一一条水平方向的甬道。 甬道里铺了铁轨,轨道上有一辆小矿车,直通远方。 陈四狗站起来抖抖灰,高兴地说: “到了!到了!今天真是顺利极了!上次送那三个,还没这么快,半中腰停了两次,说是出了故障。好家伙,那把人给急的……看来后来彻底修好了!” 走出吊笼他却不让他们坐矿车,说:“没电!走着出去吧!” “那有多远?”朱品声问。 “九百米吧!”陈四狗说,“抬抬腿就到了。” 说是抬抬腿,却不是一次两次,由于枕木间隔小,一步只能迈出半米,就这点距离,两腿轮换着足足抬了两千次。累倒不累,就是烦人。 加上洞里黑,空气又不好,憋闷压抑,人人都恨不能快快走出去。一急,脚步错乱,就不时有人绊脚,随即便是一个踉跄。 好容易走到出口处,陈四狗回头一看,五个人一片稀脏,加上自己,都不像人样了。 他一笑,说:“哎呀呀,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你们都带了换洗衣服吗?最好出洞前就换了。不然人家会说:怎么这矿山又开工了?不是早封停了吗,瞅人不见就敢顶风作案,干脆炸了它!没了它,咱矿监局还省事些!” 他是说笑话,老夏还无所谓,但年轻人都自惭形秽,便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走出去。 见洞口外有个小小的守卫室,万时明便伸头看看,说:“咱们轮流进去换衣服吧!” “你们慢慢换吧!”陈四狗略微含着一点歉意地说,“我可要回去了。海关规定要我就在出口止步。” “你不跟我们去那边了?那不太遗憾了?”万时明问道。 他只是随口一句,自己也觉得不可能。但同路一场,必须拉个亲近,会来事儿的人都兴这一套。 “不啦!”陈四狗诚恳地说,“那边也不会让我进。我回去还得赶紧去挖藕。误了这份工,这个冬天就难过了。” “你不是有导游的报酬吗?” “偶尔兼个职,那才几个钱呀!”陈四狗说着笑了,挥手自去。 “太谢谢了!”四个年轻人感激地向他挥手告别,“太谢谢了!幸亏在卡子上遇见了你,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这一路还真顺利!” 此话不虚,此情也不假——突然掉到了这九二年,要不是陈四狗及时出现,还不知这番乱撞乱闯要拖到什么时候,也不知还会出个什么意外! 老夏不修边幅,两个小年轻没多余衣服,就只万时明包里有,还能匀给朱品声几件。当下等他俩在小房里换好衣服,众人才抬脚出去。 才出那井口围墙,便见前面一片空旷,大道上的景致竟和在上面卡子处看到的几乎别无二致。 小蒋吃一惊道:“天!难道又跑回去了?这不是那个大牌坊吗?” 眼前果然便是他们在上面卡子时看到的远方大牌坊。不过那是远影,在这儿却是近景,体量在眼中足足大了一百倍,气势恢宏,上写着“天公山镇”四个大字。 “缩地法!”朱品声笑道,“那一大截路,咱们直接从地底下走过来了,才九百米!哪儿止呀!” “这牌坊,陈四狗不是说是海市蜃楼,怎么走也走不到吗?”小蒋问。 “这话他是这么说,”万时明说。“但很可能因为他一直不敢出矿洞,才这么以为。” 回首西边,仍然看得到那个死活不让人过的混账卡子,只是距离两公里也不止。 上面走不过去,说是可望不可及,在底下走路又缩短了,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道理,他们猜不出来,也不想猜了。 生疏之地,不敢久留,他们立刻通过无人值守的牌坊,一鼓作气赶到五里外的山边。这里又有个卡子,拦着进镇的路。恰逢吃饭时间,穿制服的警卫都在值班室里吃饭。 他们敲玻璃请人家升栏杆。有个端着饭碗的人出来看了,见他们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右手一抬,就把杆儿托起,让他们过去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2章 又掉下几十年 过来一看,路旁峭壁上也嵌着三个丈把高的金字,标的就是这山的山名。站在它们下面,才感到这名儿的吓人——天公山! 天者,至高无上也。看山势,似乎也是周围连绵的山丘中最高大的一座。 不仅名儿威风,凿开的大道两旁,还各屹立着一座五丈高的佛像,左是弥勒,右是如来,一个宝相庄严,一个笑容可掬,似乎都暗示着这一地界别有洞天。 “这是什么地方?黄山?九华山?”白思孟好奇地问。 经过了前面的国公山,特别是护工大婶的介绍,他们都明白了,这儿就是一座时间立交桥,下一道桥就变换一回时间。 地理位置好像也不是固定的——岭外像是江北口音,到国公山就变江南了,那么这里呢?不会跑到舟山普陀了吧! 但再走上山坡,就知道这儿不是什么海天佛国。 经过一带简陋陈旧的民居之后,大道边出现一所大宅,正门前的照壁上,赫然贴着一张布告,说的是近来时局不靖,外患方殷,胡匪出没,境内不宁,镇外屡有劫财伤人的案件发生,居民若无要事,切记安守勿出,以免遭逢不幸。 落款是镇长某某,日期竟然落的是民国二十年。 民国二十年!看了这个年份,好似耳旁当的一声锣响,四人的心全都揪了起来!早准备这年月再下一个台阶,比如说再下二十年,下到一九七二年,却没想到落差竟这么大! “民国二十年是公元哪一年?”朱品声一头雾水地问——她对这种陈旧纪年完全陌生。 “一九三一年!”老夏擤了一把鼻子说。 四个年轻人骇然变色。居然一跤跌进了解放前,还跌得这么深! “三一年!我的天哪!”朱品声震惊地以手捂嘴。 都学过历史的。一九三一年,那还是土地革命时期。扑通一下子,竟然掉下来六十一年! “那再掉一下,不得掉到光绪、同治的朝代去了?”万时明惊呼。 “不会吧?”小蒋吓得脸色发白。“那就是清朝大辫子了!不会这么不讲理吧!” 掉到清朝怎么就是不讲理了?大家没问他,都知道他的小脑筋有些与众不同,一般还好,有时特拧,说都说不清楚。 “我来算算!”白思孟多少记得一些,这时就热心地伸出巴掌数给他看。“第一掉是二十年,第二掉是六十一年,第三掉就算也是六十一年,就到了一八七零年。那是什么时候?似乎是同治年间,慈禧老佛爷开始垂帘听政的时候!以后要是还像这次一样再掉个六十一年,那就是一八零九年,那时是嘉庆还是道光,我就完全弄不清楚了。” “小白同学算的不错!”老夏搞收藏,在史地和各种杂学上自然是专家,听了连连点头说,“民国元年是一九一二年。加十九年,正好是一九三一年。老清朝本身在一九一一年灭亡,离这时候不算远,稍不留神就真掉进去了!” “老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万时明问。 “什么‘这些’?” “这个年月。” “哪里!我也是老听人家说,这边用的还是袁大头,有点不相信。这回还真的是头一次过来,想收些袁大头的。不看这张布告,我根本不知道这边还是民国二十年。” “年月就罢了吧,也不是没有思想准备!”白思孟打断说,“但咱们不会恰好跑到伪满儿皇帝的地盘来了吧?”他指着布告中间的字行,面色青红不定。“你们看那‘胡匪’二字,多吓人!” “胡匪?这是怎么说?”朱品声更惊讶了,“难道到东北了?连地界都变得这么远了?” “他们俩的话有道理。”老夏点头肯定说,“只有东北人才管土匪叫胡子,关内没人这么叫。” “那咱们真跑东北来了?东北现在什么情况?”小蒋问,“记得三一年,好像就是发生九一八事变这一年!” “不错!”老夏皱着眉毛点头说,“从日子看,现在就是三一年九一八之后不久。rb人占了沈城,正在进攻全东北。东北军奉命后撤,撤是撤了,但好多地方还在打仗。” “谁跟谁打?不是说闹胡匪吗?” “那只是治安问题。主要是地方武装、部分警力,还有各地的义勇军跟rb人打!”老夏说。“规模不大但范围广,好像一直打到靠近国境线了。” “那这天公山镇是在哪里?嗨,你们看,光一个镇名!怎么也不落个省名县名?” 布告上没写,他们四处张望,也没看到哪里有关于县份的标记。 “总之是在白山黑水之间吧。”白思孟焦灼地说,“当务之急是要弄清位置,可别陷进战乱里了。赶紧找个人家问问!” “对!对!”朱品声立刻紧张地附议,“赶紧问问!打仗的年月,可不能蒙着眼睛瞎跑。” 谁知她的话音刚落,北边便传来一阵枪声,乒乒乓乓,四声巨响,突如其来,清脆暴烈,隔着山也听得清清楚楚,每一下都像根垒球棒重重地打在心上。 五个人大惊,脸都吓黄了。 “这动静好大,似乎是部队在开打!”老夏说。说的时候,他的脑袋还嗡嗡的,牙关也已吓得不由自主地得得响。 “胡匪!”小蒋猛拍大腿,“完了!还真的说来就来!” 他那个“来”字还没落地,山后又传来一阵更加密集的交火声。砰砰的步枪声里夹着机枪劲急的哒哒声,接着便是重型武器的重浊的射击声、爆炸声。 是山炮?还是迫击炮? 声波巨大,空气震颤,天空像被撕裂了一样。 这已经是第二回了,朱品声被震得心惊胆战,连忙捂住了耳朵。 “这么机关枪哒哒响,还不断地爆炸,绝对不是土匪,肯定是大部队。”白思孟说。“莫非真是鬼子?” “坏了!坏了!赶快找个地方躲一躲!”万时明手足无措,惶急之下,拉着朱品声就走。 剩下三人想也不想就紧紧跟上,一路赶回卡子口。 “借光!借光!”万时明砰砰地拍着拦路的栏杆,“前面打过来了,让我们过去!” 也不等小房子里的人答应,他一猫腰,掀起栏杆下的金属防护网就钻。 “嘭!”一声脆响,他掀网的左半边身体顿时瘫了,一个屁股墩儿,坐倒在地上。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3章 真够冷血呀 “时明!” “哎,老万!” 三个同伴大惊呼喊,一拥过来搀扶。 听到响动,小房子里走出来两个人,穿的也不知是哪种军队的军装,想来刚吃过饭,肚子鼓着,还在打嗝儿,嗳着胃气,胸前都横着短小的自动枪,喝一声: “退回去!关卡不准逆行!” 万时明肯定是被电着了,面色苍白,手脚颤抖,被同伴扶起抱着,好半天不能恢复原状。 “你们行行好!”朱品声含泪哀求,“那边机枪大炮地打过来了,不过去我们就完了,救救我们吧!” 警卫们沉下脸来,呵斥说:“过去之前你们就应该慎重考虑。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走回头路,这是关卡的规定。” “哪有这样的规定!贴哪儿了?”白思孟扬脖打量。 “还需要告诉你吗?”那个年轻点的警卫也蛮横地梗着脖子反问。“从来都这样!你们不知道?你见着谁从这儿出去了的?”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呀!那边鬼子打过来了呀!” “那就赶紧跑哇!找个山旮旯躲一躲呀!矗在这儿,就能有办法?” “让我们过去不就行了?” “那可不行!”警卫们不耐烦,抓着枪瞪起眼来。 年纪大的那个说: “我劝你们还是走。不许过就是不许过,哪怕真有什么鬼子!镇上一两千号人,都要过去,那岂不乱了套?幸亏都不像你们!你们看还有人跟你们过来没有?一个都没有!翻过后面这座山,就是太平世界了,懂不懂?” “问题是翻不成呀!你听那枪炮声,整座山都在打呢,怎么过?” 年纪大的警卫笑笑说: “这就是你们的事了。我只好意提醒你们一下:天公山在三公岭里最大,十几个小山头,有好些沟沟坎坎,纵横交错,林子又密,好多地方都没人,要躲很容易。想悄没声地钻过去更容易。哪像那边两座,个个都只是单独一个土山包子呀!” 老夏和四个年轻人将信将疑。 “快走吧!”年轻的警卫不耐烦地呵斥说,“等人家顺大路冲到这边来,堵死了没处跑,那就只好就地拼命。你们又没枪没刀,那就真死定了。” “那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我们死?你们还是当兵的吗?还是男人吗?”朱品声愤怒地责问。 年纪大的警卫哈哈一笑,说: “这跟是不是男人没关系,跟勇敢不勇敢也没关系。这就像国境线,隔了界碑,就是你们倒地流血,我们也不敢过去救,这是纪律。别说人过去,就是子弹也不能飞过去。 “待会儿你们看着,真的小鬼子来了,只要不碰栏杆,不踩我们这三尺地界,我们肯定不开枪;但只要他的狗爪子敢伸过来一寸,我们就一拉地雷,全炸了他!” 说话时,他的眼光不经意地扫过地面,扫的还挺宽,一直看到了那边山头上,像是再检查一下所埋地雷的范围。 五人听了,都吓得腿脚一缩,生怕已经踩着了。 “说的倒像真是什么边界!”白思孟狐疑地想,“难道已经到了蒙苏边界?但人家的边防军都有军帽和肩章,他们却就这么一身保安服,语言也不对,怎么回事呢?” “你们到底是哪个部分的?”他问。 “哪部分的,跟你这小家伙说得着吗?” “我就是想问问。” “三关警卫!明白了?我们就管这一大片三大山头!懂吗?” 三关警卫!难道从国公镇到这儿都归他们管?横跨两三个年月,这是支什么警卫? “你们的上级是谁?” “这是机密情报。你当我们会告诉你!” “跟他们说没用!”小蒋过来,生气地劝道,“走吧朱姐!老万让我来背!” “不用不用!”万时明用力挣扎着站起来。不料人一挺腰,立刻腿脚发软,摇摇欲倒。 他连忙一手抓住小蒋,一手抓住白思孟的胳膊,硬撑住了,走了好几步才略微好了一些。 “行了,我自己慢慢走。” “这些冷血动物!”小蒋恨恨地横了两个警卫一眼,转身跟去。“等着吧,小鬼子一炮打歪,肯定砸在你们这小破房上,到时叫你们笑去!” 年纪大的警卫含蓄地不作声,年轻的那个却耐不住回嘴说: “炮打歪?他敢吗?先不说他能不能,真地一炮打歪,那也不用再打仗了,直接让紊流一兜,顿时把他们送到战犯营去,这十几年就让他们在里面过了。跟我们横!” 这时一辆板车拉了过来。白思孟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说:“等等,来了个本地人!” 警卫们笑道:“想坐下来喝茶了?正好那边来了给我们送开水的!” 板车拉到跟前,果然来的是个送开水的汉子。 “镇上现在怎么样?”万时明脚软身斜,却第一个开口问那汉子。 “都跑反去了,就剩下老头老太太在家。”那汉子说,“你们怎么还呆在这儿?” 果然镇上的人都进山了!万时明也不再问那些没用的,直接便说:“我们想去香照寺,路怎么走?” “香照寺在北山里头,”那汉子说,“往那边沿大沟走,走五里路就能到。从镇西大路走要近些,但怕是已经走不通了。” “原来这寺不在镇上?” 年纪大的警卫笑道:“天下名山僧占多。寺院讲究清静,多半建在偏僻地方,怎么会建在镇上!” 出不了卡子就只好投寺。没奈何,五人谢了那汉子,拔腿就走。 “注意呀!那边好像正打着!”年纪大的警卫好心地提醒说。 “不劳您操心了!”万时明这才回过味来,愤愤地说。他勉力撑起两条腿,感觉电击引起的痛苦已经消失了大半。 这俩警卫就只夸夸其谈,却什么忙都不帮,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坏透了。 靠卡子这边是些穷街陋巷,他们边走边看打哪儿走才能进入野山——这回实实在在是要穿越封锁线了! 随着地势越来越高,他们这才发现离开大道也不容易。 就着山势修建的房屋,层层叠叠地夹峙在两边。 屋间院边,所有的通道都是高低错落,狭窄曲折;一开始看着是直的,才走出十几步就拐弯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4章 贴近战火 由于坡地的特色,到处都是石头垒的护坡和台阶,还有些排水的沟渠和暗洞。五人就像在复杂的战壕工事中找人一样,很快,连方向都搞混了。 东找西寻中,老夏一个不当心,扑通掉进一个人家挖来过冬储菜的地窖里。幸好这地窖还没挖成,只两米深,下面还是挖松的软土,老夏摔下去只崴了脚踝,但已经走不得了。 “你们走!你们走!别管我了。”老夏忍疼挥手说,“腿伤了爬不成山。再说本来我也没必要去寺庙,就呆在这儿等机会回去好了。” 这是实在话。他只是来收银元,与他们四人的目的不一样,留在这儿说不定比他们更安全。到底山上已经开了打,而这里暂时还平静。 也没什么好多说,将老夏扶到一个小柴房里躺下,友好告别后,四人继续寻路往上走。 就这样瞎碰瞎撞,到最后他们终于明白:直捷的道路根本就没有。 那就一竿子插到底吧!他们瞅准一条上坡的小巷,一直走到尽头,再穿过几户人家彼此相通的后门,翻了两道墙垣,这才彻底脱离街区,走到了长满一尺多高荒草的土山上。 爬上一个陡坡,地势变得较为开阔。 他们停下来观察,发现由此往北仍是一路缓坡,树大草稀,也没什么裸露的石头,好走而且隐蔽;只要走到远处山脊那儿,离大道就有了一段足够的安全距离,可以暂时歇息一下。 万时明的力气逐渐恢复,胸中也舒坦多了,想起卡子,仍止不住气愤地说: “那俩不是东西的东西,说得倒好听,却一点实质性的帮助都不拿出来。人都被他们电倒了,还在那儿说风凉话,这还叫人吗?” “你也是的!”朱品声埋怨说,“也不想想,那杆子下挂的是铁丝网,又不是塑料布,干嘛伸手就捞?” “大意了!大意了还不成吗?”万时明悻悻地说,“当时我还庆幸他们没放狼狗呢,谁知更阴险!” “那三关警卫是个什么机构?” “谁知道!”万时明哼一声,“也许就是看这地界没人管,自个儿蹦出来的车匪路霸!” “他们有枪,还满地埋地雷呢!” “也说不定是高仿的塑料枪。再说他说有地雷就真有地雷了?我反正不大信!” 他们爬上高坎,穿林绕树,一步步向预定目标前进。不久小蒋就发现,白思孟走一会儿就要提一下裤子。 他好奇地问:“怎么?皮带管不住了?这么一走一掉的!” “哪里!”白思孟笑道,“兜里有东西坠的!” 果然他两个裤兜都胀鼓着下坠,似乎装着挺沉的东西。 小蒋想要伸手摸,白思孟忙笑着一收腰道:“别动!走火了不得了!” “是两把手枪?”小蒋又惊又喜,“小房里偷的?” “不是!”白思孟乐呵呵地摇头,“就两颗手榴弹——关键时刻也能抵挡一阵子!” “我看看!”小蒋伸手就要,跟所有的少年一样,他也是一碰上真武器就馋得不行。 白思孟掏出来给他看了。小蒋满脸新鲜地说:“这么点儿?比鹅蛋大不了多少?” “还要多大?这叫菠萝弹,轰地一声,把人家房顶都揭开!” “丢了手榴弹,那俩熊丘八可得挨呲了,搞不好凭这就能毙了他!”小蒋解气地猜测。 “至少得送军法处!”白思孟神气十足地说,“丢了武器,这还了得!头杀不杀不一定,关个十天半月却一定嫌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万时明和朱品声听说他们偷到了武器,像是一下子增添了不少底气,都兴奋了,看完都说:“还是真的呢!” “你们俩一人一个,先学会怎么用,然后好生藏着吧!”朱品声说。 “这行!”白思孟就分了一个给小蒋。 “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万时明特别叮嘱说,“不到万分紧急和必要,千万别扔出去,不然反而会招祸。” “那当然!那当然!我们肯定见机行事。” 爬上山梁,视界陡宽。只见处处烟火,浓云蔽日。 灰暗的天空下,寒风劲急,横扫云树山川,发出一种鬼怪似的呜呜声。 顺风吹送来的,是前面一阵紧似一阵的枪炮声,显然小镇那头双方激战正酣,暂时还难分高下。 “也不知谁能打赢!”小蒋摩拳擦掌,恨不能冲上前去贴近看看,尽管这里已经能够看到远景。 他们望向枪声最激烈的方向。 这时的战场显然以市镇为中心目标,而中心的中心就是镇中大道。 由于距离很远,人影细微,只看得到路面上、街屋上,到处都有一小朵一小朵爆开的烟尘,雨点开花似地就地弹起。那应该就是炮弹爆炸处。 而纵横交错的枪林弹雨,则只可根据频密的流弹破空的呜呜啸声想象,看是一点看不出来的。 “大事不好,凶险至极!”万时明紧张地警告说。 仔细观察中心战况后,又看看南北两边,他忧心忡忡地指着前面说: “你们看:这正面几个主要山头全都被烟尘包住,一直延伸到平川上。而无论南北,烟尘都一眼望不到头。这说明进攻一方不是一拳直捣,中心突破,而是包饺子式的多路全线推进。 “既然能兵分多路,这就不是小股部队的行为,至少也是大队——不!应该是联队级的进攻。如果我没猜错:抵抗的部队也不会是游击队,而是正规军余部,或是大股的地方武装。” “奶奶的,碰上大战役了!”小蒋听得十分兴奋,鼻孔一张一张的喘着粗气,。“看好了哪儿合适,咱也参加进去干他一家伙!” “干?你说什么呀!你有什么武器呀!就那俩手榴弹,还不知道扔不扔得响呢,就去参加?”万时明生气地斜睨他一眼。“别忘了,咱们的正事是走出三公岭,继续去开会。战线拉开得这么广,能不能偷越火线还不知道呢,就想参战!别在这儿瞎想了。” “你——嗨!”小蒋在地上连跺两脚,“你就说点好听的不行吗?” 看过那么多电影电视,天天想着从军入警,去参加战斗,战斗真到跟前了,却被人拦着,连看都不让去看一下,他真是一肚子的不愿意。 但是此时显然万时明说的最有道理。就连白思孟,手榴弹都敢偷,却也满口同意慎重,这就说明时机真的不成熟。 行,不参加就不参加!等偷过火线时被鬼子发现了,那时再干,就没人说干不得了吧? 小蒋一盆热火顶在头上,暂且按捺,却仍然悄悄地把手榴弹从背包里转移到了右裤兜,宁愿忍受腰带下坠的不舒服,也不愿到时候来不及掏出这个宝贝疙瘩。 但话说回来,此时他私心里也是又期待又害怕。那些破空飞舞的弹丸听起来可真的都像极了恶魔,再不似电影里那听着啾啾叫,看起来比蜜蜂都无害的小玩意了。 枪炮轰鸣,时而稀疏,时而密集。显然,冲突在不断转换节奏,还越来越逼近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5章 穴中怪客 离火线越来越近,不时有子弹在头上嘶嘶地飞过。惹得几个男子汉又是紧张,又有些心痒,一方面亟盼能尽快脱险,另一方面,下意识里也不反对能再远远地瞥上一眼。 但是想虽这样想,除了小蒋,那两个还是力主持重,不愿主动沾火星,想尽一切办法,能躲避就尽量避开,于是真正的对射厮杀场景也就始终看不到。 其实除了担心害怕,他们也有份历史的考虑在内。 万时明说得很清楚:“九一八之后东北沦陷局势混乱,多方角力,波谲云诡,浅深莫测。咱们都不熟悉这段历史,轻易真不敢蹚这个浑水!” 说到历史,在这之前,刚踏入过往年代,他们就曾冥思苦想过,也讨论过:到底穿越能不能改变正常的历史过程,包括像他们这样的小人物的生存轨迹? 如果他们在这边死掉或者残废了,是不是在那边就会一开始就少掉一个人——连出生都不必——或是一出生就是个残疾? 会与不会,始终两可——也就是没有结论,但是讨论到最后,他们却一致决定接受“会!”这个结论。为什么? 因为事物的运行规律,始终表现得极其严肃:不管什么时候,没饭吃就会饿死,没水喝就会渴死,在哪边都一样。 所以你决不能狂妄地以为,我就是喝毒药也死不了,刀砍斧剁也死不了,因为将来的世界上必须有我。那样岂不是鼓励人人都为所欲为? 显然,这只有在梦里才能允许。 所以,面对近在眼前的战事的危险,他们现在只能凭借体力与智慧,小心地渡过难关。稍有不慎或是运气稍差,就会永远埋没在这个年代了。 而不管没了他们中间的谁,历史都不需要改写。 个人太渺小了,哪怕是历史名人!哪怕加起来有百十个!该来的最终都会来,只不过换个面孔、变通个说法而已! “走吧!我们到那边看看,”万时明站起来,招呼大家走。他很希望在山坡那面,能找到一条隐蔽的通道,比如林下的山间小路,或是长满灌木的干沟什么的。 老天非常照应。山谷虽然不深,却照样天光暗淡,因为树多。 越走万时明越觉得,这里就是绝佳的隐蔽地,只要不是大部队来个正面搜索,整个村子躲在这里也很难被人发现,更别说他们区区四个了。 难怪整整一镇人都躲得干干净净! “前面又是一带裸露的山梁!”快要走出林荫时,他抢前几步,往外看了看,回头警告说,“枪声也又近了些,别正当咱们出去爬山的时候,忽然跟他们撞上,那就送到枪口上了。最好就在这儿躲躲,等形势好点儿再走!” “躲躲虽然可以,只是这儿太平坦了,”朱品声听了立即提出异议,她也不想这么急切地赶路,但毕竟是在穿越火线!“除了枝叶树干,什么遮挡也没有。万一他们从山上冒出头,直接就往下扫射呢?” 她特别害怕战火烧近时那到处嗖嗖乱飞的子弹。 在她的耳朵里,那飕一下过来,飕一下过去的,哪是什么小小的弹丸呀!它们不但像上下乱窜的带翅膀的恶魔,甚至就是满天飞舞、横戳竖捣的赤热的铁棍。 那热度!那凶猛!真是擦一下皮伤,挡一下洞穿! “噢,那就再找找,”万时明被她一语提醒,连忙表示赞同,“说不定附近会有些土坑草窝什么的。” 正忙乱时,远远的传来悠扬的梵钟声,一下接一下,不慌不忙,连打十多下,清脆中略带一点神秘飘忽的韵味。 四人于紧张忙乱中忽然听到,精神都为之一振。 “哈,有寺庙!”小蒋叫道。 “会不会就是香照寺?”白思孟说。 “不一定!”万时明说,“但这时候还撞钟,说明那儿的情况还正常。” 白思孟的手往那个方向一挥,回头看着同伴们,意思很明确——走还是不走? 不管是不是香照寺,是庙就有人,有人就好打探情况,能碰上容虚和尚这个正牌接待最好。 即使无人可投奔,由于寺庙一般都坐落偏僻,与世无争,军队也很少把它作为攻击目标。任何逃难人遇上它,都是天大的幸运。 于是朱品声喜出望外,说: “不管是不是香照寺,反正是咱们最好的避难所,比呆在野外强多了!要是碰得到容虚和尚,还说不定能把咱们直接送出去!” 说着她已经等不得,一把拉起万时明。 “这还等什么?快走!直往正北方找!” 她反而比万时明还着急了。 “那好!”万时明一笑,“不过总得先看看,到底准确方位在哪里——喂!快看看这庙在哪儿!” 他回头一瞥,指着沟边那棵大树对小蒋说:“快点儿!快!”意思叫他赶紧爬上去。 小蒋视力极佳,手脚利索,此时责无旁贷。当即答应一声,拨开树枝就往高高的沟沿上攀,却不料刚一纵身,攀上土坎,还没走出三步,便“咵”地一脚,踩塌了一处陷阱。 其实那只是一顶虚虚地搭盖在坑穴上的、灌木枝条编成的大苫盖。 随着一阵树枝折断的噼啪声,他的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迅速滑落,刹那间便踩在了一个热乎乎而又挺柔韧的东西上面。 惊骇之下,他以为误入兽穴,掉到狼洞或者是熊窝里了,吓得大叫一声,猛蹬一脚,一个纵身反弹,整个人像根弹簧一样大力前窜。 不料刚窜出两尺不到,左脚就被一只大爪掌牢牢地抓住。力挣不脱,还被拉了下来。 我的天哪!这下完了,被熊逮着,那还不马上撕了!素来胆大的小蒋也吓得魂飞魄散,几乎闭过气去,恐惧中只能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拼命挣扎踢打。 他力气不小,但连挣几下都没挣脱,却听到一个粗浊的大嗓门雷鸣般地吼道:“什么鬼东西,钻进来踹老子一脚?” 哗哗几下,那树枝编的大盖子被掀到一边,一个身穿粗布衣裤,浑身枝叶碎屑的老农民暴露在众人眼前。只见他身材高大,面目粗豪,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 他人处坎上,是居高临下,众人仰面看见,都大吃一惊,不觉后退一步,惊惧地上下打量,心想:好大的个子!是打柴的?还是采药的?还是猎人在此小憩? 却见此人虽然生猛,却不凶恶,宽脸庞上,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看看他们,凛凛有威,但并无恶意;倒是在他掌握之中的小蒋,一副诧异的神气,好像居然挣扎不开,自己也很吃惊。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6章 香照寺 看来他二人不过是撞了个满怀,没有什么大事,众人略为放心。 看他还紧抓着小蒋不放,万时明连忙高声叫道: “老大爷,我们是害怕放枪放炮,来这里逃难的,您别生气!他踹您哪儿了?我们帮您揉揉,再给您陪不是!” 那老头定睛看清,原来只是几个学生娃儿,本来举起要打的手,便慢慢放下了,当下把小蒋一推,责骂道: “什么道理!也不看看脚底下是什么,就乱走乱踹!像你这么眼瞎,一跟头滚到河沟里才好呢!” 骂完觉得疼,他又伸手去揉腰胯,哼一声道:“小兔崽子,蹬腿的力气倒大。要不是老汉我运气抵挡,起码踢断了三根肋骨!” 小蒋惊魂未定,一个踉跄,被推到一边,惶恐不安地回头看看,拂去了脸上的草屑碎叶。 “大爷您这么遮着盖着,也是在躲枪子儿吗?”白思孟好奇地问。 老头怀疑地看他一眼,见他真心关切,才咧嘴一笑,说:“躲枪子儿?你说我老人家也怕打仗?这种小阵仗咱会怕吗?” 白思孟笑道:“看您说的!又是枪又是炮,打得地动山摇,谁能不怕?” “这就叫地动山摇了?”老头鄙夷地一笑。“山塌了吗?地摇了吗?” 看他火都快烧着了眉毛还这么无所谓,四人都很惊奇。难道在这兵荒马乱年代,这糟老头对打仗和逃难见多了,才这么淡定? 不像他们,老头儿对迫近的枪炮声毫不在意。他们四人受他的影响,紧张之心也略为弛缓,便问他: “大爷!请问刚才敲钟的和尚庙在哪个方向,离这儿有多远?” “和尚庙?你们想去那儿?” “是啊。您知道怎么走吗?” “顺沟走,不远!”老头手往前一指,“绕个弯,走到这山的北坡下,有个长着几棵大松树的断崖。直接走过去再向右拐,爬上一个大草坡就看到了。” 老头还不错,被踹了那么重一脚竟然也不怪罪了,还把路径给他们指点得清清楚楚。 “那庙大吗?能收留我们吗?”朱品声女性细心,想进一步弄清楚,好让心里更加有底一些。 老头儿嘴一咧,嗤笑道: “庙大不大?那屁庙大倒是够大——天下哪个庙不比常人的住家大呢?和尚不算多,奔那儿去的人也不太多,住当然一定住得下。天公山两寺三庵,最近的就是它。却只是这家寺庙的和尚最势利,收不收留,收谁不收谁,得看你们的造化。” 万时明笑起来说: “看您说的!佛门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周围炮火连天,再怎么着,落难的人来投奔,也不能关了门不理吧!难道还分三六九等,富的让进,穷的不让进;亲戚让进,陌生人就不让?” 老头讥讽地一笑,说: “还真被你说对了!可不是富的让进,穷的不让进!听说这几天时局不稳,跑反的消息多,携家带口呆在里面吃呀住的,全是附近的有钱人。和尚吝啬,有钱人又怕人多拖累,现在怕是已经关门上栓了!你们去,使劲敲,看他们开不开!” 万时明大为骇异,连声说:“敲都敲不开?看您这话说的!” “不信?”老头歪嘴一笑,“和尚的小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一代两代。古时候饭后敲钟的故事你们总听过吗?” 万时明素称渊博,这点儿熟典故哪能难住他呢,开口就说:“不就是说一个穷书生寄居僧院,天天吃和尚们的大锅饭,和尚们讨厌他,这天就故意吃完饭才敲吃饭钟,等他赶到要吃,哦呵——只剩一点涮锅水了?” “对了!”老头满意地说,“别处还好,香照寺的和尚们却就是这路货。不信走到它墙外看看,早在前年腊月里,就有人抄了古人的一首歪诗在上面骂他们:说什么‘惭愧什么黎什么钟!’随后就被他们用铲子刮了。老汉我当时亲眼看过,说得真真不错!” 万时明一笑说:“那七个字是‘惭愧阇黎饭后钟’,是唐朝王播写的一首诗的第二句。您亲眼看见了?真有人这么说他们?” (这诗据说是唐朝一个穷书生王播被和尚作弄,没吃到斋饭,当即愤而大字书壁:“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阇黎饭后钟”。等到他中进士做了大官,已是二十年之后。那年他仪从如云重游扬州石塔寺。和尚们见原来那个穷酸竟然熬出头来,做了淮南节度使,看了又是惭愧,又是害怕,就赶紧弄了个绿色的纱罩把这两句旧诗罩了起来,以示尊崇爱护,其实就是个事后补救,拍拍贵人的马屁,请他不要记仇。 但王播却不肯饶,提笔又添了两句:“二十年来尘扑面,如今始得碧纱笼。”既是讽刺,又是感慨。 跟随的地方官一看:呀,这些家伙竟然得罪过大人,大人也余恨未消,那还等什么?上来就是一顿刁难,弄得他们满寺难受。 后来人们就以此编了个故事,就以纱罩为名,叫做《碧纱笼》。京剧戏文里就有这么一出。) “不亲眼看见,我哪能记得这句诗?”老头笑道,“听说前年抄诗的那人也是个穷读书人,想投奔他不收,这才拿戏曲里的典故糟蹋他。这叫借板子打光头,对号入座。他们不吝啬,人家会劳心费神地这么呲他?” “果真不开门了?” “当然不开。” “就没个例外?” “连我这老熟人驾到都不开,还能为你们开?真是!” “我们认识那里的知客。”万时明说。 “知客?谁?管这事的有好几个呢。” “容虚。” “你们认识?” “嗯,熟——也就是熟人。” 老头把他们认真地看了看,摇头说:“他死啦。昨天叫冷枪打死的,没啦!” 年轻人们全身一震,好似一盆冷水浇头,刹那间透心的凉。 他们相望沉默,都不知说什么好。寺门不开,联络人也死了,那还投它干嘛?无处可去了。 四人一时踟蹰无计,就要放弃,但转念一想,呆在这树木稀疏的野地里,真的小鬼子横扫过来,除了树枝树叶,一无遮拦,绝对是个死,那就不如不管真假,先前去碰个运气。好歹那儿还有几道墙垣,几块瓦片! 而且,自古佛门善地,慈悲为怀,救死扶伤,都是责无旁贷,值此战火连天之际,竟然怕背负担,连命都不救,门都不开,说给谁能相信?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7章 猝然遇敌 不行!还是得去!他们互相看看,下了决心,齐声告别老头,便顺沟往下,踏石绕水而去。 “你们就硬着头皮去撞吧!”老头见他们不信自己的话,颇为生气,远远地喊道,“吃了闭门羹,才知道老汉我有言在先!勿谓言之不预也。” 这条干沟的沟底经流水冲刷后,留下了各种倒木碎石,碍手碍脚,极是难走。 要在平常情况下,四个年轻人早爬上沟沿另外找路了。但它穿过树林直通远方,一无阻挡,又是一条不管怎样曲折转弯都绝不会走错的道路,所以再艰难,他们也尽力克服,一路前行,全不停歇。 在行进过程中,枪炮声一直没断,时远时近。渐渐的,他们也起了一点疑心:这么乱打乱轰,不会寺院也挨上几颗,遭了池鱼之殃吧! 终于到了断崖,就要向右手拐弯了。这时,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大家都气喘吁吁,累得不行。 他们正要爬上山坡,突然听到树林间哗哗地乱响,不久便看见灰的蓝的,鬼影幢幢,就像一群炸了窝的野兽一般,众多溃兵冲林过坎,蜂拥而下。 那些兵来得好快!一时间呼隆呼隆,脚步沉重,满坡满谷都是他们。 看装束外表,他们大多身穿蓝色军服、戴着狗皮军帽,似乎是以东北军为主。还有些人军服是土黄色的。只有少数戴制服帽的,看上去似乎是地方上的警察。 军服和警服的色彩之中,也夹杂了一些身着平民服装的壮汉,不过都提着刀枪,背着弹药,有的还搀扶着伤员,身上干一块湿一块,尽是汗渍血迹。 突然间就与战斗人员正面遭遇,两个情侣进退失据,刹那间吓得脚都软了。 还是白思孟机警。见势头不对,他一个弯腰屈膝,蹲了下去,就手在崖壁下积水处挖了一坨黑黑的烂泥,一把伸到朱品声眼前,焦急地说: “快糊上!败兵就像土匪,看出你是女的就糟了!”又叫,“都把背包扔了,藏到草洼里!” 真是来得太快了! 众人慌得什么似的,七手八脚,刚把背包藏好,而朱品声的脸才只糊了一半,败兵就冲到了他们身前。 人本来不可怕,有敌意了就可怕,有敌意又拿着武器就更可怕。 看着那一张张喘着粗气,滴着汗珠的脸和打着绑腿拿着枪的粗手粗脚,他们就像看见了一头头呲牙咧嘴的非洲狮,嘴里那股腥臭的热气都扑面而来。 他们全都愣了,愣得全身僵硬,一动也不能动。 幸好败兵已经跑了不少路,累得眼花腿颤,见他们只是四个慌里慌张的过路人,又赤手空拳,这一路上见过不少,就没放在心上。 跑在前面的几个粗暴地喝叫他们让开,也不等他们闪避,就呼隆隆地冲了过去,一下子跑掉了起码一个连。 “不好!”直到他们在树木后消失不见,白思孟才恢复了常态,一颗心刚放下,却又马上提起来,焦虑地说,“一大堆人逃得这么猛,鬼子一定就在后面。兵力还不会小!小蒋,把手榴弹也扔掉。” “扔了?”小蒋的手按向裤兜,一脸的惊愕。最危险的时刻已经扑面而来,却要他扔掉仅有的武器! “不扔等死呀?”白思孟急得跺脚道,“有手榴弹,你就是战斗人员!懂不懂呀?” 小蒋一下子醒悟了。军队都跑了,还打什么打?冒充战斗人员,抓着岂不要立刻枪毙?他赶紧掏出手榴弹丢在逃兵奔跑的方向。那铁菠萝连滚几滚,嵌在了石头缝里。 做梦都没想到,刚才离战场还有一段安全距离,转眼间风云突变,最最可怕的小鬼子就扑到了跟前。四人无路可走,全都懵了。 幸亏这时“呼!呼!呼!”一通炮弹劲风一样飞来,不歪不斜,恰恰砸在高高的山梁一线,把刚刚占领山梁的鬼子兵炸得血肉横飞,纷纷趴下。 其已经下坡追击的少量前锋正边急速前进边开枪,忽见后继无人,便不敢深入,停顿片刻,又退了回去。 见有炮火支援,已经逃上对面山坡的败兵们便停下脚步,返身又战。杂七杂八的枪声又起,飕飕地射向这边来。 看来山梁就是他们丢的,再往前逃,就会碰上军法处的督战队。 一时间,原来寂静平安的山中幽谷,忽然变成了两军之间的交火地带,他们四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硬生生变成了刀斧齐飞之际的砧板上的鲜肉。 砰地侧向一炮打来,巧巧砸在左侧山坡上,硝烟腾起,崩开的土块箭似地飞溅四方。其中一坨正巧打在小蒋的腰上,打得他的身子一折摔倒,自己却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本能地痛苦地按捏着,咬紧牙关强忍着,才没立刻哼出声来。 “这不行啊!这不行啊!”万时明手足无措,话语都变成了"shen yin",“蚂蚁掉进开水锅了,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到底往哪儿走才好呢?咱——咱——再退回沟里去?” 此时他们的立脚处只有几丛灌木,想不被人看见只能蹲着,子弹是绝对挡不住的。 “沟里不是藏身之地,”白思孟脸色煞白,却还镇定,头脑也还清醒。他看看那面,连连摇头说,“沟口也离得太远了。往后一百米,连一棵大树也没有,空空旷旷。不行的话,就往左冲,进林子跟着败兵跑。寺院那边是无论如何都去不了了。” “我可不跟着那些人走!”朱品声虽然涂成了花脸,仍是胆战心惊。自己脸虽丑了,衣服和身段却没法更换,一样逃不过那些败兵的色眼。 “那就等鬼子兵来抢花姑娘?下场不一样惨?”白思孟心想,却不好说出口来。 他焦急地左右扫视,希望找到一个什么洞钻进去,或是藏到一根粗大的倒木后面。哪怕不够深不够阔,藏了头顾不了脚,当一回鸵鸟也行——总好过竖在这儿当枪靶子。 然而附近连这些都没有。 正惶急无地,沟沿下忽然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他们还以为是哪路兵马摸过来了,吓得紧紧捂住了嘴。谁知接着便是灰影一晃,一小时前给他们指路的高大老头跳了上来。 “你们才走到这里?”他惊奇地说,“两边的丘八就快把你们包饺子了,你们还闲庭信步!真是悠哉游哉,空城计里的卧龙先生一样! “不过人家诸葛老先生是星宿下凡,天生好命,凡人哪有那个运气?所以还是别充大尾巴狼了,赶紧夹起小尾巴逃命,才是上上之策!”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8章 芟草为盖 四人突然又看到他,都像见到了救星,喜极欲泣。毕竟他是本地人,熟悉这片山林,他既然能于两军交战中穿越战线,平安无事地又回到这里来,一定知道怎么才能安全脱身。 “救救我们吧,老爷爷!”朱品声一把拉住他的衣襟,害怕得都要哭了,“现在我们怎么走都不行了!” 老头看看她涂花了的脸,笑道:“好个小妮子,见识倒还有点儿!不这样更糟。好吧好吧,虽然你们不听老人言,咎由自取,归根到底还是我指引来的。 “你们安然无恙还好,若是稍微有个差池,庙里老和尚算是找到话把子了——他再不会说他自己闭门不纳,反而要倒打一耙,硬说我老力头救人不救彻!我老力头什么人,岂能如他的愿!” 这话啰里啰嗦,却相当明确:老头儿显然知道怎么才能避开败兵和鬼子,把他们带出去。 四人心花怒放,一下子围到他身边,叽喳乱问:“老爷爷,围得这么死,怎么走出去?” 老力头开怀一笑,哼一声,大言道:“‘围得这么死!’有多死?针插不进,水泼不出,雷打不坏,火烧不开?哼,屁话!” 说着话,他顺手在白思孟肩膀上一拍,说:“你个小猢狲不是铁杯子里也能取出东西来吗?就不能把自个儿给弄进去?” 白思孟吓了一大跳,自己能透壁移物,他怎么会知道?难道在江口江滩上围观的过客中也有他?这可实在回忆不起来了。 “你是……”他看着老头呵呵笑的模样,不相信却又不能不问,“您也是去中欧……参加——参加咨询会的?” “什么会?咨询会?咨询会是什么狗屁!我哪知道那些乱七八糟!我就知道你这小东西有那么一点歪才,鸡毛蒜皮的小把戏闹得欢,临到大事却一点不管用。一个人,命都不能自保,还学那些小花样干什么?走街串巷,混吃混喝?” 说得这么透彻、熟悉,不用说,真碰上前辈了! 四人喜从天降,一下子感到说不出的亲近,不由拉着老头子的衣裳,满眼亲热地注视着,盼他指教一条真正的出路。 “也不用什么路!”老头笑微微地说,“都老老实实,在这儿蹲半天就行了!” 说完,他左右一晃,顺手一撸,几十根灌木枝条便到了他手里。他也不认真编织,两手胡乱一扒拉,就弄出一张他们四人不久前看到过的草盖子。 连撸四把,就做出了四张草盖子。他抓起来往他们各人头上一盖,用蒲扇般的大手掐着他们的头,往脖颈上再用力一撸,说声:“戴紧!” 手一松,那草盖子上就顶出一个包来。按了四下,就弄出了四个鼓包,各人的脑袋就端端正正地戴在里头,像戴草帽一样。 “这可不是草帽!”他笑道,“这叫遮地伞,你们只管坐着,就像钻进了坟头一样。不管是中国人还是rb人,谁会钻进坟头抓人?除非他想把自己也埋了!没事了!” 四人听话地坐下,心中却半信半疑。却不料,刚刚坐下,便看见旁边的同伴盖子上开始长草,都吓一跳。连忙细看,却是老头儿正两臂张开,卷扬机似地拔下草来扔过来。 他那拔草扔草的速度,直顶得过三个精干汉子,很快四个盖子便被荒草藤蔓绞连在一起,四周开始变得昏暗,但还看得清彼此的脸,也能模糊地看到周围的景色。 只听老头在外面说: “盖子连好了,坟头竖起来了。你们可以高枕无忧了——说话,开玩笑,在里面打滚儿都行,没人听见你们,也没人踩得到你们。这是不是比走路还好?还花啊草的,风景好看得很呢!” “谢谢你,老爷爷!”朱品声虽然仍然感到身体无遮无拦,但估摸他说的都是事实,不由感激涕零,几乎要五体投地。 要不是老头儿临危救命,四个人特别是她自己,可就真完蛋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掀开盖子?”万时明问。 “等鬼子和败兵都过去了再走,直奔你们想去的地方,千万别耽搁!我走啦!” “再见!老爷爷!”四人异口同声地说,却又添上一丝惴惴:万一再有什么情况呢? “再见?我稀罕你们再见吗?光见一面就折腾死我了。以后阴天下雨,要是胳肢窝下疼,那就是见这一面的好处!我老力头吃你们的还是欠你们的了?” 唠唠叨叨,话声远去,周围再次沉寂下来。 这就像住进一所小房子躲雨,虽然出不去,在里面却也自由自在。特别是还能看到外面的情景。虽然光线有些昏暗,远处有些模糊,近处却看得十分清楚。 只见顶多过了十分钟,败军残部最后几箱炮弹打完,鬼子兵反击的炮火也立刻停止。步兵便从山上猛冲下来,一波一波,嚣张而迅速,很快几十顶钢盔下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些士兵身上的军衣颜色跟腌咸鸭蛋的黄泥巴一样。脸上则连汗带脏,黑的灰的一条条,几乎分不清嘴巴鼻子,跟十分钟前退下来的败兵们别无二致。 只有那一双双大睁的眼睛,全不似败兵们那般惊惶、紧张,而是亮闪闪、杀气腾腾,就像专找肉吃的饿狼一样。 这就是rb鬼子!活生生的rb鬼子! 四个年轻人都紧张得一丝大气不敢吐,生怕他们手中的刺刀胡刺乱挑,把树枝盖子挑开。 但是鬼子兵似乎真的看不见他们,扭头对崖壁这里看了看,连搜索都不屑搜索,便收回目光,专注地对付对面树林里的威胁。 沿着山沟有一小片地方树木稀疏,鬼子前锋刚冲到那里,便被对面小山顶上受命断后的败兵打了个伏击,眨眼间便有七八个人栽倒在地。 鬼子赶紧分开迂回,借助旁边林木较密处的掩护向小山顶包抄。 正面的鬼子还有二十多个,带着机枪和小炮。其中两人猴子一般爬上树稍,边观察边向下面传递情况。 “要是我现在有杆枪,”小蒋咬牙切齿,喃喃地说,“一枪就撂下那俩龟孙子!” “小声!”朱品声担心地警告,虽然她相信老力头说的——外面听不见,只管放心,却仍只许身边的人小声嘟囔。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9章 幸免于难 得到观察哨指点的鬼子们很快就架好了迫击炮,嗵嗵地射出炮弹。四人与他们近在咫尺,耳朵都要震聋了。 立刻,前面最多只有五十米远的小山顶上腾起大股烟尘,爆炸声惊天动地。 “咱们这边又吃亏了!”小蒋一拍大腿,恨不能冲出去把那几门小炮踢翻。 正焦急时,突然间灰影一闪,原来老力头又回来了。 他也当真了得,一个大活人,个头比一般人都高大,却能左一拐、右一闪,从十来个鬼子中间直接穿过,连衣角都没让人碰一下。 鬼子们刚发现有人过来,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那鬼魅般的人影已经闪到了崖后,看不到了。 “您怎么又回来了?”四个年轻人又惊又喜——当然,老力头并非闪到了崖后,而是直接钻进了崖壁下这连成一片的草盖子。 “不放心你们几个小傻蛋!”老吴头说,“刚上山坡就看见,香照寺挨了几颗炮弹,已经起火了。那庙尽是烂砖朽木头,这下子可有得烧了。这都是老和尚小气尖酸的活报应,对不对? “按理说,虽然他们讨人嫌,但我老汉也多少蹭过他们几顿老米饭,见人遭灾,也该过去泼几桶水!可就怕你们贸然上路,一头撞进网里去,这才先回来找你们!幸好还没动身。 “你们过会儿还去那儿吗?要还不服气,就照直往那儿走,保你们看到一座好废墟!” 白思孟说:“既然烧起来了,我们还去那儿干什么!又不是消防队!” “那就好。”老头放心了,说,“消息我带到了。现在鬼子兵又扫过来了,等他们跑远,你们再走。也不用走原来的老路,直接到南山脚下。那里有一架飞机,专等着接去中欧的人。我——走了。” 也不等回答,他一闪身就跑了出去。一个鬼子正拾掇没打完的炮弹,猛然见一个中国大汉闯了过来,放下手里的炮弹就去拿枪。 老力头见他凶恶,抬手就是一劈。也不知怎么搞的,他的右手还不到一米长,砍出去的距离却有三米。那个鬼子闷哼一声,缩着脖子一跤坐倒,看样子已经就此了账,此后再没起来。 旁边的鬼子都发现来了敌人,举枪的举枪,抽刀的抽刀,纷纷招架。一个送饭的伙夫没有武器,竟然直接抡起舀汤的大铁勺,呼地一声横扫过来。 老力头也不躲闪,两臂左右开弓,啪啪啪啪几下,那气势横扫千军,顿时把眼前几个鬼子打得骨断筋折、肚破肠流, “跟我较劲?都疯啦!”他边打边骂,充满快意,腿脚也毫不停歇,一路北奔,十多个鬼子被他拳打脚踢,摔了个横七竖八,个个气息奄奄,竟没来得发射一枪一弹。 “真精彩!”年轻人们躲在草盖子下纷纷叫好,只遗憾老头下手稍轻了些,只取了三个鬼子的性命,其他的虽然倒地,却还能"shen yin"动弹。 “要不我出去都补他一枪?”小蒋兴奋地说。 “您省省吧!”白思孟赶紧拉住他,喝道,“又不是只这些鬼子,两侧还几十个呢,你不要命了?” “那我就悄悄爬出去捡几支枪!”小蒋还是跃跃欲试。“几乎就在手边上,不拿白不拿!” “都是三八大盖,那么长怎么带?唯一一把王八盒子又扔在树干后面,跑那么远,非挨子弹不可!” 正当两人为捡不捡枪争执时,两侧的鬼子已经攻上了小山顶,枪声陡然激烈。 从大山梁上下来的大群鬼子已经涌至跟前。看到崖旁这么多士兵被打倒,他们立刻展开紧急救治,同时挥兵冲上小山,与先头部队一起继续向前攻击。 大山梁下的小山是最后一个重要支撑点,受到再次攻击的败兵们无力再战,惶急之下只好分兵突围,一路打向北方,一路窜向南边——西边是卡子,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知道有地雷,反正都没往那边退。 这一来,断崖南北两边全是枪炮炸响,直如爆竹炒豆,一直响了大半个小时,才渐远渐息。 这一次,r寇集中了一千多人的兵力,横扫天公山区,打垮了大概是来不及撤,在此逗留未走的东北军某余部,缴获了一些枪支和几门步兵炮,却没抓到什么俘虏。打红眼的兽军一怒之下,便返回镇上去烧杀抢掠。 一时间,穿山大道两旁烟火冲天,哭声遍地。侥幸没有被杀被掳的少数留守老人都四散奔逃,躲入山岭,眼看着家园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但这幅惨景四个躲在遮地伞下的年轻人都没看到,他们处于安全的宁静中,便不由议论起老头的真正身份。 朱品声最感激老头,猜测说: “光凭咱们头上盖的草盖子,一盖上就开花,这就不像是凡人,多半是神仙!魔术幻术不管怎么变,哪怕就像大卫?科伯菲尔那样把火车都变没了,也不能让没根的草盖子长出花儿来是吧?” “是啊,”万时明的感激也不比她小,立即附和说,“三国演义里的左慈就会这些,拿个葫芦籽一浇水,就能让它发芽伸展,一直长到天上去。这本事,只能叫做神仙!” 小蒋不同意,说: “说神仙那不是迷信吗?再说那花儿也是他带泥巴揪下来的。本来就是花骨朵,快干死前就赶紧开花,这叫应激反应,有什么稀奇?总之还是说幻术比较靠谱儿!就这遮地幻术,跟人家大卫表演的就有点儿异曲同工——虽然这是真的,那是假的!” “哟,你还知道个‘应激反应’!”万时明笑道。 “不是说过吗?我妈是医生,常说这些事,我偶尔也听过一些。” “小白,你说呢?”万时明作了个“请!”的手势。 “我说不好!”白思孟摇摇头,“能弄出个大坟头来藏人,把十多个鬼子都给瞒住,让他们谁也没起疑心,却让我们看个清清楚楚,就像透过一张单向透视玻璃,这份本事我想不出什么专家会!只有泡儿。 “但他一个人,哪来这么大的泡泡?不都说泡儿就像蜗牛背壳壳,只能比壳壳小,不能比壳壳大吗?何况一个泡儿套咱们四个!” “也许他带了四个泡儿!”小蒋猜测,“他个子大,想必泡儿也大。最后出去他不是就没泡儿了吗?” “就是他有四个泡儿,也没见他从身上拿下来呀!抖也好,抹也好,总得有个完整动作吧?何况还没听说一个人能有几个泡儿的。难道泡泡也喜欢扎堆?” “也许——”朱品声不那么肯定地说,“这就是他的独得之秘。虽然有这能力,还借给我们用,却还是要故弄玄虚,秘不示人,因此圈子里的人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0章 借水救寺 “让我想一想,”万时明见白思孟只管就事论事,丝毫不带情绪,自己就也冷静下来。 他向来是以无所不知出名的,这时要认真,就不能不搜索枯肠,把网上听到的一些着名高手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然而一遍过完,他却记不起有哪一流派曾经干过类似的事情。 “这事好像不与咱们的基金会相干!”他困惑地摇摇头说。 “那和什么相干呢?”小蒋问。 “大概是在另外一个什么群了,”万时明说,“我过去参加过。那里的人只讲技法,不讲泡沫,还能自圆其说,自成体系。” “说说——反正没事儿!” “比如说盖上开花,还长得这么快吧——”万时明努力回忆着说,“那群里有人介绍过:叫伽达得派——这是译音,我就不解释了——他们确实能够把电影的散拍连放效果凭空展现出来。 “但不同的是,那里面的花都是原地生长、原地开放,连一丝风吹草动都不能有,这我是清楚的。 “要随意飘动着开花,就得借助电脑式的模拟术法,那就像结合了佩恩派的技艺了。但佩恩派从不做花花草草,只模拟机械运动,所以又不是了。 “又比如这单向透视技法,跟咱们的泡沫一样,隔空看人当然可以,马里宁派就能仿照汽车玻璃阻隔别人的视线。但隔空之外再隔一层土和草,就像咱们的外面一样,这就不行了! “透过土和草,探看地下宝物,这是苏古努尔派的独家法门。但是反过来让他们自己埋在土里看外面,他们的法术也施展不出。因为他们必须借助于天光,就像一些导弹要借助激光反射来锁定目标一样,而土里不存在自然光的发射源。”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堆,那三个人都像听天书似的,只有张着嘴惊讶的份儿,根本没法询问和探讨。但至少人人都明白了最重要的那一点,那就是:万时明也猜不透老头儿的底细。 “猜不出就不猜了吧!”白思孟才不肯为茫然无解的事情瞎耽误工夫呢,“就凭他知道我会哪些把戏,又知道咱们正急于赶路,就可以断定,他就算不是咱们的老前辈,也是跟这一圈子接触很深的人。 “借他吉言,咱们什么地方也别看了,赶紧回到镇子上,直接过卡子,赶到海公山去!” 正商量着,朱品声眼尖,突然叫起来:“快看!力老伯上了山顶。” 三个男的赶紧抬头,只见山顶上真的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是力老头,另一个是个身穿灰色僧袍的和尚。 “别是要打架!”小蒋紧张地说,“他跟和尚关系不好,上那儿华山论剑?” “不会吧?”白思孟也好奇,却不相信这个时候老力头会搞窝里斗。他抬眼看了一会儿,摇头说,“不像,倒像在商量事情。” 果然,像是最后又叮嘱了几句什么,老力头拳头一摇,就转身下山,一纵一跳,向崖下的他们飞奔而来。 来到跟前,他招招手,然后便抬手一掀,把盖子揭了,说:“好了!没事了!都起来吧。” “谢谢了老伯!”万时明感激地说,“要不是您,我们现在还不知怎么样了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力老头毫不在意地说,“快走吧!飞机不等人呢。” “您上哪儿去?”白思孟问,“您怎么跟和尚搞在一起了?你们不是互相不对脸吗?” 力老头一笑:“不错!本来都懒得理他,但谁叫他们不小心走了水呢!现在那边烧得噼里啪啦的,火势正旺,总算是老熟人,不救他一救好像也说不过去。” “那我们也去!”白思孟说,顺手拍拍一头一身的草叶泥沙,就想跟上。 “这就不用你们帮忙了!”老力头连忙拦住说,“我和老于给他们放点儿水,火就让他们自己灭去。堆一寺的有钱有闲人,吃喝了这么多天,总得干点儿事情吧!” 说完他拔腿就走,跑回小山顶。四个年轻人不约而同,管他拒绝不拒绝,都跟了上去。 他们一来想看看那香照寺烧得怎么样了。不管怎么说,他们原本是要投奔那里的,自然有点儿情切关心。 二来老力头神勇无比,现在他又要有所动作,这自然值得一瞧。 好不容易接近了山头,却见老力头和那个高大的灰袍和尚已向着天空摆开了架势。 两人都是两手斜伸,然后用力往上一扬,大叫一声:“开——裂——” 叫声甫毕,他们手中已都多了一根碗口粗细的长长的树干,直刺头顶,然后便分向左右大步奔跑。 仅只几步跑开,便见他们的上空几米高处一大股水流,凭空哗地倾泻下来,又粗又大,瀑布一样轰地撞向山头。 山头上立刻浊浪翻涌,白沫四溅。 “哇啊——”四个年轻人叫起来,“真是我们的‘晴空天堑’!他划开了我们的‘晴空天堑’!” 水头一撞,水沫一喷,如云似雾。再被阳光一照,四下便如出现海市蜃楼一样,晴空天堑这条紊流那熟悉的外廓,立刻星辉闪烁,隐约浮现。 这景象常人看也看不到,但四个年轻人自身与之相容,一觌面便立刻认出。 只见那巨大的水流四下奔流,最后便遵循自然的规律,就低不就高,汇聚一起,直向山头的另一面沟壑,气势磅礴地奔涌而下。 年轻人们最终站上了山顶,眼看着那水滔滔不绝,直奔山下一座宏大的寺庙。那里烟浓火盛,好多蚂蚁般细小的人影正在火场来去奔忙。 老力头和那高大的和尚手持长长的树干,一直努力撑持,巨流也就一刻不停地往下倾泻,把源源不断的救命水放到山凹里去。 寺院边原有一条清溪静静流淌,做饭洗涤全靠它。但今冬水浅,连水桶都沉不下去,只能用瓢舀水,救火时需水量极大,这样一下下地舀,哪里来得及! 一大群人聚在这里舀呀捞呀,正焦灼绝望时,忽见山沟间奔涌而来,好大一股洪流滔滔注入。僧众们不由大喜过望,立刻用桶兜舀,一边勤奋运水救火,一边大念佛号,赞颂不已。 “我知道了——”白思孟手一拍说,“力老伯为什么先回到我们那儿?就是为了取回他的泡儿。有了泡儿,他才能用树干撑着,划开紊流的肚子,把救火的水给放出来!好家伙,亚马逊的水,倒救了我们的香照寺!” “真了不起!也真太巧太巧了!”朱品声崇拜地望向两位如同金刚屹立的大汉,心中感佩无地,同时又真心赞美上苍,竟然恰好在这个紧急时刻,让紊流及时出现。 莫非冥冥中真有神灵护佑?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1章 猝遇相拼 “要是当那些小鬼子在这儿的时候就放水就好了,”小蒋两手握成拳头,意犹不足地说,“紊流只要早一刻钟摆过来,那就能上演一个‘水淹七军’,把小鬼子全淹死在这亚马逊的洪水里!” 万时明笑道:“早一刻钟?那怎么行!那时候rb鬼子的小炮正对准山头轰,山头上还尽是咱们自己人呢。” 大约过了十分钟,看到山下滔滔洪流已经溢出溪岸,堪堪漫浸到寺院墙边。灰袍老僧说了声够了,便与老力头同时把手中树干往下一收。空中那阔大的出水口立刻封闭。 两人转过身来,身上湿漉漉的,被阳光一照,周身熠熠生辉,那形象,便有如两尊矗立的天神。 …… 由于要继续追击驱赶东北军残部,从东面冲入,一举占领了山镇的日寇,仅休整片刻,就又向东南方追了下去,留给天公山镇的只有那惩戒性的有意点燃、两个钟头还不熄灭的熊熊大火和满山难民的痛苦哀号。 四个年轻人恋恋不舍地告别力老伯和那个灰袍老僧,走出藏匿的山谷,猛然看到这一切,无不伤心惨目,切齿不已。 “这群野兽!东西抢了,人杀了,你还烧房子干什么?毁尸灭迹呀?” “好大一座镇子,一下子毁了一半!” “也不知那老夏怎么样了?”朱品声担心地看向西边,“靠近卡子那边的房子没冒烟,他应该没事吧!” “肯定没事!”白思孟吸吸鼻子道,“他多精呀!能把摆摊的老泥鳅都糊弄得团团转的人,还怕躲不过去?只怕现在他已经躲在菜窖里睡着了。” “也说不定早拖着他那条崴了的脚,挨家挨户地搜了好几家铺子,带上搜到的袁大头回那边了!”万时明说,说罢一笑。 但说是这么说,他们还是往老夏的躲藏处迤逦走去。鬼子似乎没有到这边来,但不亲眼看一看,心里总是过不去。 翻墙过沟,艰难地走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原来那个地方,却见那小柴房已是空荡荡的。再看菜窖,也没有人。 “走了!”小蒋放下心说,“他那么精,肯定不会等在这里挨枪。你们看,这屋像是已经被搜过,门板都砸破了!” “肯定是狗东西们抢过已经走了!”白思孟探头看了看也说,“屋里翻得乱七八糟。” 忽然朱品声尖叫了一声。白思孟一惊回头,只见她傻了似的呆在当地。 就在小院门口,一个魁梧粗壮的鬼子兵,满脸烟灰,一手提枪,一手摸索着裤扣,像是刚在屋后撒完尿,正若无其事地绕过屋角走回街道上去。 听到女人叫声,这鬼子也惊讶地转过脸,却见眼前只是四个脏兮兮的、赤手空拳的平民青年。 他迅速地左右一瞟,再没别人,两眼一瞪,一下子就端起了枪,挺着长长的刺刀扭身跨进小院来。 四人大惊,一时手足无措。 鬼子低沉地怪叫一声,也不知什么意思。接着,他左腿往前跨了一大步,刀尖直指三个男的的肚腹,轻轻一摆,似乎打算从左到右一刀全划了他们,也好像是命令他们赶快滚开,站到一边去。 朱品声吓得全身颤抖。 万时明张口结舌,汗珠都沁出来了。 他偷瞟了朱品声一眼,只见她脸色惨白,手插在裤兜,簌簌抖动,似乎她已攥紧自己给她的小折刀,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她是要拼命了? 此时万时明站在三人的最左侧,刀尖还没移到他身前时,他就已经汗毛直立,又怕又怒,这时心中一阵剧痛,完全忍耐不住了。 只见他突然耸身暴起,也不怕那雪亮的刀尖回刺,胳膊急速一抡,一个直拳打出去,隔着三尺距离,直捣那伸枪狞笑的粗壮鬼子的面部。 与他几乎同时,白思孟看得亲切,一见鬼子的刺刀堪堪移过,左手立刻前伸,隔空一把掐住那三八大盖的枪管,右掌随即一竖,聚集起全身的劲力,从上到下死命一挥,直击对手的枪栓处。 小蒋人站在最右边,距离最远。只觉旁边黑影晃动,此时出手来不及,便忽然矮身一蹲,右腿一个扫堂腿,镰刀似地隔空踢向鬼子的脚踝。 嘭!咔!啪! 三人同时出手,三起击打几乎同时奏效。那鬼子猝不及防,仰身便倒,同时手中的三八枪从中断成两截,连弹仓都被切开。 好一个蛮横鬼子!万时明那一直拳立刻就让他鼻子开了花,流得满脸是血。小蒋那一脚,也几乎把他胫骨踢断。他却在倒地之际,抢着扣动了扳机。 都说鬼子在拼刺刀前会首先退出子弹,也不知真假,但这次可确确实实没有。只是他这一扣,枪栓处只有撞针咔达一响,什么子弹也没发射出去。 他一愣,斜眼看看手中那半截枪身,嚎叫一声就要跃起。一旦跃起,他那一身蛮肉,真能抵得过一辆小坦克。 白思孟反应极快,既已冲突,还占了先机,哪肯容他反扑! 他右手顺势握住枪管下部,就像握着一把宋元朝代的步战朴刀,往下快速一挥,长长的刺刀一下就指向那鬼子的腹部。 鬼子大惊,连忙收腹屈身,又抬手欲夺。 白思孟见他凶横狰狞,再不犹豫,左手伸过攥紧,两手一压,噗哧一声,将刀刺入鬼子的胸膈,一插一退,见血欲喷,赶紧撒手。 小蒋却不管不顾,跨上前抬腿一脚,咔嚓一下,将那刺刀踩得只剩下刀柄,然后再抓住枪管一抽,鬼子登时便血涌如泉。 “再来一下!”白思孟见鬼子眼睛还凶恶地瞪着,牙关一咬,就地起脚,用力踏向他的胸口,噗地一下,踩得鞋底一片血红。 “够了!”小蒋也对准鬼子的头颅踢了两下,眼看那蛮牛般的恶汉两眼紧闭,奄奄一息,这才提着刀将头一摆,“走吧!街那头还有鬼子在叫唤,此地不可久留。” 白思孟心情激荡难平,回头再看看那垂死的鬼子,牙一咬,点头说:“好!” 他俩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老天呀!太棒了!”朱品声两眼含泪,喃喃道。“真棒!真棒!” 她如释重负,浑身酸软,目睹了这迅雷不及掩耳、决绝与残酷的一幕,止不住由衷的庆幸与欣赏。 太厉害、太令人激动了!三位男护法,临危不惧,出手如电,干得这么干脆利落,义无反顾! 真心叫人感佩、敬爱。有朋如此,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特别是她的老万,见她危殆,书生一样一个人,竟然狮子般冲在前头,完全不顾个人生死,这哪儿还像平时熟悉的他呀!真是危难见真情,板荡识忠心,好人儿呀! 有这三位依靠,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害怕了! ? ?一天三更,连续半个多月,劳心费力,成绩却一直挺惨淡,眼看又是要凉的份儿。 ?   现在像是作者太闲,读者太忙,一点即走,无暇推荐,也懒得收藏。最主要的是看的人少。每天三更,点击一百一二。每天两更,立刻降到八十。若是一更,岂不只有三四十?怎么办呢?手累心更累,就这样马虎过去,似乎也对不起自己。三十万字之前,先慢慢想吧。或许之后会广泛投稿,把此书投向尽可能多的网站,面向更多的读者。多些书友,心理也平衡些,似乎可以不枉自己辛苦这么一场。 ?   预告:晴空天堑即将淡出,大约要在第一百二十万字左右再说它了。下面即将转入特训课内容。然后就是特种穿越,到别的环境中去。自然融入后,下面就是连绵不断的战争与宫斗了。建功立业,此其时矣。脱离这边的都市,也就少了许多忌讳羁绊,不用担心出纰漏被屏蔽了。(以上作者的话,纯是感慨,只保留一天) ? ????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2章 临难不苟免 除掉这个鬼子之后,四人心潮澎湃,特别是三位男士。 这是第一次生死相拼,是他们平生第一次杀伤敌人。还没做好充分准备,他们就投入战斗了。 开局不错,令人振奋,却也叫人胆战心惊,还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别扭劲儿。 动手了!杀人了!一想到这他们就忍不住一阵激动,一股凉意波浪般的从背上流下,冷得叫人微微颤抖。 这感受太新奇,太深刻,太叫人心跳,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但不管怎么样,经此一役,他们也已经可以说是战士了! 这极大地增强了他们男子汉的自信,使他们感到自己忽然间,便已长大十岁,变得十倍的聪明、大气、雄壮。 为了尽量避开可能出现的鬼子,他们不敢直接向南横穿镇子,而是取来时之路,先行向西,尽量靠近关卡。 那边现在看去还是一片平静。当然,那卡子一时还看不见。 快要下到小路尽头时,不料又一拨身着屎黄色军装的鬼子兵冲了出来,直向西边扑去,大呼小叫,却没开枪。原来他们是在追一个人! “老夏!”小蒋急叫,“前面跑的就是他!” 同行三人大骇,忙探头辨认。一看可不是怎的! 只见那脚已崴伤的老兄一瘸一拐,跑得还挺快。中间两次几乎跌倒都又挣起,脚下仍然丝毫不慢,想来他对后面的威胁真是怕到了极点。 “哎呀!危险危险!”年轻人们急得直搓手。“快跑呀!” 万时明忽然看出来,惊叫:“他怎么不进巷子,反而直闯地雷阵去了?卡子也不让过呀!” “前有卡子,后有追兵,你叫他怎么着?”小蒋说。 看看手里那打不了子弹的“朴刀”,他连连摇头。 鞭长莫及,又身无长物,怎么办呢! 追兵开始警告射击了。几声过后,拼命奔逃的老夏就挨了一枪,一下子跪倒在地。 “完了完了!”白思孟叹气说,“这下跑不了了!” 她生怕看见老夏被鬼子捉住后被打被杀的悲惨下场,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朱品声正惴惴然,谁知男士们又惊叫起来:“他在往里面滚!” 果然,仆倒的老夏勉强半蹲起来,刚要移动却又倒下。这时鬼子们已经追到跟前。他不甘就俘,躺地一滚,竟然直向关卡那边滚去。 这儿正是下坡,角度还有点陡,他一滚就收不住。 鬼子们狞笑起来,上前一路跟着看他滚,不时爆笑,指指点点地取乐。 忽然间,一阵烟灰拔地而起,好大一片地面刹那间白光闪烁,上崩下塌,将老夏和那一大群鬼子吞得无影无踪。 然后才听轰隆隆一阵暴雷般的爆炸声浪,如狂风扑面般灌入四人的耳朵。 关卡前一片灰中带蓝,硝烟弥漫。 “关卡终于动手了?”万时明大张着嘴发愣。“是他们拉的弦?” “是老夏自爆了!”白思孟咬着嘴唇说。“压爆!” 确实,关卡那边根本没动静。没有自动枪响,没有飞出子弹,甚至人影都没冒出一个,连它坐落在哪里都看不出来。 再等一会儿,硝烟渐散,尘埃落定。那片微斜的平地已是坑坑洼洼。 一些未死的鬼子嗷嗷叫着陆续爬起,丢盔弃甲丧魂落魄,左顾右盼,不知怎么样才好。而年轻人们曾经通过的那个关卡处也是一片空空,就像是从来不曾存在。 “那关卡也是在紊流里!”万时明恍然大悟,“只因咱们有泡儿,这才看得见。而老夏他……” 那三人胸口堵住,都没说话。 是呀!若真如万时明所想,则老夏没他们带就看不见!更过不去!但就是这样,他仍然拼命往那边跑!死也要往那边滚动! 他是明知那儿布置了地雷阵的,却还义无反顾地往那儿滚!他是在想什么?家国难舍?狐死首邱? 好个老夏!一个生意人,生死关头,大义凛然,宁死不当俘虏!宁死不输骨气!宁可踩雷,也不屈服! 令人敬佩,又令人伤心。他们隐蔽在乱砖破瓦的废墟间,感慨好久,等残余鬼子全部退尽,这才掉头南下。 一路上,他们默默地绕过焚毁的街区,穿过家园尽毁、哀伤痛苦的人群,横过大道,再翻过两个小山,终于到达南山脚下的平地。 只见下面有一带平坦的草场,显然被专门整修过,中间一长条地面又平又直,很像飞机跑道。跑道端头插着标志旗和高高的风袋,散放着一些车辆。 那儿还有十几个人聚在一起,不知在忙碌什么。 小蒋视力极佳,报告说其中两个明显是高鼻深目的白种男人。他们正抬着什么东西,一起往一处很大的树荫走去,树荫那儿也有一堆人。 所有这些人的目光都显得心神不定,不时还向这边山上瞟上几眼。 “力老伯说的就是这里吧?”朱品声指着前面问。“那儿怎么又有一个小卡子?” 果然,在围绕场地的长长铁丝网的开口处,有一道架着横杆、两边成排摆放着粗大的拒马角架的卡子,方向正对着下山的小道。卡外的通道两边也拉着长长的双层铁丝网。 通道两侧的草场上拥挤着很多人。大部分是本镇的难民,看来都是有几个钱的。他们提箱背包地拥挤着,急于离开已经焚毁的家园,都想尽快通过卡子,涌到跑道上去。 但这里的守卫不是保安,也不是警察,而是全副武装的士兵,数目不少于一个排。 他们呈一横排密密地站在铁丝网内,荷枪实弹,虎视眈眈,那模样凶的,像是谁要是胆敢不服从管理,立刻就要挨枪托揍似的。 几个身材高大的军汉站在口子前检查证件,不是指定的人根本不让过,绝不通融,吵骂哭泣都不行。 四个年轻人走上前去,努力挤过人群,到了卡子前,焦急地问:“我们能不能过去?” 卡口站着的军官臂戴袖箍,上写“特检”两个字,看看万时明那急得冒汗的脸,问:“你们哪儿人?” “不是本地人!”万时明说。 “我问你是哪儿的人!” “这重要吗?” 对方立即昂起头,不耐烦地说:“滚一边去!后面的!” 后面的就往前挤,万时明赶紧喊声:“我是江城的!” “早不说!”那军官不满地哼一声,伸出刚硬的大手,把才挤上前的一个中年人粗暴地一推,揪着肩膀就把万时明拖过来,厉声说:“证件!” “什——什么证件?”万时明喘着气愣住。 那军官胀红了脸,眼看又要把他推出去。朱品声醒悟,赶紧从贴身衬衣口袋把那两张夹一起的红帖掏出来,费力地递上前去。 军官接在手中,瞪了万时明一眼,这才低下头仔细看了,然后交还,说了一声:“中欧四个!” ? ?一天三更,连续半个多月,劳心费力,成绩却一直挺惨淡,眼看又是要凉的份儿。 ?   现在像是作者太闲,读者太忙,一点即走,无暇推荐,也懒得收藏。最主要的是看的人少。每天三更,点击一百一二。每天两更,立刻降到八十。若是一更,岂不只有三四十?怎么办呢?手累心更累,就这样马虎过去,似乎也对不起自己。三十万字之前,先慢慢想吧。或许之后会广泛投稿,把此书投向尽可能多的网站,面向更多的读者。多些书友,心理也平衡些,似乎可以不枉自己辛苦这么一场。 ?   预告:晴空天堑即将淡出,大约要在第一百二十万字左右再说它了。下面即将转入特训课内容。然后就是特种穿越,到别的环境中去。自然融入后,下面就是连绵不断的战争与宫斗了。建功立业,此其时矣。脱离这边的都市,也就少了许多忌讳羁绊,不用担心出纰漏被屏蔽了。(以上作者的话,纯是感慨,只保留一天) ? ????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3章 故旧新交 两个门板样又直又高大的军装大汉往两边一站,分开一条路,四个年轻人就推撞着挤过了那个宝贵的豁口。 背后有几个想趁势挤入的,都在那四只蒲扇般的大手一抓一送之下,狼狈不堪地撞回了人群之中。 过卡之后又是一条用不带刺铁丝网夹住的狭窄的专用通道,像是引路的,已经有几个有钱有势家庭模样的小团体走在了前面。 此处不那么拥挤,四个年轻人暂且站住,略微喘了口气,抽空打量一下彼此,看身上带的少了什么没有。 “借光!借光!借光!” 突然,黑压压的人头后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混乱,几个士兵强行冲进人群,又推又搡。很快,人流分开处,两个老僧合掌低头走了进来。 前面那个老僧须眉皆白,有些伛偻。后跟的那个则个子高大,孔武有力,也有五十来岁模样,一身灰袍,一看竟然是与力老头一起用树干划开晴空天堑的那位。 两人边走边低声念诵着什么,很快就抵达卡子入口。 “阿弥陀佛!”这声佛号竟是守关的军官发出的,“惠慈大师!您也来了?有何贵干呀?” “过关。”前面的老僧敛眉合目,低头只说了两字。 “不敢动问:您有路条吗?” “老僧没有。” 军官为难地说:“没有路条,上头早有交代:除非是特准行人,否则一个都不许过关。大师,在下真的爱莫能助!” 老僧仍然声音不高,平静地说:“那就请关监说话!” 军官十分惊奇,说:“您怎知道关监大人就在关卡?大人才来了不到一盏茶时间……也罢!小六,去请沈总监!” 不一会儿,一个文质彬彬的瘦削的中年人来到关前。 四个年轻人尚未离开。当这人走过身边时,白思孟瞥了一眼,不由大吃一惊:这模样,不是自己上初中时教了一学期数学的沈老师吗?接触不多,印象不深,却也难忘。 朱品声作为女性,辨识力也不弱,一见却是倒抽一口凉气,侧头对小蒋说了一声:“丁策划!” 丁策划?小蒋闻声一愣。睁大眼睛仔细看看,嘿!赫然便是前天那个活动的现场主持人。 只是他今天没戴金丝眼镜,眼晴也没有涂眼影,但那紧闭的薄嘴唇,冷冷的目光,还是那天那样的阴鸷。 “他不是丁策划!”白思孟很肯定地说,“虽然脸很像,但丁策划比他高,而且是单眼皮。” “唔——不错。”那两位也看出了区别。 这时,只见这位沈老师沈关监手扶栏杆,笑眯眯地问老和尚: “大师好!法驾光降,不曾远迎,恕罪,恕罪!听说大师一直在香照寺主持寺务,二十年未曾出寺,一向敬仰得很。只因公务繁忙,未曾拜谒,不料今日意外得见。闻说大师向来喜静不喜动,今日怎么也要过关了?” 老僧双手合什道:“罪过,罪过!老僧无能,今日兵燹,殃及敝寺,大殿坍塌,僧众死伤狼藉;镇上医院也遭劫掠,无药可用。老衲是过关求药的。” “要求药,南北各一二百里,就有城市,何必舍近求远,到这边来?于此一起飞,那去的就不可以道里计了。” “关监不知:老衲原在直省天保寺出家,素知寺里多有祖传密方刀伤药,奇效无比,是以必须前往。” “既然就在直省,大师尽可下山南去,借道旧关,迳直前往,岂不便捷?” 老僧垂眉道:“天保寺早于讨袁一役时毁于天火,不存已十余年,无药可讨了。” 沈关监这才领悟其中的关窍,颔首道: “哦,是了。明白了,大师是为救人,想回到十几年前的天保寺。不过,由此过关后,路途也不太平——那厢如今是清帝退位,民国初创,地方不靖,很有些土匪草寇,大师随身没有护卫,岂不危险?” 老僧道:“僧人结善缘,吃十方,敝衣芒鞋走天下,哪里需要护卫?关监多虑了。” “既然这样——”沈关监回头吩咐那个年轻军官,“抬起挡杆,恭请大师过去!” 两个老和尚颤巍巍地走了过去。这时虽然围着的人更加拥挤,却没有一个人敢于趁机争竞,都恭恭敬敬地合掌致意,目送老和尚们过关。 沈关监也是笑容可掬,转身跟随,两手虚托,欲扶不扶的,以示尊敬。 见他再度走过身畔,白思孟屏着气息,怯生生地喊了一声:“沈老师!” 沈关监一惊,转脸一看是他,不禁一愣:“是你?” “是我!我是白思孟。” 见旧日学生又是好奇,又是满眼惊疑,沈老师微微一笑: “是啊,我记得。听我老表弟说前儿还见过你。你好吗?到这儿来顺利吗?” “顺利。刚才您说谁?是丁策划——您老表弟?” “嗯,对。姨表弟。听说就是他在给你们搞策划。” “哦!哦!我说呢,原来是您表弟。您俩可真像呀!沈老师!原来听说您……” “听说我什么?说我在江中游泳失踪,那个什么——故去了吗?”沈老师又一笑,摇头道,“那纯粹是谣传。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我调到这儿来了。” “我们班还去过您宿舍……” “哈!”沈关监笑了,“那——还真得谢谢你们了。其实我来这里是有保密任务,不能解释。就连学校那边也没法说。所以,啊?你懂的。” 原来如此!白思孟打了好一会儿的闷葫芦这才解开。 “既然过了关,就到跑道前面人堆那里去等吧!”沈老师亲切地说,“我要陪护大师,就不多说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就可以跟同学们明说,就说见到我了。” 跟老师分开后,小蒋问是怎么回事,白思孟摇头道: “大概是个误会。一进初中就是沈老师教我们数学。初一下学期,突然听说他和几个老师一起游泳时淹死了,人始终没找到。全校都震惊了,好多老师学生到他住的教工宿舍去吊唁。没想到,他居然调到了这边!” ? ?一天三更,连续半个多月,劳心费力,成绩却一直挺惨淡,眼看又是要凉的份儿。 ?   现在像是作者太闲,读者太忙,一点即走,无暇推荐,也懒得收藏。最主要的是看的人少。每天三更,点击一百一二。每天两更,立刻降到八十。若是一更,岂不只有三四十?怎么办呢?手累心更累,就这样马虎过去,似乎也对不起自己。三十万字之前,先慢慢想吧。或许之后会广泛投稿,把此书投向尽可能多的网站,面向更多的读者。多些书友,心理也平衡些,似乎可以不枉自己辛苦这么一场。 ?   预告:晴空天堑即将淡出,大约要在第一百二十万字左右再说它了。下面即将转入特训课内容。然后就是特种穿越,到别的环境中去。自然融入后,下面就是连绵不断的战争与宫斗了。建功立业,此其时矣。脱离这边的都市,也就少了许多忌讳羁绊,不用担心出纰漏被屏蔽了。(以上作者的话,纯是感慨,只保留一天) ? ????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4章 旧式飞行 万时明听到,笑了笑说: “真够丧气的,调个工作还要这么藏着掖着!不过也能理解:这种地方,谁人听说过?还竟然管起了关卡!这不就是个时空转运站吗?只是人员这么少,官员级别还这么低,真让人纳闷。” “你觉得应该是多高的级别?”白思孟感觉他似乎瞧不起自己的老师,心下有些不爽。 “起码县处级吧!”万时明大大咧咧地说,“这么一大片地方。至少要管得了镇长!” “这——只怕没必要。”白思孟笑笑,“其实只要执行坚决,人数、级别有什么要紧?我看这儿的铁面无私,多少身居高位的人都办不到——至少我们那老好人校长就办不到。真把他们调来干干,恐怕不要一个月,关卡就形同虚设了。” “你说的不错,”想一想来时的几个关卡,万时明也不得不转变想法表示赞同了,“现在的人确实圆滑世故的多,只要不干他个人的事,天塌下来也只瞪眼看着。不过,我倒希望由那号人来掌管第一道关卡。那样的话,咱们早回江城家里呆着了。” 他说完哈哈一笑。 一说话,他们就掉到了后面。等他们赶上去,朱品声已站住了脚,笑道:“哎,小白!你们这位沈老师还挺能哄人的呢。他讲过单口相声没有?” “没有哇!纯粹一个会走路的电脑。怎么啦?” 朱品声笑道: “这我就不信了!你不知道,刚才我一直听他们说话。老和尚们修为不足,寺毁了,一个闷闷不乐,另一个——就那穿灰袍的挺了不起的,听说是什么首座——忧心忡忡。你们沈老师就说这是苍天注定,半点都不假,全是历劫的必需。 “惠慈老和尚不信,说怎么就该着我们的寺院要被人烧掉?沈老师就说:贵寺起名字时就注定了要遭火灾。老和尚更不信了,说还怪到名字上来了!我香照寺这名字哪点起的不好? “你们沈老师说这还不清楚吗?贵寺的香照二字,分明是仰慕李白《望庐山瀑布》一诗中的“日照香炉”四个字,照着起的。但全句总共七个字——“日照香炉生紫烟”!你们光喜欢日照香炉,就漠视了后面的‘生紫烟’。 “须知起名字是大事,给大寺起名更是绝大的事情,每一个字都有讲究的。当年阴差阳错就那么起了,今天回头去看,才知印证得极好绝好,简直可以说是字字不空,天衣无缝! “原来那生紫烟,不是太阳照到香炉峰生出的紫烟,甚至也不是寺里的香炉飘出的紫烟,纯粹是预兆了今天天公山上的一番炮火,打得整个佛寺都生起了紫烟。紫烟一起,哪里还有寺在! “大好佛门胜地,从此就要湮没无闻了。所以说,大师此去讨到药也好,讨不到也好,讨到重修的善款也好,讨不到也好,都不必再回来了。运数早就定好在那里,谁能强之?勉强也无用的。 “听了这话,惠慈老和尚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只能一遍遍口诵佛号: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说得几个人都笑起来。 “那么老和尚回到了过去,却再也回不了关卡,那怎么办呢?”小蒋担心地问。他的脑筋不怎么擅长急转弯,确实弄不大清这些时间循环把戏。 白思孟笑道:“这还不清楚?回不来就不回!先回原寺找药,找到了就带上,老老实实走旱路,重回日照寺,不也等于回来了? “就算找不到药,等重新活到了今年,就未雨绸缪,早早地带领全寺和尚出走,回直北也行,走西南也行,总之离了这块是非之地,就不会有人受伤。一个有名望的高僧,到哪里不能化缘吃饭、募资建寺!” “原来如此!”小蒋一笑,“我就想不到事情还能拐这么大一个弯儿。” 正说话间,在前面树丛那里响起了发动机的巨大轰鸣声。 一架停在那里,原来用绿帆布苫盖住的银灰色运输机早已做好了飞行准备,此时慢慢启动,转向跑道这边来。飞旋的螺旋桨把后面的野草茎叶吹得全都贴到了地面。 等它在跑道端头停稳,那个卡子上的军官把手一挥,守卫的士兵立刻拉上铁丝网,堵住了豁口。 外面的人顿时哭嚷起来。但这是专机,上不了太多人,也是没办法。 沈总监陪伴着老和尚们缓步走到飞机这里来,先行登机,后面如四个年轻人这样的特殊乘客也陆续登了上去。 很快机舱就坐满了人,烟味汗味香味臭味弥漫空中,还夹有一股机用煤油的刺鼻气味。 舷梯一抽,飞机就关门起飞,一点时间都不耽搁,在草地上大声咆哮着直冲向前。 四个人都没坐过飞机,这又是一架没有什么乘坐设施的运输机,只临时加装了几条长椅,众人只能坐在那硬木条上,紧抓着面前的机身支柱,防止自身被颠得大跳特跳。 偏偏草地也不很平整,飞机昂昂叫着,颠簸得人的心都快蹦出喉管。这使他们四人既充满了新鲜刺激感,又对这种粗放式的飞行充满了惊疑不安。 突然,地板慢慢地倾斜,机头抬了起来。很快,加速度帮助它挣脱了地面的束缚,飞机轰鸣着飞上了天空。 颠簸消失了,但难受却还没有过去,加速引起的压力使他们持久地倒向一侧,坐都坐不稳。也许躺倒会好一些,但这里的简陋环境和拥挤的舱位没提供这个条件。 直到飞机升上了高空,没碰上气流,空气变得更加冷冽,这才好了些。机身变得相当平稳,本来有些浓烈的煤油味也消散了。 沈老师从驾驶舱走出来,注意地看了看众人,对认识的人点了点头,对白思孟和他的同伴格外多看了几眼,也点了头,然后回身进去。 但他没能关上驾驶舱的门,因为这时飞机突然猛烈地抖动了一下。他一下子失去平衡,撞在舱壁上摔倒了。 机师——一个白种高个子——尖叫了一声,倒在他的座椅上,头一歪,一股鲜血从他的脖子上流出来,就地抖着膀子,痉挛了两下就不动了。 副机师恐怖地嚷了一声,看看他,伸手摇了一下,又看看倒地的沈关监,以为他俩都死了,不由失态地连声叫嚷:“mygod!oh,mygod!”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5章 空中惊魂 沈关监头破血流地勉力撑起,愤怒地对副驾驶吼叫了一句什么。 副驾驶员看清沈关监无恙,这才匆忙画了个十字,回过头去,先将正机师拖下放平在地,再哆嗦着接过了驾驶之责。 但这时挡风玻璃已被打破,风从驾驶舱直吹出来,冷得刺骨。沈关监赶紧把通往客舱那道铁门关上,这才止住了灌风。 但乘客们已经吓坏了,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 “中弹了!”有个眼尖的说,“机师舱的玻璃都打破了。” “打破了?什么打破的?是rb飞机来了吗?”一个男子满脸惊惧,腾地站起来,歪着身体打转,好像要往哪里躲藏。 他这么一嚷一动,旁边一堆人跟着就慌乱起来,都叫:“rb飞机!rb飞机来了!” “天!这怎么办呀?快飞呀!” “不该上来的!不该上来的!早知道会有这一出!” 四个年轻人恰好坐在这一侧,顿时被挤得坐不住。 “这怎么可能?”白思孟对这种无谓的慌乱实在看不下去,高声叫道,“飞机打飞机只能跟在屁股后头追着打,哪有迎头相撞打驾驶员的?自己不要命了?玻璃破了,多半是撞着野鸟了!” “不是鸟,是高射炮!”一个穿着惹眼的棕色外套,江浙口音,举止很有些洋派的乘客对外看了一会儿叫起来,“你们看!你们看!这边小窗户里看得到——外面打出好多烟花,不得了了!” 果然,仔细一听,便分辨出在发动机震耳的吼声里,还夹有舱外传来的重而钝的爆炸声。 那炮声嘭嘭嘭嘭,打夯一样,雪上加霜似的,接二连三,震得人心紧揪,但很快就稀疏下来,过一会儿就停止了。 “飞过去了!”棕外套庆幸地以手加额。“刚刚才飞过。一定是不小心飞到了rb人的空军基地。应该提前避开的。可惜了机师!” 这时大家才知道正机师已经被弹片打死,不由恐惧更甚。有几个女人甚至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不要惊慌!”挂在驾驶舱门顶的通话盒子带着噪声响起来,里面传出沈关监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声音,“飞机没事,飞行正常!正机师只是受了点伤,副机师汉斯先生正在驾驶。前方机场二十五分钟内准到。去中欧的乘客准备离机!” 二十五分钟准到?还有人要离机? 原来说好是直飞关内的,最少两个小时;这么说还要先落地停一下,让一些人换乘欧洲航线? 二十五分钟就能落地,这倒是个安慰。二十五分钟并不长,熬吧,落地就安全了。 乘客们的情绪得到了抚慰,一下子平静了许多。只要在这二十五分钟里不再有意外,一飞进关内,就彻底得救了。 自身有了保障,好奇心便又来了。乘客们互相望望,想看看是谁要先下去,同时也有些疑问:中欧?中欧是哪个国家?是瑞士还是奥地利?怎么大老远地往那边跑? 往那边跑,肯定不会坐这架老旧军机,当然要中转换乘。 这可是绝佳的好机会。自己家国不幸,战火连天,居然还有人能跑到繁华的欧洲避难,真是令人羡慕。 四个年轻人也注意地观察,看有谁是和自己一路的。但他们很快发现,大家都在好奇地看别人,而不是安坐默认,这就判断不出还有谁了。 也许——目前看有很大可能——就是自己四个吧! 过了一会儿,货舱内又吹来一股劲风,原来是驾驶舱门再次打开,沈关监走了出来,身上已经背了一个降落伞包。二十五分钟,还早着呢!他这么早背上这个干嘛? 却不料沈老师迳直走到他们四个面前,从他们头上的行李搁架里拉出几个同样的伞包,叫起白思孟来,先给他套上身去,严肃地说: “别乱动!我一样一样都给你弄好!” 白思孟的脸发白了,轻声问:“沈老师!还需要这个?是以防万一吗?” “什么以防万一?是伞降!早就准备好的,穿上弄好吧!” 跳伞?白思孟吓得面无人色。自己从来没受过这种训练呀!跳伞,听说还挺高精尖!难道把伞包往身上一套就能跳?这不胡闹吗? 然而沈老师的脸色严肃又匆忙,根本不作解释,也无暇解释。给他套好绑住后,又拉起小蒋来,同样往他头上套。 四个人都套好,他又给两个老和尚套,那动作和口气却都不一样了。 只听他一脸柔和地说: “两位大师!再过八分钟咱们一起离机。下面是一片浅水湖滩,到这大冬天早已经干涸了。湖边密密麻麻都是芦苇,被村民砍倒堆成了一块平台,四四方方,厚实极了,就跟弹簧床似的。 “这就是咱们的降落场,大师们只管跳上去不妨。就是旁边有点水的地方,最多也只齐腰深,还正好缓缓冲。已经有小船在旁边等着接应。 “过会儿舱门打开,您们就拉着上面这根带子走,到门边放开带子只管往下跳,下去后就自动张伞,一会儿就到了!” 两位老和尚大概早就知道要这么下去,一点也不惊讶,只点了点头。 于是沈老师斜眼瞅瞅四个年轻人,意思是:瞧见没有?老师父都不怕,你们小青年怕什么!照做就是了! 见负责的沈关监也要提前离机,剩下的三十多位乘客都惊慌不已,七嘴八舌地问他们怎么办。 沈关监放大声音,竭力盖过发动机的轰响说:“飞机会准时降落关外机场,加油后再往关里飞,没问题的。我们是到野战机场转机。跑道不长,运输机停不了,所以才跳伞。大家不要慌!” 他这个“慌”字刚落,机头处又传来“砰”的一声。汉斯立刻再度尖叫。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什么德性!沈关监眉头一皱,转过脸去。却见汉斯已经一脸惊慌地回身喊道:“rb!rb!飞机——” 他用的是不熟练的汉语,乘客们都听懂了。往外一看,好几个人同时叫嚷:“战斗机!这回真是战斗机!有两架!转了个弯追上来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6章 湖滨伞降 “别担心,只管飞!”沈关监大喊,“它们追不上!” 小蒋挤到舱窗前看了一眼没看着,回身无奈地两手一摊。 就在他做这个动作时,舱壁上“当”的又是一响,只见他身边一个男的忽然歪斜了身体,脑袋向天,眼睛闭紧,扶着舱壁慢慢倒下。 “血!流血了!他被rb飞机打中了!”靠近一些的乘客都喊叫起来,惊恐地向旁边躲开。 “没事!”沈关监高声大喊,竭力压制正漫延的恐慌,“马上就安全了!马上——” 说话间,最后一个勇敢的乘客脸离开了舱窗,大声宣布说:“好了好了!追咱们的敌机不见了,大概往上面飞去了!” 才开了两枪就跑了?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不会吧?大胆些的都拥到前后窗口确认,最后确定真的逃过了,都欢呼起来。 “我说过了没有?”沈关监哼一声说,“跟你们说还不相信!这些rb飞机根本进不了我们的防空圈!” “什么防空圈?导弹?明明就是紊流!”四个年轻人心里都这样想。 说话间,他们乘坐的这架运输机已经到达预定地点。飞机迅速降低高度,开始在低空盘旋。通话盒子哇啦哇啦地叫了一阵外国话。 沈关监喊了一声,坐在货舱最前端的行李员走过来,帮他用力拉开侧面的机舱门,向外看了看,说:“能见度不错。” “白思孟先跳!落地前腿弯一点儿,别死撑着!”沈关监大声喊道,尽量盖过呼啸的风声和发动机声,“快跳!” 说着他便用力拉白思孟一把,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力气,似乎是表示再不听话就要将他直接扔出去。 白思孟尽管充满惊恐,但也知道此时必不可免,逃避是绝对没用,也绝不可能的,便迅速迸发出一股自甘冒险的拼搏精神,念叨起小蒋常说的那句粗话: “要死脸朝天,不死万万年!来吧!” 呼地一下,他大步上前,勇敢地一跃。 不料风声劲急,他身随风转,一个蜡烛式跳水纵出,被风一带,一个小旋,竟然改为脸朝湖水直扑下去。 妈呀,离地这么近,这岂不要摔个鼻青脸肿? “崩”地一声,降落伞自动打开了,肩带一拉,便把他拉回了蜡烛式,他这才感到死里逃生了。抬头一望,只见连续几朵伞花张了开来,随着他一起优美地缓缓飘落。 哦呵,成功了!居然成伞兵了! 他颇有些大难不死的快感,更有些跳伞也不过如此的自豪感。 他一面品味着快速下降的乐趣,同时双臂感受着那股美妙的救命的拉力,偷空还欣赏几眼迅速变大的下面的景色。 但美感转瞬即逝。由于离地很近,很快,他发现自己已经偏离了那正方形的着陆场,正往湖水里掉。 那一片银色的清水扑面而来,就像一张大网遮天盖地飞一样地罩过来,让人躲都无处躲藏。 他吓慌了,抬眼急瞟,只见那几朵伞花与自己相距很远,飘飘摇摇,目标都指向那芦苇铺就的“大床”。 只有自己,一个眼错不见,也不知怎么就随风飘歪了那么多,大概是开跳太早吧。 这沈老师,太匆忙了,急急忙忙就把人推下来!这下好,眼下自己已注定就要跌入湖水之中。 太糟了!人们常把伞兵比喻成蒲公英,但这会儿自己却坠得就像块石头,笔直笔直。那个快呀,就像顽童从墙头往下蹦。 这一下,下面那镜子般平静的湖水可要遭罪了:此时白璧无瑕,过一会儿就成稀泥凼子了。 接触水面的那一刹那,本能地,他捏紧鼻子,闭紧眼睛,皱眉苦脸,一下子便伛偻成一只虾米。 “嘭隆!” 他咬紧牙关,朝着那明镜似的水面一屁股坐下去,拍得湖水一跃多高,一个浪圈接一个浪圈,胡摇乱荡。 而他自己则脸一凉,耳一鸣,衣服上翻,全身浸透,就像冬泳时开头那几秒的感受一样,浑身细胞都在跳,头脑里一片嗡嗡响。 还好,人掉进水中,被水一接,那股惯性下坠之力迅速消减。但由于水层太浅,只助了那么一点点绵薄之力,在脚尖触及湖底时,仍将双腿震得生疼,并不比在软土地上着地舒服多少。 只不过初次跳伞的他没法做这个比较,不知道而已。 一震之后,由于人已经坐底,再被水兜头一拍,整个都淹住了。 他生怕湖泥太深太软,那要是陷进去可不得了。完全是条件反射,他腿一蹬头一伸迅速站起。 直到头出了水面,他这才发现湖水确实不深,真的才刚刚漫到腋下。 此时伞衣还在浮荡起伏,缓缓下落,他生怕被它罩住,赶紧把伞带除下,奋力躲开那偏往下风方向的伞绸伞索。 几只小船早已看见,迅速划了过来,把他救起,装人的装人,载伞的载伞,一会儿便完成了回收,都划到岸边来。 余人都从芦苇堆上摇摇晃晃地走下来,点了下人数,一个不少,就是沈关监和两个老和尚,再加四个年轻人。 回头再找那架载他们来此的飞机,早已不见了踪影,连马达声也听不到了。 “很好!”沈关监满意地说,“没出一点意外!比上次强!” 浑身**的白思孟尽管狼狈不堪,仍然不禁出声说道: “沈老师!原来你常来常往,一直在搞人口转运呀!” 沈关监不以为忤,一笑说:“什么工作都得有人做,是不是?” 小船上专门带得有替换的衣服,这时就叫他在芦苇堆后面脱下湿衣,换了内衣内裤,穿上棉袄棉裤,再用皮大衣一裹。湿衣服也只好就地拧干,装在袋子里自己提了。 辞别救护队,他们就离开湖边,驱车十分钟,经过大片农田,最后直上耸立在湖东的一片绿黄相间的山丘。。 山边有个泥坑,汽车经过时不小心陷了进去。司机下来看了看,说得用工具抬轮子,再弄几匹马来拖,很要费点时间。大家就下来了。 司机说这就是海公山。一眼望去,前面说是山,其实只不过地势略高,起伏不大。满坡房屋,鳞次栉比,像是个挺大的集市。 “怎么海公山是在这里?”四个年轻人大为吃惊。 半小时的航程,这距离可不是一般的远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7章 居然在闹土匪 在国公山听那女护工介绍,三公岭,三公岭,还以为国、天、海,三山三镇互相毗邻,却不料第三个拉开足有两三百里,飞机都要飞半个小时。 这还能叫三公岭吗?山头连着山头才叫“岭”嘛。 白思孟仗着有师生之谊,把自己的不解说了出来。 沈关监摇摇头说:“那妇女说的不错,毗邻还是毗邻的,却不能直接去,因为空中有障碍。我们这是绕行。” “绕这么大一圈?”白思孟简直不敢相信,“这该多费油呀!” “费油就不来了?办事第一嘛!你也别问为什么,实话告诉你,这时间轴又变了,又弯回去一二十年。不信你等着看!” “又倒回一二十年?这是个什么奇怪地方呀!” “空间漩涡嘛!你难道还没适应?” “什么窝?”白思孟正挥手赶苍蝇,没听清。 “大漩涡!” “噢!大漩涡!”白思孟连忙点头。 虽然早就知道,但这还是从紊流出来,着地后第一次从别人口中,清清楚楚、明白无误地听到这三个字!和三个年轻同伴一样,他还是感到身心震撼,一阵紧张。 为了强调自己的话,沈关监手伸向天空,划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半圈,说: “整个三公岭加上它的十里八乡,都在大漩涡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而它的影响,还不只这片范围。” 当然了!年轻人们想,就是樟树蔸,时空未变,却也透显出许多古怪。 “空间和时间摽在一起,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空间漩涡也就是时空漩涡!”沈关监说,“这是地球表面已知的最大时空漩涡,吸引了十多条空间紊流在此汇聚,并互相融合抵消。所有时空错乱都来自紊流的交叉碰撞。” 这也是理所当然,无须更多解释,只是忽然说吸引到这里的紊流有十几条,这就又远超他们的想象了。 “这里是不是ah省?”白思孟小心翼翼地问。这个谜埋在他心里很久了。 “谁跟你说是ah省?”沈关监锐利地看他一眼,“这里与地面已经全不相干。漩涡具体在地表之上什么位置,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你不知道,我不知道,连沙克老先生都不知道。” “沙克老先生!他——在这儿?” “在。不久你们就能看到。所以一通知你们,就先给你们派了向导,让你们进紊流。除了紊流,任何交通工具都没法把你们带到这儿。对于地球表面的人而言,这三公岭完全无迹可寻。它不但隐身,而且根本就在虚空之中。” “那各条紊流……” “各条紊流都只联系自己所在的那个时空,位置固定,时间固定。从那儿走出去,你可以到达那个特定时候地球上的所有地点,只是不带泡沫的人就走不出去,也不能进入别的紊流。” “也就不能进入别的时空!”白思孟小心地说。 “对!” “只有我们可以?” “对!” “而且还可以带人?” “是呀!你们不是还带过江某人和那个姓夏的吗?” 白思孟吃惊道:“连才发生的事情您也知道?” “我已经得到报告了。” “难怪——唉,啧啧!真不得了!”年轻人们啧啧连声。既感到无比新奇,又感到特别幸运。 “那三关警卫……”白思孟又小心翼翼地探询。“都是您的手下?” “是呀!我雇的。你们不是都见过了?” “还给他们配枪?而且态度还不好。” “不好?是你们想逆行吧?”沈关监回头尖锐地看着他。“他们就是我的人。这回对他们有明确交代:所有过卡的人只准前行,不许倒退。要是允许倒退,你们就来不了啦!” “可那些小鬼子就挡在前面……” “你们不是最后都没事吗?告诉你们:碰上打仗虽然危险,总比误入那去不得的紊流要好。不让你们倒着走,纯粹是为你们好。” “难道我们倒回去就会误入别的紊流?不至于吧!这一路直来直去,就这三个镇,根本就没有别的紊流。” “怎么没有?只不过你们没看到!九二紊流的南面就有一条,看不见却存在。你们只要走进去,十秒钟就会冻僵——那是从南极流过来的,零下七十度,狂风吹雪,一进去就冻得你抽抽儿。还没等你们回过神来,就都变冰雕了!” “有这么厉害?”白思孟吃惊地吐舌。 “还有更厉害的呢!要不是我的手下坚持,让你们通过三一紊流的卡子退回去,那半路上有一条分岔,直通冰岛紊流,保险把你们套进去。 “别误解!虽然是冰岛来的,那里面可不是冬天,纯粹就是铁板烤肉——从火山地缝带出来的。你们要是误入,连十秒钟都不要,几声吱吱叫,肉就变渣渣了!” 年轻人们吓得不敢吭声。 沈关监停了停又说: “其实那电了小万的关卡就设在紊流边缘,鬼子看不见,也根本就到不了。我不许他们进出紊流,他们也就帮不了你们,只能给你们说说对面的情况。其实也就是考虑到鬼子来了,所以才安排了人去接你们。” “可那接待人死啦!” “你说的是容虚吧?不止他一个……” 这时车子已经拖出,前面的先导车大声在催。沈关监话没说完便摆摆手说:“好了好了,以后再讲。别耽误了,先进镇吧!” 他们都上了车,继续向前开去。 “这、这儿没——没鬼子了吧!”朱品声担心地问。 “那当然。早隔绝在三一年紊流那边了。这里现在是民元以后。不过你也不要高兴,有土匪呢!” “这里也有土匪?”白思孟又吃一惊。 “什么叫‘也’?天公山出告示,说有土匪,土匪没来鬼子倒来了。海公山没出告示,可土匪偏偏来了一大批!” “民元时期的土匪?是白狼吗?”白思孟皱眉猜测。他腹笥其实有限,仅因为他自己也姓白,所以才知道民元时有这么一位纵横天下的遮奢的本家。 但是沈关监没作答。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8章 山上兵营 车子又走一程,碰到一处台阶,不能继续前进。他们四人便下来,紧紧跟着沈关监一行往坡上走。 走进来一看,这海公山的街道不仅狭窄,比之九二年的国公山和三一年的天公山更要寂寥得多,不仅店铺零落,街上还人影全无。 到路边人家敲窗一问,果然,沈老师来前说得不错,这儿的土匪闹得特厉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便是这偏僻山镇上,也吓得家家关门闭户。白日里街上竟可以见不到一个人。 只有几只飞出院墙的家鸡和偶尔一只流浪的野狗,才给小镇带来一点生气。 “这是怎的了?”陪伴方丈的首座老僧不解地问沈关监,“这海公山,前清时候虽未来过,却听说也还热闹繁华,今儿却像一座空城了!” “不瞒大师们,”沈关监说,“您们踏脚的地方如今离大河不远。民元是多事之秋。老袁在北,民军在南,都还不甚协作,一些前朝余孽如辫帅之辈,更是降叛两端,到处找麻烦。地方不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上个月这里有个解了职的原标统,不服裁撤,集结了几个旧部,与当地土匪合流,一起啸聚山林,反抗当局,竟然合伙打进了县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们听说,躲的躲,逃的逃,不走的也把大门都栓上,就变出这熊样了。” 方丈听了,不禁喟叹一声:“原来那时便有这许多不幸之事了。” “要说‘这时’了,大师!”沈关监笑着提醒,“方才已经说过,这山上如今是民元初年。” “哦,老衲一时忘了。算算此时,老衲是刚去香照寺不久,诸事多多,外界的事情,只略知几件。加之与此地相距遥远,于此事竟全无耳闻。那土匪,真个就要打到这里来了么?” “一时还不会!”沈关监说,“若辈原也打算进犯的,听说政府紧急应对,调了几县兵队来清剿,就没敢再前进。这里人见土匪一直不来,就也不逃了。 “镇上原来也驻有三棚兵,一棚十四个,三棚就是一个排,四十多人。原来怕土匪势大,把土炮都埋了,这时又挖出来架上。另外还在修理两挺乡民送来的马克沁重机枪,是裁散的老抚标的人当废铁偷卖出来的。” “土匪打来才修理?”首座不禁莞尔。 “急来抱佛脚吧!不打仗的话,那两挺外国旧枪,冷却水筒都漏穿了,不等锈成渣子就会进打铁炉!现在子弹虽还有两箱,也不知能响不?” 既然仗还没开打,惠慈方丈就想早点下山,免得像在天公山那样,想走还走不脱。首座却劝道: “方丈无须匆忙。眼下兵匪欲来还未来,知道他在哪里?倘若下山后中途遇上,大草场上一览无余,那时哪里躲去?便一筹莫展了。左右人已到此,不如且等战事明晰,再作定夺!” 这是老成持重的办法,方丈不便固执己见,便请沈关监介绍个地方住下。 沈关监说: “旅店又脏又乱,不是大师们住的;大户人家都已跑掉,借住也难;只有东头关帝庙,有人看守打扫,又宽敞又干净,许他两个香资,便可住宿。此事自然有我负责,大师们只管跟我走就是。” 他们在前头走,四个年轻人在后面不慌不忙,一路紧跟。走上山头,便看到一圈砖墙,围住了山顶空地,只余下一条大道通过处,做了两扇铁叶大门隔断,有兵丁在墙头把守。 见一行人过来,哨兵喝令停步,问是干什么的。沈关监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又来往走熟了,只略说了两句,兵丁们就把大门打开,请他们通过。 进了围子,便发现虽然军容不整,刀枪窳败,小半新兵啥也不会,一排四十二个官兵竟然真是满额的,这在吃空饷成风的年代十分罕见。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要打仗,临时急招了一些地方人员火急顶上的。 至于武器,汉阳造步枪之外,果然还有两挺粗得跟炮筒似的的水冷重机关枪,已经修得大致能用了。翻新货,也许性能不够好,但在这个时代,光是亮一亮相,也就足够吓倒一大排人了。 首座纳罕道:“当兵的应视武器如命,竟然连这种利器都敢偷卖,真是纲纪无存了!” 沈关监笑道:“老皇朝都垮了倒了,还有什么纲纪!这不跑到山里,连土匪都做上了。” 士兵们吭哧吭哧地把重机枪抬到木头搭建的高台上,让它们屁股对屁股,居高临下,各守一个一百八十度扇形。 至于几门清朝入关时候就造出来的土炮,全都是几百年高寿了。有它不多,没它不少,闲着也是闲着,凑合着添个菜吧!就在兵营东西每个大门外各摆两尊,都对着大道方向,防备敌人的集团冲锋。 现任排长是个军校出来的学生官,姓秦,人很精干,见沈关监亲自陪伴两位老和尚路过,立刻笑脸相迎,请他们在指挥所小憩。 他又问那四个年轻人怎么称呼,沈老师不愿占人便宜,便笑说不过是同路的,秦排长笑了笑,便不大管他们。 年轻人们也不介意,由于爬山很累,身上发热,就站在指挥所外敞开衣服吹山风,略作休息。 只不过一袋烟的工夫,便听到围子墙上值班的哨兵放声大喊说:“土匪来了!土匪来了!” 秦排长听到报警赶紧跑出来,边问在哪里,边叫各棚注意,准备战斗。原来散在各处的兵丁闻令全都跑动起来,大呼小叫,奔向各自的岗位。 年轻人们见事情来了,都忙不迭想知道详情,便拉住一个伙夫探问底细。 那伙夫正挑着潲水要去沟里倒,听说有匪情,便不敢出营,就放下担桶说与他们知道。 原来早晨时候,镇子北面过来一个畜群,足有几百头牛羊,像是赶往旧都路过这里。这些牛羊大小肥瘦不一,拼凑得很不合理,其中看得出还有耕牛,连农民家的缰绳都还缠在牛犄角上。 这是偷的呢,还是抢的呀? 镇上人见他们来的古怪,便有些警惕。只是看到骑马驱赶的只有寥寥数人,干不成什么大事,这才暂时没理他们,但已经报知了镇长和驻军。 却不料那畜群慢慢地走,挨到十点多,几匹马中忽然有一人迳直向北跑去,不久,便招引来黑压压一大群骑马的汉子。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9章 围子里内斗 这些人蹄声得得,耀武扬威,不但服装帽饰与普通乡民区别明显,不少人甚至还穿着陈旧的锁子甲,就像唱戏的。 还有身着“兵”字和“勇”字号衣的,又像刚倒台的前朝老绿营兵和练勇。这样一看,形势就严重了。 四个年轻人中,小蒋最为年轻好事。听完伙夫介绍,他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时恰好外面远远的传来一阵枪声,稀稀拉拉,互有间隔,似乎是什么警告或者信号。 “动手了,动手了!” 早就瞄好了的,刚一听到枪声小蒋就捡起一把马刀,嘴里大呼小叫,也不喊别人,自己一个人使劲地跑,迫不及待地爬到了围墙上。 看了一会儿,由于来犯敌兵还在坡下很远,处于连片的屋宇遮蔽之下,影子都看不到。他急了,就想找个能看得更全面的制高点。 围子最高处是插着旗杆的木塔,塔顶就是观察哨,已经有一个士兵站在那里用望远镜观察。 小蒋看到塔身一格一格的可以攀援,就跑过去,嘴咬着刀,猴子一样往上爬。 秦排长看见吃了一惊:哪里来的不怕死的老百姓! 刚想喝止,小蒋已经爬到了平顶之下,正在哨兵脚下,上不去了,就猫在那儿了望。 秦排长看清是沈关监的同行旅伴,觉得不碍事,就把喊声咽回肚子里,继续检查别处的防务。 登高果能望远。只见这群匪兵约有百八十人,在哨探们的引导下,先耀武扬威地在镇外跑马,吓唬镇人。逡巡半天,见无人出来抵抗,他们便呼隆隆地迫近山脚,选择偏西一处巷道较宽的地段开始进袭。 先是少数几骑冲到前面,看看没人阻挡,后面的马队就进前一步。再试一次,仍然如此,就开始大声呼啸进击。 由于驻军全部撤到了围子里,虽然有些居民家里也备有鸟锍土枪,却怕势单力薄,反招来祸害,所以没人敢伸头。 土匪因此很容易就冲上了边坡,看看还是没人阻拦,立刻放心大胆,拍门打户,刀砍斧剁,动辄开枪乱射,把身边成片的民居变成了烧杀劫掠的强盗乐园。 这一大群是三股匪徒合成,其中一股兵匪尤其狠辣。大白天阳光照眼,他们却携带着点燃了的火把。前面的已在开抢,他们却一进街巷,便下马威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火把往两边房顶上扔,嘴里呼哨不断。 那凶猛狞厉的嚎叫,听得人血液都凝住了。浓浓的烟柱一起,立刻就有成群的居民从大小院落中逃了出来。匪徒们啸声陡高,纷纷纵马上前威吓截杀。 小蒋用望远镜看去,发现有几个年轻土匪似乎还没习成蛮狠,钢刀举在头上,却迟迟没敢挥下。 而那些已经在县城尝过鲜血的老兵油子则十分凶悍,见逃难的人抱头奔来,只要是青壮年,拦头就砍,砍中一个就呵呵地大叫一声;见到年轻妇女则一把揪住,拖上来横置在马鞍前,不肯上马的也就一刀两段,然后继续追逐。 逃跑的居民大都随身携有财物。匪兵们也不管包里的东西值不值钱,马刀一扬,不放下东西就砍人,砍了人就抢东西,哪管那些包裹上淋着血浆,结着血块! 祸乱中的凶悍者都是野兽,把一切无力者都视为羔羊,视为垃圾,人性中极丑恶的一面就像臭鱼肚子爆炸一样,无遮无掩,充分地暴露出来。这些还是人,但已经坏得不可想象! 浓烟上冲天际,围子里的人都看到了。有几个兵弁结了婚,家眷恰在镇上,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齐向秦排长哀求,要求出击一下,把家眷们接进来。 秦排长体恤下情,倒也愿意,当即调人同他们前去。无奈有两个棚长突然钻出来,厉声大叫不可,说是大敌当前,围子第一要紧,倘被冲入,全镇就彻底完了。 这话义正辞严,无人能驳,一时间弄得秦排长进退两难。那几个兵弁争又不敢,舍又不能,面如土灰,吞声饮泣,别提多凄惨了。 这一幕恰巧发生在指挥所前。首座性格刚烈,忍不住发话道: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这几位施主有家人在外,何不接了进来?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遭难吗?” 秦排长没敢说什么,因为他才从军校分来,号令不畅,深知还不是两个老兵痞棚长的对手。两个棚长却翻起了眼睛。 一个年长些的大声说: “老和尚说的什么话!谁眼睁睁看着谁遭难?统共四十人枪,要对付数百名骑兵悍匪,已经是险之又险,倘再分出十个去接人,力分则薄,到时候陷了围子,军法无情,众人是要一齐杀头的!” “哪里会杀头?丢了县城的都没杀,还杀到镇上来了!况且哪里又会只去了几人便失陷围子!”首座沉着脸说。 “那么尊驾是说我们胆小怯战了?”另一个大个头棚长腰刀半抽,威胁地反问,一脸的不怀好意。 “大师们且进屋歇息,打仗的事就交给我们!”秦排长赶紧排解,一边把三个尊客往门里推,一边对那几个有家的兵弁使眼色,叫他们暂且离开,不要激化了事情。 首座却不肯,奋力一挣,挣了出来,手中拿着方丈的锡杖,往地下重重一顿,大声说: “救命大事,怎能如此不放在眼里!休说谊关同袍,就是寻常百姓遭难,也不应这么着。军饷都白吃了!” 嘴里说着,人已经往围子大门走,竟是要开门迎敌的架势。秦排长想要追,却又为难。 两个棚长理都不理他,大声吩咐:“妈的,竟说爷爷们白吃粮!老和尚要出去,就放他一人出去,谁也不要拦着!” 这部队竟像是由他二人做主了。 除了小蒋猫在塔档里,下面三个年轻人都为老首座的气概所折服。 白思孟义愤填膺,忍了又忍忍不住,不由出声嚷道:“刚才哨塔上也说敌兵还远在山坡下,怎么就不能出去接几个人?”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0章 冒死出击 这时的局面火药味浓烈,就只差一根火柴。 本来有些气沮,突然间得白思孟一激,那几个家眷在外的兵弁勇气陡升。 领头那个黑了脸,跺一跺脚,拿着枪就走,跟上老首座,脸上那神气分明是说:娘的!左右没了王法,要不听命令就都不听命令好了,老子也可以不管那么多! 你们贪生怕死还挟制长官,我们却有排长的命令在前;再说家眷救不了,也就跟死差不多,认真军法理论起来,谁怕谁呀? 他们一要走,就有几个没家眷的弟兄好友也愤激起来,低声咒骂: “小小棚长也喝兵血,人家有家眷的钱紧,嘀咕了几句,就趁机把人家连家眷一起往死里整。黑到这般,还有天理吗?”于是操起枪也走。 秦排长见制止不住,原本也不想制止的,就高喊一声,“开大门!侦察!”把这上十人都放了出去。两个棚长气得目瞪口呆。 “我们也去!”白思孟豪气上冲,对万朱二人说,“我和老万一起,也看看去!” “看什么呀!”朱品声不赞成,“你俩连个枪都没有,去吃枪子呀?” “排长!请发给我们两支枪!我们受过训,会瞄准,也开过枪。”白思孟跑到秦排长跟前,郑重要求,“就这汉阳造也行!” “也行?你还见过更好的枪?” 秦排长本来已很紧张,突见还有人主动请缨,这就是拥戴的表示了,扫了一眼旁边,见有几人赞同地微笑,不禁大大宽心,当下估量了一下他的个头,大方地点了点头。 花花轿子人抬人。沈关监常来常往,手下也有几条枪,大家视为地头蛇,都不敢轻慢,有他的随员前来出力,他秦排在众兵丁眼中的地位自然就更加坚实。 何况正在用人之际,哪怕只能凑个阵势、充下炮灰,也还是多点儿好。 城里孩子营养好,十七岁的个头足能顶上人家二十岁的,当个顶桩的兵有什么不可以?前两天局势告急,连流氓地痞流浪汉都招进来了呢! 见白思孟拿到枪,万时明不禁大为眼热,想了一想,便也要去。男儿汉不能总拴在老婆的裤腰带上不是? 他软磨硬求,也不顾朱品声担心得要死,刚得佳人松口就跑了。 两个年轻莽汉喜滋滋地装上子弹,跟着那些出围子的兵跑到大街上去了。看他们一走,小蒋三把两下就攀援下来,也要了一支枪,追了上去。 形势虽然险恶,却还没殃及到正街这边来。再说,在大街上作战,还可以得到围子里重机枪和土炮的支援,这关窍出来的人个个明白。 所以大家也没什么耽搁,迳直就去了那几个兵丁家眷之所在,持枪环护,把七八个大人带小孩一起接出,又捎带了十几个邻居要好的一起,不到半小时就退回了围子,来回竟是一枪未放。 围子里为此欢呼叫好,军心大振,但是山坡下的灾难却越扩越大。 少数骑匪冲上了大街,被这边围子里机枪一打,立刻缩了回去,既不能前进,就留在原地,继续原本就展开的杀戮掠夺。 秦排长紧张地在心中盘算:身为驻军指挥,守土有责,首要的是不陷没围子;但护民也有责,怎么干就要看能力有多大。 根据刚才小小接触的那一下看,敌人似乎志在劫掠,枪械也罢,战斗意志也罢,都不如己,假如适当出击一下,能把他们赶走最好。 即使不能,等他们饱其所欲,自动撤离时,趁势驱赶几步,也可以报捷说是被我军打跑的,那功劳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他胸有成竹,便来个一箭双雕之计,下令两个桀骜不驯的棚长之一,马上带领一棚人出击,到被焚的那条巷子口侦察。如若接敌,可以边打边遣人回报,围子里会再派援军接应。 这个棚长姓姚,就是那大块头。待若不听,眼见风头已变,新排长说话有人听了,自己要是不听,一定会犯众怒,就凭这抗命不遵,当场挨一枪都说不定; 而要服从命令,一口恶气又咽不下去,他只好粗嗄着嗓门放炮似地应了一声,类似叫嚣,然后才挥挥手叫自己那一棚人走出大门,自己却磨磨蹭蹭,吊在后面。 这时兴奋求战的三个年轻人虽已胜利撤回,却还余兴未了,硬是坚持呆在围子外,左顾右盼,边听首座评说战守之事。 正说得高兴时,忽然小蒋愣头愣脑地打断说: “首座您急人之难当然挺不错。但怎么老力头说,在天公山那边,鬼子打来了,你们那鬼寺却贪生怕死,逃难的来了都闭门不纳!那该不是真的吧?” 首座一愣,不由冒火,叫起来说:“何物老犁头、老锄头,竟敢这么糟蹋我们!” 小蒋说:“不就是在山头跟你一起划开晴空天堑、放水救寺的那位!难道你们不认识!我们最初是在天公山北梁一个沟里遇上了他。他说他早就跟你们寺里熟。” “你说是他呀!”首座恍然大悟。 他点点头,又想了想,哈地一笑,拍拍脑袋道: “原来你是说力无匹那老家伙!他人倒是个好人,就是脾气暴躁,疑心也大——那年他脚下生烂疮,到本寺来讨汤药。因天寒地冻,配料不齐,无法给他,他便疑心寺里人瞧他不起,有意怠慢,便一怒而去,从此便不说本寺好话。 “其实后来有了药,寺里也找过他,却听人说他去江南了。日前寺里被火,老衲也是上到山顶才又见到他。也亏了他,才能放水下山!当时若只老衲一人,放是能放一点儿,想要放得那般畅快,却是万万不能。” “您二位当时在山顶那么举着,累不累?危险不危险?” “累有一点儿,危险也有。倘若水流更大,连我二人也要冲下去了。当时波翻浪急,脚都有些站不住。” 说到这里,首座看看方丈,又道: “至于开打时在那边关了寺门,倒是确有其事。却不是方丈不许开门,而是军人们入寺,做了他的司令部,便派出卫兵把门,不许更多百姓入内了。也幸亏如此,炮弹打来时,才没有几个百姓丧身,军人和僧人,却被炸死了许多。” 涉及死伤,他说话时,却不露一点悲悯,再加上话语干脆、行事果勇,万时明和白思孟在旁边看着,怎么都觉得他不像个道德高僧,那怎么又会在一座古刹里,当了位份崇高的首座?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1章 力退骑匪 首座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至少也得佛法精通吧。 这位却法号不彰,都没人称呼,自称也是一会儿“我老僧”,一会儿“我老于”的,难道是因为世道太乱,从哪里找来个会武的高手护寺,临时给了他这么个头衔? 或者就与少林寺一样,是从小就培养的纯粹的武僧,积功累进,到老才做到这么个高位?想到这里,万时明便委婉地问了一句。 原不指望他好好回答,不料首座听了却面露欢容,笑道: “好眼力!二位疑心得对。我老于少小从军,原本在陆军第二镇。有一年出兵遇敌,受伤不能再战,不得不回家静养。不料家又遭了回禄,毁于一旦,从此万念俱灰。 “我本关外人,先考原是本寺的大施主,又有大帅的面子,所以剃度后不久便叫我专管护寺的事情,其实不大会诵经。也幸亏因此练武不懈,这几年慢慢身子倒比以前强健些。” 白思孟便请教力无匹的底细,是个什么样的人。首座摸着下巴一笑,说:“那就是个江湖——” 才说到这里,大道那头远远走来一个人,也不知他怎么走的,看着离得还远,眨眼间却已到了跟前,大声问: “就是个什么?你说我就是个什么?哈,老于!背着人竟也说起坏话来了,跟你们方丈一个熊样!” 他又看看三个小伙子,奇怪说: “你们也跟他混作一淘,难道也要做和尚?年月不太平,人人都想当和尚,躲在山里快活吃喝。这不足为怪,可是民间地力有限,哪里养得起这许多讨嘴的!” 正说时,姓姚的那一棚人已经出来,三个小伙子和首座都拿眼看他们,没听老头儿说话。 只见姓姚的最后才出来,吊在队伍的后稍,队伍见他跟来了,就往西大街走。三个小伙子早等着的,就想跟上。 首座把他们一扯说:“呔!刚才那一出,不过试试你们的胆量和豪气罢了。虽然孺子可教,勇气可嘉,却还真不劳你们打那几个毛贼。就站在后面看看阵仗吧!” 小蒋挣扎说:“看什么阵仗呀!说好我们也要到前面去!这回真要动真格的了,您别拦我。” 力无匹笑道: “小东西,你可真不知好歹!老于在香照寺里专管罗汉堂,也好算是个大人物。别人在那儿都是管诵经,他却是舞枪弄棒,把几个扫地续香、摇铃打磬的都收作了他的徒弟。 “不料教了好几年,好资质的没一个,气却淘了不少。如今见你们来了,他按捺不住,就想从中挑一挑,弄一两个能传衣钵的,这点私心,哪里瞒得过我!你要是跑到前面打残了,他岂不就落了空!” 于首座不料他一来就说到这个,本来想否认,却见他揭了个底儿透,料知瞒不过去,不好意思,搔搔光头笑道: “人无此心,难会此意。说我想挑徒弟,便是你也想挑徒弟,不过拿我作个话把子罢了!不过老力,你是怎么过来的?就算你会腾云驾雾,也赶不过那呜呜叫的铁家伙!是偷了人家的吉普车还是怎的?” 力无匹笑笑说: “你们坐飞机,我就不会另想办法?你只怕不知道,别看在天公山十几二十年,跟你们香照寺磕磕绊绊,其实我也是替会众办事的。今日已该我到海公山来,办那非办不可的事情。倘若办妥,过几日还要东出关城,去那洪荒之地呢!” 事出意外,首座不觉吃了一惊,瞪着他说:“原来如此!看你这么粗鲁,还以为——还以为……这么说,你也是奉派的授业人,今日他们四人,铁定也有你的一个弟子在内了?” “彼此彼此吧!”力无匹笑道,又往后面看看,“上头说是还有两位,不会是你们方丈吧?” 首座笑笑,轻轻摇头。 “那第三个或许就是沈关监?”力无匹眯着眼睛猜测,“别的不好说,这上下四关,关监只听人说有,却几乎从不现身,两三年了。原只说他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料今天也大大方方地出来了,还陪着你们上了海公山!真是比铁树开花还难!” “或许吧!”首座想象不出,也就不置可否,“也不敢说就一定是这样。咱们不如一起进围子,先把这事弄清楚了。下面谁该怎么样,就一切好说。” “那就进吧!”力老头也不谦让,率先一脚跨进大门。三个年轻人便跟随在他们后面。 重回小屋。沈关监听完力老头的疑问,忙不迭地摇手说: “哪里哪里!我哪里是什么授业专师!会里素来不提倡个人收徒,以免人事牵绊。只不过近日上头有话,要在今日开一件破例之事,才通知我来这里,说完二位便知。至于授业人,还要再等。” 山下那边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持续了约二十分钟。不久,了望哨报告,说是姚棚长的一个手下跑了回来,摇旗请求增援。于是,第二棚人便被派了出去。 接着,高台上的机枪手大声报告,说是看得见骑匪了,也不请示,便一梭子弹打了出去。 这里离骑匪现身的草场足有一条大江宽,够是够得着,却打不准,子弹不知落在了人家脚边还是离开很远,总之对方是一个都没有跌下马,施施然地跑掉了。 等增援的和被援的一起回来,秦排长才知道,原来真的如他所料,土匪任意砍杀了一阵,很快掳饱,就有退意。见姚棚长的兵过来,步枪齐射,一下子打倒他们好几匹马,更不由心生忌惮,就开始回撤。 但他们还是自恃人多,边撤还边东砍一下,西剁一下,不肯爽爽快快。姚棚长兵力单薄,不敢贸然进迫,这才派人求援。第二棚去了,土匪看见,就纷纷打马下山,溜之乎也。 “好极!”秦排长欣喜地说,又问,“共斩获几颗首级?” “四颗,”第二棚的陈棚长说,又难过地添了一句,“姚棚长也阵亡了。” “是吗?”秦排长吃惊。“怎么回事?怎么就阵亡了?” 然而从他的神色上看,这结局似乎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子弹从左胁打进,伤了心肺,顿时死了。”陈棚长含含糊糊地说。看他面色惨然,只略述事实,不作细致的推断,想来也明白事情有些不大好说。 “好好抚恤,好好抚恤!”秦排长极为严肃地说,“姚某人英勇素着,这次又主动请缨,打退敌骑,阵毙敌酋,功劳不小!排里一定为他申请嘉奖,优恤厚葬。不然,何以慰壮士在天之灵?” 当然了,这样不但可以进一步张大己功,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也便宣告圆满解决。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2章 仙姑临凡 指挥所里的平头百姓们却不管他们的鸡生鹅斗。沈关监有事出去了,剩下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静静地等待另两位授业人出现。 久等不来,力无匹没耐性,不禁有点发火,说:“他们不来,我可要先挑了!我要……” “且慢嘛!”首座说,“还是等授业人都到齐,大家从长计议为是。” “如果他们一天都不来,岂不要耽搁一天?”性如烈火的力老头叫嚷。 “便耽搁十天,也是不得不然,”首座毫不让步,“这是命数。” 力老头无可奈何,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数说道: “这两人——嗨!许多人一起做事,怎敢这样怠忽!还是当年大禹王雷厉风行的好——会稽山大会,后到者诛!杀防风氏于涂山,骨架横了半条街长。不如此振刷一下,谁不疲玩?我也疲玩!这二人也太过分了……” 他不耐烦,其实就是想趁人没到齐,动手先挑。这是坏规矩,首座岂肯附和?唠叨半天,徒然令人心烦。 首座见秦排长喜气洋洋,来了又走,力老头絮叨得正高兴,也不理人家,心想这甚非做客之礼,客走主人安,还是走吧。 过了一会儿,秦排长又进来,他就打断力无匹的话,对秦排长剿匪大捷再三表示祝贺并顺便告辞。 秦排长正在高兴头上,连连逊谢说不敢当,还一再称颂说: “大师们不辞辛苦,到此劳军也是有功劳的,晚生必定一并向上峰禀明。不过关监是大人,不敢用小事亵渎,大师是哪个寺的?晚生记性有差,请说准确了,也好请上头优加奖叙!” 奖什么叙?对和尚也奖叙?年轻人不大会打官腔,首座好笑却不能笑,连忙谢绝,说:“不用了!不用了!”边坚决要走。 秦排长挽留不住,便命士兵们好生相送,还叫人取了好些茶叶、香菇、辣酱、豆腐干,并十块大洋,一定塞给他们做盘缠。 好容易出了围子,首座笑道:“听到没有沈大人?都说礼多人不怪,他却礼不敢上大人,倒也知道分寸!大人出来巡关,能够让他们见上一见,也颇为不易了!” 沈关监灿然一笑: “不是都知道了吗?若不为授业送别一事,本监也不会到这里来。大师见机,早早辞别出来极好。愚意不是还有授业人未到,而是想那二位都是世外高人,只怕是嫌兵营杀气太重,所以才迟疑不肯现身。 “既然如此,就有劳列位到东边尽头我那关亭里少坐。那里布置虽然简陋,却还清净。” 从这山顶望去,果然东端最远处有一簇独立的房舍,地势略高,却紧邻平地,有栏杆拦路,也有穿制服的人来回走动。原来这就是关监在这边的驻跸之处。 步下海公山时,不知不觉间,中天放晴,暖日高照,风光气氛都为之一变,沿途竟然是花香馥郁,彩云氤氲,与西侧山坡那劫后地狱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年轻人们诧异得几疑眼花心醉,问沈关监,年届冬月怎么还会有这么浓烈的花香?沈关监一笑,反问:“你们怎么知道这是花香?就不会是环佩响、薰衣香?” 薰衣香?也没见哪儿有闺阁楼台嘛!年轻人们正用力吸嗅辩识,首座已经向前一指,大声道:“来也!来也!授业人来也!” 众人一抬头,只见东北角上,残余的铅灰色的长云裂开一隙,一缕祥云如莲花吐出,飘然而落,金光四射,袅袅婷婷,不知不觉间便划过天空,直到近前。 这时候,便闻半空鸾凤齐鸣,香风阵阵。一个极大的棉桃状的云车仙乘,从云中悄然闪现,六角张开,金碧辉煌。 那景象,真是要多富丽,就有多富丽。当中宝座上,端坐着一个女仙人,望去约四十许,却是青鬓云鬟,眉目如画,姿容颇为秀丽。 天仙降临? 四个年轻人简直惊呆了。两个壮硕老者,也都瞠目结舌,僵硬得如同泥塑木雕。只有惠慈大师,只略为一看,便又合上眼,无声地念佛。 万时明到底是有女友在侧,极力挣扎,好容易才头脑清醒,看一眼,见别人都还傻着,便尽力用那种若无其事的口吻问白思孟: “小白,你看的电影多,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华贵的外星飞船、这么好看的外星人?” 白思孟全副注意力都被眼前的奇景吸引住了,没有听到他的话,万时明再问了一遍,他才啊地回了下头,摇头说: “什么?外星人!没见过!你说她是外星人?不会吧!” “这么缓缓飘过来的,不是外星人,还能是什么!” “外星人会这样?您安静地看吧。我觉得是神仙!” 这时,那只华彩夺目的桃状仙车已经落地,仙姑飘然而下,一笑灿然。此时到底是授业人们修为深湛,见仙乘抵地,便齐声招呼说: “仙姑今日临凡,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仙姑笑道:“这是什么话?都是授业的凡人,还要远迎什么?就是一些儿不睬,又何罪之有?” 走到跟前,看一看说:“力老叔、于大师,二位好哇!” 力无匹吃惊地说:“原来仙姑认识我们!不知何时有幸会过?” “从无此幸!”仙姑一笑,**地摇头说。“不过见过二位的小照——” 说着,她左掌一托,掌心便出现一个小人,三寸高,栩栩如生,毫发毕现,原来就是力无匹。小人站在那里,还会动呢。 力无匹大乐,说:“原来仙姑还有我的拙照!” 仙姑笑道:“什么拙照赖照!我听不懂。这是当年赵辅修给你拍的三维照,为今日聚首专门送了我一张。这边——” 她右手一起,又现出于首座的小像,同样活灵活现,三人不禁一起大笑。 “我姓惠,”仙姑说,“与方丈大师法号的第一字相同,也不知这算不算同姓。全名叫惠如仙。听好了:惠如仙——不是仙,只如仙,所以二位也不要叫我仙姑了,不敢当!”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3章 这就是中欧? 惠如仙自我介绍完毕,又道: “这趟来小妹我也是奉派,跟两位一样。然而虽然后到了些,却不是故意要二位久等,乃是上头另有嘱咐。所以,力老兄先前说的‘后到者诛’那些诛心之论,便跟我挨不上了。” 力无匹吐了下舌头,惊异无比,也不知山顶上说的话是怎么被她听到的。 “不过,虽然时间上没有过失,想想还是很惭愧,”惠如仙口气又软和了,“二位在漩涡这里忙碌,吃尽了苦头。我却舒舒服服地呆在外面,劳逸大是不均。如今来了,在眼前这件事情上,又要盖二位一头,真是不好意思!” 她一开口就哒哒哒的,弄得两位老者不知怎么回答。好不容易等她话停,力无匹搔搔耳朵说: “仙姑贵人,舒服是应该的。什么劳逸不劳逸,仙姑无须放在心上。只是这来了又要盖我二人一头,老汉有些不明白。难道有命叫仙姑来管我二人吗?” “倒不是要我管。二位大不凡,小妹我才疏学浅,也管不了。”惠如仙笑道,“二位老兄原来不知,以为学生四人,必定有四个授业人,其实不对。徐卢二位元老吩咐:这一次,老兄二位,一人只带一个;剩下两个,都由我带。并且带谁不带谁,由我先挑。” “这是上命?”二位老者对望一眼,问。 “确是上命!不然我不早来了?”惠如仙肯定地说,“由于要教两人,所以如仙不得不向元老多请教了几个套路,这就耽搁了。” 上命有些不公。一辈子不许收徒,如今垂老,谁不想趁此良机多收个把弟子!但是女人总要占便宜,这也司空见惯。 尘埃已经落定,还能去争不成?想了想,两人都心平气和,说:“谨遵上命就是。那就由仙姑先挑吧!” 惠如仙笑道:“上命虽然许我先挑,但想想真的不好意思——已经多占了一个,还去掐尖?所以还是请两位先挑,剩下的都给我就是。其实这四位我一眼瞧去,个个都是好的。” “那就不客气了!”力无匹连忙开口,手一指说,“我要这姓白的。” “那我就要姓蒋的!”于首座也及时点定。 蹬鼻子上脸,随口客套一句,他们倒顺竿爬起来了。老脸可真够厚的! 惠如仙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看他们的脸说: “老哥们这就都选定了?真选定了?不会到时又那个……嗯?好,既然选定,那就不许反悔。从此以后,万时明和朱品声就是我的徒弟!不瞒二位说,上命要我一传二,还就得找他们这样彼此心意相通的。不然的话,一个事情教两遍,岂不累死我啊?” 他们你来我去地交流老半天,终于落实了谁是谁的师父,却不问问旁边四个年轻人他们想要谁做师父;甚至是:想不想要师父。 直到分剖明白,惠如仙才向四个年轻人招手说:“来!来!拜见师父!” 四人一过来就被他们分别拉开,不由面面相觑,心中疑问: “不是基金会里一直不兴拜师收徒吗?不是说不搞人身依附,也防止出现门户之争吗?这会儿怎么问都不问一声就让我们拜师了? 眼前这个就是我师父?虽然神勇不凡,令人敬佩,但我什么时候说要拜他当师父了?” 见他们迟疑不决,都不开口叫师父,力无匹首先不高兴了,粗声呵斥说:“授业人就是你们的师父,这还不懂?快拜!” “我们是来参加沙克奖评奖会的!”白思孟抗议说,“邀请函上没说还要拜师!短期培训,拜什么师啊!” 力无匹一听火了:“培训?培训不是上学吗?不拜师谁培训你们呀!我们这圈子有这个规矩吗?” 白思孟语塞,这话好像也对,但也好像不对。不过仔细想来,叫个老师也不算太吃亏,人家多少得教你些什么嘛! 你看电视上的主持人,只要年长一点的,谁来了都叫人家老师,甚至对方年纪不大,也开口叫老师,也没觉得他们就很吃亏呀! 虽说是人各不同,泡也不同,结合度更是一人一个样,秉赋决定一切,提高与拓展主要靠自己体会,但功法深奥,规律近似,若能得人指点,说不定自己的提高真会更快吧! 好吧好吧,既然还是上命,那就听吧! “是,拜见力老师!”他顺风扯篷,面向力老头肃立,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算你见机!”力无匹哼了一声,声音放低,像是表示接受歉意了。 但是别人的弟子都没吭声,偏偏自己的弟子一开始就冲撞,这也够没面子了,所以他下一句就很着力:“既然说拜,那就拜呀!” 拜就是磕头。四个年轻人谁也没有正正经经磕过头。就是对自己的父母也没有,这下突然要向刚刚认识,最多也才一天的陌生人磕头,心里真不知有多么别扭! 见他们犹犹豫豫,不知所措,惠如仙大度地说: “那就先别弄这个虚套。就地给他们讲讲清楚:这授业一事是干嘛来了,要他们向咱们学什么!都弄明白了,这个头,咱们才受得踏实。” “那就请三位到敝关亭去小坐,那里舒适些,正好讲课!”旁观的沈关监事不关己似的沉默老半天,这时才插话提议。“列位,请——” 他们也不乘车,顺坡而下,徒步走向那簇拥在一起、用长长的灰砖围墙围着的七八幢二层房屋。 来到院子门前,只见高高的门檐上悬挂的匾额,用金字大书着“中欧精舍”四字,四个年轻人不禁一愣。 中欧精舍!什么意思? “这就是中欧?”白思孟不由问出声来,“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见又是自己的弟子问,力无匹不禁气又来了,粗声应了一句:“是啊!怎么啦?” “我们——我们那邀请函——写的,就是这儿?” “邀请函吗?写的什么?” “说到中欧某地开会……” “这么说了吗?” “嗯!” “那就没错。就是这儿。门上不写了吗?这里就是中欧。” “那‘某地’呢?” “某地肯定就在院子里,还用问吗?进去看吧!分给你们哪儿就是哪儿!”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腿都迈不动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4章 还算名符其实 天!就是这里?这就叫中欧?就只是块招牌,不是真的欧洲? 心一下子凉到了极点。这不是糊弄人吗? 思绪再怎么天马行空,也想象不到邀请函会开这么大一个玩笑:把欧洲搬到了亚洲来,把中欧某地搬到了ah(什么遂蒙地区,听去不挺像ah哪里吗?) “走,走!”见人家都进去了,他们四人还磨磨蹭蹭,力无匹不禁生气,大声催促。 小蒋不忿地说:“小白哥,你师父怎么这么讨厌呀?连怄气也不准吗?” 进了关亭院子,发现这是四四方方一圈房舍,共有八栋两层楼。房屋的样式是半中半西。中式的兽角飞檐,朴实庄重;西式的曲拱方尖,秀雅流畅。 众人来到中间那栋中式楼,进入其中一个办公室。那里墙上有张记事用的小黑板,还有几排长椅。一众人等就在黑板前的两张长椅上坐下。 “这就是上课的教室!”沈关监站到黑板前,用手指向整个房间划了个圈,“比正规的小一点儿,但对咱们来说刚好。空间紧凑,看得清楚些。” 他掏出一张纸看着又说:“课程和老师都已经安排好了。老师是三位。力老师讲力与藏匿。于首座讲聚物与化物。惠老师讲柔体与变妆。如果不够,我也补讲一些,算半个吧。” 说完他笑笑,搓搓手说:“没问题的话,时间紧迫,就由力老先生讲第一课。” 一进来就上课?连分班、分宿舍都不说就上课?四个年轻人更吃惊了。 头脑敏捷的白思孟生怕课一开讲就没完没了,赶紧插话: “沈老师!这儿就是‘中欧某地’吗?” 沈关监没想到还有敢打岔的,嘴张着愣了一下,看看他说: “对呀!这儿原来是老清朝聘请的一个外国探矿专家的住地,为了敦睦邦交,体现中外友好,特地起名叫中欧山居。 “清朝倒台,专家回国,空了好久了。上半年我来接手,才打扫出来,改名叫精舍。精舍者,讲学或是修炼的处所,如今便给你们做教室。中欧精舍里的某间房,不就是中欧某地吗?” 果然是这样!上当了! 一个大当从接到邀请信开始,一直拖到此时,才让他们最终期盼成空,也太能忽悠人了! 他们瞧瞧黑板,又看看窗外,胸口堵得结结实实,一时间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 力无匹拿着讲稿就想上来。 于首座看看四个年轻人,看出他们肚子里的那个弯,别得跟钢筋似的,一时哪里转得过来!他不由同情地一笑,伸手将老力头的衣襟一拉,低声说:“等等!” “等什么?”力无匹不懂。 首座努努嘴,示意说:“方丈在这儿呢,难道也听你讲?” “噢,噢!”力无匹也笑了,说,“我又不是高僧**,怎能给老方丈讲!”当即止步。 首座笑着站起来,向沈关监说:“不敢动问关监:方丈大师好去安置了吗?” 其实沈关监已经走到方丈面前,正打算趁有人讲课的工夫亲自陪他前去关帝庙休息,听了这话不觉一愣,抬头看看,心里明白了,当即笑道: “自然先安排大师休息——不过也罢!都是初来乍到,这种快节奏,四位小同学似乎还不大适应、不大理解。那么课程就先放一放,大家随我看看精舍的后面。一来熟悉环境,二来也证明一下:会里做事无一不是翔实准确,童叟无欺,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两手往上一起,说声请,便带头走出教室,也不出大门,也不上楼梯,直接走到后门。 这里有个正扫地的杂工,沈关监叫他打开后门。杂工掏出钥匙把锁拿下,忽地拉开门扇,众人看了都吃了一惊。 原来后门外没有院墙,一望便是晴空。紧贴台阶,便是一条极宽的沟堑,直上直下;探头去看,一眼看不到沟底。而沟的那面,迎面便是一带雾罩云屯的城市景色。 这城市横卧在视野的斜下方,规模宏大,绵延十里。地貌有山峦河流,也有树林草地。 无数西式建筑鳞次栉比、疏密有致,也不知叫哥特式还是洛可可式,反正不管是大厦、教堂,还是住宅、商店,乃至广场、街巷,都是那种尖塔圆拱,立柱阳台的风格,一看就是异国他乡。 就是农田茅舍和道路桥梁,也与本国显着不同。 “这是……”万时明见伙伴们都看呆了,不禁问了一句,“这是欧洲——美洲?” “不是老欧洲是哪里!”沈关监轻快地说,“整个华夏,也就我们这里一眼能看到那边去!” “那——这——这——它是真的吗?不会是……” 万时明想问这是不是又是紊流带过来的一小片天地,但沈关监以为他是问这是哪国哪座城市,于是说:“我去过。这是两个老牌国家的交界地方,地名马罗洛。” “您都去过了?”年轻人们嗟呀。 “近水楼台,能去为什么不去!一沟之隔而已。只不过想要过去,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这道沟堑,直下直上不说,光宽度就在二百米以上,相当于湘江汉江了。当然沟里没有水,要是用一根极长的登山绳缒下去,普通人倒也不难办到。 但这儿当然不是普通地方,肯定横着一条紊流,要想过去,就得使用空间法宝了。 “这就是空间错乱的杰作!”沈关监用讲课一样的语调说明,“海公山紊流和西欧紊流在此平行却不相混,两者之间还隔了一条普通地带,因此自然交流完全不可能。也许有一天它们会相混,但恐怕要到很久以后。” 介绍完他请大家退后,然后叫杂工把门关上锁好,大家一起回到前门。 “这是不是中欧某处?”他笑问几个年轻人,“邀请信没说假话吧?只是不是你们平常理解的那种罢了!” 这谁能想得到!不过他言之有理,基金会确实一句假话没说。但再没说假话,也是有意误导,这却是怎么辩解都辩解不了的!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5章 公共课 “好!没问题了,下面就请力老先生给你们讲课!”名目解释完毕,沈关监无暇再顾及他们的想法,快刀斩乱麻地说。“讲完这第一堂课,今天事情就完了,杂工会带你们去寝室。” 然后他转身向方丈手一伸,往前一摆,说:“大师,请!” 他早就看出力无匹最为急躁,耽误了这十几分钟,已经叫他等得极不耐烦。再多扯下去,他肯定又要吵嚷,所以宣布之后,立即退后。力无匹这才把一肚子怒意吞了回去。 沈关监和方丈走后,力无匹一句谦词也不说,立即站起来,走到黑板前说: “我准备了半年,今天才有机会上这一课。你们四个注意,这课是专门为你们开的。我们三个师父,论身份都是精粹大士,也都是本届沙克奖得主,资格上一点也没辱没你们。下半周会个对个地教,但首先要一起上公共课程。 “今天开篇第一课,我要讲的是力。力是什么,性质我不说,牛顿讲得很详细。现在又出来一个什么爱因斯坦,讲得更加天花乱坠。那是鬼斧神工,天下没几个人懂,就不扯他了。我只告诉你们:人对力只有四个应对阶段:一、使力……” 居然这样子就开始了。 “要不要拿本子记?”小蒋对自己的记忆力信心不足,怕遗漏内容,连忙举手问。 “都听着,”力无匹手一摆,“先记到心里,有空的时候再回忆。却说人对力的四个阶段,第一是使力——” 他用粉笔在黑板上飞快地画了一个人,正背着一大口袋什么东西,往山上爬,累得呼哧呼哧的。接着又画了一个,则是挑水。 “全都是体力劳动,”他手中的粉笔头哒哒地点着黑板说,“累得人头昏眼花,个个只想扔下不干。可是人不干又叫谁来干呢?于是就想到了牛——” 他画了一头牛拉车,又画了两个人骑马,继续说:“这就前进到了借力阶段:人力不够,就借畜力来用。再后来的风车呀水车呀,也都是人借力在用,不过借的是自然力。 “第三步是化力。自然就有的力不够用了,就要化他一化,把潜藏的释放出来。第一如化学力,烧呀,爆炸呀就是。烧水成汽,可以开蒸汽机,烧油可以开内燃机,裂变原子可以得到核动力,还有化学电池可以得到电力。 “好多还可以互相转化。就不多说了,理科书上都有。咱重点要讲的不是这,而是第四步——塑力。什么叫塑力?” 他抓起面前讲桌上那杯开水,随手往空中一泼,水都冲了出去。坐在前面的四个年轻人都惊得一缩脖子,生怕滚烫的水泼到脸上。 力无匹杯交左手,浑若无事,伸手再一抓,只见飞向窗外的一大股开水像被塑料袋兜住,一下子停顿缩回,退到离力无匹半米远的半空,聚成了一个透亮的大水球。 “我这叫凌空抻力,球面第一式。”力无匹说,手随便向上虚拍几下,那水球便向上跳起,一次比一次高,像是个没什么重量的气球。“这是凌空拍力,渐远二式。” 四个年轻人正待叫好,却见惠如仙举起食指放在嘴唇,示意安静,便不响了。力无匹笑笑说:“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再看这——” 他伸出两手,像洗瓶子一样来回揉擦,只见那团坠落中的水球突然急剧变形,一下子变得五膀六臂,乱踢乱扭,就像两个完全透明的小橡皮人在打架。 它们一会儿打到天花板上,一会儿滚到窗前,一会儿又重重地摔在讲台,却没一滴飞散。 这景象真是又诡异又好看,奇妙至极,年轻人们不由都喝起彩来。 “什么叫塑力,就是想法改变力的方向、轻重,让它变成你手中的面团,想怎么塑造就怎么塑造!还能让它远离你的双手,分散力点,或包抄合击,或中心开花,或直打直撞,或曲折进袭。 “此技不是凭空拿捏,不是化虚为实,那是做不到的。力只是作用,而不是实物。所有我演示的这些,完全出自空间变化。 “空间不断地分散聚合,叠加离散,彼此相借,反复相借,正反相冲,并力同行,这才呈现出这一团水形态上的千变万化。 “此种操弄,看似简单,玩耍一样,实则非同小可,博大精深。练开来你们才会知道,今天只是让你们来一次管中窥豹罢了!” 力无匹末了把手一摆,将作道具用的水球挥出门外,眼看它噗地落地摔碎,迅速被泥土吸收了,这才回过脸来笑眯眯地说: “时间有限,将来再分节讲述,共有十六章,十多节课呢!到时不要听得打瞌睡就好。现在再来个现场交流——” 交流就是对练。人家的师父都在,他当然不好叫别人,就要白思孟出来,让他站在讲台上,给他一杯水,叫他表演一下水泄银瓶。 白思孟又惊又喜,心想:他怎么知道我会这个玩意儿? 这事在他早就驾轻就熟,又演给三位同伴看过,此时无须推托藏掖,便恭恭敬敬地做了一遍。只不过这回不敢弄湿讲台,于是用一只饭碗在下面接着。 过程相当顺利,很快他就使出细腻的“锥子功”,弄得水从杯底一条线似地往碗里流。 流到一半时,他已经无须全神贯注,便心情愉快,胜利地昂起头,对着台下的三个同伴微笑。 “你笑什么?”力无匹讥讽地问他,“觉得自己表演得不错是吧?” “还行吧!”白思孟不愿假谦虚,微露一点得意地说,“以前我做过的。” “成功过?” “嗯,次次都成功。” “那么这一次呢?” “这次当然也……”白思孟不经意地说。为了慎重,他还是低头看了一下那下注的细细水线。 这一瞥过后,他一下子愣住了:水线断了。 难道流干了?他看看碗里,水还不太多。再看看杯里,还剩一半! 不流?怎么,堵住了?他摇摇杯子,没流;又用指头弹弹,还是不流。失效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6章 河沟里翻船 他有些冒汗,咬着嘴唇紧张地想了想,集聚起手感,使出泡沫功法使劲一弹,准拟一弹奏效。 却谁知,指影犹在,杯底却依然如故,一点反应也没有。 “真不流了!”他抬手抓抓头皮,汗也真的冒出来了。 “是力老师用指头在弹你!”小蒋急于帮他,便低着头悄声说,“侧身挡着他!” 白思孟恍然大悟,当下也不动声色,身体稍稍一侧,用身体遮住自己的手,再使劲力,果然又流起来。 他笑了,又直起了腰。 但事情到此竟还没完。忽然之间,他发现感觉不对,怎么手上凉凉的。低头一看,竟有几条透明的蚯蚓蠕蠕而动,从碗里上伸,直接爬到了他的手背上。 他大吃一惊,手一抖,啪哒!杯子掉下来,摔到了碗里。 搞砸了!他愣住了。 手上已经没有蚯蚓。那透明的蚯蚓都钻进倒卧在碗中的杯子口,一团果冻似地堵在那儿。 力无匹哈哈一笑,劲力一撤,果冻似的透明东西又化成了水,装在碗里,浸泡住半个杯子。 白思孟又不好意思,又有些困惑,说:“力老师,是你在干扰我!” “那是自然!”力无匹笑道,“你在使力,我就和你角力,看来还是我力强于你力,压你一头。” “那当然,要不怎么您是老师呢!” “唷,听这口气,你个小后生还不大服气!要不要再试试?” “试肯定怎么都试不过您!”白思孟搔搔头发道,“刚才那只能算小巧腾挪,绣花针的伎俩。您怎么干扰我的,我也没看清——别说看,连一点感觉都没有!要试,咱就来个大的!” 他是又佩服又迷惑,却也真的没看清。这样说出口,当然不是真要和师父来番比拼——就他这水平,哪儿有和师父抗衡的本事呢。 他只是想让动作大开大阖,暴露充分,无所遁形,才能把师父的干扰手法看个清楚。 力无匹怎能看不透他的心思,当即微笑点头说:“好,好!就让你来个大的!大到天上都行!把你最威猛的架势都使出来吧!” 最威猛的是什么架势?自然是斩钢切铁了。白思孟抬眼四望,看哪儿有铁件。 教室又没装铁栅栏,哪里有可切之物!力无匹摆手道:“无须那个,就砍这讲台吧。能砍它一角下来,也算你赢!” 砍木头?白思孟心弦一松。在拐杖瀑,那么粗的老树根都一刀两段,还在乎这点儿桌角?他伸掌看看掌缘,再瞟瞟桌角,看好了下劈的位置。 “砍了讲台没用的,您可别怪我呀!”他故作轻松地一笑,“我砍是会砍,粘可粘不起来。” 力无匹无所谓地一挥手说:“这还值得一说!关监有钱,在上面兵营,还刚刚笑纳了人家十块大洋呢!坏了就买,要你操什么心呢。” 白思孟说声好吧,便举起右手,屏息静气,嘴里叫一声:“‘有敢言降曹操者,有如此案!’” 他这是模仿三国演义里,决策联刘抗曹时,孙权斫案立誓。这既像玩笑,又颇能壮声势。 话音未落,他那右手便斜劈下去,准拟将那只桌角一掌劈掉。 他也防着力无匹会从旁阻碍,所以这一劈又急又狠,还提前了至少一秒,让对方猝不及防。 看来这个计策用得不错。刚在力老头脸上看出那么一点惊愕之色,他的手掌已经无声地划下,通过桌角那一刹那,手下感觉平滑之极,毫无阻滞,手掌本身很自然地一挥到底。 这一刀砍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完美无瑕,就是动作姿态,也比砍老树根时漂亮多了。 动作潇洒,气度也要雍容。动作完成他看也不看,一个优美转身,面向力无匹,微笑道:“请老师指教!” “指教什么?” “指教学生的动作有哪点不对,力道可是恰到好处。” “你根本就没砍上嘛,有什么恰到好处!”力无匹笑起来。 白思孟一惊,赶紧回身看那桌角,一看愣了。 这回轮到他自己一脸的惊愕之色了——讲台完整无缺,桌角宛然犹在。他——他居然砍偏了! 怎么搞的?他大为吃惊。 这一下,他瞄得准准的,满心以为一掌下去,就能端端正正切下一个直角三角形来,谁知竟然砍歪了。 他面红耳赤,又满腹疑惑,看着那桌角,百思不得其解。 “别找原因了!”惠如仙好意提醒他,“你师父说不让你砍上,你怎么还砍得上!还不恭恭敬敬地去请教呢!” 力无匹笑道:“就连仙姑都没看见我运功,你怎么看得到!别说老汉我,就是顶不济事的小丫头站你旁边,要想不让你砍,你也砍不着!” 这话似乎说得有点儿过,贬人太甚了。别说白思孟不服气,就连小蒋都替他不服气了,说: “不会吧!白哥那手劲,连我都掰不过来,还怕一个小丫头了!什么小丫头——” 话说到这里,于首座已经从背后伸手过来,拍了他一下,说:“慎言!” 惠如仙却已有点儿毛了,笑道:“他还不信!什么小丫头?就我徒弟,怎么呢?要不要试试?” 力无匹笑起来,说: “呀!承仙姑看得起,竟让爱徒来代我教训这不成材的徒儿了。行行,不用忌讳!你来!来!对,就站在这儿,听仙姑教你。也不用别的,就那么小小地,就地露那么一两手,也叫他知道知道:人上有人,天上有天!” 朱品声莫名其妙就被两个师父掇弄出来,站在讲台一侧。惠如仙对她附耳一通指点,说完问她“记住了?” 作为人家新收的小徒弟,怎能随便违拗?此时她就像木头人一样,只能听任摆布,当下点点头,站在那儿等待。 力无匹大声吩咐白思孟:“再来一遍,还砍这个角!” 白思孟此时有点难堪,又有点不忿:竟然叫我的同伴来试我的斤两! 本来自己在四人中修为最高,这已是公认了的。谁也不会主动来为难自己,自己也不想为难他们,现在——嘿嘿!却得公开杠上! 他不愿意,却也不得不做。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7章 再睹稀奇 “管他呢!”他不快又无奈地想,“这是我最刚猛的套路。师父推得开,那是他力气比我大。朱姐明显力气不行,还真不信她也能阻挡我! “好吧,我这回就只用七分力道,看她有何能为!等我砍下来,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我在让她,也算是给师父一个响亮的回敬!” 不敢说耳光,只敢说回敬,还算他戾气有限。但不管怎样,就凭敢在心里想出这两个字,也有点合了那句话,叫作“目空一切,朽木难雕”了。 说干就干!他站好姿势,稍等片刻,手掌举起,刷地又是一挥。满以为接着就会听到桌角落地的啪哒一声,不料动作收官,竟然还是一片静寂。 不好!他心中对自己急叫一声,瞪眼看去,那桌角竟还是好好地在那儿挺着,纹丝未动! 又砍歪了!又——又——又—— 这下热气上腾,冲得比上气的蒸笼还厉害,他红头胀脸,无话可说,只能自承无用了! 刹那间偃旗息鼓。他垂头丧气,心虚地搓着手,似笑非笑,待哭不哭,喃喃说:“怎么搞的?我——我——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好了!” 力无匹大笑,一再点头,笑眯眯地叫朱品声回到座位,然后叫白思孟: “你这孩子!人家帮了你,你也不说一声谢谢!转过身来说:谢谢朱师姐!” 这!这还叫帮我!是抻量我好吧!人家出我一个丑,我还得感谢人家,这叫什么事呀! 而且朱姐就朱姐吧,还朱师姐了!这又算演的那一出!不是一个师父也叫师姐,有这规矩吗? 总之从头到尾,不就是看我不愿磕头,千方百计地敲打我、折辱我吗?真是—— 但在人矮檐下,不敢不低头。纵有万般委屈,他也只好回过身来,恭敬地叫了一声:“谢谢朱……师姐!” 这一声的勉强,连聋子都听得出来。在场的人都笑了。连朱品声也笑,笑他的尴尬和不情愿。 力无匹更是满面春风,笑完了挥挥手,叫白思孟下去。白思孟上来出了半天洋相,听了这话,如蒙大赦,赶紧下台坐了回去。 “这就是塑力之一**门——”力无匹拍拍手说,“四两拨千斤!直力一千,横力只要四两!当然,这也有点夸大其词,不过是个形容。刚才小白直力劈出,刚猛无俦。要是没人推拉,他肯定一击即中,桌角便没了。 “但是我在旁边,弹指再回拉,就只拉了一下他的出力路线,他马上就斜出三寸。他力猛,我力弱,却能干扰得他偏离目标,这就是空间力道的脆弱性! “你们都知道操弄泡沫,最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轻飘飘,脆生生,一拉即断,一抖即缠,虚不受力,所以也最怕碰上干扰力。 “塑力之所以能够千变万化,就是因为它作为一种干扰,可以来自四面八方!神出鬼没,防不胜防。至于怎么辨认怎么运用,都有法门,下节再讲。” 呱呱哒哒,洋洋洒洒,有理有据,酣畅淋漓,讲得那个棒啊,连满心不服的白思孟也不得不发自内心地佩服,跟随大家鼓起掌来。 头堂课至此结束,师徒四散,各寻安置。住处相隔也不远,都在一栋楼。只是师父们都住在靠大沟那一面,学生则都在面向院子的一面。 朱品声单独住,那三个共处一室。 他们的大寝室在二楼,对面是空房,但都锁住。 小蒋不满地说:“偏让我们住这边,也不让看看外国风景!” 那位引他们来的杂工笑道:“都是这样子安排,关监说这样对各位好——心无旁鹜,精进就快。” “都是这样子安排?都多少人这样安排了?”白思孟问。 “鄙人不敢说!”杂工笑笑。“上面不让说。” 还“鄙人”了!鄙人二字,可是杂工用得的?连杂工也会掉文,还自视身份不低。这关卡,邪门了。 “不让看就不看吧!”白思孟无奈地耸耸肩,“防我们跟防贼一样!” “还不是怕你们偷偷缒下去!”万时明一边清理自己的床铺一边说,“别说他们不放心,连我都不敢给你们打包票。” “难道我们天生都是偷渡犯,就你老万一个人守规矩?”小蒋不满地哼了一声。 “规矩不规矩另说,反正我不至于像你们那么好奇!什么几日双飞、折扣航班我都飞了两回了,连自驾游都尝过鲜。现在的本人眼里,看那边就像看大马路一样,才不那么欠呢!” “我们就心里欠?我还不是去过了的!” “去过那还说什么?洗洗睡吧!拜拜!” 一夜无话。 说是无话,其实有话,不过别人都不知道而已。 一等那二人睡着,白思孟就悄悄爬起。他倒不是想窥探个什么,只是环境变化剧烈,心中感到新鲜,有些不想睡。 他闪出房间,先来到对面门口,手随意一拂,便拧开把手进去。房间里黑洞洞的,给他一种神秘感。 令他失望的是:这房间的布置与陈设与他们的寝室完全一样,不过是个空寝室罢了。 他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想看看那边的夜景,却不料窗扇一拉,满眼光明。一眼看过去,那边竟然还是晚霞夕阳,亮堂着呢。 真怪了,自己这边已是夜晚,那边却是黄昏;只一墙之隔,时间却是两样!这紊流的造化神奇,真非一般人可以想象。 既然那边才只傍晚,行走方便,那么要不要冒险过去一趟,看看西洋景?沈关监说这是近水楼台,直承自己去过,那么他是用的什么方法? 他能联络到飞机,那就可能也联络得到直升机或是飞翼,一飞就过去了。但那比较兴师动众,不像泡沫圈的风格。再说飞行器想在那边飞,也不是那么方便吧?有空管呢。 那么他是攀援下沟,再走到那边去?很有可能。 那么他是在什么地方攀援?有桩子没有?登山绳呢? 趁现在外面还亮,不妨略加搜索,再晚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探头探脑,又冒险把身子伸出一小半,来回扫视沟沿,看有哪一处留有攀援痕迹,却忽然衣领被人揪起,很客气、很有分寸,却是毫无商量余地地硬拖了下来。 他一吓,急忙回头,却见那三十多岁的杂工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见白思孟回视,这汉子灿然一笑,小声道:“这位同学,后排窗户不许打开,这是校规!” 他那股手劲,不是一般的大。白思孟深知不管人家地位多低,此时纠缠起来,只会是自己吃亏,便乖乖的一声不响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8章 课 第二天早餐过后,四个年轻人像在学校上学一样,提前来到教室。刚坐定,沈关监就来了,脸色很不好看。 他这人向来精明干练不动声色,一旦形诸声色,那自然是有目的了。果然,他讲台也不上,就站在那儿,生气地说: “各位!我也不称你们为同学了,同道好不好?嗯,同道好不好?原来说是给你们上课,现在也别说上课,也改成切磋行不行?嗯,切磋行不行?” 四个年轻人愣了,心想是哪儿得罪他了? “您要是有要求,请直说!”白思孟毕竟曾是受业弟子,亲身得过教诲的,便很尊敬地出头请求。 “我还能说什么?你们瞧不起老师嘛!刚才谁在餐桌那儿嘀咕,说力老师讲课观点散乱,粗鄙不文?” “啊——是我说的!”白思孟劲头一下子泄了,立刻承认。“我只是觉得,力老师怎么一点理论也不讲,光谈现象!现象千千万万,怎么说得完!总得拿几条道理整个串起来,才……因此有些着急。” “算你说了实话!”沈关监**地说,脸色这才有点缓和。 “对不起,我再不说了!”白思孟小媳妇一样低了头,想让事情就此过去。心里却在想:可怕!餐桌边竟然也有关监的耳报神。 但沈关监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既然他说了,就得剖析给他们听,于是他说: “你既说出口了,自然是心中所想。我要是不解释,你们还存了这个心,那还能好好学吗?告诉你们:空间碎片,理论根本就没有。谁说有,那就是骗人!” 这才叫一鸣惊人呢!千里迢迢把人找来上课,却说根本不存在理论,这是什么道理! “不懂吗?”沈关监鼻子里喷出声音,“实话告诉你们:泡沫圈是个很小的群体。全球七十多亿人,中了泡沫的现存不上千人。加上历代先贤先驱,有文字以来就算两百代,也不过二十万。 “人数极少,却又散在全球,大海捞针似的,几乎无法交流,加上各人的现象和感觉千差万别,想讨论、想研究,基本不可能。所以古代人怎么想,今人根本不知道,只知道流传下来一些神话,与现今自己的感觉一比较,似乎性质上有点相近。 “今人手段发达,可以交流一些了,但还是人与人区别太大,经验都难以提炼,更形成不了可靠的理论。 “所以到了沙克老先生这一辈,有限的高手们就决议:既然无法梳理出共同的理论,就根本谈不上开宗立派,也难以授徒传艺。勉强去做,反而有害无益。于是数十年来,就这么着了。 “我们圈子就是一个松散群,有事凑一起,没事各自忙。所以这次培训,老师只讲经验,不谈理论,各人结合自己实际,细心体会就是。用得上你就用,用不上就算了。” 原来如此! 剖析得如此明白,四个年轻人无话可说。 只是白思孟还有些疑惑:江叔临走时虽然也说要好好听讲,别看轻老师的实际经验,但他还是向自己解说过一些理论呀!这不是很矛盾? 想了想,他还是把这个疑惑说了出来。 “他呀!”沈关监不以为然地挥挥手,“他一个圈外人,不过凑近听过几句,就自己圆出一个想法,纯粹是瞎子摸象、管中窥豹。对这,很可以借用他那律师的行话来说,那就是:本课堂‘不予采信’!” 这评判可真够绝的! 他说完走开,老师们也就来了。 第二课轮到于首座讲了。 他也有法名,称作惠义,却因佛法不精,不愿人家叫他惠义大师,连和尚二字也觉惭愧,于是大家在他的头衔之外,再加上他的俗姓于,合在一起,就这么不伦不类地称呼开来。 于首座讲的是物,其教学法也是干脆之极。 “第一个:用物。”他说,打开一轴画,拉开一段,都是人用石头,用木棍,打猎做饭。 这之后,他又说:“第二步:制物(不能说造物,那是另一个意思了)。”他再拉出一截,画的情景就成了用刀削木头,用泥做陶器,乃至熔铁做农具。 “第三步,化物。熔铁熔铜还不叫化物,因为本来就有,如陨铁和自然铜。这里的化是化学的化,将一种东西与另一种东西反应,做成一种新东西,如炸药化肥之类。” 第三段画的就是这些东西。 “重要的是第四步:聚物。”于首座说,“初看起来,就跟无中生有差不多——” 无中生有就不用画卷了。 嘴里说着话,他右手一伸一抓,手里便出现几枝月季花,左手一伸一抓,就握住了一个花瓶。 这本来应该引起惊骇的,因为他并不是像魔术师那样变戏法,而是随意采探,信手拈来,用的全是真功夫。 但是虽然都知道他不是,表面上却还是跟玩魔术太过相像。不管怎么样,在座圈子中人,魔术那都是见多了的,因此他露的这一手,只引起一些小小惊奇,却没有掌声。 于首座笑笑,把花插进花瓶,放在桌上说: “这是刚刚从隔壁窗台上摄来的,近了,难怪大家不稀罕。那么有没有什么远的,重的?” 他左右看看,又探头往窗外看看,忽然高兴地说了声:“有了,那边一户人家,场上有个石磙,劳烦哪位关员去搬它一搬!” 沈关监一笑起身,大声叫一句:“小张,快到打谷场上去显显功夫!” 一个保安应声而起,飞一样去了。跑到那里,弯腰下去,两手伸到磙底,用力一搬,石磙倒是应手而起,却只抬了一半就再不能往上了。 于首座拍拍手,叫大家都盯着看好了,然后回到桌前,运力一搂,嗨地大叫一声“起!” 年轻人们一惊回头,都去看他,沈关监却叫:“还是看场上!” 他们急忙又回头去看窗外。却见保安小张不知为什么,两手一扬,噗嗵一下坐倒在地,臂中那石磙却是腾空而起,直升到一人多高,然后便无凭无借,慢慢往这边飞来,就和放在车上拉过来一样。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9章 玩笑开开 不到二十秒,这又笨又沉的大家伙已经轰轰然运行到了窗前。 年轻人们见它来得威风,赶忙起身躲开,紧贴墙壁。那石磙便呼地钻进大开的窗口,来到桌上,欲坠不坠。 于首座先双手往上一抬,再两臂往下一降,它便稳稳地落在桌上。撞倒是没有撞击,但几百斤的东西,仍压得桌子咯咯地响。 “这也叫隔空取物?简直像说岳全传里杨再兴挑的那些铁滑车了!”白思孟纳罕地叫道,“这么个大家伙,得要多大力气才弄得动呀!您真行啊!” 于首座笑着放松身体,连甩几下胳膊,称赞说:“你说对了,这还是隔空取物。但仍然只能叫作移物——‘异地搬运,现取现有’——还不能叫成聚物。聚物讲究‘无中生有’,应该是这样的——” 他双手合拢握住,用力一紧,只见十指间慢慢流出一点水来,一滴接一滴,慢慢就成了小小一股水流,把地面都弄湿了。 “由无变有,方显真谛!”他松了手,胜利地说,“这是空气中的水,我把它挤出来了。” “您直接就把水蒸气变成了水?”白思孟不相信,“这不是跟空调差不多了?” “难道这不比空调更直接吗?”于首座反问。 白思孟不回答,却冥想道:“要是这样的话,石头里的油也能榨出来,但那该怎么弄呢?” 于首座知道自己的课不大服人,便不再多说什么,只全神贯注地在桌上做东西。 他东抓一下,弄来一个三角架;西抓一下,弄来一副前叉;一会儿抓来几个齿轮,一会抓来个传动轴,一会儿又抓来个全封闭链条。 这之后他又弄来一只工具箱,拿出工具扳扳拧拧,不久就弄出一辆小轮自行车,车铃刹皮齐备,推出去就可以骑了。 关键是,他的动作还那么纯熟那么快,连身都不转,简直像手边一切齐备,什么都不用伤脑筋一样。 “老天爷!”年轻人们这才真正惊讶起来,“您就这么随手抓抓抓的,就什么都到了您手边,有根隐形的传送带专门给您送东西不成?” “不知道。”于首座笑嘻嘻的,“反正心里想啥就来啥!现在要不要来点儿好吃的?” 也不等他们回答要,他已经抓出烈焰腾腾的小火炉一个,铜锅一口,然后顺序抓取洗干净切好的食材——香油瓶、佐料小碟、豆腐干、面筋、香菇、干笋、木耳,外加一个大水瓢。 他将水倾进锅中,依次放入食材,不久就烧好了一锅鲜汤。 他用力嗅嗅,似乎觉得味道还行,便笑容满面地伸出勺子邀请大家:“来,都尝尝,尝尝!” “哇噻!这还了得了!”年轻人们惊叹,“有这功夫,还用应聘找工作吗?坐在家里就有吃、喝、用,什么都不缺了!” “这就叫放眼世界,利用一切!”于首座笑眯眯地说。 “聚世间万物为我所用,诀窍只有一条:利用异空间搬运。不过,怎么利用,能聚什么,不能聚什么,什么时候可聚,什么时候不能聚,聚后怎么用,用后怎么办,都有严格的规定,一点都不能随便,不然,手段立即失效。 “为这,专门有十七节课讲解,够你们学习领会的。”他结束似地拍拍手。 讲解既毕,似乎他也要来个现场交流,却不料关卡的厨子怒气冲冲地找了来,推门一看,立刻怒发冲冠,嚷道: “各位!我那里预备炒菜,是要给大人做小灶的,怎的你们都顺到了这边来?意思是要砸小的饭碗不成? “还有这小轮车,才从国外进口,大人特批我买菜用的,今儿才开了箱看看,就都飞到你们这儿来了。什么都随便拿,什么都不打招呼,也真够绝的!” 众人哄堂大笑。 厨子转身回去,拖来一板车,气呼呼地把东西一样样都搬上去,拖了就走。 于首座笑嘻嘻地看着他走掉,忽然向大家眨眨眼,手往墙上一指,然后掀袍遮面,移步向前,一朵浮云般撞向黑板,呼地一下悄然隐入,竟然不见了。 “哈!居然穿墙了!”年轻人们叫起来。刚才首座多少东西信手拈来,自然都是穿墙窬穴弄来的,没想到他本人穿墙窬穴也这么轻松自如!这叫什么功夫? “什么功夫?还不是异样空间的自由穿行!”正惊异间于首座已经返回,又站到了讲台上。“你们都自紊流那里来,紊流的穿插功夫你们都亲眼见过,就只泡沫也能穿墙搬运,原理还搞不清楚……” “老于头!老于头!”还没等他这一段讲完,门外又是一阵高叫,“我服你了,行不行?” 随着话声,愤怒的厨子又一阵风地冲到门口,伸头一看,首座却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他一愣,倒一下子摸起了头。 想了想,他便明白,当下向前,笑比哭还难看地拱拱手说:“老人家,我服了你了!您不要再耍我了好不好?小的是个苦命人,除了做饭不会干别的。” 首座笑道:“我也没说不许你做饭!” 厨子叫屈道:“我的爷!您还用说吗?您把我的门倒插了,进都进不去,这是许我做饭吗?您要是这么喜欢倒插门,那干脆把我八十岁的老奶奶嫁你好了。您上我家来,以后您就是我货真价实的爷爷了!” 一屋人直笑得喷饭。 由于这个有趣的插曲,课堂气氛活跃得不得了。 于首座过去开门回来,静静地等大家笑够,这才哈哈一笑,说:“这小子,勤勤恳恳,人挺不错,就是不大经玩,借个东西都这么小气。被他闹这一通,都开心了吧?好,就算是个课间休息。下面,老僧趁机塞一点比较枯燥的内容——预感。” 预感?大家听了心头都一震。耳朵没听错吧?预感也能讲?人凭空就能产生预感? 好奇之至,就有人不知不觉把这意思说出口来。 “当然能!只不过这事跟大家关系不大!”首座抬高声音郑重地说。“这种感觉,只有功夫极为深湛的同道才能体验到。但作为一种泡沫感应作用,它确实存在。它的表现大致有这么几条……”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0章 险乎其险 老人家很认真,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知道到什么程度的就说到什么程度。 总之他说,这是一种趋势预兆或是倾向信号。正统空间里的人没有感知能力,但异种小空间对此感知却比较灵敏。 “有同道说:当那种感觉产生时,似乎有种城池将破,守将惶恐,忍不住就想夺路而逃的冲动;起初十分微妙,若有若无,接着就越来越强,越来越怕。 “徐元老分析,很可能剧变来临时,正常空间产生了一种轻微的扰动,将要发生,却还没有发生,连空气都静止不动,泡沫却感知了危险。 “它生怕失去寄附的活物,就骚扰不宁起来。这种骚扰,就是警告。 “各位的身体也依附有这种小空间。它们能否感知,并且你们本人能否感知它们,你们可以自己去体验。迹象就是刚才我说的几种。” 说完这些,老首座也拍了拍手,宣布下课。 但话音才落,不知怎么一来,他也明显不安起来。 他下了讲台只迈了一步就停下,站在那里,忽然呆了似的,侧耳倾听,惊讶地嘟囔说:“什么声音?喳喳的,好奇怪!” 大家莫名其妙。 什么喳喳的?眼前只有大家站起来挪动椅子的声音,人都还没走呢。 但他还是站立不动,还伸手示意大家也不要动。 不叫动就不动,但这是为什么呀?老首座这是疯魔了?还是被自己讲述的内容缠住了? 大家都竖起耳朵听,哪有什么喳喳声! “你们听到没有?”首座带有几分确定地问。 “没有没有!”力无匹不耐烦地应道。“我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出来!” 他也属于同道中的功夫精湛者,他都没感应,那还听什么! “不!不!”首座手掌连摇,坚持己见。他先后退一步,脚跟却当的一声磕了讲台,差点绊一跤。 他连忙改往前走,来到门边向外张望,问:“那是什么!” 众人听他问,也想知道外面有什么,便都往门口涌。 “都别动!”忽听惠如仙一声尖叫,“都别动!” 众人愕然,急忙回头,只见她面色惊骇,指着讲桌说:“它——它——垮了!” 众人又一惊,同时转过目光。 啊!果然。 随着一丝极轻微的吱吱声,那被沉重的石磙压着的讲桌开始变形。先是微微颤动,然后慢慢外倾,很快就明显歪斜。 众人发觉不妙,啊呀一声连忙躲开。 人躲得快,事态也变化得快。 那讲桌就像活了一样,嗄嗄叫着,往门的方向一扑,加速倾倒,连带着那沉重的石磙轰然下垮,一歪到底,一下子砸在讲台边上。 嘭隆!半朽的木板讲台喀啦一声砸扁,尘灰像爆炸一样呼的腾起,直扑到老首座的脸上。 “我的个乖乖呀!原来是它!”老首座眼明手快,赶忙跳开一步,这才避免了被那咣啷啷凶猛滚来的石磙压上脚背。 他人一让过,那石磙便直滚到门框处,撞得那木框砰的一声,墙灰都震了下来。 “原来是它!原来是它!”众人都叫。 想来那急就章、连榫卯都没来得及做、只用钉子钉就的讲桌不堪石磙的重压,早就摇摇欲坠。而就在将要垮塌之时,这潜在危险的迹象就已被泡沫空间提前感知。 老首座毕竟功夫不凡,居然感应到了泡沫的变化,于是蓦然心悸,这才有了这一连串的发展。 而他刚才倒退时脚跟在讲台上磕了一下,那力道还有点重,则不啻成了那灾祸开始的一声清脆的发令枪。 这一空间预报,同样功力深厚的惠如仙也感知到了,只不过比他略迟一些。 至于力无匹,虽然也功夫高深,却是性格太过粗疏,仅有的那点儿迹象,完全被他的大大咧咧给忽略掉了。 “呵呵——”于首座长长地吐了口气,手指着这堆破残的木板,连连点动道,“就是这!就是这!这就是所谓的人的第六感——无来由的预感!童叟无欺,如假包换!” 事实俱在,颠扑不破。这一下,还有谁能不相信! “还有第七感!听着,还有第七感!”老首座兴致高昂,接着又高调宣布。“但那非我所习,在这里就不掠他人之美了。以后别的老师讲到,你们自然就会知道。” 下课休息,大家自由活动。 两个男孩到场地上逛去了,万时明则和朱品声坐到后排去说闲话。 后面的一幕大家都亲身体验到了。不用说,人人都佩服老首座那明显的预感功夫。 “我要是马上就能有就好了!”万时明无限向往地说,“回去就能用起来。” “用在哪儿?过马路?”朱品声笑问。 “什么过马路呀!”万时明一哂。“这么重要的能力,得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有什么比过马路时的小命还重要?” “上门呀!” “上什么门呀?” “上你家门呀!” “我家又不吃人,你怕个什么!” “怕我的老岳父呀!你想,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一二十年了,穿得暖暖和和,贴心贴意。赶明儿我去登门,一开口就是请老人家把他的小棉袄送给我。红口白牙,说要就要,还满口振振有词,说是为了他那宝贝疙瘩的终生幸福! “穿得正暖,一脱就心寒,老人家给不愿意,不给又没那个道理,那心里还不知有多难过、多舍不得呢。想一想老人家那时的一肚子没好气,我这毛脚女婿焉能不怕?” 朱品声笑起来说:“再舍不得他也不会揍人吧?还是揍他第一次登门的准女婿。再说去之前你不会捯饬捯饬,把自己弄得像样点儿,精精神神,叫我爸我妈一看就高兴?那事情不就齐了一半?” “哈,那可不一定。老人家一辈子当船长,又是跑国际航线,高标准、严要求惯了,呼五喝六的也惯了。别正撞上他心情不好,再咪口小酒,把我也当成他手下的那些毛水手,火一冒就一顿骂,骂得不过瘾了,就再加几脚踹!” “胡说,我爸是那样的人吗?说得像加勒比海盗了!再说你不会机灵点儿?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我就不信你一个精得像兔子的‘万事明’,会把第一次上门都搞砸!” “所以我才特别特别需要马上就拥有第六感呢!掐准时机,一战而胜,这有关我万某人一生的幸福!”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1章 关监补课时 两人坐在那里,逍逍遥遥,贫嘴贫舌,说说逗逗。 话题又扯到老首座前面表演的聚物那一段,万时明啧啧赞赏,打心眼里艳羡不已。 “哎呀呀——”回想起那精彩的演示,他眯起眼睛不住摇头,对朱品声慨叹说: “真棒!太有意思了。隔墙隔院,竟能这么取舍自如,来去如风,好像什么障碍都虽有如无似的!这手法,究竟是出自什么道理?啊?啧啧!看得我啊,真像是又回到了童年时代!” “你吓我,还回到了童年!怎么,是想练成了,好学人家,坐在家里抓门口小商店的棒棒糖吃?” “啊哈,说中了!岂止是棒棒糖,那时想抓的东西多了!摊子上的气球我想要,那种一搓就飞的小螺旋桨我也想要——现在都不用手搓,变成在螺纹棒上用力推了。还有商店橱窗里的芭比娃娃,别说女孩子,连我们男孩看着都喜欢!” “这倒叫人意外。我还以为你们只喜欢变形金刚呢!”朱品声笑道,“在我的印象中,越丑越坏男孩们才越喜欢,越是打打杀杀他们越喜欢!” “男孩也有各种各样嘛!”万时明哈哈一笑,感慨地合上眼睛,悠悠地说:“那真是个天堂时代!多纯真呀。 “整个五岁前,根本不需要知道饭是从哪里来的;过了五岁,也根本不需要知道钱是从哪里来的;直到满了十岁才知道:饭和钱都不是白来的。于是,五彩缤纷的童年就结束了。” “好可怜见呀!”朱品声刮刮脸笑他,“那以后呢?” “以后嘛——”万时明想想说,“十五岁以前,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十五岁以后,终于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了;二十岁以后,才知道自己也不是随随便便来的。于是,充满冲动与叛逆的青春期就结束了。” “不是随随便便来的,”朱品声疑惑,“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吃饭长大的?难道一定是吃苦受气弄来的?好,你不用说了!再以后呢?” “再以后就得猜了。”万时明懒洋洋地说,“我想,二十五岁以前,根本不知道老婆该怎么娶;二十五岁以后,终于知道老婆该怎么娶了;三十岁以后,才知道老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娶的。于是,一场郎情妾意、诗情画意的梦想就彻底破碎掉了……” 不用说,这之后马上就是一场揪耳朵与反揪耳朵的嘻嘻哈哈的小搏斗,直至沈关监上台。 大家赶紧归位坐好。 沈关监一等教室安静下来就解释说,按理他作为专职的关监,搞行政的,不必授课,只是听过两个老师讲解,再看他们四人的反应,感到四个学员有些基础不够。 基础不牢,房子乱摇。所以必须临时插上二十分钟内容,给大家垫垫底,好知道这些塑力、聚物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之上的。都弄明白了,才不至于把严肃的技艺都看成荒诞的把戏。 “那么我就开始讲时空!”他说,就跟他以前上课讲数学和物理定律一样,习惯地先在黑板上写下“维度”二字。 “你们都学过数理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说,“一维是直线,只有前后,没有左右。二维是面积,有前后也有左右。三维是立体,有前后左右,还有上下,也就是空间。” 他指指台上放的一只空玻璃杯。 “这杯子包含的就是个局部空间。空间有空的,就如同这只杯子一样。也有实的——”他抬起右手,手掌握拳,从拳底漏下一股沙流,呼呼呼地泻入杯中,一会儿就把杯子装满了。 “这就变成了实的!”他说。 年轻人们除了白思孟,都惊讶得咧大了嘴巴。沈关监的拳头大小跟杯子的容积差不多,掌心攥住的沙土顶多只有小半杯,现在竟把一整只杯子都填满了,难道沙子里有发泡剂吗? 还有,他这只右手刚才还在写板书,也没见他在哪里抓一下,怎的就有了一把沙土?难道跟首座一样,他也能随意聚物吗? 见下面坐着的年轻人除了白思孟,都有疑问却不敢提问,沈关监微笑一下,说: “说明一下:这是腾挪!腾挪是聚物的术法,不是我要讲的内容。我讲的是时空。请大家盯住这只杯子!不要眨眼!” 四人都睁大眼睛,紧紧地盯着。 沈关监又复一笑,手一招,瞬间,杯子便变得空空如也,清澈透明得就跟没有一样。众人都啊了一声,说:“空了!” “看好!”沈关监叫一声,手再一招,眨眼间,杯子已又被沙土填满。 “这两次却不是腾挪!”沈关监说,“我既没有把沙土挪出,也没有再挪进。” “那这是什么呢?”白思孟毕竟当过他的学生,比别人胆大,便即发问。 “是时间错位!”沈关监一本正经地说。“我说了:刚才我并没有倒腾这只杯子和沙土。你们看到杯子空了,不过是我让时间回到了我抬手给它灌沙子之前,那时它就是空的。现在我让它回到了正常时间,它就又是满的了。” “原来您没有倒腾东西,却在倒腾时间!”白思孟惊叫。 “正是!”沈关监微笑说,“人都喜欢说什么四维空间。那其实就是立体的三维加上时间的一维,合起来考虑事情。在这里面,时间是一维的,是直线,只有前后,立体空间就坐落在时间直线上滑动,就像一节车厢在铁轨上滑动一样。” 这一解释通俗易懂,但听了之后,白思孟立即就有疑问,说: “虽然您说让时间错了一下位,我们可都没感觉到哇?看见杯子空了的时候,我们可都还记得您把它灌满的情形呢!既然我们记得,就说明我们没有回到过去时!” “说得好!”沈关监称赞地说,“因此,这只是局部空间的时间倒错。其实迄今为止所有的时间倒错都是局部空间里的事情。就像从火车厢上扔出一只箱子,把它甩在火车的前面或是后面,然后再拿回来一样。 “只是这箱子有大有小,大的可囊括一整个世界,小的只如同一个肥皂泡。我的技艺,只作用在了比杯子略大的一个小小空间里。”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2章 空中楼阁 “您可以把我们这个教室变回十几天以前吗?”白思孟恶作剧地笑嘻嘻地问。 沈关监见他问过之后,另三位学员的脸上也不自禁露出活跃的神色,不由哈哈一笑,说: “小鬼头!这不是为难老师吗?这可需要特**力特大能量,区区一个教书匠可负担不起!不过——”他正色说,“就刚才这个也已经很了不起,学会了十分有用。它来自十四道口诀和三个肢体语言,是这样的——” 他说了几句什么,手也动了几下,大家都没听清,也没看清,却又见他指指窗玻璃,说:“看哪!看哪!看好那块玻璃,那些贴画——两天前玻璃上面什么也没有!” 众目睽睽,都盯紧了他指出的那块玻璃。 当大家盯得眼都不眨了,他才将手一挥。 大家眼前一花。窗玻璃上贴的那几张五彩绚丽的大头贴,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众人还没来得及惊奇,便听他又叫了一声“回来!” 刷一下,无声无息,大头贴便又重新出现,新簇簇的,还是原来那样间隔不一却匀称好看的排列。 沈关监一笑,解释说:“这些都是昨天保安小张清扫教室,准备你们开学才给贴上的。前天还什么都没有!是不是这样,小张?” 刚才在外面搬石磙的年轻保安就站在门口,闻言立刻恭敬地点头说了声是。年轻人们看看他,他又点了点头。 不过虽然点了头,表示首肯,大家却都觉得他的身份应该算是内部关系人,这一作证可信度不高,价值不大。谁知道关监使的什么障眼法呢? 沈关监见年轻人们似信非信,无奈地摇摇头,自嘲地一笑说: “本来我的授课就到此为止,只略为讲讲时间倒错的技法,让你们一窥堂奥。你们却都不相信,那我只好再加点内容了。” 年轻人们都笑起来。白思孟顽皮地说:“不知沈老师要给们加个什么菜?” “菜吗?刚才讲的如果算牛排,那么下面的就是一盘炸鸡块——跟你们讲讲空间错位——怎么从宽敞的火车厢里切割出一小块蛋糕空间来另作他用!大家请看——” 沈关监在黑板上画了几排波纹线条,表示一条河流。 “空间在时间轴上前进,就像一股运动的流体。流体大家知道,在运动时由于各处密度与压力的不同,必然会产生紊流,形成涟漪、回旋,漩涡、空泡、逆流等等。 “有人说,在宇宙空间里,行星系就是一种小回旋,黑洞则是大漩涡,那是宏观的。那么在微观尺度,空间有没有什么涟漪、回旋、空泡、漩涡呢? “答案是:当然有。不然咱们这一派别所有那些看似超自然的技法都玩不成了。咱们就是在利用这些涟漪、漩涡、逆流等等,造就那些出乎意料的效果。 “不过自然的空间紊流是无数大小因素叠加形成的,而咱们的技法则是利用早期自动控制学的射流理论——注意!是射流式放大,而不是电路式放大——总之是四两拨千斤,因势利导,主动为之。 “其中的‘四两’,就是咱们摸索出的技法。这也是多少代人的积累,不要小看了。下面我就具体演示一下——” 他说着拿起教鞭,在讲台上随意指划,上下左右地挥动,问:“我周围这一大块都是空的对不对?” 年轻人们都说对,这就是一个空洞无物的空间。 “那好!”沈关监顺手把教鞭向半空一插,随即松手。 完全是无声无息。那教鞭四无凭借,却居然就插在那里不动了。就像插在泥巴墙上。鞭竿光滑的手柄处也短了一截,消失在空气里,看不见了。 四个学员都看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局部的空间倒错!”沈关监说:“我使用了空间技法,拨弄一下,四两撬动了千斤,于是它就突破了本来的三维坐标系,插在了另一空间的一个土堆上。 “注意!是真正的土堆。不过你们看不见!” 这还不算。他抽回教鞭,搁在讲桌上,随即就把讲桌的三个抽屉都拉出来。 拉出第一个,随手往腿边一放,离地二尺,居然就凌空停住,端然不动。另两个陆续加在它的上面,竟然也稳如泰山。 沈关监笑道:“什么叫叠床架屋?这就叫叠床架屋!也可以叫它空中楼阁!由于技法造就了空间倒错,便也搁在了异样空间的实体上,就像刚才的教鞭一样。” 说到这里,他招招手说:“白思孟!你过来!爬上去坐坐!” 白思孟吓一跳,站起来,搔着头发不敢过去。 “怎么啦?”沈关监好笑地看着他。 “这——这——这……能坐吗?您也说是空中楼阁!” “不错!”沈关监笑道,“空中楼阁!空中楼阁!我想古代既然有这么个成语,就可能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谁的脑洞这样大,能平白地无中生有?又不都是于首座! “所以说不定就是咱们同道的前辈发明了这句话。为了证明这些同道前辈所言不虚,字字都有来历,咱们真得义无反顾地替他们证明证明,对不对?那就快来吧!” 白思孟还是不敢迈步。 沈关监笑道:“怎么?怂了?不是大家都说就属你贼胆大吗?快上来!” 这已经带了点弦外之音了。白思孟无奈,心想:居然暗示我是贼了!是怼他怼多了令他烦,还是在国公山换钱的事被他知道了?那是有点不合规矩,可却是迫不得已呀!这会儿怎么办呢? 他瞟瞟那悬空放置的三个抽屉,头皮有点发麻。 说不定这就是专门给我下的套:我一坐上去,他就把法力一撤,一下子摔我一个仰八叉!老师们真记恨了学生,都是这么变着法儿整人的。 唉,谁叫自己时不时就弄点事情出来叫他大人先生不舒服呢! 告饶吧!好汉不吃眼前亏。那三个抽屉不就像纸糊的一样吗?不!比纸糊的还不如!纯粹就是一个虚幻的影像,还是3d的! “来呀!”沈关监等得不耐,已经微表不悦,连连招手,“试试看!” 白思孟情知不免,却仍要再畏缩一下,心想:找抽还得趁早吗?干嘛死乞白赖地非叫我不可,你自己试不也一样吗?吨位大还更有说服力呢。 “快来!”事不过三,这已经是叫的第四声了,喉音里已明显含有怒意。 一再催促,还这么不依不饶,怕也没用,赖也没用。白思孟万般无奈,只好怯怯地走上前,小心地触摸了一下。 一摸之下,便知道那都是实物,棱角分明,梆梆硬呢。 抽屉梆梆硬,那么支承呢? 他用脚一踢,像是胶住了,踢不过去;再用手轻轻下按,似乎也还瓷实,好像真的坐实在什么东西上面。 他心里笃定点了,但要坐的话还真不敢坐。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3章 惠老师的课 他最后一次可怜兮兮地看着沈老师,露出哀求的神色,但沈老师训谕多年,练就的铁石心肠,此时又已生了气,所以只用手指了指,眉也不皱、眼也不眨,催促说: “上去!上去!还要讲课呢,没时间和你白耗!” 白思孟只好就范。不过他很聪明,决不肯坐上去,只是再次按压抽屉,发现确实很牢,这才踮脚合腰趴了上去,用肚子压住它们。 这样万一老师突然撤功,他还好四肢着地,不至于摔个仰八叉,那样可太丢人了。 哪知沈老师走过来,双手一抓就把他拖上一截,一直到他双脚离地,拱桥似地横压在那空中楼阁上面。 “看到没有?”沈关监胜利地转向那三个年轻学员,用教鞭轻敲白思孟的拱背让大家注意,“他肚子下面是三个抽屉,三个抽屉下面就是异样空间——而最下面那个抽屉,是搁在异样空间的一座尖塔上!” “尖塔?”三个学员胸口一紧,面色微变。“那有多高呀?” “不太高!一百多米吧!好像是个什么贵族城堡的塔楼。那,就在后头窗户对面,一眼看得到的。抽屉就压在那能够绕轴转动的铁皮风信鸡上面!” 风信鸡?还是铁皮的! 沈关监的话音方才落地,白思孟便随着抽屉轻轻一动,转过一个角度。 速度不快却移动明显,似乎下面那异样空间真的刮起了一阵强风。 白思孟吓得魂飞魄散,不由尖声嚷道:“快快!快把我放下来!放下来!” “别动!”沈关监严厉地警告说,“千万别动!抽屉一垮,你就掉进异样空间去了!那可就一去欧洲深似海,从此白郎是路人,捞也捞不回来了!” 白思孟不敢动了,他就慢条斯理地继续讲;一口诀,一个个动作,一条条要领地解析。 这技法何等博大精深,一时哪里吃得透,他也不过是让他们知道知道,有一个轮廓在心里,以后自己穷年累月地去琢磨罢了。 大家都逍逍遥遥,他却要等白思孟惊恐吃够,苦楚挨够,才近前拽了一把,拉着他重新站回地面,然后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庆幸地说: “还好!这回这个试验做得比较精确,始终就开了抽屉那么大一个口子,风信鸡也没压塌下去!要不然……” 他聪明地刹住话头,要不然会怎样始终没有说。 但大家自然都已经猜出下面的潜台词:风信鸡一塌,白思孟非栽下去不可。至于那边是不是真是后窗外的什么地方,可就一时半会儿弄不清了。 “时空倒腾介绍完毕!”沈关监客气地说,微微点个头退下。 下面,就该惠如仙上台了。 到底是女人比男人好看。 惠仙姑在台前一站,众人顿觉满室生辉。 要是用诗句来形容,恐怕“一枝红艳露凝香”,或者“雪肤花貌参差是”都还不足以描摹尽致。 惠如仙这种女人,真的天生带有仙气,所谓清丽绝俗,让人只觉得美丽可亲,可敬可畏,而不会想到别的。 甚至在她身上,就连年龄也成了一种添饰,让她的面容更增加了几分庄重祥和,令人信赖而又乐于亲近。 “活脱儿就是一尊观音大士!”万时明又是崇敬又是赞叹,在心里想。“阿弥陀佛,普渡众生!” 但是大士一开讲,却是洋洋洒洒,口角锋利: “以上三位上课,一个讲力,一个讲物,一个讲时空,现在我来讲人。人以力克物或者物以力抗人,以及人与人相抗,都叫作‘事’。 “人生在世,也就是在时空里,无一处不是事。事有千变万化,人岂可执一守拙,以不变应万变?没这个道理!无能者才说这样的话。 “‘人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说的就是事过境迁,过去的永不再回,每一刻发生的,都是新的事——虽然也可能似曾相识。 “那么人怎么办?人要活,还要活得好,活得带劲,便只能就事论事,积极从事,身随事变。 “什么叫身随事变?就是曲意逢迎,将身就事,敬慎将事,否则只能被事摒弃,不得不置身事外。 “这还是指好事,得能置身事外还算落个清静。要是坏事,反而会附体缠身,叫你时刻不得安宁。 “老祖宗以来,为了好做事,好好做事,把事做好,我们经历了三个阶段:真我、妆我、变我,今后还要加个柔我。什么叫真我阶段?” 她的教具比二位老者、一位先生的先进得多,却不是再用掌上小活人,而是手一挥,黑板上就出现一个光彩夺目的人形画面,是个女人,活泼会动。 她那一举一动就像演电影,却全凭老师现场指挥,或动或停,圆转如意。 如若一定要说这是利用了新科技,那就是黑板是led,而她的手掌就是遥控器。 “我们本是猿猴,”惠如仙指着那个女像说。 眨眼间,女像身上就长满了黑褐色的长毛,腰也躬,腿也弯,手臂伸到了膝盖,嘴脸更是没法恭维。 “但是进化把我们变成了现代人。” 于是女像开始逐渐直立,收腹挺胸,手缩短,腿伸长,面目变得可人,体毛也一点点回缩消失,整个身体变得光滑白净,宛然一尊美丽的象牙雕像。 说是雕像,她却是四肢舒展,眉目传情,把座中仅有的两个不到十八岁的青少年看得面红耳赤,气都喘不过来。 身旁的老人们却都正襟危坐,眼都不眨,看得不住微微点头。 情侣二人则另是一番光景。 朱品声眉头只是微蹙,眼神镇静,却不住飞快地瞟瞟身边的男友,看他的反应。 万时明尴尬得很,严峻地抿紧了双唇,两眼假作不快地挤成了一条缝,却不能完全闭拢。 他两只黑瞳躲在眼皮后面,瞟一下黑板,又瞟一下朱品声,忙得不可开交,乱也乱得够呛。 “我这是在上课嘛!”他在心里抗议,却不敢说出口。 但女伴这也不叫苛刻,非礼勿视,这是铁规。爱情拒绝一切挑战,特别是对男性的意志薄弱者,管你上课不上课呢! “真我”的最后阶段持续了三十秒,开始进入“妆我”阶段。 什么叫“妆我”,就是化妆术大行其道。特别是女性,胭脂水粉,描眉画眼,发型百变,臂钏钗环。 衣服那就不用说了,黑板直接变成了模特走秀的t台。 美容术的发展,甚至波及男人。 于是女像化为男像,贴胡子,拔眉毛,洒香水,大墨镜,黑眼罩,不但是求美,有的更往怎么不像就怎么整的方向发展,目的多半是为了逃避或犯罪。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4章 柔到极致 妆,还只是表面皮相,到了“变我”,那就实质化多了。 时至今日,美容变成了整容,刀具代替了眉笔,硅胶能充**,钢管能接胫骨。塌胸能变"bo ba",矮子能变高个,大肚子能变瘦腰,男人能直变女人; 至于下巴哪里加一块肉,双颧哪里去一片骨头,垫垫鼻梁,开开眼线,则更是小事一桩,只要有钱,谁都能把自己变得绝对不像自己。 传统的以照片为证、以录像为证,已进化到需要以dna为证。犯罪学的内容,又大大丰富了一步。 “够骇人听闻不是?”惠老师笑着问大家,特别盯着两个青少年,“回家进门,你还不敢先喊妈,得掏出dna检测仪来先测测,确定了才能喊。要不这样,坏人趁你家大人不在,先溜进来,假冒爹妈的形象骗你怎么办! “别说这不可能。只要做得像,哄得过,没有什么不敢的?所以,科学越发达,人之间的信任感就越低,鉴别的重要性就越发凸显,这都是有道理的。” “鉴别的重要性我们都知道,但是鉴别的客观性好像更重要!”小蒋突然冒冒失失地插了一句,“我家附近一家猪肉架子,说是谁谁开的,从来只盖检验章,也从来不检验,这我从小就知道。我妈说,这家的肉问都别问,已经坚持好几年了。” 惠如仙笑道:“从来不检验,是不是太夸张了?也许他们每片猪先割去一点肉,检验了没问题,才返回来盖章的。你进过他们的检验室吗?” 小蒋愣住了,挠挠头皮说:“这倒没有。也许……” “算了,坐下吧!”惠如仙笑笑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后有疑问一定要及时搞清楚,这样伪装的人才无可遁形。不过这与我们今天的重点无关。今天的重点是:‘柔我’。 “柔我与变我的最大不同是:变我,遵循的是生理规律;柔我,不但形式上违反生理规律,也违反物理定律。但实质呢,对上述两项都不违反,只不过是一时的柔化。” 说完,她挥手弹指,不断变幻黑板上的图像。 只见那艳丽无双的女人形象,突然间变得妖娆得不得了,身体舞动得跟蛇似的。接着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柔婉,就像一团青烟在缠绕滚动,完全分不清四肢与身躯。 再后来,那丝线般的一团突然解开拉直,一个人伸长得就像支铅笔,然后又弯曲得像条鳝鱼,在一个空格密得像筛子的窗扇上,反反复复钻出钻进,自如得跟面条相似。 “这就是柔!”惠如仙讲解说。“还有得缩呢,请看!” “鳝鱼”钻动一番之后,自动头尾相接,形成一个一掌宽、直径约有七十厘米的大圆圈,溜溜转动,渐渐就越转越小。宽度也变窄,直至变成一个小线轴,一个小指环。 眼睛再一眨,小指环也不见了,黑板上竟是空无一物。 “哪里去了?”年轻人都惊奇万分。 “散成粉末,化成清风了。”惠如仙笑道,“异种空间抖散成多少块,它就散成了多少块。什么叫隐身,为什么能穿障,全在这个道理里面了。” “那它还能恢复吗?不会真没有了吧!” “那是自然!真消散了还有什么用呢?异种空间碎片化,但联系仍然存在,但不是韧性连接,而是微粒吸引,看着不是整体,其实还是整体。这对你们以后办事最有用了!” “要我们办什么事?”年轻人问。 “这不该我说,以后自然有人告诉你们!”惠如仙爽朗地一笑,又看向黑板,把手一拍,说声:“出来!” 黑板上便慢慢显现出一个小白点。 小白点似乎是什么鱼类的小卵,悬空地上下浮动,轻柔无比,边颠动却边膨大起来,很快变成了一个乒乓球体。再过一会儿,就大如足球。 到了这时就不再膨胀,而是内部有什么东西想要突围出来,拳打脚踢脑袋撞,把软软的球壳撑得像个多角怪物。 真稀奇呀! 再过一会儿,怪物身上开始有东西了:球壳破裂处,东绽一朵花,西伸一片叶,越来越多,很快就把自己打扮得花团锦簇,而且越变越大,直到整张黑板都装不下。 “这好像偷学了于大师的挪移聚物术,把好好一个人,弄得像只孔雀了!”惠如仙笑道。 “比老僧强!”于首座乐呵呵地笑着回答。 见那鸟样人形已经五彩斑烂,无可再等,惠如仙便猛击一掌,喝声:“走吧!” 她手一挥,一只硕大无朋的孔雀便迅即脱离黑板,翅膀一张,啼鸣一声,咕地飞起,硬穿过开着的窗户飞走了。 啊,那身灿烂光辉,五彩缤纷,把整个教室都变得跟梦幻乐园一样。 “这就是柔到极致的我你他!”惠如仙郑重地说。 众年轻人震撼得气都透不过来。 “这是我制作的电化教学短片——”惠如仙一无遮掩、毫不矫饰地说明,“电化加真实,掺杂着揉为一体。 “这里面已经加上了力老叔的八方塑力,于大师的聚物化妆和沈关监的移时换景。 “看过这一段演示,你们应该已经发现:天下之大,无物不可利用,无形不可塑造,无处不可来去。 “或许哪一天达到极致,终至连鸟兽都可以变。而细胞还是原来的那些细胞,最终还能还原成一个人!这好玩吗?” 她笑微微地看着四个年轻人。 “岂止是好玩?太妙了!太出乎想象了!”年轻人如同醍醐灌顶,备极赞叹。 白思孟忍不住笑问:“这岂不是连孙悟空的七十二变都不在话下了?那么像孙悟空拔一把毫毛,临风一撒,就变出千百化身;闪一闪身,也能化成十个百个孙悟空,这也能办到吗?” 惠如仙一笑,摇头说: “利用空间碎片,人虽然可以变柔,甚至隐身,却不能断开。人非蚯蚓,断开必死,所以那些什么分身术,是绝对不能尝试的。 “我曾有过一个师姐,雄心太大,想强不可以为可,结果身虽分开,却不能复合,终至魂断香销,徒令后人嗟叹。 “当然,身躯虽不能断,四肢之类在某种条件下还是可以一试的,只是时间一定不能太久,久则衰竭,终生不能复原,切记切记! “至于七十二变的神话,则我想借用沈关监前面说过的话:既然古人传下了这样的故事,那么说不定也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那么作为后辈同道,是不是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帮他们证明一下呢?”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5章 师父的私房菜 四人介绍完课程,便制定课表,写在黑板上给他们看了。 四个年轻人要抄写记下,惠如仙摇手说:“不必了。所有课程内容全部集中在这个小芯片上,你们一人一片。” 她打开随身小提包,拿出四支一次性注射器和四个小药瓶,摇摇药瓶让他们看过,说: “芯片就在药水里,打进耳垂,就长在那儿。它能每天定时发送信息到你们的大脑皮层,就像睁着眼睛看书、看录像一样。 “要是能够吸收消化、灵活运用,你们就天天都有进境。而要是天生不能适应,始终不能为你所用,那就叫药石不灵,病入膏肓,这芯片就白植入了。 “那么,你们是要,还是不要呢?先说明一下,植入之后不想要了也简单,在耳垂打针的地方再扎它一针,芯片就碎了,报废了。” 四个年轻人互相看看。 此情此景,面对此物,只有三种人才会说不要。 一种是极聪明如三国时的杨修、张松,一目十行,倒背如流,永不会忘。 还有一种是曹操,牵涉到脑袋的事情一概不要听。 第三种就是纯傻子。但到了这种地步,就是傻子也没法拒绝——你当这是真的征询你的意见呀! 四人不是前两种,恰好也不傻,嘴一张,自然异口同声都说要。 于是惠如仙灿然一笑,就像护士一样,动作熟练地给他们每人打了一针。打完笑道: “好了,现在徒弟做定了,拜师礼就免了吧,别白跪得膝盖疼!现在出去遛遛弯。除了关监事忙要走,各自的师父都还有些体己话要单独说呢!” 众人都站起来。 四个年轻人不知会听到些什么体己话,都有些兴奋,互相看着只是笑。最后,看到师父都出去了,他们才一起出屋,跟上各自的师父四散而去。 力无匹一出屋就撇下众人,直走到关城之下,在峡谷边小河沿上站住,看看周围寂静,才坐到了一块大青石上。 白思孟受过教训,吃过苦头,同时也一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二感激他的知遇之恩,至此不再拿跷,飞也似地跑过来,一到河沿,就跪下给他磕头,口里叫:“师父,徒弟有礼了!” 这个礼数,是他从古装电视剧里学来的,也不知对不对。但力无匹显然很受用,笑着叫他快起,还说: “惠师姑才说免了拜师礼,你怎么还这样?快快起来!这孩子,还磕得这么响,皮都破了吧?回头你爹妈看见,又该心疼了!” 说是这样说,却还是稳稳地受了他三个头。 白思孟因此也弄明白了,师父看似严厉,却还挺爱这种小殷勤,从此不愁不能哄他开心。磕完,他站起身来,乖乖地等师父开口。 力无匹心情大好,心想:徒弟既然这么懂规矩,还讲那些“入我师门,便该当如何如何”的套话干什么!再说今天公共课也上了,要讲,就给他些体己的甜头吧! 想到这里,他清脆地咳了一声,开口笑道: “你这孩子我看得出来,四人当中,你最聪明。聪明原是好事,不然,那么多疑难学问怎么能读懂弄通?只是那三个既被选中,就说明也不那么笨,所以也不能自傲。 “我家是有规矩的。既当了我力老先生的徒弟,就要特别为师门争光,学业上一定不能落在那三个后面,不然,连我三代祖宗的鼻子都要气歪!力家子弟什么时候落在人后过? “所以你千万不要看轻了自己,既要加倍努力,也不许妄自菲薄。今天趁他们不在,我就多教你一手,好走在他们前面。 “人是越能就越想能的,相信你今儿就一举强过了人家,以后也绝不肯再拉下半步!听好了!” 说完这番教训,他就把早就想好的“塑力一百二十二简码”的口诀歌传授给他。命他:“背一百遍,以后就天天唱五十遍,直到熟极而流为止。” 白思孟原就颖悟,得他打气,头脑更是灵敏超常,只用了半小时就大致背得出了。由于音节古怪、诘屈聱牙,完全不知是什么意思,就请他讲解。 不料力无匹哈哈一笑,说: “没什么可讲解的。这口诀一百三十二字,前十字是开门密码,后面每个字都对应一个特定的塑力构图,也就是一百二十二个构图。这字只能对应着演示记牢,用嘴哪里说得清楚!至于那些构图,都在你的课程芯片里,到时候自然就看到了。 “只不过,正规教学都是一式七字,我教你背的却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一式一字。效力相等,学起来却快多了。你注意了——正规学的时候你就把那些七个字的都跳过去,千万别背,只用我的。发音一弄混了,那就连神仙都纠正不过来了!” 白思孟心中懔然,忙说:“徒弟谨遵!” “那就下去背吧!”力无匹打发他走开,自个儿背起手来踱步,得意地自言自语道,“不服我的眼光?行,到时候大家看看,到底哪个的徒弟最为出色当行,又是哪一个更会当先生!” 他走开了,却哪里想得到,就在这一刻,白思孟已经迅速打好了主意: 师父的一字一式要背,教程里的七字一式更要背,不然,肯定有后患。至于会不会因为难度太大,把发音弄混,那就看咱的天份如何了!真聪明的人,一定不会弄混! 小蒋那边则另是一番景象。 老首座原在军伍。刚见面时他就觉察出,四个之中惟有小蒋一人具备真正的军人潜质。 后来问起,这孩子居然还在武校学过——他可不知现在的武校就是武术学校,跟军校完全是两码事,多半还是民间的私塾,还以为跟清末的武备学堂一样正规呢——这立刻让被迫在庙宇中度过多年清静日子的他大感亲近。 能得到小蒋磕头礼拜,他心下大为惬意,走在外面,始终面带微笑。 在一处败草枯黄的空地上,他找了块砖头坐下来,叫小蒋坐到旁边,不像师徒,倒像父子那样谈起话来。 小蒋原也机灵,见他这样厚待自己,便也无话不谈。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6章 具体什么任务 小蒋有一个疑问,早就想问,却没机会,憋在心中一直痒得不行,这时趁大师还没开讲,他就抢先问道:“师父!你们接纳我们,到底是收徒弟,还是送我们到哪里去干个什么?” “去干个什么?”首座愕然摇头,“我在寺里呆得久,不大来这儿,因此全没听说。谁这样说的?” “原来您也不知道!”小蒋拉长了声调,显得有点失望,“那您总听说我们拜师之后,还要到哪里去吧?难道直接就回家了?” “这——”首座迟疑了一下,皱眉说,“行程怎么安排,这似乎是沈关监专管的事情,他没跟我说。只是听惠仙姑说,上头要我们赶紧教好你们技法,说很快就用得着。 “用在什么地方,我真不知道。只不过最近有传闻,说是本地发生了一件大事。还说这大事的关系非常重大,搞不好的话,据说什么人类就倒大霉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发生在这里?”一听说来得这么切近,小蒋一惊,不由头发都立起几根,“莫非是让我们拯救人类?人类有什么危险?是什么危险?” “说过了,我不清楚。不过听沈关监说,你们那边已经是民国元年的百年之后。既然百年都没事,那么传闻就不一定准确。只不过这一百年,不仅是两次大战,还说别的也变得很糟糕,再不拯救就要怎么怎么的了。我是没见着,你好歹也十几岁了,总知道后来那些大人都干了些什么吧?” “师父倒问起我来了!”小蒋猝不及防,抓着鼻子想了好一会儿才说,“知道是知道,但不全面。主要说是二氧化碳太多了,气温上升刹不了车,地球就要变火球了。还有工业垃圾污染,严重得吓死人。还有小行星一会儿来一个,一会儿又来一个……说都说不完!” “嚯!都赶到一起来了!”首座喟叹道,“真是糟糕。” “是,”小蒋不能不承认,“确实相当糟。不过眼前还能过。至少还没到生死存亡的时候!” 看他有些沮丧,小蒋忽然想到:大师既是半路出家,只怕也有后人,是不是在为他的直系子孙担忧呢? 他是个冲动性格,想到便问:“大师俗家在哪儿呀?家里还有人吗?” 首座已经陷入忧思,得他一问,才从回忆中惊醒过来,忙道:“我嘛,我是早无家累,只不过有几个亲戚——兄弟、侄儿、侄女,都在东北……” 看来他不想说,小蒋只好不问了,转而请教那聚物之法。 首座笑笑道:“你自己看到了:要聚物首先得有塑力之能,不然,凭什么邻家的物件好端端的,突然间就一飞破壁,到了你手边?须知,物有定理,人有定则;要强不能以为能,人就要变不可以为可。自己强大,才能让物为我用!” “是!”小蒋听话地说,“那大师就教我塑力之法吧!” “别喊大师,叫师父!” “是,师父!” 于是另一个课外小灶——到二十世纪末,学校都管这叫“培优”——就一板一眼地开了起来。 这边两个青少年已经笨鸟先飞了,那边年纪大了几岁的两个情侣却还要等待。 原来惠如仙很会来事,她想课程都在芯片里了,徒弟喜不喜欢也都是那两个了,还有什么可忙的?就先拉着沈关监打听任务情形,好做到教学时心中有数。 她想,这空间紊乱的学问深邃如海,能教的都还只是入门防身的功夫,就是让他们全掌握了,够不够应付任务的需要,也只有天知道。 如果教过之后,任务仍然搞砸,那上头岂不要责怪师父教的不好?自己白费一番心血还落个不是,那何苦来! 沈关监有许多事情要做,忽然见她走近,开口就是絮叨,耐心听了一会儿,便明白了,心想:这女人!我早晚要跟大家说的,忙什么呀! 都说女人麻烦,果不其然。但是虽然是个麻烦,眼瞅着还推不掉。此事不好全部直说,就透露一点给她,让她暂时满意好了。 想好了,他就笑笑说:“这事跟一九零八年六月三十号早晨俄北通古斯陨石大爆炸有关。要不然,把咱们都拉到这一九一二年干什么? “根据绝密消息,那陨石坠地前有艘飞船破壳而出,沿陨石飞行的方向减速逃命。可惜破壳时机把握不准,稍迟了些,没能重返太空,便瞄准了地面上一个小蠕虫洞……” “小蠕虫洞?”惠如仙心头一震。 “这只是形容,”沈关监摇摇头说,“不是那种超强引力形成的过渡空间。而是咱们这个圈子为了方便借用的一个名词。不是都知道空间褶皱吗,而那个靠近地表的褶皱折叠得特别厉害,都快挨到一起了,恰好被这只飞船发现了。” “它也发现了空间褶皱?”惠如仙吃惊。“就在那惊慌逃命中?” “是呀!看来外星人里也有咱们的同道,而且感知能力比咱们还敏锐!”沈关监笑道,“但也可能是用超高科技手段发现的。外星人能飞到地球来,当然比我们高超。” “那这蠕虫洞……” “于是就钻出了这个蠕虫洞!注意,是钻出,而不是它天然就有。所以它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蠕虫洞,而就是那只飞船喷火打洞,人工钻出的一段洞穴罢了。” “那这洞穴……” “这洞穴准确地钻透了褶皱最贴紧处,就像一个针眼穿透一张纸,连接了它的正反两个页面一样,结果却发现,它正好连接了大宇宙中空间距离相距极远的两个星球。” “那——那自然就是我们地球和另外一个什么星了。那是个什么星呀?” “‘拟地球’吧!究竟是个什么样,还没弄清。反正不是恒星,也不是彗星。” “那就好,最好也没毒气。” “那倒真没有。不过显然这些事情你都知道。” “离这边近,当然早就听到一些,却没你知道得清楚。起码不知道跟什么飞船有关。那么飞船钻成洞后又怎么样呢?” “它当然飞过去了。而白虹贯日的结果就是招蜂引蝶。” “这又是什么意思?”惠如仙是真的不懂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7章 “小蠕虫洞” “这当然只是开玩笑。”沈关监笑道,“洞一钻透,两面透气,确实有了招蜂引蝶的效果。不过这个蜂字应该改成风字,刮风的风。蝶字应该改成流字,紊流的流。 “原来,褶皱一旦被打穿,真能形成一股空间风——空间风是我杜撰的词,但这意思你当然明白。风一起,往怀里一带,就吸引来许多紊流。 “大家都往这儿靠,靠拢的太多,就难免推推搡搡。你推我,我推你,纠缠打架,个个立脚不住,最终就形成了一个强劲的空间漩涡。就是这儿。” 惠如仙有些意兴索然,这些明面上的事情她当然都知道。现在她只想知道具体是什么任务。 沈关监何等精细,一看就知道她不惬所愿。女人好奇心最强,热乎乎地贴过来,东拉西扯,一点都不满足她的话,一定会对你产生怨恨。 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苦没来由,被妇道人家暗中诅咒呢。 于是他又笑笑说: “其实我也不过早知道几天——据说钻出的这个小蠕虫洞的位置很不好,岩层变动剧烈,乐观的估计也只能存在上十年,一九二零年之前肯定会堵塞消失,也就是说,还有六至八年预期寿命。 “它若消失,两个星球就将隔断,再也找不到别的出入口。非褶皱的地方那个厚度你知道的,那绝非现代人力能够打通。 “所以元老们的意思要赶紧派遣人员进去,找到那飞船,或是它的遗物。这样高科技的东西,任何一件都宝贵。具体哪些一定要搞到,密件上有说明,但现在还不能拆开看。” “原来是这样!那就得去钻蠕虫洞了?好钻吗?” “好钻?那可是难得的险活儿。吴元老、秦辅修都栽在上面了,你难道没听说?” “我当然也听说了。还听说他们二位很不幸。真都是让开水给烫的?” “非常像。” “时机没掌握好!”惠如仙摇头叹息,“间歇泉,应该有规律可寻,怎么就没把握住?除非中间那湾积水一直是滚烫的。” “积水温度测过,平均只有四十度,能够忍受。间隔时间也掌握了,只是……” 沈关监明显有些犹豫。惠如仙期望地看着他。下面的透露一定很要命。 果然,沈关监只犹豫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又恢复了泰然自若。 “只是通过时稍稍有那么一点提前了。” “提前了?” “对,提前了。” 这么生死攸关的事情还敢搞错? 谎话!一定是谎话!尾巴缩回去得倒真快! “我听说那条钻开的通道——就是你说的小蠕虫洞——细得就像一根下水管子,这是怎么回事?飞船不是个庞然大物吗?”以牙还牙,惠如仙也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沈关监不由一怔,感到有些挠头。这个她也知道? “啊,是!都说大概是……利用了泡沫变形。”他含含糊糊地说。 “在泡沫里拉长成了一条蛇?比如说脸盆粗,一千米长的一条?” 得!这就没办法了——最致命的因素她都猜出来了! 沈关监笑笑,搓搓手,拍拍头,尽量显得诚恳地说: “仙姑的消息好灵通,这个情况都知道!还真是这样不假!上面测量研究后就是这么说的。飞船当然是为了节省能量,不然哪能在十几二十分钟里吹开那么长一条路来!要是像挖地铁那样掘大洞,至少也得一两个月工夫,还不知能源够不够!” “关监说得是!肯定得这样办。”惠如仙平和地说,“泡沫的自然穿透力有限,当然得耗费大量能源狂吹狂烧,这不足为奇。但是另外还有一点,这么大的距离,在变形拉长的过程中,泡沫的韧度承受得了吗?会不会产生局部蜕变?” 盘诘到了这里,千真万确,沈关监无论如何都装不下去了。 原来异样空间既然是正常空间紊乱生成的变种,就跟水泡气泡一样,寿命都有限,早晚都会破灭,回归正常空间。当它趋于消散,将破未破时,即有局部蜕变。局部蜕变可说是一种中间产物,它具有诱导空间转换的强烈效应。 因此它可以说就是一种毒药、病菌,传染性还十分猛烈。泡沫圈里,人人都畏之如虎,避之惟恐不及。一旦沾上,那几乎就是灭顶之灾——泡沫没了,功夫也就没了,即使你人还在,又有何用? “仙姑说的是!”沈关监笑了,由衷地,再不遮遮掩掩。“吴秦二位一出事,上面就判定:一定发生了局部蜕变。飞船利用了泡沫,居然弄得洞里也有局部残留,这真是无法预料的最糟糕的状况!” “所以说,吴、秦二位都是因为蜕变产物的侵蚀,泡沫破碎,这才未能抵御热水的温度,因而罹难?” “这一点,在第一批新研学子出发前,已经基本肯定!” 新研学子?这可是空前重大的透露!惠如仙浑身一震,大为兴奋紧张。 “新研学子?叫新研学子参与寻找吴秦二位?为什么叫他们去?不是说只安排他们到山背后去野外拉练吗?” 她似乎有点明白了,难怪打破常规,不仅找来这批老人教徒弟,进度催得这么紧,还要特授柔体术! 为的就是叫他们钻! 元老和辅修都折翅铩羽的地方,为什么叫经验本事都差劲太多的小年轻去拼命! 一阵寒气从她的背脊上像水一样地流下。 一见她那自动浮现的满脸的不忍之色,和发自内心的猜疑,沈关监就知道,今天若是不能明白告诉她,想要她声色不动地继续教学生,还要教得用心,怕是再无希望,而她的教学偏偏又是最关键的。 索性把此事的难处都告诉她好了!同是一船人,谅她也不敢乱传。唉,谁叫女人都这么八卦、这么难缠呢! “仙姑大概知道——”他和颜悦色推心置腹地说,“蜕变产物的性质非常特别,泡沫越大它们越要去粘附,泡沫小些它们反而比较容忍。” “这我大概知道一些。”惠如仙点了点头。“据说它对泡沫的作用,就像人拿一根棍子去搅水面的气泡一样。气泡越大,崩溃越快。”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8章 替人当灾 “对了!”沈关监两手一拍,“关键就在这里!泡沫圈里,新研学子泡沫都小,多半是‘衣不蔽体’,能像白思孟那样破麻袋似地裹着,已经算是佼佼者了。 “而到了大士,泡沫已经壮得其大如牛。大士以上,甚至其大如象。到了元老级,更是叠床架屋,还一人同时拥有好几个。这就是水面上特大的泡泡了。” “泡沫越大刺破得越快?”惠如仙问 “对,越大刺破得越快!吴、秦二位明知热泉厉害,但倚仗泡沫护身,勇往直前,谁知泡沫一破,顿成沸水游鱼。人的肌肤哪里敌得过一二百度的高压蒸汽!真是惨哉痛哉!” 惠如仙也神色惨然。 “所以就开始启用新人。新研学子生命力强,本来就叫泡沫恋恋不舍。泡沫又小而柔韧,球胆似的,拽都拽不破,蜕化残留物要想腐蚀它们那是难上加难。于是上头议决,立刻征召他们,来后则要求我们再给他们加一把力,以迅速适应任务要求……” “原来如此!” “像小白这样的年轻弟子,在你们几位老师来之前,我已经送过三批了。那些人的师父还都在这院墙外那栋小楼里住着,匾上写着‘备问楼’。” “备问楼?”惠如仙不解,“教也教了,人也都过去了,还把老师留着备什么问!” “老师比较了解学生,大概以后那边有什么事,好向他们咨询应对之策吧!” “那还会有什么事呢?难道年轻人也会出意外?” “这谁说得准!”沈关监又恢复了平时那样冷峻的神情。“年轻人也有年轻人的弱势,也不知什么时候哪一点会被击破!” “我来时就听说,老师们教完后确实先不走,好吃好喝地养着。我就有些纳闷,这是不是养精蓄锐的意思?不全是为了咨询吧?” 沈关监头不由往后一仰,真的无语了。他看着惠如仙,惠如仙也看着他。 “你猜得对!”瞪到末了,沈关监还是开了口,慢吞吞地说,“当然也有这个养精蓄锐的意思在内。吴秦二位的例子不能说明一切,他们的泡沫太大了。而学子泡沫小,能力却又太小了。所以样样适中的老师,真到需要一拼的时候,也得放出去试他一试。” “我说呢!”惠如仙的眼神暗淡下来,但也轻松了一些。 “这就难怪了!”她平静地说,“我们这些半老头、半老太太的功力深,泡大如牛,既可包容,又还强韧,可不是正好!之所以先不派,原来是为了尽可能保住我们的老功夫。” “也可以说是保住咱们的老命!”沈关监悲悯地看了她一眼说,“在心理上,功夫不就是咱们的命根子吗?而在生理上也差不多——功力一旦失去,伤病侵寻,咱们这号人,往往比常人更加衰弱、更加无助。” “是啊!是。”惠如仙至此完全理解,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但她毕竟是女人,比较心慈,对还在事态不明,吉凶难测的阶段,便拉来年轻人替壮年人当灾挡祸,总有些不能释然。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沈关监知道她心存不忍,却也得让她明白关窍所在,“咱们这个圈子,跟其它团体一样,也是任务大于一切,荣誉大于一切。那边的东西要不要拿回来?答案当然是肯定的,那就得全力施为。 “可是就算暂且不考虑功力受损,就是人体,真的受到侵蚀影响,细胞也容易产生变异,病了怎么办?年轻人抵抗力强,老手们却不一定。这已被吴元老和秦辅修的亲身遭遇给验证了——哀哉两位前辈! “因此要是贸然派老手们过去,拿到了东西却病死在返回途中,谁知道会被什么怪物吃了?那好容易取回的东西岂不就永远下落不明了?” 惠如仙变了脸色:由白而红,又由红变白。 难怪这样一批批地召集新人! 看来上头不光是更关心老手们一些,而且把任务、成果看得比人的命还重。哀哉新学后辈,谁叫你们还没立功呢! 这就像上战场,争江山,仗是一定要打的,可是积功升官,已经到了师、军级,又大腹便便的人,总不能逼着他们再去拼刺刀吧?那第一线靠谁呢? 营连排长、列兵,也让他们躲子弹,那仗还打不打? “不过你也别担心自己只是在教炮灰!”看出她心之所想,沈关监摇摇头,宽解地说,“上头说了,只要这些人里面还有人活着回来,就立授大士衔;拿到东西回来,或有直接协助功劳的,都授一级精英大士——那就一个大步追上你我了。” “青出于蓝,那也很好,就怕都牺牲在半路上。”惠如仙嘴里说着,心绪还是不佳,摇着头离开了。 走到俩情侣并立的古松之下,她镇定了一下心情,看了看四周,说声:“地方选的还不错。”便掸掸灰,在凸露于地面之上的粗大松根上坐下,吩咐说:“你们坐在那两条小树根上。” 情侣们都坐下了,她却想不出什么话要说,停了停,才强作欢颜道: “今天,咱们就是真师徒了。你们也别叫师父,就叫我惠老师好了,听着顺耳。不过我这个老师,也就是大学里的班级辅导员,课程都在那儿,是教授编的,跟我无关;你们自学,我只解答疑问。 “要上大课的话,就还是刚才那样,大家一起讲,或者再加个什么人讲。别的,嗯,暂时——暂时就没有什么了。” 说完,见俩情侣茫然不解,她便问:“我说得不清楚吗?” “清楚。可是……”俩情侣感到不好说。她原来刚碰面时说得那么来劲,什么个个都好,还什么她就想找那能够心意相通的,而如今自己拜上门来,她却懒懒的,完全心不在焉。 她怎么啦?是嫌我们不行,都是挑剩下的?还是跟学校老师似的,都不喜欢人家上学期间谈恋爱? 师父不吭声,徒弟不敢问。但只僵了这么一小会儿,惠如仙就醒悟过来:人家等着我表态呢!初来乍到,最好不要搞坏印象。 何况,他们也不一定是炮灰,真的有那一天他们拿到东西回来,那可就是精英大士了。再以后怎么样,谁能料得定! 自己已经年逾不惑了,将来还想不想吃圈内这碗自然魔术饭?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9章 心绪难安 想到这里,她矍然而惊,立即强打起精神,换上一副笑脸说: “我刚才正在想,怎么才能发挥你们心意相通的优势,这才走了一下神。现在我决定了,你们一开始就搞合练,不管什么技法,都统一进度。 “不是叫你们一招一式都一样,而是说每招每式都互相配合、互补漏洞。武功里有个双剑合璧,你们都知道吧?就是那个意思。 “不过在自然魔术里,这叫连珠雷。就比如用手扔石头,一个人再快,也快不过两个人一递一地扔。同样,一个人再会躲,躲得了单发子弹,也躲不过机枪扫射。” “是!”俩情侣心悦诚服,情绪也活跃起来。 “现在,趁他们还在讲那些师徒相见的客套话,我就来给你们调谐脑电波,看找不找得着谐振点,这一点是有外在特征的。你们要是隔开很远距离也能心意相通,那就厉害到家了! “这在原理上也是有依据的,那就是泡沫这种独立的异种小空间,在一鼓一胀时,彼此之间会产生一种雷达波似的远距离感应。这种微弱的谐振,没大功夫还掌握不了。前儿于首座预告说人还有第七感,说的就是它了!” “是!是!是!”俩情侣大感振奋。 都能有第七感了!这样的小灶真是没话说。 三拨师徒都在那儿有滋有味地忙活了,沈关监便陪着在外散步的老方丈聊天。 但只聊了不大一会儿,方丈到时辰要打坐了,便各自散了。老和尚回庙清修,关监则回到精舍,忙着与前方通消息。 “有什么新消息?”他问。 “尚无任何讯息!”“尚无任何讯息!”“尚无任何讯息!” 通讯室内,三部野外电台的发报员都是刀裁出来一样统一的回答。两个月了,回复全都这样简单而生硬。 最早的一批已经出发六十二天。原预计到达飞船所在、再加上返程,至多不会超过五十天。这就是说,该批至少已经逾期十二天。 是全军覆灭了?还是遇阻于路?还是人员伤病?彼此失散?甚至是迷了路,根本就没有找到飞船? 第二批出发也有三十五天。如果与第一批不同路的话,有可能多用几天。那么,现在他们抵达飞船没有?是不是东西已被第一批人拿走,他们不放心,还在忙着找? 不是已经说定,不管哪一批,只要拿到东西,就要明确地留下话来,别让后来者白着急吗? 第三批则是十八天前出发的,暂且可以不操心…… 东边那片荒野,属于另一个世界,没有网络,没有卫星,连电离层都不知有没有,要通信真是困难重重。 他们是按照电离层存在的判断行事的,因此每批人都带上了无线电台。刚进去还可以,但试机之后那装置就很快失效了。 也不知是电波无法反射还是电池很快完蛋。总之,三批人全都音讯杳然。 现在第四批又已经集结待命,只要稍加培训即可出发,那他们的前途又会如何?能够稍微叫人振奋些吗?天知道! 沈关监感觉自己完全是困在一个牢固的大铁笼里,就像个置身前沿的先头团团长,在军、师的电话遥控下,亲自发令,把一排又一排士兵驱向那连自己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的敌方阵地。 一个排战死,再投入一个排;一个连陷没,又投入一个连;连战士阵亡前的惨叫声也听不到一个,却必须坚持到把最后一个刚入伍的新兵也投进去。 那边到底是一个无底洞,还是一道深度有限,只要不懈努力,反复投掷,终究填得平的深堑? 也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军部”那边才送来一个信封,说是对任务的最新安排,却严命只准在第四批出发前十分钟才能拆阅。 为什么?怕泄密?怕对谁泄密? 对自己、对师父们,先知道后知道都是一回事,反正我们一直都在这边。 那么就是怕被派进去的人泄密了?这更不合逻辑! 如若都不是,那么就是有严重的危险要揭示,怕他们早知道了会不肯走,因此才拖到最后一分钟! 对!很可能就是这回事!其实——他敏锐地想道——这主要还是给自己这个前敌指挥官一个交代,让我明白了,下出发令时才能更加理直气壮! 难道那边有毒气?瘟疫?吃人恶魔?还是气温高到人不能生存? 带着种种猜疑,他忐忑不安地度过了几个钟头,直到晚饭前,打开电脑看了这一整天的进度,发现这第四批四个学员在技法上都有了初步的长进,这才稍感宽慰。 …… 练功者即使到了晚上,头脑也不能休息,芯片仍然定时发出信息,以加深白天超大容量学习内容的整理记忆。四个年轻人虽然颇感疲惫,却都称赞这种学习工具效用高。 白思孟遗憾地说:“要是从幼儿园开始就用这种办法教我们,我现在至少也是五门科学的博士后了吧?” “没错!你都当清华大学的校长了!”小蒋哈哈笑着说,“我蒋某不才,就只弄个军事学院的副院长干干吧!” 但万时明人成熟些,却颇有些不同想法,鼻孔里哼一声说: “你俩尽管得意吧!可别忘了,这芯片不一定光是个电子阅读器,说不定还是个cpu。不定什么时候它高兴了,叫你往左你就不敢往右,叫你哭你就不敢笑!叫你拉屎你就不敢撒尿!” “你别吓我!”白思孟瞪大眼睛,头发根都竖起来了。“说得跟黑客帝国似的。” “我吓你吗?”万时明坐起身说,“你只看它怎么撵着我们干活的——一到时间,不管你是想休息还是干别的,它都咣地一下,在你眼前竖起一块大白板,然后字呀像呀就放个没完,内置音箱也嘟嘟叫,你想不看不听都不行! “有一次我尿急了,求它别放,等我安心解个手再说。你猜它怎的?硬是呱呱呱叫个不停,害得我在茅坑边站了十分钟,一滴尿都尿不出来!” 两个少年人都哈哈笑起来。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0章 师父的赠予 小蒋笑道:“那是你还不够内急,真急早拉裤子里了!我师父说,也只有咱们这加急授课阶段才这样猛灌。等到了复习阶段,你不求它,它还不放呢。” “瞎说!” “瞎说?信不信由你!我师父说了:到那时你必须得合掌致意,对它连说三遍:‘求你了,求求你了,给我放一段吧!’三遍说完它才放,少一个字都不行!” “编得倒像真的!” “骗你是龟儿子!你师父就没对你们说?” “说什么呀!”万时明牙疼似地拉长声音说。猛然想起对师父不能这样大不敬,连忙又加上一句:“她教的可细致啦,一条一条,一项一项,什么都反复解释,所以,根本就没空说别的。” “哎,老万!”白思孟叫他。 “什么呀?” “我说你根本就无须顾虑那个。什么cpu呀!要是有它在,全面控制了咱们,你先头还能说出那些反叛的话来吗?早掐灭在你肚子里了!” “啊,你说得是!”万时明不禁又一次由衷地佩服这小年轻的机灵。他怎么总能说在点子上? 这样紧张的恶补进行了整整一星期,弄得人人头昏脑胀,胃口全无,连走路都摇摇欲倒,但是总共十九章七十三节课程总算是笔传口授了一遍。 口授时,还配上了相当多的活生生演示。有一点不明白就有导师在耳边给你解释,绝不让你多疑惑哪怕是一分钟。这样的灌输也真称得上极高效率了。 到授课完毕的这一天正午,最后一页揭过,全体欣然。 惠如仙一笑,也不顾忌这是公众场合了,就在那小黑板前,极为慵懒又绝对仪态万方地用力伸了个懒腰,把粉笔一丢,像甩开一把鼻涕似地肆无忌惮地说: “谢天谢地,无限漫长的犬马苦役终于服完了!我怎么觉得像是整整一辈子都过完了呢?” 沈关监满意地一笑,凑趣地向大家说: “看见没有——终于看到惠仙姑也叫累了!她可是餐霞饮露、玉液琼浆养大的主儿,不吃人间烟火食,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疲倦,如今竟然弄成了这个样儿! “姑娘小伙子们,还不快谢谢你们的恩师!” 四个人都站起来,先向着惠如仙和沈关监,再向着各人自己的师父,各三鞠躬,以谢上头的栽培之德和师父的教导之恩。 “培优”的课堂阶段到此结束。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今后,主要就靠他们自己去勤学苦练了。 休息一天之后,最重要的时刻来到了。 师父们先已得到提示:各人的徒弟就要出发了。这次出征,从以往几批的情况看,跟慷慨赴死也差不多,师徒再度聚首的希望极为渺茫,因此,不妨就把它看成生离死别。 上头早有话传下来:总算是师徒一场,有什么体己话,只管各自去说;有什么个人馈赠,只管去给,上头一概不问。 于是这天早上,力无匹首先急煎煎地跑到学员住处来,拉了白思孟就走,一走走到小河边,劈头就说: “你们就要走了!这一走,真不知还回不回得来!师父有个东西给你,你可把它藏好了,尽量别让人家看见!” 说完,他瞟瞟四周,极为诡秘地从怀里掏出个天蓝色的硬板纸夹,用身子遮着,翻开给白思孟看。 白思孟伸头瞅了瞅,见只是个很普通的塑料皮纸板做的活页纸夹,淘汰多少年了。他心想:手机、mp3、pad都不稀奇了,现在的小孩谁还用这个? 见师父顺手就要塞进自己的衣兜,他忙挡住说:“师父,兜里装不下。再说,课程都在芯片里,要它干什么?又不抄东西!” “不抄东西,还不能扛东西吗?”力无匹神秘地眨着眼说,“人家为啥叫我老力?为啥都说我力气大?就靠这东西!” 说完,他也不解释,只张开活页夹,对着那天坐过的大青石啪地一夹,一眨眼,那几百斤重的大石头就没影了。 思孟没看清,只感到什么东西一闪,待看到地下石头压过的脚盆大的凹印里,泥土透发着潮湿新鲜气息,还有蚯蚓在爬,这才恍然大悟,好奇地问: “师父,那大石头哪儿去了?” “哪儿去了?在这儿呢!”力无匹得意地翻开夹子,指着内页说。 白思孟一看,上面只有一个石头的图画,不过画得特逼真,像是照下来的。 “是它吗?”力无匹问。“你掂掂!” 白思孟接过来。夹子轻飘飘,没增加什么重量。他疑惑地说: “您把它照下来了。那原件挪到哪儿去了?” “不就挪在夹子里了吗?笨蛋!”力无匹开心地大笑。这小机灵鬼也变得这么愚钝了,这岂不更说明这夹子神妙之极吗?“你站开些,我要点它出来了!” 说完,他拿起系在夹子钢环上的一支铅笔头,对着那块石头的图画轻轻一点。 嗵地一声,偌大一块青石重重地砸在地上,恰又掉回刚才那个窝窝里。 “我的天!”白思孟惊呼,“就这么挪跑了又放回来了!师父,你这夹子连石磙子都能夹呀!” “可不是!”力无匹笑道,“你还不识货!告诉你,除了楼房夹不起来,什么都不在话下,夹起来还真一点份量都没有!” “那它们的份量哪儿去了?”白思孟极为惊讶,“不可能呀!” “不是能塑力吗?自动把它转移啦!”力无匹哈哈大笑,“扩散了!扩散了一万倍。这就是它最大的妙处!” “一万倍?”白思孟迅速心算了一下,“算它五百公斤,万分之一,那就是五十克——一两!” 再看青石压出的窝窝,少说也有半平方米。 也就是说,均匀分散的话,整个大青石的重量等于分布在周围五千平方米的范围里,每平方米只承担了一百克,即二两。这真可以什么感觉都没有! “力怎么能这样扩散?”白思孟还是想不通,抓着脑壳说,“谁给它扩散的?” “泡沫呀!”力无匹得意地说,“一个好多泡儿组合起来的超级泡儿,把石头一包,就从这个空间提走了,进入密闭的异类空间。它既然离开了现在这个空间,那还有什么重量!”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1章 诚惶诚恐 “不是还剩一两吗?”白思孟质疑。 “不错!”力无匹点点头,“你记性挺好。但我不是说了,它是好多泡儿的组合体吗?好多泡沫垒在一起,就是个泡沫堆。 “石头主体被泡沫堆给吞了,但泡沫之间有间隙,间隙里就还残留有一些你没吞、我也没吞的细渣渣,就跟人牙缝里吃剩的渣滓一样。那一两就是剩下的渣渣。” “哦!哦!对,对。可这里有好多页呀!都能包东西?” “是呀。四十页就是四十个超级泡沫,你说能包多少东西!” “好家伙!简直就是一艘泡沫航空母舰了!” 白思孟激动极了,看着夹子,又眼馋又畏惧。 力无匹笑道:“想要就说嘛!师父的东西,有什么不好意思要?有了它,过到那边去,至少能省一个骆驼队的嚼用。不但不费钱,还一点不惹眼!” 岂只是不费钱、不惹眼?有了它,用处大了去了! 只是——白思孟瞬间便想到一句古训:“匹夫何罪?怀璧其罪!”那东西是你这样的人配有的吗? 你一个小人物,有资格得到这么惊人的东西吗? 就是能得到,让你得到,你又能有足够的本事把它保管住,不让人抢走吗? 这一想,他的手立刻哆嗦得像弹琵琶一样剧烈。 力无匹误会了,还以为他是蓦睹宝贝,不明就里,心生畏惧,连忙宽慰他地一笑,说: “别怕!四十页都装满也没多大份量。这夹子不过是个超级泡沫吸铁石,带着这些感觉不出重量的泡沫走,就像人牵着一队骆驼,自己一身轻松,还不用吆喝。 “但是这支铅笔你一定要保存好,千百万别弄丢了。没它点那一下,东西就出不来。好像就只有它才能戳破泡沫,让泡泡儿放手。” “它能夹东西,那能不能夹活的?”白思孟问,声音急切,显得很突兀。 “活的?”力无匹有些摸不着头脑,“没试过。你怎么想到这个?” “我是想——”白思孟踌躇地说,“万一有人来抢,能不能一夹子夹住他?” “夹住他!夹活人?”即便粗放如力无匹,也不由感到匪夷所思了,“你不会自卫吗?” 但他立刻就醒悟了:白思孟年纪轻轻,功力不够,武艺不强,哪能跟自己比! “这……”他飞快地一想,也踌躇了,“夹是能夹住。那么大一块石头都装进去了,还夹不住一个人?只是——泡沫吞石头好说,左右是个死的。可人……” “就不知道会不会一夹就死!”白思孟抢先替他说了出来。 “啊!对!就是这个话!”力无匹重重地点头,担忧地说,“人家来抢,可以打他,可以踢他,但弄死……世界有法律,这可不好办。” “肯定会夹死吗?” “不知道,没试过。不过从道理上掰扯:泡沫堆吞石头,剩点渣渣还不要紧,但要是吞人还剩出一点渣渣,那不等于从人身上筛砂子一样抽了一两下来?这一两能抽吗?人身上又有什么好随便拿掉的东西呢?” “是啊,”白思孟也不安地搓手,“要是那一两刚好是神经、血管什么的,人当时就活不成了;等再放出来,也就死透了。” “所以不能对人试!”力无匹认真地说,“千万别!等什么时候试过鸡呀鸭呀没事,再试牛和马。总之要慎重。那么——你是要还是不要呢?” “要!当然要!这东西太奇妙了!奇妙得叫人不敢相信!只是还没弄明白,您到底是从哪儿弄到的?” 力无匹笑道: “当然是从沙克老先生那儿弄来的!别人谁还能有?其实一开始我也想不透,这玩艺儿怎么能包东西。 “后来才知道,这是古物翻新。原来只是本宣纸记事簿,到民元时才包了封皮、刷了清漆,安上这支铅笔。” “还是古代的?” “是啊,古代的!所以我想,怪道古人有那些大袖一拂,就把人都卷走的传说,还有西游记里面的什么老君金刚琢,大仙乾坤袋什么的,原来不是异想天开,都是有所本的——都来自我手上这本薄薄的东西!” “好家伙!但是老先生的东西你都敢弄,就不怕他来追回去?” “谨慎!想得谨慎!”力无匹一向无老无少,听到这话,竟然伸出大拇指夸他。“这号东西,老先生不同意,我敢拿吗? “它原是由沙克老先生执掌,藏在身边寸步不离的。那年因为他差我做过几件事情,凶险至极,才拿这个做我的辅助。 “那是在撒哈拉沙漠,寻找一支失踪的骆驼队的时候!那奇事有些年头,我就不多说了;反正去的时候天昏地暗,好不容易挣扎出一条命来,到底还是把事办成了,回来时月白风清,老先生守在院子里,竟然在弹琴等待。唉呀呀……” 说得动情,这粗豪汉子的眼眶竟然湿了。 “总之,你也别管我怎么借出来的。拿去好好收着,关键时候一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这可是真给我了?”白思孟疑虑尽去,又惊又喜。“太那个了! “什么这个那个!你也别太客气了,再客气就假了。普天下师父的好东西,不给徒弟给谁!” 白思孟张着嘴笑,兴奋得脸肌都僵了,两手哆嗦着接过夹子收好,对师父谢了又谢。想想不能尽意,他就又庄重地给他磕了三个头。 力无匹乐得仰天大笑,心里极其痛快。 这一阵大笑惊动了远处站立的惠如仙师徒三人。惠如仙惊奇又好笑地说: “瞧那个老疯子,又闹什么鬼了!所有的本圈名家都挺内敛,只有他,干什么都无拘无束,就好像从没离开自己家里炕头过。 “说句难听的话:像他这号大老粗,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坐上炕还敢脱下袜子抠臭脚丫,是人受不了他!你们慢慢看吧,要是我说得不对,让我的惠字倒着写!” 嘲笑几句,放松了心情,她转回身子,又换回和颜悦色的样子说: “分别在即,我不像那俩老头,到底年轻些,没攒下什么好东西。这样吧,我特别传授小朱一套隐身术,可以随身带的。 “这是真的隐身,不是只避一避雷达波。这对你一个姑娘家特别重要——自保嘛!另外我再送给小万一顶团龙帐。”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2章 飞花散叶 师父竟然要送自己东西!两情侣都很意外,却又高兴,连忙逊谢。 “先别说谢,东西还没拿出来呢。”惠如仙笑道,“先得说明一下:隐身术是柔我法的精髓,本来需要循序渐进,最后火候到了的人才能学,但是出发在即,不教的话,可能你就永远学不到了。 “既然这样,就只好不管妥不妥当,也不管你愿不愿意了。来,先听我说口诀!这是从没对人讲过的,‘速成九式’,只有二十七个字。” 她说一句,朱品声跟着念一句。万时明想顺便跟着学,惠如仙却不许,说: “这是简化式,跟传统式比,差了许多,只不过救急时比不会要好。你资质不错,以后功夫到了,还是扎扎实实地学练传统式为上。” 万时明只好往河边避开。 不过半小时,两师徒的功夫已经授完,再反复背诵,弄熟透了,就开始运用。 只见朱品声两臂略张,十指呈两个兰花指状,十分婀娜好看,然后跳芭蕾舞似地脚尖抵地,急速旋转十三圈,人便与衣服一起变得水一样透明。 只不过还略微带点儿颜色,这就留下了痕迹,看起来就像一团色泽极浅的彩雾,天色略暗一点就看不见,进了深林高草也看不见,入了水更看不见;可是呆在明亮的太阳下,却会被人一眼便捕捉到。 这就是简化式不及传统式的地方,但急就章就只能是这样了。 “这就很不错了!”万时明过来看了,立刻极口称赞。“危急时人这么一闪,让他们到处抓你的裙带边吧!再说,就是看见了,鬼魂似的,也挺吓人!要是我,立马就得吓跑!” 这话说得好听,不但朱品声笑靥如花,惠如仙也十分得意,总算在那两个糟老头面前没落下风。 “这也有道道儿在里面,”她笑道,“叫作空间微囊化。我们自然魔术派,人人天生都有个空间泡儿。但一般都很小,紧身衣似的,不然就会自己跑掉。 “功力强的,那泡儿就会撑大,但再大也大不过一个房间。大有大的好处,我就不说了。那小呢?小是小不起来,只能分割。 “没功力的想把一个分成两个都难,有功力的却能分成十个八个几百个。我教你运的功,那就到了极致,就像泡泡浴的泡沫,又厚又细,甚至能达到雾化。 “这下子可神了,千百万空间微囊把你分成了细格,每一格都是个局部空间,一切光线都避格而行,谁还能再看见你?便摸也摸不着,因为你全身都在异空间里。 “可是用简式时,你这个微囊不完全,就有些遮不住。这样虽有坏处,却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你可以由内视外,听见、闻到,感知原来空间的一切。就像汽车里的人往外看一样。全隐的话,那视线就差多了。” “谢谢师父!”朱品声感激无限,“有它防身,真是太安全了!” “你好好练吧!”惠如仙心中快乐,于是在掏出团龙帐相赠时,就更加心甘情愿。 “这是一顶报警帐,”她拿起那顶明黄色御用物件让他俩看清楚,“是我亲自改造成的。我家原有顶类似的。光绪二十四年我学功期满,阿玛要行谢师礼,特请师父来府饮宴。 “那时已开始闹风潮。师父见我家左右有人窥探,怕我年轻好睡,睡着时有什么不测,就将我睡觉的黄绡帐用泡沫炼成报警帐。这帐支起后,无论人兽,只要近身三步,即会闪光鸣哨,将我惊起。 “那来人也不免被声音骇走,就跟你们现在的车辆报警器一样。只不过现在我手中这顶,还另有一项功能,就是杀蛇灭虫。不用说你们也明白,那就是奇毒无比。” 见两人眼现惴惴之色,不敢触摸,她笑道: “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咬不撕它就行了,摸过连手都不用洗,在野外露宿最用得着。更好的是,我特意把它改成了双叠帐。一顶大帐,中间有布帘隔开,你们尚未结婚,不如此怎能共用?” 万朱二人红了脸,一再称谢,说:“叫恩师费心了!” 惠如仙笑道:“理当如此,多谢什么!闹了这半天,我也倦了,且去小憩一下,中午再见吧。” 她走了。情侣俩目送了一程,这才转身相对。 朱品声张大眼睛说: “你注意了没有?几天前就听说师父是个前清格格,今天听她说话,又是阿玛,又是府里,原来还真是的!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王府的。光绪二十四年,那是哪一年呀?” 万时明想了想说:“光绪一八七五年登基,第二十四年,应该是一**九年。到现在这又过了十三年了。” “哦,是了。”朱品声也想了想,说,“师父说过,她是二十几岁才学满功成。就算二十五岁学成,那么今年就是三十八岁。但是怎么看怎么不像!” “显年轻了?” “哪里!老了些!三十八的人不该看起来眼角有皱纹。” 万时明一笑,说:“怎能不显老呢?那天小蒋听他师父和沈关监谈天,中间扯到咱师父,就说她是‘五朝格格’。” “什么五朝格格?”朱品声皱起眉头。 “是这样说的——”万时明警惕地看看左右,放低声音说,“她是把这三公岭到处都住过了的。 “最早是在东边岭外,那时她是前清的王府格格。后来不知怎么弄的,居然逆行入关,一搬搬到这海公山,就成了将军夫人——她丈夫就是本地的镇守使。 “过了几年,无缘无故又失踪了,然后就出现在天公山。都说这五道关卡能顺走不能逆行,惟独她不然。 “于是每一山她都住几年,有时是什么滩的舞女,有时是供销社会计,最后竟变成了大公司的文员。 “这次她坐着那核桃车飘来之前,就是一个什么项目的拆迁部的副经理,等再回去,说不定还要升正经理。至于现在的老公是谁,那可就不知道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3章 美人帐下 “偏你们这些家伙喜欢钻头觅缝,把什么都打探得清清楚楚,连师父的家事也不放过!”朱品声责备地说。 然而这些却满足了她女人的窥私癖,便又进一步悄声问:“你说她来时坐的那车子,是真的飞车吗?” “飞车不假,”万时明津津有味地笑道,“却也是改装过的。原先最早,是她阿玛从英国买回来的皇家马车,富丽堂皇,就像现在汽车里面的法拉利、兰博基尼。光复以后便没有再坐。 “这次的收徒仪式,她想搞得出众些,就特意把那旧车改造了:砍掉车辕,拿掉轮子,再多加些装饰品,弄得如梦似幻,这才运用塑力之法,把它从云角那边浮送过来。 “据说一人之力不够,她还请了好多同道兄弟沿路暗暗助力,一路都有空间泡沫顶推。推啊推啊推啊,这才载歌载舞一路平安。 “至于什么鸟叫香气、五彩金光,那都是音响、镭射和喷雾剂制造的效果,拆穿了不值一钱!” 看他越说越来劲,直至鼻孔朝天,朱品声越听越不是味道。他话还没说完,她就大吼一声:“你给我住嘴!” 万时明愕然,眼睛忽闪又忽闪,问:“怎么啦?” “我把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师父刚转身走,你就把她的什么都抖搂出来!还随口讽刺!她刚刚还传了我功夫,给了你宝贝呢!你们不背地里说人就活不成了?地道的长舌鬼、嚼舌精!” “我不也是实事求是吗?”万时明极口分辩,“不是你也爱听吗?你要是不问我——哎,哎,别打!君子动口不动手!” 粉拳一下下捶来,他只好紧抱脑袋,任由朱品声打了好几下,这才略解佳人之怒。人家停了不打,他便忙问:“好了吧?好了吧?气消了没有?” 捶过人,朱品声也没那么大气性了,只愤愤地说: “我就瞧不起一些人,老娘们似的,一天到晚以嚼舌为乐,没的说了,就搜索枯肠,恨不得连自己爹妈也拿出来说上一说。 “说还不算,还要调侃挖苦,不如此就不尽兴!真不知从哪儿养出来的劣根性!” “是是是!”万时明极口附和,“这种劣根性无处不在,这不,把我都给污染了!呸呸!” “那就去洗个澡!”朱品声指指远处的小河,“不洗彻底别上来!就要走了,也弄出个干净样让人看!别满身臭烘烘的汗酸味,一天到晚叫人恶心!” 这话指身也指心,万时明有什么不明白的? 时正隆冬,下河洗澡绝对是受大刑,可又不能不去。美人若不破颜一笑,后果很严重。想了想,尽管呲牙咧嘴地倒吸寒气,他还是站起身,垂头丧气地去了。 这一幕被小蒋师徒看了个正着。 首座大师正传授了小蒋一套据说强劲到能避枪弹的金钟罩技法。 按说只要有泡沫,还能撑大,钻进去躲个打击不是问题。但撑泡儿得耗费时间,子弹飞可不等人,这就要有个临时抵挡之术。 于首座年轻时候跟人练过武,那时的大师兄就练过这个,只是上阵不管用,枪一响就残了。于是他结合自己的泡儿,另辟蹊径,弄出一个空间导引之术,精益求精,最后竟可以护住大部分躯体。 但练习这个非常费力气,练到稍微有点像样时,两人都已累得不行。 就在大喘气的当口,他们看到万时明匆匆走过来,谁也不看,一站到河边就脱去棉衣毛裤,穿了个小裤头扑通一声跳下水去。 “咦,老万难道想自杀?”小蒋吃惊地站起来。 首座看看远处朱品声一去不回头的背影,心下早已明白,笑笑说: “阃令如山。小万现在是在执行罚则,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你们不用管他,管了反惹麻烦。 “东平啊,有这样现成的例子在,我看你将来也别忙着找什么红颜知己了。人生苦短,须以事业为重。过早缠上老娘们儿,就只能一事无成。” “师父,你放心!”小蒋毫不犹豫地说,“我要婆娘干什么?没事儿跟她们淘闲气!我妈在医院搞过计生,她说了:现在早不兴什么传宗接代了!男也好,女也好,有也好,无也好,她都不在乎。你看,我妈都不在乎了,我急什么!” 听他的语意,竟像是只把结婚当成生儿育女,对女性本身没有丝毫兴趣,这让曾经有家有小的首座大感意外,却也增加了一丝忧虑: 这小子,似乎时候没到,完全不开窍!将来长成,开了窍后,却又不知是怎样一个情景了! 这时,被冷水一激,半身浸在河中的万时明不由瑟瑟发抖,上下牙直打架。 为了转移注意力,忍耐坚持,他咬紧牙关,嚎哭一样地用那种刺耳的嘶嘶声唱起歌来。 急忙中不暇选歌,他只能想到什么是什么,随口唱起老爸经常哼唱的老京戏: “我不该——青红不分——皂白——不变!我不该……” 后面却忘了词儿,想死想不出,只好“嘁里呛浪、嘁里呛浪”地乱唱猛搓,把河水打得哗啦啦,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看来你们这万大哥,已经深得其中之趣了!” 首座看得哭笑不得,奚落地把头一摇,站了起来,拍拍屁股,转身欲行。 他实在不想再看这样可笑可叹的场面。 “是啊,”小蒋也很有同感,“‘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这句诗本来是写将军怎么享福的,借来形容眼前这一幕像是也挺应景。不过美人是朱姐,战士是老万。而在帐下苦苦歌舞的那个,还是他老万!” 这话有些绕,首座想了想才明白,原来小蒋是说战士老万出生入死,厮杀回来还要替帐上的美人唱歌跳舞。他这当然是调侃,但把两句经典好诗作这样的讲解,也够奇葩的了。 首座笑笑没答话,走了两步,猛然想起,停住步子说:“有件大事,被他插科打诨这么一闹,倒把我搅忘了。趁吃饭还早,你跟着我到山顶去一趟!” 小蒋也不问去干什么,满口答应,师徒二人便急急上山。等赶到围子那里,刚好军营吹号吃饭。 首座带小蒋不走大门,而是直接来到围墙侧后。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4章 首座赠宝 这里有片小树林,林里有间小茅棚,放着几个树墩。夜晚巡逻兵经过,都会在这儿抽袋烟解个手再走;但白天不用巡逻,老百姓也不敢到这儿来,就变成了绝顶僻静之地。 于首座在距茅屋两丈远的围墙边站住,用力嗅了嗅,伸出指头弹弹砖墙说:“就是这儿了。我给你搬几支枪出来。” “要枪干嘛?”小蒋这才感到吃惊。 “给你们防身!”首座说,“真以为练了功就刀枪不入了?哪有那回事!今天咱们练的金钟罩,对付快落地的流弹还可以,真碰上刚出膛的,照样一弹洞穿。那年我在sd当营兵,多少大小师兄说练就了铁布衫,大帅只是不信。 “结果怎么样?那一天敌方打来,都说不要紧,有我们挡头阵,一个个趴在前面,挺胸凸肚气壮如牛,嘴里还念念有词,说是发功。 “我当是真的呢,结果枪一响,炮一轰,打过处都是血,哪有一个真的!” “那刚才——这一上午……” 首座叹息一声:“虽不中,其不远矣。能抵挡一下流弹不也很好?再说近世用弓箭的也有。本来十丈开外,一箭直取你咽喉的,却被这金钟罩一挡,噗地坠落马前,岂不也救了自己的命?” 小蒋嘿然。 首座知他是个直性子,又叹口气,道: “为师就直说了吧——三个师父,两个有宝,都是历年缘份所得。独有我这个师父是做和尚的。 “平素你师父自称什么?不就是贫僧、老衲吗?贫僧有个贫字,不用说了,衲的意思,是指行脚和尚穿的百衲衣。 “你想,一件僧衣都要向一百家去化布,化来的小块再缝衲成衣,岂不是穷到了极点!这样子,哪里会有宝送人?人家有宝我无宝,却也须留个念想,不用金钟罩,又用什么?” “哎呀师父,您别说了!金钟罩就挺好,要什么这宝那宝!再说,出了师,该是我摆谢师宴才对,可我没钱,也没有什么东西……” “师父还能要你的东西?”首座笑了,眼眶也热热的,有点湿润。“来,这样吧——师父原是军人,对枪炮摸得极熟,一生除了后来念佛,眼中只有这个是管用的。佛法虽然广大,有难了救急护法,却还须这般大力神器。 “你就要过那边去了,却未听说沈关监给你们配枪,为师这便要担心了。人有利器,我却两袖清风,倘有不虞,如何措手?因此偷也好,顺也好,今日必须给你弄支枪,也作为师父送你的礼物。” 他是老行伍,对火硝味特别敏感,透过墙便闻出隔墙就是弹药库,不见如见。 于是他即时运起功来,撑开泡沫,使出那独门聚物之法,手一招,一把左轮手枪便无声无息地穿墙而出,到了他手中。 小蒋见了大喜,想起课堂所教,立即背诵口诀,运气于臂,也将手一招,却什么东西也没招来,不禁羞愧地直摇头。 “忙什么!”首座一笑,“要想得心应手,总须十年以上的功夫。好好练便是,不要急于求成。这枪你先拿着。 “这支家伙好,六颗子弹轮转,有臭子儿就再扳一下,就跳过去了,不像别的枪卡了壳特麻烦。我再寻摸一下它的子弹。这子弹不大,便带上百十颗吧!” 小蒋突然得了一把枪,心中狂喜,眼睛瞪得老大,抚摸着那精巧光滑的铁东西,爱不释手。 “给小白也弄一把吧!”他试探地说,“我们是哥们儿!” 首座一笑:“你倒挺讲义气!”伸手一捞,又一把左轮枪到了手里。 弄来几大盒子弹后,首座还是心有不足,皱眉道:“手枪射程太近,防身可以,制敌不行。还得来根长的!” 他先招出支汉阳造步枪,看看摇头说:“好也还好,就是式样太老,机件都用损了。” 又弄来支rb步枪,拍拍笑道,“这枪劳苦功高。光绪三十四年,矮子国与老毛子在我们东北打仗。旅顺口那里我没去,辽阳一战却是瞟了几眼,那打得……嗨!血流成河。 “统共算下来,小rb打死了四五万,老毛子竟死了**万。就是因为矮子国下血本,买来的新枪多,机关枪都有两三万。几挺机关枪一扫,平地上立刻死人成堆,啧啧!比用炮还来得!” 但这枪他也不要,说枪型不出色。最后招出来一支每国枪,03年造,成色很新,枪身下嵌了个五发弹夹,还配有刺刀。 首座反复摸弄,说这枪不错,还没射过几发,膛线都是崭新的,耐用,就是它了。 小蒋接过手看了,不说好也不说不行。首座问他是不是还不满意,不满意可以再寻。 小蒋便说:“最次也得半自动吧?这打一发拉一下枪栓,也太慢了!” “那你是想要机关枪?” “机关枪太大,我拿不了,再说子弹也要带的多。要是个火箭筒还差不多……” 首座便问他什么叫火箭筒。小蒋大略说了一下。 首座一笑,道:“不是你提起,我倒忘了!变火箭筒还不容易?” 他拿起一颗步枪子弹看了看,用力拔下弹头,举在眼前反复端详,琢磨说: “我要是把这铅头剖开,抓把炸药,用泡沫套上,捏小了再塞进去,原也做得到,可是触发引信却做不出来——也没工夫做它。不如这样——就地取材,原样缩小。反正也不损他们什么!” 他站到墙边仔细嗅,好一会儿,叫声:“有了!还不少!”然后手一招,一颗拳头粗、一尺长的山炮弹便到了他手中,那重量压得他的手往下一沉。 他抱着它严肃地翻转察看,然后放在地上,用腿夹紧,两手用力一拔,真是力大如山,那节粗大如竹笋头的炮弹头竟然就随手拔下。 “就是它了!”他抹把汗,然后一句话都不解释,就弹出一个小泡儿套上,再用双手去搓炮弹头,挤呀挤的,将它越搓越小,直到变成花生米那么大。 他拿起它跟原来的步枪子弹头比大小,发现差不多刚好,只略微短一点点,再把弹头与弹壳结合处勒着一挤,就一毫不差了。 “行了!”他高兴地说,“就用这个代替。装药和引信都在里面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5章 背景演示 见小蒋饶有兴趣地看他这么干,他笑着解释说: “这是七五山炮的炮弹。在围子里我便听说,围子本身没有炮,却是去年巡逻,在山下截获一队马车,藏匿了几箱炮弹。大约是送到什么山寨给人去造反用,这哪里可以?便当即连人带车都扣下了。现在你要火箭筒,我便借他一用。” “能响吗?”小蒋笑问。 “怎么不能?”首座说,“要不打一发试试?” “不要打!不要打!”这哪儿行呀!小蒋咋舌说,“惊动了营里,连这几支枪都拿不走了。” “只要相信师父就行!”首座说着,便改装第二颗。 这本是极费力气的事情,但他力大无穷,而且熟能生巧,很快就掌握了要领,改装速度奇快,不过一小时,就弄完了几大箱炮弹。 “够了!有这三十六颗,打下一座兵营都不成问题!”首座笑呵呵地抹把汗说,“师父总算也送了你一宝!” 临走要提,小蒋估计根本拿不动,谁知一抓就拿过来了,不由吃惊地说:“师父,它的体积小了,重量怎么也变小了?” “重量不变小,步枪弹那点发射药能把它射出去吗?” 首座轻快地提起子弹带——现在该说是炮弹带了,让小蒋缠在腰上,放下衣服盖好,别让人看到了。 看看小蒋好像负担还不大,他便又去捞步枪子弹,弄了好几条弹带,也一起缠上。他自己便提起那支美式步枪,掖进僧袍里, “这里要不要收拾一下?”小蒋担心地问。 首座看看那堆去掉弹头的炮弹壳,摇摇头,右手连挥,手头的泡沫便优雅地穿墙破壁,把它们全送回隔壁的库房里。 只是跟抓它们出来比,他的动作明显迟缓了一些。 小蒋心中一动,接着便一震,不忍地说:“师父,你的泡儿变小了!” “啊,啊。”首座笑笑,“那当然。用进去了一点儿。不要紧,我再练嘛!” 小蒋还要再说,首座慈祥地把他的口唇一掩。 “成了!干净了!”首座拍拍手,满意地笑笑,然后率先起身,带着小蒋,一起说说笑笑地健步下山。 中午,一席十分丰盛的午饭后,最后时刻来临。整个精舍范围气氛肃穆,静寂无声。 所有有关人员离开饭厅,直接进入小会议室,肃静地坐下。 沈关监一点也不浪费时间,立刻宣布:“现在开始放录像。这是基金会特别制作,作为这次培训总结的主要内容之一,提供给各位,请认真观看! “本录像属于研究性质的绝密材料,不便外传,因此不允许复制与记录。在座的各位若是带有手机、相机、电脑,请放在墙角小桌上。谢谢合作。” 四个年轻人的手机早在江叔跳伞前就已经交给他带回江城。一是紊流和漩涡里无信号,用不成;二是电池也基本耗尽,带在身上白生锈。 所以此时他们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别人纷纷交出各自的电子用具。 都归位坐好后,也没见沈关监拿碟子,开碟机,也没看到放映的荧屏,只见他将手一挥,讲课的黑板上就出现了一幅高清视频画面。 画面下还有醒目的字幕,写着:外星飞船坠毁过程示意。 片头一过,便是内容。原来这是一部精致细腻的仿真动画片,就跟白思孟打小看过的“丁丁历险记”似的。只是没有配音,也不是故事,而是用字幕讲解的科教片。 以下就是展现的情节: 在饼状的太阳黄道面上,一颗不起眼的岩质小行星,体表裹满了硬而脆的冰雪,就像棵大白菜,又像个老冬瓜,静静地飞向地球方向。 在宇宙观察者的眼中,它只是颗普普通通、死气沉沉的小行星,粗糙不平的表面尽是疙瘩和洞孔,就像焦炭一样,似乎被天火烧过。 但这块焦炭个头可不小,足有一百万吨重量。 由于趋向太阳,从它那冰雪的外衣中不断喷射出一股股蒸汽和尘埃,就像号称“脏雪球”的彗星。 在寂静无声的宇宙空间,这种孤独的流浪者并不少见。但它其实又不是那种松散的东西;有时候它的喷射还远较那些东西猛烈。 它明显是从50个天文单位之外的柯依伯带飞来,之前来自哪里,自然更说不清了。 只知道它曾经在木星那里打了个旋,又和火星有了次亲近,却又丢下它们,不管不顾,仍旧一味地继续前行。 地球上的观察者所不知道的是,沉寂十余年后,在冰冷的外表下面,此时它的内里正逐渐变得喧嚣。 一个巨大的金属容器中,压倒其它响动,有一个声音高叫着。 人类肯定听不懂,但乘客们无疑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内容大约是这样的(以下纯属推断): “50聂达之后星体进入着陆轨道,飞船脱离机构第一次检查!” 一些聚集在空中环幕前的类猴生灵不动声色地仰望着,有几个按照规定的次序,轻轻点触了一下本身前面的启动钮。 星体冰壳上再一次猛烈喷发。这不但是阳光的蒸发作用导致,也包含了飞船的推进火焰。火焰直窜出去,说明通道畅通。 “正常。”这一声之后,飞船内声音消散。五十聂达,好长一段时间呢! 只静默了片刻,突然警报声再起:“发现危险物体。距离一百零二长肘,质量七十六波瓦,速度五十三万,交会角四零一七,轨迹重合!” 群情大震,有物体相撞? 所有生灵都挺直了它们柔弱的骨架。 这是不可能的!监视器一直没有发出预警,怎么忽然就到了跟前? “零七十一号彗星爆裂。碎片击中石砾尤伯二十四号;尤伯二十四号变轨,侵入我航线!” 报警声音简单地叙述了原委。 “准备承当撞击。安全事项第七条:入壳!” 所有乘员立刻放下手头工作,按下开关,荷花般摊开的保护壳立即翻起合拢,将之套住,变成一个个塑料桃子的形状。 “砰——”尤伯二十四号从侧后方追来,以精确的四十点一七度倾角撞上小行星的后端,立刻撞掉了它重达两万吨的尾部尖角,并带着这块巨轮般的破石头一起斜飞而去,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飞船因是用冰雪冻结在星体内部,也是种紧配合,所以传递而来的冲击震动也是无比巨大。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6章 它去哪儿了 所有没有牢牢固定的东西都飞了起来,开花炮弹一样在舱内迸射,不仅损坏了许多装置,也将进入保护壳的生灵们打得东倒西歪。如果不是那保护壳体减震极佳,小命早没了。 “警报解除,立即检查损坏!”扩音器又再响起。 生灵们等了一会儿,纷纷张开壳体爬出,进入各自的检查岗位。 设备损毁有限。但是,最重要的脱离通道却阻塞了——星体内紧傍通道的一部分孔壁被撞击震裂,很长一段通道因此产生了致命的斜度。 “脱离通道校准!”喇叭又叫。 激光一闪,立刻算出了凹凸度。 于是,飞船不再作计算机检查,而是实际启动,尝试挤出通道。 它的尾部再次喷火,熔化壳外冰雪,力道比第一次检查增大了数倍。星体表面泄出的蒸汽更多了。 但几经努力,证明这是个艰巨得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过于光滑的通道,一旦有了些微变形,就成了卡死飞船的陷阱! 这时只有一个办法自救,就是用火焰切削通道圆壁,把它弄大。这将要消耗大量燃料。 “警报!”高亢的声音再度响起,“星体变轨零点零零三度。可进行喷气修正!” 什么,小行星被撞偏了方向? 这才叫雪上加霜呢!切削通道已经要消耗大量燃料,却还要修正整个星体的航向——这可是百万吨级的大家伙! 要多少燃料才能矫正它那无情的偏斜呀?难怪警报说的是“可”进行修正。 ——修不修正,你们自己考虑。计算机不敢为你们做决定,程序没授权。 可是,航向矫正了,燃料也没了,拿什么让飞船脱离束缚?一起困死在这冷冰冰的星体中吗? 或者不矫正,只抢救飞船,那么星体就要一直撞进前面那颗星球稠密的大气层里去,那后果,就是一场急剧燃烧之后的大崩解。 之后飞船如果还有剩下,也就是几滴滚烫的金属溶液罢了。 两难之事,必须择一。但任务,注定要失败了。 成功在即,却来了个连环撞!只是几亿亿分之一的概率,却被他们碰到了! 虽然极其遗憾,但再挽救任务已经没有意义,首要的是让大家活下来。 星体就不管了吧!眼前必须全力以赴,赶紧修整通道,把飞船脱离出去! 火焰再度喷射,呈一半圆铲形,徐徐伸展,精确地消融和吹去阻碍通行的岩面突起。 由于散热需要,这一工作不能连续进行,所以将要用去人类标准计时中十好几天的时间。 于是本来可以进入着陆轨道的小行星开始不可避免地冲向毁灭。 它也就毁灭了。 这是人类公元一九零八年六月最后一天的事情。 等同于三千五百万吨tnt当量的大爆炸,发生在离北极圈不太远的中通古斯的沼泽地里,成为震惊世界的近代最着名的天文灾难事件。 事后近二十年(至1927年)的考察并没发现很多东西,陨石碎片很少很少,人造(或说是智慧生物制造)的东西更是没有丝毫痕迹残留。 那飞船去哪儿了? 视频继续播放…… 在距地球约四万千米的深空(这是非常近的距离,约等于月亮与地球间距的十分之一),飞船终于挣脱出来。 一开始,它仍与星体紧紧相贴,像是粘着小行星一起向前飞,随着时间推移,却渐渐分道扬镳。 不久两者航向就明显分叉,各自奔向前方地球表面的不同地点。 小行星因引力而加速奔驰,飞船却开始反向喷射。 喷射量不大,但却是持久进行,似乎想把剩余的那点儿燃料一次性烧光,船体也就持续减速。 当小巧的飞船进入地球大气层后,它的速度已减至原来的几分之一,但仍然太高,无法进行绕轨飞行,不得不又进行了断断续续十余次“刹车”,把自己完全烧成了一个火球。 即使如此,它的飞行角度仍然太陡。 就在小行星轰地一声撞入中西伯利亚沼泽之后几分钟,它这个橙红色的火球也飞到了亚洲东南,并在一阵奇怪的滑跌跳跃的末尾,打着旋儿飞扑地面,角度已经倾斜得快要贴近地表。 在靠近地面的地方擦火柴似的亮光一闪,然后便直溜溜地腾起一片云雾,使人看不清飞船撞入的准确地点,只看到一股细细的白热的火焰向前冲刺,箭一样徐徐刺入地壳,就像马蜂向人体皮肤刺入一支长长的蜇针。 火焰很快熄灭,蜇针便不见了。 视频至此戛然而止。只用字幕打出一行说明:落点:时空漩涡a1号三公岭海公sd侧。 刚安静下来的小会议室里忽然一阵骚动。 海公山!那就是我们这里! 原来这里坠落过一艘宇宙飞船,就在山的东侧! 几个中老年毫不诧异,似乎早在意中。四个年轻人却是看得心潮澎湃,激动不已,一齐向窗外投去目光,仿佛想找出那早已消散的飞船驶过的痕迹。 见大家都不说话——年轻人是不敢,中老年是不便——沈关监响亮地拍拍手,提醒说: “放完了。事实大家都知道了吧!四年前这里坠落了一只外星飞船,把附近的地表烧了一个洞。这洞的入口早就找到了,就在那边几百米。咱们一会儿都去看看。” “好哇!”小蒋冒冒失失地鼓掌叫好,但奇怪的是竟无人应和。他扭头一看,见人人面容严肃,不是那个事,只拍了几下就不敢拍了。 “那飞船用的是什么燃料?”白思孟认真地问,“不会也是液氧煤油吧?” “燃料?”沈关监没料到新观众提出的第一个问题竟是这个。 他的眼皮霎动几下,两手一摊说: “这还不能确定,但肯定不会是液氧之类。液氧煤油的推重比能支持星际飞行吗?外星生物的科技比我们高明得太多太多,就不用多猜,姑且存疑备考吧!” 惠如仙心房一紧,暗叫不好。常规燃料不行,难道是核动力? 要是飞船采用的是核动力,那就不止是蜕变残留,连放射性残留都会有。双料危险、双料侵蚀,每一样都无比可怕,还要叠加在一起,吴、秦二人不死何待!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7章 两通电报 “那它留下了什么残骸碎片没有?”万时明目光炯炯地问。这一点非常重要。 “找过多次,没找到。”沈关监两手一摊,极为遗憾地说。“跟通古斯那边的小行星坠落一样,这儿只有撞击坑,却没什么固态的残留物。起码我们的专家没分析出来。 但我们比中通古斯那边幸运点儿,至少撞击坑的底边还留下了一处深洞,一个明显值得探索的目标。 “我刚才说过,看那洞口,显然是超高温火焰喷射,烧蚀出来的。周围的岩石全都呈熔融状,是熔化了又重新凝固的样子。” “那洞里呢?洞里有什么吗?”万时明又问。 “探查过了,空的。连只老鼠都没有。哪怕有,也是后来钻进来的。” “它是直的还是弯的?” “什么?你说老鼠还是洞?洞,当然是……弯的。” “弯井!”万时明两手一拍。对上了! 除了早已知情的四个年轻人,其他人都是一怔。 “你怎么知道是弯井?”沈关监有些紧张,“谁告诉你的?” “江叔。听江叔大致提过。” “江叔?哦,江能。他怎么说?” “他说他也没亲眼看到,因为这是圈子里的大秘密,他本人过不来。只是听人说,会中元老去探查过,还遭遇了不幸。” 沈关监略微沉了下脸,两眼严肃地一眯,向众人看看,似乎是在谴责:你们看,会中这等大事,居然有人随便泄密! 但这种不悦迅速消失,面对年轻人的目光,他只耸了下肩膀,说: “他不是圈中人,那都只是道听途说。事实是,在飞船坠毁前,曾用我们地球通用的无线电明码发过一通电报。” “电报?”年轻人大为惊奇,“外星人还会发我们的电报?” “不错。而这也很好理解,”沈关监说。“地球人发明电信,最开始是有线的,后来进步到无线。1893年就有了无线电报。使用的电码有密码的,也有明码。民用的还多数是明码。 “那是发明大王爱迪生的时代,新技术爱好者不计其数,电波满天飞,无遮无拦,早就飞出了太阳系。 “外星人科技发达,什么截获不了?截获了就破译。有那千千万万份电报汇聚到一起,什么情报不能获得? “通过这种办法,他们早就掌握了咱们的基本情况,也肯定弄通了我们的语言。主要是英语。这一来,发个遇险通报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外星人的电报是怎么说的?”小蒋急切地催问。 四个年轻人不约而同,心中同时都想到:从小到大,奇闻异事也知道不少,这又过了一百多年了,怎么从没听说外星人发电报的事!别是…… 他们不敢猜是沈关监瞎说,只猜他是不是另有秘密渠道,看到最稀有最机密的档案了。 “那道电报十分简短:”沈关监点点头如了他们的愿,“破译出的就只一句:‘我飞船遇险即将撞击亟望给予援助。协尔尼星飞船1号’。然后就是一大串凌乱的数字,似乎是标明所在空间方位;却不是用的我们的经纬度。” 为了让在座诸人都听明白,沈关监将之又背诵了一遍。 “它一共发了十三次,内容相同。”他最后说。 “它既然用地球的文字,又是向地球人求救,怎么不用地球的经纬度?”小蒋问。 “大概一直没弄清自身状况——它们不是又翻又滚,像火球一样乱飞吗?这叫病急乱投医,行不行都紧急求助一下!”万时明说,“它们肯定知道,以地球人的技术,暂时还救不了它们。怎么救?难道拿捕蝶网兜着?” 捕蝶网?大人们都有些惊异:怎么想到了这个? 只有年轻人们听到这个词,都会意地一笑,互相看了看。 “就算是病急乱投医吧。”沈关监和蔼地说,“所以接着它们又发出一通长一些的电报,可能是发给它们的大本营的。这就没用地球码了,而是一种怪异的长短组合电码。 “电码慢慢传开,但它复杂得无与伦比,谁也解释不了。多数人认为是乱码,或者说抄录的不是原样,属于以讹传讹,于是慢慢都放弃了。 “只有沙克老先生坚持下来,会同咱们会里的专家研究了几十年,一直到二十一世纪初,还借助了超级计算机才最终破译了,但也只是可能的意思。” “那么它到底是些什么内容?”力无匹问。 “一些非常支离破碎的话语。其名词、动词和代词比较容易确定,别的就全得靠猜。这是两类不同生物的思维交流,非常非常困难。最后也只有个大体可信的结论。” 沈关监早有准备,手一挥,黑板上又出现了一张大图,写着一些词句,排列了,却断断续续: “(任务:)巡航中……十地球日……水面……水量……陆地形状……放射源定位……危险度……大型动物数……精确……摧毁……幅射……危害……植物……消耗总量……阻止……(现状:)飞船逃离……石……崩……片……击破……壁体……极小……洞。负压……进入……解体……计算……破坏……细菌……攻击……感染” 信息量不算小。大家都瞪眼看着,想听关监的解释。 沈关监微微一笑,说:“支离破碎、互不相属,要解释真的很不容易,只能是逻辑推理。但推理各有方向,一千人可能就有一千种结论。谁对谁错,不好确定。” “那权威解释呢?我是说——”万时明往头顶的天花板指了指,“上头!” 沈关监一笑:“求助是向地球人的,先发,大家都知道了。而发给大本营的,是任务报告,直到即将坠毁才发,已经进入异种空间,地球人都收不到。” 收不到?刚才还说收到了! “准确地说,是一般的地球人无法收到。所以只有我们会里的同好,也就是住在这个漩涡范围里的一位先生,碰巧抄收到了。这是一位传教的牧师,和探矿专家是朋友,住在一起。 “他也是个新鲜事物爱好者,喜欢鼓捣无线电,当时就在这异样空间,便偶然抄收到了。恰好他跟沙克老先生也认识,过了几十年,回欧洲后就把电码的抄件送给他一份。 “他自己当然也向别的好几处说过这个情况,也展示了抄件。并未当作什么情报,而只是作为爱好交流。当然,他本人到现在也不知道这纸东西破译了没破译,还以为是一堆没用的乱码呢。” 停顿了一会儿,他脸色忽然变得严重,手向黑板上一伸,画了个圈子,一字一句地说:“电码传达的应该是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果然不出所料。众人不禁直起了腰,都望着他。 “我这里有份会里的情况通报!上面是这样说的。”沈关监从衬衣口袋里取出一张薄纸,举起向大家扬了扬,然后拿到眼前,眯着眼睛看看,把纸倒了个个儿。 然后,他用那种朗读文件的平静而又清楚的声调念道:“‘根据以上文字片段,可初步判定:该飞船来自遥远星系的协尔尼星,抱有强烈的敌意,目标即是地球。’”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8章 确信无疑 目标地球? 大家听了,无不心头一震。 原来飞船不是漫天飞舞,它寻找的是地球?是直奔地球而来?真的吗? 而且怀抱敌意?为什么? 沈关监继续往下念: “该船负有巡航地球,以极高速度(十日内即可完成)测量陆地与海洋面积,寻找、确定并摧毁人类可能拥有的核物质的任务。 “惟此时(1908年),地球尚属无核世界。放射性发现还只十余年,人工提取放射性元素更只寥寥数年。 “但1905年爱因斯坦相对论中已经提出著名的质能公式:e=mc2——能量等于质量乘光速的平方。地球因此来到了核门坎,故引起该星高度警惕。 “制止人类发展核能,显然是其主要目的。 “同时,忌惮于人类日益扩大的工业活动,和造氧植物总量消耗太快,该飞船也希望强力减少地球大型动物数量。主要目标也是人类。 “这说明该飞船乘载者确实以占领控制地球,排挤消灭人类为目的,且已具备远较人类高明的技术手段。其使用的测量、定位,侦察、打击器件,必已具备高效且小型化特点。 “另一方面,由上述字句又可察知:由于不可预料的原因,该飞船失事后船体破坏,落地前已经或者面临解体,却未完全焚毁,并恐惧会遭受细菌感染。 “如事实如此,当有部分人员(生灵)甚至部分船体或容器留存。若能证实,即为我等之极重要目标,必须查明究竟。 “该飞船之准确逃逸路径迄今未明,但可断定,必已坠入我空间漩涡区域三公岭东发现之‘小型蠕虫洞’中,(此处‘蠕虫洞’,飞船活动遗迹明显。)并进入对面未知世界。 “根据初步调查,有证据表明,该新世界可容普通地球类生命存活。惟细节尚待查悉。 “显然,该飞船作为敌对意图明显之不速之客,也深知必不容于地球人。在实力大幅削弱的情况下,为求自保,已放弃任务,竭力逃入蠕虫洞彼端世界,休养生息。但在有利条件下,仍有可能卷土重来。 “综上所述:此飞船实为地球人之大患,已实际处于与地球人的争斗之中。 ”为此我会徐、卢等个人经谨慎评估认为:为人类共同利益计,必须搜寻彻查。 “由于事件发生地为空间漩涡,只有我会人士能自由出入,因此责无旁贷。 “同时这也意味着:一切寻求外界人士、组织、机构给予协作、指导、支持的可能性均不存在,只能孤军作战。也正因如此,为避免无谓惊扰,必须严格保密。 “搜寻目标一:如发现其残骸及所载物品与生物仍构成对人类之威胁,可立予全力销毁及歼灭。 “搜寻目标二:如能控制,不使为害,也可力争取回样品,以为人类用。惟须极为谨慎,勿使祸祟蔓延,流为地球之害。 “本判断不知当否。仅录一纸,传阅周知,以供参考。” “没有了!没有落款,还说仅供参考,”读完,沈关监举起手中纸页再次摇了摇,“由此可见,这只是一件以个人名义散发的简单通报,不具备任何权威性。” 声明过后,他将这张薄纸慢慢收起叠好,又放回口袋,然后才抬起头来,扫视一周,说:“通报传达完了,大家听后有什么感想?” 他话音落地,中老年还好,年轻人们却个个吃惊得大眼瞪小眼,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原来听江叔说,还以为只是发现了一条秘密通道,这就够令人目眩神迷,遐想万千了,谁知进一步了解详情,内幕更是十倍百倍的惊人。 难道说,这就是外星人入侵?星际战争开始了? 难道说,这就是人类的灾难、人类的毁灭即将到来的信号? 这是多少小说、电影提前描述过的场景,是多少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不倦的话题!忽然之间,这一切都变成真的了? 不!不会吧!不可能吧! 人可以幻想千万种场面,怎么激烈、荒诞、出格都可以。但人们又很理智,在生活中决不相信出格的激烈与荒诞。 这显然违背迄今为止人们据以安排生活的各种常识! 但是这种不可能,今天竟然一下子变成可能了。 因为这是上面说的。是作为严肃的(虽说是个人的——可这两个人是元老!)通报说的。 是在这明媚敞亮的会议室里说的。 是两位德高望重、深得尊敬的本会元老一致同意,又由一位直接召集他们,干练而实在的人,就站在这儿,亲口向他们说的。 你能说你不相信吗? “显然,这是一场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的入侵!令人欣慰。”沈关监情绪镇定,声调铿锵有力,右手抬起,用一种猛砍的姿势一挥而下。 “但这又是一个变不利为有利的难得的幸运时刻!”他转而激昂地继续说,“敌意的异种生物来了,又坠毁了。我们则要确证它,并处理它。 “如果我们能达到元老们在心里设定的目标,获取飞船的秘密,甚至制止那些残余的敌对生灵的危害,那么整个人类都将变得更有准备,更加强大,更能应付将来可能还会发生的外星入侵!” 这话不错。说得太对了! 啊,这是多么严肃、多么重大、多么神圣、多么英雄主义洋溢的时刻! 地球面临灾难,人类需要拯救,但人类看不见,只有我们看得见,抓得准! 就是说,要挑重担,只有我们行! 啊,当然。我们当然行! 由于沈关监极富说服力的阐释,会议室里的人们都明白了。他们激情涌动却又竭力压制,一个个双目炯炯地看着沈关监。 沈关监却又松弛下来,说:“刚才念的,毕竟还是纸上谈兵。再说一遍,都还只是听了一个情况通报。实际究竟怎么样,还是应该到现场看看!洞,就在外面不远。一起去看看。” 大家纷纷起立。 于是沈关监领头,带着大家出了会议室。 出了大门后,沿着关卡院墙往前,只走了百余步,便见连绵的铁丝网前面,立着一面巨大的木牌,上写着“特别禁区”四个大字,四下静寂无人。 “这里向来不许闲杂人等走近,”沈关监解释说。“要不是执行任务,连我们也不许进。”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9章 特别建议 禁区内道路荒废,荒草没膝。众人脚步杂沓,沙沙地走着,不时被荆棘尖刺勾住裤腿。很快,一行人走上东边不远处一个低矮的小山丘。 年轻人脚劲好,一路跑在前面,紧跟沈关监。惠如仙不愿掉在后面与老先生们为伍,也跟上来了。 只见这儿地面多沙,植物稀少,岩石裸露,正面便是一道高大的石崖。 那石崖虽高,却也很普通,在下面不觉得有什么异样。走上崖顶,四个年轻人才都吃了一惊:下面竟是一个十丈深坑,又宽又阔,活像大草原上挖剩下的露天铁矿。 便是四壁,也是梯田似地修出了一级级螺旋道路,以方便走车运石。 “这是什么?采石场?矿坑?”万时明吸吸鼻子问,似乎想闻闻这里的气味。 看它的大小,就像他游览过的荒野天坑,只是没有那种褐红的土壤和一直延伸到坑底的翠绿的藤蔓。 “这就是异星飞船的撞击坑!”沈关监指着大坑说,“撞击力道极大,却还远不及通古斯。 “专家们分析说:这飞船很鬼,减速减至最后,就干脆来了一次分体爆炸,把尾巴抛弃了。它自己因此进一步减速,而尾部就率先撞向地面,炸出这么大一个坑。 “估计他们的首要目标是用爆炸直接炸出一条蠕虫洞,通达对面世界,所以打入很深,炸得也很猛,为此不惜血本,连船体的主要部分都不要了,却没有成功。 “于是便退而求其次,就着爆炸产生的强大气浪,增强了反推劲道,干脆把它变成了飞船剩余部分的减震垫。 “这是迎着爆炸气浪而上,极为凶险,但情况危殆,也只好不管不顾了。总之拖延到最后,它瞄准爆心扑腾一下栽下来,然后就一头钻进半熔融的地下不见了。 “这螺旋形的道路则是我们沿着坑壁找人修的,纯粹为了探查方便。” 四个年轻人听得透不过气来,心中啧啧称奇。 小蒋惊叹说:“那飞船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这么结实,烧也烧不坏,炸也炸不穿!” “是呀!”白思轩深有同感,“而且那么大的惯性,里面的生物还震不死!” “这就是让人最想弄清的地方!也有专家认为被抛弃的不是尾部,而就是母船本身。母船撞击爆炸后,子船就钻入地下,然后冲破那边的地层,不知去向了。” 沈关监回头又拍拍他的背说,“到底是怎样一个过程,就要看你们的探索了。小子其勉乎哉!勉乎哉!” 又像他当先生时那样偶尔掉个文了。 他们又抬头远望。 奇怪!这里的景色荒凉野性,便是镇子,也颇为凋零败落,但放眼地平线,石崖往东很远,却是一片富庶景象:农田棋布,烟囱座座,很是兴旺繁荣。 这浑不像期待中那前清时代百里荒原的景观。也不像在精舍后窗看到的欧陆风光。 “这是怎么回事?”万时明有些惊愕。“一东一西,反差也太大了。” “东边那是世纪之交的沿海农村!”他的女师父笑着说,“海公山三流汇聚,这就是第三方了。这里是三公山惟一看得到你们那个正常世界的地方。但那边要修路,这边采下的石头却运不过去。” “别人运不过去,我们的人也运不过去吗?” “连我们的人都过不去,因为界线就是那条小河。山头上奔下来的,水深流急还是小事,关键是紊流在颤,地基不停地错动,连架桥都不可能。当然还有一点:我们站在这里看得见那边,那边却看不见这边。” “哦,这当然了。”这是紊流的题中应有之义。 看着熟悉亲切的那边,万时明激动起来,咬着嘴唇,踮起脚又落下去,落下去又踮高,看了又看,就是看不够。 朱品声发现了,轻轻拉他一下,问:“想家了?” “啊,没……”万时明本能地想否认,但同时又觉得对女朋友不妨说实话。“是有那么一点儿! “这要是跑得快的话,一跳就过去了!”朱品声努努嘴说,“那小河顶多五米宽,就是跳不够的话,手也能扒到对岸。” “不一定。水也太急。而且就是我能跳过去,那你呢?” “我肯定不会冒那个险!”朱品声摇摇头,“而且惠老师也说了,那边正是零三年四月,赶着去惹上**呀?” “**?”万时明吓了一跳,“那谁还敢去,没的被人扣起来!” “是啊!再说现在人都盯着呢,谁会让你跳?” 原来是个委婉的劝告。 “别了!”万时明在心里悲哀地想,“可望而不可及。老妈老爸,搞不好再次见面,就已经是再世为人了。” 俗语常说什么赶着鸭子上架!这都不必赶,哄着哄着就上来了,来了就走不脱。 他打消了逃跑念头,摇摇头,又转回脸来。 这时该上来的人都已经上来了,大家站成一排往下看。只听沈关监大声说: “大家看仔细了!这坑不是什么矿坑,更不是天坑,完全是失事飞船的反喷物质炸出来的。 “坑底边沿那个小黑点,就是圈内有名的玲珑通道入口!也就是会里估计的飞船残余部分逃逸的通道。” 他再一次指着那个方向,要大家看清楚。 “现在我们不走车道,那太慢了,直接从这条比较陡的小路,斜插下去。” 小路真是陡,却是一条捷径。一行人横穿车道鱼贯而下,费了十几分钟才艰难地来到坑底。 这里的碎石早已搬净,平平坦坦,什么也没有,只在刀削一样直板板的崖壁根部,才看得到一个黑咕隆冬的小小石穴。入口大小像个蒙古包,底部宽,顶部窄,略呈梯形。 “这就是入口!新世界之窗!”沈关监往里探头,注视了一会儿回头说,然后脸色便变得严峻了,右手一举道,“诸位聆听元老建议!” 还有建议?元老的? 大家一下子都严肃起来,原地转身直腰站好。 只见沈关监从上衣的下口袋里取出一个大信封,小心翼翼地拆开,抽出两张信纸,看了一眼,便把第一张放到后面,先读建议: “自然魔术基金会特别建议 诸同好: 兹特建议(职务:)过渡通道三公岭四关总监、(我会学衔:)一级精粹大士沈郁峰,约谈指导并敦促(我会学衔:)新研学子组(成员:万时明、朱品声、白思孟、蒋东平)通过折曲玲珑通道,遂行搜寻1908年通古斯陨石所释放飞船残部,并取回其中有价值物品之本会特别活动。 所需装备一次带齐,中途不另补充。其培训师父全部进入备问楼等待,以备谘询并相机协助。 本会元老徐(章)本会元老卢(章) x年x月x日”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0章 派的就是你 读完特别建议,沈关监抬起眼睛,从容地看着众师徒们,问:“元老建议都听清楚了?” 建议这么简短,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但意思清楚无比,毋庸置疑。 于是众口一词,声振幽谷:“听清楚了!” “既然都听清楚了,那就请问,各位是否愿意参加?”沈关监问。 参加?愿不愿意?众人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不是派都派下来了吗?还什么愿不愿意! 这气氛有点不大正常。 按说只要上头有话,都应眉毛都不眨一下,欣然乐从,义无反顾的,而这儿却突然游移起来,有嘴难张,这是怎么啦? 沈关监似乎预料到,又似乎没想到,皱了下眉毛,嘴巴又咧了咧,询问地一个个看过去。 被看到的人都心里一紧,有点不舒服,又有点想表白,却不知怎么说才好。 一时不好作声,不是不尊长上,不信上头,而是兹事体太大太大,而这份建议(实际应叫指令)又实在太过简约,在作出同意的回答前,各有关人等都不免想问一句为什么。 年轻人想问的是:居然一下子就投入进去了!太突如其来了,而且是单独!我的妈呀!这不是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就叫我们单枪匹马去拼命吗? ‘新研弟子组’,这算是个什么组织呀?谁是组长?有什么职权?为什么要我们一个组单独去执行任务?上头领导呢? 外星飞船,我们见都没见过呀!什么是有价值物品,所谓装备又是些什么东西? 最后,为什么先说是开会,结果却是培训;训完仍不开会,直接就分派任务,而且是个极其重大而危险的任务! 从无任何提示,突然就叫人进行生死抉择,这怎能叫人不迟疑再三、慎重又慎重呀! 年轻的新研学子想不明白,他们的师父则更甚。 师父们想问的是:任务重大,必须执行,这没说的,也不是第一批了,但领导体制好像不大顺啊。 怎么原来沈某人跟我们一样都是精英级,这会儿我们吃尽千辛万苦教会了徒弟,升精粹级的却是他,他干了什么呀? 而且顾问就顾问吧,还要“相机协助”了,这是干嘛?怎么协助?是他们不肯钻洞时,要我们去劝呢,还是钻不进去时,让我们在后面推着硬塞呢? 甚至让我们就地待命,还有个充当二梯队的意思夹在里面? 难不成徒弟们完成不了任务,就要我们这几个师父去顶? 不是早说过由于旅程艰辛,考虑到身体年龄,不要我们四十岁以上的人参加吗? 就连沈关监自己也诧异。怎么措辞这么简短,却又这么不容置疑,还先升自己的级?但随即皱眉一想:是了! 由于前三批久无回音,上头对让新人去完成任务似乎已经有些失悔,便提前准备,若再度失败就起用老手,冒死一拼。 先升自己一阶,就是为了到了那时,好让自己以上级的身份去派遣他们。 本派虽然号称松散,其实内部运作跟外面其它机构也差不多,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不过这种民间社团里的官儿,究竟能有多大权威?够不够叫本事差不多的平辈人俯首帖耳,冲锋陷阵,十分难说。 然而形势逼人,上头也没别的办法,也只能走到哪儿算哪儿,到时候再看了。 难怪交给信封时要求最后才宣读,原来不是怕学子不肯走,而是怕师父有波动。 既然如此,就谨慎行事好了。眼下事紧,安抚并督促众人执行建议是第一位。 他无暇再去细想,随即拿出第二张信纸来念,这是附件,是解释任务的特点,也是对具体执行者最有用的部分。 他出声念道: “任务解释: 一、通道情况:如示意图:此条弯折熔洞,入口处游移不定,还处于缓慢的形变之中。通道先下后上,弯折处有积水深二米(水面可能有升降)。总长约一千二百二十三米(绳测值)。洞径宽窄不定,最狭窄处仅碗口粗细,且长逾百米。出口处如入口。口外有落水坑。坑外是绿洲,四面是沙漠景观。 切记:该通道壁系冷凝熔岩,光滑坚硬,却仍在缓慢变形中,预计多年后将自然封闭,不知何故。以尽速通过并返回为好。 二、飞船情况:如示意图:子弹头状,无尾部。表面似有极耐火且极坚硬壳层。火烧迹象或有或无。尚处于密封或局部密封状态。内或有单独生命窗口。或许不敢与当地空气接触。 三、目标物品:飞船航行记录、核幅射探测仪、动力控制、导航系统、武器系统、母国资料、表壳材料,以及所有文字数字资料(纸、碟、盘、带或他种记录载体) 四、对面情况:乱石丘陵被沙漠包围,其外完全不明。 五、任务期限:争取两个月完成,一起回归。 六、组员权限:同权无长,多数决定,可采取任何手段。 七、任务奖励:进入通道者晋升预备士;进入沙漠者晋升预备大士。完成任务或未完成任务者,另有奖叙。 月日同上” 关监把通篇解释一口气念完,四个年轻人听了这才略觉心中有数——原来是这样。 这真是人生的巨大转折。 有关这个大秘密,虽然原先师父们含糊其辞,鸡零狗碎地也说过一些,也曾让他们感觉出,确实有件十分重大的任务要他们担负。 但师父们所知有限,从来都是语焉不详,他们便也没往更大的方面想,只是不住猜疑,那任务到底是什么呢? 直到这时,才算一举阐明了一切。 他们恍然大悟,突然发现了那与人类世界最高利益联系在一起的、扑面而来的一片光辉灿烂,同时也立刻真实地感受到了如山的沉重。 但说也奇怪,这一个灿烂、一个沉重叠加在一起,此时却并没有将他们压垮,反而使他们不由然地脑血上冲,于恐惧和茫然之外,还勃发了一股发自内心的无与伦比的自豪与骄傲。 难道不是吗?这样天字第一号的任务,事关全人类的福祉与安危,居然就落在了他们几个无名小辈身上,这是何等的稀罕、又何等的出人意外! 每个人从小都是梦想做大事、立大功劳的,但直到长大成人、到老去,真正能达成心愿的有几个? 今天,不可思议的命运忽然间,就把一个建功立业的绝大机会历史性地放在了他们面前,难道还不值得他们拿出自己全部的能力乃至生命去拼搏、去战斗,甚至是去献身吗? 这真是一个比钻石还要璀灿光明的时刻!太棒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1章 投身未知 然而另一方面,稍微冷静些后,紧张不安也随之而来,而且空前强烈。 一个泰山压顶一样沉重的任务,放在一个完全未知的崭新世界,不知道要走的路有多么遥远,也不知道如山的障碍有多少重。 没有任何别人协助,也得不到任何物资补充,只能凭借他们四人的一己之力去摸索,去对付。 他们应付得了吗?他们完成得了吗? 就算顺利通过了眼前这小小隧道——上面把它说成是蠕虫洞——而且积功累进,已经晋升到了预备大士——他们能找到飞船的坠落之地吗? 就是到达了飞船坠落之地,他们能拿到要拿的东西吗? 就是拿到了要拿的东西,他们能够安全返回吗? 如若不能,他们会不会就此死在路途之上,永远弃诸荒野? 当然,这也很光荣。可是光荣尽管光荣,人不也是死了,从此什么也不知道,一切沧桑变化、人世荣辱都与自己毫不相干了吗? 不羁的意识游走到了这里,他们都微微起了一身寒颤,禁不住有种打摆子的感觉。 是啊,这必然是个极为凶险的任务;接受,就要做好牺牲的准备了。一时间,每人的眉宇间,也不约而同地闪现了几分苍凉。 沈关监不是第一次干这件差事,对此完全能够体会。 但是上面没有给他们更多的时间去思虑,也绝不允许让他们的苍凉之色进一步转化为畏惧之心。 就像每次真正的战斗出发前,指挥官都要高声讯问出征官兵:“大家有信心没有?” 这时候,不管情不情愿都必须孤注一掷的官兵,全都会响亮地回答一声:“有!” 回答声相互叠加,就合成了最激动人心、最催人奋起的如雷战鼓。 亢奋中一个人会觉得,只要和必胜的队伍在一起,就是死,也是死得壮烈,死得辉煌,因此也就没那么可怕。 所以聪明的派遣者绝不能怜悯心重,拖延时间,而必须趁热打铁,让他们在突如其来的巨大责任感和荣誉感中,立即爽爽快快地接受任务,并干脆利落地整装出发,去夺取那不知是不是永远都无法得到的胜利。 因此,“元老建议”有意没有提到,沈关监此时也不主动说出:在他们四人之前,已经有三批跟他们相似的年轻才俊被派了过去,并且很可能有去无回了,而只是催命一样,要他们不假思索地立刻整装,预备出发。 当然,他们与那几批人可能会在那边碰上,全碰上或者只碰上一两个,甚至只碰上些自己人的尸体。 那,碰上就碰上吧,抱怨就抱怨,能怎样呢? 都是聪明人,上头为什么在出发前避而不谈,让你少掌握一个如此重大的情况,这理由,就是用脚后跟想,也能想出来的! 且说沈关监不多废话,随手把一个数据盘递给了惠如仙。 惠如仙用手一盖,便把数据拷进手掌,然后翻转手面,掌心朝上,立刻,眼前这座石崖的三维立体影像便栩栩如生、光彩熠熠地立起在她的手掌上。 “转圈看,看仔细!”沈关监指着图像吩咐,“好好分析。” 四个人的头都凑拢来。 笔架山一样的陡崖,整体透明,只有由崖脚曲折往上又盘旋往复的一条细细的线段表示出那个蠕虫洞通道。 初看去,它就像九转羊肠,叠在一起,裹成一团。 再看一会儿,便像掉在水中,逐渐散开的一团索子线,互不挨挤,走向分明,基本是一条长线,先下后上,虽有起伏,并略有盘旋,却没有一个地方真正纠缠不清。 “看有没有什么难点、疑点!”沈关监指出重点。“虽然各段有宽有窄,但总体上看,这就是一个脸盆大的长洞,各处的弯曲度也还平缓,只要你足够纤细柔滑,就能滑溜过去。要担心的只有几点: “1、可能有积水的地方,这就要估好长度,吸足空气,加紧通过; 2,有虫有蛇,没驱除干净。这就要求领头那位,用电击探针不住刺打,并把死蛇死虫一路推出去。 3、或许有洞壁粗糙的地方,较难通过,这就要加倍紧缩,防止挂住衣服。 4、动作一定要迅速,彼此间距也要稍大,避免队伍中间的人缺氧。因为在狭窄处通行时,你们每个人都像个活塞,能把空气全都排挤出去。 那么还有没有别的?” 三个人摇头,白思孟却问:“一千二百多米,要多少时间爬?我们的体力够吗?” “正常情况下,三小时足够了,”沈关监仍然小心地坚持原来的做法,决不透露自己是怎么取得这个数据的——这绳测曾经要了一位高手的命。 “你们在地面时的蛇行速度不是已经反复测验过——每小时可以轻松达到一千二百米吗?现在给了三倍的保险系数,肯定没问题。”他说。 “测试是在平地,这可是蟒蛇洞。窄得连身子都转不开,怎么都叫人有点幽闭恐惧症!”白思孟嘟囔说。 “一样的!一样的!”沈关监爽朗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饶有信心地说,“你曾经是我最好的学生,我知道你。这次,干脆就由你来打头?” 白思孟嘴巴张大,怎么又是我——四个人中,身体最有弹性、胆子也最大的不是小蒋吗?另外,就论年纪也轮不到自己呀! “就由你打头!”沈关监轻松愉快地一挥手,面向众人,不容分说,“小白原来是我初中班上的数学科代表,头脑绝对一流,空间想象力和心算速度没人能比。他打头,肯定能最快地处理好突发情况,这对安全通过非常重要。就这样定了!” 他这是向全体在场人士说的,大家都比他官小,能有什么意见?只有力无双不悦地皱了下眉毛。 “好哇,又来了!”白思孟心里明镜似的,却苦于不能明言。“嫌我多话,就先给我个香屁吃,再把我推到前面去堵枪眼!我再不作声就是了!” 看完三维立体像,就该出发了。却不!还要写告别信。 昨天是假期,看书的人比平常少。今日五一,还要走动,老书不火,又要筹备开新书,就两更吧!总计四月份三十天,每天三更,六七千字,连续不停,累得很,点击量也没怎么涨,收藏更是难。人人都难,不容易呀!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2章 行前整装 写告别信干嘛呀?不是在帝王宫都留了那么多录音录像吗? 反正已经心照不宣,就是这个待遇了!心中一想到,白思孟毫不犹豫就说了出来。 “这很必要!这很必要!”沈关监赶忙殷勤地向他解释,循循善诱,耐心十足。“为了在离开期间让家长安心,最好的形式是用视频电话。但既然这事在那边做不到,别样功夫就得做足,是不是?这都是为大家好!配合些!配合些!” 配合他一起欺哄老爸老妈! 此时标准内容已经打印出来,人手一张,只要他们照抄后签上大名就行。 内容各不相同,但都是针对各人不同的家庭关系特别编写的。 统一的说法是:这次颁奖会,收获极丰。会后专家介绍了一项研修课程,免学杂费、生活费,非常吸引人,我已报名参加,为期半年。 请家长无须担忧,课程结束即返。学校方面,请持此信代为请假(休学)云云。 沈关监的解释很圆满,说学制半年是怕执行不顺利,有所拖延。用不了那么长的话,回去就说是提前结业。反正休学就等于留级,别说半年,就是拖一年也没什么区别。 他又说:为了让事情更像真的,这四封信都要拿到捷匈两地去发,好印证“中欧”二字。 甚至一年中各个时期,都有人代你们写家信,发邮件,甚至发学习生活的照片,包括这几天给大家录的视频,只是把日期改改。 家长要是质问为什么不能来一回视频通话,就说是在封闭营地上学,校方不让。而且地处农村,就是让视频,乡下也没网。 乡下就没网络?不能吧! 怎么不能?别看是欧洲,自来水都不通的地方都还有呢。发展不平衡嘛。 总之大家什么都别操心了,父母一定会以为你们一切都好。 哈,套路还真多!活脱儿的哄死人不偿命呀!但面临重大任务,迫不得已来点儿虚的,不也很难免吗?就算是一种高尚的善意欺骗吧! 最后,沈关监向后一招手,螺旋弯道上便传来了马达轰鸣,不一会儿,一辆小皮卡车便开到了崖前,嚓地一声停下。 “没有搬运工,这就要劳烦各位师父了!”沈关监满面笑容,吩咐,“揭篷布!” 篷布揭开,他便拿着装车单一样样地报名字,催人卸货: “防幅射服四套。汽油链锯一套。火焰喷枪一套。特制氧气瓶一个。汽油一方桶。可塑za药一箱。信管一盒。医药箱一个。野营篷帐一顶。盥洗用具四套。野炊灶具一套。纯净水一箱。压缩饼干一箱。好了,全卸下来!” 地上铺了一大块塑料布,所有东西都放在上面。 “这都要带过去。”沈关监说,“能不能拿到飞船的主要资料,就全靠它们了。” 原来如此。要是他不说明,人还以为是要他们带这些去抢银行炸金库呢。 “可怎么带过去呀?”万时明惊讶地问,“要是这都能带过去,还要我们钻什么蛇洞呀!” 沈关监笑道:“有办法!小白!白思孟!把你那个纸板夹子拿出来!” 白思孟大吃一惊:他怎么知道的?回脸看了下师父,却见师父也目瞪口呆。白思孟猛地惊悟: “这里到处都有监控头呀!什么逃得过我们沈老师的眼睛!” 靳而不与是不可能的。他既无法推托,便默不作声地掏出活页夹子,像是件可有可无的东西一样递了过去。 “这就是装载机!沙克老先生的看家宝贝。” 沈老师笑眯眯地打开夹子往前一夹,火焰喷枪就关进去了。再一夹,那套钻枪也进去了。连夹几下,大部分东西都进去了,只剩下饼干和水。 他不夹了,说:“这是吃的,不能混装。” 说着他从自家裤兜掏出一只塑料浴帽,介绍说,“这叫蛇嘴减重袋,跟他那夹子差不多!” 只见他用力把减重袋口的皮筋撑开,向着纯净水箱一套,就把它吞进去了。再向饼干箱一套,完了手一松,浴帽便恢复了原状。 他拿根细绳一扎,扔给朱品声说:“这由你拿。女孩子总比男孩干净些。” 朱品声见浴帽扔过来,还以为不知有多重呢,本能地向旁边一躲。 白思孟有数儿,就着她让出的空档伸手一抄,噗地接在手里。 接的时候他多了个心眼,比拿夹子时稍许加了几分力,谁知还是坠得手掌一沉。 呀!他顿时明白,这浴帽的功夫比自己师父的夹子差远了。 师父的吞了东西,几乎让它一点份量都没有,这个却还剩了小半斤。余重的比例大概在百分之一。 “我这是细密泡沫堆的,”沈关监说,“间隙繁多。跟你那个不可同日而语。” “一包点心!”白思孟没答腔,笑嘻嘻地把浴帽交给朱品声,“随便塞哪儿都行!扔包里也行。” 朱品声接了过去,掂了掂,脸上那份惊奇,真是无法形容。 “夹子就还是你带!”沈老师轻轻摩娑着活页夹,靳惜之心表露无遗,最后却还是把它还给了白思孟,“幸好它的宽度只有十五厘米,小于洞径,大一点就带不成了!” 白思孟见他肯还,心情顿时轻松,揭开看时,还只印上了十一页纸,心想: “捎带就捎带吧,只要够我装的就行,只不过从此以后,再不能秘密地独自享有,得给大家当辎重官了。” 正想到这里,身后的小蒋捅了他一下。白思孟一回头,只见他面带喜色,努努嘴轻声说:“走!上个厕所!” 白思孟来前已经上过,这时根本不想去,但他脑筋极快,眨个眼便知小蒋一定有事,而且,不依他还不行,便抬高声音嚷了一声:“报告!我要上厕所!” “报告!我也要!”小蒋随口附和。 “真——”沈关监愣了愣,心想,真是懒人屎尿多! 坑底没有厕所,而且光得就像锅底,一目了然,连露天乱撒都不好办,他们却要上厕所! 但是前头有千余米的长洞要爬,总不能让人憋着屎尿进去吧?他只好挥挥手说:“你们四个!有要上厕所的都快去!” 这一说,不想去的也要去了。而且,女性更麻烦,找个手纸就忙了半天——因为朱品声突然想起来:卫生用品还一点没带,不但要马上赶办,数量还不能少! 赶回来了,就再来这一更,祝节日快乐!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3章 强力突入 走回关卡时,两少年脚下奇快,把俩情侣远远甩在后头。 进了院子他们就直奔寝室。 “哎,你不尿尿了?”白思孟喊。 “尿什么尿呀!” 小蒋见走廊有杂工扫地,一进屋就咣地关上门,手指在唇上一竖,说声“嘘——”然后弯腰伸手,从床下拖出一个长长的草席卷,解开绳子一掀,说: “给我把这些也拷进去!” 白思孟俯身一看,嗬!乖乖!居然是一支长枪和两把短枪,还有十二圈子弹带,加起来足有一百几十斤。怪道他使劲一拖,蹭得地板都嚓嚓响呢。 “你这——”他几乎惊呼出口,“难怪昨天看你回来,一身臃臃肿肿的,小肩膀歪的都快压塌了!大冷天的,你光膀子穿棉衣,就为了偷这个!真有你的!” 可是内心里,他一点也没有不赞成,立刻掏出活页夹,把这些东西拍了进去。然后两人兴高采烈,一起完成了减轻负担的任务,有说有笑,马上折返。 解决了装备携带的难题,队员也轻装上阵了,沈关监再不肯浪费一点时间,毅然决然地下达命令:“进洞!” 白思孟无可推托,率先走了进去。 这洞口外面看着挺大,其实就是一个过厅。走到最里头,就只见墙上有一个喇叭形的黑乎乎的小洞。 喇叭张开,倒有澡盆那么大,可顶里头那个洞口却只够塞进一个篮球。人的肩膀屁股根本进不去,却要他们四个人一个接一个地往里钻! 白思孟苦笑道:“什么屁洞呀!张开个狗嘴,就等着吞我们的小脑袋呢!m的,不给你还不行!” 他回头望了一眼,同伴们都不由觳觫股栗,脸色也变了。特别是朱品声,一张俏丽的瓜子脸更苍白得如同墙纸一样。 这样的小洞,跑老鼠还凑合,连兔子都嫌挤,却要进人! 没办法了!好在还有大家同甘共苦。 白思孟咬咬牙,笔直地在那喇叭形洞口一站,一猫腰,看着那黑黝黝的小洞,然后便开始念诵运功的口诀。 口诀念完,劲道已足。他首先把交给他拿着的电击棒举得高高,身体猛地一扭,一个大翻转,立刻就像一根粗大的钻头那样倾斜着旋转起来。 他边转边运劲撑开自己的护体泡沫。很快,人便横着漂浮起来,越转越凶,越转越快,衣服鼓起张开,就像车轮一样呼呼飞舞。 接着,随着泡泡的扩张拉长,外表颜色逐渐淡了下来,他的整个形体也变得细长,赫然一根直溜溜的人条了。 这人条无疑还具备人体的全部功能,包括耳眼口鼻手,听看尝闻触。 沈关监右手一挥,抬高声调断喝一声:“进入!” 他声音刚出口,白思孟便一头扎进小洞,就好像钻头钻木头,渐旋渐深。先是头,后是肩背,再是大腿,最后才是那已经拉长得如同鳝鱼尾巴的双脚,嗞溜一声,彻底隐没不见了。 惠如仙是该门功课的首席导师,最有资格发言,见他动作连续,劲力十足,动作完成得流畅无比,不由赞许地笑了笑,连连点头。 “还行!”她现场开讲,对白思孟的柔身表现给了个大大的好评,说可以打九十分。 唯一的缺点是旋转得太猛,有点震颤。姿式美不美还在其次,主要是这样干体力消耗太大,过会儿蛇行时要吃亏。 排第二的是万时明。 他站定之后,沈关监就关切地递给他一个手持压缩气瓶说:“感到胸闷的时候再用。呼吸也别太猛——自己的二氧化碳也有毒。” 万时明感激地接了,然后采用同一动作顺序,轻灵地旋转入洞。 “好极了!”惠如仙极为赞赏地伸出个大拇指,再没二话。 第三个自然是小蒋,朱品声最后。 但她钻进前,沈关监毫不犹豫地往她腰带上挂了一个带钩绳头,后面连接着那足有两千米长的特细光缆,让她一路拖到那边去。 光缆虽然没多大份量,但让人家一次就拖带两千米,也太过了。连于首座都看着不忍。惠如仙见了,更是满心的不是滋味,侧过脸直撇嘴。 真是慈不掌兵!竟然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呀! 为保证每人都有足够呼吸的空气,各人入洞时间一律相差三分钟。十分钟后,这支人蛇队伍才全部进洞。师父们见起步还挺顺利,都轻松地吁出一口气。 面如寒霜的力无匹长吁一口气之时,却正是深入洞中已百余米的白思孟十分痛苦的档口。 刚一钻进洞里他就发现了两桩意外之处。 一是洞壁竟然有些柔软,一按有弹性,用力能撑开,只是撑不开多少而已。这就不是石头洞,而像是什么动物的肠子。 一觉察出这个,他顿时有种被什么怪物吃掉了的感觉,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只是再三摸索之下,发现洞壁并没分泌出什么酸酸臭臭的消化液,而是前后左右全都干干爽爽,就像簇新的橡皮管道,他这才疑惧稍减。 炸松了又烧穿的洞嘛!浩瀚宇宙中的奇葩,是与别的什么都不一样。 (只是,他原来总以为:蠕虫洞这东西说不定还真有,而自己钻进的还真是它。 而既然这儿是深天之中因为引力错乱而形成的时空旋涡,就应该像一股涡流中心的空腔,充满强力震荡的电荷与磁力,互相撕扯冲突,满空绚烂得就跟万花筒一样。 人进到这里,不知不觉中就拧成麻花、搓成粉末,眨眼间便飞出好几百万光年,最终在洞的那一头出去,才重新汇聚成人。 思千想万,万万想不到最后竟进入到这么一种黑黝黝、软乎乎,却又沉甸甸、实实在在的玩艺儿中间,还叫你一步一步地朝前爬!这符合天体物理学吗?天知道!) 二是刚一爬伸,手就碰上了异物,像是根什么硬筋,这又狠狠地吓了他一下。 他赶紧打开电击棒顶端的小灯珠照亮,才发现手边是根黑胶皮的电线,细而坚韧。 这是干什么的?他用手扯扯,发现它很长,直通前方。 想了想他醒悟了: 江叔不是说,最初曾用管道机器人探过路吗?这就是那东西牵过去的。很可能是它遗弃不要的动力线——返回时如已充满了电,那还拖着沉重的它干什么? 但也可能就是它专门布设的通讯线。不管是什么,反正现在他算是找到个不要钱的借力之物了。 原来受训时,他就感觉,所谓的蛇行,其实与蛇全然无关。蛇肚子下有鳞片,可以着力,可以往后扒,就跟百足虫的小脚似的。 人却没有,趴在地上,仍要手扒脚踹、手脚并用才能爬动,这就像是鳄鱼或是蜥蜴。 但是人家蜥蜴跑动起来肚子离地,可以如风之疾;就是笨重如鳄鱼,只要肚子离地,那速度也不同泛泛。 人的能力却差得远,四个蹄蹄都发力,也比不上直立走路,人还累个贼死。 只不过人的身躯伸长后,对地面的压力减轻,阻力似乎就小了些。这就使他想到,要是肚子下面能装滑板,或是涂上润滑剂,那对提高速度一定大有裨益。 这个想法,师父们在给自己艰难示范时,也一定想到过。但是蛇行毕竟只是一项临时措施,紧急时拿来就用,又不是叫你一辈子都这样,所以任何画蛇添足的想法都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列。 哪怕眼前就用得到,也不过千把米而已,咬咬牙不就过去了? 咬牙吧!咬牙吧!听师父的!他悻悻地想。我就不信了,就一个长点儿的破洞罢了,还真会把我累死在中途?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4章 步步艰辛 但蛇行毕竟太不自然。特别是他这个打头的,只能用一手两脚爬动,另一只手还要举着电棒照路驱虫,最多用肘弯给自己助一把力。 于是只爬过百十米,他便手脚皆酸,也不由就开始寻思怎样才能最省力。 “去他娘吧!”第一招他先把电棒关了,拉下去挂在了腰带上。 摸黑就摸黑,真有蛇呀虫子等着我们不成?就有,吼几声不也把它们吓走了? 第二招,他干脆不爬了,改为扯着电线前进,这一来大为省劲。 在软软的地方四脚爬,远不如手里这么一扯一拉。由于手臂如今可以伸得很长,一拉就是两米,细长的身体毫无阻碍就前进了一大截。 “这就跟快步小跑差不多了,是不?” 一试成功,他又试一下,可不!我的爷呀!送子观音、痘痘娘娘!这下你们可把我给救了! 他大为振奋,很为自己的急中生智自豪。当下也不管会不会把那根电线拉脱拉断,只顾快些把自己弄出去,一下一下越拉越有劲。 他跑得快,后面也跟得快。 不久,他就感觉出来,前头的电线被自己拉得绷直,身后的电线竟也绷紧得跟细棍一样,左右晃荡,几次夹住了自己的细脚,不得不费力拔出。 这是怎的了?一想他就明白了:原来后面的万时明也如法炮制,跟自己一样拉着电线滑了。 哈,英雄所见略同!什么叫顺着竿子爬?这就是。看来人人不傻呀! 但是人手毕竟不如两腿有力,爬过两三百米,便得好好歇一歇。 这时他便想,要是能在脚板上绑两根钩子,就像老电影里工人爬木头电线杆时踩的弧形齿刀,那不就可以蹬着电线前进了吗?真能那样,省大力不说,手也解放了! 那么用什么做这个小钩子呢? 所谓人急智生。刚才他就生过一回,这回累惨了,主意来得更快。他很快就想到了钥匙环。 他的钥匙环是螺旋式,上面只套了两把钥匙,一把家里大门的,一把学校书桌的;为防丢失和方便取用,特意用了根长长的尼龙带子系在皮带上。 他打定了主意,便把它从腰上取下,把钥匙旋出来,只剩了个空环,就用力屈起右膝,一直把膝盖抬起到碰到自己的下巴。 这时,再把那个空环的螺旋夹片夹在电线上,旋了进去,然后用那根尼龙带将它紧紧地系牢在右脚球鞋内侧。 再度伸直右腿又费了很大的力气,但全身顺溜后用脚蹬着一试,居然不行!钥匙环是空心圆,夹不住电线,一蹬就滑。这太令人失望了!怎么办呢? 他想了又想:钥匙环是金属的,太光滑,那么只用绳子行不行?似乎也不行。那么绳子打个活套行不行?活套能收紧。可是蹬下去后,谁又去把它松开,好让它再往前滑上一截? 有了!忽然一个新念头闪过脑海,他的心一下子颤抖起来,赶紧收回右膝,既不把带子解开,也不取下钥匙环,只把环的的进口掰开拉大,再用它的夹缝夹住电线。 但夹死了不行,必须把那半圆的金属头拗弯,再用一根细铜丝紧紧缠住,以避免电线脱出。 如此一来,大环变成了小孔,上下都很滑溜,但只要右脚一歪,就能立刻把电线折弯扣住,再用力一蹬,人就前进了。 弄好后他蹬了两下,有门儿!为了更带劲,又再三调整了环扣在鞋侧的位置,果然效率一次比一次高。 够了!他满心欢喜,立刻就用这个方法向前钻进。 腿劲远远大于手劲。这样一来,他便远远地赶在了同伴的前面。 就这样,爬高下低,左盘右转,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大概已经走了全程的五分之三,终于,他碰到了通道中第一个积水地段。 为了保险,他先用口诀开启了植入芯片中的三维图像。 那明亮的图景显示,自己钻行的轨迹刚好接近整个通道的最低处,而这里是一个相当明显的锐角转折。水灌满了锐角的尖头,不知深浅。 转锐角弯不是问题,他已经钻过好几次了;问题在于积水路段的长度。 他先作图景的放大,盯着仔细估量,但图景没有标注尺寸,很难估准。于是他只好先试试眼前的一半了。 有个测深铅锤就好了,但他手头什么也没预备,只能用脚试(用头往前钻不行,万一退不回来呢?)这就要掉过头来。 这事可不容易。他先全力搓揉扭摆,把自己弄得更加纤细,直到变成一条真正的长虫,这才勉强挤挤匝匝地把头钻回屁股后面。 不过一钻回就好了。他倒退着把脚伸进那汪温水里,由于身体极长,腿只下去一半就踩到了弯角的最深处。 “还不算深嘛!“他很高兴。由此可知,从钻进水底再爬出来,充其量只有六至七米的路程。 他再看看图景,发现积水路段之后便是一路小弧线起伏,迤逦往上。这说明水是从对面洞口灌进来的雨水,而且很可能就这么一点点,此后就将是一路干爽,畅通无阻。 “好极了!”他想,“不用再费事掉头了。我就这么一直倒爬过去,通过这一段水路,再翻过去往前走。这样万一水里有什么挡着,也好快快地爬回来,比倒退强。” 说干就干,他用力往下一出溜,脸就埋进了水里,然后两手交替抓着电线往头顶推,很快全身就通过了转角。这时在感觉中,他的腿脚已经在那边伸出了水面。 好极了!他信心百倍,再推了两把,人就倒出来了。 这是洞中惟一可能致命的险境,他顺利通过了,心中十分快慰,心想,就在这儿歇歇吧。 有那么一刻,他将心比心,怕后面的同伴也要反复测深耽误时间,很想钻回去等着,好给他们说明情况。但后来一想,自己本身不在那面,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 傻瓜才会空自犹豫。还是自己先翻过来等吧! 说翻就翻。但他刚要弯折向后,左脚就被一双爪子死死地抓住了,那指甲,也不知是长得太长,还是上面装了刀尖,竟挖得他皮肉生疼。 一个闷哼样的声音低声嚎叫:“救救我……救救我……”。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5章 洞中是谁 终于到了暂别时候。此书已告结束,但三部曲才完成了其开头一部。 作者把此书定名为“泡沫飞侠传之晴空开裂”,三十六万二千字。 结束得有点突兀,篇幅也太短。本来想一直写到四侠出洞,踏入新天的。新天地不就是一片沙漠吗?平沙莽莽黄入天,拔剑四顾心茫然,这多便于总结全书,衬托心情,引出下文? 其实下面的第165章已经放进存稿箱了,点一下即可发出。但是那样一来,又是个人在旅途,更加完不了了。 毕竟连续加更,加上又想试试新书,很累,急于腾出手来,就不勉强了好吗?读者诸君会理解本人这种心情吧? 原来元月份开的本书,到二月底改了一下,三月底又连发一个多月。但令人遗憾的是,水平有限,又无推荐,受众不广,点击不多。每天也就一二百点击量,说明追读捧场的朋友也就五六十到一百,不会再多了。 这些朋友很可贵,很令人感动,但愿一直把朋友做下去。不敢说是慧眼识英雄、英雄相惜,那是太自夸了。但本书的写法有其独特之处,小白读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看的。而这书,原也不是为他们写的。 和许多提笔写作的朋友一样,我也喜欢看书,也看了许多网文。许多著作相当不错,丰富多彩各有千秋。但是原来看实体书看惯了,网文的许多故事我喜欢,但文字太粗疏、情节太套路我就不适应,这才想到自己写。 一写才知艰难。现在浮躁风盛,都讲究黄金三章,**迭起,进展一缓慢,立刻就有人弃书,不点击、撤收藏,叫你立足无地。系统和重生更叫人无语。如果你不肯跟风效颦,叫主角一夜暴富,立地成佛,后宫如云,小年轻读者就会觉得你是在欺负他们,不让他们爽。 都那样爽,似不免爽得也太扭曲了。人其实还是有另外的爽法的。 真的已经写得很努力了。翻阅全书,故事较新,文笔流畅,经常叫我自己都好笑和感动,为什么看的人还那么少?我想,一是共鸣者少,二是平台上无显示。 得不到推荐的书,连名字都难找,被点开看全是凭运气。 共鸣者总是有的,不过分布得比较稀薄。平台不推荐,就把基数放大好了。 所以本书结束后,我考虑将其分发于更多网站,广种薄收,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看到,也不负自己的一番劳作。写作真是一件很累心的事情。有成果却不能展示于人,心里不知有多别扭。 由于起步较早,就在三月份改稿停更期间,已抽空将泡沫飞侠传三部曲的全部草稿打完,洋洋二百万字,粗具规模,只待修改上传。 在本书多处分发后,如果反响还可以,我即将下一部“泡沫飞侠传之邦国纵横”开始上传。该部大约一百万字,仍是原来主角,但烟火气更浓,场景更丰富,波澜壮阔,起伏多变。 第三部则名为“泡沫飞侠传之四海云飞”,内容已是列国争霸,归于一统了。也有近百万字。 我也有我的套路,三部书的套路都不一样。“李杜诗篇万古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固守不变肯定会令人烦。 这两部就不一定再在创世首发了。这个平台大,受众多,环境也很宽松,但只重大神,无视新手,吝惜资源,不是好打交道的地方。什么地方更好,一时还找不出来。只能说再考虑吧。 暂歇一歇,请各位见谅。如蒙不弃,请新书上传后,再续前缘,再叙友情。本人笔名照旧。期待中,谢谢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6章 “二杠三” 那人想了想,犹豫说:“不然,你蹬我的肩膀,我也跟着使劲?” 这也是个主意,还省事些。不过一个伤员被人推着在洞里倒滑,那腿不碍事吗?特别还有一条断腿! 他小心体贴,便拿这话问对方。对方愣了愣,为难地说:“不这样又能怎么样?” 是呀,还能怎样? “你要是不怕,那我就蹬了!” 白思孟不再废话,伸长两脚去找对方的肩膀,对方瑟缩了一下,才小心地让他的两脚准确地踩上。 白思孟缩身试蹬了一下,对方果真后退了一点儿。 “成!”他欣喜地说,“这就像火车的顶推方式,而且也不怎么费劲。你把腿先夹紧了,我再蹬。下面就不打招呼了。” 就这样他一边倒抻电线,一边一缩一蹬,尽量小心不要蹬疼了对方。 “你的缩身功夫也不错!”蹬着蹬着,他称赞对方,“要是你不挺得直直的,还真没法顺溜。你那断腿是跟好腿绑在一起的吗?”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要是没绑,我一蹬,你就得哼一声。” “进来的时候我怕把它拉断了,就先绑上了。不过人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不会掉下来吧?” “那也没准儿!”白思孟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3号。” “3号?”白思孟吃惊,“你自己没名字?” “都叫我二杠三(no.2-3)。从来不叫名字。” “二杠三?唔,唔,明白了。那你是第二组第三号了,对不对?第二组有几个人呀?” “四个。” “四个?”白思孟惊讶了,在他们之前安德森接送的是三个,就不是那个组了。“你们哪天出发的?” 那人说了个日期,白思孟心中一算,和自己相差竟达四十五天。 “这么说,你们完成任务回来了?”他惊呼。脚也忘了蹬。 “完成?”对方凄凉地一笑,“我们就没走出沙漠。” “沙漠!洞那面是多大的沙漠?”白思孟问。同时他心中一凉。不是为沙漠,这早就知道。而是为了对方未能完成任务。 对方要是已经完成任务,自己就不必继续这样冒死突击。现在就可以和对方一起回转。只要钻回那飞船着陆时炸出的大坑,就可以抛帽庆祝了。 那时别的事情就不用管了。反正技也学了,功也立了,沈关监那张臭脸也不用看了,可以立即打马回家。 更可喜的是:那些昧着良心编的谎,也不用再向敬爱的父母大人可劲儿地撒了! 但现在…… 太叫人失望了! “至少一百公里宽的大沙漠,尽是大沙山,十天都走不过去。”对方心境凄凉地回答他的发问。 “没走过去你们怎么知道是一百公里宽?有当地人?是他们告诉你们的?” “出发前就告诉了,说是无人机看到的。” 白思孟心房突然一缩,惊疑地想:有这事?怎么没告诉我们? 既然派了无人机,那整个那面的地图都能画出来,连地貌都能照出来,为什么不发给我们?不是要我们竭尽一切可能,千方百计也要完成任务吗? “那无人机我们看到了,坠毁了!”见白思孟不说话,那人便主动告诉他: “一个小东西,一尺多长,丝瓜粗,折叠翅膀,火箭助推,能起飞不能降落,一落地就撞坏,完全是一次性的,只发回了十七张照片。就是这些照片把我们害惨了。” “照得不清楚?” “何止不清楚!沙漠本来就没地标,拼图时又弄反了,拼出了一张错图。” 错图?老天爷! 地图也兴有错版!关监那边,竟然干出这么不专业的事情! “我们走了七天,全在沙漠里打转,水也喝光了,要不是碰巧走了回来,就都葬送了!” “那三个人呢?” “死了……全死了。” 白思孟惊得头发丝都直竖起来。 “全死了?” “嗯!组长杨世民被沙暴埋了。老江渴得烂了嘴,干得发虚,一步都不能走,非要我们丢下他,眼睁睁在我们眼前断了气。 “刘先锋和我捱到了洞口,哪儿也不敢去了,就在树林里找果子、摸鱼,勉强熬了个把月。可后来一群棕熊跟了来。冷不丁就把他给撕了。我一蹦,摔断了腿。” “噢,天!你干嘛蹦呢?是熊在追你?” “洞口外有道高坎,我在那儿树上摘干枣,后来熊突然爬上来,我就往下跳。先跳树、后跳崖,只听咔的一声。不是忍着疼,缩身进来,当场就完了。” “那熊——那熊……”白思孟飞快地眨着眼,“它来抓你,你就没说给它一下?” “给……怎么给?” “怎么给!咱们不是像通臂猿猴一样吗?通臂猿——就是传说中那种胳臂相通,长杆子一样,左边缩进多少,右边就伸出多少的大猴子,这你就没听说过?” “噢,你是说我们的空间拓展力?这——这当然有哇!我的基本拓展是一米二。” “那弹性拓展就是两米四了!极限拓展还要再加百分之三十,那就至少三米。有这三米提前量,你还怕一只熊?” “这……不怕?”对方愣了,“我可没想到。” “是呀,情况紧急,你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当然,要是在地面上那肯定不行,熊也能跑得飞快,你才出手还击,它已经扑到你身上了。半吨重的大野兽压上来,谁受得了呀! “可它正在爬树,这就不一样了。趁它慢腾腾,你的手闪电一伸,先挠它左眼,再打右眼,只要挠中一个,扑通!掉下树的就是它了。” “我——我这也没想到。当时往脚下一看,它都快抓到我的脚脖子了。我一缩脚,另一只脚就踩了个空。人哗地就坠下来。掉地下一看,山坡下,刘先锋血肉模糊地死在那里,脸都缺了半边。” “噢,是呀!是呀!慌不择路了。”白思孟失声叹息,“原来整个第二批就这么完结了。那第三批呢?” “还有第三批?我没见到。你们呢?是第四批?” “我也不知道我们是第几批,”白思孟有些苦恼,一老一实地说。“那第一批呢?什么时候走的?” “听说比我们早了快一个月,之前也杳无音信,后来嘛……也许我们在沙漠里转圈的时候,他们已经回来了?” “回他个大头鬼哟!”白思孟声音很响,震得洞里嗡嗡的,“不然也不会派我们来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7章 洞中问答 白思孟既满意,因为知道了那么多新情况;又不满意,因为这个“二杠三”称呼别人都称名字,却说别人都不称呼他自己的名字,这不荒谬吗?明显是不想让白思孟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连姓名都保密的家伙,有什么结交头?这一想,他脚下就懒懒的,不大想出力。 “你怎么啦?没劲啦?”对方觉察出来了,“没劲就歇歇,后面还远呢。” “我真懒得蹬你了,”白思孟承认说,“又累,又怕你的腿别着了。弄断了我可赔不起!我还是从你身上爬过去,就地给你包扎好了。包好后,你就钻过这一小段积水等着。 “我后面还有三个人。最后面是个女的,你们不能对着爬,就让她先拖着你回到出发点。这样难道不快些?” “啊,别——”二杠三赶紧谢绝,“千万别!我消受不起。谢谢你,就这么倒退吧,退到岔道就好了。” “真怪!”白思孟无可奈何,不过许多人都有怪癖,你纠正得了吗?该将就也只好将就。 虽然不大痛快,他还是重新用力蹬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对方反过来问他。 “四杠一,或者是五杠一。”白思孟悻悻地还以颜色,“你怎么叫都成。” 听了他这负气的回答,对方居然嘿嘿一笑,并不生气,也不尴尬,还说:“那就叫你四杠一好了。打麻将四个算一杠,还没听说杠五个的。” “随便你,名字就只是个符号。” “说得对!”对方深表赞同,“这一路逃回来才知道,其实不但名字,就连这张脸也只是个符号。张脸李脸孙脸杨脸都是一回事儿! “人还在时,你的脸也不是太特殊;死了,干脆就是一个人形动物没了。统计上顶多记个姓名籍贯、年龄性别。甚至就是个‘1’字,一个‘某’字,谁还管你脸长得怎么样!” “好!有悟性!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觉悟,更透彻了!”觉得这话挺有味儿,虽然身处险境,白思孟也不禁由衷称赞,对对方的观感也好了一些,“这就像两句诗:‘儒术于我何所哉?孔丘盗跖俱尘埃!’李白说的。这么一想,人生在世,还有什么事情经受不起呀?” “是啊,”对方悠然道,“本来练这几年功,不就是要修炼成一个抗打击动物嘛!抗讥抗骂抗苦抗累抗凶杀。不过只要有可能,还是不要主动当尘埃。不是当尘埃痛苦,而是变成尘埃的过程太痛苦。你刚来,多半没见识过,我都一次见了三个了!” 他显然是想起了几个同伴的临终之状。不用说,一个个绝对是惨不忍睹! 可怜!沙丘之上、草木之旁,有人掩骨,无人树碑;豪迈一生,笑闹一世,一旦飞鹰折翅,壮志沉沙,从此就再也无人知道。 我为你悲哀!我为你战栗!我为你的离开一洒同情之泪!除此之外,岂有他哉? “你们既然还剩两个人,为什么不早点儿钻洞回来?”白思孟问,其实他已经有点猜得到答案。 “敢回来吗?一事无成就送掉两个。走时怎么起的誓来?‘拼尽最后一滴血!’连第一段路都还没走完,就敢钻回去?说实话,我们确实没注意到第三批过来,要看见了,早跟他们走啦!” “到哪儿去?” “继续干嘛!” 这话可信。可是—— “你们肯定都带着指南针。就是地图错了,照指针方向走还不会吗?才一百多公里,错得了吗?” 对方听了,咬牙切齿道: “所以说就栽在这张地图上了!没它,只照方向走,早走出去了!可走了一天,一看图,登时都叫:不对呀!怎么还没看到水源呢?肯定错过了,快回头去找! “就这样三折五返,最后连原始方向都记不清了。再加上大沙暴一吹,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懵着头走,人就进了**阵。” 白思孟听得心中直打颤:谢天谢地,沈关监没给本组发这张破图! 但也不能因此就乐观——到处是沙山,高高低低上上下下,午后的太阳再一照,谁能不头昏眼花呀? 照着指南针走,也只能少犯些方向性错误,别的像沙暴、干渴、流沙,都不是好对付的,只盼到时候别都凑到一起来捣乱吧。 就这么说说蹬蹬,不知不觉,两百米的距离退够,到了通道中惟一的三岔口。这里,主通道之外,还有条像风道一样的支路直通上方。地方宽展,足够腾挪。 二杠三先退向支路,高悬头顶,等白思孟通过后,他才下来,这样,正好让白思孟给他包腿了。 白思孟打开电击棒的小灯,照亮了三岔口,一看之下,倒吸一口凉气:对方腿根本没有断,而是左脚脚踝脱臼。一张脚掌歪向内侧,整个儿肿得跟发面馒头一样,在灯光下红得透亮。 “这我可不会矫正!”他赶紧声明,“首先恭喜你,骨头没断。可这脱臼又不破皮,该用什么药呢?白药管用吗?” “没断我就放心了。至于脱臼矫正,不会治就不用你管了!”对方赶紧声明,“我也怕疼,你千万别乱拉乱顶!就到处洒点药,用绷带包一包,就行了。” 没奈何,谁叫咱没学过护理呢。他也就按照对方说的,给他处理了。 “再见了!”对方说,“我就呆在这儿等你们所有组员过去。你爬到洞口先别出去。那熊可不是一般的厉害,等人到齐再商量吧。 “要是估计打不过,我劝你们也都回去,小心谨慎没大错。那些人派我们过来的时候竟没让带猎枪,真不知怎么策划的!” “肯定是怕拖不过来——”白思孟说,私心很想从对方的回答中弄清自己的活页夹子是不是惟一的。“那铁棍棍太长了!” “笑话!”对方说,“沈关监有个秘藏的塑料瓜分袋,据说是花了二十年才炼成的宝贝,张开袋口,泡沫浴似地一吞,能让东西缩小二十倍。二十倍呀!想带什么带不过来?别说枪!我要是再来,准给每人都带上一头骆驼!”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8章 方向正西 这件事他也知道?看来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了。 是啊,骆驼!看来真的很有必要——沙漠之舟,有它渡劫,就用不着折磨自己的脚了。但瓜分袋,就是现在揣在朱品声兜里的那个浴帽吗?不算太了不起呀! “缩小二十倍?那骆驼还有几十斤,跟小绵羊一样大,”白思孟笑道,“总不能把几只活羊硬拖进来吧——我说的是没练过功的活羊!” 姓沈的手头其实挺活络,什么都不缺,却就是对人太吝啬,轻易不给人添装备。 “你笑我?”对方有些发怒,“看我现在动不了,就骂我是羊?” “绝对不是!你想哪儿去啦?”白思孟吓一跳,赶紧保证,“我只是在心算。按你说的缩小二十倍,带步枪绝对行——一支七斤半,除以二十就只剩三两。按长度算也不是问题,一点二米除二十,只剩六厘米,不到两寸!” “所以你们这回应该有枪!”对方这才消了气,很认真也很愤激地说,“第一批一走没消息,第二批还是没消息,到第三批,总猜得出问题出在哪儿了吧?丢了几批人都不改进,这才叫一条道走到黑呢!” 可不就一条道走到黑?白思孟想。连我们都没配枪呢,难道上头知道前面是个严格禁枪的国家? 要真是那样,倒也无可厚非——三两条枪换个十年监禁,那不是什么任务都完不成了? 可是既然怕触犯刑律,为什么又派我们去偷外星飞船的机密资料呢,那不是更犯忌讳吗?有哪个国家愿意自己境内的飞船被别人掠去资料?哪怕只是一只外星飞船! 想到这里,白思孟不由连连摇头。 要是别人计划的,那还好说:一不小心,碰上个粗枝大叶的官僚了,活该我们倒霉! 但是沈关监原是学数学、教数学的,计算机头脑,素称精细,怎么也会丢三拉四? “什么都一知半解就派我们来!”白思孟不禁有些怨恨。 人若想不通,就很容易产生怀疑,现在他就到了这个节骨眼上。 气头上来,他也不管对方还是初相识,开口就发牢骚,不满地说: “都已经是无人机时代了!一架才几个钱呀?用瓜分袋带一架过来,无论哪个小单位都置办得起,更别说我们魔术基金会了!却居然不给! “我看哪,这都是沈某人卖弄本事,故意不用现代化的东西,想单凭技法就立上一大功,好给自己挣脸!志气倒不错,可就苦了我们这些下层弟子!他干嘛不自己来呀? “再说,防身的东西不给,那套偷金库的东西又复杂又现代,又笨重得要命,他倒给备得蛮齐,就不怕人说了?也知道没金刚钻就揽不了瓷器活呀?” “你别说了,”对方劝止说,“说也没用,来都来了。你们过会儿集合了,出洞前想想,到底是往西走还是往北走。四面都是大沙丘,我们向北走吃了亏,你们就该往西试试。” “都是大沙丘的话,我们就该往西北走——通古斯本来就在亚洲的西北角嘛,干嘛往正西?不瞒你说,我总有点习惯思维,一说往西就想到大戈壁!” “关通古斯什么事啊哥哥!小行星是小行星,飞船是飞船,它们早就分道扬镳了!再说,又不是那边亚洲,哪来的大戈壁?建议你们首选西进,主要因为现在风是往西边吹,同志哥!”对方一笑提醒。 “这又是什么讲究?” “阻力呀!”对方道,“这风可不是一般的风!平常微微的,太阳一晒热得死人。可一大起来就发疯一样,播土扬沙,上下翻腾,吹得天昏地暗,戴风镜都睁不开眼。 “其次沙丘也高。那沙丘的背风面刀削一样陡,都陡峭得跟悬崖一样,天天沙崩。你也不想每时每刻都去爬那动不动就塌方的悬崖吧?” 沙丘还会塌方?白思孟听了,嘴张大了合不拢,想一想又毛骨悚然,心里暗道:“既然这样,那就不能不慎重了!还是大家一起出去看了,好好琢磨一下。” “而且还有——”对方话没说完,“我们回绿洲找食吃的时候,刘先锋发现一只鸽子,鸽腿上绑着一节竹管。” “那不就是一只信鸽?” “可不是嘛!可惜抓不着。它啄了点食、喝了点水就往正东飞不见了。你说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它是从正西飞过来的。鸽子都喜欢飞直线。你的意思是放飞它的主人是在西边,而它的家在沙漠东边?” “不错。所以我们猜想这人的目的地就在正西。他到达了要去的地方,就放回鸽子跟家里报平安。” 这话有道理。但是——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他遇险了发回的求救信呢?”白思孟提出另一种可能。 “这当然不能排除!”二杠三说,有点激动,“所以真是太遗憾了。当时要是能抓住它,看过信再放,那就好了。可惜……” 但尽管有这点遗憾,西去的建议看上去还是靠谱一些。这个当地人既然确实横贯沙漠往西走,总不会什么理由都没有。蒙着眼睛闯沙漠,他是探险家吗? “谢谢你给我们提这么多建议!”白思孟真心实意地说。 “谢什么?难道咱们不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对方兴奋已经过去,淡淡地说。 耽搁了这半天,后面传来一阵哼哧哼哧的喘气声,万时明终于爬上来了。又过了十分钟,小蒋、朱品声也来到三岔路口。 二杠三先后与他们打了招呼,引起一阵愉快惊讶的声浪。 白思孟把刚才自己问到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请大家有疑问就马上提,可别事后再追悔。 那三人想了想,还有什么疑问?不就是白思孟问过的那些吗? “那些熊不会还留在下面吧?”万时明忧心忡忡地问,“就这么一块小绿洲,它们不走,还真不敢下去!” “轰走呗!”小蒋一笑,“听到喇喇蛄叫,就不耕田了?” “我们刚过来时,绿洲上没有它们,”二杠三遗憾地说,“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跑来一群,大大小小四五个,一下子就把刘先锋害死了!” 静默了一会儿,他仍有点伤心地说:“太凶了!你们也别大意了!” “放心!”小蒋雄赳赳地说,“我们有办法。” “这可不是逞嘴皮子的事!”万时明不知道他带了枪,沉下脸出言警告。“棕熊是陆地上体型最大的食肉动物。” “那是说地球,”小蒋豪迈地说,“这儿是不是地球还两说呢!” “不是地球就更不行了,谁知道还有多少其它危险!可别一来就好勇斗狠。陌生世界,稍不注意就会招灾惹祸。”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9章 热泉劲喷 “还是先钻到洞口看看吧!”白思孟劝和地打断说,“行不行一目了然。” 几人都称是,于是白思孟就率先往前爬。二杠三友好地说:“再见!祝你们一路平安!” “再见!”“再见!”新研学子组员们——此刻似乎可以互称预备大士了——乱糟糟地回答。 还能不能再见呢?谁知道! 不料二杠三往回爬,一动身就疼得哼了一声。 小蒋人吊在支风道里,听到了,关心地问:“怎么回事?” “他脚崴了!”白思孟停住不爬,回头告诉他。“我要给他对骨头,他不肯。” “让我看看!”小蒋热心地说。又扭头笑白思孟,“你哪儿会对什么骨头!鸡骨头都对不上!” “你也别瞎鼓捣,好事还办成了坏事!”白思孟警告。 “放心,咱蒋医生不是吹的,断三截的骨折都帮着对过,何况一个崴脚!” 但二杠三不像他那么有信心,听他口气大,有点儿相信。但知道他年轻,又有点不信任。见他打算下来动手,连忙问他:“你真是医生?有证?” “不,没有。但我给我妈当助理两年,什么病例没见过?” “你妈是骨科大夫?” “不,全科。骨科也通。” “原来是万金油!”对方略感失望。 “万金油怎么啦?”小蒋是孝子,最不喜欢别人笑他妈,急忙为老妈辩护说,“现在社会上最缺的就是全科医生,上面还要求大力发展呢!不瞒你说,我也是个二把刀。 “那么,你是治还是不治呢?不治的话,别说我没提醒你——听你刚才那一声哼哼,我就知道你爬不过那个水凼子!” 这显然是真情。二杠三掂量再三,还是哼哼唧唧地同意了。 小蒋欣然下来,请朱品声用电筒照着,给那人正骨。他动作迟缓,不很熟练,但判断却不错。摆弄半天,忽然用力一下,喀地一声,骨节复位,那人也疼得尖叫了一声。 “好了!好了!”小蒋欢欣地叫道,“妙手回春,手到病除。” “耶,你还真有两下子!”朱品声凑近看看,又拿手摸摸,纳罕地一笑,“我以为你就是抓紧机会练练手,没想到还挺有把握!” 小蒋哈哈笑:“我蒋大夫什么医德!能拿病人的痛苦练本事吗?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瞧,还自豪得有滋有味了!”朱品声笑道。 “他就是个老鼠挂秤钩——自称自!”白思孟说。“咱们再给他戴个高帽子,他就越发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二杠三慢慢不那么疼了,动了几下,觉得还行,不禁感谢不已。 “好了!既然没事了,再歇一会儿,慢慢走吧!我们也得上路了。”小蒋拍拍手说。 黑暗中看不清脸,但都知道对方面带笑容。他们再次互道珍重,便欲分手。 但还没等二杠三挪动,敏感的朱品声吸吸鼻子,忽然说了声:“不对了!” “怎么啦?”听出她的声音尖锐而又急促,小蒋不由吓得一哆嗦。他不明就里,还以为发生了医疗事故,不由立刻惴惴不安。 “有硫磺味儿!”朱品声声调严重地说,“你们闻闻这空气!” 是吗?众人用力一嗅,都觉得不一样了。 “是呀。有些刺鼻,还有点潮!”小蒋说。 “还挺温润!”万时明说,“像是变暖和了。这是——” 都不作声了。 静听了一会儿,耳朵里似乎听到了长下坡一样的洞的下方,传来一阵模糊的响动。 “听!嘶嘶的,”万时明皱着眉头紧张地说,“别是水下那眼热泉开喷了吧?” 众人脸色立刻都变了,虽然彼此看不到,但心跳都一起加速,怦怦地打得胸腔都响。 果然,洞中原先几乎静止不动的气流转变成一阵微风,空气变热的感觉更明显了,甚至从鼻腔延及脸上的皮肤。 “这么大劲儿!真的喷起来了!暴喷呀!”小蒋吓得心都缩了起来,“就差——就差那么二十分钟!” 瞧这阵热风来的,脸上都感到发烧! 只要晚进来二十分钟,大家都成水煮鱼了! “一百八十度的高压蒸汽呀!”万时明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也是嘶嘶的,听了人都倒牙。“想想看!四小时一次,就上冲那么半分钟,现在竟然提前来了!那家伙!一碰上就是个死!” 想到吴秦二位就是丧身于此难,众人皆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但要说是提前了,那却未必。这间歇泉冒汽的时间本来就有点儿误差。 其实这一眼水下定时喷泉的发现也有一两个年头了,规律早已清晰明确。它每次只喷半分钟,大约四小时一次,误差是正负十分钟;汽量也不大,但是温度极高。 普通人碰上不必说了,绝对逃不过去。就是他们几个,虽有泡沫,泡儿却不大。虽然通过培训,又挣大了一些,却不一定能裹住全身。 只要有身上有一两处,暴露在从下面缝隙里呼呼上冲的那股密集的高温气泡里,片刻间便会烫穿皮肤,烫掉肌肉,一直深入侵蚀,直到烫到骨头上去! 这可不是什么温水煮青蛙,活脱儿就是汽锅鸡! 吴秦二位也不知是没计算好时间,还是碰上了障碍,或是艺高人胆大,没想要规避,总之就撞了个满怀,留下千古之恨。 还好,他们四人动作敏捷,通过的早了一些。就提前了这二十分钟,全体就都安全了。不然他们中间也真会就地牺牲一两个,就像二杠三的几个同伴一样。真是危乎殆哉,无以过之! “你等等再走!”小蒋郑重嘱咐那同样吓白了脸的二杠三,“至少半小时,水温才会回落到四十度。就那也是不折不扣的热水澡了!通过时一定要快!” 他们一味的庆幸,自以为还挺走运,却谁都不知道:就在那短短的六七米水里,不仅有定时出没的高压蒸汽,还蕴含有能够消弭泡沫的空间蜕化残留物;甚至如惠如仙所猜测的,还有可能不慎泄漏出来的致命的核幅射。 吴秦二位的罹难,情况可能比他们想象的复杂得多。 剩下四百多米不算长,但大家都消耗了太多力气,爬得慢多了。等最终爬到对面洞口,往外一看,天色已近黄昏。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0章 好大一只猎物 其实临近洞口时,已看得到天然亮光。只见那面露出半角天空,跟地球的傍晚一样。左侧的晚霞还余辉未尽,右边的浮云却已经灰暗下来。 闻一闻空气,清新干燥,不带水气,似乎也差不多。胸肺感觉也很舒适,说明起码含氧量没什么变化。 果真是个对蹠地! 白思孟快钻几下,到了洞的末端。 他先贴近洞口往前望了望,只觉此处似乎位置颇高。一洞凌空,外面则风劲云飞,一片开阔。 放眼望去,外面从南到北,全是一片莽莽大漠。黄雾升腾,沙石满地,万千沙山就如凝固的波涛,包围和拍打着眼前这块小小的绿地。逼得这样近,似乎就要把它一口吞噬。 “这么苍凉的地方!”他失声叫道,“不会是在火星上吧?” 他一叫,后面的人更急于看看外面,都叫:“快钻出去!你挡在那儿磨蹭什么呀?” “别推我呀!”白思孟竭力稳住身体不动,喊叫说,“最高的树稍都擦不到我的鼻子尖,你们想让我摔死呀?” “是针叶树还是阔叶树?”万时明瓮声瓮气地问。 白思孟看了看说:“当然是阔叶树,挺像白杨。” “那就说明到大西北啦!天冷不?” “冷什么呀,暖和着呢——哎,不对,这儿怎么这么暖和呢?” 万时明在后面哼了一声:“是不是把咱们又换了个地方?要不就是改季节了。我说,你倒是下去看看呀!” “别忙,”白思孟坚持不动,“让我先看好了!想摔死我,也耐心点嘛!” 洞口的位置真不低,起码也在一个小山坡的半山腰。几尺外就是个断崖。崖下有树有草,可不都落在他们的脚底下!要出去,确实得先看好在洞外怎么落脚。 匆忙间他竟忘记了,这儿还有熊! 这时,由于天空仍旧亮得很,他就把电击棒的小电灯关了。 正想一头钻出去,忽然,眼前一暗,没有任何警告,一只巨大的黑色爪掌就向他的头部按了过来。 他眼一瞥,立时懵了,本能地一缩脖子,右手的电击棒反而自动向前一伸,完全是人遇到危险,首先想到的就是尽量往外推的反应。 这一招完全是条件反射,用得恰到好处。只听嗤啦一声,蓝光闪过,洞外忽然雷鸣似的一声嚎叫,那只肮脏多毛的大黑爪子缩了回去。 真的是熊呢!他吓得心胆俱裂,赶紧往后缩。可是此时万时明的头已经拱了上来,他的脚已经伸不下去。 他急得用脚乱蹬。万时明不明究竟,连声怒叫:“干嘛?干嘛呀你!”一边用手推挡。 “熊来了!”白思孟大叫,右手握着电击棒防卫,左手往腰里乱摸,急切地想,怎么才能把那支长枪拿出来。 枪就收在腰间夹子里,可是要想拿到手,却得先翻开来用铅笔点一下,这就得把夹子抽上来。 好容易摸到了夹子,解开系的绳子,又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它拿到眼前翻开。 这时,那只冥顽不灵、记吃不记打的大熊又试探地把脚爪伸进来,想弄明白刚才是什么鬼东西刺了它一下。 白思孟来不及点取枪支,只好再用电击棒狠狠地给了它一下。 这次熊有防备,感到不对便闪电一缩,弯曲的利爪刚好抓住了电击棒,一下子把它从白思孟手中夺去,啪地摔在地下。 一声爆裂,那威力不俗的防身器械便彻底完蛋,骨碌碌地翻滚下跌,掉到了山坡下。 只随便一抓就把他缴了械,这熊也太厉害了。 好在那熊好奇心重,弄坏思孟的电击棒后,还回身探头看了一看。趁这个机会,白思孟赶紧翻纸页,寻找步枪。 只是越着急越没效率,造化弄人也弄习惯了,翻一张是白页,再翻一次还是白页,第三次随便翻却翻出个野营篷帐。 他赶紧又向后翻,却又是白页。这时,更加好奇的熊大叔又回转身来,干脆把头紧贴在洞口,睁大眼睛往里瞧,那副狂野腥臭的嘴脸把整个天空都遮挡住了。 白思孟的头离洞口只有两尺,而且退无可退。眼见那喷着恶臭气味的狰狞大嘴向自己逼近,竟是无计可施,只能抱起头护着脸,极为惨厉地尖叫一声。 手中那打开的夹子,也不知翻在哪一页上,当即合拢。 “啪”地一下,遮住洞口的大兽头不见了。随着夹子合拢,预期中的熊吼也一声都未发出。 一切陡然沉寂下来。 白思孟抱头龟缩,紧张了半天,竟然什么都没发生,心中倒奇怪了。他抬起胳膊偷偷一瞟,眼前只见一片昏黄的天空。 棕熊呢?那凶神恶煞的棕熊呢?它怎么没伸爪子进来?它在等什么? 奇怪!不见了!它缩哪儿去了?不吃人了?跑掉了? 白思孟想看却不敢看,一双眼睛紧张地瞟来瞟去,夹子抬起护住嘴脸,并张开着,剪刀嘴一样向前伸出,时刻准备应付那只很可能会闪电般再度袭来的大熊爪。 但等了又等,熊始终没有再伸过头来。 它真跑了?是对白思孟没了兴趣,懒得抓他,还是怕再度受到电击?那么,它还在附近吗? 又等了一会儿,连他自己都觉得耽误得太长了。先把枪拿出来吧——他想——眼前靠得住的只有枪! 翻夹子前,他再次瞟了一眼外面,见仍没动静,这才略为放心,开始谨慎地一页一页翻动纸页。 边翻他边想:预先准备得不够,该给活页纸都编个顺序号的,这样才便于查找。像枪支,本来是夹在第十四页,有号码的话,一翻就知道在前还是在后,再不须手忙脚乱地前后查找。 他乱糟糟地想着,恰好翻到了一页上。乍一看,这页似乎是带着一圈橡皮管的氧气瓶,因为堆头挺大,黑不溜秋——但是且慢!它怎么动起来了? 再看一眼,白思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页的图像竟然是一只熊,而且正在纸上焦急不堪地胡乱打转。 见白思孟低头看它,它突然抬起脸来,愤怒地悲嚎一声,声音极其细微,不竖起耳朵谛听,几乎就听不到。 白思孟吓得一激灵,哇噻!活的!它活了!我一夹子扣了个活熊!把它给活逮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1章 搜山偶遇 事出意外,闻所未闻!他又惊又喜,简直是喜心翻倒!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他恨不能随口就唱起来。总以为夹子只能装干货,却不料还是个捕兽笼。 好家伙!能打能收,能装能运,就地开剥,分割上架,一条龙服务到家,什么捕兽笼能比得上! 这下子,什么飞禽走兽、牛鬼蛇神,只别靠近小爷我的身边!靠近了,全都一夹子拍住,把你们活逮起来! 当然了,防身之外,还不乏别的用途,这就要慢慢想了。不过靠得住的是,将来这夹子里,一定得养上一头奶牛。从小喝牛奶长大,多少日子没喝了,还真不习惯! 太兴奋了!太让人得意了!他情绪高涨,急速地大口喘气,跟个火车头似的。 高兴了好一会儿他才把这消息告诉了同伴们。这立刻引起了一阵激动的欢呼——走路防身,又多了一个极为有用的利器。 这一来,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白思孟张着夹子,做好随时夹人夹物的准备,就像大鲨鱼张开了一张簸箕嘴,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头去。 他低头一看:原来洞口离可以落脚的地面石坎约有一人半高。难怪当时那熊只见大头不见身躯,原来是站着的。 这点高度根本算不了什么!他现在仍然是一副长身量,跟学校操场那高高的旗竿似的,往前稍微一出溜便已两手着地,顺势把身体一拖,整个儿人就鳗鱼一样滑到了地面。 他一边翻身站起,一边抖动贴身泡沫,恢复原样。 最后他踢踢腿,甩甩胳膊,感到一切如常后,这才大喊:“都出来吧!周围没事!” 就像传送带上推送的产品,三个同伴欢欢喜喜地鱼贯而出,扑通一个,扑通一个,挤牙膏似地,都柔滑地掉落在下面的石头地上,立刻就由“长虫”还原了人身。 由于在洞中太久,习惯了狭窄,此时他们摸摸手,摸摸脸,伸伸腰,看看天,都还有点不敢相信。 迈开腿试走了几步,感到还行,只是腰有点软,也不敢马上就迈开大步。 出口这儿是半山腰,地上是个落水坑。站在这里,远近景物尽收眼底。 看了看,他们不禁欣慰地感叹:真的呢!真的到了一个跟地球一模一样的世界:无论是空气、土地,还是植物和光照,总体都相似,只是气温有些差异,似乎季节不对。 也不知是回到了古代还是登上了另一个星球。 一路跟寻的外星飞船在哪里?我们又将向何方去? 突然不知是谁想起来,嚷道:“不是说这儿有一个熊群吗?那么另外几只熊在哪里?” “噢!对!”白思孟心中一震,张大眼睛拍了下脑袋,“二杠三说了:他和那姓刘的碰上的是一群熊。” “谁是二杠三?”小蒋疑惑地问。 “这……”万时明也有些不解。 “不就是那个——”朱品声笑道,“白蛇!” “白蛇?”白思孟有些不解,“你这是给谁起的绰号?” “不就是刚才求你救她的那位!” “洞里那个?他说自己叫二杠三,你怎么管他叫白蛇?” “不管她叫白蛇,难道还叫许仙?她是女的嘛!” “女的?”白思孟大为吃惊,“不会吧!听上去声音那么粗,又老嗯嗯嗯的!” “她多半受了凉,鼻子不通,瓮得跟什么似的,你听不出来呀?” 白思孟皱眉回想了一下,眉毛猛一掀,啪地拍了下手说:“嗨!怪不得!那时没法给她包扎,我就说,让我从你身上爬过去吧,不然够不着你的腿,她却死活不让!哈!原来,这——” “你——你——嗨!”朱品声笑得几乎咽住,“你呀,女孩声音都听不出来,也真笨得可以了!还说要从她身上爬过去!你——你可真够流氓的!” 白思孟闹了个大红脸,争辩说:“她不是没明说吗?我又不知道。‘不知者不为罪’。”心头却也觉得有个兔子在乱撞。 “算了。我开灯照了一下,她至少也是二十出头,比你大多了,难怪那么矜持、那么懂事!” “是吗?”一听是个“姐姐”,白思孟立刻就坦然了,摇摇头说: “唉,算了,没想到是个花木兰!但咱也别说多余的了,还有几只熊呢,快找找!刚才那熊爪子,不是跟你们吹,比那簸箕还大。啪地一下扣下来,不是我躲的快,三根脖子都断了!” 可是远眺近扫,上下左右,一个黑糊糊的东西都没有。 这是座很小的山头,周围只有一片不大的绿地,他们一眼就看得清一半的面积。这边没有,那么是不是呆在后面呢? 这就得搜山了。 武器在手,心中不慌。他们从容地取出那支长枪和两支左轮枪,三个男子汉一人一把。子弹上膛,成一字队形下山,上下左右地搜寻了一通。 结果发现除了百余棵高低不等的树木和几大片青草,只有一片零落的人骨。骨头又白又红,还没完全扯散,大概就是那第二组组员刘先锋的残骸,别的什么都找不到。 难道熊们躲到洞穴里去了?除了他们钻出来的那个洞和崖顶上那个出气孔,这里也没有第三个洞口。 倒是朱品声眼尖,看到在绿洲边缘有两个小小的隆起,紧挨在一起,像是人工所为。大家走近一看,不由失声惊呼:“吴元老!秦辅修!” 原来紧邻沙漠,是两个土色尚不太陈旧的矮小坟头,已经长了层青草出来,葱葱郁郁。坟前各竖了一块木牌,上面分别用火焰灼烧出焦黑的字迹,标明了墓主吴、秦二人的名字。 只有名字和卒年月日,没有出生年月,也未标头衔。生年是不知道,头衔不便说,而立碑人的落款也没有写,大概也是为了保密。 “这木牌带不过来,是就地取材做的,”白思孟向周围看了看说。“那边锯倒了一棵树,截断了剖成板,再用汽油喷枪烧出字来。肯定是第一组办的事。没想到,带过来的装备,第一项用处,就是给二位元老留名。” “原来江叔只说秦辅修走进沙漠不见了,没想到还是在这儿归了根!”朱品声叹息。 “受过那样的烫伤,能走到哪里去?一看到处没人,可不就得回来!”小蒋直捅捅地说。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2章 似曾相识 “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总算是还有一样。”万时明叹息,“人生百年,多少修炼,多少阅历,一着不慎,说没,也就这么没了。” “‘古来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小蒋瓮声瓮气地说。 “哟,我们小蒋还读过红楼梦!”朱品声奇道。“引用的还挺对景。” “我没读过,”小蒋摇头说,“太厚!我只翻过红楼梦诗词集,记得这么两句。” “这两句是‘好了歌’里面的。别的你还记得什么?” “别的?别的也有哇——‘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小蒋说。 众人听了都一怔,嘿!这话说的!在元老坟前念这个!想想实在别扭,笑又不敢笑,一时都憋住了。 如果说他引用的第一首还算应景,那这第二个简直不妥得很!元老是为探索而献身,你却站在这儿跟他们说:人人下场都一样,全都逃不过! 但他也就这个情商,解释都解释不清,你奈他何! “这二位的模样有点熟悉!”朱品声忽然有了新发现。 原来她比别人都细心,看了一下便看出两块木牌上端都有个淡淡的、圆圆的粘贴过的痕迹,似乎贴过什么,就往下面的草丛中寻觅,一下子就找到了两块脱落的瓷像。 这是一般用来镶在墓碑上端的逝者小像,质量很好,清晰如初。想来是当时粘得不牢,被风吹日晒或是野兽一擦一碰就给弄掉了。 这当然就是吴秦二位的遗像。可能是得知他们遇难后,沈关监特地找出了他们以前的照片,委托专业人士制成,然后叫第一组带了过来,用在了墓碑上。 瓷像做得很精细。上面的二人相貌端正,面容祥和,跟生前本人应该没有多大区别。朱品声看了又看,忽然诧异地说:“这两人我都见过!” “是吗?”万时明连忙凑近来看,说,“耶,我也有些印象!真好像什么时候见过他们。” 小蒋探头过来瞟了一眼,摇摇头说:“嗯,我没见过。” 白思孟等他们都看完,才接在手里。 “元老你们都见过,可能吗?统共才三个……哎,不对!不对!这不是那年在江滩乒乓球台那儿开会的人吗?”触眼稔熟,他也一下子想起来,“这老的,还有这个中年人,我都见过!那天刮的好大的风呀,我肯定没记错!” “你也见过?在江滩?”朱品声惊奇得不敢相信。“是05年4月份吗?” “05年4月份?你怎么也知道?”白思孟也吃惊不浅,“是不是一个大风天?” “可不是一个大风天嘛!是晚上才变大的,下午天都还好!你……” “我那天捡风筝,被风筝砸了。” “你被风筝砸了?我那天跑去扶一个摔倒的小男孩——” “不会是你吧?”两个人互相用手指着问,几乎异口同声。 “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 两个人互相瞪着,又纳罕,又兴奋,诧异得只是笑。 “你们?”万时明被弄得莫名其妙,看看朱品声,又看看白思孟,“你们说的是什么呀!” “我们以前见过!”两人又是异口同声,“小时候见过!” “小时候?什么小时候?多小的时候?” 朱品声和白思孟都哈哈地笑起来,互相指点着说:“真巧!原来——原来根本不知道!怎么——怎么会就是他(她)!太逗了!太……” 原来那天云暗天低,狂风大作,白思孟惨遭风筝骨架戳顶,一下子摔倒,竟是在旁边看江景的朱品声最先跑到身边扶起他。 哪知一个炸雷滚过,她也摔倒在地。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真被震着了。 总之直到白爸爸跑过来,才把二人扶起,一起送到了医院。 二人被分送到不同的观察室,先后出院,所以并没碰到,直到今天才知相互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这话头一打开就可以没完没了,但眼下刚到异域,要操心的事情还多,哪容他们细细回忆! “以后再讲!以后再讲!”两人都这么说,互相亲切热烈地再看一眼,点点头,然后才又说到别的。 既然暂无危险,他们就刨起些沙土,匆匆掩埋了刘先锋零乱的骸骨;又去倒木那里,取出汽油锯,锯下一片木板,刮刮平,然后在上面写上名字和卒年月日,插进土里当作墓碑。 万时明点燃三根香烟充作三炷香,给他祭过,这才大家一起走开。 他们再度仔细搜索山体,却除了他们出来的洞口和顶上那条支路的小洞,只见到几条纵向裂缝,那是连野猫都躲不进去的。 “可能是——”广见博闻的万时明推测,“棕熊一般不合成大群,平常就只一母几崽地活动,而且最讨厌公熊靠近。这次小白扣住的明显是只公熊。 “我猜呀,这地方地窄食儿也少,根本养不活一群熊,肯定是一家子母子偶然逛到这里来,公熊找母熊,随后赶到。 “养崽的母熊最怕公熊。它一来,母熊就带着小熊跑了,于是就只剩公熊一个了。” 这话言之成理。既然再没别的解释,就姑且认为是吧。 天已落黑,又累了一天,他们就先做最急需的,那就是把朱品声吃尽苦头拖过来的光缆用铁桩固定好,接上电话,向那边的关监与师父们报了平安。 几句话说完,他们又告知第二组侦察遇险,任务已失败,其剩余人员正在返回关卡,然后请求指示。 沈关监很高兴,却说:如果只了解了出口处的情况,那就不必细说,之前这边已经知道了。此去要加紧侦搜一、三组的消息,及时用电台通知出口处的固定电台,进行转发汇报。 由于情况不明,下一步向何处前进,可由他们自己决定。 “一、三组都是些什么人,姓名、相貌如何,能发个信息过来吗?”白思孟问,“要是碰上,也好相认。” “前面三组出发时,都是作为绝密事项,对各方秘而不宣。至今元老们也没有改变指示,所以不好详说。信息也发不成,这你们是知道的。总之。你们知道有这两组就行了。如果碰见,都是这边的人,一说就都明白了。”沈关监说。 这意思还是要大家各自为战。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3章 放了它 放下电话,万时明对那两组倒也不怎么太关心,只是对眼前行动有些担忧。 他摸着下巴慢条斯理地分析说: “显然,前三组也跟咱们一样,大家老死不相往来。而且除了这小山一带,谁也没有报告过更多的情况。不然,现在对咱们的指示应该详细得多,不会还是一片空白!” “难道前三组全都没走出沙漠?” “没走出沙漠也应该汇报!连续汇报!可居然什么都没说,这就不对了,只能认为是电台失效了。也许这边的雷暴太厉害?” “固定在这儿的转发电台在哪儿?”白思孟突然说,“这两圈找下来,什么都看到了,就是没看到什么电台!” “对呀!”万时明也醒悟了,“拉出来的光缆连上了有线电话,原有的那根电线呢?是不是连接了转发台?” 他们赶紧找到由洞中牵出的那根电线,只走了几步就发现了原因:它的端头压在一块大石头下。那大石头下有片空隙,一个压垮的铁盒、一堆破碎的电子元件清晰可见。 “瞧那儿!固定钢钎还在呢!是被岩崩砸坏了!”白思孟说。“瞧旁边那大块石头!” “这是熊弄下来的!”小蒋说,“没看见旁边的熊脚印吗?” “哦,是了!又是这个害人精!” “原来早完蛋了!”万时明摇摇头说,“看上面那锈!有段时候了。” 他们立刻把这个情况报告过去,电话却没人接。 “嘿,竟然都走开了!”他们大为诧异,“这才刚打过第一个电话,就没人接了!” “也许都忙着抬那个二杠三了!”朱品声猜测,“那边不就师父他们几个人吗?等等吧!” 都筋疲力尽了,他们就坐下来吃东西喝水,然后再打电话。这次通了,却是值班守卫接的,回答他们说:关监下班了,有事明天说吧。 下班!这可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这么重大的探索,刚刚出发,就没人监管了。在电影里,小分队出征,指挥部里可都是彻夜不眠的。 诧异归诧异,眼下却只好作罢。他们便支起篷帐睡觉,把报告的事情撂给明天。 俩情侣高高兴兴。他们一点也不忌讳,就手拿出那顶光闪闪的团龙帐,紧靠在篷帐里侧拉开,于是便与两少年隔开了。 “我妈说过,”小蒋笑着看了看他们,对白思孟说,“这样的住法我家也经历过。刚生我时,爹妈还两地分居,没有正经房子,就两家凑一屋,中间用帘子隔开,有名叫做‘团结户’,小孩撒尿都互相听得见。” “那现在可不行,到底大了些!”白思孟严肃地说,“再想起夜撒尿的话,先叫醒我,我好抱着你到外面去端着撒!” “你敢充我长辈?”小蒋笑骂着一拳捣过来,两人就在地铺上嘻嘻哈哈打作一团。 一夜易过。第二天早上起来,白思孟首先就翻开夹子看那只熊。那熊一见有人来了,就竖起长毛,威胁地嗷嗷叫。 “哈,居然没死!”白思孟又惊又喜。这下子放心了,路上再有谁挡横,只管夹了他没错,反正不会整死人! 他在笑,那熊的咆哮声却更大了。 白思孟瞧不上眼地笑道:“叫什么?屁大点儿东西!再发威,挖个坑把你扔进去,用砂子埋了!” 小蒋听了过来看看,不赞成地说:“那不太浪费了吗?几百斤的新鲜肉,就留着当个活罐头好了,什么时候缺粮了再杀!” “这棕熊可属于濒危保护动物呢,”白思孟说,“你敢杀?再说熊肉也没什么好吃的。” 小蒋一笑,说:“到了就靠它救命的时候,只消问有没有营养,还管它好吃不好吃吗?” 听着人们在身边议论它的肉质好坏,公熊似乎有些知道,怒容越发明显。 不过只过了一会儿,自知无用,它又换上一副可怜像,半站起来,两爪无力地抬了几抬,好像在作揖哀求。 白思孟大乐,说:“北极圈附近,你也算得上是兽王一个了,怎么进了笼子,也这么低三下四起来?是求我放你吗?” 那熊猛地点了几下头,嘴巴张啊张,几乎就与一个人高喊大爷饶命一样。 小蒋看着奇怪,指着说:“你看你看!他向着你点头,眼睛却瞅着我,好像心里知道最想杀它的人是谁似的!” 白思孟看了看,也惊奇道:“咦,真的!现在干脆只向你求饶了。干嘛呀你?难道能听懂我们说的话?这寿头!太蹊跷了!” 两人一递一地说着话,那熊真好像全都听懂了,瞪着两只绿豆眼,一会儿向这个点头,一会儿向那个下拜,忙得团团转,其楚楚可怜之状,最后,连最狠心的小蒋也招架不住了。 “这么遭孽!怎么,放了它?”他试探地问白思孟。 那熊又拼命作揖。 两个少年最终心软,便严肃地问它: “你可知道攻击人是不对的了?” “你能保证释放之后永远不再伤人了?” “一放了,你就得马上跑得远远的,明白吗?” “今后别再让我们看见,知道不?” 那熊你问一声它点一个头,全都一一保证,态度再诚恳也没有了。 我的天哪,是个妖怪! “乖乖隆的隆呀!”小蒋捂着嘴惊呼说,“通人性!不折不扣的通人性!这家伙,聪明得无与伦比呀!” 白思孟一笑,说:“熊跟人一样是杂食性,生活艰难,本来就锻炼得挺聪明,不都是一些人说的傻掰棒子的。” 那熊似乎听懂了这话,在活页纸上连连点头,又悲又喜。 “那好吧!”白思孟站起来,走出帐篷,小蒋跟着出来。两人一直走到沙海边,找了块大石头爬了上去。 然后,白思孟站到岩石边上,拿出铅笔头,对着那熊的图画一点,噗嗵一声,公熊肥大的躯体便重重地摔在下面的沙土上。 但它一骨碌便翻了过来,立即起立,那高度堪堪够得到少年们的脚踝,吓得他们赶紧退了一步。 小蒋立刻端起零三式步枪,大声恫吓道:“我枪里装的可是炮弹,你千万别找死!”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4章 第二次通话 白思孟也重新张开了夹子,严阵以待。却见那熊笨拙地一躬到地,粗浊地嚷了一声:“谢谢!”便就地转身,蹬起后掌,一跃一跃,直向正西方的沙丘跑去。 白思孟心头剧震,煞白着脸问小蒋:“你听见了?” 小蒋张大了嘴巴合不拢,只无比骇异地点了下头。 一只熊学会了身段柔婉不算,还会鞠躬,还公然张口说谢谢!这世界怎么啦?登仙了?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也许是什么马戏团里跑出来的!”小蒋百思不得其解地猜测说,“那里的熊跟人亲近太久,难免能学会别的熊都不会的东西。” “有理!”白思孟点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儿都是演得好才赏吃的,演得不好就只能讨苦吃,于是久而久之,一头熊也学会看人眼色了!” 小蒋笑了,说:“虽然你说的有点道理!但还有一条:就没听说野兽舌头还能这么随意地拐弯!羊永远只说咩,牛只说哞,猫只说喵,狗只会汪汪叫,这熊倒会说谢!嘿!谢——夏夏侬啊?” “嘿什么?那还不是时间长了熬成精的!”白思孟嘴巴哒巴哒地说,“哪怕就是只哑巴狗,教它一万遍,它也会说谢!” “那我倒要找一只来试试!” 回到帐篷把这事一说,俩情侣都惊讶,只不过程度远不如他们两个。 万时明笑道:“颠倒颠,倒颠倒,这世界叫人说什么好?自从把自己拉成根细面条以后,什么事情都不能叫我惊讶了,顶多是好奇一下。 “你们知道吗——小朱现在都能隐身了——虽然火候还差那么一点点!一个人正对面看着,突然旋转起来,转着转着就变花了、接着就变没了,你们说,这光是好玩吗?” “原来朱姐都达到了惠老师的水平!”两少年大为惊佩。“何不演示给我们瞧瞧!” “那还差些!那还差些!”万时明笑容满面地代替朱品声谦虚,“要达到惠老师的水平,还得几年火候。还得几年。” “几年不几年先别管,”白思孟严肃道:“哪怕只是初步的!这已经不只是好玩了——尤其是对老万!朱姐,你可千万别随随便便就变没了,不然,会出人命的!” “呸!”朱品声满面红光,“你们别听他瞎说!谁对面看着、看着就变没了?不都得念半天口诀,做半天热身吗?你们早晚也都能练会的。” “这么说朱姐,他说的都是真的了?” “真不真,以后慢慢试着看吧,今天姐可没工夫!” “好了!咱们又多了一项超级功能了!”小蒋按捺不住满心的欢喜,“练会了这个,走遍天下还用愁吗?别说铜墙铁壁,刀山火海都闯得过去!” “刀山火海都绕得过去!”朱品声笑眯眯地谦虚说。 这话不假!白思孟也乐滋滋地想,要不是有时间限制,就地住下来,一心练这隐身功倒挺好。练成了,那还了得:一行四个隐身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只可惜上头对任务只给了六十天期限,说是过了时间不回来的话,就要宣布他们是失踪人员。失踪人员?多难听的字眼! “再打一个电话!”万时明不耐地起身说,“看这早晚了他们上班了没!” 有线电话打过去,又只有保安接听,回说是上面来了紧急通知,关监和师父们全体半夜就都走了。 “上哪儿了?”白叫孟问。 “没说。” “你就一点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要说他们领坦克去了,你相信吗?” “呸!耍什么贫嘴呀!喂,你会不会录音呀?” “我这儿没录音设备。” “那就拿笔来记下:报告沈关监——” “好,我记着呐!” “那就用心记!‘报告沈关监:虫洞这边的固定转发电台已被坠石砸毁,请派人另送一台过来,否则我们离开绿洲后,无法进行远距离通讯。’” “好,我记下来了,等他们回来我就呈交。你们这就走吗?” “不走等你给开饭呀?拜拜了!”白思孟把电话机塞进虫洞里,拍了拍手。 “喂喂!”对方叫住他。 “干嘛呀?你还有事儿?”白思孟又把电话机掏出来。 对方顿了一下,想了想又哼一声道:“我有什么事呀!不过前两拨人打电话回来,我都接过。” “接过又怎么啦?他们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只是我想——我想告诉你们一句。” “一句什么?请讲!” “别……别太大意了!你们那点儿本事,在那边根本不够用。路长着呢。” 白思孟脸一下子胀红。“你——你奚落我们?” 对方哑着嗓子一笑,说:“怎么是奚落?这话也不是我说的。这是——这是关监对我们说的。叫我们别羡慕你们。” “关监叫你们别羡慕我们!什么意思?” “我想,也就是稳定军心吧!不过昨天那丫头钻回来,听她一说,倒真把我们几个都吓住了。本来每次有人出发,都有人在下面嘀咕,羡慕得什么似的,这回却再没人想申请跟批出发了。” 原来一连派过来几批,惹得保安们都动心了。可为什么又觉得是龙潭虎穴了? 二杠三只说沙漠不好走,熊厉害,别的也没说什么。难道还有只有沈关监知道、别人都不清楚的更大危险吗? 那丫头回来还说了别的什么没有?他不安地在电话里一再追问,对方却说不知道,没听到,关监也没说,只是隐隐感到在关监心中,前途比原来大家预想的要差的多得多。 “那么,我们过来后,关监他们是不是又在组织什么人培训?最近没来新人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对方有点警惕。 “也就是想知道我们还有没有后援!” “这跟你们执行任务有关系吗?” “怎么没有!这次回来的那个女的,要是早得到我们这组的接应,就不至于弄断腿了。而且她的同组也不会死。不就是断了粮食,又没后援吗?” “噢,这倒是的。不过这个……没听说也没见到。真没见到!”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5章 科摩多龙? 放下电话,白思孟把对答的内容跟同伴们说了,大家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没什么!早有心理准备。”万时明要表示镇定,大咧咧地一挥手说,“本来也就是这么回事儿! “在那边的时候,咱们的本事也没见有多管用。到这边呢,一睁眼就是大沙漠。就是师父们都来,本事全都施展,又能怎的?能把这小山头平了,还是把这沙漠吹跑? “天高地阔,人如虫蚁,想干点事,先就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别的也不用多想,不就叫咱们找东西吗?那就像个小虫虫一样,一步一步地往前爬,步步都小心就是了!” “对,就是这个话,万丈高楼平地起!”朱品声已经从刚才的兴奋中冷静下来,也帮腔说,“千万别以为咱们有了点微末本领,就一味地胡闯蛮干,不管不顾!咱们可不是孙悟空!” 白思孟点了点头,心中也深以为然。 只有信心满满的小蒋不把保安的告诫当回事儿。 “走还是要走的,对吧!但信心也得足。听了喇喇蛄叫,就不耕田了?走吧!出发吧,你们说:到底向哪儿?”他穿好运动鞋,原地嗵嗵地跳着问。 “要走就走熊走的方向!”万时明毫不犹豫地说,“你们亲眼看见的——是往那儿!” “对,当时它确实是朝正西方跑!”小蒋点头说,“它走时我还看了下太阳。可为什么非得跟着它走?” “不跟它走跟谁?”万时明说,“你想想:它原本从什么地方来的?它长这么大,一顿能吃下一只羊,难道就生活在这屁大一点儿的小绿洲里?只怕养不起吧!” “啊,不错!”小蒋顿时醒悟,一笑,“当然必须有个大山林!这儿能养什么?除了兔子就是老鼠!” “那就跟着它,快快找到那个大山林!” “好极了!走吧!”白思孟也等不下去了,说,“只要能快点走出沙漠,走到有树林有庄稼的地儿,什么地方咱都不挑。有人就有消息。呆在这个满眼沙丘的大沙漠里,除了沙还是沙,什么都打听不到!” 这道理颠扑不破,于是一行四人,横下一条心,就循着大公熊留下的足迹,朝着正西方向艰难进发了。 沙漠,虽说到处是沙,却也承受得住人,并不是每一脚都会往下陷。他们为安全计,尽量避免直上陡坡,而是弯弯曲曲地走沙脊。 好在那熊也乖巧,考虑的跟他们差不多,只是走得快了一倍。 紧赶慢赶走了一天,风起沙平,就再也找不到那家伙的大脚印了。 “还是往那边!”万时明手遮凉棚看看远方,坚定地说,“严格按指南针走。最多再走一两天就到了——棕熊不是能耐口渴的家伙——小熊更不能!” “不错!”白思孟赞同说,“严格按照指南针的指示走,千万别跟二杠三她们一样相信别的了!” “那要是碰上大铁矿呢?”偶尔也爱作作梗的小蒋问。“要是指南针也失效了呢?” “那就为大铁矿牺牲了吧——既然你非要这么说!”万时明笑道,“现在咱们国内最缺大铁矿,东西南北到处买,价格高得吓人,让人卡着脖子剥削呢!” 最后走过一个破碎岩石区,像海里一个小岛似的突起,不大,却挺高敞。他们就打算在这儿宿营。 正在寻找合适的地点,突然朱品声看到一只硕大的蜥蜴,正缓缓从砂砾堆那面爬过来,一见到他们就停住了脚,神气呆滞地看着他们。 朱品声尖叫了一声。三个男子汉立刻停步,做好迎击的准备。 这是只跟科摩多龙差不多大的家伙,魁伟有力,举止笨拙,只是全身呈黄褐色,略有泛白,与砾石地带的沙漠环境十分谐调。 见四个年轻人挡住了它的去路,它瞪起眼睛,昂着头,不满地摇动尾巴,张嘴欲吼,那相貌神态,很有几分凶猛好斗。 “小心!”白思孟叫道,手中木棍举得挺直,脚步却已经向后退走,“初来乍到,摸不清底细,说不定这真是只小恐龙!千万别把它惹毛了!” 万时明也紧张地拉着朱品声后退,连说:“靠后!靠后!这家伙不知什么意思!小心点儿!” 只有小蒋浑若不惧,仍站在那里,右手伸到步枪前端,镇静地拨起刺刀。 他不让路,那野物异常生气,本来张开的嘴又咧大了几分,像是准备攻击了。 “小蒋快后退!”白思孟急叫,“忘记电视上的科摩多龙了?它们嘴里的唾液最不干净,全是细菌!咬上一口就没命了!” “药箱里有抗生素,怕它个鸟!”小蒋两眼瞪圆,目光炯炯,刀锋朝前,扎着马步,只等那大蜥蜴再向前靠近一些,就要一刀刺过去。 大蜥蜴面对如此挑衅,不由怒不可遏。它威胁地竖起脊刺,喉咙里咕噜噜的,似欲吼叫。 但还没等它愤怒地叫出声来,眼前忽有一只巴掌大的黑影倏然飞过。 大蜥蜴瞥见,立刻改叫为抓,忙不迭地伸舌一击,足有一米长的带粘性的大舌头一弹即出,立刻便卷住了猎获物,再橡皮筋似地一回抽,一咕噜吞下肚去。 这一招,快如闪电,四个年轻人看得眼珠子都鼓了出来。 小蒋一纵跳开,深恐它再吐一口,粘乎乎的舌头打到自己身上。三个已退后的伙伴更是赶紧让到一边,给那只大蜥蜴空出了道路。 见对方全部退让,刚吃下一只小鸟还是蝴蝶的大蜥蜴心情很好,头一昂便奋爪向前,以人走的速度,不快不慢地通过乱石地面,走到岩石堆的另一边去了。 “可不敢在这儿多呆了!”朱品声害怕地说,“要是跟它做邻居,我一晚上都睡不着!” “那就到沙层上去搭帐篷!”万时明立即出声赞同,“它虽然不是科摩多龙,兴许嘴巴里的唾液也有毒性。科摩多龙连牛也敢咬呢!” “还好它虽然凶横霸道,动作倒不敏捷,否则刚才那一急,早跟咱们干起来了!”白思孟说。 他们离开岩石堆,往沙漠深处走了半里多路,这才选了个视野开阔的沙脊,把住处安排好。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6章 飞来横祸 沙漠的黑夜出奇的静,一丝风都没有,连星星都匿迹不出,气温还格外的暖和,却原来是下雨的预兆。 住宿一宵后,人还没起身,雨点就噼噼啪啪地落下来了。 “好雨!”一听篷顶哒哒地响,小蒋大叫一声,一跃而起,跑到门口一掀帘子,雨点顿时随风呼地一声卷进来,他赶紧放下帘子,只留点小缝向外窥望。 只见外面云暗天低。那豪雨就像天河倒泻,不知有多水从天上直泼下来,密如纱线,白花花的,打得整片沙漠沙沙乱响,雾气腾腾,百米之外就看不清东西了。 而且越下,天越阴得厉害,预示着这一切只不过是刚刚开始。 “这么大的雨!”他吓住了,“虽然在江城见得多,可这是沙漠呀!不是说长年干燥的地方才有沙漠吗?” “对!可是并不代表不会偶尔也大下一场呀!”万时明快乐地说,“积雨云今天还就飘到这儿来了,怎么着呢?” “我能怎么着?洗澡呀!昨天晚上差点没把人臭死!”小蒋说着,立刻就脱衣服。 “谁臭着你啦?” “小白呀!你瞧他的圆领衫,再看那球鞋,都成啥色的了!” 白思孟爬起来笑道:“大哥别说二哥!你身上那酸味也够瞧的,没见我一夜都背着你睡?” 小蒋大嚷大叫,一掀帘子就冲进雨里。白思孟不甘落后,紧接着也跑出去。 “你也洗洗!”朱品声隔着隔帘用脚蹬一下万时明,“没条件就算了,有条件还不改善改善?” “那就有偏你了!”万时明笑着起身,拿了毛巾走出帐篷。 “偏不了我!”朱品声追着喊,“你叫他们都呆在前头,我钻到帐篷后头。我也得擦擦!” 不过一分钟,她就只穿着背心和小裤衩,用力拔下后面的桩子,掀开篷布钻了出去。 汗流浃背了一天加一晚,突然淋在豪雨里,那感觉,真是大夏天喝冰水,说有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她痛痛快快地淋呀、擦呀,不住地甩动头发,根本没注意到脚下正在塌方。等她发觉,已经晚了。 他们的帐篷扎得离坡顶不远,一面平缓,一面陡峭。大雨一淋,吸饱了水的沙子便开始在重力的作用下滑动,一点点地、一块块地、最后便是一片片地在陡峭面这边崩塌下来。 朱品声刚发觉脚边出现了一条挺宽的裂缝,还没想清是怎么回事,人就随着沙子,噗地一声坠入虚空,垮塌下去。 数以吨计浸透了水的湿沙与她裹在一起,倾泻、翻滚、下落、堆叠,刚落到坡底,就把她埋了个严严实实。 下坠时她啊的惨叫了一声,这声音尖厉之极,轻易便穿过雨帘,钻进三个男子汉的耳里。 “出事了?”小蒋耳朵最尖,一下便听清了,“是朱姐!” 万时明停止抹脸,怀疑地问:“摔跤了?我去看看!”说着就往入口走。 掀帘看看,喊了声“品声!”,却没人回答。他连忙过去掀开帐子,只见朱品声的外衣都在,人却不见了。 他立刻从那拔掉了桩子的地方掀篷而出,却惊见帐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沙崖边上。两米之外,新形成的垮塌面至少有一百平方米。 “完了!”他头脑一炸,失声大叫,“品声!品声!你在哪儿?” 没有回答。他又竭尽力气大喊,可回答他的只有雨声,和那云间传来的隐隐雷声。 白思孟和小蒋都跑过来了,一见莫不大惊失色,一迭连声地问:“朱姐呢?朱姐呢?” 万时明满脸鼻涕眼泪,指着下面几十米处,哭得说不出话来。 “完了完了!”小蒋一拍大腿,赶紧抱起万时明就往后拖,说,“你也危险,快退后!” 白思孟想到帐篷里还有重要东西,此时也顾不得表示别的了,撒腿就往后跑,绕到前面钻进帐篷,一把抓起自己那个背包,嚓地拉上了防水拉链,再塞进大塑料袋,提了出来。 等他做完这些,便见小蒋拖着瘫软的万时明,从右边绕过帐篷来,迳直向坡腰走,还一再向他努嘴。 他赶紧跑过去。这时,只见这顶大帐篷摇晃了一下,便突然塌陷,很快就随着滚滚沙流,消失在陡坡下面了。 哗哗哗,沙沙沙,大雨还在毫不留情地猛下。 在一处平缓结实的地方,他们停了下来,缩着头,不停抹脸,等待大雨变小。 万时明的嗓子已经哭哑,两眼几乎睁不开。 两个少年也是心中充满了悲哀。同时又惊异,人的生命怎么如此脆弱,命运又怎么如此变化无常!好好一个人,刚才还笑声悦耳,容貌清晰无比,突然间就阴阳两隔,没了! 没了,就永远没了。再也看不到了。一切归于乌有。 这叫人何等的抵触、心疼、怅惘、不解! 心越悲,身越冷。渐渐的,他们都觉得雨水太凉,万时明更是浑身颤抖,似乎抵敌不住。两个少年就加了一把力,一起将他抱拢,前胸后背都紧紧贴住,让他暖和点儿。 谁也没注意到,就在这时,一个虚幻的影子,恍恍惚惚,出现在他们身侧,面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大雨如箭地下,风如利刃地刮,三个男子紧紧相偎,眼泪和雨水一起横流。 好久好久,身侧这个影子叹了一口气,说了声:“让你们记挂了!我好好的,没事儿!” 三人都没听见,还以为是滚滚的雷声。那影子便又说了一遍。 随着声音的再次吐出,那影子渐渐变得充实,明朗,饱满,最终形成了一个人的外表,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一样的话,第二次说出,不禁引起了悲痛中的人的注意,陆续把脸转向声音发出处。 小蒋最先瞥见。 初次目睹,他两眼一睁,吓得大叫一声,还以为见到了鬼魂。白思孟被他惊得浑身一震,急忙转过头来,也吓得一个趔趄,完全抱不稳万时明,腿一软,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万时明摔懵了,大睁着眼睛,挣扎着抬起头,不明白地嘟囔:“品声!品声找到了吗?找到了吗?没有?我——我要去找她……” 朱品声站在那里不由又悲又喜,连连摇头,喃喃地嗔怪说:“嚎,嚎个什么呀!我——我没死!陷进沙里又爬出来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7章 死里逃生 “你没死,朱姐?”小蒋破涕为笑,叫道,“这是真的吗?” “怎么不是真的?你还想我死呀?”朱品声也怕他们不相信,站在那儿,左右转动,让他们看清,全没想到自己就穿着一套背心裤衩,还叫雨水打得透湿,全身曲线凹凹凸凸,暴露无遗。 两个少年全都呆了,白思孟连表示一下惊讶和欢喜都没能做到,一味张大了嘴怔怔地看。 不过这时就是朱品声意识到了也没用,因为他们各人全部的外衣都随沙而去,一件不剩。可以说,如果剔除了那几件贴身穿的、不规范的、薄而又短的“泳衣”,他们全部是在裸泳。 这个尴尬终因万时明的清醒而打破。他欣喜若狂,根本没注意到女友的装束,踉踉呛呛,一扑上去就和她紧紧相拥,又是哭又是笑,完全顾不到别的了。 好容易平静下来。他们的心情平和了些,相望尴尬,就背对背坐在沙地上,听朱品声讲述她的惊险经历。 原来,刚掉下去的时候,她吓得什么都没看清。等摔到坡底后,成吨的沙子又压在了她身上,并且持续加重,她马上就憋得透不过气来。 死亡的恐惧一下子就攫住了她,使得她好像虚脱了似的,全身麻痹,一动不能动。 幸好,这只是几秒钟之内的事。心脏咚咚地直跳,似乎耳朵都能听到。立刻,她的求生意识本能地恢复了,尽管身上压力越来越大,她却能咬紧牙关,竭尽全力,翻了一个身。 她的本意只是想让沙子不再压迫口鼻,好拼命吸入一口气,却不料一经转动,身体上不知哪一处,像突然打开了水龙头,源源不断地涌出力气,使她持续地转动起来。 这一转,沙层的压力便不能阻止,她越转越快,就像混凝土搅拌机的叶轮,土龙似的,播土扬沙,速度越来越高,终于,整个人体虚化起来。 “十三圈!你记得不,老万?”朱品声问。“惠师父当时说的就是这个数儿。一到这时,人就空了,只觉得没一处不适意,那些沙啊土啊空气啊,全都像通过筛子一样流过,人就从沙堆里冒出来了。 “但一踩回到沙面上,就立刻感觉出自己有重量。再看看自己,上上下下什么地方都看不到,只有一点细微的闪光——” “我知道——”小蒋大声打断说,“那是人体表面的水。水是外物,看得见。” “哪里的话!”朱品声不同意,“你这都是从外国影片里看来的,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时人体就像是涂了憎水剂,水珠一沾即落,能有什么水光?那是我身上衣服的颜色。” “颜色?”万时明也闹不明白了,“你穿的这哪有颜色?” “背心上有横暗纹,裤头上印了浅花,怎么没有?”朱品声也顾不得羞赧,勇敢地指点给他们看。“惠师父说过,功夫不到,人能虚化,衣服可不完全虚化,总要残留一点颜色;说是色光波长不同,有的波段虚化起来就特别困难些。” “言之有理!”万时明称赞说,“宁可这样好。真要是全空了,有个什么事就找不到了。” “太好了!太好了!”两个少年想不出别的话来,只能这么喃喃地赞美地说。 这时,雷声渐渐远去,骤雨稍歇,却还淅沥沥的。几个人已经冷得不行,都想起身活动一下。 “咱们脸都朝西!”万时明见情况尴尬,摆摆手要求两位少年说: “想想现在怎么办!现在帐篷、卧具、灶具、毛巾、牙刷、牙膏全都没了,沈关监给的浴帽连同里面装的饼干和纯净水也报销了,衣服也到了极限,怎么弄啊?要不要把那四套防幅射服拿出来先穿着?” “防幅射服?行呀行呀!”小蒋毛毛躁躁地,想也不想就说,“现在不管什么都比身上这套野人服好,起码能遮一下雨!快拿出来!我都快冻死了。” “可那是带防生化毒气的,又笨又硬,壳子似的,还带着个头盔。穿上不难,也够暖和,但能走路吗?”白思孟反问。 这说的也是! 大家犹豫了一下,都说那一套东西好几十斤,还是别穿了;就是碰到树林,弄几片大叶子围在腰里也比那个好。喝的嘛,现用嘴巴接雨水就行,吃的却只好缓一缓,到地儿再看。 “昨天要是不放走那头大四脚蛇就好了!”小蒋遗憾地说,“损失了好几十斤肉!” 这不废话吗!而且就是逮住了它,这时也都埋进沙子了。而且就是现在有机会,那几个也不想再碰见它。还吃?想想它那个样子就没胃口! 雨终于停止了,空气无限清新。云还未尽,彩虹已经出现。 众人心情顿时向好,都叫起来,说好个漂亮东东啊,真像座人行天桥!要是它也是空间紊流那样的东西就好了,那就又能乘坐上去,一家伙滑它个几十里了。 但可惜得很,虹这东西不但不是紊流,而且最不可靠,才灿烂了半小时,就消退于无形。紧接着,早上九十点钟的太阳就轰轰烈烈地驾临了。 这一暴晒,没衣服穿的人表皮都要晒脱。白思孟赶紧拉开仅存的自己的双肩包,拿出所有的替换衣物,一人赠送了一件。 于是,小蒋有了一件衬衣,万时明有了一件布夹克,他自己穿上了套头衫,朱品声则受赠了秋裤和最后一件衬衣。 由于天气太热,谁也不要毛衣毛裤,于是三个男的只有白思孟穿了长裤,小蒋和万时明只好光着两条腿。 又是艰难的一天开始了。大太阳下走沙路,而且还要饿着肚子,最要命的是指南针也没了,再也不能精确把握方向。 (至于便携式无线电台一去不复回却没人操心——原来几个组都没打通过,我们就准能够?而且新的固定电台还不知送没送过来!) 但是不久之后,口渴上升到了第一位。没水,这可是大问题! “首座大师空气里都攥得出水来,咱们谁会?”万时明左顾右盼地问,“各位,这能要人命的时候,可千万不能留一手啊!” 小蒋左右瞅了瞅说:“都看着我干嘛呀?难道我师父会,我就会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8章 坐在背包里旅行 这说法自然有理,谁能说他不对呢!但是各人师徒分别前,说告别话时也送了体己东西。像白思孟就得了那神奇的捕兽夹,朱品声则被传授了隐身术,那谁敢说小蒋就没学到个握拳挤水? 这可是能够救命的神奇招术!值此无可奈何、病急乱投医的时候,就是明知无望,也没人想将这轻轻放过。 “你捏一捏嘛!”白思孟满怀期盼地鼓励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也不费个什么事,对不对?” “那好吧!”小蒋停住脚步,把右手拳起来使劲地捏,捏到咬牙,捏到冒汗,还是没水,只好摇头说,“看见了没有?我早说过我不行了。” 朱品声早已挥汗如雨,偏小蒋又说了这句泄气话,终于支持不了了,说声:“冒烟了!不走了。”就砰地一屁股坐下了。 这怎么可以?万里长空,一碧如洗,沙面上蓄积了多少热量,就等着烘烤你的屁股肉呢!再多耽搁,最后非变成人干儿不可! 万时明去拉她,她还撒娇撒痴,好不容易起来了,却还是走一步拖一步,不肯快点儿。 “小白!”万时明实在拽不动了,无奈地喊了一声。 “干嘛呀?” “能不能……捎一脚?就——就她,小朱?” “捎?怎么捎呀?”白思孟抬高了眉毛。 “就那——那——用你那夹子——活页夹,把她装一装。你拿不动我来拿。” “装一装?”白思孟挑起了眉毛,“大活人哪,拿它装?” “那大公熊活的,不是也装了吗?” “哦,是!可那是熊,不金贵啊,你这可是个千金大小姐——你没过门的媳妇儿呢!” “我想,装一装没事儿!”万时明涎着脸央求说。“你拿不动的话,我来拿。” “我的东西才不请别人拿呢!”白思孟说,“真想试的话也可以,不过你得先保证:如有跌打损伤、包装破裂,本店可是概不负责的。” “保证保证!”万时明满口答应,又笑道,“还是兄弟肯帮忙!” 白思孟心算了一下,一个大人一百三十斤,合六十五千克,万分之一就是六点五克,只有个戒指重,我妈的戒指还八克半呢!捎了吧! 他拿出纸板夹,走到朱品声面前,一看人,不禁又噗哧一笑,说:“好大的个儿!你真不怕夹坏吗?” “不怕!”朱品声喜盈盈地说,“知道我兄弟的手轻。不过夹上后你可不能拿在手里,得放在包里。” “这是什么讲究?” “在外头一晒就热,蒸包子似的,包里阴凉。” “哈,你还知道挑地方!” “老万!”小蒋瞟瞟他俩,坏坏地扭头喊一声,“我建议你还是别让朱姐进那里去!” “怎么说?” “人夹进去了还放得出来吗?” “怎么放不出来?你和小白不是放了那只大棕熊吗?” “你知道我们怎么放的?” “拿铅笔头一点呀!这有问题吗?” “有哇!大熊进去时是直的,一点出去就变横的了!” “还有这事?” “怎么没有?小白拍它的时候,它是人一样站着的,一点出去,就摔了个大屁股墩儿!” “这——嗨!这有什么?注意点儿嘛。” “那——你就不怕——进去的是你的媳妇儿,一点出来,就成别人的媳妇了?” “谁的媳妇?” “那家伙的呀!” “哈,胡说八道!” “怎么是胡说八道?纸板夹是什么?轿子。坐上他的轿子,那不就抬他家去了?” 白思孟笑起来道:“老万,你别听他挑拨,他是自己爱上朱姐了。在我眼里,咱朱姐是谁呀?叱咤风云,一言九鼎,那是绝对的领导style!她不进来便罢,要是进来了,那呀——” “那怎么样?” “只怕进来的时候是她,一点出来——变公的啦!” 朱品声噗哧一声笑出来,抡拳就打,骂道:“我把你们这两个小毛孩子,不知是被谁教得这么坏!尽拿你老姐姐寻开心!看我不撕了你们的嘴!” 闹了一会儿,她还是坦然承受了那一拍,心安理得地坐上这顶不花钱的轿子去了。 走到下午,不但老万小白,连自比铁汉的小蒋都有些吃不住劲了。幸好这时太阳已经偏西,他们便下到沙丘背风面,在阴影里略作休息,什么沙崩不沙崩,全都不管了。 就连这里也是蒸笼一样。万时明怕夹子里的朱品声抗不住,连声催促白思孟打开夹子看一看。 白思孟抹把汗,往旁边甩甩手说:“别让手臂上的汗把纸打湿了——那淋下去,可就成盐水浴了!” 翻到那页,只见朱品声居然斜躺在地上睡着了。万时明以为她是热昏的,连忙大声叫唤。 朱品声很快被吵醒了,睁眼一看,忙一骨碌爬起来,羞愧地说:“我怎么睡着了?见笑了!” 她声音娇脆,音量却比蚊子哼还小,几乎听不见。 万时明见她全然无事,这才放心。白思孟笑道:“我们都累得贼一样,她倒睡着了!也难怪——这么摇啊摇的,还不摇进外婆桥去了?” “那我下来吧!”朱品声捋捋头发,作个要下地的架势。 “别了吧!”白思孟说,“现在三个人走路都划不来了,还不如一个人走,轮流晒。你们说——”他抬脸看着另两人,“我和谁进去?” “你也想进去?”小蒋问,“那谁管夹子?” “爱谁谁!反正我是挺不住了。要不我和老万进去,你先挺挺?” 小蒋摸摸头,看看晴得瓦蓝瓦蓝的天空,嘴一抿,迸出一个字:“行!” “那就拍我们呀!老万先进!” 小蒋张开板夹一合,啪地一声,把万时明拍进去了。白思孟一笑,说:“你怎么把他关了个单人间呀?” 小蒋反问:“难道让他们旅行结婚吗?” 白思孟把头摇了摇,既不表赞成也不表反对,先把长裤脱下来递给小蒋,然后挺挺胸说:“关我单人禁闭。我想宽松些。” 啪!进去了。夹子合拢,放入背包,里面的人居然立即感受到一丝阴凉。难怪朱品声进去就睡着了,洞天福地呀!很快,几个人都进入了黑甜乡。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9章 沙海驼队 这可是一个人承担起全组的责任了!小蒋深感不安,抱着夹子不知如何是好。 他再看一眼无遮无挡的太阳光,叹口气,先把夹子放进背包,再穿上已经有些酸咸味的长裤,气味难闻,却感到腿上那种灼热暴晒引起的不适立刻消退了。 他再看看方向——太阳下行的方向就是正西——然后迈开似乎灌了铅的沉重的双腿走上沙丘。 在沙漠上走路,人最想要的是什么?其实,不是骆驼,也不是越野车,甚至不是遮阳草帽和水。这时候人们最想要的其实是白鹭那样的长腿。 像张开的圆规那样,一跨就是一大步,再跨又是一大步,第三跨就出了纸边。这是多么令人赞羡的美好情景! 如果没有,那你就得忍受那令人讨厌的一步一陷、脚板灼疼、噗哧一滑和眼睁睁的劳而无功——面对那无情的辽阔,你甚至会觉得自己的短腿就像那刚刚长出来的小肉芽,短得几乎觉察不到! 当然,长还是长了,而且健壮,只是不像圆规腿,顶多赶得上钟表里的短时针。 于是只有一个办法:让你可怜的腿脚以钟表指针般的韧性,不停地轮转,不停地轮转,永远不要停止。只要这样做了,你肯定会到达目的地,一定会的,只不过时间就不知道有多长了。 小蒋这时没有别的办法,惟一能做的就是: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看,一秒钟也不停留,两腿交替再交替,比机械还机械地往前迈步,走,走,走。 很快他也就变成了钟表,无知无识,浑浑噩噩,除了那越来越厉害的焦渴,连劳累和酸疼都几乎感觉不出了。 “同船出海人十五,能得生还只一人。嗬哟哟,再来甜酒一瓶……”他想起白思孟几次提起的在老宁头家里看到的那本书。这是老海盗最爱哼的一首歌。他现在不就是那最幸运又最孤独的沉船水手吗? “我是戈壁滩上的流沙,任凭风暴啊,将我带到地角天边……”接着他又想起儿时母亲偶然轻轻唱过的那首古老的电影插曲,感到在这空旷寂寞的沙漠,这歌的悲凉与无奈的情调,真是相符得太贴切不过了。 “走啊走啊走啊走,找到一个朋友……”这又是儿歌了。可走了这么久,不但没碰到一个朋友,连个人毛也没有,真是太严酷又太冷漠了。 “啪——啪——” 正当他连冥想的力气都快耗散尽净的时候,沙丘那边传来几声清脆的鞭响,一下子把他惊醒了。 “有人!”他费力地眨眨眼想,意识一下子回到脑子里来。“是什么人?刚才是鞭子响还是枪声?” 他站住了,抬脸往上看,竖着耳朵听。 耶!有人声。还有铃铛的叮玲声。几分钟之后,沙脊上出现了一匹马和一头骆驼。 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人骑在马上,背后是一头带缰绳的骆驼,骆驼脚边是一个拉着绳端的瘦弱少年。 两人都裹着头巾,就像是北非战争片中哪一族的牧民,只不过没有身穿长袍,而是上下两件衣裤,脸相也是黄种人。 他俩一眼就看到了身在凹处的小蒋,不由吃了一惊,又很好奇。 那中年骑手哇啦哇啦叫了几声,似乎是喝问你是什么人。 小蒋听不懂,却像焦渴之时蓦然喝到了一口清冽的甘泉水一样,自然而然、发自内心地喜出望外:啊,太好了!太好了!这边果然有人! 居然有人,而且是亚洲人!二杠三说的没错,确实曾经有人放鸽子传信息。而基金会原来的设想也全然对路。 “啊,啊!”他高兴却又含糊地出声叫唤,算是打招呼。之所以含糊,是因为反正彼此听不懂,有那个意思就行了。 对面那人神态坦然,只稍微有些惊奇。他手执鞭子,腰上有连鞘的长刀,脸肥肥的,不像牧民,却也不像武士。 也许就是个走沙漠搞贩运的商人!小蒋想。 但那牵骆驼的少年肩膀上却背着一张弓,肩后还露出箭头齐簇的箭袋。 弓箭!原来这边还是挺落后的时代! 不过这也可能是民间人士的关系。几十年前,听说好多山里人也喜欢用弓箭,还有用弓箭设置陷阱的呢。 像是印证他的猜测,过了一会儿,紧随那一串串骆驼铃声,一支沙漠商队出现在沙丘顶上。共有二十匹骆驼,七八个人,骆驼上都载着沉重的货包。 果然是民间人士,不是游侠或是土匪。 见有生人,商队行列里又有几个人走了上来,和那骑马人站到一起,对着小蒋指指点点,似乎在估量议论他是个什么人、什么路数。 一眼扫过去,小蒋便把他们都看清了。 首先他觉得这些人的服饰都很奇怪,短短长长,或宽或窄,既不像古代,也不像现代,形容不出来像什么。料子大概是麻布,比较挺刮,也有些重,色彩也单调晦暗。不过跟周围的环境倒很谐调。 所有人都戴着头巾,染成白色,大概也是用来避免太阳暴晒和遮挡风沙。不过日久用旧,色也变了。没有一个戴帽子的。 看打扮的档次,这应该是些不穷也不富的普通商旅之人。 他看人,人看他。 见他们像看稀奇一样地注视自己,小蒋一点也不慌。他知道自己在对方眼中肯定也显得很怪。自己也是两截衣裤,却与他们的样式大不相同,这当然会引起他们的好奇。 其次跟他们相比,自己的发型也很显怪异。 他们都是留的长发,只不过盘在一起,用绳子拴束,一人顶着一个大头髻,用头巾围着;而自己却两侧削光,头皮都暴露了,额发翻起冲前,就像棒球帽沿一样张狂,却又短得不像话。 这个对比很强烈。 对方一定在心中诧异:这孩子是当过和尚,还是哪个牢里放出来的?坐牢的不是都有髡发一说吗?把你先剪成个秃子,越狱的时候就好抓了。 但他就只一个人,孤儿似的,就是越狱的也不怕。 哼,你们不怕,我也不怕,小蒋心想。起码现在咱身无长物,不怕你们在这天地人三不管的地方,有什么不公不法的企图!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0章 冲突 打量完毕,新鲜感下降,双方也就放松了戒备。那中年骑手又哇啦哇啦说了几句话,大概还是问他一个人呆在这儿做什么。 这还看不出来吗?小蒋就做手势,反复地做,表示自己迷路失群了,想往西边走。现在口渴得要命,问他们能不能给点水喝。 两手虚捧,仰头吞咽这个动作,所有民族都是懂的。见他要求,对方那个瘦弱少年立刻从腰间解下水囊,走下坡来,注意地看着他,慢慢递过来。 小蒋接过,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习惯性的感激地说声谢谢。 这一声谢谢一说出口,对方队列里轰地浮起一片满意的声浪。 “原来尔是新夏人!”马上的中年人微笑道,“却如何走到了这里来?” 对方竟然说的是小蒋听得懂的话!原来这些人也会汉语。 这可好极了!但新夏!新夏又是什么玩意儿?是对方说错了还是自己没听清? 他不明白,但对方认真在问,既然自己听得懂,就不好不回答。可是他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不能不存个三分谨慎。 “我——呵呵!我,东边!东边!”他啊啊地向自己右边指了指。 “那么是流沙国来的?” 流沙国?东边是个流沙国?若是在流沙河畔,那又变西游记了。小蒋不知那是什么地方,自然也不能认可,于是又含糊地摇摇头。 “我——我——绿洲!”他说。“绿洲!” 幸亏中年人阅历丰富。他们自己大概不这么叫,但从一个绿字一个洲字,便明白了他说的是前方那处有树有草的地方,便点了点头,说:“原来尔从那厢来!” 一个“那厢”,就让小蒋想起了老宁头。老宁头就从不说“那里”,而只说“那厢”。说“那里”时,实际上是在问“哪里?” 看来那所谓的“蠕虫洞”,还不止他们基金会的人钻通过,还有三公岭当地居民也进来过,这才把这种土腔带了过来。 这就让小蒋感到有些亲切了。 “那边——”他指着正西方问,“西夏?” 若是西夏就好了,说明穿越到北宋了。都看过水浒传的。水泊梁山的时代,还不算两眼一抹黑。 “不是西夏,是新夏!”中年人纠正他,又好奇地问,“尔不知那厢是新夏?既非新夏来的,却如何说得一口好新夏话?尔那上衣又哪里去了?” 才说了几个字呀,就“一口好新夏话”!但听他后面一问,小蒋才醒悟自己的衣装十分令人怀疑。 他下身一条长裤还算整齐,上身却光着膀子,只套了一件白背心,污渍斑斑,都成花的了。这邋遢模样再配上乱糟糟的头发,真有几分像囚犯。 “遇上麻烦了!”小蒋说,也不管对方理不理解,“吹跑了!吹跑了!你们是哪里的?流沙国?” “我等自然是去流沙国,”中年人说,“尔的同伴在哪里?要去何处?” “西边!西边!”小蒋摆着手说,“西边——遇到大风,我走散了。” 看来这孩子不愿明说,中年人也就不问他的来历了,却又特别注意地看看他放在脚边的双肩包,问,“尔那布袋倒是新奇。是尔自家的,还是捡来的?” 小蒋心里格登一下。白思孟这个背包是尼龙绸质,成色很新,又带着漂亮的银色拉链。乍一看,确实与自己这叫化子一般的形象极不相称。 看样子对方一下子就盯上了,不但疑问这是不是他本人的,甚至还有觊觎劫夺之心。他不由紧张起来,赶紧抓起背包抱在胸前说:“这自然是我的!” “可否借我一观?”中年人伸出手来。 这意图就更明显了。 双肩包已是他唯一的行李,里面除了白思孟的毛衣毛裤,就只那睡着三个同伴的纸板夹子。毛衣毛裤让人拿去也就算了,那纸板夹子岂是给外人看得的! 他有些炸毛,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行不行!”他本来就拙于言辞,一着急更是口无遮拦,“私人物品,不能看!” 说着他的脚步已开始后退。 “不能看?为甚?”中年人口气严厉了,“莫非是尔偷来的么?” 哟,出口就是指控,竟公然要动手抢了! 小蒋头发都竖了起来!这可怎么好,说翻脸就翻脸,自己却没来得及做任何准备。 先放出三位同伴无疑最为妥当,可根本来不及。要是早能打开夹子,就是只拿出一支左轮枪,眼下也足够应付。可自己都还没想好,事情就急转直下了。 一看领头的老大不客气了,商队里的男人们都轻松起来,也放肆起来。 在他们眼里,坡下站的,毫无疑问,就是个到处流浪的小乞丐,抱着一个捡来的包包舍不得放手。老大要搜他,这动机自然是光明正大。就是没收了他的,那也是理所当然。 这么漂亮的东西,当然原本就不属于这个小乞丐。老实交出来,还可以赏你几个冷馍吃,若是不识相,那就说不得要你踹一脚了。 于是他们笑嘻嘻地都凑拢来。 双拳不敌四手,何况对方有七八个之多。人高马大,还有冷兵器。小蒋虽然不惧单打独斗,甚至不在乎以一敌三,但再多一点他就支撑不了了。 没办法,他只好继续后退。 后退了没几步,脚跟一绊,竟然摔了一跤。 他一倒地,那些人就都笑了,抢前两步,就要夺他手中的包包。 小蒋急坏了,一个虎跳跃起,却不料脚下是沙,吃不住劲,一歪又要摔倒。 完全是应急反应。这时他想都不用想,立刻全身劲力往脚下一运。呼地一下,空间泡沫全部集中到下肢,一个突起,便把它们实际加长了好多。 空间泡沫就是他的随身之物,平时游荡在身躯内外,隐而不显。只要心到力到,它就能随意圆转,伸缩收放。运用时,心力一紧,便能驱使它定向突出,切割空距。 出于手前,便能使人隔空搏斗;出于脚底,便能使人长足进退;出于背后,便能使人隔空倚靠;出于头部,就能使人活生生变成多角怪。 再特殊一点儿——这要经过特别训练——泡沫向身躯猛挤,就能使他们变成长虫,就像在洞中那样。还有就是泡沫飞散,就像朱品声在雨中那样,就能把人分送于千万空间细格之中,让你藕断丝连、虚虚实实、虚实难辨。 当然这也有个程度差别。简单一句话,就是空间拓展力。 他现在使的就是这个力!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1章 妖样的鲜绿 本来小蒋的空间伸展能力,变虚为实,只能达到一米三四,此时心急暴起,顿时引爆成弹性伸展,一伸竟达三米,等于踩上了三米高跷。 于是周围众人眼看着他一跃起跳,直冲上空,一下子就冲到了屋梁那么高。 而更古怪的是,他竟然没有接着就掉落下来,而是定住了似的,就那样直挺挺站立在空中,脚下什么支撑也没有。 啊呀,天!这人竟能凌空御虚! 众人一下子都吓慌了。这不是碰上神仙了吗! 眼看下面这群蛮横之徒瞬间惊呆,小蒋意识到危险已经自然解除,不由精神大振。 下一步怎么办?他不想和这些人再有什么冲突,什么掏包取夹,拿枪开打,考都不用考虑了,就撵了他们走吧! 这时候他的鞋掉了,露出一双光脚丫,他等于是长足踏地,竟能直接感觉到下面沙地的温热。他看了看,忽然心生一计。 他眼望着下面这些惊惶失措的家伙,突然尖锐地惊呼一声,声音凄厉无比,然后又忽然低落,余音转弱,几若不闻,就跟拉警报似的。 这怪声怪气,有如鸱枭,乍起乍落,令人毛骨悚然。众人身往后仰,都加倍惊愕地抬头望着他。 他却头一搭拉,双眼紧闭,两手下垂,舌头很自然地长长伸出,连那一绺飞扬嚣张的额发也无力地垂下,就那样直挺挺,静悄悄,绞刑架上的尸首似地,悬挂在半空中不动了。 “啊!吊死鬼!原来是个吊死鬼!吊死鬼还魂索命来了……” 所有人的头发都恐怖地竖了起来。 不是鬼,谁能平白无故地飘在空中?不是鬼,谁能学人说话说得那么像!不是鬼,什么五尺孩童能独自一个行走在这沙漠深处? 众人心惊胆裂,大喊一声,个个屁滚尿流。 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人人作鸟兽散,狼奔豕突,都争先恐后地往沙丘上爬。 有的叫爹,有的喊娘,有的去牵骆驼,有的扑向马匹,生怕比别人逃得慢,让索命的吊死鬼给生生逮着。 不到三分钟,杂沓的脚步声中,沙丘那边卷起好大一片黄色沙尘。沙尘散去时,已经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了。 小蒋得意地一直长足站立在那里,目送商队仓皇离去,开心极了。自己竟还真有即兴演出、戏谑滑稽的天份,真可以去那什么地方,报考那什么滑稽剧团了! 直到看不到对方奔窜的尘埃,他才心满意足地收足下来,大声自言自语道:窝草!跟我横!儿子!在咱蒋大爷眼里,就不信这世界上,还有那剃不下来的头! 爬上沙丘,他看到地上一片人驼乱踩留下的脚窝,竟然东一点西一点还有些掉下来的破烂东西。 其中一样是个护目镜样的玩意儿,就那样掉在沙里,一半埋着,一半翘着。 “哟,一群野人,还知道遮阳护眼呢!” 他纳罕地捡起来一看,只见这东西金属结构,厚厚的,带有额套和系绳,镜片光洁,旁有旋钮,挺新也挺重,其复杂精密程度堪比相机,似乎不是什么农牧社会能够制造的。 难道是他们从西边新夏那儿买来的?那边是个工业社会? 他试着戴上一看,只觉眼前一暗,下面的黄得刺眼的暴晒中的沙土忽然变得跟刚翻耕过的黑土地一样。 他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连忙拿开,眼前又跟原来一样了。 这遮光变色也变得太过分了吧!几乎叫人连地面都看不清了。 他有些不喜欢,但是那东西的精致程度又让他有些舍不得。 “管它呢!”他想,“好歹是个东西!实在太晃眼的时候,戴一下还能养养眼。太阳可是越来越毒了。” 眼前他不想带,于是就把它装进背包,和那纸板夹隔开一层。 现在喝也喝了,闹也闹了,东西也捡了,他心中无比的满足。 查看过包里的夹子,确定一切无恙,他便又背好背包,捡了商队逃跑时遗留的一支手杖在地下撑着,精神抖擞地重新上路。 这一走就到了黄昏,他眼又花,口又渴,已经累得不想动。却不料好事不成双,坏事接踵来,在两大弧形沙丘之间,他竟又撞上一群打晚食的不速之客。 没人踩踏过的大沙丘外形很好看,比例匀称,曲线优美,体表圆润平滑。每当小蒋不得不向这样一座高丘下脚时,都会产生一种很自然的歉意。 这次也是这样,他边往上看,边轻轻地摇头,为又要留下一串乱糟糟的脚印、踩坏一座完美的雕塑而心中抱愧。 突然,一阵劲疾的晚风吹来,吹得耳边呼呼响。他本能地眯起眼睛皱起鼻子,屏住呼吸,以避免沙尘进入呼吸道。 缩小的视野中,却猛然纳入坡顶上新出现的一片青绿。 那一抹绿,来得突然,来得强烈,又像青草,又像翡翠。 在这漫长的一天中,视界里从来就是下黄上蓝两种颜色,而且锯齿一般的界限分明,哪里又冒出来这样一片鲜嫩的绿色? 难道到了沙漠边缘?到了又一个罕见的绿洲?天!这要是真的—— 他的心一下子充满了巨大的喜悦,单调的步伐也不由自主地自动加快。 丘顶骚动了。 就在他充满期盼和喜悦大力上行的时候,那抹绿色突然增厚了,就像肥皂起泡一样。 接着更像是绿色植物开出花来,爆炸似地迅速分裂为三大堆,然后就十分自然地分成左、中、右三条路线,向他小蒋所在的两丘之间的一道褶皱似的低矮沙脊,如潮水一般汹涌地卷来。 这是什么?怎么突然间就像水流决堤一样?是石头吗?不要又是一种沙崩吧! 经历过一次,回想起来就令人胆寒。但眼前却又不像。那次他是亲眼看到,“列决霹雳”一般,眼前沙丘的形态却是丝毫没变。 难道是沙漠中突然冒出一股泉水?泉水带下了水草和藻类?但这流速也太快了吧! 尽管心中还在期望,他却也惊疑起来——似乎来者不善!要是被它们撞着,是福是祸?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2章 生死搏杀 本能驱使他立即采取规避行动——向后退,退回刚才走下来的高丘,看清情况再说。 那些绿色不明物体下来得很快,他退得也同样快。然而当他退上斜坡,它们也追上了斜坡,这就奇怪了。 由于距离缩短,他看清了,原来,那都是些很容易随风滚动的疏松的绿色植物团儿,个头足有篮球那样大,下来的时候,无疑都借助了东来的风势。 但是,风吹草动,应该是泥沙俱下的形式,怎会清晰地分成三路纵队? 扑到近处,更应该很自然地滚离斧刃一样的沙脊,怎会不偏不移,继续滚动在薄薄的刃口上,还直往另一个高丘上飞窜? “不好!这些家伙完全是冲我来的!”发现对方如此不合逻辑地直往上冲,小蒋彻底明白了,“它们是动物!” 要说他平时练功和与人打交道,并不是十分灵光,但是遇到危险,必须应急反应时,他却天生的一流。 当下他想都不想就知道,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拿起武器。 他将背后的双肩包往前一拉,嘴巴咬住拉链拉片,嘶地一扭头,右手立刻伸进去,深入地一摸便掏出纸板夹,边跑边翻。 当翻到枪支那一页时,脚下绊了一下,几乎扑倒,但就在这扑倒的一刹那间,他已经取下铅笔头,身体刚一着地,笔头已在枪支图画上噗地点了一下。 崭新的零三式步枪顿时迎胸落下,被他的身体一接,接着就滚到沙土地上。 他来不及收好纸板夹,就再次用嘴,含住一咬,腾地翻身蹦起,步枪已握在手中。 这时那群蜂拥而来的绿色植物球已直逼他的脚边,其中最嚣张的一个竟然弹跳起来,碰到他的小腿胫骨,立刻就透过牛仔裤刺了他一下。 这一下,蜂蜇似的,相当疼痛。 小蒋本能地一抬脚,把它甩了出去,然后挟着枪身左右横扫,把那些近身的刺球一举扫开。 当对方距离稍远,他又趁机啪地抬起刺刀,这样扫击砍刺都行,击打范围更大。 绿球来势汹汹,却突然遭遇挫折,一时踌躇不决,拥作一堆,涌浪般地前后摇荡。 经这一番搏斗,小蒋发现:这些东西其实很像花盆中种养的虎刺、霸王鞭之属,茎粗刺老,绿叶极少,只是枝干虬结,团成了球状,重量极轻,大概这样便于滚动。 但是蓬草飞滚,不过是为了找个有水有土的地方好扎根。它们则是有感觉、有目的、有组织地主动袭击别的动物,甚至是人! 难道它们又是一个门类,已经进化到要吃肉喝血了? 小腿的疼痛提醒了他,这不是幻想,也不是闹着玩的。吃不吃肉先不说,首先它们的刺就有一定的毒性,刺得少只叫你疼,刺多了肯定能把人给弄死,就跟马蜂和蝎子一样。 粗估一下,这一群家伙数量没一百,也足有七八十,由近及远,密密麻麻,叫人一看就发怵。 而且它们单兵作战能力很强,现在一个个都虎视耽耽,蠢蠢欲动,若是找到新机会,不前赴后继、蜂拥而上,死缠烂打,把你整个儿活吞了才怪。 这时他突然想到:动物都是有意识的。估算它们的进化水平,似乎都已经是半植物、半动物了。 这样你推我挤的,却又秩序井然,很像是互相传递信息,而不是争抢位置。它们是不是在借助肢体接触,总结经验、酝酿进攻? 不能让它们有时间布置! 虽然舍不得,也确实会大材小用,他还是毅然决然掏出几颗“子炮弹”,压入弹仓,拉栓上膛,然后猛地快速退后,一退就是十多步。 见对方惊讶地跃起欲追,他立即照着那片蠕动的绿色放了一枪。 嘭!子弹头打在地上,飕地钻入,又立刻崩裂,瞬间释放出逾一公斤炸药的巨大能量。 那边沙坡上立刻沙激石飞,粉尘如瀑,响声震撼天地。 由于弹体变小,那点炮弹皮微不足道,那猛烈的爆炸气浪和飞迸的沙瀑却把已经横躺在地的小蒋直接掀翻,就像几十个大拳头狠狠打在身上,全身的皮肉都要撕开了。 这一跤顿时把他摔昏,直到一分多钟后,皮肤上又一下尖锐的刺疼才把他疼醒。 意识一回复过来,他就又来了力量。 骇异之下,他挥掌奋力一击,把一个正蜷在他小腿肚子边注液边吸血的刺球打开,却感到手指肚也被刺了一下。 他用力坐起,只觉眼冒金花,全身都疼,站都站不起来。 难道它们把我的血吸干了?他有些精神错乱地想,朦胧地看去,只见刚才被自己打飞的刺球又在向自己爬来。 “你还阴魂不散了!”他愤怒而又憎厌地想。 看到步枪竟近在手边,他便俯身抓过来,然后用它当拐棍,用力拄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向前面望去,只见子弹落点已炸出一个两丈宽阔的大沙坑,那些群集的刺球几乎全都炸上了天空。 大部分是直接破碎或是半边炸飞,小半飞散得到处都是,落下来的也枝干残缺,个个萎靡不振,只有个别的如刚才那个,还愚鲁地团团乱转,继续寻找打食的机会。 “还想逞凶,真是活腻了!” 他取下枪上的刺刀,攥在手里走过去,首先把那形单影只的攻击者一刀两段,再狠剁几下,让它痛苦地翘曲僵死,然后分头找到那些还有几分活力的刺球,一一斩断剁烂,让它们全体灭亡。 “好了。无噍类矣。”他以三国演义中常见的这句话结束了这番正义的屠戮。 但是腿上,手上的疼痛感丝毫没有减轻,反而随着战斗的亢奋降低,变得更加敏锐了。 “什么玩艺儿,弄得人这么疼,有毒吧?”他恐慌起来,立刻就觉得头昏眼花。 “我不能倒,不能昏过去!”他担心地想道,“万一我倒了,谁来把老万他们放出来?我——我不能……” 然而一走上对面的沙丘,刚看到天边极远处一带令人欣喜的蓝绿峰峦,他便一头栽倒,一跤跌在沙坡上,还顺势向下滑动了几米。 这时,已是金乌西坠,云头泛红,快起晚霞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3章 梦醒时分 大地如轮,时光似水,不久就是夜晚。 已经到了很黑很黑的夜晚。当几个睡得极香的旅行者受到打扰,一个个从夹子里骨碌碌滚了出来时,只见银河横亘,繁星万点,原来已是夜晚十点左右。 “到哪儿了?白思孟睡得好香,揉揉眼,一骨碌站起来,大声发问。 “沙漠边缘。”蜷身坐在沙丘顶上的小蒋疲惫无力地说。他的嘴唇已经开裂,舌头干涩得都快动不了了。 “都走出沙漠了?”朱品声两手撑地,一下子坐起,惊喜地问。 “还差一点点。”小蒋把嘴张了又张,极其费力地说,“你们往这边看,那是一条山脉,细细长长,黄昏时就看到了,蓝绿蓝绿的。” 但那边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 “你怎么回事?嗓子哑了?”朱品声关心地问。 “太谢谢你了!”白思孟过意不去地说,“一下子就把我们带出了沙漠。怎么也不叫我起来换你?” 小蒋无力地一笑,说:“本来想叫你,可想了想,没……没敢叫。” “怎么?还不敢叫了?为什么?” “我是越走越怕!”小蒋呶呶地说,完全答非所问,就像是说给自己听: “本来好好的,碰到那些虎刺。后来一下子想到,就我一个人,要是咬坏了。要是我倒了,就没人放了。那就一辈子关在这——这——纸板夹里了。” “哎呀,是呀!”虽然他的话没头没脑,缺乏逻辑,却一下子点出了一个重大危险,把三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是啊!怎么光顾了避晒,就忘了这个!夹子虽好,夹进去也容易,但没人放就出不来,这可是致命性的疏忽。 “嗨——怪我怪我!”白思孟往自己脸上啪地扇了一巴掌,“都是我带的头!呸呸!以后再有这种需要,至少得在外面留两个人。” “也怪我!”朱品声难为情地摇了摇头,“我是始作俑者。” “这是我们老爷们儿的事,”白思孟很绅士地把她撇开,“女士可以,男士不可以。” “也亏小蒋一个人硬撑了一下午!”万时明赞叹说,“到现在整整七个小时了!” “我不敢倒,”小蒋仍然这样说,声音却越来越小,“我要是倒了……就没人……放、放……你们了……” 独自挺了那么久的刚强少年,却在他们都出来后再度昏了过去。 伙伴们面面相觑,一筹莫展,连水都没有一口,只好用喊叫和掐人中的办法把他唤醒,然后共同守候,等他恢复。 一夜难过。 这次别说帐篷睡袋,连被单也没一条,只好让精疲力竭的小蒋就地躺在沙土上,用白思孟那不受待见的毛衣毛裤给他当被盖——因为黑夜气温下降,已经大有凉意。 另三人因为睡够了,就只坐在地上,用说话打发时间。 聊了一会儿,没了话题。白思孟突然想起:沈关监下令出发前,大家要上厕所,就耽误了一会儿,回来后看见几位长者聊得正高兴。 他们在聊什么呀,怎么像是说核灾难?那是不是跟咱们的任务有关? 当时没听明白,这时想起来他便问两个情侣。 “跟任务不相干!”万时明回头看他一下说,“他们谈的是地球。” “地球倒是地球,我也听他们这么说。”白思孟还是有点儿纳闷,“我听得最清楚的就只一句:沈关监说‘头儿们对核战争这东西挺悲观’。 “你说怎么就扯到核战争了?还悲观!是不是说飞船里那什么核幅射探测仪非弄到手不可呀?” 万时明笑道:“当然有这个意思,不然好端端在出发前,他们提这个干什么呀!不过那会儿他们主要还是在谈地球那边的隐忧。嗯,泛泛而谈——世界大势!” “好兴致,谈世界大势,真悠闲!可那正是咱们削尖了脑袋往洞里钻的时候!”白思孟哼了一声,心里怏怏不乐,“只怕现在他们各位,也都正跷着二郎腿喝茶呢!世界大势!干脆聊宇宙大势好了,那更无边无际了,可以聊一辈子。” 他回头看看疲累至极的小蒋,叹了口气:“还隐忧呢,咱们这边现在,样样都是明忧!” “这话也不错,这沙漠确实叫人一看就害怕。”万时明咽了口清涎,表示完全同意。“不过隐忧二字人家说的也没错。都说现在核灾难的形势不容乐观,未来走势更叫人忧心。” “是指东邻大地震引起的肤岛核泄漏吧?” “当然。但还不止这个。” “那还有什么?核潜艇爆炸?核武器流失?” “说的是当前的核扩散。说人这个东西最喜欢攀比,也最怕吃亏;看人家有,就自己也要有。又吓人又费钱的原子弹,大国有了,小国也要有;富国在搞,穷国也在搞,全都忙得不亦乐乎!” “这又怎么了?不就是恐怖平衡嘛。烧火棍不好使了,人人都想弄根核大棒!” 万时明一笑,道:“不错,他们说的就是这个。想遏制,却怎么也遏制不了。还提到了什么铁律。” “什么铁律?”白思孟不明白。 “充分使用律。” “充分使用律!怎么个充分使用律?” “说的是——”万时明眼睛看着朱品声,两手微微一摊,表示不想讲,但又作出个“没办法”的表情: “他们说人类的本性太好斗。为了迅速压倒别人,自有战争以来,还没有一种成熟的好武器,是人类没有充分使用过的——听明白啊,是充分使用,不是曾经使用——只有核武器例外。” “例外?不是也扔过两颗吗,例外什么?轰一声炸死上十万,再轰一声又炸死上十万,还不算充分使用?” “全球一万几千颗核弹头,扔两颗就叫充分使用了?那两颗之后就再没了?” “这……当然也难说!”白思孟耸耸肩。“不过两颗已经验证了很多东西,难道今后还有人敢用?” “你只说有道理没有!” “什么有道理没有?” “那‘充分使用律’呀!充分。” “这——我可不知道。” “听了他们的话,我也想了想——”万时明回过脸,仰头看着天空,有点踌躇地慢慢说,“从古到今,成熟的武器代代有,有多少是没大规模使用过的?好,就从远古数起吧——”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4章 真是骇人听闻 “数呀!”白思孟催他。 “好,那你就听我数——”万时明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说: “1,刀矛——从木尖的,到石尖的,到铜尖的,到铁尖的,使用了几十万年; “2,弓箭——箭镞类似,木尖石尖铜尖铁尖也用了几万年几十万年; “3,投石机——至少几千年,大概有城墙就有它了,亚欧非美遍地开花; “4,火枪火炮——大约一千年——从南宋朝代开始。这都使用得很充分!” “说的不错,再往下说!”白思孟道。 “后来——后来品种就多了,真正的大爆炸——”万时明接着说,“后膛枪、开花炮、风帆战船、铁甲舰、潜水艇、坦克、航母、飞艇、飞机,直到各种导弹,哪一样不曾大规模使用过?没有一样不曾! “只有原子弹,至今只用过两颗,还是半实战、半试验性的;后来再怎么互相威胁,也没真扔那么一颗。 “一种花费极其巨大的东西居然几乎不曾使用,这在人类战争史上真是惟一的惟一,例外的例外。” 白思孟仔细听他说,完了又在心里把他说的再过了一遍,慢慢脸色也不由变得凝重。 别说,还真是这样,一点不假。 “也许是恐惧把大家都抑制住了,”白思孟说,“核战争太可怕。一动手,大家全完蛋。” “对极了!大家都这么说!”万时明两手一拍,兴致勃勃,“我也一直这么想。可那天沈关监却针锋相对!” “他?他怎么说?” “他说:大多数人恐惧不等于所有人都恐惧。看看那些人肉炸弹、汽车炸弹!世界上疯子多多,有几个害怕同归于尽?不但不怕,甚至还乐此不疲呢!” “这倒也是!”白思孟同意,“多少电影都在讲这种事:恐怖分子偷到了核武器,把哪儿哪儿给炸了。甚至说故意炸那些核大国,让他们以为核战争来临,立刻反击,于是整个世界一片火海。” “所以我们的头儿很悲观。”万时明说,“他们的最终判断是:随着核武器扩散越来越厉害,一旦国际关系突变。铁律说不定就会兑现。不拘早晚,核战争一开打,全球就完蛋了。可能这已是地球人无法逃脱的宿命!” “就算万不得已要开打,也不会到处打吧,”白思孟不喜欢一说就把话说得那么武断,有些反感地说,“说不定也只是定点清除。像那个什么——两个‘东’吧。目前不都叫得挺凶?战术核武器,嘭的一下,就一个小范围。” “有限制那当然好。都巴不得了。但那只是理想状况,”万时明坚持摇头说,“长久看还是可能到处打,大打!” “战争都是想取胜,谁吃饱了撑的,连没有胜利者的战争都那么愿意打?我怎么都不信。” “我也不想相信。但沈关监说:规律就是规律,早晚有兑现的那一天。首先是大国动手,然后命中注定毁灭的大国们不愿旁边的小国渔翁得利,就再往小国头上扔几颗。你也扔,我也扔,生物圈就彻底完蛋了。” “胡说!”朱品声实在听不下去了,“几个疯子惹事,灭了他们也就罢了,还打小国?小国招谁惹谁了,也给人家扔几颗!多了没处用了?虐待狂呀?” 万时明抱歉地笑笑,笑而不答,只是偷偷向白思孟眨眨眼,意思是:“没办法!女人都不爱听这种话。” 他服软,白思孟反而心里不舒服,怎么女朋友一表示不悦,人立马就怂了?于是他反而点点头,委婉地帮腔说: “老万说的也有些道理。小国虽小,人性都是一样的,真要是大国都完蛋了,谁不想填补空白呀?谁不想趁机坐大呀?你强大时他服软,你完蛋了他还不厉害厉害?真有那一天,看着吧,说不准也都嚣张起来!大国遗民,反而变成他们的奴隶了。” 朱品声走到一边去了。 她一声不吭地走开,这边也就冷了场。夸夸其谈也好,杞人忧天也好,都进行不下去了。 但是万时明还是意犹未尽,一边起身去陪女朋友,一边对白思孟说最后一句: “最终我才理解了:原来沈关监他们说得那么热闹,其实重点全在弦外之音——地球早晚会不行,那么人类的未来,就全指望咱这边这个对趾地了!” “把这儿当避难所?”白思孟吃了一惊。居然把这联系上了! “对,就是避难所!全球大搬家的唯一目的地!你当是别的什么?” 万时明把憋一肚子的旧话倒畅快了,心满意足,施施然去了。 白思孟看着无边的黑暗,极不舒服地沉下了脸。 难道这才是派我们过来的真正目的?找飞船上的东西只是一个合适的借口? 原来飞船任务只是一个切入点,全面掌控这边的情况才是急迫的问题? 天哪,这么重大的考虑,竟然不跟我们说清楚! 那么那不知落在什么地方的飞船,我们是找还是不找呢? 若是找到也没什么大用,那还不如先建立一个接收移民的根据地! 兹事体大,浮想联翩,足能想得人脑仁疼。 凡事真经不住提起。一旦提了开头,便忍不住推演起来,想要它停止都不行,很快就扩散得无边无际了。 可有什么办法,男人们就是这样天生的忧国忧民! 难熬的一夜终于过去了。次日清晨,摊在沙上的几件装备上凝结了一些露水,他们都不嫌脏,赶紧嘴湊上去舔舐着,贪馋地吸纳了一些,这才稍稍解了解渴。 为趁早凉赶路,他们五点半就出发了。艰难地走到中午,便跨上了那土质的山峦边缘。 无边无际的沙漠终于被甩在身后了。 一路上小蒋艰难而又详细地给他们讲了碰上沙漠商队的事,说这边不但有人,还有起码两个国家,一个是新夏,一个叫流沙。发展程度可能是现代,也可能是近代。 这可是爆炸性的新闻!一言出口,顿时引爆了三个同伴的情绪,由高高兴兴一跃上升到热血沸腾。 “对趾地!真是对趾地!”白思孟两手一拍大声叫道,“完全对上了!” 想起昨夜的对话,他不由心情复杂地看了万时明一眼。恰好万时明也在看他,向他会心地一笑。 人类避难所已经有了!它天然存在! 只是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 但再怎么样,只要有人有国家,还有人说听得懂的话,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好家伙!基金会还真懵对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5章 清清小溪流 又快步走了一程。当旅途最后,真的踩上了又干又硬的黄土地,他们更是欢呼雀跃,一个个兴奋到极点。 这可不是令人惴惴不安的沙漠,而是保得住水、留得住人的地面了! 虽然居民在哪里,水源在哪里,一时还看不到。不过前面已看到有森林在,这就是最强有力的保证。 “大家注意啊!”走向面前第一座山头时,已经多少恢复了精力的小蒋警告大家,“这边的东西都有些与那边不同,可别再撞见什么古怪玩意儿!” 什么意思呀?大家都看着他。他就把昨天在沙漠中还碰到过刺球动物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哈,好个惊心动魄的险遇!”那三人听了无不惊骇。竟有这样邪恶的东西存在! 惊骇过后,他们又不由深深的后怕。刺球这种令人胆寒的新物种已经叫人毛骨悚然了,而昨天自己还因为它们而险些永远身陷囹圄。 想想看:如果小蒋当时没能战胜那些吸血怪物,倒地不起,那么只要短短几天,他们就会因为困于夹子没吃没喝而全体死去;相比之下,能落个终身圈禁还算是好的。 “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来到这么个鬼地方,大家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万时明面色严重地说。“就是没刺球,也得防蛇防蝎子!” 为防不测,他率先捡起一根粗硬的枯枝,一只手用它敲击草地,另一手把朱品声拉得紧紧。 就这样,他们警惕万分地爬上了最靠近的小山,看了看情况,发现前面仍然是群山连绵,见不到人家,也看不到田地,只有那一片沉寂的森林。 不过也有好迹象,就是终于看到山脚那边有一条小溪。 除了早上那点儿露珠,他们全都一天一夜没喝水,早渴得嗓子直冒烟。看到溪流,顿时一个个兴高采烈,眨眼间便丢弃了谨慎,一拥下山。 “冲啊——”白思孟大叫一声,一蹦跳下。 四人争先恐后,跳跃着跑到遍布大小乱石的溪谷边,趴下来,先洗手漱口,然后就俯下身体猛喝狠灌。 好清凉、好甜美的水呀!他们很快就个个都装了个肚儿圆,仍然依依不舍。 小蒋带头,解开了臭球鞋,扔掉袜子,直接站进了水里,尖叫一声“好舒服!”。其他人一看都说:“哈,你这家伙!念完经就打和尚。这都是矿泉水呢!” 但嘴上这么说,行动上却一个个不甘落后,话音刚落,便都解起鞋带来。 管它矿泉水不矿泉水!他们站在沙层上,甚至坐在溪水里,尽情地洗脸泡脚,揉搓酸臭的衣衫,大享清凉之福。 “太棒了!”小蒋乐呵呵地说,“乍离火炉,便入清溪,哪有比这更惬意的?老天爷还算对得起咱们。早有晚有,终于还是有了!” 他眼中几乎含起了眼泪。看来他对沙漠中三天多的艰难跋涉依然心有余悸。 白思孟是细心派,此时心里想的更多。他举头扫视一番前方山坡上的树林,皱眉说: “这景象好熟悉呀!叫人怎么都觉得,似乎还在原来那个地球上!这就像咱们从宁x出发,穿过大戈壁,就进了西伯利亚。我敢说:那什么通古斯就在前面不远!” “你怎么这么想?”万时明问。 “你看那些树,”白思孟手指前方,“那不是白桦红松吗?典型的北温带树种。” “哎哟,”仔细看了看,万时明失声叫道,“还真的是白桦树!听说这种树的树皮剥下来还可以写字。不过我想,要说离通古斯,那可太远了。” “不是说对趾地吗?那么那边有一个,这边就也有一个。既然已经偏北这么多,连白桦都成林了,怎么还会远呢?” “就是对趾地也要看纬度呀!听说那颗陨石坠落的地方是中西伯利亚高原上的一片大沼泽,座落在在通古斯河上游一个叫瓦纳瓦腊的地方以北五十公里。 “那儿可不是什么偏北,而是非常靠北,好像是北纬六十五六度,离国界三千公里都不止。咱们绝不可能这么快就接近了。” “管它近不近,还是赶紧找人问问!”小蒋紧张又盼望地打断说,“万一真的接近了,说不定飞船就在附近,那就省事省得太多了。万一错过了,那就是没头苍蝇,就找到天上去,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谁说不是呢!本来飞船就是从绿洲那儿钻过来的,能飞哪里去!我想也应该在附近。可这儿鬼都没一个,问谁呢?”万时明说着就站起身四面张望。 “要不咱开一枪?”小蒋冒失地提议。 “你吓我!想惹事儿吗?” “那怎么办呢?扯着嗓子喊?” “急什么!再看看!” “哎,别——”突然白思孟竖起中指叫声“嘘——”,半蹲下来小声说:“我好像听到鸭子叫!” 大家也赶紧静下来,听了一下,风吹草动,耳中只有流水潺潺、枝叶沙沙,都说:“哪有鸭子嘎嘎?你听错了吧。” 白思孟也不坚持。 然而这时,溪水中突然多了许多翻波激浪的小鱼,一条条精灵似的,曲折上溯,往前直窜。不时有那么一条两条碰到浅水,猛一摆尾,银光一闪,飞跳起来。 “哈!来菜了!” 年轻人们大声惊叫,争先恐后地起身捕捉。 要知道,大家已经一天多水米没沾牙,刚把水喝饱了,就等吃的了!怎么吃还不知道,但小鱼不就是吃的吗? 只见这些小鱼就像傻了一样,越来越多,互相拥挤着,不要命地往上游窜去。沙多水浅,几乎无任何躲闪余地。年轻人们只用脚拨手舀,就能轻易捧起一两条,一掀就泼到沙滩上去。 他们大喜,奋力捕捉,不到五分钟就捉到了上百,而这绝佳的飞来财运似乎还方兴未艾。 “没想到这边的物产这么丰富,连鱼都能用手逮!”大家笑道。“别的还不知怎么样呢!” “凡是地老天荒的地方,物产都丰富!”万时明笑呵呵地说,“当年爷爷一辈去北大荒不是说过吗——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 正热闹间,突然白思孟一声低喝:“都住手!注意!”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6章 热心的放鸭人 听他声音紧张,大家一愣,都直起腰看过来,不知他发现了什么。 “鸭子!真是鸭子!”白思孟指向小溪下游,面色惊疑。 大家顺着他的手看去,果然那边水面上出现了一大群白鸭。数量可真多呀!密密麻麻,挤挤匝匝,一片白云似地盖满溪面,正努力溯水上行。 “更来劲了!”小蒋张大了嘴巴,馋涎欲滴,“连鸭子都自动找上门了!” “是有人赶着的!”白思孟踮脚看看说,“看那扬起来的长竿——鸭群后面有人撑着条小船。” “人来了?”大家又惊又喜。 “是。而且就只一个人。”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果然,两分钟之后,一叶小舟从树林边一块大石头后面现身。一个披蓑戴笠、渔翁模样的汉子手持竹篙,边撑船前进,边嘴里嚯嚯叫着,不停地驱赶鸭群。 果然鸭子是有主儿的。 “哈,看那样子也是个黄种人呢!”朱品声眼尖,隔得老远就先看了个仔细。 “不错!”万时明笑着说,“就跟咱们过来的那边一样的相貌。说不定就是那边的移民!” “你们的意思是说,有人钻山打洞,专门跑这边放鸭子来了?”小蒋怀疑道,“怎么我瞅他就像个g东、f建人呢?你瞧他那颧骨和眼窝!樟树蔸的人可不像这样。” “扯什么樟树蔸!那面明明是海公镇,五方杂居,哪有什么一定的相貌!” “好像是唱戏的!”白思孟说。他是评价那人的服装。“这行头,起码有三百年了。” 鸭群很快游近,布满溪涧。大家都看着撑船的汉子,那汉子也惊惶地瞧着他们。 首先彼此穿着就完全不同。那汉简直就是古装剧中的打扮,短衣褐衫、袖大裙低,而年轻人们则干脆一个不伦不类。 谁见过上身有模有样地穿着夹克,下身一条裤衩还光着两腿? 朱品声一看就知道是个女的,却是一件男式衬衣,下面兜着一条紧绷绷的弹力裤,怎么看怎么别扭。 那汉子从来没见过这种人,却也不怎么害怕,因为一来他们面相和善,二是带着女人。 至于那支带着刺刀的步枪,他根本不认得。 年轻人们则是喜出望外,除了小蒋先看到的那支沙漠商队,这可是他们来到这边碰上的第一个人。 所有的问题一下子都涌上了嘴边。 “大叔!”他们站在水中,毫不见外地堵住了小船的去路,亲热地打招呼,“大叔,您赶鸭子呀?” 这不是废话吗!没看见呀?可意思不在这里,只是用这测试他听不听得懂这边的话。 商队的人不是说小蒋是新夏国口音吗?这边不就是新夏国吗?所以应该听得懂我们的话吧! 而且小蒋还说过,商队的人说话中还带了些海公镇人的用词。既然这里地近海公山,这人的模样又像是那边的移民,那么作作这样的猜测也不为过。 尽管这样,为了妥当,善于表达的朱品声还是特意将每个字都说得又慢又清晰。 “鸭——鸭——是呀!你——你们——哪里——来——来的?” 听得懂啊!他说的我们也听得懂啊!年轻人们顿时喜不自胜。 最大的障碍打破了! “我们从沙漠那边来!”朱品声指指沙漠的方向,笑容可掬地说。“大叔,这里是什么地方?” 沙漠二字这人居然也听懂了。 听说他们是从沙漠那边走过来,中年汉子略感放心——那边就是番邦外国,常有商队往来,装束和口音全都奇奇怪怪的多了去了,什么人没有?而这几人却还说着听得懂的话! 既然放心,他也就不妨明告,便说:“这里是南叙伯的辖地,列位不知道么?” 南叙伯?人名?地名?对,后面又说到辖地二字,那前面似乎就是个人名了。一般人不会说——比如——某市的辖地、某省的辖地吧! “原来是南叙伯的地盘!”朱品声含糊应了一声,接着就看一眼万时明,意思叫他接过去说,这些古里古怪的名堂,她腹笥不广,很难从容应对。 万时明会意,便跨前一步,高声说:“不敢动问,这南叙伯是哪国的伯爵?我等远来,尚不曾弄个明白。” 那汉一点也不惊讶,大概是心想,我也没见过你们这种人呢,就说: “原来列位远来不知:我家南叙伯爷官居二品,现任东南路兵马使,乃是这里上下七县里最大的官儿,又是当今皇爷的三代表亲。 “我国国号新夏。当今坐朝的乃是玄安皇爷。皇爷仁慈英明,那真是高天厚地,覆载之恩,难以言表。你们远方初来,不识管辖,可要用心记住。不然误犯了官威,多有不便。” “承教承教!一定记住。”万时明连声感谢。“请问大叔,这伯爵府座落哪里,还有多远?” 那汉摇头道:“若去府第,那远呢远呢。由此过山下山,平路再走五十里,方是南叙。有城有集,街市很大的。” 过山还有五十里!这么远?年轻人们既有些失望,却又感到安心。乡村虽然荒野一些,人却比城里人好应付。初来乍到,得先摸清情况不是? 眼前这人看着就很实诚,说话用词也文气,可能还读过几年书,不是那般大字不识一个的粗野农夫。既然这样,就要细细问明白了。 于是万时明又问:“然则大叔就住在前面了?” 那汉和气地笑道: “我也不住前面。寒舍就在这溪水下游,是鸭子的来处。去往那里须先拐个弯,再走五里就是。客人从沙山来,没有经过渔河村么?想来没有,不然不会想在这里打尖。” 说到“尖”字,他看了一眼他们手里抓的生鱼,又说: “实话告知列位:前面右拐山口,有一处关卡,叫小沙卡,便是南叙伯着人守着,督率一方,交租交税都是那里的管家管。他手下也有**个健卒,对生人一概盘问,还要查验货物,很不方便。 “客人无甚物事,本来也不要紧。只是形容古怪些,怕是要多问几句。若要省却麻烦,便须从这山路直上,翻过高岭,随着石板路再走十里,便出山了。不要怕难,这还是容易过的,他处更远。” 原来如此。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7章 拜山祭庙 放鸭人的意思很明白。看来前面这叫作小沙卡的关卡惯会难为人,把人都搞怕了,宁可翻山,也不挨宰。 万时明又谢过,看看鸭子,问:“大叔将这鸭子到哪里去?” 那汉苦笑一笑,道:“便是折价完粮了。今年少收了十余石,交租不足,还要交丁口钱,无奈,便以此来抵偿,也不知关上肯不肯赏收呢!” 年轻人们目测一下,这群鸭子至少二百只,而且只只肥大,算起来足有千斤之谱。折成洞口那边的时价,至少值五六千元。 也不知这边的小农一年收成多少,仅租税就要这么多,也真够沉重的。 “这么好的鸭子,关上一定会收的,”万时明给他鼓劲。 话音刚落,那汉子已经想起来,忙叫住转身要走的他说: “列位上山,山顶有座山神庙,供的是熊神爷,虽然不大,却极灵验。来往客人都要上香,不然下山便会吃惊恐,百试不爽,千万莫怠慢了!” “谢谢叮嘱!”万时明再施一躬。那汉便满意地撑篙走了。 鸭群一过,小溪里再无鱼儿,众人捞了一会儿,都瞠目结舌说:“原来这鱼都是鸭子撵上来的,难怪这么富厚,现在都到上游去了!” 百多条小鱼,吃都不够,却还没法烧熟,因为白思孟的背包里居然没带打火之物。哪怕只有一根火柴也是好的呀!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怎么办。 “刚才问那大叔借个火就好了。”万时明懊悔地说,“他一定带了火石火镰。” 这就必须追上去。但带着一包生鱼追二里地求个火,说起来未免有些丢人,年轻人好面子,都不愿意。 “有谁吃惯了生鱼片?嗯?”万时明问,见没回答,他笑道,“rb料理都没吃过,也够out的,不过,本人也没吃过。看来,人最好不要笑别人落伍,茹毛饮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话是这么说,谁也不愿意先啃第一口。 万时明叹口气说:“不愿那样的原始,那就试试这样的原始——咱们钻木取火吧,用摩擦法。好在现在的天气挺干燥,干木头也有。” 他们在石滩上捡了一根有纵裂的枯木,先用尖石头刮了刮,然后就用一根刮出尖头的枯枝在纵裂里来回猛刮。你摩擦一阵,我摩擦一阵,逐渐把纵裂刮成了一道黑沟,热得烫手。 “快了快了!”朱品声手拿一把撕得细碎的干草丝在旁边等着,不住发出激励的叫声。但是那沟槽虽然时不时有点冒烟,却始终不像会起火,弄得他们心里又痒痒又失望。 “加把劲吧!”白思孟说,两手紧紧把住枯木,“你俩一起刮!” 万时明明白了,立即伸过手来,和小蒋一起握住那粗粗的枯枝,共同用力刮削。 力量大了一倍,成效立显,只一会儿,沟槽里就出现了微明的火烬。再刮一会儿,烟就大了。 白思孟一声“快丢!”朱品声马上把碎草压了上去,白思孟再趁势一吹,一股小火随着浓烟呼地燃了起来,草烧着了。 他们乐得大声欢呼,就像打了一场了不得的大胜仗。 无锅无油,他们只能用手抠去肠腮,再用泥巴把洗净的鱼一条条包好,放在火里烧,烧熟了就剥开泥壳来吃。 无油无盐,又小又有刺,还经常被泥壳粘走一片片嫩肉,但在饥肠辘辘的他们眼里,却是什么也比不上的珍馐。百多条鱼,眨眼间就只剩下三条。 白思孟一伸手,将它们全部按住,说:“不能再吃了,留着祭山神,祭过再散福。” 小蒋缩回刚伸过来的手笑了,说:“你还挺迷信的!” 白思孟说:“这不是迷信,是守规矩,让人看到空手过去不好。” “对,”万时明同意道,“入乡就得随俗。信不信另说,至少别缺了那个意思。” 小蒋道:“别的我兴许还信一信,那人说的却是什么熊神爷!哪个熊老爷能比得上小白逮的那只大?过会儿进庙看看,乖就算了,只要它敢兴风作浪,也不用多说,走上神台,也是那么噼啪一夹,就不信它夹不进去!” “夹泥胎呀?”白思孟笑了,“夹好夹,我就怕夹进来了扛不动;再倒出来,砰,碎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妇女总比男人胆怯些,一听有人真的敬神,她往往就是不信也有三分迷惑。朱品声就是这样,平时咧咧得比男人还男人,一到这种时候,心里就没法笃定了。 “小蒋,还不快闭嘴!人家上高香都还嫌心意薄,你却还没念经就打起和尚了!有你这么作梗的吗?” “我这是……嗨!”眼见寡不敌众,小蒋一笑退开,“我不说还不行吗?” 提着那包不像样的供品,四人高高兴兴地上山。这山虽有些高,却不算陡,高一段,又低一段,大石横亘,风景如画。 他们东张西望,饱览山光,觉得跟沙漠比,这里简直好得像仙界。 当然,再美妙的山路,也大耗体力,汗水一下子又冒了出来。但他们美餐之后,心绪正佳,居然走得劲头十足;三四百米的高度,竟然只歇了两歇,就走了上去。 攀上山顶,果然看到一座掩映在大松树下的小小庙宇,灰墙黑瓦,暗红门脸,很不壮观,比国内那些名山梵宇差远了。 但是俗话说庙小神灵大,只看那门前泥地平坦结实,寸草皆无,就说明进香求福的人来的很勤。 他们不敢怠慢,手中没香,就拔几根草棍,走进庙里。抬头一看,座上那位神君,果然塑得跟熊有几分相像。 当下他们把泥裹熟鱼恭恭敬敬地放在供盘里,然后向香炉中插入三根草棍,也不点燃,就站在那儿合掌拜祝说: “祈望山神老爷保佑,让我们平平安安地下了这山,走到南叙伯的城堡,一路百事顺遂!阿门!” 阿门二字是用在什么教的祷告上面,他们都没细想,临时凑词儿,也就这么用了,但神既没生疑,也没动怒,安安静静地默认了他们的奉献。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8章 庙小神灵大 拜完出庙,见松树旁边有几块大青石,还算光滑,他们就坐下稍歇,说些闲话。 小蒋精力太足不肯多坐,不一会儿就站起身,踢腿甩臂地舒展筋骨。 他左右看看,风景绝佳,不由心情舒畅地说:“好一派古色古香!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恐怕就是这样的庙吧?武二郎景阳岗打虎,睡的好像就是你们屁股底下那块大石头!” 白思孟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朱品声根本不理睬,只有万时明见多识广,又喜欢斗口,当下笑笑说: “你问谁呀?触景生情啦?这么好古,就干脆来这石头上躺一下,看能不能招个老虎来!正好这风停了,人都说‘风生从虎’,就让它给我们吹一吹汗!” “老虎来了,打个响屁给你们扇……”小蒋粗鲁地开起玩笑。 却不料,一席话还没开说,便听呜的一声,一阵烈风猛卷上来,把干透的松针吹得纷纷落下。这风穿堂入户,推得山神庙的前后门都哐哐地响,好不凛冽。 万时明脸色顿时变了,吃惊说:“好哇,你这一声哭丧调,还真把怪物给招来了!”忙捂住眼,站起身来。 那风大概是平地卷起的一阵羊角旋风。但事情也就这么赶巧,旁边山林的藤萝中,突然窜出一只花斑小鹿,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后面紧紧追它。 只见它慌不择路,头一扭,就直奔山神庙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它一跳到庙前空地上,就失蹄一滑,翻了个筋斗。 还没等它爬起来,一个巨大的黑影便如飞驰的云团一般,无声地扑到它跟前,一爪伸出,轻轻一按,便抓住了它。小鹿呦呦呼救。 “熊!”小蒋眼尖,立即惊呼,同时手中的步枪也哗啦一声推上了膛。 幸亏这又是一颗“子炮弹”,他珍惜无比,才没有立即开火,却也不由尖叫,“都快躲开!我要开枪了!” “恩公不要开枪!恩公莫怪!” 只见那熊边叫边抬起头来。它虽然喘着粗气,目光却非常柔和,声音也清晰得很。“小熊此来并无恶意!” 小蒋吓得一愣证,再张大眼睛一瞧,竟然正是他们在沙漠绿洲放走的那头大公熊。 “天!你真能说话?”他惊讶得倒吸一口凉气。 “然也!” “‘然也’?你还会说文言文?”众人更吃惊了。 “恩公夸奖!文言文倒未必。俗话小熊却是说惯了的。” “这不叫俗话,叫白话!”万时明纠正它说,“你跟谁学的说话?是马戏团吗?” “小熊不知什么是妈稀盘。” “妈稀盘!还娘希匹呢!”白思孟好笑,“既然不是从妈稀盘,那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恩人不知,这不要学的。” “那难道是天生的?你们熊族自创的?” “恩公在上!这里不但小熊能够说话,许多野兽家畜都会说话。”大公熊说,“都是吃过聪明药的。” “聪明药?”四人异口同声,讶异得无法形容。 “是聪明药。不然怎得会说话?恩公不要惊奇,这聪明药原不是人间凡物,是有人从仙人处带来的。” “还有仙人?”四人更加震惊。 “就是会飞的人。”大熊一脸诚实地说,“世人也有称他们鸟人的。这里便有一个,也就是小熊的主人,便住在这庙中神像之后,自称官名李薄希。” “就在这里?仙人?鸟人?”年轻人们全都耸动,直身站起,畏惧地看向庙后。“他人呢?” “主人出门会友,谈玄讲道去了。”大公熊说,“平常日子都在这里居住。恩公们放心,这仙人也就是个尊敬的说法,并不会呼风唤雨腾挪变化,如世俗传说的那样;且吃喝拉撒也如同常人,并不辟谷,惟独一是会飞,二是手里有聪明药。” 居然闯入仙魔世界来了!四人心中那份惊惧不安与好奇不解,交缠起伏,简直无法形容。 “这么说,你是他畜养的,不是妖怪?”白思孟问。 大公熊呵呵两声,一副粗笨的大脸挤啊挤的,大概就是它的笑。只听它说: “小熊算什么妖怪?吃人的才是妖怪,小熊从不吃人。那日无知冒犯,也无非是好奇:那般个窄洞,怎地钻得出一个人来?不要是长虫吧! “小熊最恨长虫了。谁知却是恩公们!恩公们法力无边,那才是真神仙呢!好道是与天同寿,与日月齐光……” “好了,你也不用善祷善颂了,留着夸奖你主人吧!”白思孟打断他说,“但我们虽不是真神仙,那本事也不是凡人可比——” 他向着供桌伸指一弹,一盏明晃晃的香油灯立时歪倒灭了,就像挨了谁一巴掌,让大公熊看得一哆嗦。 “你说野兽家畜都会讲话,怎么这只小鹿不说话,我刚才看到的鸭子也不说话?” “告恩公!小熊是说吃了聪明药就会说话。它没吃,就不会说。” “那是种什么药?” “一种白白的粉,堪比麦粉,只须吃上一小撮,过不多时,自然就会说话。” 还有这种药!这可真稀奇了。难道是国内广告上说的什么补脑液、抗老年痴呆药,还是什么兴奋剂? “为什么仙人给你们吃这种药?白给吗?” “一开始原不是仙人才有,都是恩公们钻出来的小洞那里撒得有,在地面铺了一层。贱内带着小犬们去到那里,吃了回来醉酒般昏睡几日,醒来便会叽叽喳喳。小熊大恐,要打要杀,逼它们说出,还不敢信,便自己去到洞口,也尝了尝。” “是什么味道?甜吗?” “毫无味道。”大公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却有股冲鼻药味,又似生漆,又似铜锈,因此小熊只吃了少许,就回来了。后来发现真有用处,再去吃,却已被别的野兽家畜吃光了。” 四个年轻人疑惑地互相看看。 又像生漆,又像铜锈的刺鼻气味,这不是塑料、金属零件之类吗? “吃了它怎么就觉得有用呢?”万时明问。 大公熊挠挠耳朵,想了想说: “吃了便十分作呕,后来头疼欲裂。撑不住便倒卧数日,昏晕难受,不思饮食。好容易渐渐好转,有了些力气,便觉耳聪目明,心内清爽。一开口,竟然喉舌婉转,便觉自己是人,像是从前世活转来的。” 四个年轻人都吃了一惊。 这模样,竟像是重生投胎。好人投了个熊胎。那当然是绝对不可能的! “洗脑!”万时明紧抿着嘴,从牙齿间迸出这两个字。 “洗脑?”小蒋张大了嘴巴,“怎么洗?那白粉是思维洗涤剂?” 万时明不由好笑,说:“我还想问你呢!什么叫思维洗涤剂?不过你说的也有些启发人——难道不会是一种精神阻断,再加一种精神灌输?” 大公熊看着他们,似乎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 “你怎么学的说人话?”白思孟问它。 “觉得自己像人后,便向庙祝学。庙祝问过主人。主人说可以,见小熊太笨,又给了些白粉吃下……如此学了好久,方学会了。” 四个年轻人看向小庙。公熊忙说: “他今日不在庙里。下山采办吃用去了。这里原是熊神庙,所以他对小熊还好,是以肯教。” 一开始你没把庙祝吓死吧!不过庙祝既是信神的,想来也不会太吃惊。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9章 山头兽语 “这就怪了!”白思孟看看山下无边的沙漠,有些不解地说,“去那沙漠绿洲得好两天,路途遥远,且是难走,怎么你们这些野兽家畜却说去就去,这么容易?” 大公熊笑道——熊竟然也会笑?不会吧?然而白思孟却真看到了它在笑。 只听大公熊说:“那山洞原不遥远,恩公们不会走,所以绕远了。若从那手臂般向东伸出的山岬处一顺走去,从山脚到绿洲只得七里,多一寸也没有了。。” “既然绿洲离这边的山岬这么近,怎么在小石山上时,我们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到?” “不瞒恩公,这山岬伸过去,一路低平,还不如沙山高,恩公哪里看得到!本地的人马家畜常来常往却都知道,所以短短几日,那药便被吃了个罄尽。” “那些也吃了药的野兽什么的,都去哪里了?” “禀恩公!这是早两年的事情了,如今早走散了。” “你先头还说你们主人也有这种药,他又从哪儿来的?” “主人说他是从极北处买来的,给那边的仙人出了大价钱,是以轻易不肯与人。必得那虔诚信众重金求告,方才给一小撮。” “那些人求去做什么?难道是治哑巴?” “哑巴吃了无用,原求去是与他家猫狗吃的,要它陪人说话,以供一噱。” “你说什么?以供……” “以供一笑的意思,”万时明连忙插话解释。“它又掉文了!” “草!它的学问竟然比我还高了,动不动就掉文!这世界变得——”白思孟无话可说,不住摇头。 “刚才它还说到妖怪,”万时明提醒白思孟。 “噢,对了!”白思孟停止感慨,又问,“你说你不是妖怪,难道另外还有什么妖怪?你们之间可有关系?” 大公熊忙道:“妖怪虽有,却不多,也与熊族毫无关系!便小熊这般会说话,也是千百年来第一遭。 “不过过了南叙城向西,二百里外有座麦芒山,那里倒是座魔山。听说有几个会说话的大妖,领着几百不会说话的小妖,也会劫财,也会杀人,山上山下的为非作歹。玄安老皇帝几次派兵清剿都不成功,反而损兵折将,如今也撒手不管了。” “那都是什么妖?不会是什么虾兵蟹将、鱼精鸟怪吧?” “据说也就是狼呀獾呀成了精,专爱去人家吃猪吃羊,越吃越胆大的。” 旁边小蒋看看大公熊爪下按住的小鹿,还在不停挣扎,便问:“你也要吃它?” 大公熊笨拙地摇摇头,说:“小熊天性,原是要吃它充饥。不过此时须先拿它上祭,要等主人享用过后散福,方才能吃。” “那就是说不管弄到什么,都要先尽你主人吃,你只吃些剩的?” “正是。” “你倒好,居然养起主人来了。你平常就是这么伺候他的?” “小熊平常不用自己捉,今日是特为恩公们捉的。” “这话又奇了!怎么说?还是特为我们捉的?你看到我们上山的?”白思孟十分惊奇。 大熊回头瞟了一下庙的后门,显然是害怕主人突然从那里出来,这大概是它的习惯反应,看过放心才说: “我家主人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守着庙就要吃祭品。来往人献祭,吃食钱物皆可,只要丰厚,便算他虔心。倘若遇上那不肯丰厚的,他便派小熊或是小熊的妻小,去到前面山凹等着,那人经过时便要吓翻他。 “这吓人的伎俩,虽不伤人命,却也不轻:坐轿的把轿子打碎,挑担的把担子扯断,空手走路的也要把衣服扯烂。是以无人不吓得魂飞魄散,这庙的香火也就日盛一日。” “原来是这样!”年轻人们恍然大悟,“难怪撑船大叔叫我们逢庙必祭!只是我们的祭品也不丰厚……” “恩公们不是有了这只鹿吗?”大熊按按爪下的牺牲品向他们示意,“如此祭品,也不是日日都有的,可算虔心逾倍。主人知道,必无话说!” 白思孟笑了,说:“这可真是不折不扣的借花献佛了!承你美意,就算我们献的吧。既然这样,这一路下山,再没什么麻烦了吧?” “再没有了,再没有了!”大熊笨拙地摇头说,“这东南山一带,也就李薄希一位仙人,余皆在京城以北以西一带。听说那里经常有仙人飞来飞去。小熊未曾去过那边,也不知是真是假。” 众人望望西面,不由心悸。“经常有仙人飞来飞去”!那是个什么地方? 白思孟抿着嘴想了想,接着又问:“大熊啊,我就不明白了。你既然吃了聪明药,会得做人了,怎么还要吃生肉?一会儿人性的,一会儿兽性,这怎么能叫人放心呀!你自己也觉得别扭吧?” 大熊谦恭道:“恩公有所不知,那聪明药原是教人说话的。要说话便可用,不说话就不必用,是以日常生性倒也不改,兽性还是有的。不然,小熊也不要熊浑家了,另娶个女人岂不更好?” 说完它不禁斜眼瞅了朱品声一下。 白思孟吓一跳,它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思!幸亏朱品声没发现它那别有深意的一瞥,否则岂不大怒? 一头脏兮兮的大熊竟然还要讨浑家!还想讨人! 真是颠倒颠,倒颠倒! “那么——”他索性再多问几句,“是不是所有的庙宇,以后我们都得拜了?既然你说仙人多多!” “似乎不能免呢!”大熊想了想道,“所以在半山我看到恩公们上山,手里只有这一包泥鱼时,便一心想打只山羊小猪,好替恩公们圆转过去。 “皆因我们主人常说:君之视臣若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以高视低尚且不能马虎,则以低事高,居然连拜祭之礼都敢敷衍,那还了得?这还成个世界?所以必要报复的。” “如此说来,倒是你的一番美意!不过仙人们到底有多大能耐——我是说除了派你这样的逞凶恐吓——能让我们怕他?” “这就不知道了,”大熊说,“恩公们想是还不会飞,若是这样,倒难防备。即如仙人自己,若是他飞上头顶,丢一石块,或是来泡便溺,那岂不不美得很?” 四人一听,哇噻!这倒真是可虑。 这么促狭的事情也做得出来,这是什么仙人哪! 大家又是恶心,又不免头疼。特别是朱品声,仓皇四顾,恨不能马上有把雨伞撑在手里才好。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0章 聪明也能加载 小蒋心里着了忙,赶紧催促说:“咱还是早点走吧。公然开打还不怕,悄没声就给人来上这么一招,可真防不胜防。大熊你说:前面这一路,还有这样非拜不可的小庙没有?” “方才说了:此地仙人只我主人一人,庙也只本山一座,不祭不可,到了平地上却就不怕了。那里的庙皆是可祭可不祭。祭也是丰俭随意;有些庙还不许人祭呢?” “那是什么庙?” “祖庙、家庙。” “那不是废话吗!哎,对了——你说你从不吃人,那绿洲上的刘先锋又是谁吃的?” 大熊一听这话,立刻变得局促不安,像是嘴里含了砂子似的,愁眉苦脸,嗯嗯啊啊地说: “那都是拙荆——第二房——她是没吃聪明药的——无心中领着两个犬子做下的。小熊管教不严,还望恩公们恕罪。” 第二房?这么老相还只娶过两任太太?熟知野物生性的万时明感到实难相信。 众所周知,公熊游走四方,浪荡不羁,个个都是负心汉、薄情郎。它这么老大个儿,竟然只有一个前妻,还厮守着二房不放,真称得上至诚君子了! “那就是说,是你后妻,”白思孟点点头。“倒也奇怪了,你们好好在这山里过不好,怎么一家子都跑到沙漠里去了?散心去了?旅游去了?” “这是——这是——”大熊感觉实在说不出口,“拙荆不知怎的,生完孩子就闹脾气,无论如何不肯安静,那一日竟逃走了,还带上了小犬们。小熊不放心,才追了去。不料赶到时,她们已经做下了!” “没吃聪明药嘛,”小蒋插话进来,无奈地说,“不过运气好,她是撞上了赤手空拳的刘先锋。要是晚一天碰上我——”他拍拍手中步枪的枪身,“那砰地一声,她就变成我们桌上的菜了!” 大熊矍然,连称:“恩公教训得是!教训得是!拙荆和小犬都再也不敢了!” “喂!最后问你一个问题,”白思孟说,“那天上飞的除了仙人,你可看见有大船出现吗?” “大船?什么样的大船?”大熊茫然,“挂帆还是用桨,抑或是用那架在船尾上一摇一摇的橹?” 白思孟摇头,捡了根树枝,迅速在地上画了一只想象中的飞船,就像硬式飞艇,只不过多了两片短翅膀。 他还特别在船尾添了一道长长的火焰,然后说:“就这样的!” 大熊认真地看了看,缓慢摇头。但只摇了一下,它便忽然憬悟,说:“船虽不曾见,这后边的喷火却委实见过。短小的夜夜有,这长长的也见过几次。” “是吗?”小蒋欣喜地问。 白思孟手一挥,哼一声道:“它说的是流星!” “啊?”小蒋失望至极。 果然再一细问,正如白思孟所料,真正像飞船那样的东西大熊根本没见过,也没听说。 这就无须再留。 尤其是朱品声。她对野兽总是怀有莫名的恐惧,生怕大熊不像它自己说的那么淳朴,一再出声催促,于是他们就谢过大熊为他们与主人调停,立即启程下山。 “愈出愈奇了!”万时明边沿着平整的石砌磴道往下走,边摇头说,“居然出仙人了,还有什么聪明药! “我只听说有种什么酰什么多胺,能够增加大脑细胞突触的活跃度,让人反应加快,却没听说还神奇到能让野兽变成人,还会说‘拙荆’!说‘小犬’!这么假惺惺的谦词都随口就来,也太进化、太像我们国人了!” “也不知要是让它参加我们的高考会怎么样?”白思孟笑道,“看它能的,居然敢关公门前耍大刀。真要在那聪明药里给它加载几册数理化,怕不要考个理科状元!” “最好给我也吃一包!”小蒋闷闷地说,“一听说考试我就头疼。” “哎哎!”万时明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拦住小蒋,面对白思孟说,“你刚才说什么?加载?加载数理化?” “是啊!我是这么说的,怎么啦?” “加载!”万时明揉着鼻子寻思,“这大概就是关键所在!那白粉就是加载进去的。” “吃进去的嘛,怎么是加——不过你要说加也行,意思差不多。” “白粉就是思维程序……” “思维程序?”白思孟吓一跳,“你是说,那不是加强大脑的药,而是硬灌进去的知识?” “这不行吗?” “我——我怎么敢说不行!”白思孟不知怎么说才好,“只是,它怎么跟熊的神经配合呢?知识装进去了,总得有个东西主动操纵呀!比如怎么指挥嘴说话,怎么指挥眼睛去观察,指挥手脚去做这做那。知识就像砖头瓦片,总不会自己盖房子吧!” “那你的意思是还得有个cpu?”万时明琢磨了一会儿,点点头,“有道理!有了知识还得会用。那可不可能……那些白粉就是一堆自动装配的电脑零件?在熊的脑袋里装配了一台计算机?” “还能——能有这样的计算机?” “怎么不能!”万时明一阵兴奋,整个人精神头都不一样了,变得目光灼灼,睁大了眼睛如飞地想象: “我猜呀,每一粒白粉就是一块超大规模集成电路,还布满了各种自动接口,事先设定了装配路线,还加载了必要的软件。 “这些粉末倒在一起是散件,但只要放入电解液,给予动力,它们就开始自动装配,自我完善。然后再跟动物的神经中枢自动接轨,指挥行动。这过程可长可短。最后,计算机就组装完成了。” “那用什么作动力?谁给予呀?” “熊本身呀,生物电流呀!” “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现在不都在设想分子计算机、生物计算机嘛!这应该就是一种。我看最好就叫现浇式生物计算机。它可大可小,组件多就大,组件少就小。完全依赖生物体提供能量。计算机一旦开始工作,就能协助、甚至取代动物的大脑进行思考。” “技术上办得到吗?” “地球人当然还办不到。但那外星飞船居然能用人类的模式发电报,那不早就把人类的神经中枢吃透了?对人都了解得透透彻彻,对动物又有什么不可以?别忘了,我们人类,在他们眼中也只是一种大型动物。”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1章 田家说世事 请输入正文。“服了!”连小蒋都向万时明翘起了大拇指,“要不这样想,还真没法解释!” “这就叫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白思孟笑道,“我倒诧异这冰火两重天——才出地狱,便入仙境;才出沙漠,就进青山;才别刺球,就逢善兽。再往前走,还不知有多少奇奇怪怪呢!” “可惜电台陷没了,”小蒋遗憾地说,“不然把这两天的事情统统汇报一下,沈关监他们准吃惊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那三批人谁见过这样的事情!” 既然到了这边,人还没一下子完蛋,就不一定没见着这些事情,小蒋说话够片面的。 但是由于好奇心痒加上集体荣誉感,谁都宁愿相信只有自己这个小组才是真正和惟一的奇迹发现者,所以明知是自我过誉,却都欣然附和,连说: “对,对!这要是回去写成书,准把全天下都惊得一愣一愣的。” 青少年的真性情,一时间融融泻泻,袒露无余。 说说笑笑间,他们走过一带花草坡。繁花似锦,香气扑鼻,蜜蜂多得让人恐慌。村野之风,浓郁无比。 虽然美景醉人,他们还是赶忙加紧脚步,避过这一段。又走一程,就到了一片黑松林。 这里地面干爽,松根虬盘,风鸣谷响,真是消夏的绝好去处。四人见此,无不大赞,都说,这可得坐下歇歇,辜负了这样一个好地方,菩萨都要怪罪的。 休息了一会儿,便有人合上眼睛打盹。原来除小蒋外,三个人都一夜没睡。 小蒋听了连忙跳起身说:“那你们只管睡!我放哨!”说着就把步枪扛上了肩。 “小蒋!”白思孟两眼朦胧地叫他。 “什么事?” 白思孟没说话,只抬起一根手指,往上钩了两钩。 “什么意思?” “尿!尿……” “你要撒尿?要我背你?” “不是!不……”那根手指又钩了两钩。 “噢——”小蒋明白了,噗哧一笑,拍拍步枪,“你放心,高射炮架着呢!保证叫他尿不着你!” “还有砖——砖头——”白思孟眼睛都睁不开,却强挣着补充说;接着还没等到回答,就发出了甜美的鼻鼾声。 他们这一个中觉足足用去一小时,连小蒋都等得快睡着了才起来。歇过再走,不久便看见坡谷中三三两两的农舍和梯田。 哈!有人家了,而且明显的地广人稀房屋少,偶尔经过的场院上都呈现出一种挺富庶的景象。 这些人家是自耕农还是赶鸭人那样的佃户? 一个佃户的收成竟能随便错上十几石,可见租种的田亩不在少数。这里的田地难道很宽裕吗? 走着走着,很快就碰上种田的庄稼人了。一个老汉拄着锄头站在田间,歪着头看着他们慢慢走近。等他们经过时,终于开口问道:“客人们从哪里来?” 万时明停下脚步,满面笑容地说:“老人家好!我们是从沙山那边过来的,要到南叙城去,不知走的可对?老人家辛苦了,请问宝宅何处,天晚可能借宿一宵吗?” 这时正是下午三点,还说不上天晚,可是他们翻山越岭这么久,中午又没吃饭,早已筋疲力尽,真的不能再走了。而且,他们也不想像昨晚那样,又在露天里过夜。 老人很热情,立表欢迎。当下他草也不薅了,带着几位不速之客沿着田埂,迤逦往自家宅舍走去。一走便是三里远,直到一处麻杆如林,桑荫覆地的平坡,这才停下, 他指着场院里侧一排五间大屋说:“这便是老汉一家的陋屋,破烂不像样,多多包涵。” 实际上这排房舍青砖黑瓦,梁粗檐平,很是齐整,哪里有一点“陋”像了? 四人跟着他进屋一看,虽然陈设简单,家具朴拙,却也是干干净净,漆色颇新。农家日用的一切也都应有尽有,看来生活水平还不错。 家里本有一个老妪边照料两个小孩子边做家务,见他们来,惊讶得直揉眼睛,连说稀客。 老汉介绍说这是他的老伴。又说:家中三个小儿,两个与媳妇们在坡上田里做活,一个在南叙城里当兵服役,好久没回了,又叫老妪快去做饭。 天气虽然比较宜人,但走了一路,却也汗透衣衫(成语要说汗透重衫,那是极口形容出的汗多,可是他们每人的衣衫都简单至极,无从“重“起,就只能这么说了),急需洗漱一下。 老汉眼尖,何须他们说得,早就提过一桶清水,一条粗布毛巾,请三位男士自便。又叫老妻先带朱品声去洗换一番。等一切弄清爽,才和他们在老桑树下坐着,边等饭菜边说闲话。 老汉是位好客而且好奇之人,喜欢打听也喜欢讲述。他听说他们在沙漠里遇上了沙崩和刺球,在山上又碰到了会说话的大熊,不禁连声啧啧惊叹,说贵客们真是大不容易。 那刺球他说以前听说过,原本只是随风滚的飞蓬草一类,走沙山一路的商人常将它们收集来当做柴烧。也就是从他这一代起,才听说会得爬动咬人了,也不知是怎么搞的。 “就是那仙人,也不是自古就有的!”他说,“老汉年轻时也在外面当兵,不但南叙城,就是国都柏原城也驻守过三年,从未听说有仙人妖怪。 “便是远隔两重大海的黑水、乌角,远隔三重大海的新明、余存,那面的大船偶有来往,也不曾听人提起。可见那时真正是四海咸宁,水天一色,朗朗乾坤,不似近时这般扰攘多事。” “那这到底是什么时候才有的呢?”小蒋性急地问。 老汉摇头说:“这就不清楚了。老汉是近几年才知道,也才看见过一个。然而乡邻中也有人说:他祖爷爷时便有人见过。他祖爷爷早已不在,谁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原来老人家自己也看到了一个!”万时明惊喜无限,“可能说说那仙人是个什么样子?” 老汉摸了摸颏下胡子,有滋有味地回想着说:“那仙人么,大致也与我等面貌衣着一样。只是下身穿着与这位女娃娃相仿,是紧身的—— 穿着!紧身!看得这么仔细,那距离自然极近。四人迫不及待,都问:“就在您眼前吗?您看清楚了,他在干什么?”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2章 仙人与山妖 老汉见他们性急,点点头拈须笑道: “那一日老汉看到时,他正从树顶下来,大袖飘飘,一飘到地,轻盈无比。只有两条腿是僵直的,好似不会弯曲,落地后才好了些,会得走路。 “走路时便看到,他的腰里像是套着玉带,将长袍撑得鼓胀,必须回庙里换过,这才与常人动静一样。 “老汉便想,历来在朝官宦,都是将玉带围在长袍外面,仙人却为何围在里面?难道这也是仙凡不同之故么?” “他们的外貌怎样?”白思孟问,“是不是仙风道骨,鹤发童颜,骨相清奇?” “清奇?不,不!”老汉摇摇头,“也就与常人一般,不见有多稀奇。” “那说话呢?有没有暗藏什么玄机?还是开口就是符咒?” “这——这也没有,”想了想老汉肯定地说,“无论与人说个甚子,也就是常人口吻。有时老汉想,怎的这仙人说话,便与伯爷府上的管家一样,也会得计较银钱,也会得拨打算盘,也会得吹胡子瞪眼,也会得乐呵呵逗趣? “这些皆是老汉亲眼所见,委实与我常人一样。比如贵客先说的山神庙供品,那真是一分一毫也少不得他的,少一分就惹大祸。几个乡邻都受过此累,不是人跌伤,便是牛暴死。 “尤有甚者,有一年邻村一汉子养了一塘鱼,也就是节日里卖鱼忙了几日,到期不曾去上供。于是不过几天,无风无雨,也无人来,鱼塘水口上插的几处笾子,便生生被人拔了去,一塘鱼走了个磬尽!到哪里伸冤去?” 年轻人们对望一眼,这些伎俩大熊都揭过底,只是揭得不这么全面而已。看来庙里那个所谓仙人,仙气没有一点,无赖的手段却层出不穷,当真令人发指又发笑。 “那么那些妖怪呢?也是近年才听说?”万时明问。 “这倒不尽然。”老汉摇摇头说,“鬼神之事,古已有之。这是教书先生说的。代代相传,无人不信。只是说到妖兵大盛,还会与朝廷开战,这倒是开天辟地第一回。 “那年闹山妖,老汉的大儿本来也被征发,前去助战,谁知一个道者高人忽然病重。他一病倒,原来许下的许多符箓便备办不齐,将军便不敢贸然进军。人还传那是妖精作法禳成的,有意阻我兵锋,弄得天下汹汹,无一人不害怕。 “不料停了一歇,复有诏下来,说妖兵已然献表服了软,便算了吧!众人欢欣鼓舞,这才兵马尽撤。这还是去年之事。更早的也没听说。” 居然和妖怪起了战争!又居然妖精还能魇倒道长!又居然妖怪也会写降表!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事更奇!四人闻所未闻,都不知道信好还是不信好。 但已然提到战争,万时明便不由要表示关切,问道:“令郎他们常有仗打吗?” “哪里!”老汉摇头道,“托京城里圣上的洪福,除却这妖兵和一些边关处癣疥小寇,我新夏已有二三十年兵革不兴,都是太平日子。” “啊,那真好!那真好!” 仙人妖怪的确凿证据都是近年才有,这倒也真是巧合。 后来白思孟又问飞船。 这回好些,老汉搔搔耳朵,想了想说: “这事也有的。老汉虽没亲眼见到,却几次听人说过。也是极远处一个什么仙人山中,几年前有个夜宿崖下的樵子,朦胧间听到一声怪响。樵子急睁眼一看,只见由西南到东北,天空划过一条极长的火光,轰响如雷,直奔海天一线去了。 “他才起身要看,便觉地动山摇,天空亮如白昼,将他一下晃倒在地。骇的他连滚带爬,躲到山谷中间,生怕那悬崖崩塌下来将他埋住。然而等到天明,他原路回去,却甚子异样也没有。 “回到小村,向人去说,人都道地震是真,却不甚烈,什么长尾咆哮、海碗大的流星却没看到。他也说不出甚子头绪。 “只是到了那年年底,听说钦天监也记了一笔,啥子客星犯阙呀的,与樵子说的相类,众人这才笑道:某人灵光,竟连钦天监老爷的差事也代为做了一做,不久定要大大发迹的。” “那仙人山是在什么地方?”万时明追问。 “在我新夏东北路正北!”老汉指着北方天空,目光深邃而又肯定,“距此至少二三千里。人说那大流星就落在一条大河边,一个名叫葱城的城外,坠于大泽之中,将一片青草浅滩冲成了好大一个泥淖。” 四个年轻人听得喘不过气来。 老汉这番话,说的与通古斯陨石的记载太像了!不过通古斯是在小蠕虫洞的那一面,陨石也是炸开在老地球那面,窜到洞这边来的只有破石而出的外星飞船。 飞船窜到这边时,由于高温和碰撞,想来已经损坏失控,但不知为什么又强行再次起飞,还一窜就是那么远! 而区区一只飞船飞过时都声如惊雷,而且引起地震,可见它速度之高、摩擦空气之剧烈,比之飞机突破音障,至少要猛烈百倍。那也意味着它外层残余的陨石壳,在最后的乱窜中也在迅速烧蚀与分崩。 最后它飞不动了,于是就掉落下去,剧烈撞地,彻底爆炸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的任务便也彻底完结了! 什么电报求援,向外星人的报告,全都是飞船残片上莫名其妙带出来的东西,也不知是怎么破译成他们听到的那样的。 游戏结束,好回家了! 恰好这时饭菜齐备,要上桌了。众人看时,虽是土蔬野菜,却都新鲜脆嫩,还有腊肉腌鱼,在农家也好算是过节了。 先喝米酒吃菜。蔬菜不多,只有一样小白菜入眼熟悉,其它种类都没见过。 朱品声比较了解蔬菜,说有一种像地菜(荠菜),还有一种像豌豆苗。另有一样跟莴笋相似,但肥大得多,像是特嫩的大竹笋。 喝完米酒上饭时,主人却没端米饭,而是给每人端上一大碗白萝卜。 白思孟惊讶说:“菜还没上完呀?” 主人家笑着说:“这不是菜,是饭。客人想是没有见过,也是近年才从南边传过种来的。” “饭?”大家都不相信,不约而同用筷子戳了一下,发现又韧又散,原来是切碎开又摆回原形来蒸熟的,热气中散发着一种很醇厚的饭香味儿。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3章 犹豫不决 请输入正文。“这叫萝卜米!”主人笑着介绍,“自家田里新收的。才带来时人也以为是萝卜,一吃才知硬硬的全是粉面,好似打好的年糕,咬都咬不动,只能捶碎碾细了煮着吃,两三个就好煮一大锅。与米饭的滋味倒也相仿。 “因其耐肥好种,又经饱,过了年,一村的人都种上了它。叶子也像萝卜,却高大茂密。 “长得好时那萝卜根一个足有十四五斤,晒干了也有二三斤重,比稻米收成平空多了几倍。是以原来种稻米的,如今倒有一大半改种了这个。” 四个年轻人大为惊奇,都说:“果然这么好,那怎么不全种成了它,岂不粮食吃不完?” 主人笑了,说: “话可以这么说,无奈上头收皇粮还是要稻米和麦子,不种也不行的。这萝卜米在我们农村人家,就是自家吃饭和喂养牲畜,多了也只有做酱做酒。如今屋外树下都埋得有大酒瓮,上前年埋下的,也不知何年何月再起出它。” 看来这萝卜米也就是一种超级薯类,不过比白薯、马铃薯淀粉含量更高,产量更大。 当下不暇再问,他们略微客气几句,便都狼吞虎咽,大快朵颐,把人家一大家子的饭吃掉大半,还像只吃了个半饱。 饭后抹抹嘴。互相商量,给人家送个什么为谢,竟找不出来——那三个是随身什物全部丢得光光;只白思孟还有个书包,却除了毛衣毛裤,别无长物——只好腼颜空口道谢,说是将来有机会,一定十倍报答。 其实四人也知道,人家哪里想他们报答,也不过说说好听罢了。 饭后闲谈,直到深夜。然后一宵酣睡,早起后个个精力充沛,几天的煎熬总算得到了补偿。他们谢过老汉一家的盛情,早早登程,趁还凉爽,快步走上了出山的土路。 本来夜晚闲谈中,多数人已不想继续前进,而是看一看就打道回府,先汇报再说。从安全角度看,这样无疑最为妥当。 这并不完全出于畏缩,简单对比一下二杠三就行了。 凭良心说:第二组得到一张错图,全军覆没,二杠三孤身回去报信也不是不对,只是略微早了些,因为还什么都没看到。 花那么多工夫策划出这么一个行动,成果却一点没有,那怎么行! 而他们这第四组就根本不同,不但走出了沙漠,还见识到这里的居民,还知道了沙漠两边存在两个国家。这是个非常重大的情报。也是他们足以塞责的现实贡献。 有情报就要赶快传送回去。电报不通,就得人送。如若不送,再碰上什么危险,第四组也全军覆没,那不又一次鸡飞蛋打! 力避前失,以免重蹈覆辙,这岂不是最好的理由吗? 而另一方面,若说此行主的要目的是找飞船,找不到就算失败,那么村民已经说了,那飞船不但已经坠毁,还炸了个精打光,那还有鸟的保密资料? 这目的想要实现,已经非常不现实了。 若是一定要去到跟前亲眼看看,那也不是不行。但是直北三千里,路程非同小可,又面对一个强大的王国,不装备好一支规模可观的探险队、带上足以防身的武器,那肯定是不行的。这就需要好好规划了。 我们提供情报,上头师父们尽管规划,规划好了再来。如果情报不够,也可以再叫别人进来,我们区区四人就可以撒手不管了。 乍看起来,这理由非常非常之充分。 然而商议到最后,却又都不敢这么说。 理由也很丰满。第一老汉说的不一定就是他们要找的飞船;第二传闻不一定真实;第三,就算飞船找不成,不是还发现了若干新情况吗? 如果相信万时明听到的沈关监与师父们的谈话,上头真正的意图是要寻找一个人类避难所的话,那么他们的探索便仅仅只是开了个头,大量的情形都还一无所知对不对? 那仙人是怎么回事?妖兽又是怎么回事?真有人能够什么都不坐,一抬脚就能飞吗? 还有,虽然大熊和老汉没说,那仙人和妖兽会不会还有更多的本事呢?为什么传说中他们都会变化,这里的却不能?要是能,他们会变些什么? 再就是,眼前是一个新世界,这没问题。沙漠东西有两个国家,这也没问题。可是新世界是由多少国家多少地区组成,起码也得知道个大概吧? 前三批什么都没报告,咱这已经深入内地的第四批也照样扯烂污? 这么一想,就都不敢也不好意思这么早就离开了。 算了吧,别再伸过脸去讨人打。继续走,再往前多走走,起码也得有真正能够塞责的新收获才能回头吧! 为了两全其美,白思孟有一阵子还想一起先护送朱品声回去报告,然后三人再返回这里。但朱品声听了视同侮辱,反应非常强烈,连万时明都跟着挨了几句难听的,他也只好不说了。 离开山区,进入平原,他们才真正见识到南叙地区的富裕,不用看田里长的怎么样,只看那齐整的庭院,高高的草垛,成群的牛羊,学堂里朗朗的读书声,以及路人整洁漂亮的衣饰,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万时明指点着慨叹说:都看见了吧!实际上,不须明君,也不定要英主,只要土地不缺,风雨适度,没有战争,少些敲剥,只需几十年,国人的生活就会跃上一个新高度。 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今天这里的情况就是最新的明证。 对百姓来说,最可怕、最不幸的就是混乱时代。 战事一起,拉夫抓丁,田地荒芜,流离失所,唯一能逞心快意的就只有那些草头王。就是最终归于一统,也不知白白耗竭了多少百姓的血汗。战国如此,五代也如此。 “垂拱无为天下治!”白思孟不知想起了哪个诗人的这句诗,便随口念了出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小蒋冒冒失失地接上说。他也只会引用这个成语。 “这都说的什么呀!”朱品声腻味地说,“全都牛头不对马嘴!”又怪万时明,“都是你起的头,这个那个的。老伯不是说了吗,新夏都快三十年没打仗了,好着呢!” “三十年没打仗就保险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小蒋没头没脑地又来一句。 朱品声一时噎住。万时明和白思孟都笑起来,私心感谢他傻不拉几地背了锅去。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这看似没轻没重的一句话,却似乎冥冥中被神听到了,还颇为欣赏。于是不太长的一段时间过去,竟让他这句陈腐至极的老生常谈,化作了一语成谶!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4章 惊艳九连环 请输入正文。一走走到中午,需要打尖了,可他们没钱。 大道是人来人往之地,精明世故之处,不像在山里,几个生面孔,就能引来多少惊奇、纳罕。 在这里,外乡人常来常往,多如过江之鲫,因此没一户人家有兴趣招揽他们。几个沿路摆摊的更是对他们只瞟上一眼,就把头扭了过去。 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大路无人问,怎么办?肚子总得东西填呀! 要按小蒋那种办事直截了当的风格,这事很好办,让小白重做冯妇,再出手“左”一次就行了。 路上行人大都行色匆匆,谁也不注意谁,找一个腰包鼓胀如三公岭那个司务长的,绝不算难。 可是白思孟听了大不乐意,埋怨说: “老叫我去偷,还有没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主意了?不行,就卖艺!你们谁不会几套哄小孩子的戏法呀?” 这话点了筋了。泡沫附身,随便弄点儿什么,都是人家从没看过的,怎么不能换钱?只看你愿意不愿意罢了! 但众人原都脸薄,突然说要做这从来都没做过的事情,都不情愿,只不过看他一定不肯的样子,也就没了办法,只好乱哄哄地说: “好好,让你歇歇手。不过这次代了劳,下次还是你的!” 郑重说定后,他们就开始各显神通。 小蒋估摸自己的杂技还拿得出手,就找路边小摊贩讨了三个粗皮烂梨子,跟他说好:“赚了钱,还你三个好的。” 然后他就一个一个把梨子抛向空中,让它们轮流上升下降,玩了起来。 他手法纯熟,还有功夫护航,不久就把梨子加到四个、五个。 路人都驻足观看,只见他双手颠动之时,那五个梨子就像走马灯,转成了黄澄澄的一个圈,看得人提心吊胆,无不喝采。 采声一起,惊动了更多的人,便有些赶车的、挑担的、刨地的、闲逛的赶了过来,围成一个厚厚的大圈子,饶有兴趣地看他表演。 小蒋见捧场的人不少,干劲更高,当下格外卖弄,把梨子一直抛高到挨近树稍,数量也一再增加,最后加到了九个。 “这就叫九连环!”他边抛边叫,“再多就吃不住了。” “火候到了!”白思孟悄悄提醒那看得津津有味的情侣俩,“快去收钱!” “拿什么收?”万时明左右瞻顾,不肯做这有辱斯文的事情。“没碗呀!” “用衣襟接着。要不,就用朱姐的手绢!”白思孟毫不留情。 朱品声不愿弄脏惟一的手帕,也不肯放个破碗在地上接赏钱,便找另一位摊贩借了个盘子,两手端着,笑嘻嘻地向围观者挨个伸去,要大家帮个钱场。 表演者技艺高超,讨赏者又娇羞美貌,围观的大老爷们嘴里喝彩,鼻尖飘香,脖子挺酸了,眼睛也照花了。如此心情,岂肯鄙吝,于是叮令当郎,当十的大钱很快就丢了半盘子。 小蒋眼见超额完成了任务,手一缓,让所有飞舞不休的梨子都一一落定,依次放在脚边。 他直起腰,满面笑容地向众看官一拱手,登时退了下来,对万时明说:“该你了!” 万时明看看盘子,满意地说:“够了。够了。就到此为止,不演了吧——干嘛把这点看家本事忙不迭地一锅端呀?以后还要吃饭呢!” “第一圈讨下来就跑,也太对不住观众了吧?多少支吾一下,也显得不那么猴急对不!”小蒋兴致头上,心里有点不落忍。 “对什么对呀!你也不看看,再支吾一下,那些傻老爷们儿的臭嘴就要挨到我老婆的脸上了!” 小蒋一抬头,果然看到一个脏兮兮的牛贩子拿着一锭银子在那儿逗弄,说:“再高一点儿!再高一点儿!挨着银子,爷就赏你了!” 朱品声眼巴巴看着那银子,端着盘子,接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时进退两难。 这不是调戏妇女吗?小蒋大怒,就看地下,要是有块石头,就一脚踢向那牛贩。 然而还没等他找着,便见那边白思孟右手一抬,啵地一声,他旁边一位观众头上戴的斗笠就飞起来,一蹦老高,然后斜着一插,砰地砍在牛贩子的脸上。 那贩子哎哟一声,头一歪,手上高举的那锭银子便掉下来,当地一声落在了盘子里。 “谢这位大伯的赏!”朱品声笑嘻嘻地兜起银子便走,连万福都不做一个了。 白思孟志得意满,大声说:“收摊!收摊!还要赶路呢!” 那吃了亏的牛贩心中呕气,扭头便骂那斗笠掉了的,“瞎眼啦!摘帽子也不看人!” 那掉斗笠的更气,一边从地上拾起斗笠,一边还嘴道: “赏个臭钱罢了,你左摇右摆地晃甚子!把我斗笠都晃掉了!有锭破银子就不得了么?爷家里还有金子呢!” “谁家没有金子?我看你个乡巴佬,便是有两块臭金子,也只够含口垫背……” “与你家人含口垫背!”掉斗笠的扬起了拳头。 两人大吵起来,周围看客们见换了节目,便都转向他俩,又是笑又起哄。 四人趁机快步离开。 “你看你看!我早就晓得,只要有了一点钱,个个都开始毛赖!”小蒋怕路人听了不雅,特意用江城话发牢骚,“就这一回了啊,庚兄!下次再来,你们先开张!” 庚兄二字是老话,在江城也没几个人说。但到了这边,小蒋倒觉得用起来比“老兄”应景些。 万时明哪管什么下回不下回,反正这一回溜过去了。见已走远,他便将从朱品声盘子里搂过来的钱放在路边石头上,数一数,用一根绳串起来,提起来颠得叮叮响。 他得意地说:“不算银子,就这一串,三餐加住宿,都有了。小蒋,你行啊,会挣钱呀!这要是一路不停地演到南叙,那不发大发了?起码能买两头牛!” “买你个牛头!” 跑到前面吃过午饭,在茶摊上歇了一会儿,他们又走。万时明忽然建议:“咱们租个车吧?又不是没钱!这样又快又体面!” 小蒋和白思孟对望一眼,心照不宣:这又是万时明讨好小朱的一个伎俩。但是事涉朱姐,就无须跟他计较,当下都说了声好,于是就站在路上拦车。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5章 欢歌南叙行 请输入正文。他们伸手招了又招。 不料,这边南叙地区的规矩与自己那边打车的规矩很不相同,不许半路拼车。 车只有在客栈里才能租到。一经上路,都是各有各的乘客,谁也不会中途加客,除非是刚放空的。 但这一段路上屋少人稀,没有放空车的可想而知。 他们拦了好久,一辆车都没停下。最后,终于发现后面慢悠悠地过来一辆牛车。大概是庄稼人要进城,上面已经坐了好几个男女老少,都抱着包袱。 万时明赶紧大声叫喊,又跑到道路当中,请他们务必停一停。牛车停下,他便拿出铜钱,要求顺路搭一下。 赶车人为难地说:“客人休要拦我。这几位都是南叙伯爷府上管家的姻亲,为赶吃喜酒专门雇我的车送去的,怎好顺带你们几个外乡人?再说也坐不下呀!” “做做好事!做做好事!”万时明一边往赶车人手里塞钱,一边打躬作揖,“行个方便吧!” 赶车人推了两下推不开,没了主意,看看已有的几位乘客,用商量的口气说:“要不,就载上这位女娃娃?” 得到同意后,他把钱丢回万时明的手里,抬一下鞭杆说:“妮子,坐上来!” 朱品声坐上后,万时明满面飞金,比自己坐了还高兴,一路小跑地跟上,还招呼:“小蒋小白,快点儿!” “你看他屁颠屁颠的!”小蒋指着他嘲笑说,“好像一跟头栽地下,倒捡了个金元宝!” “这就叫爱情的力量!”白思孟咧咧嘴笑道,“什么叫无微不至?这就叫无微不至。学着点儿!” “我学?呸,还是你学吧!” 因为有了生人,车上原来的乘客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重新放开。一个抱着三岁孩子的年轻妇女又开始哼起歌来。 这里的歌,虽然不像白居易《琵琶行》里说的浔阳土乐那样“嘲哳喑哑难为听”,却也不怎么优美,韵律比较单调。 满车人听着,就像听催眠曲,摇啊摇的,还没到外婆桥,眼睛就都快合上了。 朱品声舔舔嘴唇,来了兴趣。 她这人挺自我,自视娇贵,碰上走路、推车这样的活,要她出力可以,不要她出力更高兴,却也不是个愿意白蹭车的主儿。 听了一会儿,她就想,也该拿个什么做见面礼,酬谢一下座中人了。自己本来就是学音乐教音乐的,何不给他们振聋发聩一下?于是就说: “车上没事,我唱个外国歌吧!” 那妇女一愣,瞧瞧她,见她笑嘻嘻的,神情很是真诚友好,不像开玩笑,就笑起来说: “原来姑娘也喜欢唱?好哇好哇,大妹妹!唱一个大家听听!” 万时明跟在车边快步紧走,听她说要表演,便凑趣说:“那就双剑合璧,我来给你伴奏好不好?” 朱品声笑道:“你又没带乐器,怎么伴?还是我先清唱一个!” 说完,她就唱起《阿里山的姑娘》,一边挥着手臂打拍子。 这本来就是一首优美热闹的歌曲。她的歌喉既好,感情又充沛,开局便响亮清脆,顿时震了个一座皆惊。 长长的一曲终了,不但车上众人,就连路边的行人都喝起采来。 有几辆同向行驶的马车,听到歌声动人,也从后面急急赶上来。一到跟前就都放慢速度,一路跟着听,跟着鼓掌叫好。 万时明看到这是个契机,便不停地问路人和马车上的人:“有没有笛子?有没有笛子?” 笛子是最简单的乐器,也最容易发明,不论何时何地,都唾手可得。形制也差不多,只不过是孔眼钻多钻少、音阶高低繁简的区别。 这里也不例外。万时明问了一圈,便有人从马车里找出,递了一支给他,恰好是八个眼。 “居然不是古代的五音式了!看来都在进步,英雄所见略同!”万时明满意地说。 他试吹了一下,音阶基本正确,音色也还好,很可一用,便举起来向朱品声摇了一摇,一跃上车,坐在车老大旁边的空位上。 朱品声刚唱完民歌《采槟榔》,正在享受赞美,见此一乐,说:“那就来个更热闹的——《爱情来在我心间》!” 这是印度歌曲,优美而繁杂,不好吹却极好听。 万时明一笑道:“来考验我了!”便把笛子横在嘴唇,石破天惊地一声高起,然后一波三折地吹起“过门”来。 过门一完,朱品声就紧接着起唱。那华丽流畅的歌声有如磅礴潮水,急鼓繁弦,一下子就抓住了所有听众的心。 车上坐的没办法。那些空手走路的,得此节拍刺激,竟至一个个手拍脚跺,随着歌声盘旋宛转,不能自已了。 清亮的笛声飞掠原野,出众的嗓音穿云裂石,歌声的节拍热烈急骤,三者的结合天衣无缝。 不但第一次聆听的听众都痴了,连以前听过此曲、却不很熟的小蒋小白也心旌摇摇,目瞪口呆。 太妙了! “谁想得到啊——”小蒋喟然叹道,“这俩爱情动物,还真有一手呀!” “朱姐不用说,吃这碗饭的。老万可是邪门,一个学理工的,竟能把笛子吹成这样!真是万万想不到!” “简直是珠联璧合!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你用错了词儿了,应当说过去他是潜龙勿用,深藏不露。不过珠联璧合四字倒是挺贴切!” 几首歌曲,竟能换得两个桀骜不驯的同行少年由衷的敬佩,朱万两人也是一万个想不到。 就这样,唱一阵、休息一会儿,在众人的请求下再唱,再休息一会儿。且歌且行,沿途带上了一大群痴迷的听众,一直走过五十里平原,来到了首府南叙城。 这儿城墙高耸,城楼嵯峨,很有股军事重地的气势。但如今是太平岁月,烽火不惊,虽在大白天里,也没有什么盘查。 站在城门口的守兵对一般乡农只随便看一下,就让行人和车辆通过,但对这辆吸引了大群行人的牛车却提高了警惕,远远的就挥手喝令站住。 守兵们来到车前,先问过赶车人的路数,又逐个察看乘客的模样。 看到朱万二人,守兵戒心顿起,在地上用力顿一顿矛杆,大喝问道:“城关重地,严禁喧哗。你两个形容古怪,招摇过市,究竟是做甚子的?”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6章 阁外飞仙 请输入正文。“唱歌!卖艺的!”面对守兵,万时明实话实说。反正两袖空空,你搜也搜不出什么来。 “卖艺的?”见他头发短短,奇装异服,守兵便知他是个外国人,只是奇怪他说得一口好官话,这在那些外国硬舌头中间可是相当罕见。 “兵爷要听,我们就献唱一曲,可好?”朱品声笑着提议。 守兵们见她相貌甜美,莺声燕语,也巴不得听一听,就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官样面孔,严肃地说: “好吧,你唱吧!不过,城门要地,闲人都给我走开!散了!散了!” 但呵斥也罢,挥舞鞭子也罢,众人都只退后几步,就再也不肯散去,兵们也没法。朱品声便唱了一支《江水悠悠泪长流》,守兵们都听呆了。 歌声未落,恰好从城里驰出一个将官,也站在那儿听,边听歌边看人,等到曲终,大喜说: “竟有这般能歌善唱的好伶人,怎可不带去伺候我家侯爷大人?” 说完他便拍马上前,腆着肚子,讯问来历姓名,一一记下,记完嘱咐随从士兵道: “我家侯爷人在客边,尚未安置,此时送去不便。尔等且跟随他二人,待他投了店,记清院落房号,再回来禀我!” 进了城街上人多,大家就不散也得散了,当即各寻各路去干别的。牛车是有目的地的,迳直向伯爵府方向走去。 经过一个客店时,万时明要车夫停下,谢过了他,便扶着朱品声下车,招呼一路步行的蒋白二位一起进店去歇。 “好嘛,”白思孟埋怨说,“紧赶慢赶,腿肚子都转筋了!你们坐五十里,我们走五十里。” 万时明笑道:“你以为我们容易吗?这一路吹,腮帮子都吹破了!小蒋,明儿起卖功夫,得少算我一回!你们怎么着也得有点人道主义、恻隐之心是不是?” 小蒋气得歪咧着嘴说:“都听听!听听!他这说的什么话?又没挣出一个钱,光收获掌声了,还想少算一回!都像你这么算,就都喝西北风吧!” “西北风要来还早,铁定喝不着!”白思孟很有把握地说,“他们今天露露脸也好!你等着瞧吧,不等明天鸡叫,准有人上门打得啪啪响,请他俩去卖唱!哥们反正什么忙都帮不上,只管到场替他们数钱得了!” “你倒会善祷善颂,赶着我们替你们挣钱!”万时明说,“明儿要是没人请,可别怨我睡得太死,赖床不起来了。啊哟——”他打了个大呵欠,“悃死我了!” “你放心,没人请就我来请,”白思孟两手一起一落,抛掷着小蒋挣回的那串铜钱玩,笑嘻嘻地说,“请你们吃那个什么庆福楼——街对面那个!想要什么山珍海味,只管点!” “呸,还随便点了!”万时明讥笑说,“明早付店钱还不知够不够呢,就吹大话!” 白思孟道:“吹?一进门我就打听清楚了,四人加起来才半串,还余一小半呢!” “那一小半也只够明天过早!”万时明警告说,“我要是没人请,就得你去挣午饭了!” “放心!这差事扣不到我头上——我送上门都没人要!您就静等着八抬大轿来接吧!” 白思孟不是瞎猜,从守兵和军官都一个个老大着迷上就估得出来,这双剑合璧的一对已经打出了极响亮的广告。只要来者不拒,收入绝对赶得上白乐天笔下的那什么琵琶大娘—— “五陵少年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赏钱将捞之不尽了。 然而算虽算得笃定,却不料,发利市的时间比这还早,才晚上十点钟就有人敲房门了。 “谁呀?”朱品声隔着房门问,还以为是同行伙伴。 “我呀,店家。” “店家?干嘛呀?” “客人开门吧!有事情。” “睡了。有事找下面男人说!又不少你房钱,敲什么敲!” 门口静了一会儿,然后拖鞋声沓沓地远去。 但只过了一分钟,窗扇却吱地一声打开。朱品声吃惊地一抬头,只见一个道家装束的中年男人站在了窗台上。 他却不是两脚都站,而是一只左脚在前,踩着窗台,另一只脚在后,看样子竟是悬空的。 他又没用手抓窗框,这么一弄,岂不立马就要摔下去? 朱品声一意识到这一点,差点儿失声叫了出来。 但是几天之中见到的怪事已经够多,大概是迟钝了,或者说练出来了。只恍惚了一下,她即醒悟,连忙吞了口涎液,便克制住了惊恐。 当下她沉下脸,尽力保持平静地问:“你是谁呀?” 对方见她注视,干脆连左脚也退出去,真就那么悬空站着,风一吹,大袖飘飘,傲然道:“我是神仙!” “神仙?”朱品声从没听活人说过这种话,乍一听如闻惊雷,再看那人真的立在了虚空,不由全身震动。 这是第二次严重冲击。她两眼一下子睁到了最大,迷醉般地死死盯着那人。 好哇,不但真有仙人,而且公然亮相,就这么来了!不用翻山越岭,不用到处寻找,也不用虔心祈祷,心念一动,他竟然就不请自来,就此现身了! 她不由将这人一下子从头看到脚。 “仙姑难道不信?”那人微微一笑,就地转了个圈,衣襟随风,在空中划了个大圆。那姿式,真是轻盈潇洒之极,衬得连粗糙的脸相都好看了不少。 “为什么也叫我仙姑?”朱品声更加惊骇,却也不由然心情激荡,颤着声音问。 见她不但信以为真,还略有动情之意,仙人一抬脚,便飞入室内,双手贴合,打一躬道:“小娘子可是海外流沙国来的,人称朱氏?” 朱品声更惊讶了,连连点头说:“我是姓朱,怎么啦?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仙人呵呵一乐,笑道:“果然不错!既是朱氏,还有何疑?小仙说与尔听:尔便是西天昆仑山上王母瑶池八女之一的蕙云仙子。” “蕙云仙子?”朱品声张大了眼睛。 “正是!只因往昔仙子与小仙我曾有一面之缘,彼此相思想念。不料此情此意蓦被王母娘娘窥破,一怒将汝发配下界,这才投生到流沙国朱家。到今日,已整整十八年了。 “近因宿缘未尽,小仙又一再求恳,终得天帝怜悯。昨日灵霄殿上,天帝口颁恩旨,特许小仙出离海岛,云游天下,寻找仙姑,再续前缘,一偿宿愿。” “哦,你还是专门来找我的!”朱品声叫了一声。 “是啊!是啊!”对方面露欢容,连连点头,然后目光急切,两臂一张,就要上前来抱住她。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7章 急中生智 他这一急色,反而招致怀疑。 朱品声本来就疑疑惑惑,看他又是道妆,又能腾空,文质彬彬,言语清朗,真不知怎样理解才好。此时忽见他目露兽欲,贸然欺近,不觉一骇,连忙退后两步。 她闪电般再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只见他衣着虽然华贵,却有些不伦不类。 特别是那双鞋,刚才进旅店前在旁边鞋店的摊子上看到过,鞋帮上面那“福鑫记”三字贴纸还没撕干净,显然是刚穿上脚的。 裙裾本来就短了一点儿,却又没穿袜子。裤子倒是紧身式,却像那种踩脚裤,脚踝部裸露出一小条,黑得就像刚刚洗脚上田的老农民。 这一联系上,他脸上那本已粗糙不平的皮肤就更不耐看了。仙人怎会是这般粗皮糙肉,还有几个肿豆? 她心中着忙,赶紧又退后一步,却又觉得不宜马上破脸,便捺住性子,慢慢点头支吾,心中却反感地想: “编什么鬼话!我明明快二十一了,却说我才十八,我妈还不如你记得?仙人会连这个都不知道?看来又是个会说话的什么东西,装作真仙来骗我!” 这一想,心中迅速宁定,此时帮手都在楼下,不能鲁莽,她便假笑一声,迷人地问:“什么叫一偿宿愿?” 那仙人见她竟肯回答,还是笑着回答,不禁喜得心花怒放,赶紧再趋前一步,做出副情意绵绵的样子,小声说: “便是那种事情——‘岂曰无被,与子同床’。” 这可是胡乱杜撰了。 见对方似乎没听明白,他干脆直说了:“就是同床共枕!” 朱品声假作不小心,把桌上的茶杯一碰,哗地拂到桌下,砰地一声,砸得楼板好响。 见那人陡然变色,她连忙低声说:“小女子年幼,不知道什么叫同床共枕。你要枕头,就拿去好了。要床的话也行,那我到隔壁去睡!”说着便走到房门前拉开门栓。 那仙人吃了一惊,忙道:“不可!仙姑留步!” 他脚快手也快,只一眨眼,便纵身上前,把门栓一把按住。 等朱品声闪开,他立刻跨前一步,涎皮赖脸地抓住朱品声的手,笑着说: “仙姑原来不懂!那也不妨,待小仙来慢慢教你。这事,是只须一次便可学会,终身受用无穷。” 看他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似乎马上就要强行下手。 朱品声深悔刚才不该头脑迷惑了那么一下——之前只要早几秒钟喊了出来,这家伙肯定会惊得飞逃。 而现在,他已经伸过另一只手,威胁地扬起,自己若喊出声,他肯定会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那就万事休矣。 就这样一怔一退,砰地撞响了房门。 她突然醒悟:口不出声也行,还有脚嘛!她当机立断,立即屈起右脚,往门板上用力一顿,咣的一声脆响,震得整个客店都听见。 这一脚磕得好狠,她那光着的右脚跟顿时麻木了。 就这一声大响,惊动了店家小二,他忙叫老婆上二楼去看,自己也跟到楼梯上,探头探脑地张望。 这时,这一出奇不意的举动,也吓坏了那个仙人。他退后一步,看了看,发现原来是朱品声捣鬼,不由大为生气,说: “美人为何不知好歹?今日事乃天作之合,难道还能违拗么?” 一气就口不择言,竟不再谎称仙姑,而直呼美人了! 说完他就再度向前,想抓住她拖回床那边。 朱品声正躬身揉脚,痛苦地皱着眉头,见对方欺近,暗蓄劲力,突然身腰一挺,右手陡伸,劲气直指对方眼睛。 那李薄希此时也有些忙乱,却也警觉得多,蓦见她右手欲出,以为是丢什么暗器,赶紧伸手拦挡。 不料他手才抬起,已狠狠挨了一下,忙看时,手背已被朱品声那尖尖的指甲啄破,疼得刺骨。 他还不知这是缩距掌击,以为真是中了暗器,不由勃然大怒,骂道: “上好姻缘,贱人竟不知珍惜么?这便莫怪小仙用强!汝——随我回洞府去来!” 他人虽高瘦,力气却大,当即一把抓住朱品声。 朱品声右脚已麻得站都站不直,尽力撑拒,却顶不住,被他拦腰一提,就要扛走。 朱品声从未碰到过这样野蛮的事情,一时哪里会应付!顿时吓得心胆俱裂,大叫起来,拼命挣扎。 店小二的老婆已经来到房门口,边听动静边重手敲门。听了急坏,眼见手拍不足,她又拿没来得及放下的熨斗嘭嘭地捶打,打得房门山响。 全客店的人都惊起来了。 小蒋小白二人反应迅速,一跳下地,连鞋也来不及穿,十秒钟就冲到了楼上,却没带枪。 万时明套鞋上脚,眼见落了人后,就抓起一根大门栓追了上去,边跑边喊:“怎么回事?” 却说这时朱品声已经被对方扛在了肩头,拼命踢打也无济于事。那家伙原形毕露,就是一个有几把力气的恶汉,当下一脚勾过一只竹椅,踩着就上窗户。 朱品声两手乱舞,哭了起来,忙乱中不知怎么就抓住了窗扇。一感知能够着力,她就牢牢抱住,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再也不肯松手。 那怪物已经腾空飘浮,却被她死命拖住,正待用力扯开,忽听飕溜一声尖啸,一支羽箭从楼下飞来,不偏不倚,恰恰射中那人的右臂。 那人大叫一声,手脚麻软,将朱品声一松,扭头就走。 朱品声幸亏抱住了窗扇,这才悠了一下,双脚拖拉在窗户里侧,没有掉下去。等同伴三人撞开门进来,那自称的仙人已经一飞冲天,排空而去,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三个同伴赶紧跑到窗前,把朱品声解救下来,只见她又惊又怕,大放悲声,哭得肩膀都在颤抖,怎么都劝不住。 “他要把我绑走!他要把我绑走!”朱品声披头散发,抽泣着指着窗外。 “谁呀?”小蒋怒问。 “李薄希!他说他在熊神庙见到我,就追到这儿来了。” “好个贼妖道!”小蒋怒骂,“几十里跑到客店来劫人,这不反了吗?” 此时由于就要睡觉,朱品声本就衣衫单薄,再被窗扇挂住一挣,上下都有撕破。 “完了!完了!遭了他道了!遭了他道了!”万时明眼里看到这些,不明就里,却也觉得不问可知,不禁把脚重重一跺,拼命搓手,唉声叹气。 小蒋正待问万时明想怎的,要不要回小山去打那贼仙人一顿,此时听他这样说,不由惊愕地看着他,问:“你怎么了?” “少胡说!”白思孟听在耳里,气愤地一把推开万时明,“这都什么时候呀!朱姐,在椅子上坐会儿!没事就好,别哭了!” 店小二夫妇也跑进来,一看窗户大开,再看尽管挂破,衣服还在身上,都说:“好了好了!幸而没有遭了毒手!其它都是小事!” 劝了半天,朱品声才略为好些,能够比较清晰地哭述经过了。这时,房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竟然闹起飞贼来了,这还了得!”众房客群情激昂,议论纷纷。 “可怜了这小娘子!”有人说,“在城门献唱时就被贼人看在眼里了。” “哪里!早呢!没听她说那人是从沙海边一路跟来,先拍门哄不开,这才又绕到窗户那里。” “冶容诲淫,谩财诲盗……”也有人痛心疾首,也不管合适不合适,就面向旁人,语重心长地开了教训。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8章 伯爵驾到 突然有人轻喝一声:“让开!”。 众人回头看了,连忙让路。只见一个服饰高贵,气宇轩昂的老年官员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伯爷在上,就是这里!”一个军中侍卫向来人敬了个军礼,指了指四个年轻人。 “好好,都肃静!”这位大官居咳嗽两声,挥手示意让无关人等都退出去,然后威严中不失亲切地看了看四个年轻人,微一颔首,缓缓发问,“方才受到惊吓的便是这位小娘子么?” 朱品声已经停止哭泣,闻声惊惧地点了下头,泪痕仍挂在脸上,道声:“是!” “不曾受伤么?” “不曾。” “那妖人可是破窗而入?说了他是因何而来的么?” “破窗倒不曾——原就虚掩着的。”朱品声委委屈屈地诉说,“小女子正要就寝,忽然咔哒一响,窗扇大开,那妖人就跨进窗户闯了进来。小女子吃惊问是谁,他便胡说是什么仙人,要小女子跟他走。 “小女子知他不怀好意,坚决不肯,并且想打开房门出去。他见欺骗不成,就要用强,小女子因此大哭大骂。不知为何,大约是有人敲门,那妖人吃惊,便逃走了。” 身畔的侍卫咳一声插言道:“哪里是自行惊走!是我家伯爷半夜巡街偶然经过,见有妖人攀窗入户,欲图不轨,便于马上一箭射去,正中那妖人臂膀。妖人受伤,这才如飞走掉了!” 原来如此!还得爵爷出手相救。四个年轻人感激万分,一齐站起,向这位尊贵的伯爵老爷深深鞠躬。然后想想似乎不够,就互相看看,犹豫要不要屈膝半跪。 “不必道谢!”见他们还想行大礼,伯爷连忙抬手制止,“查究奸宄、护民除恶乃本爵份所当为。客人远来,未曾抚慰道劳,反致先受惊扰,此乃部属失职、地方不靖之过,倒是本爵应该惭愧才是。 “好了!幸而有众人相帮,小娘子无恙。这也是列位福大,所谓吉人天相。若是心里感谢,那么列位就谢天谢地谢朝廷吧!” 见他们嘴里呶呶,似乎还要罗嗦,他一笑挥手,道: “不必多说了。本爵只是不甚明了,庶民常说境内有妖仙出没,本爵却从未眼见。今日见了,却相隔甚远,又是夜晚,究竟如何模样,并未看清。且那妖人身无羽翼,怎得浮空飞行,来去如风?这在在是谜。小娘子既然得见,可为本爵细细一说么?” 措词客气,却是命令,朱品声虽然不愿回想,却也由不得自己,当下只得凝眸细思,把那妖仙的长相和举止回忆了一下,一一告知。 但是毕竟那恶汉的长相太过常人化,行动也沉重笨拙,没带什么仙气和妖气,这便让人怀疑那只是一个飞檐走壁的普通歹徒,来去也只是凭借了吊绳和过街长竿,只不过貌似飞行而已。 伯爵听后显然不得要领,手摸胡髭沉吟,沉吟一下摇头,再沉吟一下又摇头,再三摇头,无法判定。最后只得起身说: “既然只知道这些,便无庸多说,小娘子好好将养吧。有姓名和住处就好办。本爵即刻传知地方,令其多派捕人,先去小沙卡那里寻访足迹。早晚要访到这个贼人消息,加以严办,为小娘子出气。” 伯爵一行走后,被赶开的店家又复进来慰问,其实是探头探脑,只想打听伯爵留下什么说法。四人哪里耐烦,略作敷衍便把他们轰了出去。 万时明显得更加烦恼,嘀咕说: “这还只是个普通飞贼,就来去如飞,潜迹无踪,这老百姓还有什么安全感!责在地方。这南叙伯爵府我看也没什么能耐。 “他不是说了吗,四乡早就汇报说有妖人,却一直查不出来。养那么多冗员,只会敲诈勒索,正事上顶个屁用!” 白思孟不同意,说: “妖人我看还是妖人。像朱姐说的,他人没进来时,真的在飘浮,走的时候人已经出去了,还能拖人,这就不像是攀竿吊绳。 “朱姐又说,那人离开窗户后,是像一道烟直射对街房顶,穿过了大槐树最上面那根枝桠。用竹竿能这么斜飞直上吗?就是有那么长,也早压弯了!” “你听她的!“万时明心中不快,不知不觉便出言唐突,脸色很难看,”那时她早吓晕了,也不知晕了多长时间!就算看清了一点,那也许是根钢丝绳,绷直了的,谁知道呢!” 白思孟觉得他变态,不想跟他争。凡事都有个道理。要讲证据,就要实事求是地探讨,怎能这么情绪化,轻易就肯定和否定? 不过,那人的妖仙本质确实太不明显,真要推翻飞贼的判断也不容易,想想不解之处很多,只好不说了。 这一夜,他们就不能离开二楼了,一个个手持棍棒,倚壁而眠,好叫朱品声安心一些。 次日起来,他们揉揉惺忪的睡眼,走去洗漱。来探实情的街邻已经挤得街道不通,七嘴八舌,说什么、问什么的都有。 早餐过后,当地的衙役也来了,问这问那。 最后,实在被聒噪得不耐烦,小蒋提了个布袋,打个招呼说:“钱也差不多了,我还是出门找几个去。” 万时明一听忙道:“变戏法吗?等等,我去给你助阵!” 小蒋奇怪道:“你昨天不是说少算你一回吗?再说朱姐也要人陪,你还来干什么?就别跟着了。” 万时明撇撇嘴说:“这么多人陪她,哪差我一个!倒是你,一个人又表演又收钱的怎么弄?就是忙得过来,也需要自己人帮着撑个场子!” 他们一起走了。后来衙役们录完证词也走了,二楼屋里就只剩下朱品声和白思孟。 朱品声眼睛红肿,又气又悲地对白思孟说:“你看老万那个样子,哪像个男子汉大丈夫!” 白思孟心中也万分纳闷,不解道: “我也觉得怪怪的。你们是怎么了?老万平常多会来那些殷勤小意儿,怎么这回这么大的事,他却换了个人似的——眼也直了,嘴也麻了,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了。” 朱品声听了,句句撞到自己心坎上,感到还真是那句老话——万事都瞒不过大家的眼睛,不由心里更酸酸的不好受了,抽着鼻子说: “他那人,哄人时千好万好,什么肉麻说什么;不想哄人了,真是推倒了油瓶都不扶,你死了残了他都不管你。我算看透他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9章 入府供奉 听她伤心埋怨,白思孟心想:如今的独生小青年不尽是这样的吗?朱大姐真是少见多怪了! “也别那么说,朱姐!他也许是太担心你了,受的刺激有点儿过大。”他劝慰说。自己也觉得言不由衷。 “什么刺激过大,他是有根深蒂固的处女情结!他以为呢?哼,以为我不明白?” “什么——处……”白思孟懵了,有些搞不清楚,却又有点儿明白,自知不妥,欲问又止。 朱品声悲愤之际,口不择言,说出口有些后悔,但不说又觉受了不白之冤,吞吞吐吐,更叫人疑心。反正对方年才十七,在她眼里不过就一小屁孩,心一横,要嘛不说,要说就索性说个痛快!便咬牙道: “他万某人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我受这么大惊吓,他不说安慰,还一味怀疑……我有什么对不起他了?事情怎么样,我自然说得清楚,也不难证明。可他竟这个样!呸!我稀罕他知道!” 再明白不过了,是说她没遭那妖人的毒手。可这话,怎么听也叫人臊得慌。白思孟面红耳赤,实在呆不住,就说声:“我下去倒杯水!”立刻匆匆溜出房间,跑到了楼下茅房里。 他进去关上门,只觉心房剧跳,脸上发烧,自己又感到不对,呸了一口,心想:怎么说这都是人家的私事,我管它呢! 过去不是一直把他们看作要结婚的人吗?看作中性的、看作大嫂吗?怎么听说她没事也松了那么一口气?跟我屁的相干呀!太他妈男性荷尔蒙泛滥了! “而且,”他想,“就是真有个什么,也不是朱姐一个女人的错。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有事情不能保护女人,反要怪女人不能保护自己。可这明明是男性横行霸道的世界呀!你叫女人怎么着?这样落井下石,也太不爷们、太怯懦卑鄙了吧!” 他觉得自己也很有些卑劣,便咬着牙在脸上左右开弓,啪啪啪打了七八下,骂道:“叫你想那些不该想的!” 然而尽管感到心地不光明,见面很尴尬,但小蒋和老万不在客店,他便没有出去的理由,还是得回到二楼房间去。他拖拖拉拉,很延宕了一会儿才去了。 还算不错,朱品声已经换上店家女人的旧衣服,坐在脚盆前洗自己的衣服,见白思孟进来,还要他脱下套头衫来洗。白思孟说我没换的,她就说:光膀子不就得了?怕什么! 白思孟心想:我怕老万回来看到更来气。 于是他先跑到店小二处,跟他说,借几件旧衣服,该什么价,等小蒋他们挣回钱就付清。店小二见有利可图,就爽快地拿出几件,白思孟换好后才把脏衣服拿给朱品声。 时至中午,小蒋和老万还没回,店门前却又来了伯爵府的管家,举头对着楼上乱嚷:“那外国来的吹笛唱歌的可在店里?伯爷有吩咐。” 店小二匆匆跑到楼上,见门开着,便探头进来,叫他们去一人支应。白思孟便去了。 只见那管家穿靴戴冠,很有几分官气,开口就说: “伯爷口谕:‘今晚于爵府宴请我国东路指挥使、东闾侯杨大人,在城优伶都必须入府供奉,不得借故推托。’你等四人虽然是从外国来的,但既入敝地卖艺,自然也暂列簿籍,今晚是必要去的。” 白思孟不知供奉二字是什么意思,就问:“给钱不给?” 管家一愣,心道:还有这般不开窍的?但看他一副外国人形貌,人又年轻,则不通这边的世路也是很自然的。 但他承命而来,无须跟这些外国蛮夷客气,于是口气极硬,开口便嘎崩脆,说: “不给。官府有事,都是白供奉的,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过,倘或有好手段,玩艺上乘,能得大人们喜欢,那赏钱便多得很,寻常卖艺哪里比得!” 他口中居然也蹦出‘玩艺’二字!可见不管武艺文艺,只要眩目有趣了,便与玩字相连,无论在世界哪里都是一样的。 “那好吧,我们去。什么时辰?” “申末到府,吃了饭即化妆,候到宴席排开,便有提调的来叫,唤进去一一做戏。做完自家的还不能走,须等到饮宴终了,没有加叫了,许你走,才能走。” “好,知道了。”白思孟便要回二楼。 管家却叫住他说:“你回来。看你一身佣夫打扮,这样子怎能进伯爷府?你们有专门的做戏衣裳么?” “我们那儿是只讲功夫,不讲打扮的,”白思孟口气傲然,“靠服装那都是二流货。” “此话虽然不错,你外国人外国形像,倒也算原汗原味,但伯爷府不比其他,台上的体面还是要的。这样吧——衣服头面之类,便从伯爷府侧边‘陕原老戏班’借。你们早些动身,我先借来在府门前坐等,换了再进府去。” 等小蒋老万回来,说起这事,都道: “应该应该!昨天老爵爷一箭破了妖人的邪法,于我们有恩,演几个节目算什么——又不是叫我们一家演。只是戏服不需要,唱歌吹笛要什么戏服呀?我们就本色出演!” “随便你,到时你自己跟管家说吧。今天的收成怎么样?” “还用说吗?”万时明把一个鼓鼓的钱袋往桌上一放,“比昨天强,只是强不多!小朱没来!” 多不多,有钱就好度日。小二和店主人见他们具有稳定收入,立刻把他们列为上等客人,一切招待,都按上等标准。当然,价钱也悄然提高了。 吃饭、午休。一到下午四点,伯府那边就来人催促。他们草草梳头洗脸,便随来人出门,直奔伯爵府。 路上看到跟他们一样卖唱、演武的人多起,都往同一个方向赶去。由于时间实际上还早,走的都不急。不少人都是一边走,一边说说笑笑。 白思孟精细,心想: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入乡须先问俗,心明才能胆壮。马上就要入府侍奉,庭院深深,人多规矩大,先多了解一些总是没错的。 于是找到机会他就跟人家攀谈起来,请教进府演出的规矩和禁忌,很快摸了个门儿清,然后就忙不迭儿地转告同行三人。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0章 螃蟹横行 到了府前,刚好遇见伯府管家。 万时明赶紧说明情况,坚持不换那种小丑一样的花稍戏装,说在外国时就是这样,连给王公阔佬演都是这么着。 “这么好就这么办吧!”管家也不坚持非换不可,“只是这位娘子如此抛头露面不行。虽然诗中可写:‘淡扫蛾眉朝至尊’,毕竟也是讥笑虢国夫人轻佻,所以这化妆二字还真是少不了的。 “这也不必絮烦别人。老妻年轻时在内堂伺候过十几年,颇善描画,就要她来吧。区区小事顺便,不必道劳也不要推托了。” 结果经他那老妻一番描画,把朱品声活活弄成个无盐、嫫母一般!别说出来见人,只化妆后在铜镜中那么一照,就先把她自己吓得几乎昏过去—— 这还叫歌者吗?白鼻梁、红脸蛋,下颏乌青,耳朵上还夹了两朵黄月季,活像戏里跳神弄鬼的老巫婆,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这怎么行?”她抗议,“这不像唱歌的,倒像做媒的,快改过来!” 管家婆笑道:“就这顶好!就这顶好!唱歌又不是跳舞,脸儿算个什么!就是蒙块黑布,唱好了也没人不赞!哪管揭开来,你是眉清目秀还是豁齿秃头!” 这叫什么逻辑! 然而老太婆花的时间太久,宴会的宾客已经到齐,管家跑过来三五遍地催,叫妆好了就上去,这就由不得谁自作主张了。朱品声一肚子委屈,一跺脚,恨一声,只好认了! 等到在后堂聚齐,三个男同胞看了她的样子,想笑不敢笑,想哭又怕她难为情,都咬紧了牙,把脸扭过一边。 那种心上猫抓、背上蛆爬一样的感受,亏得他们都忍了下来。 这里离内堂不远。站不多久,宴席上两位最重要的人物并排从花厅那边走过来,一路还轻松愉快地交谈。 只听伯爵恭敬地说:“小儿所犯之事,实在不成事体,还要仰仗大人妥为圆转。” 那另一个,大概就是什么东路指挥使杨大人,听了满口应承,含笑说: “此事原在管辖,都包在兄弟身上,放心就是!然则兄弟明日回去,是即刻就将小犬的生辰八字着人送来,还是稍候?总之好事万望玉成。至于太夫人面前,还望善为解释,不致别有话说才好。” 伯爵慨然说:“那是一定一定,能结姻好,在下也求之不得,杨兄放心。”然而眉宇间却愀然不乐。 那姓杨的也不管他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哈哈大笑,与之携手而出。 “原来他们要做儿女亲家了!”白思孟想,“但看伯爵仪表堂堂,那人却猥琐可鄙,头长得就像个煮熟的大虾段似的,想来他就有儿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伯爵怎么肯和这样的人家结亲?” 但再想想前头的话,随又恍然,似乎伯爵的儿子犯了什么事,正归这姓杨的管,好坏都在他一句话。这样看来,伯爵似乎又是受了他的挟制,不得不把女儿嫁到他家。 难怪人都说朝代久了,贵族间彼此的关系就像老树盘根,你家我家,亲家仇家,错综复杂,无论多快的牛刀也剖解不清。 眼前这事,显然是姓杨的占据了有利地势。 果然,一到宴席上,他就敞开了胸怀,高声大嗓,放言无忌,谈笑风生,旁若无人,把伯爵挤兑得只有应声点头的份,什么话都说不上两句。 如此喧宾夺主的场面,多少人都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偏偏这封君受窘又是表现在自家的院子里,因此所有本地人都觉得受到了绝大的侮辱。 十几个川流奔走的仆役趁上菜的间隙,站在帷幕间翻着白眼嘀咕道: “什么阿物儿指挥使,坐着不舒服,恨不能躺下,臭脚都伸到了酒桌上。忽然间,又坐了回来,两条臂膀一边圈上一个,连咱们伯爷也揽在臂弯里,成什么样子!难道是哪里爬出来的螃蟹么?” 另一个啐一口说: “瞧那厮,一味儿高谈阔论,那神气,好像除了天,就是他最大,就像是当今的国丈爷似的!国丈爷到底生养了一位好女儿,他有什么?不就一个癞痢头儿子!至于这样子么?” 这个说:“我们爵爷的脾气也忒好了些,这样跋扈的东西都含忍得住!” 另一个说:“照我的脾气,就该一把揪他下来,掼到府前的茅厕里,叫他臭一万年!” 连阶下站仪仗的侍卫们脸上都隐含怒气,那姓杨的却似浑然不觉,还一味儿自高自大,夸说自己的上峰恩宠和武功政绩,对筵前一起起奉献上来的轻歌曼舞视若不见。 对他来说,下面一切表演,无论怎么卖力,好像都只不过是风吹叶动。他真正感兴趣的只有尽情发泄、层出不穷的自夸自赞和杯中的百年香醪。 白思孟突然想到看到过的一篇课文《百草园和三味书屋》中令老塾师赞叹不已的那段曲词:“铁如意,指挥倜傥,一座皆惊呢……金叵罗,颠倒淋漓矣,千杯未醉嗬……” 当时看了,还以为这只是私塾先生潦倒中的幻想式的自况。却谁知,这两句妙词,竟可拿来,为今日的事情做个注脚! 历史上,多少自以为了不起的人,陷入这般可笑的局面而不自知呀! 连站在旁边的小蒋也看不下去了,悄悄对白思孟说: “这倒让我想起我们家隔壁的水会计了。听我爸说,原来他的业务上不去,老挨批评,后来他叔当了财政局长,单位不知怎么就把他提起来当了一个什么部的副主任。 “宣布的那天,同事们都奇怪了,水会计原来最最沉默寡言,那天突然变得能说会道了,到处谈笑风生。 “原来总是夹着膀子走路,像没肩膀似的,那天突然棉袄脱下披了起来,就像画儿上的老革命。两只胳膊叉得开开的,步子也放宽成了八字,张着个大嘴,一步一扭,独占了两个人的路面。 “同事们都戳戳点点,说,他本来个子就矮,这两臂端起一横,活脱儿一只蛤蟆!但不好直称头儿是蛤蟆呀,那不骂人吗?于是就改了称呼,原先叫他水会计,现在就都叫他‘水立方’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1章 虎口献艺 “水立方?”白思孟捂着嘴,张大眼问。 “嗯,水立方!”小蒋两臂又张了张,表示大肚子。“姓水,立着就是方的。合称:水立方。” 白思孟听了几乎把刚喝的一肚子水都喷出来,笑骂道: “没得形容了你们!干嘛非说水立方?惹得我肚子里的水都直往上冲!不过说得还真形象!凡是头儿们拉帮结派的地方,小人一旦得志,都是这副嘴脸。多了!我爸他们那单位,这样的糗事也不止一个,都叫人笑不出来了。” “那你爸怎么样?”小蒋问。 “我爸?”白思孟打太极,“这个嘛,我爸事务人员,不是走仕途的人,与他无关。” “不走仕途还有别的途呢,不都要上面点头吗?” 白思孟渐感不支。幸亏这时管家手下专门提调献艺的走来关照,要白思孟下一个上,他便金蝉脱壳一笑走掉,到帷幕里准备去了。 说是准备,其实不过是看看仆役们抬来的一个沙箱。不过里面盛的不是沙而是稠稠的泥浆。他用筷子试了一下泥浆的深度和粘稠度,认为可以,准备就结束了。 前面的一个歌舞有些冗长。那一再重复的长袖飘飞美则美矣,却是过于单调,已让堂上喝酒的大人们大不耐烦。 伯爵正要做手势打发他们提前退场,那原本仰天不看的杨指挥使突然瞪大了醉眼说:“可是这个妮子?拉来我看!” “是!大人!”他背后那人很干脆地应了一声。 原来大家就都注意到:在他身后始终站着一个滴酒不沾,只前后左右警惕地地扫视四周,忠实执行其保卫之责的中军裨将。那人的正式官称叫什么帐右都护,深目鹰鼻,像个异族人。 这时听到他叫,裨将赶紧低下头,俯耳向他说了一句什么。他不信,还是瞪着眼看,命令:“还不拉过来?” 别人都不知道拉哪个。裨将一指,演艺提调赶紧上前,把正歌舞着的一组男女都领到杨使君的桌前,让他们抬起头来。 醉眼酡颜的杨侯爵把四人一一打量,对这个皱皱眉头,说:“不是。打一百!”瞠目结舌中,一个男的就被无端拖下去执行刑罚; 他又对另一个说:“也不是。夹几棍,三收三放!”于是另一个男的也被拖下去,冤冤枉枉地送上老虎凳。 直到看到两个女的,他才点一下头,对第一个说:“尚好。留侍!”中军裨将就喝道:“还不谢过大人!” 那女子吓得浑身颤抖花容失色,却不敢不福上一福再加上一跪,谢了那个野兽大人,委委屈屈地让中军裨将导引着退场。 对另一个女人,杨指挥使只看了一眼,便大为扫兴,说:“如此人才,只可配我的小军!”中军裨将果然就扬嗓叫人,让部属带去做临时老婆。 杨指挥使却又摇头说算了:“虽然不佳,凑吃了吧,一同带去!”那女子刚被拉下,却又停住,转眼间也被拉到了后面。 就这样,一番歌舞,还没落着一个钱,也不知犯了什么过失,就打的打,夹的夹,男的上老虎凳,女人都逼着侍寝。 这一下,不但宴席上顿时鸦雀无声,被征调进来的满城戏班更是大起恐慌,演过的都要走,宁可不等赏钱;还没演的战栗不安,都不敢上场。 连堂下执戟的军卫和侍候的仆役都震惊了:这样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眼里还有一点主人家吗? 一双双眼睛都向那面看去。 但主人座上,并无一声言语发出。 伯爵此时虽然已经气得发抖,额上冒汗,却仍然克制得滴水不漏,当下勉强笑着,一句话也没说,只对管家做了个眼色。 管家会意,连忙下场来,对几个手下人吩咐了,那几人便分头去办——挨打挨夹的不要真打真夹,只走个过场;监督执行的杨府的人每个都塞一锭银子,请他们眼睁眼闭。 对于班主,他老婆也被拉走了,自然格外抚恤,戏银之外,还额外加赏黄金一锭,算是补偿。 至于那个瞧上眼的,怕是要多陪几天,管家手下说,那就从今夜起,每天一锭赏银,直给到将人放回来为止。 这样子安抚过了,汹汹的舆情才稍好了一些。 面对这种局面,即将上场的白思孟大为紧张,赶紧跟同伴们密商: 如今朱品声已被管家婆画得极丑,可谓大有先见之明,暂时是不要紧了,只是男士们稍一不慎(照直说就是运气不好,让那魔头偶然一瞥,瞧着哪里不顺眼)就会遭遇横祸,也不能不预为之防。 于是他们商定:好男儿宁折不弯!只要有任何不测,就当场反他娘的。 方法很简单,就是把步枪先点出来,拿在手里,装作演出的道具,这没人会疑心。 要发作时,只须对着大厅北角开上一枪,炮弹一炸,还不顿时炸了营?那时随着人群四散逃走,谁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出府后也什么地方都不呆,直接趁黑出城、避地为良好了。 大家都同意,就这么准备下了。 闹了一阵,秩序稍许恢复,白思孟得上阵了。 他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命仆役将泥浆盒抬到演出场地上,往上报一声节目名称:“飞盘叠架!”然后在现场乐队那以不变应万变、只够醒醒脑子的背景音乐里开始表演。 只见他往后直退到三丈之外才停下脚步,另一个仆役拖着满满一筐盘碟来到他身边。 他拿起一只盘子,举起来向筵前亮一亮,接着就随手一抛。 那盘子陡地飞起,在空中划了一个高高的弧线,急落下来,噗地一声,正插在满盒泥浆中,既没摔碎,也没偏斜。 小蒋高叫一声好,给他助威。 白思孟见开局不错,就拿起第二只如法炮制,也是一飞冲天,再落入盒中,却是与那一只比肩而立,仅仅相隔半寸,都是那样直直地立着。 这次懂行的看了,也齐叫一声好;这既是称赞他的技艺,也是为了扫除刚才的不快,重新煽起气氛。 杨侯爵那儿则除了嘎巴嘎巴嚼骨头的声音,别的什么响动也没有。 白思孟只想早点演完早下台,拿起盘子,手劲调匀,眼光调准,一只只连续上抛,让它们飞上落下,一一插入泥浆盒,叠在一起。 稍有落点不对,他就用那练得滚瓜烂熟的移空技,随手隔空一拨。所谓四两拨千斤,落地前那轻轻一拨,再重的盘子也得服帖。 结果最终就像一排暖气片,二十四只盘子比肩而立,排得再整齐也没有了。 堂上阶下采声大震。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2章 当筵强索 最后一片盘碟扔完,仆役们把插得一点空档也没有的泥浆盒拖到主宾筵前,请爵爷们验看。 伯爵含笑点头,命管家即刻打赏,专给个人。那杨侯爵却不置一词,只是一双醉眼在白思孟脸上身上移来晃去,弄得他全身发毛。 领了一锭银子退下,就该小蒋上场了。 他把用花布裹着的步枪悄悄递给白思孟,只想早上早了,连报节目也省了,就地身躯一弯,拔地而起,从幕帘后面一个空心筋斗翻了出来。 这一筋斗,高过人头,令人目炫。接下来他又是一连串空翻,转得车轮似的,直达筵席远角。稍一站定,便是一连串后空翻接上。 翻到场中他不退了,就地翻成个风车状,弄得风声呜呜,人人眼花缭乱。演完退下,他已经筋疲力尽——一百多个筋斗,能站住就不错了。 实际上白蒋二人都是敷衍塞责,原先准备的远不是这么草草。 昨夜伯爵力斗妖人,救下朱品声,他们感激得只想拿出全副本事,为他的筵席增光添彩。 却不料事到临头,伯爵请的是一个恶客,连爵爷本人都弄了个脸上无光,旁人还上赶着去助兴?助个什么兴呀? 就这样,他们糊弄着演完,就该朱品声和万时明上场了。事涉不测,他们都暗暗捏了一把汗。 朱万二人一上场,首先那杨使君的中军裨将就愣了一愣,赶紧俯身和主子说了句话。主子点了下头,他就大声对上场的二人说: “尔二人可听好了:爵府供奉不是儿戏,须得全心伺候,一丝儿不得苟且的。倘有欺瞒不恭,有意藏掖,前面那戏班子便是榜样!明白不?” 朱万二人只能诺诺连声,说:“明白,明白!” “既然明白,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中军裨将喝问。“弄得个鬼脸一样,以为大人不知么?” 这一喝,不仅朱万二人,连白蒋二人都大惊失色:这畜生是怎么知道的?白思孟的眼光便瞟向仆役们——只有他们知道内情! 不过片刻,他便锁定一人,咬牙道:“卖主求荣,勾结外人,看等告诉了管家,不治你一个死!” 但这时不是追究内奸的时候,朱万二人已经被喝令下场,在阶前洗脸了。 脸上粉彩一去,原形立现。杨指挥使睁大眼睛一瞧,呀!果然容貌不俗。不是手下裨将提醒,差点儿被她瞒过了!再看看男的,俊倒也俊,只是一股娘娘气,酸! “好吧!唱!”他一抬手,“拣好的唱来!” “听到没有?拣那上好的唱,不许再有意欺瞒!”中军裨将斥道,“要是还如先前在脸上捣鬼那般,你二人的死期就到了!” 他想了想,又加一句:“就是昨日唱的什么丽丽达达,嗯,快!” 原来他就是昨天刚进城时那个讯问不休的军官!还以为他是守城的呢,却原来是杨某人的手下! 朱万二人这才知道早就被人暗中选中,这一关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了! 当下两人面如白纸,簌簌发抖,不甘就范,却也不敢不唱。 朱品声竭力镇静,丢了个忧愁的眼色;万时明无奈,只得横笛在唇,呜呜地吹起过门来。 这首印地的电影歌曲备极华丽热烈,他有事在心,却吹得毫无激情。然而即便如此,那欢快急骤的旋律仍然令没听过的人耳目一新,惊讶不已。 众人全神贯注,朱品声已不得不唱,这才微启朱唇,歌声徐吐。一声才出,便听杨侯爵圆睁醉眼,大赞一声“好!”。声震厅堂,吓得众人都是一个愣怔。 唱还没唱,哪里就“好”起来,原来她这一扬脸,端端正正,杨侯爵终于看清楚了——这不是国色天香吗?有美人如此,安得不叫好! 节奏打乱,表演不得不从头再来,万时明又开始吹过门。 但是那位嚣张的首席来宾根本听都不要听,一双色眼只成死死地盯着朱品声的面孔和身段,流着馋涎,好像恨不能一口把她吞了。 白思孟看了他这副丑态,心中直犯恶心,心想: 怎么蠢如狗熊、年纪大得能当人家父亲的一糟老头,还能无耻到这个地步,向小他二三十岁的年轻姑娘伸手!难道不怕丢脸给儿孙看吗? 他又恨又鄙视,攥着步枪的手微微发抖,恨不能一枪就把那禽兽给崩了! “别忙,”看出他心思的小蒋谨慎地拉拉他的胳膊,“朱姐的功夫,脱身一点不愁。再看看吧!” “对!”白思孟猛然醒悟,同意地点了下头,松缓了手劲。 朱品声别的不行,一个旋转就能隐身,这一点无人能及,难道还会乖乖听话,眼睁睁任由他拉去不成! 天方一曲,美不胜收,歌声既终,朱品声行了个万福就要退下。 中军裨将哪里肯罢,当即扭头对伯爵说: “伯爷!侯爷的意思,此女歌喉,堪称天籁。我东边诸般尚好,就是音乐二字,久不整理,糟朽不堪,远不如伯爷处高明。因此侯爷久已留心,要寻一个极好的歌者礼聘回东。 “不料今日来府拜访,恰好有此巧遇,因此颇想将此女带回,令她无论歌姬乐师,逐一察看,下一番功夫,好好振刷振刷。庶几我东闾那边也能如府上这里,时时聆赏雅乐,以愉晚景。客边说这些,有些不情,也不知伯爷可肯割爱?” 原都以为他要强抢,就像刚才戏班子里那个一样,谁知竟说出一番理由充分、情趣不俗的高论来—— 当今天子勤政爱民,特重文教,屡屡诏示要以音乐教化庶民,怎么就许你这里人才济济,不许我东路人商借一二? 明明只是借口,却叫人不好拒绝了。 伯爵想了一想,好生为难,却又不敢公然说不,憋了一会儿,只好勉强点头说: “侯爷看中,岂能靳惜?不过,此女并非本地乐户,乃是外邦商旅一行,底细尚未问明,知他还有甚事牵扯?所以还望侯爷稍安勿躁,恕过本藩不能即时答应之罪。” 这就是委婉地拒绝,只是底气不足,谁都听得出来。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3章 抗暴与报恩 伯爵也算是善于推托了,但杨某人可不管你委婉得多有技巧,哈哈一笑道: “底细小事,伯爷问、本爵问都是一样;就有个什么,于音乐本身也无干碍。便交本爵带走吧。伯爷,本爵这一回去,即刻就将议定之礼送到。” 这就是说:咱们间有重要得多的大事要办,这只不过是个小添头,别废话了吧。 被人逼勒到连一个想救的女乐都保不住,伯爷这一下可真糗大了。 伯爷面红耳赤,还没说话,那专横跋扈的中军裨将已经走下堂来,一把抓住朱品声皓玉般的纤细手腕,拉着就往阶下走,嘴里还高声说: “谢伯爷恩赏女乐一部!来人,那三个也一起带走!他们都是一路的。” 终于还是强抢。 有什么说的呢?伯爷的亲生儿子犯了事落在人家手里,随时可以锻炼成狱,请旨降罪,这比之一个陌生外国女子的命运,几个外邦艺人的性命,孰轻孰重,岂不是一目了然吗? 为了儿子,连亲闺女的婚事都要牺牲,还顾得了别人吗? 堂上堂下一片死寂,众人只能眼看着杨侯爵的随从推推搡搡,把那四个外国男女带出府去。 直到这时,那侯爵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打了一个饱嗝,说了声:“不胜酒力。小侯我酒德一向有的,今日却实在要逃席了!告罪告罪!” 说完,自有侍卫过来扶住他,一行人也没好好辞别,就步履杂沓地出府而去,把伯爷气了个目瞪口呆。 却说一行四人被粗暴地推推搡搡,硬拉上人家的宽厢大马车,又跳上两个卫兵手按腰刀,随车看守着,白思孟反而冷静了。 因为刚才朱万二人表演时,他已经把伯爷为什么对那姓杨的极尽客气、事事屈从问明白了。 原来伯爵是军功世家,所以他的儿子十七岁就从军历练,积累资格。 伯爷信奉“圣人易子而教”的戒条,也是那时的惯例,便专门将他送到素相交好的原东闾侯杨某的麾下任职。此子到今年已是二十一岁,中间也升了好几级。 不料今年年初,那交好的杨某人竟然一病身亡。因为身后无子,有旨令其堂兄杨届继承爵位,并接替了东路指挥使的职务。 本来这也只是皇帝顾念杨某人当年鞍前马后,不辞辛劳跟随征战的功绩,想让他的家族能够继续得到庇荫。这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谁知他这堂兄人品极坏。本来他就是个有钱的流氓无赖,从小就胡作非为,在东闾闹得声名狼藉。 他亲生父亲在日,打骂责罚也不少,却是一点不管用,最后气得要把他脱籍,还是亲族苦劝方才罢了。 不料侯爵堂弟死了,人人都没估计到,他竟然继承了爵位和指挥使一职,也不知是真走了狗屎运,还是走了关系贿得。但任命既然下来,那就是他了。 这杨届混到中年近老,骤登高位,自知不能服众,也没有做好事的能耐,就极力害人立威。 他首先把堂弟的老部属逐一解职,换成自己的亲信,好为以后为所欲为扫清障碍。到轮到伯爷的儿子时,他更心生一计,想来个一箭双雕。 他知道伯爷只有一子一女,便令人出首,诬告伯爷的儿子在出兵剿匪时滥杀冒功、贪污军饷。朝命回复,令姓杨的就地彻查,于是他就把人关起来了。 这事办成,他就跑到南叙来,一来通知威吓,二来趁机逼婚。 他久已听说南叙伯的封地是块好地方,比他在东闾的封地条件还要好。 他有两个儿子,大的将来可以继承他的爵位与封地,小的却悬空了。 如若与伯爷家结亲,则害死伯爷的儿子(只要坐实上述两条罪名,依法就可以定死罪)后,作为惟一的女婿,他的小儿子就有资格继位伯爵。 继承虽然不是马上,但伯爵一夕之间丧子又赔女,安能不早早气死? 若还不死,就叫癞痢儿子天天折磨他女儿好了,还是能怄死他。所以这是一条一石双鸟的绝妙好计。 昨天初试牛刀,伯爷就已经妥协,他大喜过望,自以为成竹在胸,已经高兴得不知怎样才好了。 白思孟把这事的首尾说了一遍,其他人才恍然大悟。 “这事与我们不相干!”寻思片刻后,万时明毅然表示态度,“这叫官场**,鸡生鹅斗,何处不有?千万别搅进去,误了正经大事!” 怎么才能不搅进去,他的结论是:走为上计。 朱品声却不干,她很为那临危一箭感恩,认为若不是那一箭,自己真的就万劫不复了,于是说: “人总要有良心!伯爵真的对咱们不错,就是被人挟制太深,才不好说话。咱们无牵无挂,怎么也不能让那狗东西得逞! “我说,这次就跟过去,反正我随时可以脱身。过去之后,想法找到伯爵的儿子,救他出去。然后小白你们一枪轰死那个杨某人,天大一件事不就完了?没人主谋,什么事想了了不了?” “那干嘛还先救伯爵的儿子?开枪后不一切都解决了吗?”万时明悻悻地问。 “就怕没开枪那年轻人就被害死,或是开枪后被人趁乱杀了。所以救人要放在第一位。” “没用!”万时明还是坚持己见,“就是救出来,他的案子还在。就是姓杨的不害他,朝廷也要抓他。” “不!只要人救出来,后面就保险了。离了虎狼之地,伯爵没了顾虑,自然会全力辩护,洗刷他的罪名。都别争了!别的都不重要,反正得让这姓杨的美梦成空!” 朱品声的脾气一上来,比万时明更执拗。 “那就考虑考虑吧!”万时明板着脸说,却又忍不住气呼呼地加上一句,“你就怕人家先被害,怎么不怕自己先被害?我告诉你,一到侯爵府,你就得给我藏起来,这样不但你自己安全,打听那小伯爵的关押地也方便。” 这话粗暴,但还算是关心,朱品声这才顺从地应一声道:“知道啦。” “那样的话。就得全体都逃!”白思孟立刻提醒说,“朱姐一逃,那中军裨将马上就会知道,就一定会来拷问咱们。你们有谁愿意当烤红薯?再说,找到了那小伯爵,夜长梦多,最好立刻就救,单靠朱姐一个人,似乎也很难办。” 这个考虑更周到,众人都赞同,齐说:一到侯爵府,马上反他娘,再别磨叽了。 谁知走到半路就出现了一个新情况,使得他们可以另做打算。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4章 京城有旨 有位朝使从京里来了。 这天中午,大队人马正在绕行一处沼地,从西方追来一辆三驾马车,后面跟着一小队骑兵,边快马疾驰,边扬声大叫:“东闾侯慢走!” 众人愕然回顾。 跑近搭上话才知道,原来是前来颁诏的朝使与他们路途巧遇了。 天子使至,杨届哪敢怠慢,立刻停车,抬脚欲下。 来的这位钦使姓刘,也是年近半百,出车看看,认得是东闾侯本人,登时大喜,说:“原来真是杨侯,差一些些便错过了!” 原来他早几天已经到过东闾,见本人不在,便往南叙去找,挑的是近道。谁知姓杨的只呆了两天就打道回府,又一次错过,不得不马不停蹄地返身追回,幸亏追到了。 杨侯爵惴惴不安,照规矩见礼之后便问:“钦使找小侯有何要事交代?” 钦使挺挺胸,拉长声音道:“东路指挥使、东闾侯杨届接旨!” 杨届赶紧跪下,俯首聆听。 钦使便开读诏旨。文字不长,内容不多。 原来,当今新夏在位的玄安皇帝要尽孝,因见太后年高,思念故乡,特地模仿汉高祖刘邦的故事,为她征召故乡耆老数十人,前来京城住着,陪她谈天说笑。又要再增添一些宫女。 太后本是东闾人,遂指名要东闾籍的,因此特派钦使到来,命杨某人即日寻访清白人家姣好女子二十人,与应征耆老一起,送往京城当差。 此系孝亲大事,圣旨特别交代,要杨某务须敬慎将事,恭肃办理,早日复命,不得怠忽。 杨届一听,原来是这种差事,好办,便叩头领旨。 等他把诏旨收好,钦使又跟他谈起另一件事情。 原来,近日大臣们阁议:南叙伯之子冒功贪残一事,案情重大。恐怕当地长官念及旧谊,百般回护,故须令该地随那进献宫女一起,将该犯及有关人证解赴京城,由朝廷钦派大员会审,以求其实。 “这事是相国陈大人亲**代的,说已奏明上头,却无公文。本官此来只是照本宣科,不持意见;但是相国吩咐,看来不同样立即照办也是不行的。”刘钦使神情郑重地说。 杨届深深吃了一惊:老东西出手可真快! 很可能自己刚把人扣押,他就得到了消息,迅速派人赶去京城打通了关节。 难怪自己到了他府上,提什么条件他都答应,原来心中有数。 这怎么办呢?该犯人若是送出去,自己还挟制谁呀?一个天衣无缝的美妙计划岂不全盘落空! 但若是抗拒不送,你何物土侯,竟敢与当朝相国闹别扭!还想不想要这指挥使当了? 他又气又急,一时也寻不出话来对付,只好暂且点头称是,并请钦使到前面镇子上小憩,备几台酒接风洗尘。 有好招待谁不乐意!钦使点点头,却还笑说: “喝你老杨一杯酒,还真大非易事,来来去去几乎跑断了腿。今儿咱们好好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逆旅之中,消息走漏最快,不到一个时辰,钦使带来的旨意与阁议,连厨子都知道了。 白思孟这两天已用小把戏结交了两个卫兵,很快就一切洞悉,便与同伴商量说:“这一下小伯爵的事情不用愁了!朱姐的事情也有了转圜之机。” “这跟朱姐有什么关系?”小蒋问。 白思孟看看周围,悄声说:“找钦使呀!太后不是要添宫女吗?报名呀!只要简在帝心——我是说被钦使录了名字——那谁还敢留难不给?不要命啦?” “可他们不是说太后指名只要东闾女子吗?朱姐又冒充不了!” 白思孟吸吸鼻子,目光炯炯地问: “你们说,太后为什么单要东闾的?就是因为故乡人在身边感觉亲切,能陪她开心解闷。开心永远是第一位的。但既然主要是为了开心解闷,稍微换几个人又有什么不可以?只要她能满足这个要求。 “而说到开心解闷,谁又赶得上咱冰雪聪明的朱姐呢?人又好,又会说,还会玩种种小把戏。 “我看,这位刘钦使嘴头那么活络,肯定不是个木瓜。只要找准时机,把此事的好处悄悄跟他一说,他准同意。 “在朝为官,只要有可能,谁不愿在皇帝和太后面前把差事办得好上加好、烈火烹油、锦上添花?” “依你这么一说,倒是有可能,”万时明听完颔首说,“只是到了皇宫,再怎么样呢?” “嗨!还管那么多!”白思孟笑道,“眼前不是只要脱困吗?巨鳌摆脱金钩去,摇头摆尾再不回!京城地方,总比东闾侯的老窝强吧!难道你愿意留在这边?那可是‘侯门一去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呢!” “那也未必!”万时明闷闷不乐地说,“在这儿随时可以逃走,进了皇宫内院,那可就说不准了。” 其实这才未必,连小蒋都看出这老万只是心情不好,故意闹别扭,便笑道: “我知道了,老万是怕进了皇宫,万一朱姐被皇上看上,那就成了那什么传里的甄大姐,他就变十七爷了。” “去你的!一个小鬼头,什么时候了,还跟我穷开心!”朱品声呸一声骂道。 “那敢情好!”白思孟接着小蒋的话茬,索性说笑,“那咱们都是兄弟,也都弄个国舅爷干干!” 说着他就自拉自唱: “‘嗨,小李子在吗?’‘喳,国舅爷!您老有何吩咐?’ “‘小李子,给俺到前边去看看,皇后娘娘在干什么呀?’ “‘喳,回国舅爷的话:朱娘娘正在想念十七爷,枕头都哭出水来啦!’” 朱品声抡拳就打,笑骂道:“胡说八道的!不好好整整你们,索性越说越邪,都邪得没边儿了!” 万时明闷了一会儿,也没心思再拗,就拿出正经办事的口气问: “就是想当宫女,又拿什么话去说?钦使能同意吗?你们没看他和那姓杨的,好得就跟哥们儿似的。” “想办法嘛!”白思孟认真地说,“依我看,这钦使不是跟姓杨的真要好,真要好不会来干这个让他添堵的差事。 “而且,你们想想看:奉命颁诏,多大的派头,那就是钦差大臣。来到东闾,你侯爵不在,我大可以坐等坐催,叫人把他找回来,干嘛要东闾南叙、南叙东闾地来回跑?” “那你说是为什么?”万时明瞪眼看着他。 白思孟伸拳在架子上砰地一捶,信心十足地说:“肯定是想趁机给南叙伯通气!甚至是怕南叙伯受了姓杨的讹诈,赶去一起商量办法,现场对付。” “这个说法有道理!”小蒋听进心里,重重点头。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5章 借势反击 万时明寻思这话不错,便也打起了精神,说: “有理。咱们就先来好好捋一捋—— “小白你先头说过,这事起源就在姓杨的一道密奏上,说南叙伯嗣子在他麾下种种不法,又是冤杀平民冒功,又是克扣军饷贪污,惹得‘群情汹汹,几不能制’,因此恳请朝廷,‘速派妥员,按临鞠讯。’ “这就是说:下属犯罪,上司不想管,厚着脸皮把球抛给朝廷。对吧?” 这不明摆着的吗?众人无言地点头。 “那么,”他又说,“朝廷若是听了,派大员来到,那他正中下怀,就会笼络该大员,就地买嘱证人,把这件事定成死案,而自己却不担一点儿明面上的责任。所谓借刀杀人,想得挺高明的。对不?” “嗯。”再度点头。 “但是朝廷却不上当。一件远在边鄙的案子,叫谁去办都棘手,更不须白当这个恶人!就一皮球踢回来,说他作为长官,人地相宜,可以就地彻查,量予惩处,报朝廷知道就行了。” 事情本来就是这样走的嘛!这就叫区区小事,不作遥制,顺水推舟,你踢我也踢。众人更无话可说。 “而当南叙伯得知,派人到京城去活动疏通,说动了重要人物,中枢的口气就变了。改口说这事太大,不能马虎,必须严肃对待。 “更反过来说什么:生怕当地长官顾念上下级关系,百般回护罪人,此弊不可不防,于是立即命他将人犯和证人全都解赴京城,由大臣会审。 “试想一起地方案件,千里迢迢弄到京城去审,要多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就是一个小小细节上有了出入,都要派人跑来跑去地查证落实,岂不是瞎耽误工夫?” “对呀!”小蒋说,“可不是瞎耽误工夫!那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 万时明哼一声道: “官能做到那么大,都是绝顶的聪明人,岂能不知其中弊病!之所以非要这样慎重到极点,可见就是想瞎耽误工夫。千里迢迢,跑来跑去,便一个什么借口,就能拿它拖上好几个月。逼着事情冷下来,那就什么手脚都好做了。” “对,拖黄!久拖不决,不了了之!”白思孟笑道,“老万,鞭辟入里,细致入微。怎么这事就像是你本人全盘筹划、亲手操办的呀!” “过奖过奖!”万时明笑笑道。“这样看来,朝中有心袒护南叙伯,那是确定无疑的了。钦使久在朝中,不是傻瓜,这件事情上应该站在哪一边,他肯定清楚,所以才有南叙、东闾跑来跑去这一大通事情。小白说的,很有道理。“ “这事既然很明白了,那么找这钦使怎么说呢?他再跟姓杨的暗中不对,也不至于明抢他已经弄到手的几个戏子吧?”小蒋疑虑道。“具体到咱们,怎么才能说动他呢?” “那得这么办……”白思孟看看朱品声,先把万时明和小蒋拉到一旁,把自己想好的计策悄悄跟他们说了一遍。 “高!”小蒋听完不由两手一拍,满脸是笑。 “试倒是可以一试,”万时明有些犹豫。“不过这玩意实在太恶心,不知小朱她肯不肯……有没有干净利落一点的?” “那也有哇,”白思孟同样是张口就来,“绝对干净利落!不过虽然不恶心,却也要见点红——” “见什么红?” 白思孟伸手做了个“砸”的动作:“只要一把小锤子,隐身走到姓杨的身后,吭哧一声,就了账了!营中一乱,想怎么浑水摸鱼就怎么浑水摸鱼!” “这……你叫她去杀人?这怕是做不到!”万时明使劲摇头。“那——那还是第一个办法吧。不过一定要做得谨慎些,别弄过了!” “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白思孟笑道,“别人,比如我和小蒋,干这个或许会冒失,不是弄多了就是弄少了,但朱姐会吗?绝对不会!惟一害怕的就是她嫌脏不干,那就没办法了。” 谁知朱品声听完,毫不犹豫地说了一声:“我干。对付那么个恶心人,只能用这么恶心的办法。别的他也不配!” 她回答得这么简捷干脆,倒让人有些不放心了。 白思孟郑重地说:“朱姐,你可想好了,真干的话,那就真的既不能多一点,也不能少一点。你可不能趁机给别人也来上那么一点点,那就麻烦了。这宅子里的人肯定死死拖住咱们不撒手了!” “放心。这个分寸我还懂。”朱品声板着脸说。 当晚,在镇上一座豪宅里,杨侯爷特为朝廷钦使摆酒接风。 豪宅的主人是位退休官吏,为了伺候好现任大人们,他亲自指挥,忙里忙外,把筵席搞得格外齐整。 天还未晚,特邀陪席的宾客们便都来到,在客厅喝茶叙话,等待就座。 为了安全过夜,四个年轻人被换了马车。宽厢大卧车不让坐了,改成一辆拉给养的双驾马车,上有栏栅,就像囚车,呆在里面,不怕他们趁黑跑掉。 这时大人们要饮宴,小兵们也就躲懒。他们借着自己也要开饭,把车门一锁,全跑到主人家仆役专用的大厨房里要东要西,吃吃骂骂,无人再管那看守之事。 趁着天色渐暗,人影便于躲藏,但还不须点灯照路,朱品声出动了。 她一扭身,就地旋转起来,伙伴们都饶有兴趣地看着。只见她越转越快,很快就化成一缕青烟,从格栅间飘了出去。 她一隐身,就先找饭厅。原来这豪宅也只是三进,宴席就摆在二进院落的正厅上。 她张眼一看,钦使和姓杨的都已就座,豪宅主人正在介绍陪客,看来还要罗嗦好一会儿。 这就不必匆忙了。看好进退的路径后,她便去找厕所。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原来拟定的计划大有破绽。 这豪宅不知怎么搞的,竟然卫生极好,所有的茅厕都洁净无比,看来都是勤洗勤刷,连臭味都很少,更别说有谁拉稀拉到了外面。 好容易找到一处没用水冲过的,霉臭扑鼻,池边污物却是又干又硬,看起来已经好久无人使用。听几位男士说过,这里的老墙土可以熬硝,做药却不能指望它们。 不行!得另辟蹊径!决心一下,她立即离开;只是后悔,临隐身前没有向士兵们打听镇上哪里有郎中,这就要自己找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6章 当筵揭帖 等找到小镇医生住所,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左右。偏偏他也停诊,正在喝饭前小酒。 两个找上门的病人病歪歪地坐在堂前板凳上,他也不管,只顾一小口一小口地滋溜个不休。看看那两个病人的面相,也不像是肚子疼。 “这可怎么办呢?”她心急如焚地想。时间紧迫,快要来不及了。 她等了一会儿,越来越焦急,最后毅然决定,还是回去找池边霉菌。管它是不是管用,先弄点回去再说! 正在欲走未走,忽然听到街上脚步声杂沓。七八个人嗵嗵嗵地跑到医生家门口,从板车上抬下一个患者,弄进堂屋,放在诊病的板床上,七嘴八舌地叫道: “宋先生,求您老千万救家兄一救!” 人多声势大,宋先生不好不看了,放下酒杯问:“令兄得的是什么病?” 对方领头的嚷道:“就是拉肚子,一日好有十七八回,人都脱形了!”说着大叫不好,“嗨!又拉了!” 来人七手八脚,找纸的找纸,揩身的揩身,拿盆儿舀水的,递毛巾送痰盂的,乱作一团。 “惭愧!”朱品声心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岂不比刮那些霉菌有效?到底吉人自有天相。” 也不用多,就只拣那用过的便纸湿得狠些的,捡起两团来就够了。 她一旦得手,立刻撒脚飞跑,曲里拐弯地赶回豪宅内院。这时,堂上正是酒过三巡,菜上五道,主宾互敬,兴致越来越高的时候。 她瞅准机会,一路碎步,小心地避开上菜的仆人和侍候的丫环,一直走到姓杨的身后,咬牙看着他那副丑脸,真想将这沾了污物的臭纸团一把塞进他的嘴里。 但是不行,今天说好了不能这么干,她只得遗憾地来到钦使的身后,觑机下料。 事前说好的:酒里不能下,怕它度数太高,把菌株杀灭了。 菜里也不能下,以免殃及无辜,没那么多药治。 但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这位钦使大人要茶水。 看他那样儿,酒量颇宏,还口似悬河,肯定是个三公消费的积年高手,估计直到终席都不会要饮料了。 朱品声只得冒险一试,往他的碗里下料。 她取了一个舀汤的小勺子,只舀了半勺,走到窗前人少处,把两个纸团分别打开浸入,然后悄悄走上前,连勺带残汤一起放进钦使的作料碗里。 这一等就是五分钟。直等到钦使放下酒杯,夹了一只肥虾在作料碗里泡泡,翻了翻,用筷子夹着送进了嘴里,麻木的舌头一点异味都没感觉出,她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她心中暗道:好哇,促狭鬼小白!你定下的锦囊妙计,姐现在全做到了,就看它灵不灵了! 就在大功告成,返回大车的路途中,她经过前院马厩,一眼便看到那为虎作伥的中军裨将。 刚才这家伙还站在醉薰薰的杨某人身后,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离席到了这儿。只见他正悄悄向一个下级军官吩咐事情。 朱品声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坏事,与自己有关系没有,赶紧上前。 凑近一听,只听裨将压低声音说: “你只管兜捕射杀,其余不用管。有人已先去放松他了。只等他露头,立即放箭;不要活口,只要死人,明白了么?” 那下级军官点点头说:“明白。只是,兹事体大,若是弄得尽人皆知,侯爷又没有手谕,卑职恐怕顶不住。” 裨将嗤地一哼说: “真是笨伯!这事侯爷怎好下手谕?原是上头给你一个立大功的机会,不硬着头皮顶住怎么行?就是人人保密这事,也只好你自己去与他们说。 “你只要说;事成每人赏三吊钱,若是漏了风,被百姓知道,就要扣回两吊。若是被钦使知道,不但追回原钱,还要杖责一百。若是被南叙的人知道,那就活活打死。 “你这么说,他们深知你哪里有这许多钱,又哪里敢杀人,自然就知道令出自上,不与你相干的。”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把那下级军官说得心服口服,口称遵命,立刻上马跑出院子去了。 她回到车上把这事一讲,万时明疑惑道:“他们又想害什么人?怕这怕那,还特怕南叙的人知道,难道是伯爵的儿子?” “这不是没可能!”白思孟严肃地说,“疑犯解京后,不但他原来的计划全部破产,还可能供出他自己的许多不法或不敬的行径,自增罪过。 “你们想,他想要伯爵的儿子的命,伯爵的儿子一有机会,还能不狠狠反咬?这等于多出了一个死对头。那么,趁他还在手中,一箭射死他,却推说是他自己越狱,守卫无奈出手杀伤,却不比放虎归山好得多?” “那怎么办?”朱品声担心地问。“那坏东西说,前面已经有人去放松他了。伯爵的儿子年轻,一听说释放肯定高兴,也肯定会往南叙跑,这不正好中了圈套?” “这事难办!”万时明说,“那边一放,这边再把绳子一收,顿时死跷跷。救来不及,通知也来不及。” 朱品声有些怬惶,搓手说:“那怎么办呢?伯爵对我们好,我们却连他的儿子都救不了;连报个警都做不到,这怎么对得起人?” “那有什么办法!”万时明叹气说,“人都已经出发了!咱又没马,还有士兵看着,不能随便出去,还飞了去呀?” “朱姐,刚才你说报警——”白思孟突然间触动了机关,眼睛一亮说,“给伯爵的儿子报警已经来不及,何不就近向钦使报警? “递张条子,上面直说中军裨将聂某人预谋杀害钦犯,让他下令杨某人立即追回凶手,否则惟他是问。杨某人一听,阴谋暴露,肯定会立即召回手下,以免露馅。这叫作釜底抽薪!” “好主意!”小蒋大赞,“小白你这脑瓜子怎么这么好使?” 事不宜迟,朱品声立刻跑到宅院的书房,拿笔醮墨,再故意用拳握笔,歪歪扭扭地写满了一张纸,袖起就走。不到三分钟,这纸条就塞到了钦使手中。 钦使正要取杯,忽觉掌心有物,张开手一看,竟是一张字纸。打开来却看不清,他便交到身后幕僚师爷手里,叫他念出来。 师爷也不知怎么回事,便遵谕行事,大声念道: “报告钦使大人:东闾侯帐下中军裨将聂某,已令手下前往东闾,故意纵放钦犯许成,再以越狱为名,令铁骑兜捕射杀之。事在紧急,请钦使大人当机立断,严令杨侯追逮凶手,以保万全。揭帖人南叙伯部属即时上”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7章 谁敢坏我差事! 因钦使喝得多,师爷怕他听不清,朗读到中间,又发现是事关钦命的紧急大事,更怕担下责任,不由念得越来越响,直至声振屋瓦。 这样大声一嚷,与宴的各方宾客无一不听了个一清二楚。顿时,满座皆惊,连酒杯都吓得纷纷放下。 杨届正在极力劝酒。 他这人虽然外似粗豪热闹,却是内心奸诈无比,觥筹交错之中一直在暗中布置,头脑自然比谁都明白。 一听揭帖,他立刻发现搞砸了,一张脸又红又白,白又变青,直至黑得就像阴天马上要下雨一样。 钦使的反应比他更为强烈。 还没听完他就酒都吓醒,立刻暴跳起来,红着眼大叫: “这是谁个?谁人竟敢败坏我刘某人的差事?这不反了吗?聂中达,你个王八羔子!什么意思?想杀人灭口吗?” 那中军裨将早已回到席上,一听这话,吓得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地说:“不敢!卑职怎敢?一定弄错了!” “胡说!”钦使喝道,“官差吏差,来人不差!没有这事,谁人敢送揭帖?不要命了? “聂某人!实告诉你,今天这事就着落在你身上!钦犯若有一丝半毫受伤,你就是个死!若他死了,我保你满门抄斩,寸草不留,上下九族,无一孑遗!哼!” 裨将吓得心惊胆战,不住把眼瞟向杨届。 杨届大怒喝道:“你个狗才,办的是什么事!有的无的,竟这样招惹物议?还不给我把事情快快查清!若有人大胆妄行,不能挽回,你便真是个死!” 裨将簌簌地抖,问:“怎——怎——怎的挽回?” “将那许成保护起来!再查是何人胆大包天!涉事者立诛不赦!还要本侯再教你么?滚!” 撵走裨将,他才又转向钦使,连道: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惭愧!该死!叫大人受惊了!这定是一班受害乡农心下不忿,要找他报仇,却惊扰了大人。” 钦使喝了不少,却一点不糊涂,忙说: “老杨,不必说乡农,也不必说乱兵!总之一句话,这既是兄弟的干系,也是老兄的干系,一概都躲不过的!今日许某人无事便罢,若是有事,则白简无情,谁人也回护不了我兄弟两个!” 他口口声声“我兄弟两个”,其实是明告诉杨某人,全是你的责任!若是闹出来,我是一分一毫都不担的。削爵充军都是你自找,勿谓言之不预也。 也难怪他气愤。 这位钦差本是少年得志,很早就厕身大臣之列。谁料三十四岁那年,因一件亲王身亡的事故,本不与他多大相干,却因太后伤心过甚,皇帝不安,严惩有关责任人,白白诖误上他,贬往一个冰清水冷的闲曹当司官,一蹲就是十六年。 当年青云客,如今白头翁,老景堪怜。 好容易近来一位当年中举的座师入阁拜相,顾念师生情谊,将他略加提拔,调往重要部门任了个副职,也只是看他苦了多年,略为调剂。 谁知今天第一次出差,杨某人就给他来了这么一手。 假如钦犯就这么死在他眼前,人家不会惊讶杨某人竟敢如此横暴,却定会指责他这钦差办事不力思虑不周,连个钦命的人犯都保护不了! 这样不但在相爷面前彻底失宠,跟南叙伯也没法交代,今后还想在高层混饭吃吗? 好容易才谋到一个高台复出,又想一棒子把我给砸回去! 当下他气喘吁吁,脸色铁青,酒也不喝了,菜也不吃了,搬了一把太师椅,气哼哼地坐在厅堂上首,口口声声: “今天不睡了!一定看他们办出个首尾来!” 杨届跟在钦使后面,尴尬万分。 他一边抚慰大人,一边痛骂部属,却千思万想也想不出是谁给他走了风。 都是心腹人,能共机密的,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特别是裨将聂某,精明强干,从来没把差事办砸过,今天是怎么啦? 为什么揭帖人把情况探得这么清楚,好像派的就是他一样?难道南叙的人真的混进了他的兵队?还是身边某个卧底假借南叙人的名号,把这张扬出来? 总之机密外泄,非同小可,一定要彻查!彻查!决不能留下这个心腹大患! 裨将之外,他还有几个高级僚佐。趁一个空,他把他们都叫到一起,把追查的要求说了,要他们赶紧开展调查,一定要迅速查明,挖出祸根。 不过一顿饭工夫,裨将手下那个军官返回复命。 原来裨将派去的这个下级军官,心中总有点不踏实,不给正式命令就让自己去杀一个贵族,怎么看都好像是逼他去死一样。何况追究起来,罪过还不止是身死而已,于是走一路想一路,越走越心慌,也就越走越慢。 到裨将追上他时,他才刚过十里桥。听说不要执行了,三十岁的高大汉子,竟感动得呜地一声哭出来。 裨将无暇骂他没用,只是叫他返回报告侯爷,就说聂某人已经赶往东闾,去把那个钦犯严加禁锢去了。 杨某人听了报告,略觉轻松,赶紧向钦使大人报告好消息,说据前方可靠消息,那钦犯并没越狱,只不过有几个乡农在监前鼓噪了一会儿,谩骂凶手,已经被驱散了。现在裨将正在赶往东闾,加强警戒,请大人放心,一切都会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钦使扬着脸打官腔,“钦犯留得命在,那就一切好说。谢过杨大人了。” 杨届便趁机说天不早了,请大人归寝,明天还有得忙呢。钦使也早就坐乏了,既然暂时没事,略交代了几句,也就走了。 本来一天大事,至此已经化为乌有,不料捱到下半夜,风波又起:钦使大人竟然病了! 这一病就来势汹汹。先是浑身冰凉,恶心呕吐,接着肚腹间便如刀绞一样疼,疼得肝裂肠断,连声呻唤。翻来滚去不多时,人就直往便桶扑,还没有解开袍带,已经屙了一裤裆。 仆人赶紧为大人洗濯擦身,还没弄干净,就又是一泡。不到一个时辰,竟已拉了十多次,黄黄的稀水箭一样迸射,满室臭不可闻,人也气息奄奄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8章 民女献方 听说钦使大人病了,杨届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先他还幸灾乐祸,心想:你老哥儿刚才还跟我撂脸子,这回好了,现世报,来得快! 继而听说状况严重,他心中也慌了,又想:妈的,是我请吃饭,吃出毛病来,岂能不怪到我头上?怎么就这么祸不单行呢! 他慌忙跑了过去,却被大人的随从们像门板一样挡住了,说已经请医生去了,杨大人暂时不必进去。 原来,从肚子疼开始,钦使大人就怀疑被人下了毒。盖因他年轻时误吃过一回毒蘑菇,那时就是先浑身冰凉,然后就恶心呕吐。可是这一回接下来就猛拉,拉得那么邪乎,这却又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一时间拉得两眼发黑,几欲晕倒,这毒性又不像只是几个毒蘑菇了。 他嗬嗬地哼着,昏昏沉沉地想,这定是杨某人杀人不遂,怀恨在心,想要毒死自己,却又不便公然下酖,就假借毒蘑菇毒河豚来加害,好赖在豪宅主人身上。 这样不但除掉了自己这个眼中钉,还可以打夹敲诈主人家,乘机发一笔不义之财。 如此一想,他当然死也不愿再见那姓杨的,还命下人严加防范,一个姓杨的手下都不许靠近。 医生终于请来了。可是钦使大人的症状极为严重,又是贵体,小镇医生哪里敢随便下药!万一一剂下去止不住痢,还送了命,跟谁解释去?因此看了之后连说才疏学浅,又无良药,不敢措手。 后来大人随从们强要他治,说是出了事不找你,反正人也这样了,大家都看见的,他这才勉强拟方一副,叫去药店抓药。 仆役们飞奔去了,半夜敲人家门说买药。人家看了,头一味药就说没有,得到东闾去买。仆役于是又飞奔回来,讨医生的主意。 医生无奈,便添减了两样,又去配,这回总算配齐了,弄回来就丢在一只药罐子里熬,好好一个钦使行辕,弄得药香四溢。 中药性慢,医生又次,喝了一剂,效力根本显不出来。大人早已淘空了身体,却还是不时要拉,两三个人架着,在马桶上还是坐不住。直瘦得两个眼睛凹陷下去,一张脸皮黄得就像干桔皮。 一夜易过。捱到上午十点光景,已喝了两剂,还不见止住的迹象。 医生为逃避责任,搓着手悄悄说:大人喝下的药全拉掉了,怕是撑不到药力透体的时候,奈何奈何? 随从大愤,拍着胯说:再不透体,便让我手中钢刀透你这鳖蛋的体! 医生慌了叫屈,说是早说了我才疏学浅,你们非要我治,治不好又赖我,天下哪有这个道理!医生只能医病,不能医命。哪个叫你们大人的病犯在这荒野小地方的? 正在万般无奈,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音越来越大。师爷已经在思量辞幕之后干什么好了,听出不对,忙起身问:“可是姓杨的有甚举动么?” 随从出去听了,回来说不是,是有兵丁来报说,有人能治大人的病,却被外面的钦使卫队挡着不让进。 “混账!”师爷一跺脚,“既然是荐医的,为什么不让进?快快着他进来!” 兵丁带了一个杨府的人进来,报说我是看押辎重的,因大车里带了一个女乐班子,那女乐说,外国有个流沙部落,吃的都是沙中的陈水,最容易得痢疾,因此祖传有秘药一剂。 她们流浪卖艺,吃冷饭,喝生水的人,哪有不怕得痢疾的,故此路过时便购了几剂,至今存着没用。今闻钦使大人有恙,情愿献出,以表敬爱。 随从听了生疑,问:“那女乐现在是谁的人?怎么要你看押?” 杨府那人老老实实地说: “女乐原是南叙伯那里的。我们侯爷去作客,要了来的,至今不过三日。因这些人都是无根的,怕她忽生别念要逃走,故此上头叫小人严加看管。” 师爷一听,流浪艺人游走四方,向无主人,什么要来的?这分明是抢来的! 没想到那随从却不这么看,过来附耳悄悄说:“冯先生!乐人是杨家的,又是杨家人荐来,其情可疑,不可允她献药!” 冯师爷鼻子一皱,偏转个脸,看他一眼问:“那依你之见,就让大人这么过去?” 随从见竟有推到他头上的意思,吓了一跳,忙说:“不敢。那就让她献?” 师爷叹道:“眼见再拖个把时辰,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何妨死马当作活马医?来人!随这位壮士去,把那卖唱的带来!” 只一盏茶的工夫,朱品声就被带到了大人住的厅堂外。一肚子沮丧的杨届看到了,一句话也不说,挥手示意让她进去。 一路来到寝室门口,师爷堵在这里。先盘问了几句家乡籍贯,可会诊疗之类,然后严肃地问她,用她的药治大人的腹泻,可有危险? 朱品声鞠一躬说: “大人的病若是刚起,保证一剂就好。但听说现已垂危,这就不敢说了,须得看过,能够受药才行。 “吃药后若是止住了,也要几天的调理。总之小女子无事之人,只要大人这边与杨侯说妥,留住几天,有何吩咐,无不尽力!” 这话入情入理,师爷听了不住点头,道:“既然这般,就都依你。现在快进去吧!” 朱品声一进房间就臭得忍不住要吐,赶紧说:“这样潮湿污浊怎么得了!快开窗,散一散这瘟气!有这样的气味,人不病也要病。” 捂着鼻子看那钦使大人,一脸病容,就快告别人生了。 她不禁心生歉意,觉得这一计害人也害得太惨了一点儿,要是用果导片、一轻松之类泻药就好了,效果差不多,却不这么伤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大人先生们哪一个不曾大大地害过人呢? 越是官大越会害人。站在弱势群体立场,你根本无须怜悯这许多,说不定治好了他,回头又跟那姓杨的沆瀣一气,把你往更深的火坑里推呢。 想到这里,她心中坦然,拿杯子倒了些温开水,叫仆役:“扶大人半坐起来,好喂药。若是张不开嘴,就用筷子撬。”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9章 悲情攻势 几个仆役赶紧照办,却又诧异,她话虽硬朗,却是一双空手,哪里有药? 却不料大人的嘴一张开,那女子便伸出葱白似的三根手指头,往那嘴里塞了一下,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就听她说:“好了,给大人喝水吞服。” 大人吃惯丹丸,却不会吞这种小巧的药片,连喂了几口水,嘴里漱了半天,才算把药吃进了肚里。朱品声便命将大人放倒躺下。 她拍拍手走出来,对师爷说:“行了。我看大人既能吞药,这就还有些力气,或许能熬过去。” 师爷看看她,女流之辈,又还是小小毛孩,能有多大本事就说这个话?然而用人之际,别无他将,却也不敢随便看轻了。 当下他用一种少见的尊重语气说:“那就一切仰仗了!别的还有什么需要,姑娘只管开口。但凡能够,一切都照姑娘说的办。” 朱品声心想:“说的痛快!要是白思孟那精灵鬼在,只怕就会顺竿儿爬,要你黄金千镒,明珠百斗,敲死你不偿命!可本姑娘却没这个脑筋,也没这厚脸皮!” 想到此处她笑了笑,说,“准备点淡淡的盐水和糖水就行,不时喂大人喝一点儿——别强灌!别的,暂且就不用什么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哦哦。”师爷点着头,一边吩咐仆役听好照办,一边又问,“姑娘回哪里去?” “大车那里呀!我们不能随便走出来的。” 师爷哼一声,悻悻地说:“杨府请人都是这般请的么?倒是少见!” 想了想,他便叫那贴身随从: “去跟杨大人说,我们大人想请朱姑娘就近照拂。若是方便,就叫主人家腾套房子,布置整齐了请姑娘入住。若是一定不放心,就索性把那辆装人的大车赶到这院子里来,也叫她有个睡觉的地方。” 随从出去,过了不大一会儿,就把万、白、蒋三人并他们的随身背包都带了进来,禀告说: “杨大人的意思,这几天就让他们住在钦使大人这里,等大人痊好,再叫他们回东闾伺候去!” 师爷哼一声道:“这还罢了!”想了想又说,“再跟他去说:我们大人赍旨到来,乃是有公事的。在此康复期间,旨意上交代他做的事,请爵爷就速速去办吧。大人只在这里等,回程时都要带回去的。” 这样一来,四个年轻人总算暂时脱离了东闾侯的羁押。 药有奇效。很快,钦使的病情就大有起色,再由四个年轻人根据所知道的方法,给出合适的调理方案,情况更是一天比一天好。 这天早饭过后,钦使精神大好,特地召了朱品声进来,亲切地问她姓名籍贯,家中还有何人,为什么走上这流浪演艺之路。 朱品声按照事先准备的说法一一作答,大人听了很满意。 趁他高兴,朱品声突然跪了下来,面容惨沮地哭道:“请大人务必救小女子一救!” 钦使出其不意,大为惊异,忙叫:“起来!起来!有话好说。” 朱品声便哭诉起来,说原来怎样行走无碍,不料在南叙城碰上了杨某人,大堂宴会上强行抢掳,意图霸占。 此一去不啻狼窝虎穴,连性命都难保了,只望钦使大人大力救拔,使小女子脱离苦海。倘能重返生天,那都是大人再造之德! 她边说边哭,备极凄惨。 钦使听得又生气又同情,却也感到有些棘手。 沉吟了一会儿,他说:“你虽情词可悯,但毕竟这是阃外,是杨某人的地界。他一个领兵大员,又是实封的百里侯,在下面随便弄个什么人,人看了也都只能说他生性风流,连罪过二字都挂不上的。 “此事本官帮你是可以的,却不免落个倚仗身份,夺人所爱之嫌。不但杨某人有话说,就是御史台那些言官,若是过得不耐烦了,也可以奏上一本,说某人奉使不谨,为个流浪女乐跟地方上打架,这却实实在在犯不着。” 朱品声说:“小女子并非要大人自己去跟他争个什么。官场上人都有个面子,谁都愿把面子做结实,也最恨别人不给自己面子,大人如何与他争呢? “只是面子有大有小,普天下最大的就是天子的面子,这是人人都不敢争的。大人此番来也要给太后宫里采选宫女,只要大人将小女子的名字补了进去,则杨大人听到,还敢与大人争吗?御史台更是吭都不敢吭的。” 刘钦使一听,双眉一掀,哈哈大笑,说: “好!好!这果然好。谁人敢阻挠太后选用宫人?只是你既不是东闾籍,又不是清白人家女儿;二十个之外再加一个,也属逾限,这却如何补法?” 朱品声是大家商量好的,心中早有对策,听到这里便说: “这也不妨。太后宫人二十名,大人尽管照章收纳。但朝廷取士,还有个‘酌用遗才’之说,为何采选宫女就不能借用此意?小女子擅长医术,这便是才了,太后听说又多病,怎可遗才不用? “此才之外,还有彼才,小女子的歌唱,大人去过南叙,想也听说过,还略略要得。闲暇无事,伺候太后几首歌儿曲儿,岂不也能稍尽忠心?太后年高,一个病,一个乐,是最要紧的。臣子能曲体上意,先为之谋,皇上知道,岂能不高兴? “有此理由,大人就不妨先拜一表,言明衷曲,求得上头允准,然后就可堂而皇之带着小女子离境回京。那时不怕侯爵官大,就是满朝文武,谁人还敢擅置一词?” 刘钦使听得目瞪口呆,半晌说: “看你不出,一个番邦下女,胸中却有如此经济!都似你这样,我们新夏的男人也就不要做官了,都去为你们犬马奔走好了。 “只是理由虽然充足,后患却也不可不虑:你的医术,毕竟不如太医院医官;歌喉虽美,又及不上梨园供奉;邀宠容易,失宠却也很快。不要那时坏了事,连累荐主,把在下的这个穷官儿也给弄掉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0章 脱困进京 朱品声见刘钦使话虽然说得严重,却是面带笑意,便也笑着说: “断断不会连累大人。小女子既会显本事,也会藏拙。凡事好便好,一旦看见风头不对,自然不肯出头,曲意支吾几句,便把那肩头担子卸了。” 钦使笑道:“你小小民间女子,好一张利口,看来甚是来得!既如此,本官就趁此精神还好,拜表一通,为你求个先容。”随即便叫书童进来,伺候笔墨。 新夏朝素称以孝治天下,当今皇上又仁孝齐天,这一通表章飞递上去,上头怎会嫌他多事?当然批了个准奏。 路途不远,驿马快传,很快驻地就都晓得了。四个年轻人欢呼起来。这一下,不但东闾之行可免,还可以大摇大摆地坐着公车赴京了。 “不用卖艺赚吃喝了,”万时明笑道,“我最烦这个——到处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那是你贴得还不够,还没贴出其中的好儿来!”白思孟开玩笑地说,“如今多少想爆红的演员,想贴都贴不上去,天天悲叹:哎唷,我的妈耶,就差那么一寸!就差那么一寸!那屁股跑得怎么那么快哟!” 朱品声笑得下巴颏儿抽筋,喘着笑道:“你说这人怎么这么促狭!什么话一到他嘴里,就尖酸得让人牙都倒掉!” 过了一天,杨届也知道了,气了个干瞪眼,却一筹莫展。 再过三天,采选的宫女凑齐了。杨届便亲自带队,连同犯官许成一齐押送到来,交付钦使,顺便为钦使送行。 那些虚文假式空客套的情况四个人看都懒得看,只呆在自己的马车里——这时朱品声专有一车,讲究得跟阔人阔太太用的一样。另三个男的共用一车,档次就低些。 白思孟看着要起程了,便钻出车,走到朱品声的车厢边,悄悄对她说:“想不想再隐身一次?” “干嘛呀?” “你现在就隐身,坐那辆送贡品的大车,保证一样安逸。到了京城,咱们再相聚,一起去干那些想干的事情——寻仙人、看妖怪、找飞船。” 朱品声不解说:“先进皇宫不也一样吗?我想先看看,然后再走,反正没人拦得住我。” 白思孟一笑,说:“那时走,你又要连累这钦使老叔一回了——让人吃了屎还不够呀?现在走,却能够砍姓杨的一个人头!” 朱品声吃惊,问:“这是什么道理?” 白思孟说:“你想啊。姓杨的不来,你好好的;姓杨的来了,你就不见了,怎么回事?钦使能不往姓杨的头上想?你可是御前挂了号的,人找不到,谁都干净不了,钦使肯定要说是姓杨的把你绑了去! “偷袭钦使,劫夺皇宫内院的人,这还了得!这不现成一个杀头罪吗?砍了这个恶霸的头,一方百姓都高兴了!” “好是好,”朱品声不由踌躇,“可是又要杀人,这……还是算了吧!” “算了就算了,”白思孟耸耸肩膀,“我只是顺便提醒,想要干掉杨某人,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算了算了!拜拜了!”朱品声得能脱身已经是万分庆幸,真不愿再横生枝节,所以无论如何不同意。 妇人之仁哪!妇人之仁!白思孟感慨地心想。 他总觉得,都说坏人总比好人命长,这话不是没来由的。你受了坏人之害,进行报复,好容易逮住了他,却不忍心那么坏,就饶过了坏人。 可是总是有那么一天,坏人又反过来逮住了你。他可没那好心肠,于是你就一命呜呼。这样,坏人的生命安得不长?好人又岂能活得长久? 不过人生就是这样:道理明了,却没人肯做,于是世界上便不如意事常**。都是人自找的。 诸事办齐,又歇了一天。 南叙伯得到消息,立刻飞马赶到,与他儿子相见。父子俩见了面,自然把姓杨的一肚子花花肠子翻了个底朝天,于是包括来人和钦使在内,无不痛骂杨某人丧尽天良,狗彘不食。 南叙伯又一再拜托钦使多多关照,说了许多好话,留下好些东西,这才洒泪而别。 在这一整天里,虽然还在东闾侯管辖的地界,姓杨的却一面也不敢露,从头到尾装聋作哑。 除此之外,别无他话。于是第二天一早,钦使的队伍便出发回京。虽然人数不多,却也是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路人见了,无不恭敬地让到一边,让军爷先过。 新夏国的京城叫柏原,距此不过六百余里。建都时那儿只是一大片长满柏树的荒原,整座城市完全是白手起家。 几个年轻人对这块新土地的历史很感兴趣,便于缓慢的行进中,向卫兵们打听。 卫兵也不是都在马上,也有坐在车杠上押车护卫的,交谈几句也不犯纪律。但年轻人所知都有限,能说得比较详细的只有副队官,他刚好分管押车。 他知道这几个人现在正要进宫,地位高低,有用没用,结交一下总没坏处,就很表热情,有问必答。 据他介绍:新夏国这地方方圆几千里,原来没有人,连土人也没有。一大片树叶状的大陆上只有鸟兽虫鱼。灰熊就是最大的霸主。 “跟原来的新大陆一样!”四人不约而同地想,“几千万平方公里,一万年以前,连个人毛也没有。后来才有了一点点,还是从白令海峡那边移居过来的。整整一片大陆没有人,还真不是稀有现象。” 后来从极远的海外——副队官又说——有个叫原叫新唐国、后来改叫新明国的地方,开来一些大船。船坏了搁浅,那些人只好上岸,从此就住了下来。 再后来从其它地方也来了一些人。大家杂居,彼此通婚,人口慢慢就繁衍增多了。 人一多,为了有规矩可循,也为了御敌自卫,带头的耆老们一合计,就创立了新夏国。国不可一日无君,就又推举出皇帝、大臣,一代代就这么延续下来。 中间皇朝只更换过两次。如今做皇帝的是孙姓,也是开国时人最多、势力最强的一个姓氏。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1章 续说国政 四人再问他朝廷制度,他答说:这都是跟新唐、新明国那边的老祖宗学的。皇帝之下,有一群阁老,只议政,不管事。一位相国,总辖五部,下统郡县。县以下是乡。 郡上可设州,有都督,却只管军事,无战事便撤销。所以平时没有州官一说。 新夏的国学也是儒教,讲仁义礼智信,但很简单,很粗疏。 为什么人家搞六部,新夏国只有五部?就是把礼部去掉了,职权分散。仪典由工部分管,科举由吏部代行,办起事来反而比较顺手。 民间也很宽松。这里的女子想改嫁就改嫁,子女养不起父母也没关系。郡县都有义堂,赡养孤寡老人。 上下之间也比较随便,礼节简洁,不抠细节。从没闹到铁蹄铮铮,为一个磕不磕头就没完没了地打起来。 “粗放式管理,这很好!“万时明称赞,”是得让那些专靠繁文缛节吃饭的人没有饭吃。“ 说到兵制,副队官说:国有常备军一支,三万人。另有京城卫戍部队一万人。地方各地不一,由十路指挥使分领,大致每地五千到一万。 小仗自己打,大仗中央和其他地方增援。不打仗时,地方治安有郡县的捕快管。 问他全国有多少人口,他说大约有四百来万,边疆地带不服政令的部落不算。 “别看比我们江城还少得多,也算个中等国家了。”万时明说,“古代人口少。像古代的商朝占据中原,一个赫赫有名的大王朝,也只有这么多人,所以这就不错了。” “那世界呢?”白思孟问,“那个什么新明国,你们崇拜得不得了的,在哪个方向?离这边有多远?” “那就远得很了,”副队长搔搔头发说,“史书上说是往西方八万里外。走海贸易的说隔了六个海,得走三年。究竟多少路,因没见亲身走过的人,也说不清。” “中间是些什么地方?” “中间或海或陆,有说三大部洲,有说五大部洲,或有人,或无人。总之化外之地,蛮野荒凉,只有扬帆行舟的人看上几眼,上去打几个鸟兽。究竟深阔如何,有无城郭,都不知道。” 年轻人们互望一眼,脸色都严峻了几分。这么辽阔,好像比地球都大,却这样人烟稀薄,荒野难行,这怎么搜寻得完? “古代的‘里’,比现代的‘里’小,大约是三分之二,最多的能小一半,所以八万里可能只等于现在的两万公里,也就是地球的半圈。”万时明向同伴解释说。 但他这也不过是想叫人觉得,副队长的话并不那么匪夷所思而已,他自己却很难相信。 因为根据他的研究,古时的人(这边人的程度,也就只我们那边隋唐古人的水平)说到不熟悉的东西时,主观臆想的倾向很严重。十句话里,就是只相信三句,往往还被误导了。 “那么飞船呢?”白思孟问。这当然是他们最关心的。 副队长听了却茫然,他从没听说过有船能在天上飞。 “你是说‘星槎’?”他想了想反问,“这只是古书上的东西,一家之言,今人谁曾见过?恕我兄弟孤陋寡闻,对此物竟茫然不知了。” “那么妖兽、仙人你总见过?” “这也不曾眼见。”副队长回答得很干脆,“人人说有,毕竟看过的人不多,还各说各话,这便为难得很。 “据我看,猪都有黑有白,麦穗也有单有歧,会飞的人或许也有,不稀奇。便是蝙蝠,岂不也是一种会飞的老鼠?难道便好称为鼠仙? “是以原不过是人,却硬要说他是仙,这就有些过分了。妖也如此。能说人话就是妖,那么公冶长能说鸟语,他便是鸟妖不成? “总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既有就认,不知便猜。猜错了再猜,总有弄明白的一天,不必大惊小怪。” 这才是真正彻底的务实态度呢!三个年轻人都暗暗佩服。谁说时代陈旧就没有聪明人! 去往京城是由东南往西北。六百里程途,山水相间,地势多变:一会儿来到沼泽,一会儿走上山路,一会儿盘旋于峰峦,一会儿下坠于深谷。 哪怕是平路,也是时而满目苍翠,时而长草遍野。小小车马队列,完全裹挟于自然的风光中,就像湿地里的一条小蚯蚓,不注意看,根本找不着。 “这儿真是混沌初开,亘古未变!”万时明越走越感叹不尽,“这么一大片土地,哪有什么人哪!像咱们那边,不管什么时候望出去,都是一片房子。” 小蒋笑道:“所以在这儿打猎最好!记得一首民歌怎么唱的了——‘一呀一匹烈马一呀一杆枪,獐狍野鹿满山满岭打呀么打不尽!’” 万时明笑道:“那唱的是鄂伦春人,兴安岭里的渔猎民族。人家现在都改行养殖和搞旅游了,电视上报道过。你别把上世纪五十年代的老黄历拿出来翻了!” “在那边当然不翻老黄历了,”小蒋兴致勃勃地说,“可这边,我看就跟原始森林一样,谁管呢! “再说,树长高了长密了也得间伐,鸟兽亦然,不然就是浪费。可惜不能用那个什么枪,一打就暴露了!这样就得要副弩子。我看他们的弩箭还不错!” 好容易碰上了一个居民点,稀罕得就像绿海中的一点黑斑。车马一停歇,小蒋果真就找副队长讨要弩箭。 白思孟嚷道:“给我也要一副!” 朱品声闻声看看,哂道:“只要是打斗流血的东西,一见了就欢呼雀跃!真搞不懂你们!看着都是些细胳膊小腿的小男人,怎么暴力倾向都这么严重!” 万时明笑道:“好像是哪个俄国作家说的:‘每一个男孩子,都有一颗战士的心。’心这玩意儿是天生的,只有教育和法律才能扭转。” “我看不是战士,是野兽。”朱品声无情地评价说,“教育和法律潜移默化,确实能把野兽慢慢变成人。但人最怕野心膨胀,一不小心开闸放水,那股力道呀!哗地一下,就能把法律和教育都冲到太平洋里去,人就又重新变回野兽。”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2章 妖仙剪径 女友把两个毛头小子比喻成野兽,万时明听了只笑笑,决不为他们辩护。 有必要替他们说好话吗?这俩小犊子,平时倒还好,有时蛮劲坏劲上来,也真叫人生气。想骂一顿,还怕他们跟你翻。 “而且奇怪的是——”朱品声抬眼望望那两个似乎得了好玩的玩具一样兴高采烈,争相扳弓试弩的男孩子又说: “教育一个人很难很难,所谓百年树人。而如果任由他返祖,那过程却真是再快也没有——早上弥勒佛,下午就是山大王!真叫人搞不明白!” “也好生令人悲哀!”万时明赞同地说。“一句话:都是被利益给害的——” “光说利益二字,未免太简单。”朱品声不大认同。 眼前这两个男孩扳弓搭箭,乐得什么似的,难道是为了什么利益? “这可不简单——”发现又有了大发议论的机会,万时明浑身的劲头又都起来了,左顾右盼,雄辩家似地说: “面对利益,不管是衣冠楚楚的大人先生,还是衣衫褴褛的街头乞丐,骨子里都是一样的——见了好东西就眼红,就想占有;只不过一个是用文雅的方式,一个是用难看的方式。 “这就是同一种利益之心的两类表现。道德上没有一点点区别。让道德家去教育乞丐,可能说得很漂亮,很感人,但是请不要让他看到乞丐手里的金子!看到了,那嘴脸马上就倒过来了。所以说,教育谁都不难,难的是效果不可靠!” 朱品声笑道:“看来你在学校,跟你们的教授关系不太好,一有机会就这么糟蹋他们,说他们见不得乞丐手里有金子,看见了就想抢。” “我是说道德家,没说教授。不过不是我侮辱斯文——教授学问再高,也有普通人的弱点。就比如说桃李门墙—— “其实归根结底他们也是为了钱才教我,我也是为了将来的钱才去收买他们。这一点眼做买卖没有太大不同。也是!人人都要吃饭嘛,对不对?” 他有点愤青,抑郁不得志,还想继续喷。但小蒋和小白两个,一人拿着一张弓、一副弩子回来了。 他们兴冲冲,一脸的汗,回来就坐下摆弄,又拉又瞄,对万时明的放言高论睬也不睬。 “这就是你说的好斗的雄性,”万时明歪嘴指指,笑对朱品声说,“过一会儿他们还要嗜血呢!满山的鸟兽虫鱼不知造了什么孽,碰上了这两个超级英雄!” 小蒋听了一笑,一点不生气,坐地反驳说: “你就高尚吧!高高在上!忘了原来饿肚子的时候了?要饭吃的时候最好别这么说。没它,饿死了也只能望天兴叹;有了它,我手随便一勾,就给你弄只山鸡来!” “我现在有皇家的牢饭供着,还不劳驾你的山鸡山鸭!”万时明笑眯眯地说。“起码这六百里山路上还用不着!” “谁稀罕给你!我的山鸡只给朱姐添菜!”小蒋乐呵呵地说,“不过你眼馋了也可以吱声!朱姐贤惠人,绝对会照顾你两只鸡爪子。” 说干就干。他整好弓箭,就钻到路旁高高的草丛里,不过一根烟的工夫,就捧了一捧鸟蛋回来,白白净净,看去煞是可爱。 “野鸭蛋还是松鸡蛋?”朱品声欣喜地问,“快煮了吃!好久没吃新鲜鸡蛋了。” 万时明斜眼看着,心中哭笑不得。原来朱品声这个贤良淑女也和教授们一样,看到利益就忘了原则! 饭后再走。地势渐高,走到了一座崔嵬的山峰下,七沟八梁,状貌颇显雄伟。 正行进间,突然听到前面树林里一棒锣响,一彪人马冲了出来。刀枪旗鼓,五色杂陈,不知是什么路数。 “好哇!”小蒋欢叫一声,“想什么就来什么,今天的点子高。‘嗨,大王,何事拦我?’‘呔,会事的,把金银财宝留下,饶尔不死!’ “‘大王开口,怎敢不给,只是须得问我手中的宝刀肯与不肯!’‘呔!好大的狗胆!小的们,与我拿下了!’” 说着蹦着,演着单口戏,那两个还在探头探脑,他却已经把装束裹紧,拿着弩箭就上去了。 白思孟也拿起弩箭,却看看前面,又看看周围的蒿草,有些不放心,说:“朱姐老万,你们还是进车厢里坐着安全些,我给你们护驾!” 忽然前面一棵高大的黑松树上,传来一阵响亮的笑声。一个人高声喊道: “嗨!姓刘的,你给爷爷我听好了!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仇人从此过,留下脑袋来!爷爷我便是这青风山有名的五镖仙人!下面都是我的五虎上将、看家喽罗。 “爷爷我这镖,天锤地炼,丹火熬魂,神妙非凡,杀气十足!瞄你左眼就不打你右眼,瞄你嘴巴就不打你鼻子。 “一镖见血,二镖要命;倘若五镖齐飞,三五回合,便要把你这五十人卫队扫个干干净净,你信也不信?” 刘钦使听见鼓噪本来就惊疑不定,忽闻强盗自报家门,还直指自己姓刘。原来不是剪径,倒像是仇家!他不由又怕又怒,鼓勇喝道: “你这狂徒,大天白日,竟敢拦截钦使么?本官奉旨出京公干,队中并无财宝,尔能劫得何物?还不快快退去!倘或恃势行凶,我这里刀枪也是不认人的!” 树上那人哈哈大笑说:“自来说仙凡殊途。我是仙,你是人,你能伤得我分毫么?便是皇帝老儿打从此过,也得留下两斗夜明珠呢,休说你屁大一个官儿! “只是今天本仙我不要财宝,只要拿人。你快快将那在南叙城里,觑黑射我一箭的贼人之子交付与我,再把那不顺我意的**女子献上,我便放尔等过去。好说好散,再不留难!” 小蒋一听,哈,对上头了!对方竟然是为报仇而来,还要劫走朱姐!连皇帝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当下他心中大愤,也不吱声,手一抓,先拿到的是弓,便立即张弓搭箭,瞄准那树梢,噌的就是一箭。 弓开如满月,箭发似流星。锋利的羽箭箭镞闪亮,轻啸着直奔前方高树。 不料,流星也会减速,飞到一半,那轨迹便低矮下去,砰地一声插到了树干上。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3章 儿戏一战 那什么五镖仙人一听箭啸晴空,勃然大怒。嘿,一介凡人,居然先动手了!他当即咆哮一声,破口大骂道: “大胆奸贼!好说不听,直待爷爷下手么?众儿郎,给我冲!有人敢挡道,就一刀杀了。人挡杀人,仙挡杀仙,鬼魂也给我砍半边!只留那南叙贼子和美人各一条命!” 那服色驳杂、涂着花脸的一群人大喝一声“领命!”便扬刀舞叉,成群结队地冲了下来。 钦使卫队面对猖狂的贼人,没奈何,只好舍出性命来拼死一战,当即擎枪拔刀,迎了上去。不到半分钟,两队已经交手,乒乒乓乓就是一场激斗。 小蒋第一箭落空,不免手忙脚乱,心想肯定是测距有问题,便在射第二箭时,将箭上翘了一个角度。 就在他瞄准时,那仙人已经看见,大怒说:“我说是谁!原来是你这小贼!那日在南叙也曾见过,不就是那会得丢弄柑桔的小子?爷问你,你那朱姐现在哪里?” 说完,他呼地一下飞起,其势就像一头矫捷的老鹰,远远便疾冲过来。 角度是正面相对。这就像一架飞机飞近,好长时间似乎没动,机头却越变越大。 小蒋慌了,手劲一松,铮地又一箭射出。不料因为角度调得太高,这箭竟直上云端。 那仙人吃了一惊,一个急转,便向旁边飞去。 远在小蒋身后二十米的白思孟看出机会,抬起弩子,略加瞄准便将弩机一勾,把箭射了出去。 那箭呼地一下平飞过去,恰好穿透仙人飘拂的长袖,嗤地一拉,把他吓得一愣。他手脚一乱,顿时一个俯冲,石头似地摔倒在山坡上。 “大仙不好了!”他手下的众喽罗鼓噪起来。“首领有失,快走快走!” 两军阵前接战,最怕军心动摇,这一声喊,便崩溃了整个贼众的斗志。 当即,也不待谁来下令,都是把刀一收,或是稍微格挡两枪,然后扭身就跑。呼啦一下,百十人散入山林,霎时跑了个罄尽。 仙人本没受箭伤,只是失足坠树,摔了一大跤。 他奋力爬起,忽见自己那不大的队伍已作鸟兽散,丢盔弃甲跑得影子都不见。 他知事已不济,回头一看,恨骂一声,立刻起飞,大鸟一样穿林过树而去。 奇怪!就算只跌了一跤,多少也会伤到哪里,他却速度丝毫不减,仍然飞得贼快。 一番战斗,己方伤了两人,敌方伤了三人,都不致命,也都被自己人救回,所以只算打了个平手。 白思孟非常诧异:据说用冷兵器作战,双方搅在一堆,人挨人,人挤人,刀锋可以乱攒,人却无法腾挪,所以死人最快。细思其中道理,绝对无懈可击。 但今天这场战斗是怎么了?也是一场标准的肉搏,却只有寥寥数人受伤,一个都没死,难道锋刃都不吃肉了? 他问万时明这说不说得通,万时明说当时正在安慰朱品声,没看见。 他又问小蒋。 小蒋笑道:“你是没好好看看当时的场景,那哪叫大人打仗呀?纯粹是小孩过家家——无论拿着什么兵器,都只把手伸到最长,用兵器的尖头和对方的尖头互相对敲,乒乓、乒乓,乒乒、乓乓。 “互相挠痒,互相试探,你敲我,我敲你,一下又一下,不厌其烦,就没一个愿意主动进击的。这怎么打得死人? “就那受伤的都冤枉,也不是谁故意要伤他,都是稍微敲重了些,误伤!” “这么儿戏?”白思孟吃惊,“那什么古代打仗尸横遍野、流血漂杵,都是胡吹的了?” “是没逼到那个份儿上吧!”小蒋猜测说。“真逼得无路可走,就不这样了吧!” 这是他的切身体会。刚才一打起来,他的心也立马提到了嗓子眼里,头皮顿时发麻,时时刻刻,生怕有根不长眼的竹箭冷不丁就插进自己脑门里,躲都没法躲。 惊惧之中,手软得没一分力气,硬提都提不起来,是以第一箭就射低了。 看来人心易变。立誓赴死容易,然而真到快死的那一刻,人人都会主动回避,这似乎无关乎胆量与忠奸,只看逼没逼到那份上! 如果后面有支手枪对着你,说,不前进,立刻要你的命!你听了,肯定就会变被动为主动。 或者,前面有你的爹妈子女摔倒在地,就要遭殃了,你也一定会再冲一步。那时就是锋刃顶着鼻子,你也会急得一刀拨开,接着再咬牙递进一刀。 不过不管怎么样,直接就用鼻子去顶锋刃,那还是没人敢的。趋利避害,这是一个正常人起码的本能。 听他长篇大论地讲体会,白思孟笑了。可见英雄所见略同。 刚才他也吓得不轻,甚至回想起在空间紊流中眼见那架大飞机一头撞上来的情景。 好在刚才自己自愿充保镖,也留在朱品声的车厢前头,没到最前面。 强盗遁去,人人欣幸。白思孟却无法宁定。他看看惊魂未定的刘钦使,又看看这支侥幸得胜的卫队,再看看那一脸倦容的队长和举止儒雅的副队官,心道: “前面不知还有没有土匪。跟这些银样蜡枪头在一起,想平安无事,玄哪!” 一支队伍能打否,关键在主将。 对一个兵来说,爹妈子女很少在场,只有长官基本和你在一起。全靠亲情激励不现实。所以一支军队,要让它发挥杀伤力,就得长官督催。 你要怕死,我立刻就弄死你!这样才能让人从麻木谨慎中脱离出来,去执行你的命令,实现你的意志。慈不掌兵,根子就在这里。 所以战争年代打出来的军队,都是不怕残忍,也不怕报应的一群。 而今天,眼前走上搏战前线的是些什么人呢?标标准准的太平百姓! 几十年都没真正打过仗了,来部队都是为了当兵吃粮。你叫从没见过尸体和流血的他们动手杀人,这不太强人所难吗? 怨不得他们畏畏缩缩!没看到吗?承平日久,连做强盗的都变得畏畏缩缩的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4章 仙妖难辨 且说战斗结束好半天,确定敌人都跑干净了,饱受惊吓的刘钦使这才恢复了威仪。 他没有下令追击,而是命令整队,报功,报缴获,乱了好一阵,这才得意洋洋地率队继续前行。 到了前面第一个县城,他借了个安静地方好好写了一个时辰,然后就命驿传把他沿路击破大盗、大获全胜的奏章送了出去。 至于追缉余匪,那自然是地方官的事情,他大人就不管了。 当天余下来的时间,整队人都在议论遇仙遇盗之事,四个年轻人也不例外。 先说的是盗,那么不禁打,也真是乌合之众了。 “什么乌合之众?我看也就是饭盒之众!”白思孟说。 “怎么说?饭盒?”万时明不解。 “临时招募的。给钱!”白思孟笑道,“我原还在想,是不是招来一帮唱戏的,那行头怎么也不像一支队伍呀!怎么那仙人还满口牛皮呢?呔!留下买路钱来!就是皇帝老儿也得怎么怎么——呸,原来连草寇都不是!” “虽然不如草寇,咋呼起来也挺吓人的!”朱品声说,“那会儿看到前面拦了路,我就想,难道到了梁山泊了?喊的话都那个味儿!还好有惊无险!” “也就那什么五镖仙人一个人在喊,”小蒋说,“狗日的声音倒宏亮。” “所以叫‘饭盒之众’!”朱品声笑道,“他也想一呼百应。可那些人吃完了盒饭,再没添头,就都不理他了。” 话说到那个仙人,白思孟很有把握地说: “我虽然离得远些,却看得特清楚,那家伙肯定不是什么仙人。仙人能是那个嘴脸,说那样的粗话?就是他那飞行也像是一架飞机,不像飞鸟,更不像长袍大袖飘啊飘的仙家。” “难道说,他飞起来像块木头?”万时明诧异地问。他是四人中惟一没看清那个仙人的,这时不由想搞搞清楚。 “真像块木头!”小蒋同意地说,“飞鸟变速多柔和呀,他却一飞就冲,轨迹也僵硬,就像射出去的子弹似的。只是转向还挺快,就像红外制导的导弹,一扭就转向了。我怀疑他是带了一具矢量喷射发动机,喷口一扭动,人就能转弯。” “难道真有屁股冒烟的人?”万时明万分惊奇,“你们可别说他是骑着导弹!但要自己喷,就是**能当喷口,也扭动不了多大角度。 “再说,一个人吃五谷杂粮,再多屁,也喷射不了一分钟。烧汽油呢?屁股又当不起。那么是利用压缩空气?空压机又从哪儿来?” “一个挺好的思考方向,被你一个人从香到臭全说完了!”白思孟用手扇着鼻子笑道,“我倒倾向于他背了一个火箭发动机,可是没看到到喷射流。 “他躲避小蒋第二箭时那一转身,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就只腰一扭,人就换了个方向,而且是一只手指着前方,一只手按在腰间。姿势绝对不柔美,却干脆利落得没得说!” 他就地作了个一手指天,一手叉腰,然后急速扭头的姿势,果然十分夸张做作。 万时明看看不得要领,只好说: “罢罢罢!也许是他功夫还不到。不记得西游记里孙悟空刚学驾云了——手忙脚乱,又挣又蹬,好不容易上了天,一个时辰才飞了二三里远。他师父说:他这叫爬云,根本称不上驾云。咱们也遇上个凡胎不净的下等货了!” “可不是!”白思孟笑道,“我看他除了飞,也没别的什么本事!本来我还担心他手一张,就放一个大雷过来,把咱们都放倒,那就统统炸为齑粉了。” “看来这边的标准挺低呀,”万时明笑道,“会说话就是妖怪,会飞就是神仙,能直立走路就是人!” 小蒋直到这时还在生气,愤愤地说: “这混蛋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没被一箭射死也就罢了,还从南叙直追到这里!一味地找咱们的麻烦干什么呀? “听他说的那话,好像我扔桔子时就被他看见了。可那时根本没看见他呀!难道是那个马贩子?” “什么马贩子!是牛贩子。”白思孟纠正他。 “对,牛贩子!不管是不是他了,像这么三番五次的闹,下回再见,非得一枪轰了他,叫他狗日的尸骨无存!” 朱品声没说话。 这个色鬼仙人,真是害人不浅。已经袭击过一次,害得万时明好几天来,见了她就是一副苦像。现在又来,还公然找到钦使声索,一口一个美人,这不等于又在万某人心上插下一刀? 这么阴魂不散,一再惹厌,真不知从何说起! 由于怕惹起不必要的联想,她很快就回到自己的马车,闷闷不乐地坐着思忖怎么打发路途上的清闲时光。 沿路草木茂盛,车走如雷。突然,一个粗大的狗尾巴草穗子掠过耳畔,就像什么人一巴掌掴了过来。 她吃了一惊,先本能地一闪,然后才扭头去看,那东西却已经甩在了后面。 她心念一动,手不由便一招,刷!那支狗尾巴草穗子齐颈切断,一飞便捞到了她的手里。她吓了一跳,更加吃惊,心想:怎么啦?我一招它就来啦? 看看穗子,并无异样,再看看路旁,那大片大片高高的野草也毫无异样。难道,我招手这个动作跟往常不一样?带上了切功和吸劲儿,把泡儿变成刀了? 这么想着,眼前又看到几朵蓝色的雏菊,正迎风摇摆,她便又用手一招,嚓,那几朵野菊花又到了她手里。 她倒吸一口凉气,吃惊地想:不会吧?难道首座大师的聚物术法,也被我练通了? 这么一想,不由心头大震。 她伸头出窗,看着前面一个骑兵,只见那人腰上佩了一把短刀,走起路来一晃一晃,便压抑着激动想:何不试试它?这才是真招数!就也伸手一招。 那人只觉得腰上豁郎一下,扭头一看,原来是短刀因走路颠簸,几乎跳出鞘来。 他一愣,赶紧把它插好,心道:倘若弄丢,再买又须一两银子,挣这点饷银还不够填亏空了。 朱品声见状也就不再尝试。刚才那一下,她起手鲁莽了一点儿,没有顺着抽刀的方向,随手一夺,只把它夺歪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5章 各有心得 按说这也很不错。可是人家白思孟能用掌力硬生生把水压出茶杯,首座更能看也不看就让炊具灶具透壁而来。 而她自己,就是夺一把小刀,也要顺着出鞘的方向去拔,与他二人相比,高下立见。 这说明,自己这聚物功夫还低级得很,想要随心所欲,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看着手中娇嫩的菊花,她不由又想起了海公山谷场上那个大石磙,虽然过去了很久,一想起来,还是心中骇然。 聚物功作用下,那么大的东西都能信手拈来,那泡儿空间要甩多远,这掌力该是何等巨大!我就是弄成了这么个小的,又有什么稀奇! 不过古人说得好:千里之行,起于跬步,循序渐进,必有所成,怎知一年、十年之后,我朱大小姐就不能独自搬起个大酒缸来?就不能颠翻以前追过我、吓过我的那些野摩托? 本姑娘就不信了! 原来练习功夫,她还是好玩居多。但进入新夏国界,竟然接二连三身陷险境,自己都不敢再抱持那种游玩心态了。 这里到处都是真实的危险,到处是真刀真枪。没有两下用得上的真功夫,再碰上李薄希那样的浑蛋,还真说不准会是什么下场! 要练就练真格的!花拳绣腿放一边去! 她啪地拍了下窗框,又试着去掇拾路上的石子,劈削路旁的柳枝,打人要打眼,斩手要斩脉,见个什么都把它当作人打,结果都还算轻而易举,于是情绪越来越高,渐渐竟乐此不疲了。 万时明这时也在冥想练功,不过种类不同。 他要背的是塑力口诀第二十三式,是有关脚尖透力的——他知道自己胳膊细,所以人家用手的地方,他总喜欢用脚来做——口诀是十个汉字的读音:叭哩啊墨啊呢啊哄啊呃。 表达的意思就是身、心、手的姿势协调,点位精确至极。 读了十六年书,他背书早有诀窍,就是找规律,借谐音。 这个小口诀里,共有四个“啊”,算是有点规律,但是其它的字眼却互不相干,还是很难记。他就硬凑了一下,把它变成一句话:“巴黎阿玛你哄我” 巴黎是地名,阿玛是满语的老爹,你哄我是日文中“日语”的读音,串起来就是有滋有味的一句话。 当然心中要谨记:最后三个字其实是五个字,不能把两个“啊”给读没了;就是“我”字也要读成sx的土音“呃”。这样,塑力二十三式就算正式拿下了。 塑力二十三式是什么?就是力无匹师父示范的凌空抓水。 其实只要练就这一式,凌空抓什么都行。 这时作为验证,他捡起一块破砖头,对着前面那匹辕马就是一掷,临到砸到马屁股,就右手一攥,那砖头就陡然刹住,悬在那儿,跟着马的前进步伐,徐徐移动。 车夫坐在右边辕杆上,右手拿鞭赶车,左手还捏着一杯茶,啜了一口,突然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积水的大坑。 他赶紧跳下来,牵马绕行;手中杯子一时无法安置,斜眼看到右手边有个台子,就往上一放。 这情况就很美妙了——一块凌空移动的砖头,上面还放着一只热气腾腾的茶杯,下面无凭无籍,就这么无声地随队前进! 幸亏车夫没看见,要是看见,一定活活吓死。 直到绕过大坑,大车重又平稳前行,车夫这才放心地回到原位,这时,砖头已掉落在地,茶杯也完好无恙地放在了辕杆上惯常用来放茶杯的那个小方格里。 这马大哈竟然什么异样都没察觉! 如果再学十二个式样,万时明就能更加随心所欲,比如说祭起一块砖头,让它上下翻飞,凌空打人,这是巧劲; 或是脚尖一用力,就从屋顶掰下一片瓦;再抬脚对人一蹬,那瓦就像受了激光引导的小炮弹,直飞三十米外,见谁打谁,连手都不用了。 塑力的妙用,就是利用微空间的柔韧多变,聚散无定,在小范围内精确布设,重塑空间着力点,构成各种七巧玲珑轨道,从而改变力的从属和方向,让它为你所用。 说好说,做难做。这是非常复杂的公式化操作,要掌握,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平心而论,在用功方面,动作功要算两个少年强,背口诀则万时明不遑多让,潜移默化的悟性则首推天生细腻的朱品声。三种优势都在发挥和竞争,至今难分高下。 但与他们共同的师父比,他们却还纯属小儿科。真的,小学毕业大概不是问题,但想上个好初中,还得先过择校考试这一关呢。 不久来到一处连绵起伏的丘陵。山形不高,但水系纵横,无论是森林还是草地,到处被山溪分割成一块块的。 于是好端端一条路,便三里一桥,五里一堰,没有桥堰就走不成路。 这里水土好,又是块下了大工本的地方,住家因此也稍多一些,不时能看到挑着农产品在路边摆摊的。 在一个拐弯处,有几个卖红薯的,红薯却都很小,像还没长熟就挖了出来。 万时明杂学颇丰,他知道,中国古代并没有红薯,是近代才传入的,因此就想,难道它的原产地是这儿? 正队长是庄稼人出身,看了也奇怪,便问他们为什么这么糟蹋作物。 那几个农民愁眉苦脸地说:“这有什么办法?野猪把田拱坏了,红薯秧都翻作一堆,不挖也烂了。” “那就打野猪呀!”生性实在的队长说,“窝弓、弩箭,铁夹子,打到一个,足可顶一亩田的出息了。” “长官你说得容易,那是打得的吗?”乡农叫起来,“打一个,一村人的命都没有了!” 正队长吃了一惊:“岂有此理!野猪性暴,那是有的,但哪至于打他一个,便把一村人都拱翻了的?” 乡农说:“原来长官不知,那猪是极有灵性的,不但难捉,而且有仇必报。春上薛大虎家安了个夹子,打到一头壮的,欢欢喜喜挑着去卖。还没过桥,便有两只老猪冲过来,一拱一挑,那薛大虎立时肚破肠流,翻到河里去了。有例如此,所以村里人再不敢随便招惹野猪。” 队长不由笑道:“这也太因噎废食了。若是我在,索性连那两头老猪也打掉,岂不一劳永逸?你先怕了,手瑟瑟的不敢打,他安得不倍加猖獗!” 乡农见他牛气托大,再不好说什么,只摇头不语。 恰好天晚就要宿营,这队长也好事,笑道:“既有野猪为患,我就禀明钦使,今晚专为尔等围猎一场,若能碰巧拿到几个,也是几天的好下饭!” 当头儿的说话算话,还真的去禀告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6章 林中猎狼 队长禀告获准。钦使同意去二十人扫清道路,以免明日车队行进时,被野猪突入,惊了贵人。 贵人是谁?当然是朱品声和那一整队莺莺燕燕! “朱姐现在已经是地地道道的皇封御酒了!”白思孟听了命令后不由哈哈笑道,“野猪见了都得绕道走,人就更别提了!那以后进了宫,是不是每次进见,我们哥几个都得跪着唱名,一路爬呀爬的,爬进去呀?” “呸!”朱品声无奈地啐了一口,牢骚道,“你们这帮臭德性!想打猎就说想打猎,拿我说什么事呀?你小子也是,一天不喳喳就嘴痒,早晚有空,我非得治治你这臭毛病!” 他们在这儿斗嘴。那些军人闷走无聊,一听打猎,比过年还高兴,不到七点钟光景,二十个壮小伙已经执叉待命。不一会儿,就踏上了上山的小路。 两个少年也想去,但副队长不让,说:都说“一猪二熊三老虎”,野猪凶起来比老虎都可怕,你们还是去护卫贵人吧。 白思孟和小蒋心想:老地球如今是野生动物保护时代,一回到那边,就是你肯像外国人似的交上一大笔钱,也没人批准你进山打猎,还说那叫作孽。 就是有些山区为防兽灾,定期减少些有害动物,也只指定专业人士出面,连一般农户都干瞪眼。在这里,却反过来提倡鼓励,打到还有赏,这是多么难得的机遇! 反正人不在编制,不用听指挥。那二十人一出发,他俩就尾随在后,一人手里一副弩子,外加一根带钩的绳子。 带绳子何用?一旦野猪冲来,立刻爬树;下树的时候,顺绳子一溜,那该多么快当! 当然,为防万一,他们另外又一人拿了一把左轮枪,塞在胸袋里。不得已时掏出来,就靠它救命。 二十人的捕猎队上山后并不深入,而是隐蔽地守候在山田边,专等那好吃红薯的野猪们自己送上门来。 这是个高明策略,省事又省力,但少年们不喜欢。他们可耐不住这样无穷无尽的寂寞和被动。 “干脆先爬到小山顶上,”小蒋说,“躲在草丛里多憋气呀!” “随你!”白思孟好说话,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于是不辞劳苦,一路跟他走上山顶,左右看了看说,“那边好大一棵核桃树,爬上去!” 在这地广人稀的国度,高大古老的树木遍地皆是,好多粗大伸展,大如楼阁,也是树栖动物最理想的家园。 两个少年踩着粗糙的树皮,借助绳钩往上攀爬时,除了鸟类,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小动物像猴子、鼯鼠、避役之类纷纷逃离,弄得树冠里一片吱吱叽叽嘈杂的尖叫声。 “炸了营了!”小蒋快活地指点着那些小动物。“我看就别太往上了,暂时就骑在那根大树杈上吧——视野开阔,还稍微有点隐蔽性。在这儿居高临下,能一直看到山田边上。” “行!今儿都听你的!”白思孟无可无不可。“估计得等到天黑透。咱们没有红外镜,只能借月亮的光。要射的时候你先射,我接着来!” “行!我的夜视能力比你强,就这样说定了。” 为避免坐久了打瞌睡掉下去,他们一人背靠一根大枝干,用绳钩把自己牢牢绑住,就这样不摇不动地在树上耐心守候起来。 按说打埋伏是不能说话的,打野兽时更须保持安静,可是少年们志只在看而不是打,而保持静默的难度又实在太大,所以一旦憋不住,就不守规则,开始随意说起话来。 一开始两人还有些分寸,渐渐的不在乎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还笑。这一来更妙,声波扩散,别说野兽,鬼都不会来了。 “我要撒尿!”小蒋突然说,“怎么办?” “尿就尿呗!” “就在这儿尿?” “就在这儿尿。又没人看见!” “好,那我就尿了!你也别看啊!” “呸!我看你干什么?我们老家人都说:解手不看人,看人解不成。朝天一拜,行云布雨。管它呢!” 说着解开绳子,他也站起来。两个小青年,一个前,一个后,两泡尿从大树上直冲下去,高兴得咭呱乱笑。 什么地方能比这儿自由?简直太棒了。 尿完了,他们又把自己舒舒服服地绑起来。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由兴奋,到平淡,再由平淡到麻木。渐渐的,他们都感到了困倦,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到最后,直悃的连话都懒得说了。 嘣!嘣!嘣!嘣!山田那边传来微弱的弓弦声,接着又有叮叮当当的钢叉掷击声,野兽的尖叫声。 随即,人喊狗叫都有了,欢声大作。 两个昏昏欲睡的少年一惊,都清醒过来,揉着眼睛说:“打起来了!得手了!听声音都在那儿笑嘛!” 幸亏打响了!不然再过一会儿,像他俩这样松松地骑在树枝上,就是绑了一圈绳子,一睡着也非歪斜着往下坠不可。就算绳子拉着掉不到地上,也会悬在半空中。 而下面是什么?说了只怕没人信——竟是两只又肥又大的恶狼! 在明亮的月光下,它们闪着四只绿眼睛,鬼鬼祟祟地小步徘徊。那神情,就等着树上两个小笨蛋摔下来,好扑过去按倒,再撕开衣服,一口接一口,大快朵颐呢。 不用说,睁开眼后,不要半分钟,他们就都看到了。俩人吓得寒毛倒竖。那硬度,堪比浑身紧绷的刺猬毛,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蒋一紧张,手就伸到身后,想取弓射它们一箭。 白思孟瞥他一眼,心中一紧,忙制止说:“别忙!你壶里总共有几支箭?” 小蒋不解,说:“八支呀!怎么啦?这种雕翎钢镞箭都是十支一筒,上回我只射掉两支。” 白思孟说:“你再摸摸!” 小蒋伸手朝后一摸,咦!才三支?坏了! 低头一看,另五支都掉树下了。 “用聚物法试试看!”白思孟建议他,“伸手用力招一招,看能不能招回!” 小蒋心急气躁,右手垂下,连甩几甩,试了两下,都没办成。 白思孟见状也着急,便边念口诀,边用力一招。 躺在草地上的几支羽箭动了动。有一支还跳了起来,却欲上难上,竖起来几秒钟,还是倒下去了。 “功夫都不到!”小蒋懊悔又泄气,啪啪地拍脑袋。“你的呢?你的是不是也掉了?” “我也只剩两支!”白思孟苦笑道,“另外七支,一个个都七仙女似的,说下凡就下凡了,招呼都不打一个!箭不多,就先呆着吧!”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7章 猪狼相斗 两头狼见他们发觉了,也就不再小心,抬起头伸长嘴,向他俩亮出狰狞的獠牙。那副馋涎欲滴的凶像,在这暗夜里,真像两个狠毒的魔鬼。 “箭太少,到射击的时候,就得一箭中的。”白思孟人在高处,尽管箭不多,心中也毫不畏惧,反而觉得非常过瘾。 他又笑着指着狼说:“这么近的距离,时间也不是问题,咱们可得抓住机会,尽可能好好瞄准。就跟那李薄希说的:说打它左眼就不打右眼。” “那就先打瞎它们的右眼!”小蒋大声说。“先让它们变独眼龙。什么时候高兴了,再让它们变纯瞎子!” “那就不是一箭毙命了!” “两箭也行嘛!左边那只是我的,右边那只是你的。你两箭,我两箭,多余那支作备用。哪只没死赏哪只!” 白思孟瞄了瞄准,没把握地说:“我怎么觉得还是肚子好瞄些?” “废话!肚子不好瞄还眼睛好瞄啦!没信心你就瞄它的肚子好了,我可还要打它的眼睛!”小蒋把弓背拍得啪啪响。 他完全明白白思孟的意思,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多话。他就是一时兴起,想趁此尽占优势,先别着急打猎,好好地把这两只恶狼糟践一番再说。 你看刚才它们两个狡猾的!还知道默不作声地等着摘桃子了!真阴险! 对付这样心思恶毒的的对头,此时把话说得越残酷、越轻蔑,才越痛快。 小蒋还有点惋惜。可惜弹弓没带在身上。不然先拿它开打,肯定能揍得这两只家伙东躲xc满地爬,那比单纯开骂又过瘾十倍了。 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好的机会面对面地戏弄两只大活狼?千载难逢呀! 两只狼可能有些奇怪:树上这两个家伙什么意思呀?咭咭呱呱,上也不上,下也不下,就知道骑在那儿干嚷嚷!但要把他们扑下来,又力所不及。 狼上不来,却不肯走。他们准头有限,也不想轻易射箭。如此一来,形势就变成了战略相持。 山田那边,捕猎队一定颇有斩获,喧闹了一会儿,人声逐渐远去。整个小山,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大活人了。 这下子孤立无援了。似乎与此作配合,月亮也钻入云里了。 换作其他人,一旦发现大队同伴远去,势孤力单,天色又黑,只怕恐惧感一上来,马上就会心慌意乱。可是两少年毕竟经历过几番特别的困窘,手头又有武器,竟是丝毫不怕。 他们计算了一下:现有五支箭,外加十二颗子弹,对付树下的两只狼肯定没问题,就是再来一两只也行。 而从小山顶到营地,也只有五百米远。狼之外,还有没有敌手?可能顶多再加一只别的什么猛兽。剩下的子弹全打光,就不信撂不倒它们! 而枪一响就是信号,万时明肯定会端着步枪出来救援,大兵们也会拿刀带棍地赶来接应。不过这样一来,枪械就暴露了。 讨论来讨论去,他们约定,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开枪。 只要五支箭能准确射出,支支咬肉,局面顿时就会为之一变。那时就可以迅速下树,捡起丢失的鹅翎箭——一共十二支呢!又可以打不少东西。 莫怪人们酷爱打猎。特别是男人们,有时真得靠它提提神。因为即使面对的是猛兽,惊悸之余,也那么令人兴奋。 整个狩猎过程中,人自然而然就变得清醒、灵活和充满爆发力! 等啊等啊,就在他俩看准目标,拉弦装箭,准备孤注一掷的时候,山坡上突然扑啦啦传来一阵杂沓的蹄声。灌木丛沙沙响,一些不知名的野兽窜了过来。 两只狼马上竖起尖尖的耳朵,警觉地谛听,一时似要离开,却才走了几步便又停下,头昂得高高的,好似在宣示对头顶上两只猎物的占有权。 然后它们又柔软地弓起身躯,两眼阴险地左右瞟视,似乎要向谁表明,为了吃到这顿好饭,它们将不惜与任何来抢食的对手决一死战。 来敌——也可能是单纯来抢食的——轰隆隆地拱过枝叶厚密的灌木丛,呜呜乱叫,很快就显露出真面目。 令人惊诧的是,它们居然是一群猪! 之所以说是猪,而不说是野猪,是因为虽然这十头一群里有五只凶猛的大野猪和两只带条纹的小野猪,却另有三头明显是跑出来变野了的家猪。 它们不像公野猪那样獠牙外翻,威风凛凛,却也粗壮凶猛,行动如风,明显是三头好斗的大公猪。 两头狼没想到来的是它们,惊讶地看了看,威胁地咧开嘴,露出了满口白森森的狼牙。 在一般情况下,狼群是野猪群的恶梦。它们虽然很难干翻一只大公野猪,却能群策群力,轻易地拖倒一只护崽的母野猪,把它充作自己的食粮。 就是眼前,在这棵大核桃树下,猪多狼少,双方仍可说是势均力敌。因为两只狼又大又肥,蛮力十足,声势甚是不弱。 猪群看到了两头狼,也是深感意外,不由踌躇地欲进还退,思索着紧急对策。 突然,谁也想不到,冲在最前面的那头变野了的大公猪猛嚎了一声:“噢噢!围围!” 这一嚎十分惨厉,变调又变得清晰无比。吓得双方都一愣怔。两少年在大树枝上听见,字字清楚,如雷贯耳,顿时傻呆了。 猪噢噢叫也罢了,还兴叫“喂喂”!打电话吗? “噢噢,围——”另两只原是家畜的大公猪齐声应答。 “那!那!”作为老大的大公猪扬头努嘴,咆哮着示意。“那——” 这似乎是指示方位。它的两个兄弟立即明白,迅速冲到狼的另一侧。 “围——”领头的又叫了一长声。 “围——”两个兄弟应声虫一样机械地复诵。 话一出口,它们已经分站三个方向,各管一百二十度,各带领一两只大野猪,把两头恶狼团团围住。 恶狼出乎意料,一下子惊呆了,瑟缩着往中心退,不知对方要干什么。 “我的天!”白思孟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喉咙自然收紧,一个字都说不出,只在心里叫,“这是战术啊!狼要完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8章 狼肉盛宴 果然,随着领头的大公猪不停变化的嚎叫,下面的猪群像接到详细指令一样,协调一致,紧盯着两只狼,守好空隙,然后从各个方向同时迈进了一步,圈子明显缩小了一圈。 两只恶狼面临险境,互相贴拢,嚎叫起来,一声比一声高,却是凄凉多于威吓。 猪群理都不理,二十只眼睛冒着火星,又向前齐齐地跨进一步。 三步过后,两只狼的活动范围便缩小到一个小客厅那么大。情形已经危急得不能再危急。 说时迟那时快,一头狼突然高高窜起,直往圈子外面跳去。 一头大野猪吓了一跳,本能地低头让过,却不料大公猪之一从侧下方闪电一跃,斜刺里袭来,一头便将那只企图逃跑的狼撞倒尘埃。 至此形势急转直下。 那只狼还没翻身爬起,便被另一只大公猪冲上来,重重地踩了一脚。旁边一只公野猪趁机一头拱下,两颗尖利的大牙一下子刺穿了狼的胸脯。 剩下的那只狼也许没有头一只狼的勇气,却机灵过之,一见空隙形成,立即向前直窜,企图从被拱倒的同伴身侧破围而出。 同伴就管不了了。 但是它的意图稍嫌明显,动作也慢了一秒,只窜到一半,便被从后奋起追袭的猪老大一口咬住尾巴,立刻便是一甩,把它拖翻在地。 几只大野猪等到机会,马上一拥而上,连拱带踩,不一会儿便把哀嚎的它整得血肉狼藉,无声无息。 更令人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弄死两个仇敌之后,猪老大一点也没有弃之而去的想法,反而嚎叫起来:“嚯,嚯,吃,吃!” 叫的什么?把货吃了?两小青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听那两个猪兄弟也叫唤着:“嚯嚯,吃——” 还真的是“吃”字耶! 吃这个音很难发,不是习惯嚎叫的猪叫得出来的。它们是怎么练会的,长了鸟舌了? 还没等他们从迷惑中挣出来,便看到一幅更惊人的景象。那几声吃字发过后,群猪——包括随后参战的大野猪们都仰头嗷嗷叫,像是感谢苍天赐食似的。 叫完猪老大低下头来,一嘴拱下,咯嚓一口,先咬掉了一条狼的小腿,大嚼起来。 得此信号,猪兄弟和大野猪们也一齐俯身,团团围住两条狼的尸体,你争我抢,前赴后继,各自大口咬下,算是为以往被狼吃了的亲族们报仇。 那些大野猪本来就最厌恶野狼,也馋肉吃,此时吃起来,比猪兄弟们还要积极,抢得那个欢,吃得那个凶,就好像饿了一礼拜,刚刚才捞上一顿好的。 就连两只条纹未退的小野猪也被带动,尖叫着从大猪身边挤进去,扑下头来大快朵颐,甚至互相间也开始争抢。 这真是一场盛宴。只听咯吱咯吱一顿欢快的咬啮,还不到半小时,两只恶狼就在猪嘴里变成稀糟破烂的肉条和碎骨。 除了那肮脏的皮张,最后剩下的,只有泥地上一滩滩滑溜溜的粘稠黑血。 吃完啃尽,猪老大满意地走走哼哼,见无须再留,便嗷地呼啸一声。 整个吃快活了的猪群如同听到命令,立刻撇下狼体的残余,随着首领奔跑下山,另找地方消化去了。 两少年骑坐在大树杈上,看得如醉如痴,简直都没勇气从树上溜下来了。猪群走了好久,他们才恢复了常态。 “下吧!箭别捡了!”白思孟声音发虚地说,“一下地就快跑!” 两个少年一溜下树,别说箭,连带钩的绳子都顾不上抽,就撒腿狂奔。下山坡那速度,绝对赶得上子弹。 一直跑进兵营,他们嘴里喘的那气,比蒸汽机车喷出的还粗。 众官兵看了惊讶,都说:“你们跑哪儿去了,这晚才回!” 他们也不回答,直跑到自己的马车,喝了水,喘够气,这才跟万时明关到马车厢里,述说刚才的历险。 “我的个妈呀!”小蒋捂着嘴惊叫说,“猪吃狼!还真就亲眼看见了!那啃的一个凶啊,就像是吃甘蔗!哎哟哟,这辈子再也不敢吃猪肉了!” 白思孟嗟呀不已,说:“那大公猪还说人话。说得当然比不上你我,可绝对比弱智的强!而且言出必践,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一声吃了,果然就吃,痛快极了!” “那就是大熊说的什么妖怪了!”万时明双手一拍说,“又是一起喝了聪明药的!” “比大熊那能说会道自然差远了,只会说几个单字,没一句整话。不过指挥起来倒是一板一眼。”白思孟说。 “那大概是只舔了一点药渣子,聪明得还不够。”万时明说。“但却有点不明白,大熊的聪明药是自己从飞船破碎处弄到,这三头猪的是谁给的?大熊倒也说过:李薄希也弄到过一些,还卖了些给有钱人家。难道这儿也有什么仙人?” 小蒋也有些琢磨不透。 “那也说不定吧。”白思孟没把握地说,“春城无处不飞花。从此以后,不管白天黑夜,大家都警醒点儿!现在一说到仙人,就叫人想起飞贼!上次还只领导一个匪帮,就敢明火执仗地打劫官军,这回再收编了妖怪,恐怕会更疯狂,连城堡都敢进攻了!” 妖军攻城?小蒋一怔,想了想,便不由兴奋地摩拳擦掌。要真碰上,那才好看呢。 “这边的世界真怪!”万时明无可奈何地摇头,“江河日下,连神仙都变下作了。” “也不一定,”小蒋摇头反对。对神仙他仍然保存着几分美好的向往,“李薄希算什么神仙!顶多是个妖仙。也可能干脆就是妖怪,躲在山神庙里鱼目混珠!” “但愿如此!”万时明挺直了腰,舒展一下身板说,“就像小白说的,都睁大眼睛吧!” 行行复行行,这天车马来到一处水乡,四望茫茫,好好一条大路已泡在水里,沮洳难行。 白思孟十分诧异,这么一条通达全国的驿道,怎么建造得如此脆弱,一下雨就完蛋? 副队长摇头说这不是雨水的关系,肯定是上游大山积雪消溶,河流定期涨水所致,至多淹个十天半月。 由于只是短时间的困难,为解决问题,旧年郡县曾特地建造了几艘大船,在此渡车渡马。每年忙个一两月,这比造一长桥省事多了,所以一直没人考虑造桥之事。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9章 仙临程完渡 正说话时,一支鸣镝从队伍中飞出。响声歇处,三条平底大船便慢悠悠地从苇荡里撑了出来。 年轻人们看了,都又惊讶又觉得好玩,笑个不住——日前才说到水泊梁山,现在就见到水泊梁山。响箭叫船,这不是朱贵酒店的搞法吗?新夏国的官家居然也用上了。 但车马都上船后,并没直驶对岸,而是升帆启航,径直开往一个大湖。 副队长解释说,走陆路其实比较迂远。由此十余里水路,横渡大湖后,便能直接靠上一个大码头,叫做程完渡。 当年开国时在这里打了十分惨烈的一仗,大将程完就战死于是役,因此地以人名,是个纪念先烈的意思。 由程完渡到京城,有一条笔直的平坦大道,只有一天多路程,比驶到对岸去走绕山的旱路轻松多了。 这是年轻人们到这边后第一次坐船,那种久违了的平稳安静,脚都不用抬的感觉,真是美妙无比。来到湖面,又见天高水阔,云淡风清,更觉心旷神怡。 白思孟到哪儿都爱打听,这时便踱到掌舵的船老大身边,请问他离程完渡还有多远。 船老大告诉他,满打满算只有二十里,今天风顺,两个时辰准到。白思孟便问他,看到过仙人没有。 “怎么没有!就那种在天上飞的神仙?哪年我们不看个一二十遭!客人别动,又有一个来了,就在岸上那林稍上面!”船老大指给他看,笑道,“今儿还是托赖客人的洪福了!” 白思孟睁大眼睛望去,却看不清。 天水相接处只有一条暗灰的云带,低低地压在一抹淡绿上面,如果说在那儿有个会动会飞的小人,除非他有金星那么亮,否则真不是他白思孟能发觉的。 然而他看不见,几个舟子和两个士兵却都看清了,指着叫道:“真有个人在飞!” “好似向船这边来了。” “这回穿黑。面目与上次那个不同。” 连五官都分辨得出来,这儿人的视力之好就不用说了。 白思孟赶紧跑到同伴那儿,把目标向他们指点,说:这回可要看清楚了。是不是李薄希这个仇家,早点说,好有个准备! 这边船上人人紧张兴奋,那边的仙人却是大袖飘飘,悠哉游哉,不紧不慢地向这边飞来。 到他离大船还有一里远时,湖面风力大了,波涛高起。仙人立即升高几十丈,躲入低矮的云幕里去了。 白思孟两手一拍,叹气说:“刚要看清,又钻云里了!不过跟头两次那个货比,似乎不像。这一个文雅些,相貌也好看些。” “你也看清他的脸了?”小蒋诧异地问。 “比较模糊,”白思孟承认,“不过大致还能判断好坏,他的五官不是太分散,不像南叙见到的那个丑八怪。” 朱品声也看清了,大体同意,点头说:“相貌是好些,只是好像是个老人,有白胡子。飞行的样子比上回那个恶棍流畅,姿势也洒脱得多!” “关键要看是不是更有法力些!”万时明出于对所谓仙人的极度的反感,即使面对仙风道骨也痛恨至极、不屑一顾。看到同伴们都只注意仙人的外在特点,他就尖刻地说,“能力越大,可能为害就越巨,越要特别注意。” “对,仙也有好仙和坏仙之分。”白思孟点头表示同意。他又想起了李薄希,在心中暗骂:“这个李簸箕!” 万时明见有人支持,越发不吐不快。 “按说——”他直视前方,眉头微皱,“我就不明白了:仙人的活动都别有洞天,不在十洲,便是三岛,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这样才能清修得道。 “可这儿所谓的仙人,这一路听来,从没听说他们离群静养,反而最喜欢在人前乱晃。这爱好、这习惯,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其次,所谓云生从龙,风生从虎,是说仙魔两类,既与凡人有别,那外表征候也就天然地大大不同,都有一定自然场面与其相随,这样才能显出他们的道行。 “可这里这些仙魔妖鬼,走路行事,个个都像裸奔,一点儿威仪都不见。比给咱们授课的惠老师那飘飘渺渺、五彩缤纷的出场式差远了。他们算是真仙,人家惠老师还只是如仙,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他口角锋芒,极尽鄙薄,显然对李薄希之流恨之入骨。心中有憾,不管对不对路,心情都可以理解。最后他却又拿惠老师来对比。 一提及授过课的惠老师,两个小青年眼前一亮,想到黑板前那龙飞凤舞、活色生香的景象,都不由身姿一挺,站得更直了一些,一股崇拜思慕之情油然而生。 “想起如仙老师,确实觉得这里的仙人少了些什么,”朱品声对他的评判一半同意,一半不以为然。“但也不能一概而论吧。” 她虽然十分痛恨那飞贼一样的所谓仙人,却不认为所有会飞的都那么丑恶。还没看清第二个,怎知就没有几个好的? 总体怎样不敢说,眼前这个大袖飘飘,看上去就可以,起码相貌就叫人萌生好感。 “哪有一个好的?”像是猜透了她的想法,万时明嗤之以鼻,“全是冒牌货!骗子手!” “可是再怎么说,我们惠老师只是假飞,他们却是真飞。这就不一般。真有神通也说不定,慢慢看吧!” “神通?什么神通!”万时明不依不饶地讥笑道,“一场打斗,连几个少爷兵都打不赢,这叫神通?不是运气差,我们小白师弟就一弩子干掉他了!一个神仙居然让一个凡人拉下马来,还差点儿没命,你们谁听说过?有趣吧?” “我那也是瞎懵的!”白思孟谦逊地说。“不过老万说的也不错,这儿的神仙档次不高,似乎就只会飞,别的全不中。直接叫飞人还好些。干脆把他们定为自然物种,专门划个飞人科,飞人属,就像恐龙时代的翼龙……” 说到这里,他又觉得有点儿不妥,心中一嘀咕,话就戛然而止。 小蒋就在旁边,一下子就逮到了他的话中漏洞,瓮声说: “这比喻可不恰当呀。翼龙有翅膀,仙人却没翅膀,这怎能类比?有翅能飞,那叫自然物种。无翅却能飞,还能算普通生物吗?” 白思孟牙疼似地无奈一笑:“那你的意思是——世上真的有神通?”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0章 云端下击 小蒋已经不爱听了。他斜眼一瞥万时明,耸耸肩说: “我这人一根筋,是什么就说什么。老万说神仙都坏,我就不驳他了。总共就碰上一个李薄希,你就一概而论了?至于小白两眼看得真真的也不承认,非说上头的不是神仙,我就想问他了。 “同样两手两脚,我们不能飞,那老头却能飞,飞得还比大鸟一点都不差,这是真道行还是假道行?你们说:除了火箭子弹炮弹,还有什么东西能拔地而起,不扇翅膀就能飞?” “好像就只有跳蚤了!”白思孟认输地一笑,“不过那也不叫飞。” “他们的飞行本领也可能完全人造,就像那天说过的,带点喷气动力而已。”万时明明知小蒋其实主要是针对他,仍顽强地给白思孟帮腔。“米国兵早试过一种单兵喷气背包,只不过这老头窜得格外高些!” “喷气?这回可是眼睛都盯着了!我们这六只眼都看不出,你倒又看出来了!你主张你举证,打一只下来给我们看看!”小蒋不屑再争地将手一挥,转过身去。 “有那一天的!”万时明也沉下脸,冷冷地说,“绝对有那一天。” “别瞎抬杠了!”朱品声见他们争进了死胡同,还弄出点不愉快,不得不插嘴解和。“与其在这儿瞎争,还不如来点实际的。耳听是虚,眼见是实,有望远镜没有?没有算了。现在风小些了,你们再仔细看看,仙人怎么样了?” 从舱里钻出,只见那低压头顶的黑云已被大风吹开,露出很大一块裂隙,呈现出淡淡的灰白。一个风筝样的东西正在那儿忽上忽下地飘荡,就像飞舞的树叶。 万时明抬头笑道: “瞧!小蒋的真仙在那儿。我就不明白,风伯正放风,电母正闪电,布云童子正在铺云,雨师也在酝酿洒雨,你的真仙却在干嘛?难道在抓着葫芦藤打秋千?” “一摇一摆,确实有点像打秋千。”白思孟笑道。“不过是螺旋往下,像是奔这儿来了。 “是在玩燕子飞吧!”万时明添油加醋,“还是趁天没下雨抖抖他的包袱片儿?要表演也降低一点儿呀!躲在上头,绿豆似的翻跟头,给谁看呀?” 这两人对上头的飞仙都明显不敬,小蒋不好再说什么,退后一步抬手遮眉,仔细观看仙人的动作,却看了半天也不知他在做什么。 “也可能在跳霓裳羽衣舞!”万时明夸张地张开两臂转了转,嘲笑说,“可惜唐明皇老皇爷驾崩了一千几百年,再没人给他伴奏!‘何处玉人吹箫管,一夜征人尽望乡!’古人不在,今人又不捧场,他就不好意思下来了!” 嘴头损够了,他正要钻回船舱,却听小蒋扯着嗓子直嚷: “来了!来了!真的来了!” 万时明惊讶地回身望去,只见云隙中那乱舞的树叶早已变大,滴溜溜旋转着落下,速度奇高。 不一会儿它就下到云底,顺势改成了斜线下掠,越飞越快,直奔大船而来。 黑叶状的物体越来越大。终于大家都看清了。原来,这不是树叶,而是一只像是轮胎那样厚重的家什。 只见它势劲风急,一触到水面便是重重地一弹,一掠而起,直扑万时明的面门。 “哎呀我的妈呀!” 万时明猝不及防,吓得大惊失色,身形一矮,便一头钻进船舱。 不管那黑乎乎的东西是铁、是橡皮的还是别的什么做的,这凌空一掌要是击中,少说也有千斤之力,谁人消受得起! 进了舱他就把舱门一关,砰的一声大响,那大圆块砸在门板上,震得整条船都颤动。一船人都慌了。 但听上去这啪的一撞,却不是炸雷般的脆响。这声音力道虽强,却稍显沉闷,似乎又重又软,很像橡皮。 白思孟幸亏被朱品声就近拉了一下,闪在一边,没被打着。 他不由脸色大变,惊慌道:“不好了!说了他几句坏话,让仙人的顺风耳听到了,他就凌空下击,来取老万的人头了!” 他话里没带上自己,还有点心存侥幸。 “我觉得像是流星……”朱品声声音颤抖地说,自己也觉得说得不合逻辑。“快救老万!” 橡皮块高高弹起,转了一个半圈,又从舷窗钻进,呼地一下扇过去。 这样自动拐弯,也太像煞导弹了! 万时明逃入舱中。因舱中桌椅多挡路,他急中生智,埋头就往床底下一钻,那东西啪地打在了床帮,险些击中他的屁股。 因床下地方狭小无法腾挪,他挤了挤不行,连忙一头拱出,拉开门又冲了出来。那东西顺势追击,趁门没关,也跟了出来。 此时形势危急,小蒋眼见不妙,已经握好了一根大门栓,在船头甲板上摆出了击球的姿势。 一见他们钻出,他急忙让过万时明,然后对着那只橡皮家伙,手臂抡圆,迎头就是一击。 砰地一声,门栓打在了舱门上,把门板都打裂了。那橡皮块却因行动有一定弹性,急忙中歪了一歪,变正为斜,因此只被扫过的门栓狠狠地擦了一下,斜斜地刮落在地。 此时紧张万分。朱品声急不暇择,看到船尾甲板上有一只洗手洗脸的小木桶,也不管拿不拿得动,就使出聚物功用力一抄。那桶顿时腾空而起,眨眼间就到了她手里。 她心慌气急,刚抓到手就举起来猛地一扣,却失了准头,没打到那个东西,只连桶带水一起砸到了舱壁上。 那东西似有灵性,眼见再遭袭击,虚晃了一下躲开,居然差之毫厘,仍然毫发未损。 就这样它已经歇了一歇。 似乎为了再次蓄势,也可能仙人在云上招手,它忽然弹立起来,飞快地一个转折,再次飘飞着起到空中,顺便把散开在甲板上的五六个舟子和钦使卫兵接二连三地撞到了水里。 “好狗日的!”小蒋怒吼一声,拖起木栓,正要重新挥击,白思孟已纵身上前,伸出纸板夹子,对着那一起一落的家伙只一合,啪地一声,就把它吞了进去,夹了个结结实实。 “好了!”朱品声手一拍兴奋地跳起来,尖声叫嚷,“抓住了!抓住它了!快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1章 蹊跷龙吸水 白思孟仰头喘了两口大气,这才谨慎地慢慢打开夹子。 小蒋拄着门栓小心翼翼地靠近,歪过头一看,只见既不是他以为的什么大黑蝙蝠,也不是朱品声猜测的什么白日流星,而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麻加草卷成的厚蒲团。 只是跟一般家用、寺用的不同。人家都是青、黑色布面,它却上下两面都缝上了一层耐磨的牛皮。因年深月久,本来涂了黄漆的皮面已经被人坐得黑亮黑亮了。 就是这么个东西,紧追万时明不放,险些揍得他皮开肉绽、骨断筋折。 “天哪!连这么个丑东西也会作怪,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呀!”朱品声恨不得哭出来,“怎么走哪儿都有他们!高高在上,阴魂不散的,老缠着我们干嘛呀!” “谢谢仙人赏赐!”白思孟心存畏惧,没敢接过她的话头,而是抬起头大声向天说话。 还谢谢?!朱品声愣了。 不表示一下同仇敌忾也就罢了,还脸对上方出言感谢!谢什么?谢他没一起揍你? 白思孟无暇顾及她的感受,只想尽快消弭对方的敌意,哪怕是拖延一阵也行。他实在猜不出这凌空下击的东西是个什么路数! 刚才一看清打下来的竟是一只旧蒲团,顿时,他的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 好家伙!万时明虽然不识时务,却也只说了寥寥几句不敬之词,想不到立刻就惹火烧身,引下这么大的一个东西舱里舱外地追着打! 这不是导弹和无人机吗?随手就来,上头这位神仙还真的不好惹呢! 打也打完了,武器也失效了,只要别再派一个下来,就算揭过去了。 他再也不敢怠慢,赶紧向高天之上的仙人说好话,也顾不上别人会笑他瞎那个什么献媚取容。 “谢谢上仙赏赐!上仙这个东西已经打坏了,弟子一定好好收藏,尊若上宾。上仙的东西嘛,放在小辈这里,也算是睹物思人了!以后若是上仙还要,就敬谨献上。不过现在——现在上仙——应该没事了吧?” 他这收尾一句,也不知是问站在云端的上仙,还是问那惊魂不定的万时明,颇有点不明不白。 “吃这么大亏,你还腆着脸套近乎?真没劲!”朱品声不快地又推了白思孟一把,要他赶紧打住。 她跟白思孟不同,虽然心中吃惊,却又满是气愤。 怎么才觉得天上这个慈眉善目,像是还不错,却转眼之间,也变得这么不讲道理!一两句话就能惹生气,一生气就发力打人,这算什么呀!这么狂躁凶横,还有点仙人的修养没有? “你套也白套,人家根本就不理!”她愤愤地说。“不再丢一个下来打你,就算烧高香了!” “所以我赶紧烧高香!”白思孟嘿嘿一笑,算是解释。 说完他连忙又庄容说:“理不理在他,说不说在我;礼多人不怪,人怪我们却担当不起——你看这一场揍!行了!既然你觉得多余,我就不说了。” 但是显然高天之上的仙人没有听到他的谀词,或是根本不屑听他辩解。大概手中就这么一个听话的蒲团,扔出去,再没别物撒气了,他便另辟蹊径。 也不知怎么一来,就从云端往下,伸出极长一根喇叭形的黑柱,直达船旁。 一时风声飒飒,湖面上波涛大作。 “龙吸水!龙吸水!”三条船上的梢公水手手指口传,无不大惊失色,“坏了!坏了!刚才还是小作惩戒,不听,转身就换了个大的。这一挨近来,大家都要上西天了!没救了!” 黑柱迅速下伸,湖面波旋水转,拉出一根白柱向上突起,很快就上下相接,共同飞旋,湖面被吸成个圆底盆子。 满船的兵士和头目,也个个吓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龙卷风,没见过也听说过。 它就像巨龙张口,劲暴无比。只要与它接近,那不管你是小舢板还是艨艟巨舰,都会被直吸上天,连人带物扯个稀烂,再落下来就不知掉在什么地方了! “快逃命呀!”有人失声叫起来,接着便有扑通扑通的落水声。 但是龙卷风近在咫尺,你才能游开多远?何况它是不是就只针对船,不针对你?这根本说不清。因此,跳不跳水都一样。 会事的,赶紧裹上两床棉被,期盼摔下来时有个垫子;没办法想的,就只能瞑目待死。 只有四个年轻人不把它只看成自然灾祸。 哪有这么巧?刚刚一块大牛皮垫飞下来追人打人,接着就刮起龙卷风,要把整个船队往死里整! 这当然是同一批人干的同一件好事!既然它咬定了要跟咱哥们为难,那就是躲过了龙卷风,他也会另出花样。 人家一心要你的命,再巧舌如簧地搞绥靖都没用。 白思孟再不强装笑脸了,心想,还真只有武力对抗这一条路。 说干就干。他立刻掏出夹子,翻到武器页,点出美式步枪,再点出五发子炮弹,装填上膛,交给小蒋,说: “对着上面的云根打,连打他半圈!轰了人最好,轰不死也把云根切了。这叫割喉战术!” “好嘞!”小蒋拍拍枪身,整好皮带,手持着从舱窗望出去,却看不到云根,便走出舱门,又到了尾甲板上。 “躲到那堆帆布后头!”白思孟提醒说,“别让船上人看见咱们开枪。” 这时帆已落尽,水手们乱跑的、祈祷的、无动于衷的,什么样的都有,就是干活的没了;也没人管别人的闲事。 小蒋端枪瞄准,调整一下气息,趁着龙卷风还没靠近,船身略为稳定之机,砰砰砰,连射三枪,三发子炮弹尖啸着直插云根。 三枪打完,三条船上的人无不惊慌——听声音,这么暴烈宏大,肯定是雷霆。但是怎么又这么近?难道龙卷风之外,雷也盯着船队打?是不是完全不想让人活了? 正绝望到极点,却听十几秒后,云端传来两响清脆的爆炸声:嘭!嘭!响彻天宇。 其他人都仍然认为是炸雷,只有四个年轻人知道不是。因为自己开了枪,而子炮弹里装的是触发引信,不是时间引信,只有打中了什么硬东西才会爆炸。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2章 进不进皇宫? 三发子炮弹,显然有一发落了空,剩下两发奏效,却不知是打中了两个东西,还是两发打在同一个东西身上。 那是什么东西?是仙人的肢体,还是一个莲花宝座? 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了。 随着响声消失,天空似乎恢复了原来的状态。但云层的颜色却起了变化,慢慢淡了下来。 云层一变稀薄,刚刚卷起的大风也失去了动力,那支长长的黑云柱逐渐退色,越退越快,很快就从中断开,往两头收缩。 再过一会儿,就像它突然地来一样,它也突然就走掉——云层平复,水面无波,一切迹象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龙卷风没了。 也不知是爆炸的气浪把云根那股原生气旋给破坏了,还是气象条件不配合,本来就后劲不足。 反正还没等它大举肆虐,就有一股力量把它给及时取消了。 三条大船饱受惊吓,最终却毫发无损,连帆布都没吹跑一块。 船员和官兵都欢呼起来,纷纷跪倒船板,头叩得砰砰响,感谢上苍,感谢祖宗,感谢湖神显灵。 只有四个年轻人不曾叩拜,心中却也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不但更加相信天助自助者,并且感觉自己已经突然长大,身体也长壮了。 是呀,只要敢于对抗,我们其实一点也不弱。而那些再三现身、颇具神通的仙人,看起来神神秘秘,归根结底,也没什么大可怕处。 惹毛了较真,双方还真有得一拼,不一定哪方会落下风呢! 惊魂甫定,梢公重新发出命令,叫起众水手们升帆摇橹,船队再度前行。 年轻人们仔细搜索天空和湖面,竭力想发现一点什么尚自留存的痕迹,却是满目烟水,一无所获。 但仙人虽然暂时小挫,事情却不一定完结了。别看云开雾散,氤氲仍在,谁知他们走没走! 刚才来的时候,他们也是先是一片空明,接着便一飘即出,迅速靠近,连脸相都让下面的他们看得一清二楚——起码对眼力极佳的小蒋来说是如此。 而蒲团和大风之外,他们还会弄什么鬼?有没有第三、第四个套路?这也是猜不出来的。 他们一方面高兴、振奋,一方面也惴惴不安,充满警惕。 两三搜寻,半天无果,他们半安心半怅然地回舱,心里都还不由在想:到底那三枪打到了一个什么?是作恶的仙人呢,还是只是他的另一个蒲团? 他是会报复呢,还是吃一堑长一智,再不与他们这些也会那么两下子的好汉为敌了? “还是得小心谨慎!”受惊最甚,堪称死里逃生的万时明在这方面绝对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即使别人都不答腔,他也一再谆谆叮嘱大家: “就是一炮把他打死了,他不还有亲戚?要是他还活着,吃了这三弹,岂能罢手?绝对不会!所以,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同志们,战事方兴未艾哪!” 他不说自己乌鸦嘴惹事生非,闯了这么大一个祸,反而一味警告他人,真不知从何说起。 但两个小青年也谅解他的心情,谁叫这些仙人一开始就瞄准他的心上人使坏呢!所以虽不想听,却也频频点头,笑着说是,然后就各自怀着鬼胎,慢慢走开了。 船到码头,整队上岸,吓得不轻的钦使得以重新入轿,一颗心这才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刘钦使已过知天命之年,思想深沉。他想想这一路,饱经磨难,迭遇凶险,真不知自己是怎么绝处逢生的! 难道这是上天对自己恋栈仕途的警告?要不然怎么熬了十六年,才见起色,就又平空受这一番说出来人都不信的大惊恐、大风波? 莫谓老天冥顽不灵,什么事情都是无风不起浪!只要这次能平安回到家中,交代过后,一定上表辞官,说什么也不干了! 由程完渡到京城,果然是一条平坦大道。 车行平稳,路途漫长,一天半的时间,很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补补精神。但是四个年轻人却不能享这个清福。 码头上乱糟糟的,不知怎么一来,四个人就上了同一辆马车——在前几天,这是绝不可能之事,哪有将要进宫的候选宫女和年轻男子呆在一个封闭空间的? 但是今天,连钦使老人家自己也心灰意冷,谁还来多这个事?安排错了就错了,听之任之吧。 四人使了花招聚在一起,是要商量一下入城之后的行动方针:进不进宫? 要是不想进,一进城就可以逃跑,手里尚有几套士兵的军服,到时换上,溜他娘就是。 若是想进宫看看,那么是要看什么?看到什么时候?看够了怎样从宫里脱身?这可要提前都说好。 但人一聚集,小蒋就说了一句话,把主题扯偏了。 “打开夹子看看,那蒲团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 蒲团肯定是死的,不过被活人操纵着飞舞罢了,有什么看头?但他一再坚持,众人也就同意,看看就看看,有什么要紧? 不料打开夹子后,一说要点它出来,白思孟又犹豫了:万一它又活了呢? 想起它先前追着万时明穷追猛打的样子,大家都不敢轻动。 万时明不悦地说:“像这种东西,就该关它一辈子,关烂了才好。看什么看!把夹子关了吧!” 小蒋再见到它,想起它不久前的嚣张模样,也有些动摇了,踌躇地说:“要不,再等两天,等它变驯了再看?” 驯?你当它是野猪野羊呀! “等什么等!抓都抓了,还能怕它!”白思孟一笑,“真格想逃想跑,我夹子在手,不会再关它一回?看我的吧!” 他张开夹子严阵以待,然后用铅笔头一捺,把那只蒲团点了出来。 蒲团啪地掉在地上,一滚即倒,安卧不动。 白思孟笑道:“瞧,老实了。早能这样乖,何至于大刑伺候!”抱起来翻转一看,只见背面边缘处,缀有几个黑线绣出的文字:“京师大觉悟寺经书阁”。 大觉悟寺?和尚庙吧? 这又是一个意外!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3章 梨园子弟来供奉 “原来是佛寺里的东西,我还以为是道家的!”小蒋看罢抬头,拉长声音说。 “怎么以为是道家的?”朱品声不解地问,“不是和尚打坐才用这个吗?” “道士也用的!就是不出家的居士也能用!”万时明向她解释。“说白了,这就是个坐垫。坐可以,跪在上面磕头也可以,岂有他哉!” 白思孟道:“万哥说的不错。但是只有道家热衷于谈神仙。这东西既然来自神仙之手,那么包括别的用具,像什么拂尘呀,冠带呀,符箓呀,剑印呀,就应该都是道家的东西,打上道观的字号。谁知这个小小坐垫,竟然是出自佛寺!” 朱品声听罢有些遗憾地说: “这下——又拧了。刚才我还想,既然东西来源有了,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本主,弄清他的底细。谁知不是他的!道家用了佛家的东西,也不知是借来的,还是‘左’来的。要是‘左’来的,那可就一点踪迹都抓不到了。” 小蒋瓮声瓮气地说: “管他是‘左’是借,反正东西是寺院的,老和尚见了它,总该猜得出是谁拿的。说不出来就是通同一气。通同一气就好办。好家伙,青天白日,你勾结妖匪,雷打官船,惊吓钦使,该当何罪?老和尚一慌,不就招了?” 白思孟笑道:“小蒋这话,话糙理不糙,完全可以当作一条线索,进京后就这么办!” 出沙漠以来,三番五次吃他们的惊吓,像欠了他们的,这使得几个年轻人从心底就愤懑,一路恨得牙痒痒。不挖出这些仙人的底细,谁都不会安心。 你不惹他,他非要惹你,以后这路还长着呢,你说怎么办? 蒲团的事情暂且揭过,这才说到皇宫。 朱品声的意思,既然已经上了名册,不进去应付一下总是不行的。当逃人,又是宫里的逃人,这罪名可不轻。 再说,名字是自己一再恳求人家钦使报上的。刘钦使为人还老实,又吃了自己那么大一个亏,再不能叫人家因为女乐逃走而受连累了,否则良心也不安。 白思孟听她这么说,暗暗摇头,心道:为了人家待你还不错,你就龙潭虎穴都敢闯?这不又是妇人之仁吗? 但是直爽重义的小蒋却很以为然,说这才是正理。去一去有啥要紧,不行再闪嘛!又不是闪不了! 要闪怎么闪?他也说出了一个道道:侍候得不耐烦了,就趁没人时,抓起一个白玉杯子、象牙筷子往地上一摔,然后隐身就走。 这就叫失手犯错,畏罪潜逃,任谁都能够理解。而三个男士一得通知,也同时出走,这叫害怕连坐,不得不尔。如此一来,就没那钦使什么事了。对不对? “好计好计!”白思孟笑赞,“咱们小蒋,轻易不出主意,一出就是一个好屁!” 万时明的眉头也舒展了些,却仍将入宫视为飞蛾扑火,无奈朱品声本人不怕,还一再坚持,他也就不好反对,只能说: “设想倒是不错,就怕实际上没那么平顺。你只记住:任何时候,别让人抓住你脱不了身;再就是,不管人家怎么花言巧语,也千万别跟人走。你们女孩家不懂,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野兽。男人坏起来,那才叫防不胜防呢!” 两少年听了都暗笑。朱品声无可奈何,只能拖长声音答应说:“知道了。我记住了。” 午后,队伍就进入京城郊区,路上的车马行人越来越多。 经过沿途几个驿站和离城十里的接官亭时,都有人依照惯例来队伍前送水送料,管待饭食,表示一番对钦使回京的敬意和祝贺。 当天傍晚,车马终于来到巍巍帝阙,向守城官说明要面圣缴旨的话后,一行人车便辘辘入城,直驶当初派出兵马的宿卫军右卫步兵衙门。 也就在那儿,卫队正式解散,一路疲劳辛苦的兵士们都欢欢喜喜地归营了。 他们四人是要进宫的,便留在步兵衙门暂居。由于是要进献的乐人,官员不敢怠慢,一切都有人服务,倒也不觉得不便。 次日一早,刘钦使便来打了个招呼,说只要有车来接,只管坐上,一切听来人安排,然后他就一个人骑马入宫,面君复命去了。 捱到午饭后,才有两辆马车、两个宦官来到步兵衙门,拉着公鸭嗓点名。审视一番后,便叫他们分别男女,坐上车去,叫一声小心了,鞭子一响,车便辚辚起动。 由于宫车关防紧密,车宽帷厚,又有人监视禁止,他们竟不能伸出头去看一看繁华的街景和皇城建筑,只能在黑暗中听着车轮响,一圈一圈地估算着距离。 大约走了一个小时,才感觉出车子在爬高下低,还轧轧地响,似乎在过什么台阶门坎。那响声大概是来自阶坎处铺的木板,铺成斜坡,好让车轮直接滚过去。 就这样,也不知一共走了多少甬道,进了多少门坎,最终车子停下,宦官们叫人都下来。 万白蒋三人下车后,只见方方的一个大石板院落,座落着一排大殿,两列边厢。 虽然也是雕檐画壁,色彩却颇显陈旧。鹿、鹤、铜缸之类宫院中常见的古典摆设也寥寥可数,说明这儿不是什么富贵去处。 问了太监,果然,这只是梨园子弟吃饭睡觉、学唱学跳的地方。那排大殿便是彩排场所。 万时明听到梨园二字,有些疑惑,便请教太监:这里也有梨园的称谓?那海外的那个唐朝…… “可不是!”太监笑道,“唐明皇唐老皇爷是宫乐护法,宫里演歌演舞的所在,不叫梨园叫甚子?” 他指指门上的牌匾说,这一整个院落正式的名字叫东宫乐坊,是男部。对称的西边,自然还有个西宫乐坊,乐手、歌手和舞者都是女子。 站着等了一会儿,从厢房那边走来几个男人,看打扮都是乐师之类。 来到跟前,打量一番后他们就开始问话,问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会什么技艺,识不识字,懂不懂曲谱。 他们都按照早编好的回答了。 那种这里正用着的勾勾划划、古里古怪的工尺谱,他们见都没见过,自然一看就都说不懂。而听说他们是流沙国人,对方也不惊奇。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4章 宫廷式体检 大略知道了他们的出处后,这几人便考较他们的实际技能。 万时明的优势很明显。他才拿起笛子时,两个乐师都皱眉头,因为姿势不标准,不优雅。 等他吹出十几个音符后,观感才稍微好了一点儿。其中一个点点头,意思是还可以。 等万时明把一首《彩云追月》吹完,他们便一个个都傻掉了。因为从没听过,又特别好听,不得不叫他再吹一遍。 等最后完成考核,他们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他的技法不大行,但选奏的音乐却是没说的,难道流沙国那边都是这样高明的音乐吗? 如果另外还知道一些,那就不妨找一个时间,让乐师们帮你记下曲谱,这样就能够永远流传,岂不甚好? 好你个头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古今中外,在哪儿都是一样的。不过万时明现在不说,先走着瞧吧。 问到白蒋二位时,他们不敢以音乐骄人,就玩把戏。 几位乐师看得眼都不眨,看完后却都说,新奇固然新奇,却只能自己一个个地玩,不能加进大合唱或是音乐剧里面,这重要性就大打折扣了。 白思孟说我们就只是耍小把戏的,没准备和人合作,参加不成那就不合作好了。 乐师们却说那不行,天家出钱养你,吃一天饭,就要做一天事,如非样样精通,就得勤学苦练,上场后才能轮换着来。那小把戏又不是百看不厌的。 就先这样吧——好歹嗓音还好,你们又都是流沙国人,那就姓万的吹什么调子,你们就合唱什么歌。反正只取歌好,声音差些也没太大关系;野蔬土膳,有时也别有风味呢。 说完他们聚到一处商量了一下,于是就将三人一个收到乐队里,两个摆在合唱团,说好明天起就要分师父教他们,以物尽其用。 随便吧,三人唯唯,于是就被人带往寝室,洗浴换装,然后领去吃饭。 就在同一时间段里,朱品声也被几个嬷嬷围着,轮流盘问察看。不过她们的做法,更像是一个体检班子,其次才是艺术考察。 一进来,首先就是沐浴。关在一个大屋子里,巨盆香汤,让她脱光了坐进去,先洗掉气味泥垢,然后换一个中盆。 这里水浅,就方便了嬷嬷们的目视检查: 面容、体型、皮肤、丰腴度。外加嗓音如何、听觉如何、味觉如何、视觉如何。 每一处的局部都像解剖牛羊一样地细看细摸:还不时查问病史,隐疾,哪里摔打过,哪里划伤过。 一折腾就是一个时辰,水早就放得冰凉了,人都冷得发抖了,还不叫穿衣服。 朱品声冰雪聪明,早感觉出这哪儿是选女乐,分明是给皇帝老子选妃子,兼选皇子他妈。 但是就连她也猜不出这是不是每个入宫的女人都要经历的。 理论上可以说,皇宫就是皇帝老儿一个人的寝室。不管是宫女还是嫔妃,甚至包括厨房洗衣房里粗使丫头一样的仆妇,所有进来的女子都可以看作是他的性对象、准老婆。 而且只要他愿意,也必须成为他的性对象。不然要你进来干嘛?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用你还不如用太监了! 但是实际上,由于人数太多,体力与感情都成问题,皇帝老儿最终也只能占有其中的一小部分。 碰上杨贵妃那样专宠专夜的,就是威严如皇帝者也只好细细地品味一夫一妻的滋味,其他的都成了“看菜”。 这样的特殊情况,对其他入宫的女子而言,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不被始乱终弃,是幸;‘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亦惨矣! 但如果这时候,皇宫定下了定期发放年龄大的宫女出宫嫁人的制度,那就一切都不同了。 虽然人世间不乏追求富贵追求到死,死也不改初衷者,但多数女子还是渴望一夫一妻的,这就不如在服役期间默默无闻,保个一身清白为上了。 好在这里的皇宫,也不知从那个积德的皇上传下来的,还真有这个放人出宫的好制度。年纪也订得不高不低——二十五岁。 体检完毕,就开始技艺考察。 由于是专业音乐人,朱品声在这一点上还是信心满满的。她无法展示自己在钢琴和小提琴上的造诣,只能凭借过人的音色和广博的知识来显示价值。 但是试唱完几首连她这个老资格都认为好听得不能再好听的歌曲后,嬷嬷们居然不为所动,木然地望着她,互相商量说:到底是把她分派到乐坊好,还是放在太医院,专门为她辟一间屋子做诊所,给女宫人们看病好。 看来根据钦使的奏章,她们早已先入为主地把她当作女郎中了。这可是为宫中的女人大众造福的事情。有了这个好处,谁还管她会不会唱歌,唱得有多好听呢! 不管怎么说,唱得好听那也只是对她本人好。君王喜欢,就会早早纳去为妃为嫔。她是跳上高枝做凤凰了,乐坊的众人能有什么好处?还不是回到原样! 所以与其白白费力,为他人做嫁衣裳,倒不如让她当郎中,先抓个实惠的! 苦哇!朱品声在心中叫苦不迭,朱老师我哪儿会看病呢? 要是早知道今天要分去太医院,升学时就该考护校的!谁愿意从小到大,花那大钱又是培训又是考级,好不容易才挤进那连报名都要打破了头的鬼音专! “嬷嬷!”她一脸真诚地哀求,“小女子于那歧黄之道甚是有限,而且随身并未携带药物,这病是颠倒看不成功的,还是派我去乐坊吧!” 里面为首的张嬷嬷把脸一沉,责备道: “分尚未分,怎就要就地还钱?这就是不守规矩。在这里,不守规矩是要打的。念你初来还不尽知,暂且免了,以后却切切不可如此。老身陪你们闹了这一下午,也乏了。不许再说,便这样分派了。都散了吧!” 她说定盘就定盘,连困难都不许表示,皇宫里难道就是这样运作?朱品声心中凉了半截。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5章 夜闯御花园 想想要当医生,还要到太医院这样高深莫测的机构去现形,顿时把朱品声愁得不知怎样才好。 在屋子里转了半天,又有人来,是送她去养怡堂,说那里离宫门稍近,要是有事命太医院送药,传个话方便些。 这一下可就弄假成真了! 她深悔当初不该听信男生们的馊主意:让人吃屎,多恶心呀,一个淑女怎能干这种事?就是听一下都嫌脏了耳朵。 可是她却不仅听了,还干了,还干得尺足加三!这怎不要现世报? 如今一个热乎乎的大山芋塞进自己手里了!等山芋砸到地下,那盆屎,可就反扣到自己头上了! 真是欲哭无泪。但此时也只能乖乖地跟着走。 到了养怡堂,是个独立院子,地方挺精致,面积也不小。 正面是个三间小殿,其中一间小的是卧室,中间大的是看病的正堂,另一间小的是储藏室,给她放药用。 住下来后,一个嬷嬷来通知,说三天后开张;之前有个老太医会来问她的需求。皇家的事情,诸百需用的只管开口,要他们去外头采办来就是。 临走她又特别说明,在这里做事期间不算宫女。太后吩咐了,暂时特赐七品衔,按照低级医官待遇。 京官俸禄虽不丰厚,比宫女的月例钱可多得多了。她那意思显然是说:先还不愿意,现在怎么样?知足吧您哪! 知足?咱是那不知足的人吗?问题不在这里,而是高低干不成…… 她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想到差事,脚都软了。不行!在老太医来考察前,本姑娘得跑路!一定得跑!现在就到东边看看去! 来养怡堂的路上,她打听过男乐队的所在,知道了大概的方位。还好,中间分布的宫殿不多,主要就隔了一个御花园,花园还挺大。 不过大些好,花遮柳隐的地方更好!人少,还一望到头,不用七拐八弯地钻巷道,时时刻刻怕人撞见了。 宫里关门上钥早,八点钟就算是夜深人静。她听听院内外没什么动静了,就在卧室里换了一身精干打扮,然后将身一扭,飞旋起来,很快就隐去形体,走出门去。 在宫里夜晚走路,最大的困难就是凡是要道都有大门卡住,而只要是大门都上锁,所以到处要爬墙。宫里的墙又特别高,光溜溜的,上面装饰有琉璃檐瓦,连猫走都嫌它滑。 朱品声出来时就想好了对策,腰上拴了一条结实的麻绳,绳头上绑了一个镰刀似的大弯钩,拴得极牢;手里还拿了一根顶端安着小叉子的挂衣竿。 走到要翻的墙前,她用挂衣竿拄着大弯钩,轻轻放上墙头钩住,然后就双手拉着往上爬;爬上后,把弯钩换个方向钩住,再坠下身去。下了地,然后再用挂衣竿取下钩子。 这过程麻烦一些,但可以做到无声无息,不惊动那些夜游神般的更夫逻卒。 进入御花园后,发现里面草树连天,竟然广袤得如同原野。她吃了一惊,颇有些惶惑不安——这么大,一走进花木丛中就不辨东南西北了,再怎么注意也会走偏。 怎样才能不迷失方向?她举目搜索,忽然发现在一处小山丘,竖立着一根悬有灯笼的长灯竿。 阿弥陀佛!才落黑,这灯笼居然就点亮了。这是个很显眼的标志物,位置正好在东边,直对着它走方向就不会错。 放心后她就一头钻入园子,在高低疏密的花草树木间寻路急走。还算顺利,那高高的灯笼一直亮着,把她正确地引向了东边的乐坊。 她一路走着时就发现,也许因为整个国家地广人稀,土地不值钱,这里皇宫的布局也是大大方方,十分疏阔: 宫殿散在各处,高度不高,却规模宏大,还各带广场;广场又用高墙圈住,形成一块块大方格,就像平原上的地亩界线一样。 御花园更是气势不凡。 京里故宫的那一个,更像是一个精美的大庭院,面积只相当于稍大的社区花园,这里这个却是风景区的规模,面积至少四五万平方米。 古木参天,峰谷皆备。台榭亭阁,桥池隧洞,样样都有。石材木料也非常讲究,却独独缺少那种太湖石堆起的假山。不是完全没有,而是极其罕见。 很可能是真山都有了,还要什么玲珑假山!个头太小,不就显得猥琐了吗? 也正由于太大,这里天黑后更显空旷。没人敢于下钥后还进来闲逛。就是尚属半个男身的太监都不敢轻易进来,遑论真正胆小的宫女宫眷! 所以朱品声此时只要急步穿行就是,根本无须顾忌会不会被人发现。但蹊跷的是,已经走过全程的一半,还是碰上人了。 那是碰上花园中央状如莲花的大水池时。 这里紧挨座落在北面的一大片宫殿,宫墙横亘。水面没有直通的长桥,南边又有低矮的奇峰秀岭挡道,只有北边那条绕池之路平坦可行。 她毫不犹豫就选择了这条路。但是刚走到靠近北边花墙处,便听见桂花树林中间那块空地上,哇啦哇啦有人轻声说话,离她顶多二十米远。 她吓得一下子刹住脚步,生怕一头撞见了巡夜的。 御花园晚上没什么人走动,不用戒备,但是这里紧挨大内嫔妃住所,所以太监们偶尔也会进来看看,听听响动。 不过因为太监们胆子都小,要进来也是好几人一起,嘴里说着不相干的话,还要拿着更板不时敲上几下,以壮声威。 没这个特点,那就不是太监。 她心脏剧跳。虽知昏暗中无人看得出她隐身上的破绽,还是本能地躲在一棵树干分岔的粗壮桂花树后,紧张地搜索四周。 看了一圈,发现四周无人,到处都是一片静寂,只有空地上石桌那个方向上传来低微的人声。 她和同伴们的先天优势,就是身体上任何一部分,都能享受空间缩距的好处,连耳力都能向前向后扩展,就像戴上了一只聚音的喇叭。 二十米距离虽然还有点远,但只听了一小会儿,她就分辨出那是一男一女。 男的声音粗浊,有些老气,女的声音娇嫩,似乎还算年轻。这是在干什么?是卫兵跑进来私会宫女,还是嫔妃在调教太监?甚至是秘见外头的什么人? 紧挨殿宇所在,方便是方便,但大晚上跑到这里来干这个,不是太大胆了吗?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6章 花下密谋 本来她已隐身,可以站起来就走,像蛇一样无声潜行,小心绕过一地段。但是路线的前方,恰有一处才锄过不久的空地,草不盈寸,无花无树,被月光照得通亮。 她的衣衫隐得不够彻底,手中还有隐得更不彻底的竹竿和大钩子,走过时影影绰绰,一定会被谈话的人看到。 胆大一点的会说那是夜游的鬼魂,更恐惧一点的直可说见到了一只会走路的篮子,还是金丝嵌花的!一旦他们两人惊叫起来,那就难办了。 她思忖了一下,决定还是等这两人谈完离开再走。自己的事情并非限时限刻,而谁人又会闲着没事,凄风冷月的,在这儿谈到半夜三更呢? 再听了一会儿,她听出了谈话的内容。 只听那老男人说: “自那日威风去后,保证说半月之内发动,算算时间正是今日。如若已经起事,大约不要五天,举反的奏报就会到达京里。那时,我儿可要看准了,一闻我信就从中动手。 “也无须害他性命,只使他挣不起来,理不了国事即可。只要官家三天不上朝,阁里有老父在那里维持,陈相国便无法擅自派兵。刘郎姐夫便可一鼓作气,打破子余关,进窥腹地了。” 接着便听那年轻女子说:“父亲放心,只要于姐夫有益,便要女儿粉身碎骨都肯!区区下药小事,有何难的?父亲若是带在身上,便交给孩儿,静候佳音好了。” “药是带在这里,”老男人拍拍胸口一块鼓起处说,“却是极须谨慎,切勿令人事后生疑。我儿性命,可比大位宝贵。还有,这几日千万不可疏虞,以至另生枝节。像今日,不是皇后在侍宴么?不要事到临头又被她抢了先去,就难做手脚了。” 那女的咯咯一笑,说: “这事父亲尽管放心。官家向来宠的是我,今日我说不适,要留在宫里静养,他便兴味索然,想要罢宴。还是女儿竭力劝他,说皇后等了多时,好容易盼来这一日,不要冷了人的心,他才去的。便在方才,他还遣内官来问女儿是不是好些了。” 老男人点点头,似表放心,却又叹口气说: “这皇宫内院,人都说是人间天上,却个个仇敌,步步荆棘,我儿于中周旋实在不易!好在现在大事已经发动,只等威风到来,那时便苦尽甘来了!” 说着递过小小一包东西。那年轻女子接过,掖进衣服里,拍拍看看,没露什么迹象,便站起来,福了一福说:“父亲保重。女儿这便回宫,静等消息。” “便这样吧!”老男人也站了起来,挥手让女儿先走。那女子走到花墙前,那里早留了一个门,她轻轻拉开进去,又把门关上栓好。 老男人仰天看看,唇边似乎浮起一个笑容,用力伸了一个懒腰后,一手按在腰间,突然身体一耸,笔直地就窜了上去,越过墙头,划过树稍,竟直奔青天而去。 啊,又是飞人! 一时间,老者大袖飘飘,就像一头长翅膀的大猴子,被月光照得清清楚楚。 很快他就由上升改成斜飞,擦着宫墙树稍,隐入夜色,迅速变小变模糊,最终钻入云里不见了。 朱品声惊得面无人色,一动也不敢动,呼吸都快停止了。这老男人,仰天伸臂那一刻,侧脸被月光照亮,似乎就是那天在湖面上所见的仙人。 她的视力不错,对人面貌的记性更好,几乎就是过目不忘。她看着说像,那就**不离十。 只是那天的距离毕竟太远,只能初步断定是他,却不敢百分之百的确定。 湖上仙人竟然跑到皇宫里来了!是要干什么? 听那对话的内容,好像是在布置一个阴谋,又要下药,又要里应外合。是搞间谍活动?是要给谁下药?那“官家”二字是不是指皇帝? 听话中内容,那女人的身份显然不是普通宫女,而是个宠妃。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那么她父亲就可以算是准国丈了。 不过宫里有那么多嫔妃,就有一大堆准国丈,是哪一家的呢? 好得很,抄近路竟抄到阴谋了!快去跟三个男士讲讲。 真正确定花园里再无他人之后,她从桂花树后绕出,继续快步疾行,又经历过一系列的爬垣翻墙之后,她就出现在了三个焦灼不安的同伴所在的院落边。 看到大门上的匾额,赫然四个大金字:“东宫乐坊”,她喜极而泣——真是太不容易了! 人们常在一些电影电视剧里看到人翻墙,特别是女明星翻墙。那姿态美的,都是前腿一抬,一纵而过,神勇至极,又丝毫不费力气。有此本事,谁还用钩子绳子,那不丢份吗? 可在实际中你翻翻试试!特别是皇宫! 大清朝时对犯错的宗室动不动就“圈禁高墙”。连年轻子弟都很难翻出来的地方,你还想让女人翻?爬得上来吗? 就是用绳用钩,也不是个个都能。臂力稍差,只爬一个墙头就能让人肩酸胳膊疼,要死要活,还想一连翻它七八回? 朱品声完全是被惶惑和恐惧驱赶着,这才连续翻墙,既不怕苦,又不怕死,可其中的茫然无助,凶险迭起,筋骨疲劳,又有谁能比她体会得更深更透更刻骨铭心? 不过事已如此,她无暇回过头去自怜自伤。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进院门。 她紧皱眉头,思索这最后一道难关该当如何通过。 别看就在眼前,这一道门却比什么墙都难为人。 敲门肯定不行,你是谁啊?三更半夜来这儿干什么?翻墙进去呢,里面可是住着一院的男人的!每间房都关门闭户。三个同伴在哪里?怎么找? 她这才痛切地体会出古人说的那句话:“行百里者半九十”。最后这十里路,难度足比已经走过的九十里,因为你已经筋疲力尽了。 她没有筋疲力尽,却是黔驴技穷,一个办法也想不出了。 她徘徊于大门之外,虽然不怕人看到,却是束手无策,一筹莫展。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7章 干干御医也无妨 请输入正文。清风冷露,月明星稀,有一佳人,孤立无依。此情此景,恐怕但凡有点怜悯心的人,都会为之惨凄吧? 等了许久,不得主意,她急得要哭。再想不出妥当办法,她就要废然而返了。 谁知天无绝人之路,忽然远处红光闪起,一行灯笼从通道那头拐了过来,徐徐前进。不一会儿,就可看出原来是一队由太监导引的杂役。 这些人步履蹒跚,好像个个累得够呛,走到东宫乐坊门前,便举手拍打门环,很快里面就有人打开大门,陪笑说:“师父们回来了?” 这些杂役打扮的人话都懒得说,只是吁着长气或是打着哈欠,拖着腿摇摇晃晃地跨过门坎进去。 太监们则留在门口不进去,也打着哈欠说:“快关了我们好走!唉,人家早进黑甜乡了,只有我们,夜夜都要替人解诗。” 看院门的笑问:“公公们每天解的什么诗?” 太监怪声怪气地说: “就是那古书里,宋朝姓晏叫晏殊的一首诗了——‘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人都说从古到今,千千万万写富贵的诗,无论你描摹得多么金玉满堂、花团锦簇,也不如这两句写的最在行!” 看门的笑道:“不错!天家富贵,自然是人间第一大!局外人眼里只认得金的银的,这些细微又冠冕的贴切处哪里体会得出!只是公公们就格外辛苦了!” 太监们笑道:“说得好!也就我等在内廷当差的才能体会,那些不得进来的,便说与他也不懂!” 说完,一个个执着拂尘,摇摇摆摆地去了。 趁他们说话的空档,朱品声早已闪进门去。只见那一队乐师,走到大殿那儿放下乐器,然后分归两边厢房,万时明就在他们的队尾。 朱品声赶紧快走几步,来到万时明身边,小声说:“我来了,别吱声!” 万时明浑身一震,听出声音来自左边,便伸出左手把她一碰,轻轻一扯,然后就目不转睛地向着右侧走,不一会儿就把她带进了最靠外墙的一间屋子。 白蒋二人都在里面,一听门响便说:“老万回来了?” 万时明笑道:“出单入对,我带了个人回来了!” 白蒋二人一看清人,便都惊喜地说:“噢,朱姐——”却见万时明马上竖指在唇,便没嚷出来。 万时明低声说:“这四下房间都有人,难免有个把听壁脚的。大家都得小声,小朱还不能现身!” 朱品声说:“行!不现身我还省得麻烦。告诉你们吧,大事不好了——我被分到太医院了!” 三个男士都吃了一惊:“分到太医院?他们还真这么干?” 朱品声叹了口气,把有关决定都说了,愁眉苦脸道:“硬生生赶鸭子上架嘛!这下好,治人一次病,惹上无穷的麻烦!三天后怎么办呢?” 几个男士都挠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那太医察考——”万时明寻思了半晌说,“无论如何都混不过去,那就不如实说不会。 “他们要是问‘为什么不会?’你就说‘流沙国没有中医!’‘那流沙国拿什么治病?’‘东药呀!’‘为什么叫东药?’‘流沙国在东边呀!’ “他们要是再问:‘你们带得有吗?’‘有,不多。’‘拿来看看怎么样?’‘没病不知拿什么呀,看病时才知道需要什么。’‘那就给你找个病人吧!’‘什么病人?’‘天花呀!’” 事情重大,朱品声听得格外仔细,一开始不住说是。但到了最后一句,她不懂了,问:“干嘛说天花?” 万时明笑道:“这还不明白?老先生想一次就灭了你!谁愿意多出个外国竞争者呀!” “那干嘛非要用天花来为难人?”朱品声仍然迷惑不解。 “你想想!在这个时代,天花最为凶险,你给人治,就难免会感染上。染上了人家不给你治,或说治不好,你不就完了?这是拿大刑伺候来吓你呢!” “瞎说!”朱品声不相信,笑道,“都说医者有割股之心,再不仁,也不至于拿天花来灭我。再说,我种过牛痘,怕什么呀!” “怕不怕是一回事,用不用是另外一回事。反正同行相争,尤其是宫里,都残酷得叫你意料不到。你要是能意料得到,那就不残酷了! “所以你听好了!不管怎么问,你就说你只会治痢疾,只有这一味药!别的什么天花、伤寒、霍乱等等,一概无药——随身没带,总不能强迫我变出来是不是?让他们把你退回乐坊算了!” “行,我记住。”自从遇到仙人那一晚小有龃龉、伤了感情之后,她对万时明已不像原来那么随便,特别不愿跟他起争执,能让之处,没一处不让。 小蒋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时插嘴说:“其实朱姐就干干医生也没事,长期的不行,短期还能凑合。反正过不几天就要走,对不对?” “你说怎么干?”朱品声耸耸肩膀手一抬,“除了蚊子叮包搽花露水,我一个病都不会看!” “不会有不会的办法嘛!”小蒋说,“你们都知道,我妈原来是个厂医,干了十几年。厂子关了门,她也就下岗了,先在南方打工,后来回江城,开了个小诊所。 “我是学武的,学点穴时找我妈教经络。可她是西医,不会,还反过来拉着我给她当小工。家里经济困难,都指望她了,怎么好推?就这样边上学边给她干。 “当了两年编外,别说发药,连打针我都学会了。我妈都说我能顶半个护士。现在,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碰上我妈不在,我都能给他们开药打针,口罩一戴,他们知道我是谁呀?” 大家都笑起来。朱品声说:“可我在西边养怡堂,你没法呆,怎么帮我看病?” 小蒋说:“这也不难。不是有药箱在吗?你记下症状,白天只说要配药,等晚上我过去,把药给你包好,第二天再给人家就行了。可有一点,急病不能看,凡是要求当场治疗的,一概不看,只说没药。 “第二点,咱们药少。要想多混几天,对每个病人,就只能治一两天,一见效就不看了,后续治疗让她们找别人去。 “第三点,贵妃之类不能得罪。不看不行的,就吓唬她们,说流沙国的药性子太烈,于贵体不宜,还是太医院的药平和中庸,比较适合新夏国贵人的体质。这样支吾,她们听了,心里反而会舒服得不行。说不定还要夸你不愧是外国大夫,还真是有眼光呢!”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8章 是哪个老国丈? 他一下子说了这么一大堆,朱品声笑起来说:“你倒机灵,一套一套的!到底是在小诊所里历练过的!” 小蒋笑道:“我们那小诊所,条件有限,只能应付,哪能真治好什么大病!但又不能说只会治个头疼脑热,那不是自毁商誉吗?于是就得成天瞎说,尽量吹大成绩,推走麻烦,这样才能一天天维持下去。” 白思孟听了忍俊不止,说:“小蒋说的不错。既然派定了,那就什么也别说,闷头干就是了。外表装作把握十足,对病人却要吹毛求疵。所谓三分医术,七分诈唬,只要会诈唬,朱姐你这个太医饭碗就算端牢了。 “夹子里这个药箱,大包小瓶也有二十斤药,整个儿都给你拿去。藏好了,别让人搜去。小蒋!你过会儿就跟着朱姐回去认个路,以后就要麻烦你多来回跑了。” 说着,他就想点下那只药箱。但看一看它的个头,可不止二十斤,足有三四十斤,翻墙携带不便,就算了。 他连夹子都交给小蒋,郑重叮嘱说:“到那儿再取吧。别弄丢了夹子,咱们的全部身家都在上面呢。” “我拿它又不是第一回!”小蒋笑笑,“你就放心吧!” 万时明无话可说,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自己的事情定盘之后,朱品声便把刚才在御花园里听壁脚听来的对话告诉了三个伙伴。 三个男的都吃了一惊。 “好家伙!”白思孟听得咂舌,“闹仙人,闹仙人,仙人在湖上闹不够,竟然还混进皇宫来了!还是个准国丈!你们记不记得?西游记里就有个什么白兔精的爹,也是个当朝国丈,里里外外到处作怪。” 万时明笑了,咳一声道:“看你什么记性!全说拧了。那不是老白兔!是比丘国的国丈,原是南极老人座下的白鹿成精,要吃小儿心肝,后来又要吃唐僧。他认的干女儿是只白狐狸,也不是兔子。” 白思孟笑道:“说得好!兔子鹿的,我是真记不清了,总之是些妖魔鬼怪。现在这宫里也进来一个老仙人,走了,却留下一个女儿当妃子,你们说会不会也是那种妖怪?” 他还真会联想!而且外面黑洞洞的,在灯下谈妖怪,也真会挑时候! 朱品声不禁感到背脊有些发凉,却无法表示赞同,说:“那女人的声音挺秀气,不像怪物。” 万时明不由好笑,问:“听声音就能听出像不像?难道非得粗粗哑哑有杀气的才像?” “我只是本能地觉得,”朱品声面不改色地说,“那老头的声音重浊,听着就阴险凶狠。而他女儿,声音稚嫩,像还残留几分天真。大概也就十**岁。” “那白狐狸也稚嫩。” “可她也没有尾巴。” 这就有点像抬杠了。这在他们二人的相处中,还真是不多见。 白思孟想,今天忙了一天一晚,老万这大概是累的,有点情绪失控。 想了想,他不置可否地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我也只是那么一说。朱姐是学音乐的,听声辨人方面,比我们敏感。她说不像那就是不像。” 小蒋虽见他们有分歧,却也没主意。他拍拍脑门,困惑地说: “这边这些仙啊兽的,我到现在还闹不明白!按大熊交代的,会飞的人是仙,会说话的兽才是妖。老仙儿会飞又会说人话,当然是仙了。按基因传承,他女儿怎会是会说话的妖怪呢?难道她妈是野兽?仙人配野兽生的杂种,那是个什么样子呀!” “长一对山羊角的美女呀!”白思孟笑道,“要不就是个单腿不分叉的美人鱼!” “那样子能进宫吗?” “怎么不能!丹麦王子不是娶了一个进去了吗?” 朱品声皱眉道:“跟你们说正经,你们却就知道插科打诨!” “好!好!我们不说了!”白思孟笑着接受意见,“她当然是个人,不过有个会飞的爹罢了。我连神仙都不信,还信什么妖女!都是提到西游记给闹的! “是人就好办了,不像妖精可以随便躲在哪个小山洞里,半夜里跑出来蛊惑人。听她说的那些话,她在宫里当然有名份。既有名份就好找。她是谁,究竟住在哪个宫殿,得快查!” “哎,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见白思孟一心要查人,万时明很不愿意。他吃过那番惊吓,即使对仙人憎恶万分,也不想再招惹他们了,“他们害不害皇帝,跟咱们有关系吗?” 是啊,有关系吗?听了这一问,朱品声和小蒋都有些茫然。 “害不害谁当然不关咱们的事,可仇得报呀!”白思孟很想较这个真,“这么个大蒲团正对着咱们往下打,还撵着打!打了又打!这不是想要咱们的命吗?幸亏咱们不一般,把他给打跑了,不然说不定都已经船毁人亡了!” “这倒是!”提及报仇,万时明这才没话说了,他点点头,往上指指说,“老家伙也挨了咱们几枪,仇已经结牢了。” “既然决定,那就我查吧!”朱品声慨然说,“老头飞了,就只能查他女儿是谁。你们男的打听嫔妃犯忌讳。你们只注意听外面的消息,看是谁要发动造反,谁又不让朝廷发兵。只要查到人头,湖面上出现的那个仙人就是他了。” “那时我就用蒲团揍他,一报还一报!”万时明咬牙道,“妈的,先捆打二十,再重责三百!” 大家都笑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确认院中再无动静,朱品声就带着小蒋翻墙过殿而去。 第二天,他们有事没事就到处打听消息。但是由于恪守男不谈女的宫规,从乐手们嘴里什么有用的情况都打听不到,而外面的官员百姓他们也无从接触。 至此他们才发现,原来进了皇宫这个大政中枢,耳目反而更加闭塞了。 进宫第三天,就在朱品声被两个太医院的老专家盘问不休、人都接近崩溃时,万时明和白思孟得到了机会,借选购合用的乐器和杂技道具的名义,到皇宫墙外徜徉了一天,趁机把这件最想办的事情好好办了一下。 他们谁也不问了,迳直去西城外的大觉悟寺,寻找那只妖法蒲团的来历。 穿城而过时,他们把这座几百年历史的柏梁城好好看了一下。原来它座落在平原里的一带丘陵之北,背山望湖,向北还有一条宽阔的江河水道,地理形势极为优越。 城墙古老,街道纵横,四方辐辏,商贾云集,车水马龙,酒楼歌肆,极其热闹而又富丽堂皇。 偏僻小巷中却又槐荫深深,气氛悠闲,人物俊雅,书声朗朗,看来那教化之功也非一朝一夕。 “挺不错呀!”万时明称赞道,“四百万人一个小邦,竟然有泱泱大国之风!开国肇基、居中策划的,应该绝非等闲之辈!” 白思孟笑道:“连你这位挑刺老哥都这么说,那还有假!走着瞧吧,在这儿混事,可不敢马虎过呢!” “对,还得像在咱们那边一样:敬慎将事!” 说着看着。距离不远,寺又著名,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地方,下轿后昂然直上,把阔大的山门打得嘭嘭山响,连叫:“快开门!让爷们进去!” 门打开后,开门的和尚诚惶诚恐,不知他们什么路数。他们见对方好吓唬,就把腰一掏,像要掏什么牌子,却又不耐烦掏出来,只粗着喉咙嚷: “右卫步兵衙门的,有事找你们方丈!”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9章 入寺追查 那和尚看出他们不像便衣武人,却不便直说,只好躬身合什说:“二位施主少待,待小僧去请知客。” “爷有要事,谁耐烦理会你们的什么鸟知客!”两人把看门的一把推开,拔步就往里走,嘴里一路嚷,“公事来了,要找你们这里的住持大和尚!” 喊声惊动了不少内外走动的僧人,都立了脚停下来看。就有管事的听见走了过来,客客气气地向他们打招呼,问找老和尚何事。 他俩仍旧摆架子,说这事不能跟你们谈,一定要见方丈,最低也要见到经书阁管事的。 那管事的便说,本寺颇大,人人各司其职,经书阁管事的恰好不在寺中,去往外地送经去了。 他们两人一听,顿时板了脸说:“经书送外地?那蒲团是不是也送外地呀?你们的蒲团都送了给谁呀?” 对方听得莫名其妙,说:“蒲团么,都是外面工匠做好送到寺里来的,哪有送出去的道理?” 白思孟便从随身背的包袱里面取出那个皮包面的蒲团,往管事僧鼻子尖一杵,说:“这难道不是你家的?却怎么在我的手里?” 管事和尚看了上面的字样,认得果然是自家之物,不由心生疑惑,问他们:“不敢动问二位军爷,这蒲团是从哪里得来的?” 白思孟哼一声道:“哪里得来的,说出来吓死你!快带我们去见老和尚!这天大的案子,只能说与他听。再磨磨蹭蹭,走了人犯,须是要你抵罪的,还不快去叫!” 由于他们态度太强硬,又有所谓的物证,管事的再不敢怠慢,连忙叫人分别通知了监寺、都寺、首座、知客等一干人,请他们金刚殿左边香房里会客,却仍旧不叫老方丈。 等人到齐,管事的一一介绍了。 两个年轻人听说监寺虽然不是仅次于老方丈的第二号人物,却掌管财物用度,实权最大,而老方丈实在是卧病在床,无法起来,也就不计较了,郑重其事地拿出蒲团,跟他们说明来历。 监寺和他的手下一听,有人用它袭击钦差的官船,事情果然了不得,都紧张起来,却都极力撇清与此物的瓜葛。 “这原是个坐垫,到处皆有,不一定便是本寺之物,”一个什么堂的首座与监寺关系极好,一开口就替他挡在前面: “皆因那工匠接了订货,因怕收货时挑剔,往往正数之外,还多做几个备在那里以便补缺。假如本寺不收,他便把这多余的卖与他人,如居士呀,邻寺呀,多少也淘摸几个钱。此系常事。” 万时明举头向天,露出一副不屑一驳的神气说:“你这也只好哄鬼!多余的备货,哪有把寺名都绣好的。贵寺若是不要,他好意思卖给谁?” 一语中的,一击透靶,那首座面红心虚,不敢说了。 中年的都寺笑道:“依小僧看,物虽是本寺之物,却非近来流出寺的。只因本寺古老,风景清幽,不但大众乐于来此拈香礼佛,就是士人诗客也常来游玩随喜。 “特别是大比之年,往往有学子负笈千里来此住下攻书,一住就是几个月。都是穷学生,多少纳两个香油钱,谁还与他争呢?却不免若干爱小的人,捐了钱又想找补,随手将坐垫拿去家用,也就不好说他。长官外面得来的,或者便是这般出处吧!” 万时明冷笑道: “千里负笈,求的是功名,难道就为跑来你们寺里偷坐垫?也太有辱斯文了吧?都说秀才本是宰相根苗,何况来京应试的都已经身为举子!你们没的辩解了,竟敢说举人老爷贪图你的破蒲团,就不怕我告诉他们,一起来掌你的嘴,拆你的庙?” 他把脸一板,说得义正词严,那都寺顿时面如土色,一声都不敢再吭。 知客级别不算太高,位置却很重要,这时众人说不过,监寺等都把眼睛看向他。 知客僧笑了笑,奉上两杯茶,陪笑道: “不瞒长官们说,小寺名声在外,近年来此挂单的僧众很是不少,住个三月两月、一年半载就走。走时拿错了什么,也是有的。 “不瞒二位长官,他们走时,不要说不好一件件地检视他们,看拿走了寒寺的什么,就是他们自己丢下的东西,历年来也积成了山。本寺用不着,尽有舍给穷人小户,任他们物尽其用去。 “总之物是死的,又是用的,无须多么认真。只要人活着,有用的便好。便实在没有了,灯烛香油钱里,随便省一笔出来,也都置办齐了。” 听他又说了这么一大篇,万白二人知道,要把这只蒲团流出的渠道搞清楚,指望他们,只能越听越糊涂,便问: “这坐具上寺名之外,还写有‘经书阁’三字,是不是经书阁里专用的?别处的坐具也写经书阁的字样吗?现在就带我们去看看!” 监寺听了很是不愿,但看他俩已经站起来,知道不带他们去,他们自己也会去,不知还要闹出多大动静来,便勉强一笑说: “既然长官们认真要看,便请知客带领,一处处看来。” 知客忙道:“是,是。便从山门前看起。各大殿拜具多,经堂里坐具多。长官请!” 只看了几处,他们心里便明镜似的了。不管是拜具还是坐具,所有蒲团都只用麻布包面;最好的,供贵客用的也不过是锦缎包面。 皮质包面的一件也无。 所以无须再问为什么不用皮子包,只须问见过用皮子包的没有。 只要有一件皮的,因其稀少,那几个职事僧就一定知道是用在哪里。知道而不说,那就有问题了。 白思孟便不再只看不问,手捧着那只特制蒲团,走一处便问僧众见没见过这东西。 众僧肯定都被职事僧们提前警告过,众口一词都是没有。 再逼问他们:“说的可是真的?出家人可不兴打诳语!”他们还是咬牙说没有。 万时明大怒,说:“你看他们一个一个的,居然公开赖账,也不怕菩萨降罚!哪有这样厚脸皮的僧人!”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0章 道人走风 见他过于嚣张,白思孟赶紧拉了他一下,低声苦笑道: “不是他们厚脸,是根本瞧不起咱们!甚至已经在怀疑咱们的身份。别再问了,我看顶多再过十分钟,他们就要报警了!还是撤吧,我也吃不住劲了!” “他们报什么警?”万时明怒气勃发,“我们就是右卫步兵麾下,怎的?不信,就请那五十名步兵作证!再不信,就告到刘钦使那里去!现有蒲团为证,我就不信不能把袭击官船的老妖怪抓出来!” 他这气势汹汹的一通嚷,果然把知客僧及其同事们吓住了,已经打发出门报官的香积厨伙计也被叫了回来。 职事僧们一商量,虽然有些不妥,但事情到头来总得有个交代,那就不如自己主动些。 于是在绕行寺塔,准备去方丈那里禀报时,知客僧及时接到了眼色通知。 好个机灵知客,视线一交,登时把头一拍,惊呼说:“阿弥陀佛,有了!果然经书阁有这等坐具一件,几乎忘记了!” 万时明不相信地望着他,厉声说: “你捣什么鬼?这事可不能瞎编!我们说是经书阁,你就也说经书阁!我们若说罗汉堂,你是不是也说罗汉堂?这是关系钦使的大案件,上了公堂,撒一丝儿谎都罪加一等!你当是闹着玩的?” 知客见他不信,连连手拍脑袋,陪笑说: “果真不撒一点儿谎。长官不知,经书阁是藏经阅经之处,常年有几位僧人管理打扫,并兼缮写。因坐的太久,骨痛腰酸,这还是小事。只那来回磨蹭,水滴石穿,常用坐垫哪里经受得起? “故此也不知从哪一代祖师开始,就购回一只皮面坐具,专供缮写人坐,坐坏了就丢掉。长官手中这个蒲团虽然未破,却也面色陈旧,也不知是在用的,还是早已弃之不用。 “若真是不要了的,则管事僧嫌碍事,随手丢进垃圾车,随垃圾一起运了出去,也未尝不会。” 万时明说:“那就叫你们那个管事僧快回来,彻底说清楚!钦案大事,你们还这么能搪塞就搪塞,真是不要命了!” 正发着脾气,后院走出个道者,大约四十几岁,面目粗豪,走过时听到万时明等人争吵,皱了皱眉,折转身来笑道: “什么钦案大事,我看看!哦,原来是只破蒲团!咦,‘经书阁’的东西!这不奇了?和尚庙还用杀生的皮张做拜具?这不是那个、那个……” “这不是故意冤枉本寺的吗?”知客连忙插言打断。“果然是明眼人,一语道破!长山道长,看过我家方丈,要回去了?” 万时明气得眼睛都鼓出来,这不是打岔吗?他怒吼一嗓: “滚一边去!谁跟你说话了?道长,你认得这只蒲团是谁的?” 虽然他立刻就变得和颜悦色,但道人却已知晓不该说破,便尴尬地咳了两声,说:“这个委实是——是——是哪里的,嗯?看花眼了,我还以为……” “道长还以为是谁的?”万时明耐心逼问,“说出来,可以免究;不然,就送步兵衙门!” 步兵衙门?道人吓一跳,深为后悔,实不该多口卷入此事,但自己已经两次说出口来,要掩饰已经办不到,只好搔搔头说: “贫道也认不真,只是看着……似乎是外间一位朋友的。谁知上面有字,那就不是了。” “你不是第一眼就看出上面有字了吗?不是还感到奇怪吗?” “那也只是——只是想当然。不——不一定的。” “那么,你看着,似乎是外间哪位朋友的?说!” “这个——”连遭追问,道人有些恼怒,戒心更重,迟疑地说,“也不知究竟是与不是,只是似乎见过。且那位朋友云游天下,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名字,道号,籍贯,道观,住所,有没有家人,全都一一说来!”万时明命令。 这位长山道人被逼得狼狈不堪,无法脱身,只好瞎编: “这位——这位道兄名叫张青,自号五山散人,好像是北鄙边人,无常住道观。贫道与他也只是一面之交,不见已有两年。其它的事情,委实一概不知。” 他坚不吐实,万白二人也没办法,因为现在还不具备严刑逼供的手段,便要他交代自己的情况。 原来他的名字与刚才瞎编出来的人异名重音,叫章清,自号四平山客,自小出家,没有父母,现在只在大觉悟寺旁边的果证道庵寄身,是个游方道友。 万时明也无奈了,瞪眼发脾气道: “叫你招出个人,你就拿自己来做对子——五山散人好对四平山客;他出身北鄙,你就降生西陲;他叫张青,你就叫章清,他云游天下,你就到处挂单! “编的好,编的巧,编的毫不费事!你给我等着,会有叫你进衙门打得皮开肉绽的那一天!现在滚吧!滚你娘的旦!” “哎,站住!”白思孟还有些疑问,“你说什么果证道庵!庵不是佛教尼姑住的吗?怎么你也住庵了?” 章清连忙陪笑解释:“庵这个字,多半属佛家,但我道家也有用庵的。那有名的八仙宫,原名就叫八仙庵。以八仙为名,不是我道家又是何家?” 原来如此,白思孟算是又长了见识,挥挥手让他去了。 驱赶了章道士,万白二人已经无法可想,进经书阁也只是随便看了一看。没有看到知客说的皮坐垫,知客就说果然扔了。 问守阁的老僧,都说自己不是缮写僧,从不进写经房,不知道。万时明坚持要他们说看没看到过。几个老僧都说没看到。 “几十年都没看到?”万时明夸张地诱导,手臂大张大合,“几十年呀!“ “既然只是写经房才有的东西,便一百年,不进去也是看不到。”老僧们冷冷地说,“还要做事,恕不奉陪了。请知客带领,别处随喜吧!” 一个软钉子碰出来,二人怏怏,却无法可想。 随知客出来后,他二人先退到角落里,商量了一下,再想不出别的理由赖着不走,便拿场面话说了几句,最终还是铩羽而归。 幸好当晚,小蒋便从朱品声处带回了好消息。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1章 是谁要造反? 小蒋带回的好消息是: “朱姐的医生资格终于通过了,”他喜气洋洋地宣布,“今天已经开始诊病,还好没出毛病。几个宠妃也查明白了,最拔尖的是张、尤、韩、陆四位,都比那位中年皇后得宠些。 “然而还不能确定御花园中那个妃子是谁。因为四宠妃的父亲都进了宰相内阁那高级议事班子。究竟是哪一个,还需再查。” “范围缩小了,可时间也紧迫了,”万时明听后说,“不行的话,就只能等皇帝中毒,看那时侍候的是哪一位妃子,再确定她的老爹。” “可这样一来——”白思孟感到不妥,“黄花菜都凉了。” “凉?什么凉了?这是怎么说?”万时明扬起眉毛,“不就是追查老仙儿吗?只要查出来,有什么晚不晚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是想——”白思孟噎了一下,他刚才只是灵光一闪,并没想周全,经他一反问,倒踌躇了,在心里理了理,才费力地解释说: “我是想:皇帝中毒不死,只要叛军没打进来,那就一切没话说,一怒之下肯定要下旨大查,老仙儿和他的丫头就谁也跑不掉。 “但他要是中毒死了呢——这很有可能。对一个人下毒,不是想不毒死就一定毒不死——抗生素都打得死人呢!而皇帝要是死了,宫中大乱,形势就不明朗了。 “太子继位没问题,可他会大力追查吗?就是想追查,又弄得过又掌重权又懂仙术的老仙儿吗?何况外边还有造反的大军一路打进来! “军务倥偬,他就是想查也没空儿,因为那毕竟不是马上就要对付的问题。甚至不是他自己的问题,而是替老爹讨公道的问题,先搁一搁又有什么要紧?事情一拖,变数就大,说不定就永远没法查清了。” 众人心里一紧。这些,倒真的不无可能! “你的分析有道理,”万时明想了想说,“还可以说颇有见地。可是现在主动权不在我们呀!她们不动手,根本没法知道那两父女是谁。咱们又不是宫里管内务的。别说四个妃子,一个咱们都监视不了。” “也来个警告怎么样?”小蒋冒冒失失地建议——他觉得时机相似,在东闾用过的那一套又能故伎重施了,“叫朱姐扔张帖子给皇帝,叫他知道了,不就马上可以查了?” 万时明脸一沉,手一伸,问: “证据呢?拿证据来!谁要害朕?拿什么害朕?为什么害朕?拿不出吗?那就是有人故意挑拨!谁人这般大胆,胆敢陷害朕的爱妃?锦衣卫,给老子查!” 小蒋尴尬地挠挠头,这确是个要命的反诘。 白思孟的灵感却被激发出来了,他突然记起了朱品声复述过的那段父女对话:“造反!发动!” 谁造反?谁发动?刘郎啊!刘郎是谁?那位妃子的姐夫呀!威风?威风是什么?刘郎的名字吗?他叫刘威风?哪何不查一下这个名字! 这人手里有兵,那就是将军之流,一个将军还不容易查吗?何况现在那人可能已经起兵! 这一想明白,他心里咚咚直跳,就说出来。 万时明双手往大腿上一拍,跳起来道: “对呀!怎么把这个细节给忘记了!直接说明那妃子就是造反将军的小姨子不就完了!我们云里雾里弄不明白,那皇帝几个枕边人还弄不明白?写!赶快写!” 这真是到处绕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写完揭帖,抄写三份,故意让字迹变形,然后由小蒋带出,散发到宫门口的朝房和宫内两个大殿,都贴在大红柱子上,十分醒目。 小蒋回来,点头示意大功告成。三人相视一笑,各自道安就寝,静等明天一早这一番热闹。 不料时交五鼓,天色快亮,外面已经嘈杂起来,把他们三个惊醒了。 先还迷迷糊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心中清楚,突然都想起揭帖一事。 小蒋一挺身掀开被子,下地套上鞋,走到窗前一听,用力伸了个懒腰,回身笑道: “咱们也发动了!发动了!院门都大开了!” “咱们院子的门都开了?”万时明一惊,“别是搜拿发揭帖的吧!快看看桌子上下,留下什么痕迹没有?” 小蒋看了看,说:“放心!昨天弄完就清,清得都像狗舔了一样,片纸只字也无。连笔带墨都扔进了脏水沟,早冲没了!” “那他们干什么还直奔咱们这里?”万时明指着窗外,“瞧,守宫门的强弩营的!十几个呢!” 白思孟从窗缝往外一看,脸色变白了,说: “咦!还带了一个牛鼻子来,是找咱俩算账来了!” 万时明大惊失色。这么快?难道回宫时被人盯稍了? 还没等他们穿好衣服,把守巡逻宫墙一带的强弩营的士兵便已伸手拍门,高声说:“开门开门!事情决撒了!” 决撒了!漏馅了!来逮了! 面对门板外突如其来的执法大汉,白万两人都不由簌簌发抖。小蒋只好征得他们的眼色同意,过去拉栓开门。 门一开,强弩营一个兵头便腾地一步跨进来,笑骂道:“还插着栓呢!怎不叫贼把你们连床抬走?” 小蒋忙拦一步问:“列位军爷何事?” 兵头笑道:“大清早的,你说能有什么事?你家昨夜犯了盗案,自己还不知道么?” 小蒋摇头一脸茫然,说:“犯了盗案?谁个犯了盗案?我们都在睡觉呀!” 兵头道:“若不是你们睡觉,贼还不得下手呢!带上来!” 他一声断喝,马上两名士兵推着一个捆绑着的扎着道士髻的黑衣人进了房间。 万时明和白思孟一看,不是昨天那个面目粗豪的道士是谁? 只见他这时一副沮丧之色,脸上也青紫了几处,想来不是摔的就是被士兵打的。 “老实说,你偷的是什么!”兵头喝道,“屋主就在这里,你不必赖,一件件都对得上!” 那道士被逼不过,嗫嚅道:“也就两件东西,几串钱。” “几串?”兵头重重踢他一脚,“说清楚了!” “九——九串!”那汉说。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2章 突审夜来贼 兵头胜利地骂道:“不仔细问你,就囫囵说几串。仔细了就说九串!九串是几?还有那两件,是些什么东西?” 道士回过头,似乎想看看自己偷的东西,但不看也知道,被士兵把脸打了一下,又回转来,低声说:“就是一个……破蒲团。一个小画本。” 另一个士兵就把这两样放在前面地上,蒲团在下,活页夹在上。 白思孟看见,眼前嗡地一下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什么时候连夹子都偷去了?自己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哇! “还偷了什么?”兵头不耐烦他只交现赃,大声吼道,“还有没有!你若有一丝隐瞒,过会儿搜出来,我活剥了你!” “没有了!没有了!”道士又挨了一脚,哀声尖叫,“若再有一件,只管将小的活活打死,决不喊冤!” “你这号涎皮赖骨的东西,我在外营时见的多,几时不是这样?捉住便是死的,一放又活了。如今越发胆大,竟偷到宫里来!委实再没有了么?” 兵头把马鞭举得高到不能再高。 “没有了!没有了!”那汉磕头如捣蒜,“只求军爷饶命,不要送到柏原府。那里的人贫道是知道的,没有钱,一过堂就是个死;关进牢里,没有钱也是个死!” 兵头狞笑起来,道:“原来你也知道柏原府的名头,我还道你个贼泼皮连天都不怕呢!委实就这两样了么?” “就这两样了!就这两样了!”那汉子又磕起乞命的头来,还转求万、白二人,多多向军爷美言,放了小的一条贱命,来世一定做牛做马报答。 万时明和小蒋二人听了半天,还好,他还算没扯别的,就是一桩盗窃案,丢的东西也全部找回。 他俩生怕深究下去,会牵弄出别的不好来,便有适时开口,请士兵们饶他一命之意。因不知白思孟这古怪精的意思,便一齐把眼睛看向他。 白思孟却想,这活页夹之事非同小可,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总共知道了多少?若是就此饶了他,他既敢冒险前来,回去后又有什么诡计? 这一定得弄清楚,不然祸莫大焉!因此他咬紧牙关不肯松口,只冷冷地问:“军爷们想怎样处置他?” 兵头哼了一声,道: “入宫盗窃,怎么说也是个死罪。只是列位所居,还不算正经内苑,若只为这两件杀了他——”他轻蔑地踢踢蒲团,“似乎也不值当。不过,窃盗近杀,特别是事涉宫苑,若是列位不肯轻饶,就送柏原府一顿杖毙了他,也不算冤枉。” 白思孟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兵头猜出他不肯饶人,就挥手让士兵们把道人带走。但道人竟一扑上前,紧紧抱住了万时明的双腿,大声哀求,拉他打他都不松手。 万时明无奈,脑筋一动,摆摆手说: “算了!蝼蚁尚且贪生,就饶他这条狗命吧!不过,我们只有九串钱,他竟全部偷去,搂得不剩一文,也太毒了一些。这样——那些烂钱就不要了,军爷们只管拿去喝酒。 “只是放他之前,让我兄弟们先揍他一顿。半夜摸钱竟摸到我兄弟的房里来,要是拿把刀进来怎办?岂不要闹出人命么?” 听说失窃的钱全部作谢礼,士兵们大为高兴,都说: “列位真正大方,多谢了!这牛鼻子也是糊涂,要发财什么地方不好去,却偷到穷得只剩笛儿鼓儿的乐坊来!什么东西不好拿,却要偷一只破蒲团!你自家没有呀? “都说出家人修行是劝人向善,竟连人家居家修行用的坐垫都要偷,倒真叫人搞不懂了,只能说你这王八蛋痰迷了心窍,好坏香臭不分!“ 说完了一哄出去,由兵头主持,就在墙边分钱。 屋子里白思孟拿起一根大鼓槌,在那道士肩膀上敲了一下,低喝道: “章清!你半夜三更偷摸进来,专偷这只破蒲团,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中午出了大觉悟寺,你就跟上我们了?” 章道士以为又要打他,吓得眼睛乱眨,赶紧招供说: “长官不要动手,小的招了就是,千万莫把小的送柏原府!长官说的是,这只蒲团小道果然认得,却因大觉悟寺知客不让说,临时改了口。这是常来果证道庵的一位道兄的。姓名不晓,却知是庵主常青道人的知交。” 万时明气得踢了他一脚,骂道: “我就知道中午那会儿你在撒谎。早告诉你了,不信邪的话,就请你官府里老虎凳上坐坐,现在怎么样?临到要送命,才知道求我们了?说!那常青道人的知交是个什么模样?” 章清想了想,描述说:“他不常来庵里。只有庵里炼丹,即将功成那天,必定来看。来也无甚客套,只带着那只牛皮蒲团,一来就被庵主请进丹房,坐看开炉。 “两人也无多话,都只静静地看火看丹,好便带几粒去,不好便笑笑辞去,嗣后又一年半载不来。 “小道因是云游,来无多时,实实只见过他一次,余事都是听道众讲的。 “若论他的相貌,只有五旬年纪,面白微胖,倒八字眉毛,两眼凛然有神,颏下三绺长须。来去都是道袍芒鞋,也无车马跟随。再多,小道却想不起来了。” “好!”白思孟说,“这人嘛,还可再向庵主打听。你只说:为什么要偷我们的蒲团?” 章道士道: “昨日看到蒲团,小道深为奇怪,道友的东西,怎的到了二位手中,还惹上啥子钦案?小道已经说过:那道友与本庵常青道长的交情大非泛泛。 “小道因而自思来果证庵已经有些时日,日常一样吃喝,却不曾做什么事,恐怕惹人嫌厌,既有此巴结机会,便暗地跟上二位,打探这件事情。后来走近宫门听人说话,才知道二位是宫中伺候的乐工。 “乐工居然扮成军爷,查找蒲团来历,这事颇不寻常,恐怕真的于庵中有莫大关碍,小道便匆匆赶回,与庵主说了。庵主叫小道不可声张,他要先问问道友。昨日天晚,小道正要就寝,那道友来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3章 揭帖无功 “就是那个白白胖胖的?”白思孟问。 道士摇摇头:“这回用布蒙了脸。他也不让点烛照亮,只坐在床头盘问了小道一番。然后便叫我随他去来。来到宫门,他命小道闭上眼,然后将小道一提,顿时腾云驾雾一般升起,不过片时,便到了二位居处。 “他将小道提至山墙上的气窗,将小道塞进,悄声说要小道偷出蒲团给他。小道问找不着怎办,他说那就找一纸板夹子,有夹子就有蒲团了。小道当时糊涂听了,也不知他是何用意。 “小道从窗口坠下,眼看不见,便到处乱摸。幸喜摸到一个大包,里面果然放着一个纸板夹,心中大喜,便要出去。不料回到窗边,摸那缒下的绳子,竟又碰到蒲团,便连夹子带蒲团一起拿了。 “事儿皆已妥当,小道当即抓住绳子一拉,那道友知觉,便提了小道出来。谁知将要飞出宫墙,吃那城楼上的兵爷们看见了,居高临下一箭射来,箭头穿透小道左肘油皮,又一箭伤了道友面颊。 “道友负疼,叫一声,丢下小道便走。待兵爷们追下,他已不见。朦胧中兵爷们以为只有小道一人,看见地上散落的东西,便捉了来见列位。以上句句是实,不敢有一丝虚诳!求列位爷饶了小道吧!” 听了他这一大篇,是不是句句是实,不敢骤信,但至少有大半合榫。 很明显,那个所谓的道友再傻也不会告诉他全部真相,那他所知就确实很有限了。因此之故,也就不必非取他的性命不可。 “你给我听好了!”白思孟严厉地警告他,“那妖道之事与这蒲团钦案有莫大干系。今天从这里出去,你必须速速出京,行囊也不许拿,对任何人都不许多一句嘴。 “等会儿兵爷们押你出去,我叫他们放了你,便是对他们,你也不许说一个字!须知泄漏天家秘事,哪怕一个字,便是灭九族的罪名!你可知道了?” 见终于肯放他了,道士深知来之不易,涕泣感激,连连磕头称是,说万万不敢违誓。 三人便把他推了出去,交由士兵们带出宫去。一直看到他出了宫门,在一顿喝斥下跑掉,这才放心。 回屋后,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越想越后怕。差点儿就被人卷了包去!要真丢了夹子,没了里面的东西,这天大的任务还怎么完成呀? “小白,”万时明抿抿嘴,眉头皱着,万难开口、却又不得不说地痛心地说,“可不敢再把夹子乱放了!从今以后必须贴身收藏,睡觉也不能解下来,明白吗?就这样也不敢说一定保险。只要再有一回闪失,咱们就全完蛋了!” “我的错!我的错!”白思孟一脸的内疚连声道歉,“我这就把它用塑料袋包紧,捆在身上。吓死我了!真的!看到夹子那一刹那,我差点儿都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你敢吗?现在不仅是什么成败系于一身,简直就是成败系于一夹。好家伙!从今以后,咱们三个人,最大的任务就是盯紧你身上的这个小夹子,眼皮都不能眨一下!小蒋,你说呢!” “那当然!当然!”朋友犯了这种错误,连小蒋也碍难回护,只能用力地点头,“当时揣着它过沙漠,我都快不行了,心里却想,就是有谁一刀砍了我的脑袋,我也不能倒下,谁叫你们都还藏身在夹子里呢!不先放你们出来,我死不瞑目!” “对,死不瞑目!就是要有这种完全彻底,宁死不屈的精神!”万时明说,“万千祸福系于一身,这种担当,其大如天,一时一刻都不能忘!” 白思孟愧疚难当,满头都是汗。 正说到这儿,外面突然又喧嚷起来。 这回是早起的同事们了。只见乐坊里的乐工们都奔向院门口,七嘴八舌地问:“干什么的?逮着了?” 然后便见军官们也跑进来,抓着乐工们问情况,乐工们都摇头说不知,却也不肯散去。 “这回该是真发动了!”万时明判断,“小蒋,看看去!” 他不叫白思孟,显然是认为他犯的错误太大太严重,须得好好想一想,彻底反省。白思孟也不争辩,就原地不动,坐等他们去问个清楚。 差不多过了一个钟头万蒋两人才回屋来,神情颇有些沮丧。 “怎么啦?”白思孟担心地问。这一打听也太久了。 “不成功!”万时明耸耸肩膀,不快地说,“正好在放道士那一刻,另外的巡兵发现了揭帖,飞一样缴到营头儿那里。营头大惊,命令立即缉拿贴揭帖的歹人——” 不必说,这种事都能发生,上面一定会责问宫防何在,倘若拿不住正犯,说不定脑袋都要搬家!巡兵们因此不敢怠慢,一散开追查,马上就发现了正往大街上跑的章道士,当即喝令他站住。 章道士是惊弓之鸟,哪里敢停步?立刻脚下加紧,想冲进巷子里去。巡兵不容逃脱,马上放箭,结果一箭穿颈,当场咽气,血淋淋一具尸体拖了回来。 正好这时间快上早朝,待漏赶来的众官员都看见了,惊问何事。巡兵们心中有鬼,不好解释。等散朝后陈相国问明原委,便向众官宣布说: “夜来有贼人图谋不轨,潜入宫掖,张贴揭帖,捏造边报,污蔑宫眷。事发时还持刃拒捕,罪大恶极,已被我忠勇兵弁当场击毙,现有尸体为证。究竟其是何人,由何处潜来,还待细查。” “这半天就等来这么个结果?”听他们说完,白思孟大感遗憾,跌脚道,“还以为他们会敏感睿智一点儿,却还是一群麻木不仁的糊涂蛋。” “虽然没能马上挑起调查,却也是一记重槌吧,效果后面应当会显现。谁叫边报至今还没来呢!”万时明还抱有一丝希望地说。 “陈相国也是国丈吗?”白思孟忙问。 “不是。四个二等国丈,张尤韩陆,没他。” 白思孟长吁了一口气,说: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好的方面是终于让姓章的再也泄漏不出半点机密,坏的方面是陈相国有意遮掩。老仙儿的狐狸尾巴才露出来就又藏紧了,只好走着瞧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4章 蒲团之惑 丢开这事,白思孟又忏悔了好长时间才得到万蒋二人的原谅。然后三人就讨论那个妖道的问题。 “老仙儿有帮手了!”小蒋面色严重地猜测说,“这深更半夜提溜着章道士进院来偷的妖道,一定是老仙儿一伙的!惹上仙人窝了!” “仙人窝?”那两个都不相信,“你的意思老仙儿和妖道是两个人?” “是啊,不然为什么偷蒲团?老仙儿是国丈,丢个东西还用偷吗?带一帮人来搜来抢不就行了!只是有一点不明白,那蒲团据章道士说,明明是妖道自己的,而咱们得到它,却是从老仙儿手里。难道是妖道借给老仙儿用的?” 这才叫匪夷所思呢! “我想那妖道就是老仙儿本人!”万时明不耐烦把麻烦往多里想,语气尖锐、一口否定。“根本就是一个人!” “这——”小蒋不敢苟同了,“何以见得?你们忘了章清说的,长相不一样!” “怎么不见得?都是穿道袍出入,都是三绺长须。虽然老仙儿脸瘦,章道人说的那妖道却微胖,怎知不是看的角度不同,结论就不同? “就是说妖道是一副八字眉,咱们看到的却是平平的卧蚕眉,这也可能是他人在高处,一时看走了眼。”万时明说。 “语言描绘一般不可靠!”白思孟赞同他的观点,附和说,“从逻辑上看,两者同一人的可能性很大:一个不值钱的破蒲团还借来借去,还是国丈向道士借,怎么看都不可能。” “你也认定就是同一个人?”小蒋问。 “当然!”白思孟说,“如果这个推论正确,那么这老仙就有明暗两个身份——白天或者办公事的时候是国丈,晚上或是闲暇时就穿上道袍当老道了。” “那——那就是在家清修的居士了!”小蒋眨巴着眼说。“居士还跑到湖上去兴风作浪,打人吓人,这就更不可思议了!反差太大了。” “但他就是去了,还加上个国丈的身份,你又能怎么着?”白思孟笑道。 “天下之大,还是个居士,有些人不守清规!有些人装模作样,这有什么稀奇!”万时明也笑。“我想他这个居士一定是赶潮流赶出来的。当今虽然不是秦始皇,可个个皇帝想长生,国丈要投其所好,怎么能不热衷修炼? “无奈样子好作,却还是六根不净,贪嗔鄙吝,打心眼里还是喜欢到处作威作福。于是就跑到湖上去闹,看谁不顺眼就欺负。他那修炼,也就是道士炼丹——炼不炼得成,先砌个炉子再说!” “就是这个理儿了!”白思孟点头道,“前天朱姐传来的信息还说,听说皇帝皇后都信佛,但是皇帝也信道,来了个佛道兼容,因此弄得朝中大臣们的信仰也都很随便。 “一个信道的大臣,脱下官服穿穿道袍,或是去道庵时临时换个装,大概也是稀松平常,没人会觉得不可思议。于是也就一会儿国丈,一会儿道士了。” “那为什么蒲团上会写大觉悟寺的字样呢?”小蒋在两人还是一人上面被说服了,却还是有点儿不解。“大觉悟寺可是和尚庙呀!” 万时明手一摊,摇头道: “这就不好说了。也许本来是寺中之物,但果证庵就在寺院的山边,互通有无也是可能的。再就是老仙儿也佛道兼修,与寺里也有渊源,看着有用,就从那儿拿出来了。 “这从知客僧们一再企图隐瞒与蒲团的关系上就可以猜测出来。似乎他们就是不想让这个破蒲团与老仙儿扯上关系,以至于给老仙儿带来什么麻烦。” 白思孟笑道:“说得对!连我们把钦案二字嚷出来他们都不在乎,都要隐瞒到底,可见这个关系还大不一般,大得甚至能遮住天。这样的地位,不是皇亲国戚是什么?所以不必再猜,就是他了!” 小蒋无可再问,却仍不大信服地说:“说去说来,你们其实早认定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当然!不然不好解释!”万时明耐心地说,“老仙儿丢了蒲团,一定要找回来,是因为他用它袭击了官船,暴露了他不法的一面。而一个道士把蒲团借给或送给了别人,与他就没有关系了,为什么也一定要找回来,还不惜冒闯宫的风险? “难道是见我们找上门来,他就转告了老仙儿,老仙儿自己会飞,却还是托他去偷?这也说不通嘛!所以,说去说来,他们其实就是一个人——老仙儿打人把蒲团弄丢了,知道了下落,就派人再来取!” “要是尽这样猜,我就没的说了!”小蒋拍拍脑袋,彻底泄了气。 他们对答时,白思孟脑筋动得快些,所想已经与他们不大合拍。此时万时明正要进一步阐述别的见解,他却已抱起蒲团,开始找刀剪破拆。 “你干什么?”万时明惊问。 白思孟一笑说:“我总有点儿不信,老仙儿非要找到它就是为了毁灭罪证?”他拧着眉毛又捏又拍,又用力敲打了好几下,“我猜它一定还有更大的用处,或者说更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小蒋关切地问。 “拆开后再作为罪证,它就不那么值钱了!”万时明警告一声,伸手虚拦,郑重提醒白思孟说,“咱们现在首要的是借用皇帝的力量把老仙儿搞倒,而不是自己干!这样才能最快最麻利地灭了他!你破坏了证据,下一步怎么进行?” “这不光是个证据!”白思孟摇摇头执拗地说,“我想他这么急于取回,一定不是专为消除罪证——他一个老国丈怕什么?他不会辩解说:有人骂我,我就拿这打了他!打了又怎么了? “老国丈生气打人,那不太稀松平常了吗?他又不会说他是从天上往下打的!我猜蒲团里肯定藏了什么东西,又不方便对人说,这才让老仙儿这么恋恋不舍!也许他的命门就藏在这里。” 看他非要动刀动剪,说的还颇有煽动力,万时明也没办法了,只能说: “那就先摸摸外面,再按按里面,多感觉感觉。能不拆就不拆——要是摸出来都是枯草麻絮,你还拆它干什么?” “行,听你的!”白思孟暂且放下刀剪,抱起蒲团来再次摸弄。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5章 果然肚里有货 白思孟又按又掐,但皮张结实又硬挺,正反面都按过,却没有觉出丝毫异样。但是再按这圆盘的侧面,感觉就不同了,似乎里面夹有硬物,像是一个圈子。 “这垫垫儿还带着铁箍哪!”他惊讶地摸完一圈,递给万时明看,“像是个铁滚环。” 万时明接过来摸摸按按,歪头看看,判断说:“应该是支撑用的,让它保持圆盘形状不变。” “可这样一来,不就太硬了吗?没法弯折夹带,背起来也硌人!难道是当车轮使?” “那怎么可能!”万时明一笑。 “你看这侧面,是麻布的,有缝线。你说到底拆不拆?” “非要拆,就沿线拆。”万时明看过说。“看过没事再缝上。” 他始终想完妥地保存这份罪证,等老国丈倒台时,拿它去报那湖上一击之仇。 既然都不反对,白思孟便下手了。 他不厌其烦,用刀尖一点点将缝线挑断,拆出一个一掌宽的口子,然后把手指伸进去,掏掉边缘缠绕的草丝,不久就触摸到那硬硬的铁箍。 他扒开蒲草丝缕一看,里面还挺光亮。 “哦,耶稣,还是抛光了的!”白思孟一声惊呼。 万时明接过来往里看看。可不是?一小块露出的圈体,硬度极高,划不留痕,还镜子一般闪亮。 他摸了好几下,嗟呀不止,说:“特像是不锈钢的!瞧这光洁度,再怎么低估也不低于四级。这年头,怎能有这样的工艺?” “都拆了吧!”小蒋看得张大了眼睛,兴致勃勃地提议,“沿圈儿拆完!反正你也没有同色的丝线缝它,不如一拆到底,把这怪东西拿出来。” 想想也是。心一横,万时明也就默认了。白思孟就用刀尖继续挑。拆总比缝容易,不一会儿就大功告成。 他小心地把麻布包面和上下护皮拿掉,发现箍住里面蒲草垫的东西,正是一个一尺多直径,一寸高度,半寸宽度的雪亮金属圈。 拿起金属圈看,发现它也并非单一整体,而是在宽度的中间有个环形凹槽,内嵌一个半寸宽的活动圈圈。 这活动圈圈也不知是怎么嵌入的,再怎么磕呀、抖呀也掉不出来。用手指捺住一扒,却能灵活地转动,而且润滑极好,寂静无声。 “这是什么怪物件?”三人都极为吃惊。 一个陈旧的皮面草蒲团里竟藏有这样一件精工制造的金属构件,任谁都想不到。 它是干嘛用的?谁做的?为什么要藏匿在蒲团里? 他们端详着,摸弄着,再三推敲,仍然茫然不得其解。 “这绝对是大师级的手工!”白思孟摇摇头拿它在手,啧啧称赞。“什么作坊有这个水平?” “你难道不觉得这是典型的机械加工件?”万时明尖锐地反问。 白思孟被问得不能吭声。 机械制造是万时明的专业,他的看法,别人怎敢轻易臧否?不过在他白思孟看来,手工艺人中技艺高超的,要做这样一只圈中嵌圈的东西也不太为难。 多少金盘银碗比这还要复杂!球中球、瓶中瓶,回转自如,玲珑剔透,也无不造得光辉灿烂、美轮美奂,还能被这么个简单玩意儿难住? 但是万时明的眼光也不为错。这东西外部特征这么明显,一般人只要是乍一看见,绝对会认为这就是一只普通金属零件——多半是什么大规格的滚针轴承,才从库房里领出来的。 可是轴承是怎么造出来的,又是用在什么东西上面? 这边的世界,这样的时代,哪里有工业发达到如此地步的地方? 新夏朝肯定没门儿,难道来自远方的番邦外国? 难道这边世界上还有一个汽车轮子上的国家,而自己只是碰巧进入了它的一个落后地区? 他和万时明互相对视,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就好像鲁滨逊在荒岛上发现了人类脚印一样。 这件东西的出现,一下子就打破了他们此前那种高高在上、极好极自信的心态——看见了吧?你有我有全都有!并非老地球才有如此之高的现代工艺。 此地芸芸众生,藏龙卧虎,并非易与之辈呢! “算了,别瞎猜了!”万时明打破静默说,“虽然没听说这边还有什么先进地方,却也不是只有咱们过得来。也许是别人带进来遗失了,让老仙儿捡到,就废物利用了!起码它能增重,打起人来更狠对不对?” “这话不错!”白思孟点头,“小孩碰上个玻璃片!偶然捡到一个亮圈子,就缝进自己的草蒲团里——揭开谜底之前,只能姑且这么认为。” “但它肯定另有大用,不光是保持垫子不变形!”小蒋不肯这么草率放过,“来历就别管了,还是查查它能起什么作用吧!” 这话没人不赞同。 “想想看,老万!”白思孟笑笑敲敲桌边,“那天这蒲团飞下来,一路追着你打,连门板都差点儿撞破了,这力道,肯定是这铁圈给的,对吧?” “那当然了!”万时明一百个同意,“皮包草哪有那么大的力道!” “不但力道靠它,就是蒲团能拐弯,像也是它弄的,它似乎具有自主机动性!” “肯定!还是那句话:皮包草能做什么!这钢圈才像是主角。” 万时明拍打着铁圈,想想那天这东西尾追不舍的嚣张情状,仍然心有余悸:它居然连船舱都钻进钻出了一遍! “那么它就是个火箭发动机外加红外寻的头!”白思孟说。 “还会是别的什么?”万时明反问。“草不会喷气,皮子也不能当喷口!” “那它就得有喷口!”白思孟说。“不然就得有什么东西吸引它。” 他举起圈子左右看,摇着头。 “整体光滑致密,看不出有什么小孔微孔。要说喷,除非是从内外圈子间的缝隙往外喷,但那不是有点奇怪吗——一个大圈圈,张着个大嘴往前跑?扇风呀?” “那天它一直是侧着飞,横劈竖劈,跟砍刀一样,还带点儿飘!”小蒋说,“滑不留手的,不然我也不会一棒子抡不着它!” “但还是有点儿呆板,比不上导弹。”白思孟说,“导弹多灵活呀,锁定了就不用人管,蛇一样随便窜!可它呢?我总觉得它有点像人在远处遥控——力道够,灵活性还是差。 “就像人用鼠标键盘打游戏,手赶不上眼睛。要不是它追得那么笨拙不堪,早就打到老万了!” “遥控就得有天线——”万时明伸手摸着圈子光滑的表面,仔细审视,“那天它确实有点儿笨。但你看上面别说天线,连一点儿突起都没有。顶多——顶多有点儿小斑点……啊哈,看到了!就是这个!”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6章 要御前供奉了! 叫声一落,万时明的声音立刻不由自主地放低,睁大眼睛凝视着圈子侧壁上的一行间断分布、总共三十多个,乍看之下根本就发觉不了的细小粉红色斑点。 “细小得跟粟米粒似的,还是粉红色,稍微马虎一点就看不出来。真够隐秘的!亏这圈子的制造者想得出来!” 他砰地又拍了一掌,胜利地说:“真就是它了!” 白思孟伸头看了一下,也诧异了,说:“不会这小斑点里面藏匿有天线头吧?用针尖挑一下看!要是斑点是塑料的,那中间肯定包裹着铜线芯,那就是天线头。 “哈,真的耶!不用针挑,用眼睛都看得出来,斑点中间有点发黄的小晶光!那不是铜芯吗?隐藏得够深啊!” 小蒋眼力最好,他一眼便证实白思孟说得不错,只是诧异: “这就是天线头?哪有这样设计的!整个藏起来,只露这么点儿小端面,这哪能截获电波!就是拖出一根长辫子,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藏在蒲团里! “还有,难道这样一来,老仙儿就能在半空中用遥控器操纵它打人?我真不信!” “不信也不行。不然怎么解释那天发生的事情?”白思孟问他。 “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想不通!”小蒋坚决地说,“别说遥控器操纵,就是人坐在驾驶室里开汽车,也没它那么来去自如。太灵活了!我总觉得,它就是个活东西。” “铁圈圈能是活的?”白思孟哭笑不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怕是他昏了头说胡话。 “怎么不能!你都能缩身变蛇了,它就不能?”小蒋反问,“你别看它外表像模像样,就以为准是汽车轮子上掉下来的钢圈,还非得人去遥控!我看就不说它是什么太极圈、金刚琢之类的法宝,起码也是个自主能飞的机甲怪物!” “它还会自己咬人了!机器狗呀?”万时明看他这么痴迷,陷在幻想里就不愿出来,不由瞟了白思孟一眼,似乎是无奈地说:“看!看!跟他这种怪物人说得清吗?” “那也有可能吧,”白思孟不愿把话说死,“不管怎么来的,反正今天这个圈子,不会无缘无故就出现在蒲团里。怪蒲团里的怪圈子,一定有非同一般的作用。究竟是哪方面的作用,现在说不清。 “既然一时弄不清,咱们就先把它藏好。藏到夹子里。蒲团呢就照样缝起来,该撂哪儿还撂哪儿,等他们再来偷。真把老仙儿逮到或是揭露出来,谜底就揭开了。” 他不辞劳苦,找来针线,又动手缝缀。万时明是不肯做这等事的,小蒋也只拿着闪亮的圈子,用手轻扒着内嵌的圈内圈,滑动着玩,同时一脸的不以为然。 缝完歇手,白思孟叹口气,把蒲团丢到角落里,说: “我倒希望章清现在还在,就好让他把这个东西还给老仙儿,再让他回头好好跟我说说,老仙儿拿回轻了半截的蒲团时是个什么表情!” “那还用说,肯定气炸了!然后就徐图报复。”万时明恨恨地说,“再来就让小蒋把枪瞄准点儿,轰一声就把他打个透心凉!” “那就为新夏王朝立了大功了!除了妖人,绝了隐患!”白思孟笑道,“只是没人晓得,也无人荐举,老皇帝到死也不会知道!” 他二人说着话,小蒋玩着玩着却皱起了眉头,拍着圈子说: “我实在弄不明白,老万!中间这个圈圈怎么只能顺时针滑动,逆时针就不行,一倒转就卡,这是什么原理?” 万时明一笑说: “你算问对人了!刚才我也试出来了,可是没法解释。要按机械设计的道道儿,那整个内圈就该是个大棘轮:正转不妨,一倒转就被弹簧搭扣顶住了。然而若是这样,滑动时就应该有轻微的嗒嗒响,可这没有。 “再就是,这‘圈内圈’光溜溜的,连个螺丝眼都没有,能搭载什么负荷?什么都带动不了!什么都不带动,就只呼呼地转,那不是白瞎了吗?” “是啊,那不是白转吗?” “白转肯定不会,任何设计都是有目的的,只是咱们还不知道。逮住老仙儿,就这事,也一定得问他。” 拆缝拆了半天弄出个金属圈圈,虽然令人惊奇,其功能是什么却百思不得其解。 三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最后意兴索然,就暂时夹起来,再去盘弄乐器,准备给皇帝当晚的酒宴助兴。 头儿已经通知下来,从今天开始,白蒋二人也要御前供奉了。 忙碌中,白天很快过去,老仙儿没再来偷营,边报也没说发生战事,一切平静如常。 皇帝是一国之主,要为黎民百姓着想,最喜欢这样的日子了,因为这就叫国泰民安,多一天就赚一天。 为了庆祝又美美地过了一个太平日子,他吩咐在拱极殿旁边的倚云高台举行例行的宫宴,与皇后嫔妃们好好地同乐一晚。 开宴就定在晚饭后两个时辰,大约是晚上九点钟,该吃宵夜的时间。 三个同伴算是领教了皇帝的作息特点了。他晚上晚睡,早上早起,办事直到中午;午后黑甜一大觉,直睡到吃晚饭;稍许吃点儿,然后就和弄臣们搓牌下棋,直到肚子又饿。 这时候,乐工舞女们都已经疲惫不堪,可他的兴致却处于最高点,眼睛贼亮,耳朵贼精,一点舞得不美,一句唱得不好,他都能精准地指出来,你还不能不服,而且是心服口服。 天子圣明呀!臣罪当诛!匐伏在地,听他一五一十地指摘完,你都恨不能自打嘴巴: 真的呢!御前供奉,一不小心还真的出了错呢! 不过出错了也不必惊慌,只要你确实心悦诚服,他哪肯罚你!是你让他高兴了,显本事了!那心情,简直比大夏天吃冰棍还舒坦。 在御座上高高坐着,他谈笑风生,自命强过唐明皇,还大笑说: “古人有云:‘曲有误,周郎顾’。放到今天,何须周郎顾我?只怕连他都要我来顾呢!” 得意如此,连“朕”字都懒得说了。 “这样的皇帝怎么不要倒大霉?”白思孟听万时明介绍后不禁直摇头,“唐明皇可是酿成了安史之乱呢!就是那三国周郎,也败在了诸葛亮手下,才三十六岁就气死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7章 夜宴倚云台(节日加更) “谁说不是呢?”万时明笑着说,“史上比他们还有才的只怕要属北宋的宋徽宗:琴棋书画样样精,还胸有丘壑,特会造园子: “一手好字瘦劲挺拔,秀美洒脱,史称‘瘦金书’,自成一体,不输于同时代的苏黄米蔡。 “可结果怎么样呢?国政**,亡国破家,父子两代都被金兵掳到关外,苦死在那里了。执政不是儿戏,哪容得你天天风花雪月!” 为了在御前第一次演出成功,他们好好编排了几个节目,打算着一亮相,就能赢个满堂彩。绞尽脑汁,反复排练,忙了一天,都很疲倦了。 万时明伸个懒腰,手捂着嘴打哈欠说: “散了吧。最好睡一会儿。过会儿一站就是两个多小时,不容打一分钟的盹儿,可难熬呢!” 他们先走出房间去透口气。 天已薄暮,晚风习习,令人胸中一舒。他们三个各自伸了几个懒腰,正要回房歪一会儿,却见天空上盘旋着一只老鹰,越飞越低。 “它在找什么?”白思孟饶有兴趣地盯着,“鹰专吃活食,不会对御膳房的泔水也感兴趣吧?” 小蒋眼尖,一眼就看出了关窍,指着宫门的城楼雨檐说: “泔水?它是一心想逮那只鸽子!你看,那不是鸽子?可怜兮兮,想出来又不敢出来,脚上还系着根红布条!” “是吗?”白思孟好奇地睁大眼睛,看了一会儿,鸽子看清了,却看不清红布条。 小蒋不耐烦地说:“跟你说了都看不清,你的眼力都放在左东西上了!” 白思孟摇摇头,说:“一点红我看得出,可就说不出是什么东西。它是谁养的?不会是守城楼的兵吧?” “那怎么会!”小蒋说,“我天天看城楼,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鸽子!肯定是过路的!” “过路?不会是送信的吧?”白思孟还是那种声调,却显得别有深意,显然嗅出点儿什么了。 “你是说……”小蒋疑惑地看着他。 “宫中?就那事儿?”万时明悟出他的意思,也回过脸来看鸽子,惊讶地说,“不会吧?这多不可靠呀!” “要不叫当兵的拿箭把它射下来看看?”白思孟提议,“我去说,今儿已经跟他们混熟了。” 但还没等他抬脚,那只鸽子已趁老鹰重新升高,一下子窜了出来,扑动着翅膀,直向宫中冲去,那股勇猛无畏的劲头,看了真叫人佩服。 “毫无疑问了!”白思孟把大腿一拍,“边报到了,老仙儿通知他丫头动手了!” 小蒋惊讶地说:“这也太危险了,就不怕人家逮住鸽子,发现字条?” 白思孟笑道:“那哪会是字条?就一根光光的红布条,什么也不用写,却表示一个暗号:‘动手!’写字?嘿,谁会那么笨!” 小蒋脸一红,不再乱问。万时明叹口气说:“多事之秋!多事之秋终于来了!今晚须要特别当心!” 为了按时供奉,乐坊七点半(戌初二刻)左右才开饭,不到九点(或叫亥初),就已到达倚云台。 倚云台台高十丈,高大轩敞,气势恢宏。九个大殿呈半月形座落台中,最大的九开间,正好是象征皇权威严的数目字。此时已挂灯悬彩,一片通明。 乐师们一到就调柱理弦,准备开奏。到那杯盘摆列完毕,侍役全部到位之时,就由低到高,悠悠扬扬地演奏起迎宾曲,迎接前来就餐的正主们。 这时的音乐热烈、恭敬,正好诠释众嫔妃宫人们所沐浴着的十里春风,皇恩浩荡。 而等到皇帝到场,那音乐便又变得宏伟正大,即所谓的颂圣华章。 等到皇帝坐好要讲话,响度便要大大降低,却庄严不变,又变成所谓的敲边鼓、重点在轻轻打拍子的伴奏音乐。 皇帝就在这种又有帮衬、又不过于噪耳的氛围里开始喝酒笑谑。 一开始都不免有点拘束。到得酒过三巡,席面上就开始热闹了,音乐便要轻微得若有若无,就成了所谓只助兴、却不显自家痕迹的背景音乐。 到了这时候,歌舞才陆续上场,点播也才酝酿着开始。 打头的自然都是老将。前辈乐工和歌女舞娘一批批地上前,先是轻歌曼舞,备极缠绵,然后又来个黄钟大吕,振聋发聩,把气氛重新调动起来。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嫔妃们在热烈的节拍助兴中,逐渐开始放浪形骸,纷纷起身向皇帝敬酒撒娇,争风邀宠。 皇帝也来者不拒,酒到杯干,一饮再饮。兴高采烈之际,一冲动就想慷慨地打赏,很快达到了他自己小宇宙爆发的时候。 “小麻子!”他兴致勃勃,大声喊乐坊总管过来,“好两月不曾啐你脸了,最近调教出了什么新鲜玩艺儿?” 乐坊总管麻新宽赶紧上前跪下,肉麻地恭维说: “万岁爷圣明,真是有好两月不曾啐了,下走这里正惦记着呢!好教圣上得知,好玩艺不多,新玩艺却有一个。是下走费了好大力气,从域外流沙国访得了几个乐工。 “这几个番奴,技艺虽然一般,风味却颇有几分稀罕。陛下和娘娘们把那甘脆肥浓吃腻味了,何妨暂进一口村酒野蔬? “下走这里正盘算着什么时候进奉御前,好孝敬陛下,只是不得机会。幸而今日圣上问起,不然还真不敢贸然进上来献丑!” 皇帝笑道:“献丑就献丑,还有这许多说的!你那些破玩艺儿,现丑也不是第一回了。且拿上来看看!” 麻新宽中气十足地唱了一句:“遵旨——”然后躬身退步,直退到场边,手一招,把三个年轻人推上场去! “流沙国乐人万某、白某、蒋某,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万分不愿,三个人来到场地中间,却也只能跪倒在地,山呼颂圣,然后报上曲名: “今日伺候陛下和娘娘们一曲流沙国的民歌:‘流浪者’!山野之音,有渎圣听,死罪死罪!” 还没唱,就要自称死罪,这新夏国的献艺规矩,怎么就这么让人憋屈! 好久收藏不见涨,感到寂寞了。若能增加,今后每天三四更,直到日更万字。 这根本不是问题。很想三个月内完篇。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8章 花团锦簇 先告罪,再唱歌,在这儿当个歌手真特么委屈! 相比之下,老世界的歌手们待遇真是太好,心态更好,坚强得如螺纹钢一样——假唱不说,还经常倒过话筒让观众唱,让他们替自己挣钱。 在新夏国的倚云台,你把笛子斜着伸向皇帝试试,不必等龙颜大怒,娘娘娇嗔,就这位麻新宽,都能一脚就把你钉进地底下去! 还反了你了! 《流浪者》本是一首印度老电影歌曲,热烈繁杂,曲调非常好听。万时明今天教了蒋白两位一整天,该怎么歌唱表演,笛子怎么配合,三人都是滚瓜烂熟,合作起来非常流畅。 笛子一响,立即博得一个全场皆惊,因为从没听到过这样的音符编排——小小一个前奏,真正是一波三折,起伏跌宕,美妙得出神入化,令贵人们听得抓耳挠腮。 笛声略降,白思孟一条歌喉就惆怅地拉响:“到处流浪——嗯——到处流浪——嗯——命运叫我奔向远方——奔向远方啊——到处流浪——” 他的嗓音清亮中略带嘶哑,那是排了一天累的,但此时听来,反而更增添了一种无奈与不服,显现了一个受挫于命运的人渴望良好待遇、与命运抗争的强烈愿望。 歌声暂一停顿,后面接续的笛子声立刻音量放开,气势如虹,一拉上天,再逐级跌落,形成一个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极动听的跳荡,越来越低,渐趋雅静。 真所谓“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就在这个特殊的氛围里,手抱十根彩棒的小蒋一路跟头,车轮似地滚动前来,闪亮登场了。 直翻到筵前他才收脚。他还是表演双手轮番抛物,只是手中的道具更加光鲜夺目。加上锦缎花帽,一副化妆脸,精神倍增。 他挺身抬头,一个亮相,几乎收声的音乐忽又轰的一声增强。 心中一震,人人眼光都投向他。 只见他二话不说,立即抖开彩棒。两手如鹰,大开大阖,左右轮动,随着音乐节奏的缓急,不住地把彩棒抛上天去。 音乐快他也快,音乐慢他就慢,高低错落,井然有序。 却有一点特别,那就是不管音乐怎么急骤,他总能让手中留有余裕,不慌不忙地接住所有落下的彩棒。 再过一会儿,就在白思孟拉高唱到“我一点也不悲伤,我一点也不知道悲伤——”,越唱声调越悲愤激越时,小蒋手法一变,全身参与。 这就不光手了,他连肩膀和双脚都用上,让十根彩棒全都飞舞起来,把自己一身滚了个花团锦簇,熠熠生光,就像热带珊瑚礁边一只色调多变,五彩斑烂的大乌贼。 这一来,倚云台上轰地一下,全场动容,纷纷喝采。 甚至不少座客忍不住站了起来,一来为其表演之眩目的精美,二来也为他滴水不漏的出色功夫。 就连皇帝也从御椅上直起腰,圆睁双目观看,嘴里啧啧有声,道:“妙哉!此子大不寻常!” 曲、歌、艺三绝,把新夏朝的君王看得不断含笑点头。众贵妇更是看得如痴如醉,爱意颠狂。 最后曲终谢场,从上到下没一个人肯放,都说:“妙曲新度,怎只奏一阙就没有了?还有无这般好的,快一一快献来!” 这样的结果原在意中,三人也不胆怯推诿,便轮流演示。 万时明先吹了支《春江花月夜》,白思孟接着唱了支《水长流》。小蒋避重就轻,来了个就地叠杯。 杯子摞杯子,先用手放,够不着就用手抛。只见庭中金光飞舞,他一口气垒了二十四个大铜杯子上去,就像根长棍子,直达梁上挂的大灯笼, 这一来,连皇帝爷都看傻了眼,为他捏了把汗说:“使不得,小郎!再不消加了!再加就要倒了。” 这哪儿会!此时护住那串杯子的,不仅有小蒋的掌力,还有白思孟的掌力和万时明的脚力。 六股力道相支互捧,三圈泡儿滴水不漏,便堆到房顶也没事,只不过高到那样就太惊世骇俗了。 既然皇上发了话,小蒋便开始一只只地抽取杯子。 却又吓人巴撒,他不是从顶上拿,而是从中间抽。 抽一只,那杯柱就豁郎一声响,整体一晃,闹得更加惊心动魄,人人手心都捏出汗。 但这也说明节目已到尾声,不会更精彩了。 嫔妃们记起自己的职责所在,又开始轮番向皇帝敬酒。 这时候,才是显示谁受宠谁不大受宠的见真章的时候。 皇帝已经过量,不想再喝,不是宠到“惧内”的程度,不敢推也不忍推,那是任你怎样假嗔假痴地劝,也一滴都不愿再往嘴里倒的。 尤贵妃率先试马,却苦于嘴笨,求不到点子上,最终落得个赧颜败下; 张贵妃接踵而来,却是拉不下脸,媚不起来,也战了个损兵折将。 两人心中都暗暗地恨得了不得,却怯于再战,只好看着韩陆二人抖擞精神斗法。 皇后是早有贤德之名,不屑于这些争风吃醋的把戏,能忍到这时,已属高风亮节,便借故离席先退,哪管你们接下来把山玩倒,把地玩塌! 韩贵妃看着她的背影笑道:“正经主子去了,奴婢们可以放开一些些了。陆姐姐,一席人有没有面子,就看你的手段了。” 陆贵妃笑道:“看我什么?彼此彼此的事情,韩妹妹偏要说得自己像没事人!只此一端,便看得出高明所在了,旁人还敢班门弄斧吗?” “这样说我?好姐姐,可见还是怨小妹少了敬意!那就这样,‘未见阎王,先敬小鬼!’我就先敬了姐姐,再试着去陛下处讨那没脸!” 说着,韩贵妃就一杯酒斟得满满的端过来,笑嘻嘻地要给陆贵妃灌下。 陆贵妃把扇子伸出一甩,挡住她的酒杯,笑道:“我自己这一杯还没处敬去,你倒来加添了!自家喝了吧,切莫过来!” 韩贵妃哪里肯罢休,一直腰作个要晕倒状。 陆贵妃不知是计,忙放下扇子扶她,她却已把酒杯放在陆贵妃身前,笑道:“不消扶!这是小妹虚晃一枪。还不到那玉山倾倒的时候呢!” 陆贵妃被她闪了,笑骂道:“我就知道这妮子鬼神莫测,却不料把戏直弄到我眼前来!然而你纵有千条妙计,我却有一定之规,这酒,你还是敬了自己吧!” 韩贵妃笑着强要她喝,她就是不喝,两人闹着笑着,觑一个人眼不见,韩妃手法极快地把两杯酒给换了。 别人都没注意,却哪里逃得过一心要拿人破绽的三个年轻人!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9章 酖酒入喉(第三更) 但万时明只见席面上红光一漾,韩妃刹那间变得眉宇紧张,随又放松,这显然是刚做了一件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白思孟看到的多些。他亲眼看到韩妃的大袖口一张,恰恰笼住了两人面前斟满的酒杯。这一遮的时间和幅度,恰够做一个隐秘的小动作。 小蒋比他们都要全神贯注,不但是那一遮,连韩妃在袖口下移杯换位的手指头都看了个一清二楚——他的火眼金睛,竟似完全透视进去了。 换酒之后,韩妃不慌不忙,两袖一抬,向陆妃屈膝行了个万福,笑道: “既然陆姐姐一再不肯赏脸,小妹也没办法,只好另觅主顾,把这份残酒哄骗出去了,却是给谁好呢?” 她左右四顾,有些恼怒,有些发愁。 皇帝看她忙了半天,人家却坚拒不喝,真是大伤颜面,便笑道:“她不喝,是因喝不过你。看你们闹了半天,朕倒有些口干了,拿来朕喝吧!” 韩贵妃忙道:“这怎么可以!皇上万金龙体,怎可喝臣妾的残酒!臣妾宁死不敢!小郎!呔!那流沙国的小郎!过来筵前,把这酒赏你喝了!” 小蒋茫然不知,只知道韩妃突然吼起他来,吓了一大跳,自我回顾一番,并没有触犯她呀! 他还在原地纳闷,性急的麻新宽已经三脚两步跑了上来,推着他到筵席前跪下,轻喝一声:“还不快谢韩娘娘的赏!” 小蒋糊里糊涂被他按着磕了三个头,起来接过酒,也不暇分辨有毒无毒,一仰脖就吞了进去,进去后才觉喉咙火烧火燎。 他登时吓得两只眼睛都鼓出来,绝望地心想:“完了,完了,见我识破她的机关,她就用这杯毒酒要我的命了!” 他自生下到如今,从没喝过酒,不知那种火辣辣的感觉是正常的,还以为毒药入口,立刻就要一命归西,喝完后眼泪都快流下来。 麻新宽见惯了这种不谙宫规的乡下乐手,心中一乐道:“又是个没喝过酒的雏儿。小子,给你喝,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上好的玉液琼浆!”手一松,轻喝一声,“起去!” 小蒋退回行列,含泪咬牙对白思孟说:“是姓韩的!就是她没错!这只骚狐狸,还拿毒酒毒我!” “胡说!”白思孟全身震动,两眼圆睁,一把抓住他的手,看他是不是认真的。 待看清小蒋眼中的绝望和惊恐,白思孟刹那间汗如雨下,连声轻喊:“不会吧!不会吧!我看见她那杯酒是陆贵妃……” 突然他的舌头僵硬了,脑中闪电似地想:“坏了!要是陆贵妃的酒里也有毒呢?” 这不是不可能呀!不是不可能呀! 如果韩妃是好人,又知道阴谋,那她就是有意救主、嫁祸于人——先弄掉对方手中的毒刺,再让小蒋替她的皇帝丈夫死,用奴婢的死,把陆贵妃的毒计揭露出来。 这方法,站在主子的立场,不能说她有丝毫不对——奴婢还算人吗? 可是对于被嫁祸的奴婢,这就跟皇上进餐时那个尝菜的奴仆一样,甚至比那还冤枉! “小蒋!小蒋!”白思孟心都扭了起来。 他突然感觉身边这少年竟然如此之重要和亲密! 少了他咱们今后怎么办呀?咱们怎么完成任务,又和谁朝夕与共、剪烛夜话呀? 小蒋小蒋,你可不能丢下我们一个人去呀?你怎么能一个人去呀! 他眼前金花乱冒,几乎撑持不住,只模糊看到筵席上那毒蛇一般的韩贵妃笑盈盈地放下杯子,退回本位,抬手示意,请陆贵妃去皇帝面前敬酒。 她怎么还笑得这么欢快?她们怎么还有心情这样作乐? 他们刚刚在酒宴上杀了一个无辜的人,难道还乐得起来?莫非他们真把下人不当人?真把宰杀他们当作自己茶余饭后的余兴节目? 君之视臣如草芥呀!怎么不叫人“视君如寇仇”? 小蒋站在那里,浑身不停地发抖;白思孟心如刀绞,脸色惨白。 只有万时明,因为站得远些,正与一个年纪大的乐师商酌调音,不知道这边风涛陡起。 但是麻新宽什么都看见了。白蒋两人一开始嘀咕他就看见了。这时见过了份,他就悄悄地移近,低声警告: “可不敢御前失仪!稍有差池,宫内监就要捉去杖责二十,不是玩的!” 白蒋二人一吓,立刻挺起胸脯,往上望了一望,惶惶不安。 “低头!”麻新宽又低喝指正,“低首下心。不许左顾右盼!” 两人遵命。但刚低下头,白思孟便觉不妥。 这怎么行,陆贵妃正要加害皇帝呢! 他偷偷抬起下颏,两眼在浓眉下剑一样直视筵席,只见陆贵妃已经袅袅娜娜地移步向前,口里娇柔地喊着: “虽然臣妾不胜酒力,这一杯敬祝圣上万寿无疆的酒还是要一饮而尽的,就看君王给不给臣妾这个面子了!” 她风情万种,燕语莺声,逗弄得皇帝心花怒放。头脑一热,他也不顾众人都在,只欺皇后早退,竟然含糊不清地颤声说: “慢着慢着,小心跌倒!梓童早有身孕,这酒不饮也罢。” 但陆贵妃已经过来,他也就不再说,只一手接过酒,一手连忙把她揽在怀里。 梓童是皇帝对皇后的专称,今天皇后不在场,他竟然这样称呼陆贵妃,所有听清了的人无不大惊失色。 即令大家都认为这是皇帝酒后一时忘形,却也说明他们在私密场合常常这样称呼。 习惯成自然,这才会于酒醉中在公开场合随口带了出来。 皇后要倒霉了!皇宫就要爆发夺位大战了!战火一起,不知要连累多少人! 在座的都在后宫讨生活,谁人躲得过呀!这一想,一个个都学了小蒋,似乎吞了毒药似的,全身簌簌地乱抖。 陆妃似乎没什么,另三个妃子却不约而同怒火中烧,面颊同时都红到了极点。但张妃谨慎,只轻呼一句:“哇,主上失言了!” 尤贵妃哼一声,气愤地说:“哪是失言?分明私下早就许过了!这贱婢!” 韩妃已欲脱口而出,却及时忍住,面色由红转青,冷笑一声道: “好嘛,天天责怪大臣们不守法度,私相授受,今日深宫里也这么着,还有嘴说别人吗?”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0章 北疆军报(今日起三更) 三个贵妃都是重臣的女儿,韩妃这话,她们心里都有,只是她一个人有胆说出来罢了。 但韩妃这样说,已是公然直斥皇帝,这胆子可真要比天还大才行!随便谁去告一状,她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韩妃似乎一点不怕,那两位越看她,她越扬起了脸,表现出一副能奈我何的样子。 白思孟无暇观察她们的复杂表情,只注视着皇帝刚接过的杯子,只要他举杯欲饮,他就长袖一抖,叫那杯子咣啷跌落。 他已经为此看准了方位蓄足了劲,不发便罢,若是出手,肯定一击即中。 就在他蓄势待发之际,突然小蒋推了他的胳膊一下,他不暇搭理,胳膊肘儿一努,叫他别闹。 突然想到也许他此刻就要倒地死去,他的心又轰地一下乱了,急忙回头,却见小蒋好好的,正手指台下那一长溜台阶,轻声说:“刘钦使和一个将军上来了!” 白思孟往那边一看,可不是刘老头来了!他们来干什么? 他一时想不明白。不过皇帝内宫家宴,外臣竟敢前来打扰,这事极不寻常。连麻新宽都诧异得瞪大了眼睛,心想他们搞什么名堂?不要是逼宫作乱吧! 白思孟的想法也只是一闪即逝。事情再来得快,也不至于到这个份儿上。 他立刻转回目光,却看到皇帝已经将酒杯送到了嘴唇边。 “报——”耳边突然炸雷一样响起喊叫声,“北疆军报——” 皇帝一惊抬头,白思孟就势眼光一闪,手起力贯,将那酒杯啵地打掉,琥珀色的酒浆全都倾倒出来,哗地流满酒桌。 “什么军报?”皇帝一愣,看看捏了个空的手指,又看看阶前那两个闯入的男人,恼怒地大声喝问,同时不满地瞥了一眼太监头子。 太监头子巴敦义巴公公连忙低头退下,绕着弯儿跑到台阶入口,阻住刘钦使两人,大声质问: “两位大人为何不经通报,擅入内廷?不知道这是禁苑吗?” 那位将军是值殿大将军沈雷,常在禁宫,有什么不知道?而且通报不通报也刚好归他专管。太监头子其实只是责备他,带个人来也不先打个招呼,冒冒失失的,让皇帝生了气。 沈大将军连忙抢前两步跪下,大声说: “刘侍郎手持陈相国手令,入宫面见圣上,有紧要军情禀报!事在紧急,无暇通报,臣沈雷死罪,死罪!” 听说是紧要军情,皇帝怒容稍霁,哼一声道:“原来是他,刘子峦!过来!你说!什么军报?难道有人造反?或是那厢番人起兵了?” 刘钦使——现在该称呼刘侍郎了——先下跪,山呼万岁后,双手举过头顶,呈上一张纸说: “陛下!北疆六郡造反!北部兵马司唐瞻前、东北路指挥使向子林二人拥立叛贼孙济为伪帝。 “日前该逆已设百官,建伪朝,勾连北番,共得步骑兵七万人,分两路杀奔京城,前锋已抵达子余关下。我守关军兵正奋勇抵御,守将文逢时飞骑求救!”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而且是这么大的祸乱!就像半边楼房轰地砸下来。皇帝惊得目瞪口呆,手都僵了,一时无法发话。 呆了好一晌,他才问:“陈相何在?” 刘侍郎回奏:“陈相得报后,立即召集五部尚书侍郎及管部阁臣,共商良策。因阁臣众议纷纭,事不能速定,方斗胆特派臣闯宫求见,向陛下禀报。搅和了御筵,臣死罪!” 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说:“什么罪不罪的不要再说。那什么‘事不能速定’,什么意思?边兵反叛,便须迎头痛剿,有什么不能定夺的?” 刘侍郎奏道:“相国的意思也是立即调集东西两地兵马,火速驰援,先守住子余关,待将来厚集兵力,再徐图恢复。 “京城一线,为我朝根本,大军不可轻出。刻下应以浚濠缮墙,防御为主,等形势渐明,再前进突击,扫平凶顽。” 两句话就把内外轻重说得一清二楚,言简意赅。这说明在外紧张地运筹帷幄的老相国不是个吃素的,而这刘子峦也不是唯唯诺诺的迂腐官僚,办事头脑精明着呢! 皇帝听了,两眼张了张,把桌子一拍道:“着啊,就是这么办,还议什么?这班老朽,就喜欢坐而论道,一点点事你驳我诘,闹个没完!” 刘侍郎连称陛下圣明,微臣这就回去,传达陛下口谕。说完见皇帝没有什么话,就再度三拜九叩,然后跟着沈雷退下台阶。 皇帝迅速表态应付了眼前局面,心里却乱了起来。 孙济是谁?就是他的亲侄子。 他自己是十六岁那年,刚封授武平王不久,当皇帝的十九岁的亲哥哥病死,无子继位,只好将大位传了给他。然而嫂子已经有了身孕,到期产下一子,便是孙济。 他念哥哥传位之恩,一向对这个侄子关爱有加,从小封王,大了又命他接出母亲,分宫另住。 到了二十岁,有人奏说:他若留在京城,对太子是根肉刺。这话有理。为求两便,自己便让他徙封北部,坐镇一方,也算为国家立点安邦定国的功劳,将来好当辅政的近支亲王,与国同休。 谁知最后竟闹出这么个结果! 出现这样的情况,酒宴已进行不下去。他闹心地看看众人,随口说了声:“撤了吧!”便即起身。 嫔妃们也纷纷站起。都知道皇帝心情不好,谁也不敢再多一句嘴。 只有太监头子巴公公,耳尖心也明,当时不好说,这时却要追究一下,便大声问:“方才是谁传报说:下面有北疆军报的?” 台上足有一百多人,听他追查,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他要干什么。边报传来,总得有人告诉呀,不是有责任传令的,谁会揽这个闲事? 但这一次巴公公可没糊涂,果然,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瓮声瓮气地承认:“是小的报告的!” 众人一看,原来是个乐工。都惊讶得合不拢嘴了。 “老万!”白思孟和小蒋都惊呼一声,心想,你这是为什么?夜猫子进宅,要你当乌鸦嘴?你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谢谢了!昨日呼吁支持,收藏立刻有所增加。不食言,今日起每日三更。支持再增,则更新再增。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1章 皇上中毒 这件事其他人都不明白,万时明却是有苦说不出。 他也是瞧出陆韩两贵妃做张做致,似有酖主之举,却不放心白思孟的技艺——那么远的距离,他的功力够得上吗?判断力够得上吗?稍一不慎,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急忙之中,刚好看到刘、沈二人匆匆走上石阶,将近台面却又站住,还听到他们紧张地对话。 刘钦使说:“军情紧急,岂可等主上罢宴再奏?”沈雷却说:“主上酒醉,天威难测,还是略等一等为好。” 万时明心中一亮:原来那话儿来了!阿弥陀佛! 所谓急不暇择,有了这个打消阴谋的机会,他自然要立刻抓住,便暴雷般大喊一声,把盖子一举捅开。 当时他也没想这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祸害。 一开始,事情倒是顺着他的愿望展开,皇帝没有遇害,军报也已公开,皇帝的措置也算及时。 可他就是没想到,多疑而精细的巴公公最重礼仪,何况还因此被皇帝狠狠扫了一眼,当时已在用眼光寻找喊叫的人了。 这时大事虽起,他还是不肯放过这种小节,一定要把人提溜出来,让皇上看看,犯规的不是自己手下的人,并不是自己疏于调教。 也怪万时明发声太大,旁边人都听到了,隐瞒是早就不可能的,此时只好乖乖地承认。 众人都看着他,连已经起身挪步的皇帝也回过头来,尖锐地看了他一眼。 皇帝也奇怪他怎么这么大胆,但随即想到他是流沙国来的,夷人不懂礼数。 随即又想起,刚才他那笛子也吹得不错。 他一时不由起了个怜才之心,见巴公公声色俱厉,似要对这人从严处置,便挥一下衣袖说: “算了!多少大事,就别治这闲篇了!速传陈相国及六阁臣于皇瑞殿陛见!” 巴公公一愣,顿时气焰没了,瞪了万时明一眼便默默转身出去传旨。众人也都依礼络绎下台,分归各处。 回到乐坊,白思孟奇怪地问小蒋:“你真没事了?把我吓的……” 小蒋脸一红,傻笑着说: “我哪知道那就是酒的作用?麻老大吼过后我一想,不对呀!要是中了毒,我还能站得这么直溜吗?再感觉一下,只觉得肚子里暖洋洋的,好受多了!” “呸!”白思孟笑骂道,“我还以为你马上就要上西天了,吓得尿都出来,连扒拉酒杯的事情都差点耽误了!以后你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万时明不解,问:“你们说什么呀?” 白思孟就笑着把小蒋自以为喝了毒酒的事说了一遍。 万时明笑笑道:“那酒会有毒?亏你们想的!我本来也以为是,后来再想才觉不对!韩妖精再怎么也不会拿毒酒现场毒死人,那不是特意叫人怀疑她吗? “你们要说她是把姓陆的酒偷换过来,特意用它毒人,好揭露姓陆的,那更不通!她袖中换酒,这事谁看见了?就是毒死了人,姓陆的又怎会承认?还不都怪在她头上!那不是没事找事?” 这么说也对,两少年无言辩解,都不吭气了。 “虽然没发觉什么,但这番努力也不白费,”万时明舒了口气,憧憬似地说:“直接下毒只怕不会有了,也用不着有,因为现在事情已经挑开。 “皇帝安然无恙,就该那个真正的阴谋家着急了。皇帝虽然免究,却一定不会忘记揭帖的事儿,只要叫人一查造反的人名,马上就会找出谁是反叛者的小姨子。小姨子一落网,那老仙儿国丈也就浮出了水面。” 白思孟点点头,松了一口气说:“是啊。看来咱们也不是徒劳无功。不管那人姓陆姓韩,总之不离她们两个。这下子老仙儿算是跑不掉了!” “只是还得警惕!”万时明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虚点,就像哪个国家领导人的范儿,说: “越是这种阴谋败露的时候,阴谋家越疯狂。一清早他就来了个偷袭,这会儿要是被揭发,更要狗急跳墙,说不定还会使出什么厉害招数来。咱们都特别留意点儿吧!” “对,”白思孟极表赞同,“黎明前最黑暗。虽然咱们还不知道那铁圈圈是干嘛用的,可既然他冒险来偷,就说明对他很重要,一定要防他二次再来!” 时间已到午夜,他们都累得要死,赶紧把门窗都插得死死的,再用东西顶着,然后才洗漱睡觉,一夜无话。 次日早起。一睁眼,他们便急着打听夜来宫中的动静。 谁知令人失望的是,宫里宫外,一个阴谋家都没揪出来,皇帝反而病了。 五鼓时发的病,已经传太医院正副院使,带着全班太医进了内殿,连朱品声也被宣召了。 这是怎么回事?三人狐疑相视,不知宫里到底在捣什么鬼。 “按说——”万时明揪着下巴颏儿想,“阁臣齐至,只要三言两语,就能把反叛者的家族渊源查个一清二楚。就是都不熟悉,叫吏部现查,也要不了两个时辰。 “要是连封疆大吏,北国干城的家属亲眷都搞不清,那吏部所司何事呀?可直到现在,快四个时辰了,阴谋者是谁,片语也无,皇帝倒病了!难道是气病的?” “这可说不准,”小蒋严肃地说,“也许是急火攻心呢!脑溢血这东西,说犯就犯,可不管什么理由!皇帝都五十多了,又碰上这么大的事儿!” 正疑惑间,乐坊的人从门楼那儿又听来消息:皇帝是中了毒,误服砒霜,正抢救呢! 砒霜?三个人都跳起来。怎么事情都闹开了,竟然还有人下手? 乐坊头儿(他叫人家管他叫乐正)麻新宽跑过来,大声传总管太监的话,说要镇静,各归各屋,都不许传谣, 但接下来他自己就传下一条,说:皇上是见过阁臣,大发了一通脾气后睡下的。五更起来上朝,临走时喝了一杯水,水里有砒霜。 现在,在寝殿内外值班的全体男女差使人等已经统统就逮,正由宫内监的全班人马严刑拷打审问呢!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2章 医正奇功 “这已经不是要脑袋不要脑袋的事情了,”麻总管竖起一掌作了个砍的动作,面目狰狞,声音粗重地说: “查出来就是族诛!族诛,懂不懂?父党母党,上下九族,全体喀嚓,一个不留!” 说得乐工们和使役的个个胆战心惊,他才满意地去了。 “砒霜!”小蒋在屋里紧张地走来走去,自言自语道,“这误服毒药,一要催吐,二要洗胃,三还要治疗。 “好像得用焦馒头什么的,吃进去吸附毒素。还有什么绿豆汤,也能用用。可究竟细节是什么,我忘记了。” “侍寝的是谁?姓陆的还是姓韩的?”万时明跺了下脚,“嗨,他也不说说就走了!” “问不着就别管了!”白思孟说,“反正是那阴谋家父女干的。这下越发跑不了了,就静等朝廷干他们吧!” 兴奋了一阵后,万时明又为朱品声担心起来,怕她出了馊主意会砸锅,怕治不好皇帝她牵连受罚,甚至还怕她被垂死的皇帝给看上。 “你说她去那里能干什么?”他一肚子牢骚地说,“医术没医术,又是女医生,接个生,打个针还行,怎么能给男人看病?还是那么个万金之体! “再说了,太医院那么多男人,又不是太监,贼眼兮兮的,怎么能跟他们混在一起!” 白思孟只觉得好笑,这个万师兄一碰到朱品声的问题就过敏,也太能想象了! 小蒋人却忠厚,见他烦躁,不但不以为过分,还颇起共鸣,说: “这中毒之事最担风险,救过来了没你什么功劳,人家只会说幸亏中得还不深! “要是救不过来,说你没本事还算好的,只要措施上稍微有点不对头,被人挑出来一点,就能愣说是你贻误的,那还有得跑?” “照你们的说法,好像是朱姐自己要求去的!”白思孟忍不住要替朱品声说句公道话,虽然他知道这两位同伴也不是真的埋怨朱品声,只是无奈中的一点气话。 “她这才去几天呀?”他说,“能这么自找不痛快吗?我看这是太医院没胆量独自承担风险,尽量拉人帮他们分摊。 “好了,功劳她也有份儿;不行了,大渐了,我想就是要砍太医们的头,也波及不到她身上——也还是那个理由:她才去几天呀?” 屋子里聚讼纷纭,屋外的形势却是急剧发展。不到中午,好消息传来:皇帝好转了! 这是喜事,再禁止人打听就太不近人情了。 麻新宽喜气洋洋地跑过来,宣布说:皇上肚子不疼了,神智清爽,已经能略微进一点绿豆汤了。 又说:宫监巴公公说:太医院救治有功,共赏银一千两,分别等差。除两位院正以外,流沙国女医朱氏也获奖银二百两,以志表彰。 突然牵涉进一个女医,这可是罕有的新闻,而且显然她在抢救中还起到了关键性作用,不然赏银怎么与院正们等列?这就更加令人好奇。 乐坊里一下子都轰动了,纷纷向麻乐正打听:她是谁,做了些什么?难道她真有妙手回春之力,这才立下这不世之功? 但麻新宽显然也是一头雾水,两手连摇,说: “我还要打听呢!只听说她原来也是乐坊出来,充这太医还没几天——也是奇了!我辈人中,竟然也飞出个金凤凰来!” 饭后,更进一步的消息传来:下毒的凶手还没找到,但显然是从外面窜进来的。 巴公公已要求外朝诸臣重查飞贼揭帖一事,画影图形,广行海捕。都料这番大张旗鼓地一搜,凶手不久就可以成擒。 至于有人怀疑内廷有人参与,那是没有根据的。因皇帝忧心国事,归寝甚迟,寝殿内外人等整夜都没合眼,互相看在眼里,哪有人能够乘间下毒! 那毒药显然是飞贼从殿顶揭瓦进入,挨到梁上,俯身瞄准飞投入壶,这才瞒过众人耳目。 就现在,揭开的一堆瓦片还堆在殿顶龙脊下面,怎好胡乱诬赖别人呢? 至于有人说到揭帖中的内应,那更是无稽之谈。 昨夜是陆贵妃侍寝。早上进茶的是她,但陪皇帝喝茶的也是她;皇帝肚疼,她也肚疼;皇帝倒下,她也倒下了,而且症状比皇帝更重,这才飞召流沙国女医前来救治。 不是她中毒,还不得宣召那个女医呢! 却也是吉人天相,满太医院抢救皇帝,除了催吐是一样的,其余诸多手段竟无一奏效。 而女医抢救陆贵妃,催吐之后,立即用药,只进了十片,便将贵妃从奄奄一息之中救了回来。 此时太医院的医正还不信,亲自来看,等见贵妃已经恢复神志,这才着忙,力请女医前去帮救至尊。 女医反而拿跷了,推说技艺有限,不敢莽撞,把太医正急得竟至要下跪磕头,这才请了去的。 去后看过,也是十片药下去,奇效立见,圣上竟然很快就睁开了龙目。 真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欲倾,德迈古今,功高盖世。 皇上也是事后才得知有这一出,于是吩咐:对女医的赏赐是官衔升至五品,与太医正并列,官职就叫作女医正;赏银则单独一千两,由内库发放。 原定的一千两也不说减了,就由太医院领去自分好了。 一场大难,就此冰销,整个内廷都是喜气充溢。至于外厢那滔天战祸,一时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只因内廷的事近在眼前,倘若纠缠不休,不是自己罹祸,就是好友遭殃,外厢的再严重,也远在天边,并不妨碍我先喘一口粗气。 也是呀,人生能得几口气?不喘白不喘! 但在皇帝,家事国事其实是一回事,就没那么好宽心的了。 他也知道,平常虽然也大养文士,教导臣民敦品励行,说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其实上当的人并不多。 天下兴,是我孙家的,天下亡,亡的也是我孙家。 三国志里鲁肃对孙权(也姓孙)说的好:若降曹兵,诸公卿大夫不过是改换门庭,仍不失官场富贵,主公却往哪里去?难道去做那什么倒霉下作的‘归义侯’? 归义侯还是小国被大国吞并,主动投降得到的赏赐,如今反叛的却是臣下! 哪个昔日的臣下翻过身来能够饶过旧主? 国一亡,家便亡;家一亡,身便灭,岂有他哉! 因此他心里牢牢地堵了一块大石头。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3章 皇榜招贤 为了不亡国灭家,皇帝眼下只有打起精神,殚精竭虑,好好筹划,动员全国大军,将其屠戮之、扑灭之、剉骨扬灰、弃之东圊,令其入水沉沙,永不复燃。 病体稍痊,他便再度召集阁臣与五部正副,一起商量剿抚大计,并具体部署军事行动,什么酒宴歌舞,全都放到了一边。 乐坊的人们一下子就变得无所事事。 这天晚上,因为许久不见,万时明特意让小蒋把朱品声带来东边,四人再次重聚一堂。 朱品声自知露脸,一来就笑容满面。万时明便问朱品声是什么让她福至心灵,竟致立下那么大的一件功劳。 “这还不简单——”朱品声笑道,“咱们带来的那一批药品,都是正规大厂生产,每个小药盒里都塞着详尽的说明书,一份就是好几张,写得细致极了,许多还看不懂。 “我不是要学医吗?医没人教,就只能先学用药,就把那所有的说明书都抽出来看,简直等于读了半本医药学。 “这回听说陆贵妃是中了砒霜毒,我记得药箱里有,就翻出来,一看正对路子,就是那叫什么b.a.l 的,中文名叫作二巯基丙醇,说是特效。 “我就拿了出来,照方下药,一下子就把毒给治住了。后来又叫我去治皇帝,我还怕,不敢去,老头儿硬拉着我去,结果行,把皇帝也治好了!还骗到一千两银子!” 她哈哈笑着,开心极了。 “你就得意吧!”万时明笑道,“这回好,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下回别的也要你治,药箱里又没有,看你怎么办?” 朱品声笑道:“现在什么时候?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管他呢!没药我就说没有,怎么啦?扁鹊也不能治好所有人是不是?” “对极了朱姐!”小蒋十分欣赏她的观点,“医者仁术,可不是魔术。光用药还好说,特别是诊断,有时太难了,怎么猜都不对——我是说我在我妈那儿打杂的时候——就是皮肤上长个疖子,都有几十种病好猜,你问老天去? “所以那时我就想,一定要叫我学医的话,我就只当药剂师,决不当医生——不过药剂师也非常非常难,得有背字典的本事。所以最后,我还是没有继承前辈,跑到这儿来了。” “这是赞成我吗?”朱品声盯着他的眼睛问,“怕是在吓我吧!不过你这盆冷水浇得好,我才不敢得意忘形呢! “就是那天治好陆贵妃和皇帝,也不全是药的功劳,而是太医们先就诊断出是砒霜中毒。他们不把症状断得死死的,我敢下药吗?今后恐怕就没有这个便宜好占了!” “那也不要紧,”白思孟笑道,“你如今不是五品医正吗?每逢看病,你就召几个太医来,让他们先看,病弄明白了再下药,不就不会错了? “别怕他们不来。嫌麻烦你就奏调几个老年的过来,组成你自己的班子,那就更方便了。” “这主意好!这主意好!”朱品声拍手笑道,“当上领导,前面有人探路,后面有人挡枪子,那就万无一失了。” 停了停,她说:“还听到一个消息,听说皇帝要出兵,已经考虑出榜招贤了。只要胸有韬略、勇猛过人的都可以应招应聘,小蒋要是有兴趣,也可以试试。” “我?”小蒋吃惊地反问,“我还未成年呢!再说,这个时代打仗,得弓马娴熟,马我会骑,刀我会舞,弓箭可一窍不通。” “飞刀呢?前天你在我那儿不是一飞刀插中一只麻雀吗?” 还有这事儿?万时明和白思孟不禁对视一眼。 “那只是雕虫小技!”小蒋不好意思地说,“战场上哪用得着?” “不然,”这些天与内廷打交道,朱品声耳濡目染,说话已经带上些本朝色彩,“招贤榜上不仅要武将,还说要招什么奇材异能之士,量材录用。你除了这个奇材,不是还有一些异能吗?” “怕都用不上!”小蒋微笑摇头,“朱姐,你干嘛独独让我去应聘?” 朱品声笑笑道:“我就是觉得你从小学武,不显摆显摆太可惜了。不是有句话吗——‘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货就是卖的意思。 “你卖他买,那就是从军当官。天地悠悠,现在也就这个地方,还能出钱买你的武艺;回去了想卖,那还得先考军校呢!” 小蒋听了有些动心,笑问:“那——朱姐,我进军队能干个什么事呢?” 朱品声见他有首肯之意,颇为开心,说: “御前侍卫里有个侦缉队性质的单位叫作猎狐班,班头是四品官。从来没见他们打过狐狸,只是随驾时开道察看,没事时来回侦伺。 “这个班,说像保镖却不管保镖的事,说是间谍却比间谍尊贵得多,人家对他们都是又怕又敬。他们编制二十人,现在只有十九个,你要不要去考一下?” 三个男士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听说出了缺,特意报信想让小蒋补上。 “我说这半天怎么光问武艺,不说别的,原来是萝卜招聘!”万时明故意显得酸溜溜的,“小蒋,将来得了好位置可别忘了谢你朱姐!” 小蒋一笑,搔着头皮说:“我还没决定呢!” “那还不赶快决定!”万时明说,“你朱姐都等急啦!这么多天,你见她轻易推荐过一个人吗?就是我老先生,跟她认识这么久了,她给我介绍过一个好差事吗?从来都只给我介绍商品,然后叫我买单!” 白蒋二人都笑起来。 “去你的!要你买过几回单了?”朱品声一枕头砸过来,“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万时明故意不躲,挨了一下,大叫哎哟、哎哟,一歪倒在铺上。 朱品声大声叫:“该!该!谁叫你胡说八道!” 笑过她却又说:“其实给你俩也筹划了好机会,只是小白不会干,老万倒可以试一试。” “是吗?我也成俏萝卜了?说说看!”万时明翻身向外看向她,故作惊喜状。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4章 一石二鸟? “就是应聘榜上说的那个‘见微知著,有过人之谋略’!“朱品声笑对万时明说,“你不是顶顶渊博吗?什么都能吹一套,就当个行军参谋好了。试用期六品,立功转正后就是四品,比我还高一品呢!” “哟,那倒不错,又能叫你望我项背了。”万时明一滚起身。“我去!” 白思孟笑问:“朱姐要给我介绍个什么?怎么就知道我不肯去?” 朱品声说: “都知道你心算极佳,又头脑精明,有个咨议参军职位,专管谋划大军粮草和军械的事情,和你正合适,就不知你愿不愿意干。这官最高可达三品,当然得要功劳和资历。但入手就是六品,也好算是个跳龙门的机会。” “终南捷径嘛!”白思孟拍手笑道。“那你怎么还担心我不干呢?是觉得我傻吗?” “你傻?你要是傻子,天下就没有阴谋诡计这一说了!”朱品声笑道,“我就是怕你太精,才不肯干这咨议参军的事情。 “都说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也不是块白啃的馅饼。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大军收兵,埋锅造饭。地点时间,天天都要你操心。 “一顿吃不上,就离撤职不远;一天吃不上,刀就架在脖子上了。要是粮草被劫被烧,那刀说不定就割下去了。你的心算好,就来划算划算,到底是划算呢,还是不划算?” 白思孟笑道: “你题目还没写完,我的答案就出来了:当然不划算!一样都是卖的,好头颅货与帝王家,赚多赚少都行,就是不能蚀老本。脑袋掖在裤腰带上,天天吓着过?这六品衔我就不要了,谢谢您啦!” 朱品声笑道:“我就知道你比猴儿都精,天王老子都别想拿你的冤大头!不过暂时我也就打听出来这几样,要是另外还有好事,将来我打听到了再跟你们说。” 白思孟耸耸肩,两手一摊说:“皆大欢喜,一人向隅。不过我从大局着眼,一点都不沮丧。朱姐,你只管悠着点儿。跑官这事,既要积极,又不能心急,我有数儿!” “倒像是你跑官的老子教出来的!”朱品声格格地笑,“有定力!那我就先走了,这二百两银子留给你们零花,想贿赂考官,这点可不够。” 她满面春风地走了。 白思孟皱皱鼻子,疑心道: “老万,你媳妇怎么啦,突然热衷起来了,连咱们三个都想拉进名利场!是不是医正一当,勾起官瘾了?” 万时明哼一声说:“光是官瘾倒好,就怕……嗨,我就不说了!” 两个同伴一听,那种忧郁病又来了,都笑笑,却不好说什么。 小蒋想了想,有个情况不能不讲,就字斟句酌地说: “前天我到她那儿说用药的事儿,她跟我说过,说听太医院那边专管买草药的瞿大夫说:从东北边一个什么城贩药过来的管老板,自称见过山里面有只什么大船,陷在一片泥淖里,人没法走过去,只能坐一种小泥耙,用手划着滑溜过去。 “他说管老板说:那大船破了个洞,但是上面还有人,什么都不要,只喜欢蜂蜜和香料。你要有蜂蜜给他,他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跟你换。问是什么好东西,他却不清楚,只说好像是什么铁家伙铜家伙,要价还挺贵,所以真拿蜂蜜去换的人也不多。” “什么样的铁家伙铜家伙?”万时明问。 “说是看上去怪模怪样,也不知干什么用,买的人也不肯说。” 万白两人对望一眼:秘而不宣,为啥? “她听说那船是木头的还是铁的?”万时明注意地问。 “她问过,那大夫却不知道,只说等管老板再来,再问问他。” “大船陷在泥淖里?”万时明摸着下巴寻思,“这倒跟南叙那位老农民说的对上了榫头。他形容那颗大流星也是这么说的。那么是原本在湖里,湖水干了?还是从什么河道开来,河水干了?没说是什么样子?” “没说,就以上这几句话。朱姐叫我一回来就告诉你们,让我们也打听打听,我回来却忘记说了——这本来就没头没脑,也没对证,我就没当回事。” “你没错。”万时明说,“铁船木船本来就两样,船跟飞船更是两样,混淆不了!既然一张嘴就说是船,不说别的,那一般都没戏!” “朱姐也不肯定!”小蒋有啥说啥,“但对这个情况,她比咱们重视些,说要是还查的话,就干脆到东北方去查。不管消息准不准确,好歹有个线索。” “那当然,与其像只没头苍蝇乱撞,还不如找个目标照直走,多少有点底气。”白思孟插进来说。“难道就为这个,她想让我们都参军,跟着皇家人马一路打过去?” “我想她就是这个意思!”小蒋用力点头说,“要是早知道我刚才说的情况,你们就不会误会她是突然发了官瘾吧?” “所以我们刚才都只说奇怪嘛!”白思孟说。又琢磨了一下,说,“既然是这样,那粮秣官的差事我倒愿意考虑一下。” “考虑也没用!”万时明笑道,“那种差事历来都是肥缺,多少人盯着,能白送给你?” “这就要看上头贪不贪了!”白思孟笑道,“要是贪,肯定给了拿钱打通关节的人,那大军就非一败涂地不可。我当不上,还免得送死了。要是不贪呢,争取一下,也说不定就拿到了这个机会!” “那就争取往东北方走走吧!”万时明想了一番,勉强退让了,“我还一直心想该往西北方去呢!通古斯的方位不是在西北方吗?” 白思孟笑笑,说:“你这就叫思维定式。在地球上,这不错。可是这是在另一个世界,那就不一定了。不记得三公岭了?过一关就换一个时间,上下百年,漂移不定,你敢说现在你呆的位置不是阿富汗的经纬度?” 万时明不争辩了,耸耸肩说:“行行行,就听你们的,明天就去应聘。” 然而他心中还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还是因为朱品声。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5章 兵部面试 他并不怀疑朱品声的能力和消息源,因为听说现在不但皇帝和陆贵妃,就连另三位贵妃和皇后都对她信赖有加,她已经成了个风生水起的耀眼人物。 有了这样的名声和地位,什么事情不好打听? 只是,从他万时明个人的角度分析,朱品声与皇帝一家走得这么近,再怎么有用也是个坏事。 但是商定的事情还是要进行的。因为乐坊里闲,两天后,他们三人很容易就请到了假,去闹市区张榜地点看了一回。 新贴出来的榜文墨迹淋漓,内容果然跟朱品声提前告知的一模一样。 钦准的招聘单位是兵部。 三人再赶到那里一看,大门前已经是人头攒动。 应聘的人多,厘选就很慢。但是对于他们三人,朱品声的名声是张不折不扣不可轻忽的大白条,所以,报名之后不久,就有重量级人物派人召见。 去了一问居然还有熟人,是兵部刘侍郎陪着他的部门长官江尚书面试问话。 刘侍郎是铭记着朱品声的救命之恩的实诚人。朱品声一打招呼,他就想好好帮个忙,一来为国求才,二来报答私恩,两全其美。 所以三人一进来,他就满脸带笑地拈须点头,一再赞叹: “好相貌!好气质!不意那海外流沙国还有这样齐楚的人物!较之国子监的学生,多份英武;较之行伍里军将,又多出几分书卷气!好!好!” 刚见面就满口称赞,且全是溢美之词,江尚书老官僚,一听便知,手下这刘侍郎是要先入为主了。 他堂堂一部之长,人在上层,自然也听闻最近一个流沙国女医官骤得宠幸,气焰陡升,不仅个人荣显,还想借此机会好好提携一下她的旧日班底。 而刘侍郎,恰好便是昔日带她入宫的荐主,彼此熟络得很。 好吧,举贤不避亲,这也是人之常情。侍郎本身就是一部之副长官,有参议权的,只要不逾份,我江某人又何尝不愿成人之美! 想到这个,他便笑笑说: “既蒙刘大人青目,想他三人必有过人之处。如此,就先听听。兵马司!去叫外面那些人暂且退去,下午再来。我与刘大人这一上午,就先考较这流沙国三士!” 看了名单,他就从年纪小的开始,依例先问过蒋东平的姓名籍贯、现在身份,然后便问他有何过人技艺。 小蒋也不多言,只将大人们条案上的一把裁纸刀请在手里,然后右臂一挥,那刀便飞箭似地迳直插入足有三层楼高的老槐树上的老鸦窝,噗地一下,把两个乌鸦蛋打了下来。 这距离,少说也有二十米,绝不似一般飞刀,准确性只存在于数步之间。 刘侍郎大加赞赏,连说:“好!好!出其不意,歼敌于一瞬!大人不知,他的弩箭也好,百步穿杨,似乎不在养由基之下。就是骑术,依下官看来,也是不凡的了。” 他似乎没看见青风山一役,小蒋对准那五镖仙人李薄希发射的第一箭,就弯下去插在了树干上,还以为他也跟李薄希自吹的一样,说打你左眼就不打你右眼呢! 江尚书哪里知道这些!只是从镖法想箭法,倒是有些相信了,不觉抚髯笑道: “此子是刘大人从南叙携来,自然早就考较中意了,老朽还罗嗦什么!既然技艺高超,自然留下,便记入‘备选殿前侍卫’名册,交由沈大将军他们分派去。” 殿前侍卫自然不归兵部管,但其拟任人选,向可由兵部推荐,小蒋便这样堂而皇之地当上了侍卫,得了个七品。 将来如果做得好,熬资格也能升到正四品,再想往上升,就得外放从军,争取当上将领了。 其次便考白思孟。 他知道自己别无长技,不比小蒋习武有根基,便开口自报说要当粮秣官。 两大人点点头,他便拿起一本从御厨房借来的旧账本,爆豆似地报说着品名、单价、数量、金额,呱呱呱呱,比说相声的《报菜名》还要快速清晰。 一页报完,他手指一划就报出总数,然后再报第二页。报完再一划,又是一个总数。 连翻八页,报了八个数,再合报一个最终金额,比临时请来打算盘的账房先生都麻利得多,结果却毫厘不错。 刘侍郎大乐,却也只能说:“好个盘点高手!无须再念了。那么,有关征粮、仓廪、转运、分发,你可知道如何办理?” 白思孟由朱品声介绍,事先已经紧急请教过一位资深粮秣官,心中有数,这时便老气横秋地说: “大人,征粮有地方官,这是他的事。转运是军队自办,辎重随身走,有多少车马用多少车马,没有一定之规。大致是,随身三日,随车十日,随营半月,其他就要后方储备,量旬计增。 “大军粮秣官只管后方仓廪,不断接济前方。论粮大致是百车千骑的随护,另载马草一二百车。多运须防敌劫夺,少了恐饿兵哗变。 “仓库所在,除去依傍城郭,居中扼要,还须要注重五件事:一防火,二防霉,三防抢,四防偷,五防自肥。 “做好了这五防,账目再如不才这样清楚,自然不愁他不涓滴归公,大军的粮饷也就有着落了。” 这话略显粗疏,不尽人意,刘大人却鼓掌叫好说: “这才是老成之见。想那行军作战,往往迂回曲折,哪知他什么时候屯在哪里?若要粮草接济得上,千计万计,不如在后方厚集,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只要粮道畅通,就不愁军需无着。 “一个粮秣官,若是将那行军作战之事也揽将怀里来,东也我送,西也我送,自己却兵也单,将也寡,又不是战阵行家,那不是舍本逐末么?此子之言,深获我心!深获我心!” “也深惬老夫之意!”江尚书猛然把条案一拍,掀髯大乐,摇头晃脑地笑道,“说得好!说得好!不想你小小年纪,居然目光如炬!好!好!” 他这一大声夸奖,连刘侍郎都吃了一惊。 刘子峦猛一哆嗦,不由心虚地想:我这是与人帮衬,你大人不会不知道。不抑制一下也就罢了,还帮着起哄,难道是在说反话?倒搞得老夫我心神不定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6章 此官非尔莫属! (又是一天半没一个点击了,怎么回事?我的数据怎么老出问题?是后台停止运作了?查了一下,别人的没有呀!就先发一章,再静等它恢复吧!一到周末就这样,真是!) 他哪里知道!原来与他刘侍郎一样,江尚书本人也是个翻过跟头的人。 起因在三十年前,少年科甲的江进士,得人引荐,投笔从戎,跟随一个叔父辈的世交出征西陲。这位世叔就是大军粮秣官。 只因当时的元帅轻敌躁进,后方运输线拉得过长,一次突遇敌骑掩击,三千护粮兵将悉数被歼,十万人马的军粮毁于一旦。大军乏粮,自然被迫狼狈退回。 那时地广人稀,地势又不利,转运极其费力。数年屯粮艰难,国力疲敝,短期实难再举,于是一次起点极为辉煌的远征就此黯然收场。 事后追究责任,元帅有人偏袒,便把主要责任归罪于粮秣官,说他料敌不准,护粮不力。结果世叔被斩首,他江参军也落了个降三级任用。 试用参军本来品级就低,这一降几乎到底,只能重新从倒数第二级的正九品做起。足足用了七年工夫他才做回原位,第十年才有进一步升迁,心下真是委屈到了极点。 岁月如流,往事不堪回首。虽然他老人家现在已经一路高升、扬眉吐气,但听到助手如此分说,仍然感到痛快极了。 因此之故,他就要亲自提笔,在录用册上写下白思孟的名字。但刘侍郎却怕如此草草,众人不服,便道: “大人稍安勿躁!此子还有一样异能,要求大人赏鉴。来啊!” 堂上一呼,堂下百诺。便有执事人等应声上前,请大人们示下。 “还有么?”江尚书莫名其妙,不知刘某人何以还要多费手续,待看到他精神抖擞,信心十足的样子,才知真的还有好看的在后面,便也兴致盎然,抹了抹嘴巴,看看后面究竟如何。 执事人们哼哧哼哧地抬来一大堆东西,堆满了一厅堂。只听刘侍郎高声发问:“白思孟!” 白思孟赶紧答应一声:“草民在!” 刘侍郎放下脸来严肃地说: “你既要应聘粮秣官,就须知道,征集采买,去粗存精,去假存真,也是他职责所在。不能说朝廷费了若干公帑,交付于你,结果买回一堆不能用的东西,叫大军吃什么,用什么?是谓蠧虫,法所不赦。 “然而真正的蠧害,常不在中枢而在四方。甚至如人所道,叫作官清似水,而吏滑如油。这就需要你自家能独具慧眼,洞烛其奸。你可有此偌大本事?” 白思孟沉着应对道: “自古邪不胜正,有一害必有一克星。虽然有官清似水,而吏滑如油;却也有句老话,叫作:人心似铁,而官法如炉。白某别无所能,察奸除恶却还不乏胆量。只要他日果然担此重责,保证不叫此辈在我粮秣官处得逞。” 刘侍郎笑道:“你好一张利口!此刻休要矜夸,且看看这下面的东西,孰优孰劣,能够不拆外皮,便知好坏么?” 白思孟道:“草民愿试。” 头一样就特别笨重狼犺,是十个大粮袋。缝线未拆,标识撕去,混堆在一处,让白思孟估量里面各是什么粮食,是好是坏,能要不能要。 白思孟并不怯场,从大人们条案上拿了一把木尺,走到粮袋前,在最上面的一袋外面敲了敲,便道: “是稻谷,不过干瘪的秕子太多,还有稗子,都装来滥竽充数。要我看,这成色,三袋只好算两袋半。” 又敲敲第二个口袋,听了听说:“是米,不过陈了些,是去年的。有些霉味,不过尚未变坏,只能打一折算是九成。” 第三袋他一敲便叫:“打开倒出来。这是好米霉米一样一半,有意掺假。没收了发下去喂猪!” 执事人打开了三个袋子,果然都和他说的一样。这下不仅考官动容,连到场的执事人等也惊叹不已。 本来可以进行下一项了,可是白思孟有意叫人疑惑尽去,坚持对全部十个袋子都进行了评说。对证之下,竟是无一错讹。 验粮之后是看器具。先拿上来三个箭袋,每袋十支箭,叫他不抽箭就查验出好坏。 白思孟成竹在胸。 那箭袋是韧草编成,哪能挡住他的透视功,手一摆,几根指头便在里面捻过一遍。有数了便说: “这一袋十支都好。这一袋淋了雨又不拿出来晒,胶开线绽,箭翎缺损,坏得不能用了。这第三袋五支好箭,两支缺羽,三支箭杆弯了。” 倒出来一看,他又对了。 下面还有两项,江尚书却不耐烦再看了,改而问他用人驭下之道,说: “老夫问你:尔纵有奇能,但粮秣有千车万担之重,不是一人可挽之物,尔要用人,人却不贤不廉,又当如何?” 白思孟早已想好,却要正话反说,朗声回答道:“察察为明,岂有他哉!” “察察为明”四字不是好话,江尚书听了不由脸上变色,皱眉问:“此话怎讲?” 白思孟说:“敝乡俚俗,凡是涉及财物,也是品行不端的多。所做事情,千奇百怪,也难尽述。但只要把握一条:令他财产公开,严查严惩,就大致可保清廉守份。” “怎么一个财产公开?”两大人都不懂。 白思孟说:“我要用人,那人必须自报家产,连他父母兄弟姐妹子侄外甥之财产,都必须写明在纸上,存案备查。不如此不给实权。 “到了交卸之日,再查他家,看是否侵渔;并设一年检举期,许民举报。凡贪赃者,五吊以上收监,五十吊就斩首。这也事先写明在契纸上,让他死而无怨。” 刘侍郎怕江尚书把白思孟看成酷吏之流,忙从旁帮腔说: “这事要奏明圣上才可行。粮台也要单设法司,不是说罚就罚,说杀就杀。再好好斟酌一个章程出来就可以了。 “不过,粮秣一事,历来百弊丛生。其中人等,吃得兴起,皆习成顽皮赖骨,打不怕,杀不怕。值此国事阽危,趁势整治一下也是不得不为之举,还望大人详察。” 江尚书微微颔首,想了一想,突然觉得心中空明,似有清风在吹,将一把疲累的老骨头都吹得舒展开来,不由微眯起老眼,两手抚案,轻轻击节叹赏,连说: “奇才!奇才!有士如此,真我邦国之福也。北征大军前部粮官,非此子莫属也!”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7章 料敌千里如见 应聘成功,白思孟高兴极了,却不敢表现出来,行了个礼便即退下。 第三个轮到万时明。 他一上来自报身份,江尚书就有些瞧不中,感到他太文太温,不像个有决断的人,便一言不发,由着刘侍郎发问,自己只冷着脸听。 英雄所见略同,刘侍郎虽然极力想帮忙,但瞧他面白身长,手脚多动,爱眨眼睛,一副多谋却又寡断的样子,便也没了信心。 他低头看看报名表说: “万时明,你是要应行军参谋之聘的,对吗?好,行军参谋自然要懂军事,你可通晓军器、训练、行军、供给、奖罚、扎营及战阵之事么?” 万时明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 “那你为何应聘?”刘侍郎皱起眉头。 “因是只有这个职位可以应聘!”万时明很直白很干脆地说。“小民的长处不在大人所言的七类事中。就是个小小战事,比如千人冲突,百人厮杀,小民都无法参谋。 “然而眼下北疆反叛,战火连天,大军云集,千里奔逐,却正是小民出谋划策,挥师破敌的大好机会。小民的长处在大战。” 这一发言可说是振聋发聩!谁都想不到他会这么应对。 连白思孟和小蒋都听呆了,心想:老万呀老万,你一口气就吹这么大,下面看你怎么圆回来! 刘侍郎和江尚书更是相顾愕然。 与堂尊对望一眼后,刘侍郎奇道: “不意今日遇上个刘光武、张子房!逢小敌怯,逢大敌勇。那么你就说说看,目今战局混沌,形势危殆,你将如何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万时明朗声道:“小民不懂兵法,却也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能否战胜,料敌机先是最重要的一条。 “但是己易知,敌难料,怎样才能知道?这就要借重小民的本事了。小民请问:大人们知道千里之外,今日战场的形势如何吗?” 江尚书和刘侍郎不由又对望一眼,摇摇头说:“今日和昨日的不知,前日的倒略知大概,怎的?尔倒先知道了么?” 万时明笑道:“今日碰巧,小民得到消息,昨日的战况已了然于胸中,大人们可愿听否?” 两个大人物心头一震,一下子精神头都起来了,心想: 我们职掌兵部,专门有飞鸽传书、驿马飞递,也不过知道些两天之前的战况。你关在宫苑,闭目塞听,却知昨日战况!难道是精研子平之术,有诸葛观风知事之能,能掐会算不成? 当下都不暇再笑,一齐催促说: “那么昨日战况如何,快报来听听!” 心里却都道:“这可是真是真,假是假,调不了谎,也说不得大话!明日信鸽一来,真伪立见,你可不要弄到明日掌嘴就好!” 万时明便请二位大人摊开地图,那是一张泛黄的老地图,山脉城郭都是用像形法画出的,很不精确。 他指着地图说:“二位大人请看:这是叛将孙济七万大军占领的地区。其中两万留保北疆门户,护住六郡要害,是不能动弹的。只有五万长驱南下,是不是这样?” 江尚书点点头道:“这已是尽人皆知的了。” 万时明也点头,却说:“众人不知道的是:孙济南下的两万前军,业已顿兵于我天险子余关下,却是昼攻夜不攻,似乎并不急于求成。 “一万中军居中调度,守住近百里道路,兵分力弱,只能维持个警戒和联络,对毗邻地区并不形成威胁。 “蹊跷的是他还有两万后军,屯驻在老六房城,距子余关竟有一百余里。而且它不进不退,似乎在等待另外的军队会师,然后放弃子余关,改从另一路进军,以形成钳形攻势。是不是这样的?” 两位大人惊奇地点点头,道:“如今形势确是如此,你是如何知道的?猜的?” 万时明傲然说:“小民不是猜,是知道了。” 刘侍郎笑道:“猜也猜得出,当然就是知道。前日确实战况胶着,与几天来的战事无异。按此推想,昨日也应如此。那孙济还是在等番兵,好筹划他的左路进军。” 他看看地图,指着己方右翼——西华岭东段的一个次要隘口,距子余关九十多里,地名万聚坪,是个县城。 那儿地势低缓,道路密集,既是人口稠密地区,也是南北重要商路。对攻方有利的是那儿无险可守;不利的是攻下后再要前进,就遇到新夏国第二大河——芦河的阻挡,不可能迅速南插。 但即便如此,面对峻岭坚城的子余关久攻不下,北军也只能选择这里作为第二突破口,先拿下它,打开进一步南下的通道再说。 大家都是这样猜,万时明却摇了摇头,说: “孙济虽然盼望番邦相助,但对方只肯出五千骑兵,为区区五千人就死等不动?似乎不会。所以昨日我看地图时,看出一个老大破绽来……” “什么破绽?”两位老大人齐声发问。 万时明说:“孙济是声东击西——顿兵子余关,威胁万聚坪,暗涉尺半峡!” “岂有此理!”两位老大人异口同声,一是不相信,二是震惊。 万时明笑笑,指着地图上子余关以西八十里的石漫坡地方说: “想来大人们都知道:尺半峡曲折蜿蜒十余里,横切西华岭,沟通南北,却是两壁千仞。最窄处仅容一骑,连马车都过不去,真可谓一丸塞川,险峻远胜子余关。 “但是如此险地,足称要害,却一般不分兵把守。为何?原来峡中终年有水,且水深流急。一人泅渡都难,何况千军万马,所以不须设防! “然而峡谷中水,皆来自上游石漫坡。这里地高坡陡,水面浅而且阔。一半流向南坡,成为山南河,经潘公镇东去;一半泻向北坡,注入山北河,直达尺半峡,成为过岭之水,然后徐徐流入岭北沼泽。 “是以只要先遣几百人,在石漫坡垒石堆土,隔断北泻之水,逼其尽向南流,则几日之内,山北河将滴水也无,尺半峡便成通行孔道,一日之间,万人可度。 “若再夜以继日,不停转输,那么两日间,孙济的两万后军将尽皆过岭,直插岭南腹地。 “大人们想一想,只要它分出一支偏师,拊子余关之背。子余关城北高峻,城南易登,此时南北呼应,两面夹攻,焉有不一鼓而下之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8章 变危为机 一鼓而下之后又怎样呢? 万时明已经无须说话,只用手向地图上指了一指。 原来子余关紧扼着西华岭隘口,关后全是平地。尤其是在东面拦着万聚坪的宽阔芦河,在子余关南也拐了个大弯,折而南流。 如此一来,天险自撤。由此南下柏梁,可谓是一马平川,无遮无挡,门户洞开了! 他这一番话说完,两位老大人无不大惊失色。 “这倒未曾想到!”江尚书颓然坐倒在太师椅上,气喘吁吁地对刘侍郎说,“石漫坡的水真个又浅又阔么?” “怎的不是?”刘侍郎苦笑着说,“只看那名字石漫坡,便知是石岗上的一片水。 “下官有年夏天经过那里,为了啥事,也曾骑马涉渡。其深仅及于马踝,且遍滩都是石头。只要人多,筑一拦水堤堰有何难为?何况只须筑个一半!这是下官疏忽了!” “即刻派兵前去!”江尚书立即高喊,“来人!” 当值司官赶紧跑上堂来应诺。 江尚书厉声道: “拿令箭,命京营右军速点一千骑兵,星夜奔赴新韩郡潘公镇石漫坡水面驻守,有叛军至,立即迎头痛击,不得后撤。前军去后,再点一千,后续增援,决不许石漫坡有失。” 这番紧急措施下达后,他才把脸转向万时明,面色和蔼多了,点点头器重地说: “好眼光!不想你一介乐工,还有如此韬略!幸亏得你提醒,不然,险些漏过一处大患!” 万时明也笑笑,却等他们平静下来才说: “这只是小民观图偶得,问过宫墙警卫,知道确为险地,这才敢向大人们说起。实在是侥幸得很!” “不然!”刘侍郎说,“不是平时事事留心,哪得如此侥幸!只此便做得行军参谋。江大人看是如何?” 江尚书人虽老了,脑筋却很好使,听了便笑道: “刘大人看着好,那定是好的了。不过,此子先曾说过,知道昨日战事,却还不曾说与我听。且先听他说道说道。” 刘侍郎点点头,便转向万时明说:“那便说说看!说说看!” 万时明道声好,开口道:“叛军五百,昨日已经攀藤附葛潜过山岭,直趋石漫坡,此时想必已经到了。” 两位老大人又是惊得一跳,大声问:“你怎么不早说?” 江尚书职责所在,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直嘟囔:“那尺半峡!那尺半峡!水、水、水怎样了?” 万时明道:“大人们稍安勿躁。那五百叛军堵水,总须两三日才能令水不流,再两三日,尺半峡才会干涸。两千兵马上去,一定能够阻止,无须过虑。” “真会这样么?”江尚书红着眼看着他,又是无力又是渴盼。 “若怕不妥,不妨再向尺半峡方向调集一支兵马,有空堵空,无空戒备,那就万无一失了。大人们岂不闻,尺半峡那里的狭窄,真格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吗?” 两位大人不由点头。 万时明声调铿锵地献议完毕,手一挥补充道:“砍树塞石,半日可了!塞他个严严实实,只须在上持刀守卫,连箭都不用放了。” “好计!好计!此议甚妥!”江尚书连连点头,又叫来人,把派兵防堵尺半峡的事情也安排下去,这才宽心了些。 忙忙乱乱,好不容易空了下来,他忽然嗤笑一声,恼怒地自嘲: “修身半生,一遇危局,竟致方寸大乱,连亡羊补牢都想不起来,还要后生家提醒!三十年养气,所为何事?真是荒唐!荒唐!何其谬也!” 他自嘲,刘侍郎也不好意思了,自己不是一样慌了手脚吗?倒是万时明很识趣,从容打断说: “大人们措置英明。如此一来,就只须加强青山头一带的防御,严防敌军左路突破就可以了。等兵力厚集,形势逆转,我军还可照猫画虎,截断山北河,晾干尺半峡,派一支偏师急行过岭,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这就叫,眼前报,来得快!” “好极!好极!”两位大人都笑起来。 他们也无心再问昨日的战况和你是怎么知道的了,都欣欣然,在册子上写下试用万时明的字样,并特别标明“即日起参议军机”。 这就是说,已经把他当成合格人才正式使用了。 面试结束,皆大欢喜。 皇榜招贤面对大众,本来以为人才有限,淘汰者众,谁知试三个便取中三个!这股凌厉势头,令后来者增添了极大的信心。 兵部门前欢声雷动,应招应聘的人士越挤越多,终至于连路都走不通了。 三个伙伴喜孜孜地回到乐坊。包括麻新宽在内的众乐坊同事都知道了,惊讶不置,纷纷过来道喜。 朱品声早已得到消息,也从西边赶过来,只见众人大呼小叫,又叫去酒楼订菜,又是摆列桌椅,竟要好好喝酒庆祝了。 见她来到,众人不敢小觑,都叫:“朱医正来了!朱医正来了!”恭恭敬敬地请她坐下。 朱品声笑容满面,却不肯坐,一边与众人作揖答话,说同喜同喜,一边拉了他们三个到屋内,埋怨说: “好轻贱的骨头!才得了一个芝麻大的官儿,就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搞这么大排场做什么?” 万时明笑道:“大家都要热闹,我们有什么办法?还没商量以后怎么干,他们就拥上来,弄得我们连交谈的时间都没有。” 朱品声摆摆手说:“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只问你们,是不是都上前线去?” 万时明搔搔耳根说:“这可要等兵部的安排了,让去就去,不让去就先呆着。” 朱品声皱眉说:“怎么能这样呢?不是早就说好,咱们为着来时的任务,就得帮着把这仗往北打,好一路寻找那什么东北大泥淖吗? “瞿太医说的那个管老板,据说是东北一条大河边葱城地方一个小镇上的人。我看过地图,那一带就只粗粗几笔,有山没山根本看不出来,只能就近去问去找。呆在这京城里怎么找哇?” 起点门槛高,读者精明,本人写的又差,五十多万字了,至今收藏不满百,很是遗憾。在此立帖为证:只要满一百,立刻改为每日四更!满五百则日更万字,直到终结!累吐累伤不趴下,决不食言!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9章 灰雁与乌鸦 到底是女性的执拗劲儿不一般! 三个男的还沉浸在名利和荣耀里,她却比谁都清醒,睡觉也睁着一只眼,紧紧盯着既定的目标不放。 “那就都争取上前线去!”万时明驯服地说,“我要求到前线搞侦察,我有优势。” “那他们两个呢?”朱品声一点也不放松。 白思孟笑道:“我也不愁,后勤嘛,他们打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那小蒋呢?” 小蒋嘿嘿一笑,说:“我虽挂名在宫前卫队,也可以请缨上前线嘛!就到小白那里当个副官也行!到时候要跑还能一起跑。” “这还差不多!打开飞船门,割开资料箱,光操作那几台偷银行的设备就得三个人!”朱品声说,“只有我动不了,想想都要急死了!昨天我试探着问了一下陆贵妃,说既要打仗,我就去战地搞包扎,也算给皇家尽一份绵薄之力吧。 “陆贵妃却说,那怎么行!你是老太后亲点的内宫御医,就算皇上御驾亲征,你也得留在这儿陪老人家。嗨,真叫人一筹莫展!” 万时明道:“留就留吧,反正办事不缺你一个。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事成之后,我们回来接你。” “暂时也只好这样了!”白思孟说,“说好了,朱姐就在宫里等。就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也只消隐起身,还在宫里,吃他的喝他的,就只不露面,静等我们回来。” “这思路可以!”万时明马上表示支持,“你医术有限,难免遇上个医疗事故什么的。该脱身就脱身,不用顾虑别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朱品声说:“这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有些担心,咱们都是流沙国人氏,别我跑了,皇帝一生气,把你们都搞个连坐,那就把咱们的事情全搞砸了!” 白思孟笑道:“他敢?战事方殷,用人之际,搞连坐不是胡来吗?这回他亲侄儿都反叛了,他还敢率性而为?不好好笼络人心,行吗?” 正说着,突然窗外传来鹅叫声,万时明一惊,叫声“不好!”赶紧推门出去,喝道:“别动,这是我买来的!” 门外一个汉子笑道:“知道是你买的。这大喜的事情来了,不正好拿它杀了添个菜?” 万时明怒道:“杀你个头呀!四十两银子白花花地撒出去,什么好酒好菜没有,巴巴地来杀它?它可是我弄来当朋友耍的。不要胡闹,去吧!” 三个伙伴都出来看,只见门外那个小鸡笼子里关着一只鹅,却不像是家禽,见了人很紧张。 “这是干什么?”朱品声不明白,“你要搞养殖呀?” 万时明笑道: “这是我的萌宠!学名应该叫灰雁吧!今天一大清早,天还不太亮,我起来背兵法,好应付面试,却听城门楼上那俩哨兵欢声尖叫。跑过去一看,他们正提着它捆脚,说是下值后弄到街市上去卖。 “我看这雁嗷嗷叫,挺可怜的,正好身上有点碎银子,就说我买吧,结果花一两买了个活的。” “你买亏了!”白思孟内行地说,“在集上我碰见过,顶多三百钱一只!” “那是乡下,”万时明说,“还是死的。这可是活的。告诉你们吧,我今天应聘成功,还多亏了它呢!” 说着他打开笼门,把那灰雁抱了出来,进屋后放在地上,跟它说:“乖!说话!这几个都是好朋友,别怕!” 那雁嘎地一声,抬起眼睛,一一看过来,说:“四个!” 三个同伴大为惊奇。 白思孟笑道:“来京这么多天了,原来都不知道,竟又有一个吃了聪明药的!” 万时明笑道:“可不是!它还呼朋引类呐!抱回来我才知道——它突然叽叽哇哇地求我放了它。我吓一跳,问它,你怎么会说话?它说我不知道,好像睡一觉就会了。难道是有人把它打麻醉了,趁机喂了药? “我问它跑城楼上干什么,它说是会朋友。问谁是它的朋友,他说这皇城北街一带有只乌鸦,也会讲人话,它每次飞过来都要找它。 “我问你们见了面没有?它说刚见面,才说一句话,就被天杀的哨兵给射下来,伤了左腿,这会儿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问它从哪儿来的,你猜怎么样?它竟然是从北极苔原那边飞来的,昨天正歇在石漫坡。 “我想那儿不是靠近前线吗,就问它看到了什么情况,比如人啊马啊大车呀,有没有穿军装的?就是射它的那些人穿的那种军装。 “结果它说看见了,好大一群,左胳膊戴着白袖箍,都趴在水边搬石头挖土呢。我赶紧进屋看地图,看出了名堂,就又跑到城楼上去问那俩大兵。 “恰好有个大兵是那里的人,都跟我说了。我这才胸有成竹,今天一上去,就把该说的都说了。” “原来如此!”白思孟笑道,“我们原来还以为你要不是能掐会算,就是梦游了一番北部战场回来,在那儿痴人说梦呢!” 万时明把灰雁又抱进去,关上小门,亲热地拍拍笼子说: “这家伙可是个宝贝,我养定了!品声,过会儿你叫人送一小瓶白药来,我给它治一治腿。小蒋,你出去叫他们弄点儿嫩草和碎米来,再拿盘子盛点干净水。它只怕早就饿了。” 朱品声说:“箱子里的白药有限,也用不着。跌打损伤的药哪儿没有?你管姓麻的要!再要些碎布条,在开水里煮一下拿来,我来给它包扎。” 等他们忙完,酒楼的酒菜也送到了。 万时明嘱咐那只灰雁:“你朋友要是来看你,千万留它一留,我这些朋友也想会会它,都交个朋友吧!” 这天太阳过午,皇家没事,同事升官,好几天百无聊赖的东乐坊里突然变得热闹极了,大呼小叫,觥筹交错。连宫墙卫队的人都跑来祝贺,趁机喝上几杯。 三个升官的各桌巡回,一一敬酒,都喝了个酩酊大醉,然后醉歪歪地回房昏睡到晚。 只有朱品声一人滴酒不沾,保持了清醒,因而便趁无人关注,和灰雁一起,用残肴剩饭好好款待了会说话的乌鸦和它的一大家子亲眷,真正交上了朋友。 这样一来,当万时明他们带着灰雁北去期间,朱品声便也拥有了一支灵活机动的空中巡逻队。 作者的话(此段不计入字数)起点门槛高,读者精明,本人写的又差,五十多万字了,至今收藏不满百,很是遗憾。在此立帖为证:只要满一百,立刻改为每日四更!满五百则日更万字,直到终结!写伤写吐不趴下,决不食言!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0章 大将出师 第二天,白思孟便走马上任去熟悉情况。大致把指定的军用仓库和定点粮台看了一遍回来,就打了个报告,要求将同乡蒋东平调到自己身边当副手。 他的理由是这项工作实在是面大事繁,有个体己信任的人帮衬,才能管得过来。 兵部两大人有什么不同意!他们立即发文商调,请殿前大将军放人,改任才干了几天猎狐班的小蒋为北征大军前部粮秣官中军校尉,立即进入了北征军体系。 这些事情都办妥后,四人惟一要担心的就是那个深藏不露的老仙人。 他还会不会再度使坏暗害皇帝,把刚刚展开的讨伐形势弄个一团糟? 按理不会。 因为他们原本是想趁叛乱初起,突然制造出一个权力真空,好动摇军心民心,阻滞庙议,给闪击战一个实施的机会。但一击不中,人被朱品声救过来了,机会就错过了。 现在战时体制已经形成,就是皇帝马上驾崩,仗也会照样打下去,这就没有必要冒着过早暴露的风险再去进行暗杀了。只要己方战场得胜,那就什么都有了。 那么怎么帮助己方取得战场胜利呢?当然是刺探军情,阻挠军机,在内部大搞各种间谍活动,尽可能让皇帝一方在战事上失败。 在这种事情上,老仙儿是阁老,女儿是贵妃,想窃取个军事情报,吹吹枕头风,都是再方便没有,绝对的手拿把掐,你轻易还不能奈他何。 所以现在,最紧要的任务就是把他们到底是谁搞清楚,早查清早逮捕,才能消除隐患。 但他们到底是谁呢? “刘郎”、“威风”、“姐夫”,这几个关键词最终被事实证明都是没影的事。 难道是朱品声当时太紧张,听走了音?但是像柳朗、魏枫、解富、介夫及类似音节的名字找了几十个核对,也没查出合适的人头,这就不像是听走了样。 那么,这是不是谁的小名或爱称呢? 朱品声问过专门管理贵族家谱的户部世荫司司官。此人在这方面是公认的渊博,却也没有印象。 最后他们只能猜想是那两父女在谈话中使用了暗号、代称。这就跟密码一样,一时间,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破解了。 不过通过那天夜宴中各人的表现,四人认为,那自称女儿的不是陆贵妃就是韩贵妃,相对应的阁老大人就是陆德祥和韩可信。 但是陆韩两老的相貌,恰都与那天在云际远远现身的老仙儿有些相似。要说谁更像些谁不像些,连素以辨识力自豪的小蒋都说不上来。 这样一来,就只有把两个人都列为怀疑对象,同时进行侦察监视。 两大家族,都是豪门,权倾朝野,自然就门庭若市。两座府第,每天来往人员极多,你怎么知道其中谁是北军的探子、信差? 要做到一天十二个时辰、二十四小时全面监视,最好的办法就是请皇家出面,一是派兵站岗,严查出入人等;二是派出警卫,全天贴身保护。 有这两条,自然就把他们关进了笼子,但有异动,准能发现。 但怎么才能叫皇家挑这个担子呢? 开战以来,光是皇帝出警入跸就增添了不少护卫人员,别的皇室成员如太子和近枝亲王等尽如此例,哪还有余力保护众多的阁臣和各部魁首! 要迫使朝廷出人出力,只有用计。 于是次日清晨上早朝前,三个阁老的大门上不约而同,都被插上了两把染满污血的刀子; 陈相国和江兵部的轿子则都在进宫路上各挨了两弩箭,差点儿要了相国大人的老命。 事情一经呈报,皇上龙颜大怒,严旨斥责顺天府(即柏原府),限期破案。 同时命令从前方抽调一千兵士加强京师防卫;其中一半派去警卫各重臣的府邸,严格进出管理,并随身护卫,形影不离。 咣啷一声,笼子成就。听到这个消息,三个男士大笑。 朱品声埋怨道:“笑笑笑!就知道乐!其实,光是门上插刀子就够了,还非让我掩护你们射暗箭!绊巡兵的那一索子,虽然挡住了几个,却也把我的左手勒破了皮,疼死了!” 万时明笑道:“不是你掩护,一声凄厉的空巷鬼叫吓跑了一班人,我和小蒋就逃不掉!也不知道事先是怎么设计路线的,竟然躲进一条死胡同,真惊险!最里面那道墙长满青苔,好难翻呀。” 又等了几天,在京城远郊匆匆集结起来的大军终于整编完毕,留下原来的四万驻守京城,新到的勤王军十万则全部开往前线,阻挡孙济的伪军。 大军统帅也选任了。几个候选将领,阁议商量来商量去,最终报请圣裁,确定为左宿卫大将军李琨。 这是一员年老的名将,战功赫赫,已经六十多岁。 皇帝为壮戎行,御驾亲出,来到大营亲自筑台拜将,授予大纛、大印和尚方宝剑,先道拜托,然后郑重一揖。 大将军甲胄在身,只行半跪的军礼答拜。再然后便是彩旗飘飘、笳鼓大作,大军启行,陆续出征。 白蒋二人则于收到部下官吏每个人的财产申报单后,剔除了几个富翁,叫他们回家去吃老本,其余的立即张榜公布,咸令周知。 之后他俩便率领前部粮台——大军五百余辆,载满粮秣;因还是后方,只用二百名护粮军人随护——先一日出行,在三十里亭驻扎。 六十名专职信差快马奔驰,将催促粮草的将令分投沿途各处,约定好交粮交草的具体地点与部队单位。 也就从这一天起,另外六十名专司稽查的便衣军人也撒开在百里途中,专门纠察粮草供应中的不公不法。 当他们开展纠察之际,小蒋也亲自带领一个三十人队,进行巡回,作为第二层监督。 他这三十人,除寻常武器外,最特殊的就是有一口铜皮木箱,是江尚书根据白思孟的要求向皇上求来的。 箱子里面装着一个香炉和一支龙纹铜符令牌,上铸“奉旨大辟”四字。其作用,就跟尚方宝剑差不多——点起香来,插上令牌,拜上三拜,就可以先斩后奏了。 作者的话(此段不计入字数)起点门槛高,读者精明,本人写的又差,五十多万字了,至今收藏不满百,很是遗憾。在此立帖为证:只要满一百,立刻改为每日四更!满五百则日更万字,直到终结!写伤写吐不趴下,决不食言!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1章 怒斩仓官 一到高河县他就斩了一人。那是他小蒋策马快跑,检查沿途粮草准备情况时,碰上一个当地国仓的仓廪官,官称叫仓令,非要小斗小秤地给粮草,不然就不发。 领军粮的军官因为见过白思孟新贴的告示,原来干现在却不干了,问仓官这是哪里的规矩。 仓官白他一眼,大剌剌地说,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积年累月,虫吃鼠耗弄空了的,不能我们自己赔。军官便说等蒋校尉来了再说。 仓官哼一声说:等皇帝老子来都没用,没有就是没有。 小蒋刚巧来了听到,却没暴露身份,而是先跑到前面去看这种情况多不多。发现前面还好,他这才折回来处理。结果发现急需领取粮草的那支部队整个到达时,他们还在吵。 “你发不发?”他亮明身份后问那仓官。 这仓官姓顾,在户部有过硬的亲戚,又自恃是户部直管的大仓库,骄横得很,根本不把小小的粮台中军放在眼里,牙一咬说:“不发!” “我们白大人的告示你接到没有?” 仓官不屑地鼻子里一哼。 “看到没有?” “看到了又如何?” “看到了还不按照条文做?” “你那条文没用的。我们户部也有规定的。” “那好!你把那允许你用小斗小秤发粮发草的公文给我看!” 仓官脖子一梗,骄横地说:“要看,去找我们上峰!上峰不说,我就是这个样子!你奈我何?” “真不发?” “不发。祖宗的规矩我不能破。” “那就请你去跟你的祖宗说,这规矩今天非破了不可!” “你要怎的?”仓官一脸凶像。 小蒋也不搭理,只问部队带兵官: “你们可都看见了?粮台公文在此,他却不用小斗小秤,便拒发粮草,公然侵吞库粮,贻误行军大事。将来有事,你们须为我作证。” 带兵官不知他要干什么,和部下一起点头说: “无妨。大天白日,他说的话,都是可以作证的。” “这就好!”小蒋颔首,便转身向着自己的部属说,“请令牌!上香!” 香炉令牌都摆列整齐,那仓官傻眼了,不断颤声问:“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小蒋努努嘴说:“你自己看,牌子上写的什么!” 仓官上前眯眼一瞅,吓得跌倒,竟然是杀气腾腾的“奉旨大辟”四字! 他气急败坏,头上直冒热汗,指着小蒋道:“你——你——你敢杀我?” 小蒋从容不迫地上香下拜,然后把佩剑递给随来的粮台法司的干吏,下令说:“奉旨大辟!斩了!” 士兵们一拥而上,把嚣张的仓官五花大绑,按倒在地。 仓官这才知道真玩大了,哭叫起来,大呼饶命,却没人理他。 他的手下都赶过来,看得张大了嘴,却没一人敢上前说话。 干吏手一挥,喀嚓!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到地下,沙土都染红了。 小蒋看了一眼,厉声高叫:“他的副手在哪里?叫他快来发放!” 仓令的副手是仓丞,一看躲不过去,只好战战兢兢地走过来,说:“下官便是仓丞杜某人,请大人的示下。” 小蒋说:“你的主官很硬气,说他非用小斗不发粮,那你的章程是什么?” 仓丞吓得忙说:“下官哪有章程!足数发!足数发!” 小蒋问:“他说有虫吃鼠耗,你就没有虫吃鼠耗?” 杜仓丞汗津津的,只求早些完事,支吾说:“有虽有一点,不妨事的,下官还赔累得起。” 恰巧旁边来了几个送粮完纳的农民,听了气呼呼地说: “什么赔累?收粮时他们全是大斗进,多收一成多,说是填补鼠耗虫吃。如今小斗再发一遍,也说是填补鼠耗虫吃。里外里,他们就总共吃下去两三成。别说虫与鼠,牛和猪都养得起,当然不怕赔累。” 小蒋哼一声说: “本来我只要你公平发出就行了,你却还要撒谎,说什么情愿赔累!跟我卖的好乖呀!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敢说,就得敢做,你就把收粮的大斗拿来给我们发,本官就在这里坐等了!” 说完,他拖了一条长凳坐下,便叫领粮的军官去监督领取。那军官去了一会儿,拿来的却还是公平斗。 小蒋问他怎么不拿大斗,军官小声笑着说: “校尉一丝不苟是对的,但何必无端得罪小人?我们一向是忍他们忍惯了,校尉才来,想必还不知根底。此战过后,报过一次销,恐怕就知道他们了。” 小蒋不明白,说:“你说什么?什么根底?什么报销?” 军官笑笑说: “不要看我们现在威风。行军打仗,处处都是要花钱的——军器、军装、战马、车辆、旗帜、锅灶、口粮、兵饷、医药、抚恤、赏赐、赔偿,哪一样不要钱? “战损丢失还要再花钱添置。一国之中,只有户部管钱,要用可以找他们要。采购却由你自己,用完再报销。 “战时是不要紧的,谁有工夫管你怎么用的!但战后就不一样了。比如到这一大仗打完,户部前后给了你一千万两银子,你买了什么,赏了给谁,都要一一造册交代明白。 “稍有不妥,他就要驳。或说你高价买了劣货,或说你买一说十,或说你重复报销,或说你名册有假,总之百般挑剔,叫你报不成功。 “你硬要报,他就说你有意蒙混、意图侵吞。说起证据来,他是早有空闲,早有准备,一处处都记在簿子上。 “你若不信,只管去看。他那纸头陈旧,数目却都是缩了水的。据此可以说得天花乱坠,驳得你休无完肤,十足的振振有词,搞得上头都信他的。” “上头都听他的又怎样呢?”小蒋问,但已隐隐感到不妥。 “上头都听他的,那你就真是意图侵吞了!”军官面色严重地说,“库粮国帑,民之命脉,如何可以胡乱蒙混?自然是将你交刑部勘问。 “刑部又不懂会计,问个什么?还不是户部说缺多少,他就来逼多少!应承了你就得赔,倾家荡产也得赔。不应承呢?那刑部是什么地方?他自然有对付不应承的法子。” “还要送交刑部?”小蒋身躯微颤。 “又没说你谋反,这种敲扑追比的小事情难道还会交大理寺?”军官反问。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2章 和光同尘? 赔不出还要敲扑追比,脱下裤子打屁股? 小蒋心里咯登一声,头都大了。 怪道史书上说:飞将军李广宁肯自杀、大将周亚夫情愿饿死,也不愿面对狱吏狱卒!若辈的手段太下作了。 在他们眼里,再了不起的荣誉和尊严,都只是一堆破烂。只要上面叫咬,他们就恨不能一口咬死你。边咬还边要向你需索! 敲扑追比? “总之——”军官总结说,“一仗打下来,国是保了,家却毁了;军功立了,赃罪却也坐实了;敌国灭了,杀你的理由也就有了。 “为什么古人总爱说狡兔死,走狗烹?其实多半不是君王寡义,功高不赏,全是此辈造就的,是其欲壑难填。 “有聪明的将帅,肯花钱打点若辈,他便高抬贵手。若是不懂关窍,想要实报实销,到头来多半被敲剥诖累、负债到死还不得清爽,背运的还要延及子孙。” 小蒋听得毛骨悚然,心道,这些恪守祖宗规矩的狗头果然看轻不得,便问:“那么依你看,这粮秣一事应该如何办理?” 军官笑道:“小将末秩,怎敢导校尉为非?实是看校尉果敢有为,深恐阁下误蹈覆辙,最终为此辈所笑。这事若要办,依小将看,有两个办法。一是和光同尘……” “什么什么?”小蒋听不明白,打住问他,问清楚了才说,“噢,就是同流合污。” “校尉要说同流合污,就说同流合污好了。”那军官心平气和地说,“总之,是照他们的祖宗规矩办,用一个,要说用了两个。现编现记,大大方方写个领字存在那里,不要以后临时抱佛脚。 “二是对如小将这般的领粮官,一石米只好放八斗半,只是记得给小将一分好处,其余九分就是校尉的了。小将一定给校尉打个十足领条。 “三是无论校尉孝敬上司也好,分润众人封口买心也好,花到最后,总之要多留一份在那里,留待真正报销时打发那班司官书吏。 “比如要报一千万两,若辈再少也须得五十万银子,还要说是分外克己的。与他关系不好,便是这个数也说不下来的。” 小蒋心算了一下。他数学不好,算不明白,便要军官替他算。 军官说:“这都是有行规的。小将实收八五折以后,再拿走一分利,便只剩下十三又五,户部得了五去。上司得了三,分润众人三,便剩了二又五分。 “便是哪里再多支出一些,也有个二在那里,这便是校尉辛苦一场,应得之数。合成银子——比如要报一千万两——就是二十到二十五万银子,现成一个小富贵了。” 小蒋听完吓一跳。 自己一个办粮办草的小小校尉,打一大仗,竟能捞这么多外快!那些喝兵血的将帅和各级统兵军官呢?他们要刮多少?想到这里,他便问了出来。 军官对这个问题有些敏感,不肯详细说,只笑笑道: “粮草小将领去,也不是足额下发,总有一成要交由上司当作应急粮秣储藏下来,放在哪里也不一定。有时用了,有时被敌骑烧了,有时败下来被敌军夺了。 “倘用不上,也未损耗,日久自然卖给了地方,钱款入柜,最后变成糊涂账。 “粮草之外,小将还要领军饷。这是现银子,不好多扣,回去要交给统兵官。若辈扣过后,必须还剩九成二三。然后层层下拨,各自扣点,到了当兵的手上,十串也只好剩个五六串。 “总之,粮草可以吃进肚子七成,饷钱只到手五六成,这是如今的通例。再要仁慈些,亦势所不能了。” “这么说,打一仗朝廷花出去一千万,只有六百多万是用到实处的,其他的都被有权的分润了?”小蒋骇然。 “是!”军官老实承认,“俗话说:人不为利,谁肯早起?说的便是这般情形。其实认真论起来,用到实处的连五cd不到,怎么说呢? “兵员号称多少都是虚的,出征时便已打了折扣,十人中只有八人是实数,于是统兵官先就吃了个净二成,其余八成才是那样分的。校尉想想黑不黑?” 小蒋大为吃惊,没想到世路上这样龌龊,不安了好一会儿,他问那军官:“你叫什么名字?” 那军官笑笑说: “末将的名字已经写在领单上,校尉还是不要记住的好。小将无他,只看校尉大人雷厉风行,料到眼前必有一番振刷。感大人忠荩不二,便略说些陈规与大人听。这都是小将积年历练所得,尽是实话。 “只望大人事先知道此辈盘根错节,且习成风气,一时难以动摇,措手时便可想好应对之方。大人能力克顽疾,自然甚好;若是不能,可早图万全之策,何必与此辈舍命相扑,处处树敌,还落个君王不喜呢!” 小蒋将他看了又看,喟叹地摇摇头,道:“像你这种人也很难得。那么这次领粮草,我给你几成为好?” 见他要实际办事了,军官赔笑道:“自然十足为好。但是,校尉既然知道,何必让小将及上司白吃落这一成半呢?就照旧例开发吧!” “旧例就是还用他的小斗?” 军官小心地说了声是。 小蒋哈哈笑道:“那么一做的话,第二颗要斩落的头颅就是我的了。你去仓里叫人吧,就用你拿来的公平斗,让你也知道知道,领个十足是种什么滋味!” 一声令下,就这么办了。 来领粮草的官兵都欢呼雀跃,仓官仓丞的手下却冷冷地板着脸,眼望着泥地,一句话也不说,要多少给多少,痛快无比,很快发完。 小蒋在军官的领料单上签上监察人的名字,交给杜仓丞说: “转告你的上司,这一仗,前部粮台的粮草一分都不许短少。敢少我的,就准备换仓令吧!有话说,到皇上面前说去!” 他又巡查了几处,快马加鞭回到粮台,向白思孟汇报情况。 白思孟听了他转述领粮军官的话,骇异地说:“这是个特派的说客吧?说得这么**裸的,是不是有人想委婉地警告我们?” 小蒋搔搔头皮说:“我想也是!他小小一个百夫长,进出不多,有什么必要悲天悯人,冒着杀头的危险跟我揭穿这档子事?难道不怕上司和同事要他的脑袋?” “你说他说的有几分可信?” “大半可信!”小蒋说,“仓令的小斗我精确地量过,真的就是个八六五斗,连领粮官应得的那一份也一起放给他了。他回去怎么分配,那还不好想象吗? “我就是想不通,到最后,户部官员敢一口吃那么多——即使各司各曹都要分,加起来才多少人呀?平均一算,个个都该吊起来!我的天!衙门里还留得下人吗?吃那么多都去死呀!”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3章 开战前夜 小蒋嗟叹不已。 “越是关键地方的人越敢开口!”白思孟点头说,“你叫个小商店的人贪,他一年弄个十万八万算多的了。你叫个银行分、支行的行长贪,不弄个几亿他就觉得对不起人。能比吗?” “那到最后报销时——比如咱们——怎么办?” “我办得着吗?”白思孟在椅子上直起腰板笑道,“那时我早卷铺盖走人了,谁爱报谁报去。” “人走了账还在,不还要倒过来追究你!你走了就没事了?” “账在,架不住我人不在了!‘前部粮台突遇贼袭,全体罹难’,或者是‘舟覆大河,无一幸免’。我都到那没人到得了的地方去了,他还怎么追究?让他们哀悼我吧!” 小蒋眼睛一亮,笑道:“这倒是好主意——金蝉脱壳!但咱们虽没事了,可其他部下还在呢,难道不怕贻累别人?” “连账一起烧了不就完了?贻累谁呀!”白思孟拍拍屁股,“就是不烧,顶多也就是贻累荐主江尚书和刘侍郎,要他们为最后的报销伤脑筋! “要是感到不妥的话,咱们现在就把巡查的情况报上去,请他们向皇帝上折,痛陈一番粮台痼疾,告诉他我们要刷新,请他的圣旨,到时候责令户部实报实销——不!只销不报,也就完了。” “只销不报?”小蒋转了几下脑筋才转明白。又想了想,微笑起来。 白思孟不解,问他,“你笑什么?” “好一个只销不报!我在想象——”小蒋说,“仗打完后皇帝老爷会是个什么嘴脸?那时可能位置稳了,天下定了,财政的窟窿却大了,衣服遮不住屁股,万岁爷便臊了。 “这一天,实在被催债的逼得不耐烦,便大喝一声:妈的!钱都花哪儿去了?给老子我查!” “户部就会说:万岁爷呀,早跟您汇报过,都是前部粮台那俩混小子闹的!十足发给,看似公平公正,其实只让那帮泥腿子当兵的得了便宜,万岁爷您却是该怎么着还怎么着,一个大子儿也没省下来! “就这样您还护着他们,让不报而销,结果他们落了好名声,手里还藏了私。路上的人都在传呢——说那姓白姓蒋的都发了家,每人足有一百多万呢!万岁爷,为今之计,还是先抄了他们再说——他们跌倒,您就吃饱了!” 白思孟哈哈笑起来,道:“说的真形象!大人物,可不是人一阔,脸就变?今天还阿弥陀佛,明天就厉害得不是他了。 “不过,咱们只抱定一个宗旨,不在他们这儿吃冤枉,也不准眼皮子底下的人吃冤枉——看着恶心!不过,杀人头的事情,咱们还是按捺点儿吧。别惹急了狗跳墙,打咱们的黑枪!” 小蒋叹了口气。一个多年**的大环境,一两个人的力量是清理不了的,能不同流合污就不错了。 但杀人不比别的,消息很快传开,上下有关官员无不震动。 有那清廉些的,颇觉解气,议论说这些年太烂得不像,是该整顿整顿了。 有那感到威胁的就互相警告说:注意点呀,流沙国来的俩小子新官上任三把火,在那儿杀人立威了!不要撞在刀头上! 被杀的顾仓令的亲戚,是在户部当郎中,地居要冲。闻知此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去跟堂官哭诉,说前部粮台有意丢户部的人,随便杀害职官,还在那儿大肆卖弄。 说了又说,弄得户部的谢尚书也动了气,就到陈相国那里告状,说兵部的人也太不把户部放在眼里了!擅斩职官,连招呼都不打,事后还连来个文“咨”一下都不屑,这还有王法吗? 陈相国不以为然,听了像没听见,得便还拿这当个笑话说给皇上听。 皇帝听了生气道: “这谢某人真是不识大体!如今战事初起,正亟望三军用命之时,他们却还似平日里那样蝇营狗苟,以为旁人都不知道!能诛一人而三军肃,这是何等便宜之事,还要向朕前呶呶不休? “这样——传旨申斥倒不必,却要批他四个字:‘不得胡说!’另,传旨下去,就曰:‘前部粮台剔除旧弊,雷厉风行,为国分忧,健儿称善。其行事殊堪嘉尚,着吏部记功一次。’” 圣旨一下,众人才明白,连皇上都要借重这颗人头,力振颓风,那还有什么说的?服吧! 由于战事刚刚展开,同仇敌忾还是要的。尽管有旨嘉奖,小蒋也没再砍人头,人家当然也没打他的黑枪;只是互相戒惕,行事都谨慎了许多。 就这样已经是个很好的局面。前线兵士们得了实惠,略感舒坦,士气上升,战斗力也提高了。 三军用命,连带各地城防部队的精神也提了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都准备与敌决战。 这时的战场大势是:尺半峡那儿打了一小仗后,局势稳定,左路已经无忧。子余关关城坚固,兵员又足,守得水泄不通。 惟一要防备的是右路万聚坪方向。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兵力,孙济集中了四万人,已开始向万聚坪推进,试图夺占县城,进抵芦河,扎下突破的根基。 敌军挟勇前来,锋头正锐,硬挡一旦有失,后面的文章便不好做了。 身为统帅的左宿卫大将军李琨经验丰富,力主谨慎,这日便召集军事会议,明确表示要放弃万聚坪,部署守河。 “那么万聚坪的一万百姓、六千人马怎么办?”该城守将张洪焦躁地问他,“不战而退?” “这是自然!”李琨面无表情地说,“全城撤空,不留尺帛粒粟,都到芦hn边来。这事便责成将军去办。” 张洪想了想,脸色难看地说:“万聚坪城垣高厚,放弃容易,攻打却难。他日我军反攻,叛军凭依坚城,百日都急切难下,岂不是留下后患?” 李琨叹口气道:“避敌锋锐,也是不得不然。将军能以一城抗衡,不让叛军南下,那自然好。然而城外四野平旷,处处都好走人。我军初至,尚未浚濠挖堑,万一敌军蜂拥而来,还是要退据芦hn岸。难道将军愿作敌后的孤军么?” 张洪素称骁勇,此时眉头一皱,慨然将胸脯一拍,承诺说:“苟能阻敌南进,末将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这就叫奋不顾身!在座与议的将领有十多人,听了都颇感振奋。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4章 军帐定议 南叙伯的长子名叫许成,前不久押至京城,讯明无罪便即释放。这次因老爹许高树火急派遣了两千兵马勤王,已到大帐,李琨高兴,就任命许成为帅营的裨将。 因为无辜被拘窝火得很,许成很希望有个机会露露头角,也趁机洗刷一下不好听的名声,这时见张洪忠勇无畏,感到时机来了,便高声插言说: “末将不才,愿助张将军一臂之力,也去守城!” 他发言太突兀,乃父南叙伯兵马交卸了还没走,也厕席会议在旁听。因自己远来乍到,就只听不说,默默思考。等听到儿子发言时,大家已都听到了。 南叙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心想大帅的意思就是要集中兵力防河,连张洪都嫌意气用事,你还不知好歹,使劲地掺和!但晚了一步,已经责备不出口,只好苦笑。 李琨也很生气,却碍于南叙伯是好友,不好发作,想了一想,说: “万聚坪一隅之地,不须许多人前去。许成忠勇可嘉,可暂时担任前部联络官,先与张将军共缮城防。敌军来到,许部须急速退至芦hb岸,伺机进退。” 退到了河岸怎么伺机?难道等敌人自退?还是背水一战? 两千人,不值敌军一扫。实际还是要他退回来。这意思已经很明确,南叙伯也就不作声了。 万时明作为参军也在座,听过几道命令,心想:李琨这人太老成,守有余,攻不足,将来反攻指望他是不行的。 要是大军一直照他的部署干,自己四人什么时候才能去到东北地方?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原以为以中央对地方,以十五万兵力对区区七万人,获胜轻而易举,现在看来,估计得太乐观了。 到了军中他才知道,孙济手下,都是防备番骑多年的北地劲旅,战斗力远非李琨手下临时杂凑起来的各路地方兵马可比。 对付北地骁骑,最好的战术就是深沟高垒,令敌自疲。 万聚坪城池不大,周围又太空旷,不是个好的决战地点。而退守南岸,与敌相持,既可以避敌锋锐,又可顺势整顿大军,让它由散乱变紧凑,由生疏变熟悉,从而大大提高战斗力。 李琨部署的本意是不错的。但时间就要耗得很长了。 特别是放弃万聚坪,看起来是心疼六千官兵,其实还是怯敌过甚,不相信张洪能守得住。 如能大胆一点,厚集粮草,增补兵员,紧急修缮城墙和战具,令万聚坪牢不可破,使之成为战场的中流砥柱、楔入敌人腹心的一颗钉子,则一方面能拖住敌人的相当一部分兵力,到反攻时,还能来个两面夹击,中心开花。 这样布置,绝对比单纯放弃它要好得多。张洪之所以敢于坚守,自然也是早看出此城的价值所在,同时也认为反攻的到来绝不会太久。 十四万对七万,加之对方是千里南来,水土不服,再加上对方是叛乱,我方是讨伐,谁胜谁负,应该各自早有结论了。 但人微言轻,这种场合,哪有他万参军发言的份儿!看看气氛不对,他只好默不作声。 开完会回帐,他的四面多孔的特制大木箱已经打开。拨给他的仆夫姓王,四十多岁,正在给从孔中伸出头来的灰雁喂水。 万时明跟灰雁作过死约定,决不许和他之外的第二个人说话,哪怕是饲养员也不行。所以吃喝得再满意,这雁也只呃呃地叫,表现得跟寻常鹅鸭无异。 支开老王后,他才悄悄对灰雁说:“伙计,今天开始就要借重你了,给我往北飞翔侦察敌情去!数数儿你是会的,对不对?可要看准确喽!” “放心!”灰雁嘎嘎中带着音量很小的人说话声,混杂着说,“我数鸟儿数惯了,错不了。” “一百能数吗?一万能数吗?”万时明不信它的大话。 “一万有什么!十万以内,错不过七八个。”灰雁自豪地说,“鸟儿一飞起来密密麻麻,可比人难数多了。” “骑马、坐车、走路的要分开,”万时明严肃地向它交代,“是向南还是向北,向东还是向西,走得急还是走得慢,都要分开。还有,见到我军——就是左胳膊袖子上没缝白布条的——也要记下人数和动向。” 灰雁一一受教。 “去吧!”万时明打开箱侧的小门,让灰雁钻出来,“慢慢飞,别硬撑,你的脚蹼还不能用劲儿。不过,我现在再给你涂点药膏,包上一块创可贴,又消炎又能保护伤口,万一要下水,还能支持一阵子,不至于重新感染。” 灰雁感激地嘎了一声,一仰脖,用力拍了几下翅膀,就飞起来。 老王跑回帐篷一看,叫声不好,到嘴的鹅肉要飞了,赶紧扑捉。那雁却一个急转弯,反用翅膀打他。 那硬硬的翼稍把他扫得眼睛一酸,叫一声妈耶,便踉跄站住,两手乱揉。 万时明哈哈大笑说:“笨蛋!这是雁,不是鹅,是我养来玩的。你还当是做菜的!晚上飞累了,它自然会回来。 “听我说:平常我不在时就由你照顾它:喂小米、喂嫩草、喝清水、扫粪便。脏了就给它洗洗。到晚上再收窝、盖箱盖、插箱门!别让黄鼠狼把它咬了。破一块皮我都找你!” 老王苦笑道:“得令!原来属下来到这里,不光伺候参军,还有位二大爷要伺候!” “知道了就好!”万时明笑道,“我的野鹅是三百两银子身价,一分不少。任谁薅掉它一根毛,参军我都要罚他二十两银子,还只要现的不要赊账。老王,明儿有空,把它的毛羽数一遍,给我记个数儿,我要上册子的!” 当天下午,从京城方向来了一小队人马,一来就投奔大寨。 一问,原来是兵部刘侍郎和江尚书听说皇上嘉奖了白思孟和蒋东平,还袒护兵部,特别感奋,专门从自家庄院里选取了三十名壮丁,叫一个退役老兵带领,到前线来报效。来后指名要求隶属前部,好尽快杀敌立功。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5章 心灵相通 李琨是老官场,最是晓事之人。那天他一看圣旨就明白,万参军的同乡圣眷优隆,他本人也不是池中物,早晚有一天会飞腾上天,作那帝王羽翼,所以目前就得好好敷衍他。 因此看到那些人来了,他就亲自批示,全部留营,交由万参军点用。他不是养了一只大雁吗?这班人的名目就叫飞雁班吧。 参军就是参议军事的简称,是参谋性质,平时也就是在帅帐进出,与随员等列,而今居然派给他一支亲兵,这种待遇真是闻所未闻。 然而知道他的底细之后,便也没人觉得不可思议——既然他也是流沙国来的,那流沙国三杰也好,四杰也好,现在不都是正邀帝宠,个个红得发紫吗? 但是飞雁班前来报到时,却被挡在了参军帐外。老王告诉他们,参军正在睡觉,吩咐说除了大帅召唤,任何人不许打扰。 大帅如此器重,他却大白天关起门来睡觉,这是什么道理? 众人莫名其妙,在帐外等待,心道: “我们家主难道看错了人,叫我们跟上这么一位耐不得劳苦的主子!别看眼前他还这么得宠,老这么着,只怕红得发紫之后,就要紫得发黑了。” 不说众人在外等待,心生不满,万时明在帐后床上,可是一点没闲着。 他仰卧在床,两眼闭上,却是在前额那一向显现技法教程的一小幅亮块里,寻找灰雁的视界。 他企图通过灰雁的眼睛观看山川大地。 这可不是突发奇想。 原来,为了在技法上跟朱品声练成“双剑合璧”,他们曾一度苦练心灵相通,然而成效甚微。倒不是两人浅尝辄止不肯下工夫,而是彼此总是合不了拍。两人的心境根本交融不到一起去。 为此,在三公岭的最后几天,他们专门请教过惠如仙师父,为什么练个心灵相通这么难?惠如仙很惊讶,说不会吧,双胞胎练成这个的多着呢,情侣也一样! 然而细细问明了情况,她的口吻却变了,告诉他们:不要再费这个事了。 她解释说:心灵相通是一种单行道,就像对讲机一样,必须交替主导,交替响应,不能同时又说又听。 而他们两人,各自的个性都很强势,思维一相交就情不自禁地争夺主导权,这就变成两个对讲机同时说话,结果自然是混沌一团。 “那好吧!那好吧!”两人接受了教诲,退而实行之。一开始,情况似乎有所好转,你谦我让,能出现几个不大连贯的画面了。 却也仅此而已。一旦到了紧要关头,他们精力集中,便又情不自禁地争抢起来。 一“抢话”,情景交会面立刻又变得打架一样忽闪忽闪,就像电视天线对不准方向一样。不看还好,一看就让人头昏眼花,难受极了。 他们又去请教惠老师。 惠老师告诉他们:思维跟电子扫瞄一样,是在逻辑电路的管束下,用连续稳定的光点来构成影像。 影像这东西既是天马行空,又很娇嫩脆弱,只有慎重调谐,画面才能清晰稳定,才能顺利交流。 你们俩的调谐功夫不够,能做到看到画面,已经是难能可贵了。那些比你们更严重的,不管怎么努力,思维一碰撞,画面立刻就像拔掉了输入源的荧屏一样,全是白雪花。 “那怎么办呢?”他们紧张地问,“我们再好好调整心态行吗?” 惠师父却死了心,一再摇头说: “哪那么容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小朱执拗,小万好夸,个性都是天生的。强扭没用,我看是改不了了。” 这使他们非常沮丧。“双剑合璧”彻底没戏了,两人的感情因而也差了一截。 然而世事玄妙,常常会峰回路转,在出其不意中,突然间把你的未竟之功变成可行之举,而其途径和结果,却与你最初的设想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就是买回灰雁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 在东乐坊,当天入夜后,两个少年已经入睡。灰雁因为还不知道讲卫生,颇有气味,熄灯前就被连鸡笼一起放在靠近门口的地方。 由于受伤惊恐和对陌生环境很害怕,这家伙歇息时很不安宁,时不时就会从翅膀里抽出头来呃呃嘎嘎地叫两声。 别人倒无所谓,听而不闻,最多蒙着耳朵就是了。万时明却是主人,因为自己的宠物打扰了别人的睡眠而深感抱歉,这就没法睡踏实了。 “你能不能别老呃呃嘎嘎了?”他小声地向门口嘘了一声。 “哦!哦!”灰雁哼哼着闭嘴。 但过了半小时,万时明刚要朦胧入睡,它却又很响地呃呃了几下,猛扑翅膀,闹得笼子轰隆隆的,就像发警报似的。 万时明惊出一身冷汗,睁眼抱怨道:“闹鬼呀!你梦见狐狸啦?” 灰雁不吭声,自知理亏地把头再度钻入翅膀。 万时明有些难以入睡了,心道: “真他娘的!是孩子哭还能猜出他是饿了还是尿了。饿了塞**,尿了换尿布,这大雁却只叫不说,可怎么调教?” 想着想着,他不知不觉,又用起原来练过的心灵相通之法,想要强行进入对方的心境,只不过努力对象却换成了灰雁。 “你不能阻止我控制——”他强势地想,“你自己不说那就我来!我这就要进入你的眼帘,替你看看,是什么在骚扰你!吓唬你!” 他这种强烈的干预**就像一股高压电,面对的却是灰雁驯顺和平的低阻抗心态。 那心态绝不似同样强势的朱品声,甚至不像一般人类,简直就是极优良的纯银导体。 而他们之间隔开的距离,则像一层柔弱的薄雾,天生的稀疏轻薄,被万时明的劲风一吹,立即退避消散,显现出一片明朗的天空来: “哦,既然您这样想看,那就请便——请随便!”似乎是灰雁在这样说。 这一来,万时明眼前(实际上只是前额部出现的一小片清晰的屏窗)原来那片黑而亮,均匀而稳定的黑幕便一下子揭开,所有的景物扑面而来。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6章 单向控制 他感到一阵晕眩,眼一眨,暂时关闭一下,才又慢慢睁开。 无疑这只是心里的感觉,因为实际上他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眼帘中最先出现的是一张大床,墙边有盆有桶,都很粗笨,显然是木制品。然后便出现了一道窗帘、几块不很明显的窗棂局部和横在门上的门栓,桌椅灯台, 最后才发现床上并排躺着三个睡觉的人头。 再看一会儿,连被子鼓起的轮廓都看出来了。 万时明张大了嘴。他太知道了,这就是灰雁眼中的他们这个卧室。 他心中一阵狂喜。太棒了! 原先跟朱品声合练多时,从她那里能够得到的最好的画面,都只有些模糊的叉叉杠杠,黑白相间,还不住地忽闪抖动,你根本不知道看到的是什么。 甚至是转瞬即逝,刚亮起来,不到两秒钟又黑掉,叫你一次都看不清。 而现在他钻进了灰雁的眼睛,却像是就蹲在一面观察窗后,想看哪里就看哪里。 这雁也没一刻安静。随着它的躁动不安,头颈乱扭,一会儿看到它张开的羽翮,一会儿看到自己的屋梁,一会儿又看到它身边那只吃光了食料的小陶盆。 “太好了!居然能通过大雁的眼睛看世界了!”他无限感慨地想,“多么神奇!多么惊人!多么不可思议!” 感叹许久,景物却也没什么变化,一直是这样单调地变幻来去。有时又一片黑暗——那是大雁把眼睛闭上了。 “睡吧睡吧!”他想,“好孩子,休息好才能工作好!以后全指望你了!” 看得久了,他也困倦,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但心中有事,不过一个时辰,随着灰雁的一声嘎嘎,他又惊醒,于是又看,仍然是清晰而连贯,却也灰暗不明,仍是环境黑暗的缘故。 只是到了黎明,画面才得到十倍的增强,在弱光下,室内的一切,清晰得就跟大白天一样。 怎么回事?他想,从来没见一大清早,阳光就这么好过。 忽觉自己并没有睁开眼睛,他突然明白了,此时他脑中浮现的,并不是自己看到的,而全是灰雁两眼的视图效果。 灰雁是野外旅行家,它的视力、对光线的感知力,自然比人好得多得多。 太高兴了。不能睡觉了。 他立刻爬起来,虽然头还有些晕,仍然抱着灰雁出了房门。 “看那边城楼!”他对灰雁说,“最好是飞上去!” 灰雁明白,便用力扇动翅膀,灰尘一扬,已经离地,却又无力地落下——昨儿那一箭让它失血过多,还疼得扯动了翅膀。 它站在那儿,温顺的大眼睛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无论哪一边的景物在它眼里都清晰得像刀刻一样,这比万时明自己看到的不知要强了多少个百分点。 但就在这时,似乎有一阵微风直吹眼睛,万时明忽然感到,视野在迅速变暗。 猛地睁开眼睛,他发现,原来大雁终于起飞了。大雁越飞越远,万时明的心也越来越往下沉。 他发现自己正在逐渐失去对雁眼的控制。慢慢的,他又只能感觉出自己看到的东西。 联系断了——他回归了自己。 是距离的原因还是自主干扰? 如果是距离的原因,那么一切努力都白费,灰雁就只能充当一下扒墙头的角色,远了就什么也看不到。 而如果这只是自主干扰,那自己的打算就还有救。 和朱品声同练时,他们早就清楚,心意相通要求的条件很苛刻: 只有在久坐发悃,进入半睡眠状态中,他们才能开始比较柔和的思维接触,你看到些我眼中的光亮,我看到些你眼中的光亮。 然后,自主意识一强,两种视觉立刻就像炮弹相撞一样炸个不停,眼前一片光雾弥漫; 而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连这点都办不到,完全是大眼瞪小眼,谁也借重不了谁。 “怎么办?”他紧张地想,“如果是自主干扰,而且这个自主干扰只是单方面的,只影响自己这个主控者,那还好说。 “而如果是双方的,连灰雁都一清醒就失控,那这个结果还有什么意义呢?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控制一只趴窝不动、一直半睡半醒的野鹅,这能干什么?难道去当研究员,专门做飞禽心理分析?” 在外面只呆了这么一会儿,他就想了很多,得不出结论,就只能心神不定。 好容易灰雁飞回,他便又把它带回屋里,自己重又上床,闭上眼睛。 这时两个少年已经起来,奇怪地问:“回笼觉!老万你还没睡够?” 万时明嘟囔道:“起早了有点晕,再躺会儿!” 一合眼,再运功,只经过几个运作程序,他就惊喜地发现,那画面几经努力,终于又呈现出来了。 这时的灰雁在人声的搅扰下,别说再睡,根本就别想安宁。两个少年穿衣洗漱,来来往往,不时逗弄它一下,惹得它乱叫乱钻。 这时万时明便能从屏幕中看见小蒋那恶作剧的怪像和白思孟威吓地大吐舌头,甚至作出两手掐脖的凶恶动作和虚抬右腿作势要踢的恐吓姿态。 他诧异了——平时人跟人之间还看不出来,一碰到好玩的动物,这两个宝货怎么就这么坏呢? 当然喽,随着交往亲密,慢慢这两位也有些比较负责任的情况出现,比如给灰雁喂喂水喂喂草、扫扫粪倒倒筐,甚至还温柔地用手给它理理羽毛。 然而就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忘不了开玩笑,有时伸指弹一下它的脸,有时硬扯开它的翅膀,检查一下它有多少根飞羽。 它有多少根飞羽,跟你两个毛孩子屁相干呀! 总之,所有这些好坏表现,不管是促狭还是逗趣,都让万时明看了个一清二楚,虽然他的眼睛一直闭得牢牢的! 这就是说:在受控方完全清醒时,我们的效果照旧!而要进行控制,就必须完全闭眼,什么也不干。 这算不算心灵相通?难说。但起码,单向控制一只飞禽的视野已经成功。 这就解决了第一个隐患,下一步就是测试一下距离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7章 借眼观天 为了巩固效果,他又反复练习多次,都是起床后又躺下,躺一会儿又起床,惹得两个少年都惊奇得直眨眼: 老万这是干什么?神经啦?还是因失恋而彻底失控了? 令人遗憾的是,在灰雁养伤期间,那只会说话的乌鸦一直没来看它,否则万时明大可拿它也作一次试验,看看他的单向控制法是不是适用于一切动物。 如果也能,那就创造出了他自己的独门功夫,在自然魔术的历史上开创出一个万氏品牌的独特研究方向。 连惠老师都没说过心灵相通法能够用在动物身上,对不对? 这个意外收获,他却没抽时间告诉朱品声。一是朱品声实在太忙,来得少。二是他想等实用结果出来之后,更有说服力时,再拿去与她探讨。 结果还没来前线,他的灰雁就先说了石漫坡的见闻,帮助他应聘成功,他这才对包括朱品声在内的三个同伴说了一点儿。 主要是说灰雁会说话,会数数儿,至于实时传输却没说。不是他藏私,而是还没经过实际检验。 现在他来到了战争前线,这可是检验他的试验成果的最好时机。 此刻,他躺在窄而硬的行军床上,两眼微闭,脑海里出现的是一片无垠的大地和无限深远的蔚蓝晴空。 灰雁伤愈初飞,只想尽量品尝那久违的腾飞快感,因此一直往高处飞。 它越飞越觉得气流强劲,升腾容易,于是又快乐得呃呃大叫起来。这惹得一干飞禽都边飞边歪过头来看它,心想这只孤雁莫非是离群太久,发了失心疯吧? “谁都不要管,只管朝前飞!”万时明愉快地喃喃自语,“现在刚渡过芦河。哇,好大一片水呀!却没看见几条船,大概都被大将军抓到芦河的南边来了。 “这也是一种滞敌的办法,不错。不过敌军现在还远呐。 “喂,宝贝!你现在先拐个弯。喂!拐弯!啊,对了!就擦着旁边的小山飞!这儿上升气流强一些,你可以省些力气。过山后咱就直飞万聚坪,看看那儿的城防如何。” 这段路足有五六十里,就是使劲飞也得半个小时。 万时明感到自己正在毫不费力地跨过天穹,看到前面全是缓坡平地。 村庄和树林相间,小丘与小河相连,宽窄不一的道路把棋格般的田地划作一块块,绿的黄的还有黑的——黑的是休耕地。 而人与牲畜,就像蚂蚁一样在地上蠕动;大多数是在劳作,少部分却是在逃难。 这种景象太普通,没有任何价值,在飞到万聚坪之前,也不会有新鲜事可看。 万时明不想弄得那么累,便驱逐了脑中影像,起身下地,想看看帐外的情况,问一下大帅那边的动静。 一出帐他就吓了一跳,几十双眼睛同时抬起来转向他,穿着军装的壮汉们纷纷起立。 “他们是干什么的,老王?”万时明惊疑地问,“都围着我的帐篷干什么?” 老王见他醒了,连忙跑上前说: “大人!这是京里江老爷和刘老爷报效皇上的三十名健卒。大将军已经笑纳,专门派到大人帐下听点的。” “啊,还有这种事?”万时明大喜,“我有自己的卫队了?” “正是!”老王笑眯眯说,“不仅三十个壮卒,大将军还另派了一个伙夫和一个兼带赶马车的杂工,特许大爷自己领米领菜、埋锅造饭。” 嗬,亲军小队!虽然不如元帅大帐,也赶得上偏将军的待遇了! 万时明颇为感动。心想,这样的优遇,但凡有点儿良心,谁能不格外感奋,拼死报效? 没说的!我这个参谋别的不行,侦察个敌情什么的还能够,一定帮你在皇帝面前好好地长长脸! 他逐个问过各人情况后,仔细观察挑选,最终选定了两个临时负责人,叫他们当“什长”——各率领十四人分班轮值。 当值的有事跟从,无事站岗;下值的就地休息,不准乱走。 最后他左右看看,说: “老王!现在人多了,我升你为‘伍长’,伙夫和车夫就交由你管!你可要把吃喝拉撒这一摊子事都管好。” 老王才来几天就升官,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连唱两个喏,乐滋滋地到后帐忙活去了。 下午万时明继续睡觉。两个什长一个伍长都惊异,咱们家大爷怎么这么爱睡?可是无人敢问。 到下午三点钟辰光,为了单独开伙的安排,中军押粮官那边有事叫请。 他们三个什长、伍长商量了一下,都说大爷这觉怎么算都已经睡够了,还是叫醒吧,不然耽误了公事,谁的面子都不好看。 老王得到一致支持,就进来试试。谁知刚一叫唤,笔直仰躺着的参军大人就把左手用力一挥,意思是不准打扰,可见清醒得很。 然而他的两眼却仍然闭得紧紧的,一些儿不肯张开。 老王愣住了,不知应该退下,还是叫一声:“大人!押粮官有请!” 万时明正看到紧要处,影像中突然出现一道道白亮的干扰光,气得张口就要骂。 可是这时千万不能说话,一说话就一切都打断。于是他右手抓住一个小篾枕头,抡起来向左一甩,砰地打在老王的肚子上,打得他一哼。 老五捂着肚子跑出来,伤心地诉说:“大爷发脾气了,要揍人呢!” “揍人那是不耐烦,揍完就该起来了。”姓周姓季的两个什长不明就里,按常理判断说,“那你还不好好伺候?退出来干嘛?再进去,等爷清醒,再好好跟他说押粮官的事儿!” 老王进去,他俩也小心地跟了进去,却见万时明已经坐起,却还紧闭两眼,神情专注,不知在想什么。 周什长替主人跑过买卖,见多识广,一看就明白,当下吃了一惊,连忙拉了两人出来,埋怨道: “我说怎的,原来参军大人是在入定!这种坐禅功夫你们不懂的,便天雷打下来也不能睁眼,一睁眼终身修为就都废了。 “老王,那边的事情也不能耽误,你赶快去,就说参军大人有点贵恙,暂时起不了床,特派你来代问章程。但有什么说法,我们参军都是一力应承的。这样办就不会错了。” 等老王忙完这一大摊子事回来,参军依然故我,仍在打坐,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疲累地一跤倒下,说:“我真累坏了!不吃饭了,先睡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8章 绝佳的战机 于是只须一晚一早,全营都知道了:中军大帐那个万参军带发修行,是个有根底的善士。 这样的人也来打仗,据说是受了神佛的点悟,叫他效法四大天王,大力伏魔护法,将来必成正果。 这样看来,以仁孝立国的我朝我军,不仅有天帝护佑,亦得佛祖青睐。 正义之师,三教同钦,焉有不胜之理?孙济那蕞尔小寇不久必要灭亡,这是铁定的了! 战争中营垒里的解释,杀威之下,都是专门偏向一方的,新夏朝也不例外。但这对万时明却是想睡觉递来了枕头,再合适也没有。 几天过去,不但众人视他为异人,连大帅李琨都信以为真,吩咐手下说: “万某人的鬼神莫测之机,系全从冥想中得来,你们无事不必去絮叨他。” 大帅都这样说,自然无人敢再来骚扰。 从此他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大白天关门睡觉,“天子呼来不上船”,一心一意投入到他那纵横千里,无所不见的飞行侦察中了。 由于战场非常广大,灰雁又只能一线一划地飞,一开始,他只能不时禀报一些不大重要的敌军活动迹象,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却没看到。 但日积月累,所提供的情报编织在一起,仍然让大帅比较准确地把握了整个战场态势,初步做到了知己知彼,这已经强于敌军很多了。 大帅很高兴。虽然没有发现敌军的重大企图,自己的部署有没有疏漏却发现得很及时,手下将领谁用心谁不用心也看得很清楚。这都要拜万参军的入定之所赐。 这人还是有点本事的,不枉圣上和兵部大佬们对他的赏识和宠信。 广大战场作战,特别是两军相持不下时,水磨功夫是绝对需要的。既不能轻举妄动,也不能无所作为,该做的一切都要做。 厚积才能薄发,在机会来临时才能一把抓住,克敌制胜。 这天晚饭后,通过雁眼观察,万时明终于发现了一个大好机会。 他思忖再三,反复推敲,认为不错,便把腿一拍,一跃而起,兴冲冲地跑到中军大帐,问明大帅没有休息,立即求见。 李琨对他是有所指望的,听说他来得突兀,料想必有要事,便叫令他进来。 万时明忙不迭地进去,笑嘻嘻地对大帅说:“大帅!孙济那厮,终于露出破绽了!” “什么破绽?”李琨镇静地问。 “他想偷袭,来了个孤军深入!” “唔?”李琨直起身板,“讲!” “请大人打开战场地图!”万时明要求。 丈把长的大地图展开后,他便上前指指点点,“斗胆向大帅呈上”地说: 根据他的入定神游发现——他认为这是提供情报的最好解释——在敌人主力缓慢地由西北向东南谨慎推进的同时,昨日薄暮时分,敌军忽有异动。 位置最靠南的子余关下的敌军,突然一分为二,分出偏师一股,方向东指,夤夜开拔,快速向芦河插来,其意图不明。 但根据其军行方向与速度判断,很可能是想乘我北岸空虚无人,一举截断万聚坪守军的退路,完成对该城的突然包围。 这个企图不算突兀,北征军后撤,早就给他们让出了通路;万聚坪孤悬于彼岸,也是任由他们包围。 我军原来的打算是:他进由他进,他围由他围,就让他们屯兵对岸好了。只等他们强渡芦河,处于“半渡”阶段,李琨这边再与张洪的孤城信鸽相约,给他们来个首尾夹攻。 这是战略上的老成持重之举,若能顺利实施,定然能占便宜。因此此时敌军的东来,不但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也是我军乐见其成的事情。 “是呀,他来又怎么样呢?”李琨两臂交叉,歪脖看着地图问。 “问题不在他们来不来,来在什么时候,而是他们投入的兵力!”万时明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想乘人不备,捡我军一个便宜,顺利合围,却正好让我军捡了便宜。” “这话怎么说?”李琨问。 万时明笑道:“为求迅速、隐秘,他们此来只有七千人!” “真的?”李琨讶异非常。 “正是如此!”万时明也异常兴奋,“卑职仔细核算过了,只有七千一百二十人,包括逻骑、斥候。” “果真?” “果真!” “哦呵!”李琨紧张得嗓子都哑了,瞪大了眼,以手加额,“竖子竟敢行险侥幸!” “是啊!他们的兵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是不尴不尬的七千人,仅比万聚坪守军多了一千,可见其急于求成而又藐视我军的侥幸心理。 “兵法有云:骄兵必败,又云: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鲁缟。 “若南岸我军主力星夜渡河,埋伏在枫林坡一带,以逸待劳,出其不意,再通知张洪派出四千人堵住敌军北窜的通道,就很有可能将之一鼓聚歼。 “我军谨慎持重,不图一时之逞,迄今尚无战果,是所谓骄敌之策,如今已收实效了。 “此役若能横空出世,一仗歼敌七千,必将极大地震撼敌军,并使其无法判断我军的战略意图,从而举棋不定,最终动摇。” 大将军不是好当的,坐上这个位置的没一个傻子,一眼就看出这是个绝好机会。 北军藐我太甚,七千人就敢行险侥幸,此天亡他也! 李琨不由兴奋难耐,嘴上却一再询问:这个情报可靠吗?你是真看到了?附近还有哪些敌军活动?各自的动向如何? 万时明根据他的要求,一一作了回答。 “好!好!”李琨频频颔首,“再叫下面侦察一下。” 大将军立即派出多支斥候(侦察队),进行验证。同时不等结果出来,便指派得力将领,率军陆续秘密渡河,分多路向枫林坡这个节点集结。 若是实际情况不对板,我这些兵力还可以跑回来嘛。 不久,斥候们回来报告,万参军所报的小股敌兵活动都是对的,但于敌方大队还不敢贸然接近,以免暴露我方意图。 大将军大喜,这才相信万时明确有过人之能,从而下定了打一场大仗的决心。 “请大将军的令!”万时明趁机提出要求,“卑职想要过河参战,以便现场提供情报。只是再要入定,需要一辆厢式马车,能在里面睡卧打坐才好。” 李琨掀髯微笑说: “这个有何不可?车辆现成,就坐我的厢车去好了。只是参军务须仔细,不可耽搁太久,以防匪徒四窜,惊了参军。本帅便在大营坐镇,专候参军凯旋。” 这是李大将军好意,但万时明坚执不可。一来体制所关,二来他才不愿意因为坐着这乘涂着帅徽的厢车,成为敌骑的偷袭首选呢!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9章 闪电出击 万时明走得不迟不早。 那辆帷幕加厚的大厢车上船时,敌军离枫林坡尚有三十里;当他登岸,便只有二十多里了。 敌人踌躇满志,急于求成,军行甚速。 他要车夫打马疾驰,一跑就跑到枫林坡,与前军相见后再查,发现敌军的斥候也已同时到达。 这是块峰头连绵的小高地。大道从南坡下经过,两旁密布灌木丛,正对坡顶方向却有一大片草地。 由于是秋冬季节,草木枯黄,枝叶稀疏,人在其中的隐蔽性不是很好。 敌军斥候奔到这里,骁勇地驰上两边山坡,上下左右看了看,认定无人窥伺,便向后方接力式地射出响箭,通告平安,然后就策马向前,继续搜索。 就在这支二十人的小小骑兵队兵分两侧,距离拉开,安心地奔驰向前时,万时明通过高飞的雁眼,已经看清敌人潜师奔袭的七千人主力—— 真是黑压压的一大片!足足占据了五里长的道路,就像一条粗壮的黄蛇一样。却又是从前到后,偃旗息鼓,鸦雀无声,一个劲地疾走,连咳嗽都要捂着嘴进行。 唯一能够远远显示出他们的存在的是,那七千双脚嚓嚓地响,不可避免地踏出一路烟尘来。 他们的措施非常严密。沿途所有的庄稼汉、商旅、闲人都被他们卷带进来,一个都不放走;但有反抗,立刻一刀杀了。 在由平地进入低谷之前,他们略歇了一歇,派出更多的侦骑向前搜索,回报平安后,便毅然决然地朝枫林坡谷地跑步前进。 万时明又看了看——只有他一人能看清整个形势——他发现,就在黄蛇的两侧,比它粗得多的两道黄色浪线,已由蛰伏转入运动,正谨慎地慢慢涌上山坡,向低谷中的道路轻轻合拢。 这便是李大将军的一万八千伏兵。 万时明一颗心揪着,紧张期待:敌人可不要发现什么不对,扭头就跑哇! 还好,此时敌人的侦骑在前面已接近出谷,步兵大队快步行进,已经尽数入彀。 根据事前预案,李琨的伏兵此时已经纷纷起立,手握兵器爬上山坡,躲在了峰峦高线后面,就等一声令下,就立即翻山现形,出现在猝不及防的敌人面前。 动作还是要有先有后。前敌指挥官的意思是先打两头,首先把这条狭长的管子变成两头扎紧的香肠,然后再从两侧啃咬,一举吞掉这条蜿蜒的黄蛇。 “可以了!”看到两军的首尾差不多齐平,万时明从厢车中钻出头来,对李大将军手下最得力的大将吴洒龙大喊了一声。“干吧!” 吴洒龙正骑着高头大马等待,闻声一鞭打下,策马上岗。几名共持一根大纛的军士和举火放烟的众多兵将一起跟上。 吴洒龙迅速站上枫林坡的最高处,看了看,将手一挥。他的这些手下便毫不迟疑,立刻摇旗的摇旗,放烟的放烟,继而鼓声大作。 没有什么“一声炮响”。这时新夏国只是知道,却还没有用上火炮。 代替的是一排十面大鼓,响鼓重棰,一起同时敲打,声如惊雷。站得稍近的人,心脏都要被震得跳出来。 鼓声远传。那边队中也有鼓,呼应声四起。晴朗无云的秋空立即涌现出一股凛冽的杀气。 得此号令,早已在两侧撒开的层层叠叠的北征大军各单位立即号角齐鸣,同时展开行动。 首先扑出的是堵截道路的部队。一闻鼓角,他们立即纵身奔过山脊,眼看敌军斥候闻声后撤,便一齐放箭。 就如一股急流,陡然遇上堤坝,敌骑骇然止步。但已经来不及了,箭飞如雨,满空飞洒,只十几秒钟,便将措手不及的斥候们一一射落马下。前部敌军顿时慌乱。 接着数十辆满载柴草桐油的大车嘁里咣啷地蹦跳着,从小树丛后现出身躯,迅速赶到路中间。 推车的壮汉们手持火把,一到位置立刻点燃,烧得各车烟火升腾,不大一会儿便把前进的道路变成一片火海。 而在火海周围形成的箭阵,更如雨前密云,严密封锁住敌军前锋攻击前进、从路旁逸去的空间。 箭阵两侧,成百上千的南军密密匝匝、蜂拥而来,刀枪闪烁,形成两只对掐在一处的巨大的黄巴掌,更把去路箝制得严严实实。 西边五里外,如蚁如蜂的优势伏兵同样呐喊着冲了出来,在敌军尾部也是如此炮制一番,于是两端管口迅速扎上。 敌军已成瓮中之鳖。 但谷地太长,出口处又太过宽阔,因此还要趁势努力,进一步压缩敌人的施展空间。 封堵住敌军后,长枪密集的南军战斗群迅速形成钢铁拳头,骇人地高声喊杀,争先恐后却又节奏分明地蜂拥而上,将敌人一步步向中间驱赶。 他们的动作之快,势头之猛,推进之坚决,就像几只大食蚁兽刨开蚁丘舔白蚁。稍微龟缩得慢了一些的敌军都被长长的大舌头追上舔食,直如风卷残云,一扫而空。 这之后中段才悍然出手。两支精锐的骑兵,后面跟随着大队步兵,各两千人,相隔里许,由北而南,从坡地隘口轰隆隆地驰出,直切敌军中段。 马上的骑兵骇人地呐喊着,摇旗舞刀,途中再一分为二,分从四个方位,几乎同时一头楔入大道,势不可挡。 北军指挥中枢在此,见状大惊,立刻传令变阵应对。 这时的场面非常诡异与血腥。 战场上交混着同样面孔和编制的两支敌对的军队,袍甲式样甚至连旗帜颜色都几乎相同。 只是北来的一方左臂上都绣着一道醒目的白箍,旗上缀了只白角,表示复仇雪耻,以此表现出与朝廷兵马的区别。而军装里裹着的,则都是一样的粗野汉子。 相形之下,还是北军更显粗野蛮勇。 北军由北而南,一路打了不少胜仗,虽然碰上的都是地方军,却也是实打实的杀人嗜血,占地夺财,养成了一股骄横残暴之气。 他们的脸黑些、花些,这既是日晒导致,也有长途奔袭的汗水和尘土的功劳。 但这也是他们的骄傲。 眼下他们虽然长途奔袭身体疲劳,斗志却仍然昂扬饱满;一开始,并不把眼前突然出现的南军真正放在心上。 在他们眼中,这些久没打仗的懒兵疲兵,个个都是细胳膊瘦腿,连脸都还是白的,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只要奋力冲杀一下,杀出血来,就能让他们心惊胆战,哭爹叫娘,土崩瓦解。 然而此时接战片刻,他们才猛然发现,自己想错了!眼前的南军可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他们的冲锋一点也没有畏缩,他们执刀持剑的手,也一样粗壮有力。 面对突然真实起来的死亡,他们也恐惧起来。 而在南军方面,此役是他们出征来此碰上的第一仗。 按兵不动,加紧动员,将军们个个都攒了好几天的劲,都明白要特别重视初战,所以准备工作做得极为扎实。 如今这支杂凑部队已是官兵相熟,器械精利,士饱马腾,正堪一用。 他们是趁夜渡河,连夜悄地潜行数十里,直到秘密夺取地利之后,才将此行的任务传达下去。 很快,一万八千人从上到下个个都知道,孙济有七千人的一支肥羊部队落到了本部张开的大口袋中。 一万八对七千,而且是运动战,几乎就是三打一,何况还有万聚坪的四千援兵等在后面。这要是开打,那结果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手拿把掐,还能让他们跑了? 欢笑之下,人人都精神百倍,互相激励鼓劲,争取动员起自个儿的每一个细胞,到时候发挥出最大的能量去冲杀、去立功,好讨个封妻荫子的美好前程。 再不济也要立个小功得个奖赏,对不?不然旁边人都挣了好处去,自己岂不辜负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战场严酷,士气最为重要。一旦激起,那就如风之猛,如雷之厉,越叫唤得吓人,己方的人就越勇敢,砍杀起来也就越坚决。 这时战鼓一响,三军齐出。敌方已出其不意,一再受挫,不由开始面露惊惶。己方却是刀刀入肉,趁势猛割,谁肯心慈手软? 但陷入包围圈中的北军御番多年,千里南下,久经战阵,也不是吃素的。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0章 血沃枫林坡 好一支凶悍的劲旅!眼见敌军堵住两头,横截腹心,行军队形已一冲即散,北军立即分段收缩,形成一个个串珠似的小圆阵,长矛在外,弓刀在内,并立即放箭抵御。 箭如飞蝗,支支咬肉,反应不可谓不速。而刚冲进来的南军骑兵占领了道路,却拥在路中,劲道顿衰,一时躲都难躲,纷纷落马。 见此窘状,两边山坡上的步兵弓箭手立刻奔跑蹦跳着下到半山腰,居高临下,放箭压制。 与此同时,步兵长矛手也排成平头推进的阵势,跟在打头的马队后面,汹涌地沿坡面冲下,实施歼灭战。 步兵是攻方的主力,人数之多,就像就像开闸放出的洪水。一时间,满坡满谷都是纯黄一片急冲的浪头。 而几乎是与时俱进,双方永不停歇的漫天的箭雨,一直在交叉飞舞,啸叫着低头下窜,打得不管不顾的双方将士就如雨中荷叶,噼啪乱响,东摇西晃。 难以计数的兵士就在这第一波凶残较量中惨叫着倒下。鲜血一下子就将五里低谷,从道路到山坡,泼洒得斑斑驳驳。 双方的前部剧烈地相撞在一起。这真是大面积慷慨赴死的惨剧。 人身不过是柔软的**。而双方手中配备的,都是能轻易割裂**的利器。 **如墙,而利器如林,这不是成心来滚钉板吗? 双方排在队形前面的,尽是些年轻稚嫩的脸,又冲动,又恐惧。人人都吓得要死,却都知道难以幸免。 死到临头,不死不休。上是一刀,退也是一刀;躲是一刀,不躲也是一刀。 自己就是刀锋间的一块肉,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因此一旦接敌,就像两道飞奔的涌浪撞在一起,哪有什么勇怯好坏的区别呀! 勇也好,怯也罢,大家都是恐怖得心房紧缩,闭起眼睛,野兽般嗬嗬大叫,上来就是一阵攒刺挑戳和瞎砍瞎剁。 一手下意识地遮挡着眼睛和面孔,一手横竖乱挥,管他砍的是谁!人,都疯了! 火车相撞,杀人而兼自杀!还有什么明辨敌情、趋利避害呀!还有什么施展身手,较量武功呀!人到了这种地步,只管发疯乱舞,就像一头瞎眼的公牛往前飞扑就是。 哪怕扑向的是一道千尺悬崖,撞下去也就完事了! 面对密林一样的刀矛,所有的面孔都恐怖得扭曲歪斜,啊啊的吼叫嘶哑凄厉,充满恐惧,再也不像人类的声音。 连野兽的嚎叫也没这么难听,因为这本来就只是尸首仆倒的轰响。 盔甲的大浪冲到了人体的一排排石头上,稍一激荡便即退回。留下的便是一片刚刚栽倒、还在呵气的死尸和哀叫连连的伤兵。 退回来却又立刻扑上去,缝隙反而挤得更紧了些,于是又是一阵嚎叫与鲜血,又是一片横七竖八的死尸与伤兵。 不绝的喊杀声与呼痛声里,血腥气弥漫四面,肺里的空气都压缩到足以令人窒息的地步。 但个人是糊涂的,形势却始终分明。 中间的四千王军健卒,一进一退,再退再进,就像两根钢钎反复打进,很快将七千敌军截成三段,让它首尾不能相顾,指挥顷刻失灵。 敌军大乱,总攻开始。 前方已经绞在一起,后续的众兵将不知恐惧,反而看得眼热,你呼我唤,奔上前来,刀枪并举,面对已经惊惶失措的敌人,三个打一个,越打越来劲! 南军气势大盛,肩并着肩,呼喝连连,步步进逼,恨不能把眼前的敌人一口吞掉。 北军空有七千人,却已惨遭分割,群龙无首,重压之下,顿感不支。最初一阵混战之后,已被压缩得几无立足之地。 “好极了!”万时明看到这里,发现自己的贡献已经完全呈现,这才彻底放了心。 他并没看清下面的细节,只知三条长蛇已经混合成一条,正在互相消化,而且消化得还顺利。 他开心地想道: “开局不错,车马炮已经占好了位置,就看小兵怎么过河了!下面就是大面积啃食,再硬的骨头也经不住一万八千人慢慢地啃。一小时应该就能结束战斗。我可以先歇歇。” 他能够如此淡定,皆因为他的眼睛是在高空俯瞰,无遮无掩。而人们却是在地表的平面上搏杀,眼前一片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因此棋盘上的兵卒将领的感受,远较他这位观棋先生痛苦,几如人在炼狱里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那么慢,那么的不容易。 因为北军困兽犹斗。 都是能征惯战之师,他们陡遭突袭,短暂慌乱之后,残军慢慢看清形势,也逐渐清醒过来。 杀人才能自救,棍子打狼两头怕,谁也不是铁打的!于是他们迅速抱团,纷纷开始顽强抵抗。 不自救行吗?就是想投降不干,在这样人群密集的情况下也是不可能——你还没丢刀跪下,人群就把你踩扁了! 于是首先,他们的步兵迅速集结成一个个小小圆阵。每阵三四十人,军官居中,刀枪对外,在混乱中,奋力格斗砍削。 几经进退,这些小圆阵一时竟也阻遏住了猛冲过来的王军的大砍大杀,勉强可以自保。 而他们的骑兵因为居高临下,对战况和地形看得更为清楚,为了保存战斗力,便率先选定方向,向敌方包围圈的薄弱部分发狠冲击,力图突围。 完全是混战了。战场上杀声如雷,风起云涌。 细小的人体就像波涛中的水,缤纷的旗帜就像水面上漂浮的杂物。在惊人的力量作用下,推来拥去,卷起跌落,谁也不能自主,谁也不能脱身。 但终究是杀伤一个就少一个,战阵总是由密到稀,不久,形势变得明朗起来。 打过一阵之后,发现实在无法抗衡人数远远高出自己的伏兵,三段包围圈中的大股敌人都选择了突围自救,在各自指挥官的带领下,分头向西向北边打边冲。 南军立刻发现了他们的意图,迅速迎头赶上,竭力合围,捺住这不祥的势头。 如此一逃一追,一冲一夹,双方都目的明确,誓死拼杀。战事终于有了白热化的一个个焦点,打得非常惨烈。 不到一刻钟,形势有所变化。三股中有两股敌军在挣扎冲杀中终于合兵一处,一起涌上了高地前面的空阔草地,人数一下子就扩大了一倍。 他们就像一团黄中夹白的硕大的花色包袱。 这时如果伏兵们不扩大包围圈,还是继续追撵厮杀,无异于为渊驱鱼,为丛驱雀,敌军很快就会像一个巨大的血管瘤破裂,向北溃围而出,从而逃脱相当大一部分。 通过雁眼,万时明看得非常清楚,立即将这一变化向吴洒龙报告。 吴洒龙大惊,立刻命令传令官通知各部,抽出一半现场兵力向北向西包抄封堵。同时将最后一支预备队也调动起来,由南向北迂回拦截。 敌动我动,敌移我移,死咬不放。继续和他们拼消耗,直到他们实在无法脱身,最终崩溃。 由于伏兵们数量和心理上都占优势,听说敌人要跑,南军群情激愤、干劲倍增。前面的加紧砍杀,后面的便纷纷往北跑动,扩大包围圈,好把敌人紧紧兜住, 吴洒龙看到紧张处,连指挥部也不要了,命令围护着他和各位僚将的两百卫队也冲上前去,加入斩杀。 这时整个大包围圈里,敌兵人头攒动,拥挤不堪,眼前戈戟如林,头上箭如雨下。 伏击军为了减少自己的伤亡,决不吝惜手头的兵器:占据高坡的不断抛下滚木擂石,相对较低的就尽情发射弹丸羽箭,竭尽一切努力,把死亡倾泻到敌人头上。 五里长的大道上,素称剽悍的北方汉子们终于被杀得哭爹叫娘,死伤枕藉。 通过锐利无匹的雁眼,万时明看见,这时还活着的敌人都丧失了理智似的,像没头苍蝇般乱扑乱撞,身上一个个鲜血淋漓。 而已经倒地的袖缠白条的军人更惨,由于饱受砍刺和践踏,都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堆破烂;死人太多的地方,竟然垒成了乱七八糟的尸堆。 这还不算,根据报功规则,所有人的右耳还都被王军割去,弄得污血横流,没有一张脸还像个人样。 惨矣!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1章 严杀尽兮弃原野 更恐怖的是对结团自保的圈中敌人的屠杀。 一个自保圈子三五十人,脸都朝着外面,手中武器拼命挥舞,只求不让对手攻进来,以免被分割消灭。 但王军们很聪明,到这地步,都跟猫玩老鼠一样。 那些身高力大武艺高强的,手持刀枪老练地围而不攻,身体弱的则在包围圈外用石头、飞镖、投枪、羽箭拼命向圈内招呼。 这就像天女散花,防不胜防;敌人能挡刀枪,却挡不住石头和暗器。 遭此反复的骚扰杀伤,圈子中敌人个个鼻青脸肿、呲牙咧嘴、狼狈不堪。略一失神,就会被圈外凶狠的对手欺上前来,哧地一刀,搠翻在地。 作用更残酷、效果更致命的还有一种“旗枪”。 这个“旗枪”,不是那种带个作装饰用的枪尖的真正的旗杆,而是旗杆上再绑一支长矛或是大戟,变成五米长的“超长矛”。 碰到敌人被困,己方就找来旗枪,弄两三个人抬起它,大喊一声“仔细了!”,就一起跑步向前,向圈内全力突刺。 此时互相配合要默契。围攻者闻声向两旁一闪,这支超长矛就呼地杀入圈中,当者立毙。 手中无盾牌,自然就像砍瓜切菜。就是有盾抵挡的,也禁不住这股大力,连人带盾都撞倒在地。结果不过是让人家多费一刀,最终还是胸口洞穿,头颅破碎,鲜血直喷。 有时这种超长矛同时绑就七八支,分从四周同时向一个圈子里攒刺。圈中人只能惨叫着挤成一团,在几分钟内相继倒地。 那些垂死挣扎的人体被矛尖刺穿,手脚都还在不停地弹动,身上布满正在喷涌的血窟窿。 什么是人这种动物最凶恶的敌人?看这场面就知道了——就是敌对的同类! 不解人世恩仇的雁眼冷静地看着下面的一切,低低徘徊。 杀戮还在继续。 生命在这个狭长的条地里消逝得如此之快,早一秒钟还活蹦乱跳的人,刹时间受到重创,就伏地瞪眼,变成了永不说话的死尸。 这不是以十计数,而是以百计数。 一个个,一排排,一片片,骨断筋折,就像被摧毁的公园里那些可怜的人工雕塑。 没有炮火,没有巨响,只有低沉的喊杀和绝望的叫饶,以及那刀剑相击发出的犹如海浪拍岸般柔和的沙沙声。 就在这对于整个世界近乎寂静的时刻,五里长的商旅大道,慢慢变成了一条堆满**礁石的黑红色的血河。枫林坡下的草地上,更是漫成了一片血泊。 冷兵器杀伤,一点也不比现代兵器低效,而且更安静更彻底更冷酷。 在青风山碰上李薄希临时攒就的业余匪帮时,白思孟还惊诧,怎么冷兵器打仗居然没死人!可惜不能拉他到这儿来看看! 看到这里的情景,他一定会转弯一百八十度,改口说:奇怪,怎么冷兵器扫荡过后,居然还有人不死! 传令兵骑着马,不能进入血河血湖,就在山坡上来回奔驰,大声传令: “大将军有令:不要活口,不留伤兵;全体处死,斩首垒坟;古名‘京观’,今号‘叛丘’!” “天时震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万时明能够理解命令为何非要如此残酷。 他知道,北军的强大主力此时已经压至万聚坪的城濠边,只要得到偏师失陷的消息,肯定会分兵赴援。 只要有一半北军赶到战场,已经战至疲惫的一万八千伏兵便会被一举击溃,那时争相逃命就全是自己人了。 而立即大举攻城报复也是对方的另一种选择。张洪决心虽大,以他平地上的一座普通城池,能不能抵住挟愤而来的强敌的疯狂进攻,还很难猜呢。 但最终看到那些惨酷细节后,尽管明白,万时明也是心房颤栗,脸色苍白。 呜呼,这就是我的情报直接的后果?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而他没有时间为自己看不惯的残忍感到震惊,也无暇为北军的七千冤魂悲悯,因为这就是一个首领政治上反叛,让其部下付出的生命代价。 他为之悲叹。但他不作评判。他不是这里的人,在这里没有亲戚朋友。他在这儿只有功利,没有责任,也不需要公正。 “一个大个儿猿猴说:你们给我打!一大群猿猴便蜂拥而来,抓住另外一些样子相似的猿猴,把它们按倒捆住,又撕又咬。 “其实它们之间并没有仇怨。咬别人的只因为恐惧自己挨咬;被咬的只因为大猿猴要以咬立威。自私加兽性,就构成了全部的战争。” 对于整个战事,他抱的就是这样悲悯的想法。 大猿猴是谁,不就是挑起叛乱的孙济吗? 但今天是孙济,明天呢? 明天说不定就是皇帝自己来挑起。 一仗歼敌七千,全部斩首,在我们的古代,这根本不算什么,规模再大十倍也不算吓人。 白起一坑四十万,项羽一坑二十万,这都历历可考。 但在只有几百万人口的国度,又是真正意义上的首战,这却极大地震撼了全天下。 捷报飞传至京,皇帝大喜,立即传旨嘉奖。同时发出御用美酒、猪羊三牲,大举犒军。 阁议也来凑热闹,建议正式任命左宿卫大将军李琨为讨逆军大元帅,先锋大将吴洒龙为鹰扬大将军,参议军事万时明为大军参议长。 这事自然一奏便准。任命下达,举国称颂。 空中侦察——或者说入定神游——竟具有这么大的威力,这是谁都想不到的。 而这还不过是牛刀小试。 不仅万时明,连大将军也深信,只要顺势而为,很快他们就能抓住更加有利的战机,使出最大的劲力,狠狠地打击北军的中坚。 只要有一两仗再像这次一样打好,就足以全面击溃他们,剩下的事情就只剩下成语所说的,叫作“追奔逐北”了。 这个“北”,也不再是败北的北,而是真正逃向北方的北了。 前部粮台的白蒋二位,在源源不断调集粮草的忙碌中,听说了老万的成绩,也都大觉颜面有光。 两人私下笑谈时,小蒋笑道: “他会入定?你吓我吧?他三世为僧也学不会入定!入定的人能喜欢女人吗?光这一条就通不过,更别说性子上还有多浮躁了。” “性子上倒没什么大毛病,”白思孟不像自小习武的小蒋那样苛求,客观地评价说,“最多是在见闻上太求广博,有点儿贪多嚼不烂罢了。 “不过要说喜欢谁,你看出来没有,他跟朱姐这一阵儿好像真不怎么样了!两人分手时表现的那个客气——啧啧!就像邻居要走,随口请人:‘帮我看一下门啊!’” “是有些不一样!”小蒋点头认可,“我就纳闷,怎么老万那么聪明的人,心结一系上,就再也解不开了?再说那心结——呸,那不是无端侮辱人吗?” “就是!庸人自扰!”白思孟慨叹说,“据我的经验,越渊博的人越不可理喻,还不如咱们头脑简单的好!知道得越多,就越多愁善感。这么有趣的世界,他也看得乱糟糟的!” “可不是吗!”小蒋点头。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2章 书中秘语 “不过也别把老万看成简单的愤青!”说到这儿,白思孟站起身来拍拍手说,“总的来看他的情怀还是有的:身无半亩,而心忧天下。 “但有那么些发愁生气的,还不如来点实际的。干脆就变菩萨、耶稣好了——赤脚芒鞋走天下,牺牲自己,解救大众,岂不比整天坐着干生气,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好多了?” “做慈善?”小蒋笑了,“可他现在干的是杀人的事呢!干脆两拧了!” “也不光是做慈善,护法除魔也是做好事。比如这征讨反叛,”白思孟认真地说,“民间有议论,都说这几十年太平无事,老皇帝也不暴虐,孙济凭啥起兵夺位?这不是瞎捣乱吗?孙济要当虐民之贼,老万给他个迎头痛击就是对的。这也是做好事!” “是啊!他也常说,一到战乱,人就不如狗。孙济想让人人都当狗,咱们也只好把他当狗打!” “不错!所谓‘虐人害物即豺狼’,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了。” “就是!”小蒋点头,不过已经不想多说了。 又看了一下皇家通告,他服气地指点着说:“但是他这神游天外,咱们不信也没用,那些参谋成果总是真的。你说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就得问朱姐了!”白思孟一笑,其实他也想不透。“他们一起练过,也许真的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独门功夫吧!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在古代,张子房就能做到,他是黄石公的徒弟。 “徒弟成了名臣,师父却人人都说是神仙。莫非他们那书传了下来,让老万得到了?” “什么书他得到了?”小蒋瞪大了眼睛。 白思孟伸出三根手指:“太公兵法。三卷。” “噢,兵法呀!”小蒋大不以为然,“我还当是功法呢。” 白思孟哼一声道: “古代没有功法这一说,只有神仙。不过,古代兵法,也包含了不少迷信,什么奇正阴阳,复杂得就跟中医号脉一样;说起来是兵法,看起来却是神曲。真想理解通透,就得有奇门功夫。没天大的悟性还真不行!” “你越说我越糊涂。”小蒋被他这些堆砌的字眼弄懵了,摇头不听。不过,他这边的不问了,那边却又突发奇想,说,“小白你猜,老万这神游,最多能游多远的距离?” “这我哪儿知道!”白思孟好笑道,“人出神就像做梦,你说能游多远?游遍太空也说不定!” “那要是——”小蒋兴奋了,“那要是他想,能不能直接看到东北山区那条什么大船呢?有那功夫,先把那大船上上下下察看一下不好吗?” “噢——那当然好哇!”白思孟深受启发,也振奋了,“真是,何乐而不为呢?先看清楚那些乱七八糟的资料还在不在,再看要不要别的工具撬。早看清早准备。” “那就给他寄个信去?”小蒋兴致勃勃地说,“该不会被人拆了信,知道了这个秘密吧?” “这哪能呢?军邮有专差,封口还画押,谁敢拆看!不过,为保万全,还是用暗语吧!” 他们立刻商量着写下一封快信:“万兄:神游方舟一探,务求详尽,好做准备。粮台二位。” 封好签章后,交由军差速递,不过一个时辰,就送到北岸先锋营中。 万时明看了立即明白,心中一乐: “真都相信了我的鬼话呢!可是就快大冬天了,派灰雁去东北,那不成反季节蔬菜了?而且别想活着回来!” 想了想他就回了一信:“老弟台们钧鉴:冻土难游,且待明春。参台一位。” 粮台上两人很快收到来信,一看大为不乐,说: “做梦还怕冻着?真奇了大怪了!不过,也不一定是支吾。也许他的功力就这么一点点,走不出两百里路去!” 他俩把飞船的事情撂开了,万时明却觉得有必要向朱品声解释一下。 不是怕她心存怀疑,而是想起她也有一只会说话的飞禽,很可以练习一下,把它控制起来,为我所用。 他不似小蒋一会儿天不怕地不怕,一会儿毫无根据就生出顾虑,想周全了,便简略几笔,写下自己跟灰雁间进行单向控制的几个口诀,相信她一定明白是怎么个用法。 然后他建议她也如法炮制,把另一个会说话的活东西也控制起来。 写完封固,他便交代手下什长周某人,带五个人飞骑回京,面呈太医院朱医正签收。 做完这些事,他便放开一切,认认真真地开始盘算,如何在两军还算势均力敌的形势下,找出决战必胜的机会。 咱现在已是大军的参议长,稍有闪失就代价巨大,不能不格外谨慎是不是? 柏梁那边,在接到他的信之前,朱品声因为皇太后有恙,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在太后宫伺候,手下好几位老太医也陪着熬夜。 总算运气好,太后的病是轻症,吃了几副中药,慢慢也就好了。 这一天才退值回到住处,便接到了万时明的信。她看后很是诧异,立刻叫人去把宫墙边老槐树上那几只乌鸦轰起来,却不许伤着它们。 手下人拿着长竹竿,在树身上敲击吆喝。乌鸦们一阵惊慌乱叫,不快地飞起。 那只会说话的朋友远远看到这一切都是朱品声在指挥,很是不忿,就飞过来,责备她不够朋友。 朱品声见旁边没人,就笑道:“请你下来玩,又不方便喊名字,就只有出此下着了。” 乌鸦好奇,问她玩什么。 朱品声说:“玩十步之内,我说你听,看你能不能听见!” “我要是能听见,你奖我什么呢?” 朱品声从指头上撸下一个银戒指说:“就奖这个!”然后再拔下一根银簪子说:“要是三十步外能听清,就奖这个!” 乌鸦都是热心的收藏家,最喜欢光洁闪亮的东西,只要见着那些镀铬的刀叉扣串就忍不住想偷。 此时看到银光闪闪的戒指和簪子,它更是高兴得嘴巴鼻孔都流涎,连道:“可以!可以!你说吧!” 它翅膀一拍,先飞到十步之外,歪着头谛听。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3章 鸦行偶见 朱品声按照万时明提供的口诀,默念了一遍,然后运用起往日所学技法,集聚精神,施展功力,向等待中的乌鸦无声地暗道: “回头!看树!看你的窝!看那个大门楼!” 这功法果然神妙无穷!她一闭眼,乌鸦眼中所看到的一切便在她的前额区清清楚楚地呈现出来。一枝一叶,一丝一缕,比她自己眼睛看到的还清晰。 “你飞起来,到三十步外等着!”她压抑着兴奋又说。 乌鸦毫无异议地飞起,在三十步外的半空中盘旋,于是一幅巨型沙盘似的皇宫立体图像便出现在朱品声的眼帘。连隔壁的宫女往来,太监端盘趋步都历历在目。 “真了不起!”朱品声由衷赞叹。“那就飞到江花宫去,看看韩贵妃在干嘛?是不是真在那边看人挖藕!我就先回房间去了,省得几个老头儿有事无事地打扰我。” 乌鸦高高飞起,左右乱瞟——它不识字,不知道哪里是江华宫。 这就没办法了,朱品声自己路也不熟,只好躺在床上,凭借猜想,指挥着它的眼睛一会儿盯住这边,一会儿朝向那边,边飞边找。 转了一大圈,终究没看到牌匾,乌鸦就又飞回来,结果在御花园再度巧遇那一对父女。 乌鸦一飞近那丛金雀花,看到枝叶掩映下的一男一女身影,朱品声便愣了一下: 这情景熟悉得很呀!那回看到一个老人飞上飞下,不就在这个地方吗? 好哇,竟又来父女相见了!这回是怎么进来的?乌鸦,给我钻下去认认! 这次是白天,按理说辨认面貌非常容易。但是乌鸦有些怕人,不敢钻到枝叶之下,只肯蹲在树杈上,透过枝叶望下去。 树荫下光斑乱晃,人脸若明若暗,又是斜着下看,头发遮了一大半,竟看不到一个可以辩认的面孔轮廓。 她正要强令乌鸦飞到地上去,那父女已经开口了。 “父亲今日来是有何事?”女子问,声音听不出是陆还是韩。 “唉,我儿!老父此来是想告知你,今日回去就要缮折,明日便请相国代递,要请个长病假了。” 女子出其不意,惊问:“父亲身体健旺,为何便要告病?难道有甚不舒服么?” 老人说:“不是告病归休,而是有疾要请假调理——其实没病。” “既然无病,却又为何?” 老人叹了口气,问她:“前些日子,北征军在枫林坡打了一仗你可听说?” 女子道:“听说了。官家高兴得很,又要开宴,又要奏乐,却又叹气,说是顶尖乐手都打仗去了,乐坊再无听头。究竟打的怎样?听说北军输了。” “输得极惨!”老人深深叹了口气,“原指望重兵缓缓压城,万聚坪守军会吓得不战而退,那时便从侧翼突袭,将它截住,岂不是可以打一大胜仗?谁知——” 听那声音几乎哽咽,便可想见他面色的惨沮。 “谁知李琨狡猾无比,竟然潜师偷袭,于枫林坡截击北军。北军猝不及防,七千壮士,一朝毙命,竟没逃脱一个!这样的事,唉……郎君的气势弱了。” 女子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也很难过,说: “此事女儿也听说,原本几乎抄截成功,却被乐坊里吹笛子的流沙贼给发觉了。人都说他会入定神游,刹那间灵魂出窍,神游千里,便发现了那支偏师。” 老人生气地呸了一口,骂道: “鬼的神游!他一介东夷村夫,哪里会什么神游鬼游!他是偷了老夫的飞天圈,勒上它,真身在天上转了一圈!老夫也是事先没有料到,否则迎上去劈头一杖,将他打落,那飞天圈岂不又归我有了?” 他唉声叹气,拐杖连打了几下地面。 女子忧虑地说:“那圈至今还没找回么?倒真是心腹之患!” 老人说:“后患无穷!因此呀,为今之计,只能是以人代圈,也去那万聚坪走一遭,伺机做些什么,庶几可以稍赎罪衍。老父要请假,便是为了这个。” 女子愁道:“那种刀光剑影、水深火热之地,父亲去了,又能做些什么?” “休要小看尔老父了!”老人不服老地拍拍拐杖,“不弄刀枪,难道老夫不能假冒神游,前去窥探军情?那村夫向无根底,尚且敢做,老汉我飞惯了的,自然更加做得!此番郎君有了老夫相助,再要入人圈套,可不那么容易了。” 女子端详他好一会儿,确信他是认真的,不由叹口气说: “父亲一定要去,女儿也拦不住。只是千万仔细,要飞就飞高一些。那刀枪相见之处,不是玩的,一定不要靠近!” 老人道:“我儿放心,老夫理会得。再说又不是老父一个人去,有好几个伴当呢。” “这是自然,那么父亲何时动身?“ “明日递折,大约相国一定慰留,还要到家中来看望一番。这之后就可以不见他面了。准拟后日走吧!” 女子道:“或许官家也会命人探病,女儿便于中婉劝不必去吧。就是去了,也可命家人守住床帐,只说见风易感,不便露面,便可支吾过去。” 两人说定,老人便说:“此时明亮,不可骇人听闻,老父还是在你那里先躲一躲,待天黑再去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开始走动。话音刚落,便听园门吱的一声,两人进去了。 朱品声急命乌鸦飞起,盯住那两人,却见进小门后便是一个花廊,把人全都遮住,根本看不到。 再飞得往前一些,便是宫院的一个月门,半开半掩,却正在两棵枝叶繁茂的枫杨之下。 两只喜鹊在这里搭了一个窝,见乌鸦来了,生怕它是来抢窝害雏,立即警告地大叫,拍翅驱逐。 乌鸦进退两难,便避开去。这时,只听又是吱呀一响,下面两人进了月门,就此再无声息。 朱品声无奈,又命乌鸦飞高察看,却见下面房连房,院连院,千门万户,到处都找得出人,却又不是一男一女、一老一少! “又丢了!”朱品声痛心疾首。 监视府第又麻烦又低效,迄今没有什么收获。 难得的一次觌面相逢现场跟踪,却又跟丢了人,真是太没运气了! 难道这老头和女儿是鬼魅变的?真的就抓不到他们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4章 恐袭天降 追踪失败,朱品声心情有些低落。 遣走乌鸦后,她慢慢睁开眼,也不起身,就在自己的床上回忆那父女谈话的每一个字,慢慢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飞天圈上。 什么飞天圈?靠那个就能飞行? 她立刻就联想到追打万时明的那个皮面蒲团。这是白思孟一夹子扣住的,拆开看,除去破皮败草,可不就一个白亮的不锈钢圈子? 圈子直径足有一个人的腰粗,是不是套在身上就能飞? 可是三个男的试过,那东西只内圈能够滑动,滑动起来也毫无作用,连跳都不跳一下,还能飞?不可能! 可是那老头儿明明说万时明就是靠这个搞侦察的,他若不是确知圈圈能飞,怎么会这么肯定? 说不定圈子里真藏有什么机关,我们不知道,老头儿却知道。 说不定那天蒲团飞下来打万时明,就是老头儿操控下的一种遥控飞行。本来还算得心应手,只不过碰上了小白的夹子,被克星给克了罢了! 那个圈子现在就在小白的夹子里,必须重新察看摸索,看能不能揭开秘密。自己远在京城过不去,就看他们几个的本事了! 这就又要写信,可是女人比男人胆怯心重,她生怕这封信在途中落到别人手里,于是也尽量简洁地写道:“老说蒲环载人飞。声。” 写完怕对方不易看明白,就在“老”字下面重重地打了一个点。 这是给小白的。另外老头儿要请假到前线去帮忙,这必须告诉老万,于是她又写了一封:“老说蒲环载人飞,老将飞至。声。” 封好后想到,给自己带信来的周什长只怕还没走,就命手下一个老太医去刘侍郎府打听。 跑去看了才知道:刘侍郎之前多年走背字,哪有钱造什么府呀?如今阔了,也只是僻巷里租下几间大瓦房,修缮整齐,外表像个小康之家。 老太医向门上人打听,门上人都说周什长没来这里,只好再到江尚书府去问。 去到那里才发现,人家江某人虽然也曾一撸到底,退到最底层做起,一路咬紧牙关,如今却比刘大人发达多了——府第宏大,金碧辉煌,十分气派。 问一问,大多数人不晓得,只有一位门政大爷和周什长原在同一个庄园上,互相认得。听完老太医的话,他笑道: “也幸亏你问到我!他一个下人惯了的,哪里敢走前门?后门外有个糟行,他每常到江府来,都要去那里喝酒喂马。今日没见他,敢是还醉在那里没走?你老自己看去!” 老太医绕到后门,果然有个门脸长长的老旧酒铺,一问,周什长不但在,还正跟老熟人们胡吹呢! 老太医挨近了听,只听正说到枫林坡那一仗。 周什长口沫飞溅,眉飞色舞,一五一十,好像从头到尾全是他领导打的一样,讲了个不亦乐乎。 围着他的人个个听得眼都不眨,甚至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这把他美的,真不知怎么样才好了。 老太医扬脖一叫,说医正有信要送。他听见马上住嘴,腾地跳起来,挠着耳朵发牢骚说: “看!看!我的差事又来了,整天就没个闲工夫!他们医正,就是我们参议长的那个——”他两个大姆指竖起一并,“再过两月大捷回来,皇上就要论功行赏,亲自赐婚了!” “真的?”听故事的汉子一个个咧大了嘴巴,两眼放光,都看向老太医。 老太医嘟囔道:“你就是参议长的手下?怎么听着像是皇上跟前的巴公公?” 周什长脸一红,忙问:“你老带的信在哪里?” 老太医没好气地说:“老夫哪是带信的?你跟我到医正那里去取!” 周什长回头看看,咳了两声说:“瞧,又得进宫了。唉,官身不由己!真是……” 两封信送出,朱品声便又到太后宫去了。 因为朱品声的机警,三个伙伴早了两天知道老仙儿要来前线,因此当第三天,头上突然轰隆轰隆砸下几块大石头时,他们都有了心理准备。 一听到喊声,他们便都拿了枪跑出帐篷,抬头往天上看。 这时是上午十点钟左右,只见云淡风清,高天深远。 蔚蓝的背景上,几个蚊子大小的人影像水面的落花似地无声地移动,已经掠过营地,正向北方缓缓退去。 白思孟目测了一下,认为距离至少有一千米远,打也是白打,便放下了手中的步枪。万时明和小蒋见状,也分别把左轮枪插回腰间。 “刚说曹操,曹操就到!”白思孟呸地唾了一口,“也不知砸坏了什么!” 万时明的亲兵们转悠一圈跑回来,纷纷禀报:“参爷!砸的是中军大帐,幸好歪了些,只砸死一匹马!大帅无事。” “参爷!右营也挨了一块,打坏了旗墩,人都乱跑!” “参爷!总共三处。一块石头把京城运刀来的程把式打伤了,伤在左脚——三个脚趾头没了!” “岂有此理!”万时明还没说话,便见一个骑马过来的大汉高声怒骂,“他奶奶!人仙殊途,怎么今日连他们也来与皇家作对?难道替孙济他们不服?” 三人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汉子就是新任鹰扬大将军吴洒龙,连忙迎上去相见。 吴洒龙的资历地位远比他们高,但是知道他们个个来头不小,也就乐于与他们平等相待。当下他翻身下马,与三人拉拉手,热闹几句,就走进万时明的军帐。 他坐下后马上进入正题,皱着眉说: “幸亏大帅一早巡察去了,不在大帐,不然砸下来……就这惊恐也不小。青天白日,忽然间几块大石头落下来!虽然这次没有死人,安知他下次不伤人命?下次再来,又会砸哪里?无缘无故就来这么几下,他们是什么意思?老弟们有什么良策没有?” 他一口气问了这么多,万时明简直无法一一作答。 等他停了问,他才反问:“将军以为他们是什么意思?” 吴洒龙瞪圆困惑的两眼摇头道: “我哪里知道!虽然神仙一说流传久远,我新夏国真见仙人在天上飞,却也就是近年间事。 “过往几年,仙人来去也多,虽引人惊骇,却从不故意惊吓害人,也不见有什么变龙变虎、呼风唤雨的手段。故此,连乡里愚民也渐渐视为平常,不以为意。谁知今日竟公然干出这等事!” 作者的话(此段不计入字数):前几章详细描写了一下古代战争场面,立刻掉了几个收藏。看来不是人人都能适应战争的残酷的。其实最刺激的战斗也最能引发恐惧感。本人打野战游戏时,明知只不过是假枪和染色弹,却还是禁不住一阵阵地紧张得要命。因为不管怎么说,挨了人家的打就得退出战斗。但真正的战场上,挨打是要退出人世的。十几年、几十年好不容易长大的身体瞬间报销,亲友、财产、未来前程顿时烟消云散,且过程还特别疼痛而丑陋。对此眨个眼就能到来的后果,你能不恐惧吗?其实我是真讨厌战争的,真的。描绘一下,不过想再现一下如今人们已经不大理解的白起大坑赵卒、项羽大坑秦兵的历史真实而已。一将功成万骨枯,帝国在血泊中诞生,信夫!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5章 进退两难 “难道是孙济一伙香上得勤,仙人受了香火,就肯帮他了?”万时明攒眉猜测。 吴洒龙仰面回忆道:“要说香火,那是人人有的,不仅孙济。那年仙人初现,惊世骇俗,京城数万人家,谁不顶礼膜拜? “那时真个是家家香案、户户真容,满城香烟。也不知罗列了多少珍馐百味,虔诚供奉。只周边道观里的祈福道场就做了不下几千台! “然而供随你供,神却不来。仙人忽现忽隐,也不来托个梦、显个灵。民间的水旱干涝,祸祸福福,他也一丝儿不管。 “日子长了,慢慢人心也就懈怠,只把他等看作天上飞鸟、人间游龙一般,不与百姓相干的。仙人却也不嗔怪。如此看来,仙人颇不屑受人供奉,孙济想以此笼络,绝无可能。” “供奉无用,那是不是朝廷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呢?他一怒,就与孙济结盟对付朝廷?” 吴洒龙摇头道:“我朝对待仙人即使有所怠慢,总的礼数还是不缺的。凡遇年节拜祭,都有他们一份,想也不至于结什么怨吧!百姓则更无披逆鳞之理。眼见仙人飞来飞去,谁吃了豹子胆,无端去得罪他们?这也必然不会。” “不是得罪,那么是不是孙济用别的方法笼络了仙人,仙人才为他们撑腰?他是用的什么法子呢?” 见他也真心迷惑不解,吴洒龙觉得是个机会,便趁机建议说: “天上的事,人间如何猜测得到?参议长素能神游,何不即时入定一番,去天上看看,或许能寻到什么踪迹也说不定!” 万时明头皮一紧,心想:“东扯西拉,最后还是把难题甩了出来,套在我头上,怎么办呢?” 他不愿做没把握的事,便有话在先地说: “神游云云,只不过是一时魂灵出窍,坐井观天,却不是去会神仙,谁知能不能碰见他们?但将军既然偏信,咱便试他一试。只是结果如何,太难逆料,小弟不敢说大话。” “只要参议长肯试,终归不会错的!”吴洒龙眉开眼笑,“如此一来,大帅那里,咱也好交代了。费心!费心!” 他辞去后,三个同伴面面相觑。 “这个炭篓子可有千斤之重!”白思孟笑一声警告说,“不找出切实的根由,那位李大帅绝不会停止催促你。谁叫你神功盖世,一炮而红了!” “再红再神也白搭!”万时明悻悻地说,“现在就是毙了我,我也只能说个不知道!其实我到死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到这边来,老仙儿们就专门和咱们作对!难道他们都是南叙城那个色狼仙人的亲朋好友?得罪一个就得罪了他们全族? “可就算得罪,也是他们没理在先,对不对?在南叙擅闯闺房,在路上拦人劫色,多嚣张呀!还没怎么的他,到了湖面又碰上国丈老仙儿,一句话说得不恭敬,立刻又扔下那皮巴掌打人,这还有点儿仙风道骨吗?真叫人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 万时明这通发泄提醒了两少年,他们不约而同回想起万时明在船上被蒲团追得团团转的窘态,差点儿笑出来。但他俩立即就意识到这样不厚道,现在要同仇敌忾,就及时抬手捂住了嘴。 “你们乐什么?”万时明狐疑地问。 “也许仇就是那天湖面上结下的!”白思孟引疚自责地说,“第一是夹住了他的蒲团,害得他冒险来偷,没偷着,还折了个小道徒; “第二是打了他几枪,也不知是炸到了,还是吓着了,气得他不报复不行。 “不过君子报仇,自己来就行了,怎么还呼朋引类?这就叫人不懂了!刚才我数了数,好像是四个,小蒋说是三个。” “只有三个!”小蒋毫不犹豫地判定,“你看花了眼。” “好,就算三个。一次三块大石头,杀伤力也不小了,天天对着中军大帐丢,咱却只能抱着脑袋躲,别说李大帅,就我也寒碜! “没奈何,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别管谁是谁非、仇是怎么结下的了。仙人们如今就是我们的敌人!不但是新夏朝廷的,也是我们四个人的。不管我们打不打他们,他们总是要打我们了! “所以眼前只有一条路,就是跟他们干。我们现在就是要胜利,要北进,要到飞船那儿去,决不能让他们阻碍我们。” 白思孟豪情万丈,万时明却不那么乐观,皱着眉头不说话。 原来,由于吃了个囫囵大亏,孙济慌了手脚。其后所有的军事行动都极为谨慎,兵力全部龟缩在一处,不分散,不远行,只在能够发挥集团优势时才向前稳稳地推进一步。 快半个月了,他那早已抵达的前锋才把万聚坪包上了一个半月形,只偶而进行一次试探性的攻击,揣测虚实。 今天,他期待已久的仙人侦察也已经启动,敌我的长处已经并驾齐驱,他再用不着那样疑神疑鬼、步步小心了。 “今后的仗不好打了!”失去了独有优势的万时明忧心忡忡地说,“我们的北征军真格都是些大爷兵,拼死精神不够,战斗力不强,你们不是没有看见。 “而北军却个个像土匪,都在喊,‘打到柏原去,酒色加财气’!这号激励可不是虚的,字字逗得人满口流涎! “李大帅心知肚明,所以犹犹豫豫,至今不敢堵上去进行决战。但拖下去,难道士气还会突然高起来不成?” “那就想招儿嘛!”白思孟拍了下桌子大声说,“就是要乘刚刚战胜,一鼓作气再打他一场大战! “老仙儿来了又怎样?我们大军已经横跨芦河两岸,数量占优,进可攻,退可守,也不怕他包抄。而敌方顿兵于坚城之下,进不能进,退又怕追,这锐气,十分里顶多还剩五分! “现在我方正可趁它懈怠瓦解,全力一击!兵团作战,首战告捷,两倍于敌还不打,还怕战斗力不强,那不是怯战吗?” 前几章详细描写了一下古代战争场面,立刻掉了几个收藏——起点那边的。看来不是人人都能适应战争的残酷的。其实最刺激的战斗也最能引发恐惧感。本人参加真人野战游戏时,明知只不过是假枪和染色弹,却还是禁不住一阵阵地紧张得要命。因为不管怎么说,挨了人家的打就得退出战斗。但真正的战场上,挨打是要退出人世间的。十几年、几十年好不容易长大的身体瞬间报销,亲友、财产、未来前程顿时烟消云散,且过程还特别疼痛而丑陋。对此眨个眼就能到来的后果,你能不恐惧吗?其实我是真讨厌战争的,真的。描绘一下,不过想再现一下如今人们已经不大理解的白起大坑赵卒、项羽大坑秦兵的历史真实而已。一将功成万骨枯,帝国在血泊中诞生,信夫!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6章 深究细察 万时明见他不顾军情一味豪迈,也不奇怪,只摇摇头说: “我的想法跟你有区别。其实除了刚才说的士气和意志,还有新情况,就是老仙儿们投石打人的影响。这不但有吓人的神道因素,还真是一种难防难躲的意外伤害。 “意外之义,就是说它有突然性,不可控。既能随时随地把你打成残疾,也能随时随地把你吓出一身冷汗,这岂不更进一步地打击了士气?所以这个时候去要求大帅下决心决战,就更没可能性了。 “所以我想,与其无限期地拖延下去,与其头顶一颗雷,天天提心吊胆地等待战线推进,还不如暂时离开一段。咱们轻装潜奔,直接到东北那什么地方去找飞船,先完成自己的任务再说。你们看呢?” 小蒋窝在河岸半个月,也呆得不耐烦了,听了大腿一拍,立表赞同,说: “对呀!我也受够了。趁现在,中军大帐还有吸引力,起码十天之内,老仙儿们不会放弃投弹游戏,咱们就冒险闯他一闯。只要马好钱足,咱们让灰雁领个近路,撒丫子一跑,肯定能轻松穿过战线,直达六郡的北头。” “你们想潜入敌后,行吗?”白思孟啼笑皆非。他生性机警,胸中有数,根本不敢作此妄想,“别忘了,二位仁兄!现在是战争时期,战地环境!你直闯敌军腹地,就别说什么防谍防特,光是抓壮丁这一关就混不过去。 “北疆六郡连老少妇孺加起来才一百万人,七万已经在军队里。估计补充、扩充,至少还要七万人才够。现在肯定全境都在总动员,逮人的网撒得大大的。进去?你就等着当羊肉串吧!” “什么!羊肉串?”小蒋瞪大眼。“都穷到吃人了?” “不是!”白思孟笑了,“我是形容那绑起来牵着走,一串又一串!” “噢——抓壮丁!”万时明听了也吓一跳。没错!这事还真会有!“唉,真是!差点儿又是个思虑不周!我竟把这茬儿给忘了。” 白思孟笑道:“你在前方时间多,看不见。我们在后方,天天看到这类事情!” 万时明吃惊地问:“咱们这边也抓壮丁?” 白思孟笑了,拍拍小蒋说:“这还有假?不信你问他!如今农村里代人当兵的价码已经涨到了五十两,比讨个小老婆还贵了。” “这倒不是瞎编!”小蒋给他作证,态度也蔫了。 “是啊,有吃有穿,谁愿意让自己的子弟钻进绞肉机呀!毁家破财也要避免哪!”万时明深深叹息。 那天那场歼灭战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那些张大了嘴的瞪眼死尸,一想起来就要作呕。 东北不能去,战事又胶着,就只有揭开老仙的秘密一件事好干了。但这件事,乍看之下,似乎比去东北还要难。 在过去两天里,他们按照朱品声信中隐晦的提示,对那个白铁圈反复检查,反复试验,却都没能解开它的飞行秘密。 说句不好听的话,解到无解处,他们都深深感到,就连小孩子滚动的大铁环都比这好玩! 还飞天呢,连在地上推着滚都嫌它笨重! 现在,无事可做,他们就关在篷帐里,再次研究这个圈子,看看能不能比过去两天了解得更多。 “再捋一遍——”万时明给大家打气说,“用排除法一个个试。首先要承认它会飞!不错,它会飞。打勾。第二想想它怎么飞? “一、用翅膀飞。没有翅膀。叉了!二,靠喷气飞。没有喷口。也叉了!三、用磁力飞。用铁丝试过,它没有。又叉了! “四、用离心力飞。它的内环能转不能离,飞不出去。又叉了!五、用电磁力飞。找不到飞行轨道,也没有发射架。又叉了!好,我先喝口水——” 喝了一大口,润过嗓子,他又接着往下捋: “六、用太阳能飞。晒死不起飞,连泡都不冒一个。又叉了!七、用风力飞。受风面太小,个娘的又太重。又叉了!八、用人力飞—— “能用人力还要它干什么?再叉!九、用化学力飞。燃烧?还是爆炸?把它当烟花用?人敢呆在它上面吗?再叉!好,全叉光了!你们还能想到什么?再想想?” “我想不出。”小蒋说。“要不用兽力?” “那就把它拴在毛驴尾巴上试试?”万时明反问,自己也笑起来。 “万有引力。”白思孟皱着眉头猜测。“会不会它是个反引力装置?也就是反重力装置?” “这倒是一直没想过的思路,那怎么证明呢?你懂反重力、反引力那一套吗?” 白思孟耸耸肩膀,说:“这我哪知道?纯粹乱猜。什么力都利用不上,就只有猜它了。” “还想得起来别的动力吗?再想想!核动力?呸!” 结果连万时明自己在内,再没谁想得出另外的动力形式。 “那就从万有引力开始新一轮研究,”万时明说,“反重力?怎么屏蔽地球重力?靠这圈子本身?” 他把圈子放平,手放在它的上面,拿起放下地感觉了好几下,毫无异样,只好两手一摊,作无力状。两个同伴分别来试,结果一样。 “也许内圈转起来会不同些!”白思孟说,“要不凭什么还要分个内外圈!小蒋,你扒拉那个内圈,扒快点儿!” 小蒋坐近了些,左手按住外圈,右手食指捺住内圈,用力一扒,内圈便滑动起来。他连续快扒,内圈便越转越快。 白思孟把手放在圈子的上面,感受了一会儿,皱了皱眉毛,请万时明试。 万时明伸过手来,屏息静气,末了失望地摇摇头说:“一点儿不明显。” 白思孟没说话,还是瞪着那圈子,说:“小蒋,再快一点儿!” “没法再快了!”小蒋已经满头大汗,大喘着"shen yin"说,“手指头跟不上,抱歉……” 白思孟想了想,从条几上拿过一张淡黄的字纸,轻轻放在圈子上面。那纸立即飘浮上升。万时明看见,吃惊地啊了一声。 “小蒋,把衣服脱了,别让袖子鼓风!”白思孟说。 小蒋一起身宽衣,他就接过来,用手指继续转动内圈。等到手脚敏捷的小蒋再度接手,那内圈滑动的速度就更高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7章 小有进展 “好!呼呼转!”白思孟大声称赞。“加油加油再加油!” 他再次把纸放在圈子上面,见它再次翘起上浮,便轻轻地松开手指。 一得自由,这纸立刻像孔明灯一样,似被一股热气托起,直升到两尺高的地方,颠簸两下,这才无力地一歪,向旁边飘落。 这一飘斜着滑向小蒋,就要碰上他的鼻子。 小蒋见状,不由仰头躲避,两手便暂时离开了铁圈。 谁也想不到,他手一抽,那铁圈立刻平地升腾,向上浮起半寸,空悬着不动。 它仍是静静的,只有内圈在飞快地转动。 “哇!它升起来了!”白思孟惊叫一声。 一尺多直径的合金钢圈,就这样无声地浮在桌面之上,下面间隙足可伸入一根大拇指。 两个年轻伙伴自然也看到了,嘴巴一下子张得老大,又惊又喜。 “就是它!”白思孟兴奋得气喘吁吁,指着圈子说,“就是它!反重力!出来了!” 出来了?这就是反重力?不会吧! 难道真的有什么反重力? 但若是没有,眼前这一浮又怎么解释? 他们都激动得透不过气来。 不管是不是什么反重力,圈子升腾的缘由总是找到了! 看来内圈旋转时真的产生了一种颇强的力的效应,这才把整个圈子抬了起来,悬在空中; 而与此同时,圈子的空心内还产生了一股向上的推举力。这力道弱得多,却把绵软的字纸吹了起来。 白思孟见小蒋对两股力的方向还有些迷惑,就在纸上草草地画了个图。 圈环各处都有长长的箭头向下,表示反重力;圈内有一小簇短箭向上,表示推举力,这才让他分辨清楚。 万时明看了看,同意说:“不错!只是向上的箭头还可以短一些。推举力跟这什么——就说是反重力吧——比起来,小得太多了。” 为了保证结论可靠,等内圈转动停歇,圈子落下后,他们再次,然后再二再三地重复了试验,结果相同。 哇,实验可重复!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们又绞尽脑汁,尽可能从反面提出质疑,一一驳诘验证,结果还是一样。 这就确定无疑了!这圈子就是个——姑且认为就是反重力装置吧。 外圈不动、内圈旋转就是产生反重力的手段。 至于推举力,粗粗看去,似乎是除掉地心引力后的一切星体引力的总合,但试过便知道,其实不是。 因为它惟一的方向指向,就是垂直于圈子平面;圈子正,它的指向也正;圈子歪斜,它的指向也歪斜,如影随形。 星体总引力之和当然不是这样,它肯定有一个唯一的指示方向。 “我只听说——”万时明眼睛都激动得湿润了,呼吸急促。 “我只听说有一种超高速旋转的圆盘能隔断重力;但速度开到极高,减少的重力才那么一点点,精度不高的仪器还测不出来!没想到,这儿一个空心圆环却可以,效应还这么明显!” “这说明,这圆环属于更高科技、超超高科技的产品!”小蒋带劲地说,“比咱们那儿高多了!” “高得咱们都理解不了!”白思孟说。 “太不可思议!太太不可思议了!”万时明摇头晃脑,叹息不已,“回去时绝对要把它带走,让咱们那边的科学家破解破解!说不定破解出来,便能就此开创一个全新的产业!” “对,”白思孟笑道,“咱们的科学家都什么人呀?只要来个逆向工程,准能破解。” “但这是以后的事情,”万时明满意地擦擦眼角,眨眨眼说,“眼前最重要的,就是要搞清楚:没人用手扒动内圈时,它自身是怎么转起来的。它的动力源呢?要多高的速度才能让它托着一个人飞起来?” “不错!”小蒋拿起圈子不解地反复看,“它的动力源在哪里?” “肯定有个开关!”白思孟信心百倍地说,“这个东西自身要能飞,第一必须有燃料,比如藏在外圈内部。还有个喷口喷气,推着内圈转。或者内圈本身就像火箭似的,有个小喷口,向着后方边喷边转。 “如果不是这样,那第二就必须有内蓄的能量,就像蓄电池供电,内外圈就像电动机的定子和转子,一通电就转,一断电就停。或者就像发条绞紧,内外圈互相推动,一放就松,一卡就停——” “对!”小蒋很兴奋,“一定有开关!难不成它自己有灵性?高兴就转,不高兴就不转?那咱们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找到开关,再看电池或是发条藏在了哪儿!” “说得好!说干就干!” 他们又把手伸上去摸。 但这事说容易,办起来却难。因为之前他们在上面摸弄的次数少说也上了上,却从来没能碰巧让内圈自己转动一下。现在再摸再看,还是茫无头绪。 “也许不是手动开关?”摸了许久,按钮找不到,触屏式的启动点也找不到,摩擦、温控、拍击、密码,各种能想的方法都想到了,那内圈还是岿然不动。 白思孟也不由动摇了,说:“都不行!那——是不是声控的?用口诀试试?” 满头是汗的万时明头昏脑胀,怪异地笑起来,说: “亏你想得出!用口诀!口诀上万上亿,你试到哪一天去?试到地球末日?要是声控,那肯定很简单,先录下你的音纹就行了。音纹对上,内圈就启动;对不上,那就对不起。 “不过你这一说,我倒想起另外一种:安知这东西不是指纹控制?要是只有对号的指纹才能启动它,那咱们惟一的机会,就是找到那根独一无二的手指头!这就比大海捞针还难了!” 小蒋愕然,说:“那是不是就得去找老仙儿,把他的手指头砍下来?” 万时明像是就要点头,白思孟却呸一声,说:“别听他的!越说他就越玄,专门把人往泄气的方向引!渊博的人都有这种把人领进死胡同的大本事。 “你们想,它在湖面上乱飞的时候,有什么指纹控制它?还不是用遥控器!要不就是口令。 “既然弄不到遥控器,咱们干嘛不试试口令?用不着花一分钱,就能买个希望,比什么都不干,成天傻坐着不强些?” 也不管别人怎么样,他就呢吗阿哞三四五地哼起来。哼了这样哼那样,弄得自己都好笑起来,说: “草它!我还不如背古诗呢,起码有个意境!‘风飘飘兮欲举,水澹澹兮生烟。’‘我之云帆高张,昼夜星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啊——呸!怎么死吟活吟、胡吟乱吟,嘴巴一溜,吟出个‘求之不得’来了?难道这就是宿命?老天通过这给我下暗示?那么,到底求不求得到呢?” “求?我看你这比花两块钱中五百万还难!”万时明笑他,“要用概率来推算,比中五百万个五百万还难!我劝你还是好生歇歇,说不定睡梦中灵光一闪,那几个号码反而让你给梦着了!” “睡觉?就怕还没合眼,这破圈圈就又被人给偷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8章 村院交锋 白思孟指指上天,意思是要防备空中降贼,放下圈子,叹口气,就要打开活页夹。 突然他一愣停住,呆呆地想了一下,合上夹子,跑到帐外去,半分钟才进来,笑道:“有啦!有啦!” 万时明狐疑地问:“笑成这样,你要捣什么鬼呀?” 白思孟道:“我这一点都不捣鬼!我想出一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 “放长线钓大鱼!” “钓鱼?”两个同伴吃了一惊,“你想用……” “是啊是啊!”白思孟笑道,“既然秘诀死活想不出来,咱们不如布下诱饵,吸引老仙儿来吃钩,咱们就在帐子里等着。 “咱们不懂,他们可懂!只要他敢来,就一枪打倒他。不但这圈子跑不掉,懂圈子的人也被咱们活捉了!岂不十分简单可行?” “这主意妙!”小蒋高兴得两眼放光,“逮到活的没说的,就是打死了,也剁下他的手指头试一试,看是不是个指纹钥匙!” 万时明谨慎一些,担心地说:“好是好,就是有点儿险!丢了圈子也抓不到人怎么办?” 这可是珍贵无比的唯一的圈子。 “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白思孟激动地说,“我想好了,就在外面人家村子的大磨台上拴几根大铁链,把圈圈套住,绑得牢牢的。旁边再拴条狗,叫他一时半会儿弄不走。 “然后咱们就埋伏在人家泥巴屋里的窗口下面,狗一叫就抬头。距离那么近,那还不一枪一个?” “这样嘛,倒也可行!”万时明沉吟了一会儿说,“反正用不成,就别那么怕丢,有希望就试试吧!” 说干就干。 他们立刻带上亲兵离开兵营走到附近的村庄,在村中一座公用大磨盘前停了下来,用几根绑犯人的脚镣和套头链子把圈圈穿上,绑得紧紧的。 绑好后,他们又摆弄了一下,故意让闪闪发亮的圈面整个儿朝上,使它易于被空中飞过的人发现。 狗却找不到。据说都被在附近晃荡的散兵游勇偷去吃了。 “那就自己经心点吧!大家分散开,稍远点儿,别把人吓得不敢来!”万时明吩咐过,便和白蒋二人一起躲进旁边的农家。 他们在两厢房里分别占住两个窗口。另一个则蹲守在大门边,好随时冲出去抢救圈圈。布置完毕,三人就开始耐心静等。 打埋伏是种极端需要耐心的事情,但是三个年轻人都不是蹲得往的性格。 万时明稍好,只因为年纪大些,又得做表率,拼命耐住了性子。那两个却不到十分钟就抓耳挠腮,烦躁得就像燎了屁股毛的猴子。 “我是不行了!”白思孟忍不住说。 他左右瞟视,想找个垫背的,结果发现了一面旧铜镜。 他走过去拿下来,用手拭去灰尘,再狠擦几下,把它弄得有点白亮,然后反照窗外,却发现只映得出院墙的灰砖,连那么粗的磨杆都还模模糊糊。 “这是什么破玩艺儿,太落后了!以后得帮他们造几面玻璃水银镜才好!”他嘀咕道。 他本来是想利用镜子的反射,坐在地上靠着墙,舒舒服服地监视窗外,谁知不行。 转转眼珠他又想:“那么坐在床上怎么样?屋里没灯,从外面往里看,一定黑洞洞,往外看,却一目了然。靠着被窝卷,坐着也舒服!” 想定了,他便上了床,还招手让大门边的小蒋也上来。 小蒋上床坐了一会儿,感到不是滋味,便下来了,说:“这花里胡哨的,像是人家女人的床铺,我不坐!” “随便你!”白思孟说,“我是真累了,得眯一会儿眼。”说完就一倒,不管不顾了。 大概眯了十分钟,他感到够了,这才下地,踱到大门前看看,又回到自己负责的窗口来。 万时明独自一个在东厢房,看了发笑,心道:“一个个孙猴儿一样,哪有长性?邦国有难,端赖老臣,还得我万大爷给你们把着风,不然……” 他正一个人在这边自命不凡,突然西厢房传来砰地一声,接着大门边也叫起来:“打着了!打着了!” 万时明一惊,忙伸头看,只见一个蓝衫老汉,打扮得道士一样,左臂上举,扒住磨杆,身体却跌坐在地,背靠磨盘,神色惶恐之极。 小蒋提起步枪,一跃而出,直向那人冲去。 万时明稍一迟疑,也冲出大门,几乎与握着左轮枪对向冲来的白思孟撞个满怀。 两人各往左右一闪,却还是撞着了,都趔趄地一歪,捂着肩膀护疼。这一来就慢了一步。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飘过一个巨大的黑影,轰的一下,一块大石头砸了下来,越过磨盘,准准地砸在靠近院墙的井栏上。 只听喀嚓一声,落石把提水的辘轳打成两段,让它连桶带绳一起,噗通通全都掉进井里。 已经扑到磨盘边的小蒋吃惊地一抬头,一把钩叉一样的短戟已从他的鬓发间一掠而过,嚓——嘭!一家伙钉进了对面的屋檐,震得草屑木块乱飞。 “小心!”白思孟尖声警告,“又来了!” 小蒋险些中戟,吓得慌不择路,就地一个驴打滚,滚到了磨盘下。 这时,另一个黑影又已来到,没有砍他,却俯冲下来,老鹰一样扑向跌坐的老道,抓着腰带,把他拉了起来。 也许是臂力不够,他两手揪得紧紧的,却刚拉起一尺多高就松了手。老道又跌回地上,急得连声哼道:“老友救我!救我!” 居然几秒钟之内,一连两个黑影从空中扑了下来! 害怕有更多的空袭在后面,万时明和白思孟都来不及抬头看,不约而同,一起钻进东屋里。 他们躲在门后,一时不敢出屋,却又觉得屋里也不是安全之地——那半空掷下的大石头可不管下面是空地还是屋瓦! 就这样欲出不出,欲打不打,欲躲又怕躲的不是地方,时刻担心头上砸下石头,两人都懵圈了。 屋外的形势却变化极快。两个黑衣人一起协力抬起老道,猛地起飞,却没把握好方向,一头撞在院中大树的旁枝上,嗵地又掉下来。另一个来解圈子,蹲在磨盘旁,却死也解不开。 小蒋则手持步枪,正在竭力格挡一个黑衣壮汉的长矛,左支右绌,不慎又滑了一跤,眼看就要送命,连喊:“开枪!开枪!”。 求救了好几声,懵圈的他们两个才反应过来。 白思孟不暇瞄准,举枪就对着拿长矛的壮汉射了一弹。砰地一声爆响,声震院落。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9章 乱中一瞥 枪响敌仆。那汉中弹吃疼,左腿一屈,来了个半跪。 小蒋人在搏斗之中,肌肉紧绷,全神贯注,得此机会,立刻奋力一拨,把他的长矛拨了个大开门,然后一弹站起,一个枪身倒抡,嗵地一枪托,把对手打倒在地。 但就在这同一刹那,第三、第四块大石头坠落下来,砰砰两声,分别打中了两间厢房的门檐。 这是瞄准了打的。呱啦啦一阵泥沙俱下的轰响,西厢房已经没人,但东厢房这边砖头纷落,万时明和白思孟已都跌倒在地。 此时院中已经有五个分穿蓝色、黑色道服的男子,两老三壮。除了最先跌落的一个和刚被打倒的一个,其余三人都手持兵器。 而犹嫌不足似的,天空再度一暗,第六个对手也急降下来,现身院内。这人却是手端硬弩,上面搭着一支利箭。 他刚一站稳,就虎视眈眈地看着小蒋,手指扣住弩机,欲发未发。小蒋反应奇快,立即闪身,再度躲在磨盘之后,却把步枪掉在三尺之外。 四个道装人回身看了看周遭,大概认为已不存在威胁,便先去扶起他们受伤的两人,见都没大碍,便说:“如此,便请各自起去,待我等收拾了这几个要死的南狗。” 白思孟挣扎着抬起头来,发现只是被倒下的门檐木框压住了,左轮枪就摔在前面不远,便一挣推开木框,抬起上身。 他正要伸手去抓枪,猛然见那两个受伤的敌人正在做一件奇怪的事情——右手摸向皮带扣的位置,一撸撸向后腰正中,然后再一收收回至皮带扣的位置,好像打开了一个什么东西又关上。 上述动作完毕,他们就用大姆指对正肚脐眼处,向肚子上一按,呼地一下,人就站直了。 然后他们又低头看地,看有没有被什么东西挂住。见没有,便再往肚子上按了一下,人就直直地升起。 升到有二三丈高,两人便一猫腰,斜向上插,炮弹一样斜向飞出。 “原来是这样!”白思孟在心中叫道,“那圈圈是套在腰里的,得来一番这样的仪式才能飞!这动作像什么?拉屎起身后的穿皮带扣?还要按肚子。是按在肚脐眼上吗?那地儿软软的,不在圈圈上呀!” 正痴痴看时,四个黑衣人已经开始行动,一个去搜杀小蒋,另两个就来察看万白二人。 白思孟还在发呆,万时明先已醒来,痛苦地哼了一声:“哟,我的脚——” “嘭——”一声巨响,好似一个大雷打在头顶上,让人身心一起震裂。 院子里烟尘一片,对面不能见人。浓重的硝烟味儿呛的人鼻腔都疼。 院中几人啊啊大叫,声音变调,备极凄惨。随即一切寂静。 又等了几秒钟,院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有人在喊:“参议大人!参议长大人!” 接着院里有人哑着嗓子叫了一声:“不好!这小贼施了五雷正法,兄弟挡他不住,先走一步了!” 声音才落地,便觉呼地一下,一个人影平地拔起,飞窜过檐,直奔村东而去。 紧跟他后面的一人,大概被爆炸震伤,勉强窜至墙头,体力已经不支,一歪趴倒,手抱着墙砖喘息。 有个跑近的士兵看见了他,不及上前,便随手一长枪飞掷过来,立即把他刺穿,扑通掉了下去。 等亲兵们跑进院门,七手八脚把他们几个扶起来后,硝烟尘土都已消散,地上赫然出现一个浅浅的大坑。 磨盘前一米处,两个蓝衣人挨了缩微炮弹,蜷缩成一堆。 轻的一个肚腹被弹片近距离击中,血流如注,已经断气。 重的一个则干脆被从中间炸了开来,身体四分五裂。内脏、肠子加上蓝衣碎片,飞得到处都是,全院血迹斑斑。 砸倒的井栏支架斜斜地支楞着,上面挂了一个白亮的铁圈。那铁圈尚在轻轻摇摆,却是滑不留手,仍然明晃晃的,半点血迹也无。 众人大至。亲兵们吆喝着把摔在院墙外面的那个黑衣人拖了进来。这人腰间中了一矛,直透后背,已经奄奄一息。 三个年轻人好容易都爬起来,步履蹒跚,惊魂未定。 见逮着一个快死了的,事情紧急,他们便不顾疼痛,黑着脸,衣冠不整地开始审讯,要这人说出他是谁,受谁指使飞来干这种事;特别是,他是怎么飞的? 年轻人们问一声,亲兵们便喊一声堂威。可惜不管用,这人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不一会就死得跟从来没有活过一样。 “妈的!”万时明恨一声,站了起来,想说下回再遇见出手轻一点,却又知道是废话,就吞回肚里不说了。 白思孟却不甘心,先叫人把这家伙的大衣服剥了,每个衣角襟缝都仔细搜过,却没找到片纸只字的线索。 好在那人的贴身衣服异样,是一条大灯笼连袜裤,腰间正缝着一个白铁圈。 圈圈连着一副交叉背带,斜挎两肩,又向下套住两条大腿,这就把圈圈的飞行力道全都绑定在身体上了。 “原来是这样穿戴的!”他叫万时明和小蒋看,“你们看那连袜裤——圈圈上飞时,整个人就像装在吊篮里,无论如何都不怕圈圈飞掉!这背带,又把裤子五花大绑了起来,真是好设计!” 为了找出更多线索,特别是操作要领,他们又反复检视尸体。但可惜的是,那人皮肤上连个普通刺青都没有,只好罢了。 白思孟厌恶地吐了一口,叫拖出去,连院中那个死的和乱糟糟的残尸一起,按杀敌例送到大帐那边去请赏。 现在他们一下子又得了三个圈圈,加上原来的一共有四个,就是不知道怎么使。 白思孟想,不管怎么说,今天总算现场看到了他们怎么起飞。 别的不好说,那扣皮带的动作实在太奇怪了。院中正在激烈地对打,没人会在生死关头还会自找麻烦,认真重复一个无关紧要的仪式,所以这套动作肯定大有必要。 现在人多不好试,等无关的人都不在旁边了,自己再按图索骥地试它一试,真能照葫芦画瓢地飞起来,后面的步骤,比如方向、快慢,才能进一步摸索。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0章 首鼠两端 大帅听说参议长设法伏击了扔石头砸人的仙人,打跑三人,击毙三人,不由又惊又喜。 喜的是才过了这么几天就对偷袭帅帐、亵渎大帅虎威的敌人进行了有力回击,扬了军威,挽回了面子; 惊的是这流沙国三个小子天不怕地不怕,连仙人都敢打,这岂不要挑起一场仙凡大战了吗? 他赫赫武将,却还自知是凡人。他可没吃熊心豹子胆,对这种事连沾都不愿沾一下。 人对仙,能赢吗?赢不了的战争岂可接手? 因此这天他虽然照例接见请赏人员,看过敌尸,却出言谨慎。直到军中验尸官反复察看了那两具半尸体,认定不是仙人而是凡人,他才松了一口气,同意按杀敌例嘉奖。 然而最后他还是要再问一句:“确是凡人,尔有把握?” “绝不会错!”验尸官信心满满。 “何所据而云然?” “大帅钧鉴:人都说‘肉眼凡胎’。此三尸首不但眼是肉的,浑身无一不是肉,确为凡胎可知。仙人炼气千百世,浑身都是清气结成,连骨架都是气,哪有一丝肉呢?” “不然!”李琨不同意,“人皆云神仙骨相清奇,非凡人皮囊可比。骨相,骨相!有骨才有相,尔怎说他没有骨头?” “回大帅!”验尸官也很硬朗,“若是骨头,仙人哪得那千变万化?一时大于山岳,一时小于粟米。其所谓骨头,必为气之聚合可知。气之为物,大可充塞天地,小可出入针孔,如此才无拘束。凡人都是骨架撑起,才那般变化不来!” 李琨没得说了。 但事后他想想还是不妥,即使仙人未曾自来,毕竟也杀伤了仙人的徒众嘛。徒弟虽不比师父,尘根未净,却也是尊贵过人的,哪里好将他肆意打杀! 心中不安,他便未雨绸缪,叫军中记室给陈相国上书一封,详细述说了仙人搬石下砸,偶遇参议长等三人,不意出手较重,当场格毙三人。 然本人查其身份,三人却非仙体,似为妖鬼作耗,假借名义,故意有损仙人令名。 为免人仙龃龉,今已令部属将其妥为安葬。惟不知仙人真实意向,恐后再有说法,是以祈请相公召集京城内外道德高人,说明此事,广询众见,看是如何处置应对方为最好。 上述这些话明是请示,实为卸责,把击毙仙人说成是流沙国三少偶然干的,又说怀疑是妖鬼,总之不是他李大将军本人想要对付仙人。 即使将来事态恶化,或是有违朝廷意愿,有这封书在,便好转圜或者推诿。一个天大的责任,便轻轻转移到别人身上了。 这就是资深大员的政治智慧。 虽然有点居心不良,有点不择手段,但若没有这种智慧,则在争斗激烈的皇朝体制内,他也早就被他人淘汰,绝不会到了如今六十几岁,仍是一名叱咤风云的大将军了。 专差飞驰,快递到京,皇帝得到相国禀报,大为紧张生气,说: “这怎么了得?朕素知那仙人孤高性傲,向来不受官民香火,即此已是可疑可虑,今日怎么还大大得罪了? “这脸一破,可不是区区边衅可比:皇城后宫,都在仙人巨掌笼罩之下。且不说雷霆闪电,就是丢一杆枪下来,也要戳死几个人,今后还想有清静日子过么? 越想越不妥,他老人家又拍桌怒道: “李某人职掌大军,怎容手下干出这等事?朕要你立即拟旨申斥,限他十日之内,设法安抚仙人。卑词厚礼也好、斩凶以谢也好,只要不太堕我皇威,怎么办都行!总之务求妥善,勿留后患,朕有厚望焉。” 气急败坏说了这一大堆,相国究竟数十年的老公事,比他更加老谋深算,一面点头称是,一面轻描淡写地提醒兼提议: “陛下,自丙午年间传言有仙人,至今不到三年。国中仙人成群,却只乘风来去,飘飘逸逸,向不食人间烟火,怎会无缘无故偷袭我大军主帅? “再说仙人上天入地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怎会做巨石下砸这种粗鲁事情?即令有嫌,他不会遣一飞剑,立取某某的人头么?所以这定是魑魅魍魉假托所为。 “妖鬼无赖,却又不敌仙人高超,我皇上何不求请仙人以制裁之?臣愚昧,细思欲求妥善,今日下旨,也不必说仙人,也不必说流沙国三少,只说前线飞报,有妖鬼作耗,杀伤战士。 “妖鬼肆虐,必须有以制约,因此朝廷要设一罗天大醮,祭天拜神,祈求神仙保佑,驱逐恶鬼,保我军民。望神仙怜此生民,出手相助,尽驱恶鬼于荒漠外国,是所深有祈望焉。 “同时谕旨中并命流沙国三少严加防范,勿使恶鬼肆虐,妨我军机云云。这样办来,神仙不怪,军民不骇,流沙国人感奋。死战之后,未必不能弭此巨患,复归太平!” 皇帝听了,哑口无言,半晌心情平复,点点头说:“就照相国说的办吧!” 谕旨一下,京师震动,众口纷纭,都议论起这件事来。 罗天大醮是道家最高祭典,上下九坛,醮典七次,一办就是七七四十九天,不是轻易举办得起来的。而皇帝本人、王公卿相都要到场,更是难得一见的大事,需要做种种准备。 于是不但京城周遭,连全国都轰动了。 朱品声身处禁垣,比别人消息更为灵通。 她知道事情闹大了,而且君王心中有憾,不但不肯赏功,还差点弄了个“斩凶以谢”!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皇家的恩宠真是太不可恃了! 事关伙伴,自己身在近边,须得从中弥缝。她便跑去找刘侍郎,请他想法召回白思孟,好就京城这边的事情商量商量。 刘侍郎也觉得此事重大,急于知道内情,只是奇怪,朱品声为什么指名召回白思孟,而不是万时明。在他想来,万时明年纪大些,自然是老大。 朱品声尴尬地笑笑说: “万时明学识渊博,多谋却不善断。听他说事,头绪纷繁,抓不住要领。白思孟精灵古怪,却很有直觉,知道什么该说,什么无须说,让人听得清楚明白。” 刘侍郎一笑,他也有这种感觉,可见人同此心,便差人飞递一书,命白思孟即刻返京。谁知军使到达,白思孟已经飞得踪影难觅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1章 一飞冲天 原来,回到帐篷后,白思孟便叫随军洗衣工,立即把从死尸上剥下的有背带的连袜灯笼裤给洗干净,却不许乱动那个圈子。他监督着办完,便坐等那条裤子吹干。 万蒋两人看他一副严肃沉默却又略显神经质的样子,便知他又要干些冒险出格的事了,便问他。 他还没试,就不想明说,支吾说:“看他们上下来去,都那么轻松,操作应该很容易。再碰碰吧!我就不信这秘密揭不开!” 衣服有了八成干,他就迫不及待,让洗衣工帮助他套上。穿好后他让人家出去,然后对万蒋两人笑道:“二位,敝人这厢有礼了!” 说着,他有模有样地把右手按在圈上正前方,也就是平常系皮带时,皮带扣所在的位置。 然后他把手往后威严地一捋,直捋到后腰中部,再使劲地往前一捋而回,就像剑客举剑画圆,给对方敬礼一样,既潇洒又带劲,真是好看极了。 “你捣什么鬼?”万蒋两人都好奇地笑起来。 白思孟一笑,也不说话,右手大姆指反过来,往自己肚脐处——就是现在圈圈的正前方;因为背带一拉,圈圈就升到了腰腹间——用力一按。 只听呼地一声,圈圈便往上升高了两寸,竟通过裤袜和背带,提着他的双脚,把他往上直扯。一头黑发也同时飘飞,呈一“怒发冲冠”之势。 两个同伴见他突然变样,都大吃一惊,禁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 接着呼地上窜。只听“砰”的一声,他的头将帐篷顶部撞了一下,幸亏没撞在束顶环那样的硬东西上。 柔韧的篷布把他弹回半尺。 但很快,腰间那源源不断的驱动力便推动他再次上冲,一下子就把帐篷顶出个新尖来。 这一顶劲力非凡,白思孟的头颈都几乎要压折了。 他惶急地在篷布上乱抓,想摆脱困境。 急迫中,他竟没想到可以弯腰缩脖,用肩膀去撑,只一味地硬用两手竭力撑顶,想以此分担上冲力道,让脖子不至于折断。 眼看他就要带着帐篷飞起,小蒋也不知道怎么办。情急之下,他突然愣愣地扑上去,纵身一跳,两手抓住了白思孟的双腿,要把他拖下来。 但圈圈的动力何等强劲?即使增加了一倍重量,白思孟仍然渐渐升高,把帐篷顶出一个深深的凹坑,人也快要窒息了。 我的天哪,这样子非出事不可! 万般无奈之下,万时明也扑过去,抱住小蒋的腿,同时大声呼喊,叫手下都来。 亲兵们闻召即到,一看大惊,此时急不暇择,都来抱他的腿。 一堆人就像倒过来的猴子捞月亮,最下面的都躺到地上了,却还是压不住圈圈的劲力。 就在这紧急关头,小蒋到底受过一些应急训练,一感到陷到极点,口鼻都被篷布封住,他就腾出一只手,使出术法中最硬的手指刻砖功,用指甲抵紧篷布,猛地一划。 嗤啦一声,篷布被他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然后他松开另一只手,再把篷布尽力一撕,直撕到头。 他的动作极快,在自己被别人拉坠之前,已把那裂缝撕到了白思孟的脸前。 白思孟拼命挣扎摆脱,手不觉便抓到了裂缝,一头顶了出去。 由于小蒋松手掉下,下面多余的重量立刻消失。他的整个身体便在圈圈的驱动下,凶猛地边挤边撞,很容易就撕大了裂口,飞到了空中。 天空无遮无挡。此时他就像对天射出的一支箭,笔直地上升,无声无息,越升越高。营中兵士们看见,都骇然走告:“仙人又来了!” 破裂的帐篷下,小蒋和万时明都钻出来,仰望天空,张口结舌,都不知怎么办才好。 “老天爷呀,糊里糊涂,就这么飞起来了!但愿他没事!”万时明急得连连搓手。 他虽然眼见同伴飞升成功,但亲眼目睹了刚才可怕的一幕,就连白思孟现在是否还活着他都不敢肯定。 那帐篷的压力和下面的拉扯力多大呀!这捣蛋精就是不被压折了脖子,也会被拉断了脊骨。这两处关键地方一断,还能有命吗? 他唉声叹气,连连跺脚。 小蒋身受窒息之厄,体会更深,怎么猜想都觉得白思孟难以幸免。 忧思泉涌。他一急一悲,不禁流出泪来说:“小白哥怕是已经完了!” 可那圈圈无遮无拦,还在继续上升,把白思孟直带到低空的云堆之间。 大家都看到了,在这个过程中,白思孟一直搭拉着脑袋,手脚一动不动。 眼力好的兵士甚至看清了他惨白的脸色和紧闭的双眼,都认为这人不是在飞升中睡着,就是已经死去。 就连害怕仙人扔石头的那些普通大营士兵们,听到嘈杂声抬头,渐渐也都看出来,七嘴八舌地指着说: “那人想是又被参议长们雷电击死的,却飞了起来!失了尸首,这可如何报功领赏?” 万时明搓手顿足,蚂蚁似地乱转。 小蒋泪眼模糊,见他张皇失措,尽闹些不切实际的,不由烦了,脱口说:“还不快让你的灰雁上去看看,到底还有气儿没有?” 一言提醒梦中人!万时明赶紧跑到笼子边,把灰雁放出来,嘱咐它:“跟上白粮官,快去!” 自己就跑回帐子,喝令众人:“都出去!我要入定了!” 不等人都走光,他便往乱七八糟的床上一躺,立刻闭上眼睛。 灰雁本来比不上圈圈的速度,又晚了两分半钟,但是万时明一神游到位就开始催促它,叫它快了还要快。 灰雁奋力拍翅,几乎要飞到脱力,这才勉强赶上,却又云缭雾绕,看不大清楚。 “近点儿!再近点儿。”万时明严词迫促,“看清楚他的脸!” 灰雁便不管不顾了,迳直踩上白思孟的右肩膀,弯过长脖子往回看,上下打量,说:“咦,白粮官怎么一直闭着眼睛?难道就这么什么也不看地瞎飞?” 它伸颈附耳去听他的口鼻,感觉还在轻微呼吸,便轻啄他的耳根,想把他弄醒。 它的嘴很厉害,哆的一下,啄得人生疼。白思孟受到刺激,不由啊了一声,脑袋一抬,悠悠醒转。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2章 人雁偕飞 “好极了!快说:‘好极了!’”万时明见白思孟半醉半醒一样,很担心他又要昏过去,便催促灰雁唤醒他。 灰雁嘎地一声大叫,嚷道;“好——极——了——” 嚷完还用翅膀刮他的脸。 白思孟得此强烈刺激,才大致清醒,定睛看看遥远的地面,晃晃脑袋,然后惊讶地看着灰雁,说:“是你领我飞上来的?我会用圈圈了?” “跟我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灰雁憨憨地说,“你自己乱飞乱撞,差点就成扑火灯蛾了。现在还不想法拐个弯儿,再飞回去?” “嗯,头疼!”白思孟愁眉苦脸地说,“我都不知道怎么才能飞回去。当时也不知怎么弄的,好像只乱点了那么一两下,一冲就上来了。怎么才能下降拐弯,你会吗?” 灰雁说:“我当然会下降拐弯,可是我的方法跟你的不同。我一扭脖子就能拐弯,你能吗?” “我试试!”白思孟无力地说,“别的不行,扭扭脖子还能够。” 说完他就要扭,却因刚才挤压太重,伤了骨节,一扭就疼,疼得钻心,只好不试了,说:“我扭不了。” 灰雁道:“我就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且好不了呢!但你这样一直往上升也不是个事,弄不好会升到月亮上去。我听人说月亮上没空气,谁去了都活不成,那又干嘛要去呢?” 白思孟无力地哼一声道:“你以为我愿意去吗?你听谁说我愿意去来着?” “我猜的!”灰雁憨态可掬,“月亮挺好看,我兄弟们以前常常对着它飞,却越飞越觉得离它远了,这才叹口气又对着别处飞。” 白思孟不耐地说:“我管你们往哪儿飞!我只想回去。现在空气越来越稀薄了,我感到喘不上气,你得帮我转弯才行!” 灰雁笑起来道:“有意思,才七八百米就说空气稀薄!那再高一倍怎么办?再高两倍怎么办?告诉你,比这高八倍我都不在乎,我还是自己用劲飞呢。 “这儿冷是冷了一点儿,每升高一千米就要降低六度嘛!可跟喘不喘得过来绝对没关系!三千五百米以上再说空气的事儿,就那还不是太那个呢!” “什么这个那个的!”听它老拿些不相干的事儿啰嗦,白思孟发急了,“我要转弯,听到了没有?” “我怎么帮你转弯?用嘴扯吗?你扭脖子不行,还有腰不是?快扭腰呀!” 白思孟试了试说:“腰扭起来也疼,大概是腰椎裂开了。” “那就扭屁股!扭屁股也行!” 白思孟忍无可忍,但闹这半天,早没劲了,只能无力地笑道: “你真当我是演员呀?扭扭屁股就挣钱?告诉你,没法扭!屁股要能扭,腰就能扭;腰要能扭,我还请你干什么?现在是哪儿都不能扭,你看着办好了!” “我怎么看着办呀?”灰雁慑于他恼怒的呵斥,不敢回嘴,却又不知怎么帮他,急得翅膀都拍不动了。 在下面一直监听他们对话的万时明生气了,大声说: “你真是笨死了!聪明药都吃到脚后跟了?怎么帮?还要病人教你?你不会扯着他的头发把他往下拽?” “拽?我的脚蹼握不住头发丝啊!” “还用蹼吗?用嘴叼!” “叼可以,但是拽头发,这不像泼妇打架吗?” “那就拽领口!” “拽领口?这又像是把人拖到衙门去……也罢,我就拽他领口吧,希望他不要误会!” “误会你老妹子呀!”万时明恨不能踢它一脚,“快办!你个碎嘴子!割了你舌头才好!” 灰雁正要叼,听了他的话又松开扁嘴,笑话道: “大爷,割了舌头怎么说话呀?你不是一直教我,要我每次听了你的指示都要重复,完了还要说over?没舌头怎么over?” 万时明被它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只好冷笑着哼哼道:“对,你说的对,干吧!over!” “是!‘干吧!’,over!” 灰雁这才一嘴钳住白思孟的领口,把他拉得上身下倾。 白思孟现在身体之僵,堪比木棍,一拉就倒。倒到与大地平行时,雁嘴及时松开,他的航向就旋转了整整九十度。 原来转向是这样转!那圈中那股什么推举力,其实就是引导方向的,点头扭腰就能改变它,太容易了! 面对强劲的气流,白思孟不由自主地伸出两手护脸。他的双脚还倒钩着,整个人就像一柄长长的雨伞,尖头朝前,呼呼地直奔远方。 人们此时往天上看,看到的就不再是嫦娥奔月,而是导弹突袭了! 这一飞就与营地越离越远。万时明想,得让他转向,就又命令灰雁: “你就看着他这么疯跑呀?还不把他弄回来!” 灰雁不解地说:“他又不是我背上的包袱,怎么把他弄回来?” “你不会再拽拽他的领口,让他掉头往回飞呀?” 灰雁端详了一下,摇头说:“不成!再拽他的领口的话,就把他拽得往地上栽了。不成。您不能让他冒这么大的险!会摔没的!” 万时明怒道: “你这个笨家伙!真是每走一步都得让人教!不拽领口,拽袖子成不成?拽住左胳膊,往旁边扯,人不就转过来了吗?当然得慢点儿,现在你们的冲劲都很大,得慢慢地转大弯!” 这一回灰雁总算弄清了首尾,没有再问,也没有出错。 它慢慢地把白思孟扯得转向一百八十度,重又飞了回来。 但不巧得很,不甘放弃的仙人们早就发现了飞升的白思孟,集议一番后,决定再度冒险出击,把他抓住,好夺回这套飞行服。 这时候,已说好要升空追击的他们,有三个已经升至八百米,看他飞回,便以逸待劳,停滞在云间等着打埋伏。 不料他们精明,视力比他们强十倍的灰雁,警觉性也高过常人十倍。 早在五公里外它就看好了一小堆云彩,等飞到跟前,仙人们正要迎上前来,它便拽着白思孟的头发一个急降,一头扎进了云堆。 云堆不大,云缕纤薄。瞬间穿过后,它便又强拉下一个角度,与水平面成负十度夹角,直向营地后面的河面窜去。 万时明立即明白,这灰雁不仅不笨,还很有前瞻性和想象力。前瞻性已在前面体现;想象力则表现在它的计划:让高速飞窜的白思孟在水中减速来个软着陆。 他灰雁自己,不也一向这么干的吗?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3章 诣部自述 万时明立即跳起来,跑到帐外大叫,要亲兵们都拿上弓弩,赶到河边去,只要看到仙人追逐白思孟,立即放箭射他们,朝死里打。 一直关注空中局势的小蒋,也立刻拿了步枪追上。 等他们来到河堤,只见白思孟头发披散,衣裾飘飘,就像一只大鹏鸟,急速飞临水面,两只脚已有一只拖在水里,激起极大一片扇形浪花。 不久他的另一只脚也入水了,却是边拖边弹,嘭、嘭、嘭、嘭,好像有意打水一样,激起的雪浪一团又一团,喧声噪耳。 再过一会儿,他的膝盖都被河水淹没,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但这时凶险程度却也急剧增加——水的强劲冲力已经足以把他的两条小腿齐膝盖活生生地拔下来。 更加不妙的是,此时他的上空,急追来到的仙人已经找准了他的入水点,正“纷纷而来下”。 没办法,只能全力一搏了。灰雁紧跟在白思孟的背后飞,突然加速,长颈前端有力的扁嘴贴紧他的后背,再度向下一压,他便半截身子都没入水中。 此时不但阻力成倍加大。圈子被水一浸一拍,也不知是短路跳闸,还是被浪花击中了触摸屏上的关机“按钮”,忽然一下子失去了动力,内圈不转了。 失控飞行达二十分钟的白思孟这才停止下来,一边惯性地冲激河水,一边向下沉没。 “快救人!” 早就焦急万分等在水边的小蒋大叫一声,噗嗵跃入水中,挥动两臂,向白思孟奋力游去。几个会水的士兵紧跟其后,也跳入河水。 万时明冲下河堤,一边抬头看天,一边大叫:“救上白粮官赏银二百!射下仙人赏银一百!” 得此提醒与激励,三十亲兵,一半下水去救人,一半弯弓搭弩,对空攒射。 紧跟在白思孟后面,正一头扎下来想捡便宜的仙人们,突然间发现身边羽箭纷飞,急忙闪躲。但身边空无所依,无遮无拦,能躲向哪里?不一会儿便有两个中箭呼痛。 其中一个断线风筝似地滴溜溜旋转着下坠,嘭地掉进水里;另一个负伤忍痛,按动机括,一个大回转,火流星似地避向远方,然后才徐徐升空而去。 剩下两个没受伤的大惊失色,趁此时高度还不低,一转身便逃之夭夭。 幸好落水处离岸不远,众人七手八脚将溺水的白思孟救了上来。 那个掉进水里的仙人还在扑腾挣扎。 士兵们怕他凶猛反噬,都不敢救,反正有一百两银子的赏金可得,就站在岸边,觑着那半浮半沉的躯体,你一箭我一箭,很快将他射成了个刺猬。 一只小舢板划过去,把他捞了上来,喜孜孜地载回了这个等同赏钱的死尸。 经过紧急抢救,大吐几口水后,白思孟悠悠醒转,众人都欢叫:“不要紧了!不要紧了!白粮官好转了!” 小蒋转着圈忙乎了半天,这才嗨地拍了下大腿,站起来,抹着脸上的水痕和泪水说:“白思孟!你老哥子真命大!真命大!我们可都被你吓死了!” 万时明看看一切妥贴,就不评功摆好了,招手让众人抬起白思孟,立即回到破帐篷里取银子,现场颁奖。 亲兵们欢呼而散,到外面兴高采烈地分银子去了。 白思孟落汤鸡一样,好容易才还了魂,半倚着篷布坐着。 他回忆起先头乱按开关、飞升上天,一路乱飞乱撞的情景,想一想恍若隔世,不禁毛骨悚然,连说: “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妈呀,这东西——这东西怎么那么灵啊!” 万时明指指灰雁说:“这回要不是我的灰雁乖乖聪明,你早冻死憋死在天上了!幸亏我调教得好,才让它拖着你又飞下来!” 灰雁见别无人在,嘎嘎一乐,自谦地说: “小意思啦。也得亏大爷提醒,说我的聪明药都吃进脚后跟了。我低头一找,哈!果然在,这才想出个下降的办法来。白哥要谢,就‘吓吓侬’好了!不是吗?他一吓我,我就聪明多了。” “嘿,你还学会卖萌了!”万时明看着有趣,不禁哈哈笑起来。 这回历经大险,又得到一个新圈圈,但它的操作方法却还是令人茫然。 大帅很快知道了这件事。他这个前敌总指挥必须跟圣旨的精神保持一致,只能再度给予认可,心中却更添愁绪。 因为刚刚接到的圣旨说得很明白,敌手是妖不是仙。拿回的是妖,就不怪他;但如果以后证明拿回的是仙,而朝廷反对与仙为敌,那就还得把账算回到他的头上! 他狡猾,提前上了个备忘录,却谁知当朝执政比他还狡猾,马上回了这么一道模棱两可、想怎么解释就可以怎么解释的天书般的旨意! “缠不赢!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愁闷地想,“好赖就这样,先对付着吧!” 刘侍郎的密信在信差手里捏了半天,这时也递到了白思孟手上。 字面上说的是要他在仙人可能袭击的情况下,速速回来商量军粮之事,可三人一听就听出了弦外之音:是要白思孟速速回报与仙人结怨的详细经过与事后看法。 “兵部叫你回去,你不能不回去,”万时明说,“只别说圈圈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照讲。” 小蒋笑道:“也别说你差点儿飞到月亮上的事,太骇人听闻了!万一老皇上听到了,以后还要派你给嫦娥送信呢!” 白思孟笑道:“我傻吗?往自己脸上抹黑!” 骑上营中最好的快马,一天二三百里,不到三天,他就回到了京城。 进城后,他马上去兵部报到,刘侍郎却没等在那儿,说是进宫去了。等了一个时辰,刘侍郎回来,朱品声也闻讯赶到。 “说说看!”刘侍郎一坐下就催促他讲,“那仙人是怎么回事?干嘛缠着大军不放?” 白思孟还没跟朱品声先交换意见,怕对不上口径,不好乱说,一急想出个借口,说: “不瞒大人,有件万大哥的亲笔信,我要交给朱姐。这是他们的事情。还有两句要紧的话,我怕忘了。” 刘侍郎久经惯历,人情练达,对这等事有什么不明白,既然对方千里赶回,也不争这一刻,就体谅地挥一下手说: “既然这样,你且擦擦汗,喝杯茶,把万参议的事情交代明白,老夫再来听你说。” 说完他便起身走进后堂办公处。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4章 兵部给了个定心丸 他一走进去,白思孟便站起来,走到朱品声椅边,一边大动作地装作掏信,一边小声问: “朱姐,京里这边的仙人有什么动静?大臣对仙人的事有什么反映?” 朱品声看看四周,见确实没人偷听,就也小声说: “京里还没事。老仙儿怀疑你们学会了用圈子飞行,带了几个帮手到前线去了,这你已经知道了。那么你们到底学会了没有?圈圈好用吗?” 白思孟惭愧地说:“嗨,别提!难着呢!差点儿害我回不来……” “你真飞了?” “飞倒是飞了一下,可飞得乱七八糟,险些回不来。唉,不提了。来之前我们又打死一个,打伤一个,缴了一只圈圈。可惜到现在还是不能用!” “那你们可要当心了!”朱品声忧心地说,“这儿对仙人的事情首鼠两端,你们要是打赢了,啥事没有;要是打输了,或是皇帝受不了了,那就逃命去吧!人心叵测,谁都信不着!” “可以想见!”白思孟神情沉重地点头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把现有的五只圈圈的飞行方法给探明了。只要掌握好了,咱们还窝在这儿干嘛?都飞到东北去,看谁能拦着咱们!” “就是!这样的话,要是老仙儿又回来,我也想办法多打探一下——跟老万的大雁一样,乌鸦如今也能帮我了。” “那就太好了!”白思孟不由一喜。他是真高兴,“现在才发现:这些飞行侦察兵真是太有用了!你好好利用。我们那儿如今是多事的地方,仙人们一时不会离开,我们争取再打一个下来,怎么着也得把飞行的秘密给揭开!” “刚才你说差点儿上去回不来,怎么回事?” “嗨!”白思孟脸一红,想想就乐,“我胡乱瞎掰,飞起来了,结果不知道怎么停下,差点儿……不过——嗨,这种事情,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是不是?” 朱品声谴责地看着他,说:“还没接受教训?还想胡闹瞎掰?叫人怎么说你好!上次的信提到飞我就担心,别是给你们招来个祸害!谁知——” “不说了,朱姐!”白思孟抱歉地打断她说,“是我不好。再不胡乱试了,行吧?但飞是怎么都得学的。刘侍郎就要出来了,你还有什么话吗?” “别提圈子!” “我理会得!”白思孟答应,又大声道,“就是这几句话了,朱姐!万哥说不必回信了。” “好的好的!”朱品声也大声说,“那么,现在再请见刘大人?” 刘侍郎从从容容地出来,坐下后便听白思孟汇报。 听说那些仙人第一次攻击大军帅帐,第二次攻击粮台驻地,第三次更直接追杀身处小舢板的白思孟本人,他不由愤怒地一拍桌案,骂了声: “好猖狂!这分明是与朝廷为敌!” 但听说最近又阵斩仙人一名,他却瞑目不语,意思很明显:杀死仙人会结怨,朝廷不鼓励这样干,老夫我也不好说什么。 但对仙人之举动业已明显阻碍我战事进行这一点,他倒是完全肯定的。 白思孟请他再明确一下态度,他便正颜说: “如今朝廷大事,以平叛为第一,阻挠平叛,就是妖鬼!谕旨上说得明白,这一点无可置疑。 “今后战阵上再见有妖鬼助纣为虐,挠我军机,仍须立即诛杀,不待后命。李大将军那里,兵部也将此意再次详告他了,想他也不会多话。” “这么说,”白思孟仔细琢磨他话中的意思,“这分明就是把打鬼之事全交付给我们了?” “可以这么说,”对此用心刘侍郎一点也不隐晦,“他人也可以干,却远不如你们三个!毕竟你们已经打过多次——从东闾回来,路上就打了两次,再加这回的三次,大小五战,已经打成死敌了。此獠不除,只怕你们也难以安枕!那就干到底吧!” “干我们干,但朝廷还是得大力撑腰。要不然,士兵们犹豫,不听指挥,那就双拳不敌四手了!” “放心!眼前朝廷还要大力倚仗,怎会不大力撑腰?只管大胆去干!” “下一步——”白思孟告诉他,“我们三人商量过,首先得防备他们放火烧仓库。这次打下来的仙人,别的还不怕,却带着火镰火石,看样子本打算烧我们一回,只是临时遇上,才改为追击我了!” 刘侍郎点点头,又略带紧张地说: “粮草防火,此事极为可虑!老夫还正想问问你呢——陈相和江尚书也是这样顾虑——那贼们会不会来京城也放上一把火?要是那样,北征就非停了不可了!” “这不会!”白思孟断然摇头说,“我们分析,放火烧营,随时都可能发生。但火烧京城,目前决不可能。 “原因无他。孙贼目前士气受挫,才没有大举进攻,要是恢复过来,以他的傲气,是不会把朝廷大军放在眼里的。既然自信能够打败大军,他就不会火烧皇城——他还想来此正位,接掌全国大权呢!” “你认定目前不会?” “不会!”白思孟口气十分坚定,“但若是北征成功,那就不知会怎么样了。孙济逃跑时,一定会来个玉石俱焚。所有的贼人最后都是这样的,对不对?” “那就是说,暂时不能彻底打垮他了?” 白思孟肯定地点点头,说:“虽然现在最大的敌人是孙济,最危险的却是仙人。不消灭这一小撮仙人,担心他们给皇城放火,大军就不敢痛痛快快地去打孙济! “李大将军多日按兵不动,想来也有这个顾虑在内。就等等吧。只要给我们时间,一定能够打垮仙人,叫他们不能再度为患。” “好吧,那就时刻提防!”刘侍郎说。“能打死就打死,打不死也得拖住!万一有漏网的,只须一个人飞到头上扔个火把下来,皇宫就危乎殆哉。就是不知你们想要多长时间?” 白思孟想,仙人吃打,说不定一时不敢再来,圈圈的事儿就得拖一段了。但太长了显然也不行,因此踌躇了一下,说了个: “若只是对付已在战阵上的,四十天大概够了!就怕他呼朋引类……” “那好!”刘侍郎抬手阻止他说下去说,“回去跟万参议说知:他有那神游功夫,应可加紧打探。探明其来,便万弩以对。先将这些猖狂最甚的妖人尽数歼灭,勿使有一人漏网。 “至于战事,我便回禀陈相爷与江大人,眼下秋雨连绵,道路泥泞,不便进军,似可暂时驻扎,以待天寒地冻。那时若妖鬼已经肃清,应可伺机北进。只要再深入二三百里,孙贼就穷蹙无路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5章 直播果证庵 商定告辞,出了兵部,白思孟埋怨说: “给皇帝老爷办事真不利落,又得在前线打赢,又得保他后方无事!既要这样,怎不给人挂个全国兵马大元帅来统管前后方?他反正是啥事没有,还天天吃香喝辣,歌舞升平!” 朱品声笑道: “他也不全是这样。除了各殿都要大量挖池蓄水,还准备了好多大水缸,来对付放火。他也做了些小动作给大家看,今天罢宴,明天撤膳,连他几个最娇贵的小老婆,都嚷嚷说要减妆纾难,捐献出几件穿旧不要的衣服钗环呢!” “嚯,节约也节到深宫里来了?”白思孟讥笑道,“这些大人也真会演戏,把小老百姓骗得一愣一愣的!小动作一做,看来加捐加税就不远了!” 谈了一会儿,车子已经到了宫前。白思孟说:“没事的话,我到东乐坊歇一夜,明天就回去了。” “不忙,”朱品声说,“明天就是嚷嚷多时的罗天大醮,说是挺宏大挺热闹,你不看看再走?还说皇太子也可能来,代皇帝上香焚表,还要争取和仙人直接会面说话呢!” 白思孟笑道:“那不胡掰吗?仙人能领这份虚人情?不趁机扔块大石头就不错了!再说热闹,如今我们那儿的天上才真正热闹呢! “老刘头也狡猾,我说四十天,他巴巴的也就只给四十天。回去就还剩三十七天,还得赶忙才行呢!” “不管怎么着,明天午前不要走——”朱品声坚决地说,“你不知道,我的乌鸦侦察兵已经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明天就有结果!” “什么蛛丝马迹?老仙人的?” “对,老仙人的。他才又从前线飞回来了。” “飞回来了?”白思孟大感意外,“什么时候看到的?” “昨天。他那‘僧敲月下门’,刚巧碰上了我的‘鸟宿池边树’!” “嚯!撞上了?那么巧!是哪一位?姓韩还是姓陆?“ “sorry!面貌还是看不清——他拿布蒙了脸,跟强盗似的。” “阿弥陀佛,希望他回来不是放火!” 朱品声笑出声来,说:“不至于吧。说到风就是雨,你真是说到哪出就愁哪出!乌鸦说,老仙儿要针对罗天大醮召开一个什么应对会,就在明天清早,地点可能就在果证庵。” “要不要我去先作打探?” “打探还需要你吗?用不着,你就到养怡堂的医正官厅办公处来。我锁了门在屋里隐身操控,你就装作在窗外等我外出回来。乌鸦小奇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我都及时告诉你。声音大了别人会听见,你还得在外头随时提醒我。” “那好吧!”白思孟觉得这个办法挺新鲜,立刻又兴致勃勃。 第二天一早,他全副戎装,像是就要上路,特来告个别似的。 来到宫门里侧夹道口的医正官厅办事处,说要见朱医正。一个老太医看看门上那把锁,跟他说,医正出宫去各大药店看药去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白思孟说那不要紧,我就在门外等好了,就一屁股坐在窗扇外的石头台阶上。 老太医知道他们关系不同,赶紧给他搬了把椅子。他就坐在那儿眯着眼晒太阳,渐渐就半睡半醒了。 过了不大一会儿,瑟瑟草动,木制的板墙下部钻出一支小纸筒,张开像支喇叭,原来是从屋里伸出来的。 朱品声的声音在筒里轻轻地叫:“听得清吗?” 白思孟按照昨天说好的暗号,在板壁上乒地弹了一指,意思是:‘说吧,没人。’朱品声便开始现场直播了。 “现在乌鸦小奇飞到了庵门外,”她照景直述说,“我要它就等在这儿,看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认几个脸熟。 ‘啊——’好,来了一个。咦,怎么也戴着面罩?哦,不是面罩,是咱们那里冬天农村人戴的‘狗钻洞’,就只露了两个眼睛,鼻子嘴巴全遮住。奇怪,这狗钻洞倒风行了两个世界!是不是太保暖了? “唷!又来了一个!又来了两个!倒挺准时呀!靠沙漏过日子也能这么精确,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噢,七个了!八——九个了!全一色儿狗钻洞。 “看来这不光是为了遮脸,还是个参会的通行标志。十二个!十三个!不妙呀,十二门徒加一个耶稣!十四……十五!十六!哎,扫地的关了门,像是没啦!这扫地的也应该算一个,他也通谋啊! “门真关紧了,扫地的回屋去了。让我的小乌鸦飞到丹房外看一看。啊,不在,那就在写符画咒的道房!这儿空间倒挺大。 “好家伙,外头还养了几只仙鹤!鹤发童颜,倒真把自己的档次抬上去了!现在让我的小奇歇在老槐树的低枝上,听听他们说的啥!” 接下来好大一会儿,朱品声只是嗯嗯,偶尔说一句:“还在那儿寒暄,讨厌!” 直到十分钟后,她才又开始叙述: “嘿!老仙儿叫都不要摘面罩,警惕性还挺高哟。看来像是个非常严密的组织,因为彼此都不大熟悉,却都坐得笔挺的。 “也可能不是一个组织,因为主持人老仙儿说话太客气。他说: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不是万分紧急,也不会发信号叫大家来。他说的是‘飞电’。 “怎么飞电?打电报还是打电话?噢,现在他说要人交什么钱。到会的人像都有些疑惑,他又起劲地解释,说到什么蜂蜜、王浆,还有龙涎香……对,是!还有龙涎香!好像要很多。不然就……不然就什么听不清。 “哦,听清楚了,有人问,是不是不交钱不交香料就不那个什么……是什么?充力?怎么叫充力?飞?不能飞?难道是充电、充值的意思?不交钱就不充力,不让飞了。都不肯。啊,愿意的可以照样飞!” 这时会议上发生了一些争执。朱品声的描绘变得断断续续。她说有人很激动,还有人站起来,推来搡去,但后来在主持者的安抚下又坐下了,继续开会。主持者又提出一个新办法。 “我的天!”朱品声惊呼一声,“他说可以去交战处芦河,到那里帮北军一把。去了,干了,可以免交蜂蜜和香料,也不用交钱了。这是在拉人入伙呀!”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6章 庵堂演武 “这算怎么回事?”她放弃追踪会议,扭头紧贴纸筒惊骇地对白思孟说,“这不是威胁利诱吗?老混蛋!去几个徒子徒孙还不够,还组织起别动队了! “参会的全都会飞。却原来所谓仙人都是花钱买的——是用钱买的圈圈!天!圈圈既然有卖的,那咱们干嘛不也交些钱去买个圈圈,附带给个说明书,那不就一学就会了?” 这可真匪夷所思!仙人非仙,只不过是些能驾着圈圈飞的飞贼,这他们已经知道了。却不料这些这些家伙连资格带圈子还全都是买来的! 哪儿买的?谁卖给他们的?是凡人还是神仙? 白思孟听得张口结舌。但此时无暇多想,只能咬紧牙关,一字不漏地听朱品声继续同声传译。 朱品声又热剌剌地往下说: “现在有人说了:流沙国的人都会法术——怎么这么说!我们不是只表演了一下杂技吗?那是什么法术了? “不过庵堂里大多数人还是相信了,脸色都有些畏惧。噢,有个宽脸胖子在说:流沙国三杰每人都不是好惹的——三杰!那是说你们。 “他又说:一个姓万的熟习五雷正法,打起人来只要一声巨响,多少人都劈死在地。接着又说一个姓蒋的会轰天雷,不管多远一雷飞去,就是金銮殿也打一个洞。 “又说一个姓白的善于使五指神功,两手一反一扣就能把一整个大活人都扣在掌心,把大活人整得就像条小肉虫!还说……呸,一派胡编!” 白思孟笑道:“后面肯定是说你了,朱姐!说来听听!评价一定比我们高多了!” “怎么可能?完全是一派诬蔑之词!说得好像我专喜欢吃人的脑髓似的,还每天都吃!” 白思孟骇然,一涉及异性,这些粗坯首先想到的就是狐精妖鬼。 “真没想到咱们在世人眼中是这么个形象!不过他们的信息倒挺灵通,好像一路跟着咱们过来的。‘虽不中,不远矣’!”他说。 “可不是,说得我身上都发毛。”朱品声又说:“那主持人也点头,却说不要紧,有办法对付。他在说办法……,什么办法?有些嘈杂,听不清。好像是他要人表演个什么。 “哦,从屏后出来了三个人。哇,好似绿林好汉。三个都是夜行衣,头上还扎黑毛巾,武师打扮,又像刺客。真的开始表演了。最先上来一个瘦子。” 在朱品声迅速而形象的叙述中,穿一身精干的夜行装的瘦子(后来知道名字叫钱钧)开始展示功夫。他人看上去利落,手法也非常干净。 只见他伸直双臂,翻转两手,让大家看清他身上、手上都一无所有,然后连翻两个空心跟头,身体一耸,腰间便出现十二把雪亮的尖刀,都系着短短的红缨。 他的右手闪电似地一摸一甩,一柄尖刀便如飞射出,一飞十几米,噌地插在墙角那露出半面的红木柱上。 他毫不停滞,连摸连挥,六把飞刀迅速插出一个半圆。 然后他换成左手,也是连摸连挥,剩下六把飞刀插成另一个半圆。与原来插上的刚好合成了一个直径一尺的标准的圆形。 这个表演,说功夫不是功夫,说武艺也不全是武艺,难得的是极其精准,真可说是指哪儿打哪儿,一般人谁能招架得了! “跟小蒋的手法有点像!”朱品声评价。 在低沉的喝彩声中瘦武师退下,一个光着大头、胖大和尚似的人物(后来知道是江湖有名的车轮和尚)走到前面空场上。 他穿的也是黑色的短打服装。但由于人太胖,一身肥肉全突出在衣服里,像拿藕节插在水桶上拼凑出一个玩具人来似的,颇为笨拙可笑。 但是人人不敢笑,因为他两条剑眉下一双凸睛大眼,威严而带杀气,眼一瞪就像火星一冒,叫人不寒而栗。 他站的位置是在一条横梁之下,两边连接着立柱。 只见他抬头略看一眼,突然身体一纵,扑向立柱,却又立刻后仰,竟然倒着身子,与地面平行,腾腾腾踩着立柱就跑了上去。 到了横梁处他也不停步,就地又转了九十度,仍然是脚蹬横梁,完全倒立着跑了过来。一直跑到对面另一根立柱,他才一个跟头翻下,稳稳地站在地上。 一个大胖子,竟然身手这样敏捷,车轮似地凌空跑了半圈,也真太不容易了,众人又是一阵低沉的喝彩。 但他的动作敏捷异常,却并非跑得飞快。所以要说这是学的杂技团的飞车走壁,根本说不过去。 别人要是像他那样走——还别说头朝下走——哪怕再快一倍两倍,身子还没横成水平,人就得扑通掉下来! 他这绝对另有诀窍! “所以他老兄的绰号就叫作车轮和尚。从地到天都能走一个来回!”主持人老仙儿自豪地说。“还没完!还没完!再看下一个!” 第三个出场的是个身材魁梧的虬髯壮汉(本名刘三针),筋肉结实,相貌粗豪,没人会怀疑他的过人力气。 他却并不卖弄力气,只拿出小小一根绣花针,展示给众人看。众人都以为他不是要表演飞针取人双眼,就是用劲一甩,用小针击穿瓷瓶,谁知都不是。 当下只见他左手举起细针,右手拿了一根几乎看不见的黄色丝线,随便一送,便把线穿进针鼻里,然后挽了一个细结。就这手法,已可媲美天上织女,很是难能可贵。 他却并不住手,一连取出十根针,穿了十根丝线,然后连针带线一根一根抛上去。线带颜色,就比较好看到。只见它们射向空中,自然回落,落到一半却拐起弯来。 原来这时候,壮汉已用双手变换各种姿势。他那手法既飘逸又快捷,丝线便像受到一股柔和而强劲的力道吹拂引导一样,随着他的指挥,快速互穿交织,随织随绞,很快结成一张大网。 这网网格较大,不像用来捕鱼的,却是闪闪发光,五彩斑斓。 “塑力!这是塑力!”朱品声毫不犹豫地斜过脸,对着小话筒,向白思孟说出她的判断,“他的手指根本就没碰到丝线!” “那不是已经达到了力老先生的功夫?”白思孟吃惊道。 众人正在惊叹,网已织就。壮汉伸手一抓,那网就到了他的手里。他掌心用力一吸,已将大帐子似的丝网吸成小团,然后随手一抛。 众人都没看出他是向谁抛撒,却一眨眼间,他就把右手一排与会者尽数罩在了网里。 那排座客大吃一惊,都跳起身来,却被丝网罩住,互相牵绊,急切间哪里挣得脱? 而且那十根没有取下的绣花针还吊在四周,不是刺了这个,就是划了那个,弄得哎哟惊叫之声不绝于耳。 老仙儿拐杖一顿,原来站在一边的胖大和尚和瘦子便都拿出铁杖和飞刀,展臂运劲,似乎要向网中之人身上招呼,却又没这么做。 老仙儿哈哈大笑道:“各位,不期今日尽在彀中吧?” 三人表演,合为一体,就是个武功加奇术,近战制胜的范例。众人看了,都很佩服。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7章 歃血盟誓 这三人功夫虽佳,特别是后面这个织网的,简直是个技艺奇才。但要说这就是武功仙着,单凭这几招就能吓到北征大军,那还是太勉强了。 老仙儿也知道还不够,就拍拍手,请出更厉害的两位与众人见面。 这两个都是蓝衫道人打扮。一个是中年人,名叫韩昌,面貌英俊,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另一个则鹤发童颜,是位老者——老仙儿直呼他樊老头,同样无号。 主持人老仙儿只点了下头,中年人便拖出一只装满灰色砖头的荆条筐,放在大家面前。他自己退后三步,手一扬,那些原先躺着压着的砖头便活了似的,抬头起身,蠢蠢欲动。 “哇,就跟耍蛇的一样!”朱品声小声叫道。 老仙儿笑着提醒大家:“列位请用手掩着面门,不要被飞屑沙石误伤了!” “招手取物吗?这个我也会!”白思孟笑对纸筒说,“雕虫小技。” “我大致也会!”朱品声也带点自豪地说。“现在就看程度如何了!” 中年人等了一下,见多数人都已照老仙儿的话做了,便两手一起,作簸扬状。 他袍袖带风,风带啸声,顿时在室内卷起一阵尘沙。 竟然鼓起风来! “这我可不会!”朱品声连忙说。 只见这尘沙黄龙乱舞,由地翻天,越来越大。细小的沙粒打得人不敢睁眼。 就在一片嘈杂声中,突然,筐中那些砖头也腾空而起,一阵剧烈擦碰抛飞,啪啪乱响着,接二连三地砸在对面砖墙上,打得屋摇地动,震得人的心都要碎裂。 一筐砖头抛完,中年人便即退下。众人睁眼细看,只见墙上坑坑洼洼,地上破砖狼藉,似乎被一伙恶人举锤抡镐,奋力打砸了一番。 这纯属蛮力,却也吓人。更难的是他手不摸砖,砖也飞起,势头还那么暴烈。 在朱品声眼里,他的战斗力要算最凶猛的,但是与凌空搬运石磙的于首座比,似乎还稍逊一筹,不过已经很惊人了。 这就该那位老者上场了。 也不见他怎么动脚,却一滑就滑到场地中间,轻松好看得跟迈克尔?杰克逊的太空步一样。 他拍拍腰身,又掀起衣袍,显示身上并没带着飞行圈,然后就像平常人上楼梯一样,抬脚上踩,凌空一步一步,从平地直走到屋顶,就那样站在虚空,怪异得不可名状。 众人骇然,还没叫出声,他已左手抓着椽条,右手对空虚抓,一抓一朵荷花,再一抓又一朵荷花,连抓十几下,就是十几朵荷花,个个又大又鲜,就那样满满地堆在他胸前。下面却也没有盘子托接。 见胸前堆得太多,他便住了手,轻轻一推再一转,那堆荷花便旋转着聚成一个光灿灿的七宝莲座。他一屁股坐上,然后飘然而下。 下地后他手一拍,莲座刹那间空无所有。 众人眼一花,还有些不明白,他又已经往后一倒,离地一米,悬空躺成了个一字。 妙!朱品声也不禁赞了一声。他这功夫,与当日沈关监的凌空插鞭和空中楼阁倒很相似,只是奇幻花稍得多,显然是为了骇人耳目着意编排极力而为的。 本来四个年轻人也会一点这种凌空御虚,不就是距离切割,变虚为实吗?可要做到这种境界,无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似乎是同道中人呢!”朱品声悄悄对白思孟说,“那姓韩的大可评个精英级。老头儿评精粹似乎也够格!” “如此道行,才真是仙家本像!”只听老仙儿哈哈一笑,挥手请老者退下,对众人夸嘴说,“不瞒列位说:类此手段神通的好友,敝人还有数十位。 “或是武艺精强,或是变化多端,颇多强于这五位兄弟的,只是时辰无多,不好请来与列位一一相见了。 “若列位愿意同去芦河,为三清列圣效力,诛魔斩妖,平定天下,将来都有见面之时。若有所不愿,自然也不勉强。 “然而今日之事极秘,须防为妖魔侦知,所以即使不愿,一时却也不能散去。不愿者必须留此庵中数月,静候捷音。待天下大定,才好充力回家。” 这话的意思就很露骨了,立场表达得再明白也没有——愿去的是战友,大家一切好说;不愿的便要暂作囚徒,从此刻起,便要扣在庵中,回不去了。 众人应召前来,本为充实圈圈的飞行能量,谁知遇上这样的事情!人非一心,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个都面面相觑,又惊又怕,不知如何是好。 “时辰无多,请诸君早作决断!”老仙儿又催促一遍,“我一众道友神通广大,善能呼风唤雨,大家都是亲眼所见,此去对付那些蕞尔小丑,有何难事?三两月必定大功告成,高歌凯旋。各位究竟是何意愿,但请直抒无妨!” 又是威胁又是利诱,同时现场展示出实打实的暴力手段,众人此时都在他的地盘上,能够如何?又敢如何? “好几个人同意了。”朱品声边看边听,边向白思孟转述,显得很是焦虑,“哟,又有几个人同意了。虽然勉强,还是愿当炮灰!好——有个——呸!又坐下了!现在,大多数人同意了。 “主持人正在追问墙角坐着的那两人,那两个是大胖子,可能是要他们多交一点儿能量费,都大不高兴。主持人又说可以用阵前效力来抵偿,他们还是不干。说……说……可能是说不差钱吧? “好像……嗯,这场面挺尴尬,主持人在苦笑。现在他叫别人来劝。那两个使针的、飞砖的来劝了。说什么听不清楚。哦——天哪!” 这一声突然变得好尖好响,把白思孟吓得一激灵,赶紧抬头看,是不是被什么人听到了!幸好没有——四周悄无一人。 只听小纸筒里朱品声一遍遍颤抖着低声说: “天哪!太惨了!太惨了!他们把人杀了!杀了!两个人都杀了!用的是刀子。刀尖还在滴血。 “大家都看着,看着那举起的刀。没有人说话。那血……两个大活人就这么……二十个人,不算演示武功的,连主持者一共十五个人,都看着。 “现在,他们起来了。走到香案前,排成两排,一起拜神了。像是起誓。声音混乱听不清楚。完了,都走开去,好像要散会了。正在告别。 “啊,不对!是一人领了一根红头签子,大半黑,只有上面一小截红。没听主持人说是干什么用的。哦,看呀,都用签子刺胳膊,在滴血,滴进一只大碗。 “哦,看来是歃血盟誓。一个接一个喝血酒,喝了放下碗就走,像是要散了。哦,是散了,都走出房门了。往大门走,要出来了。” 突遇急事,马上要出去。第三更上传不了了。抱歉! 明后天也忙,难说。怎么事情都赶一起来了! (本章完) 3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8章 旌蔽日兮敌若云 十五人。减去老仙儿就是十四人。也不包括演武示威的五个狠角色。老仙儿在前线的仙人帮手一下子就增加了十四名。 其中多数不愿意,似乎是威逼而成。但和军队中硬抓来的壮丁比较,似乎主动性也不那么差。若是兵法部勒,硬逼着他们投入战斗,还是能体现一定的战斗力的。 十四个飞行敌人!加上原来的,老仙儿在前线到底有多少徒众了? 如果再把樊老头、韩昌他们五人也加上,他们少说也有二十多个。 从磨盘村三人对六人那一仗的激烈程度看,敌人这一增兵,就不说如同泰山压顶,也是众寡极为悬殊。单纯比数量,也是一股极为可畏的力量。 而要比质量,就不能不提那演艺的五人。朱品声是亲眼所见,白思孟也等同目睹,都不得不承认,他们就是跟自己一样的“泡沫侠”,论修为,还都在他四人之上。 当然也不是很高。若衡以自然魔术的级别,瘦子、胖子和虬髯壮汉都在年轻人的几位老师之下,大约在大士级,甚至只能评个“大预备”。 而樊老头,那蹑空术似乎还不很精纯,跟沈关监比,至少差一个级数。沈关监也才刚升了个精粹级,则他顶多也就是个资深精英级。 至于韩昌,力量型人物,只看到他飞砂走石,别的不明显。力量再强,也只能算大士级里拔尖些的。这就略逊于于首座了。 五人中,老头儿力量不出色,技艺却是第一,明显是头儿。韩昌可以为副。剩下三人,则都是搬石头的苦力了。 敌人散去了,他们的心也拔凉拔凉的了。 一出庵门,乌鸦小奇便在树稍头上盘旋来去,看着那些人四散分开。 那十几人有的坐车,有的坐轿,有的走路,有的骑马,分投各处。很快就和早晨涌上街来的各色人等混作一块儿,再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本来就分不清,这下更是没处追寻。朱品声很沮丧。白思孟只好安慰她说:起码知道了一个大秘密嘛。 所谓仙人居然是钱买的,只不过是圈圈的买主而已,这跟他们原来想象的可错了十万八千里。 但这东西是谁卖出的呢?有人买必然有人卖,他在哪儿开店经营?在本国还是外国? 从言谈中可知,老仙儿绝不会是卖家,因为他有关充力的每句话都像是在转述;但他肯定是个从中赚钱的掮客,不然充不充力干嘛要问他? 他掌握着供货渠道和售后服务? 垄断了这个就能控制整个仙人圈。这是个根本性的大问题,以后还要继续打探。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还在于提前知道了,又将有十几个“仙人”飞去战场,为北军助战。 这些人显然没什么功夫,不然老仙儿也不敢让那个瘦子和胖子出场献艺——在有一定功夫的人眼里,那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但是即使战斗力很差,让他们放火扔石头还是会的,这样三个伙伴面临的压力就将更大。 二十个飞仙!整整一个机群了。 不过,这事也有一个好处——唯一的好处,就是但愿他们是集群作战——所有“仙人”都聚集到一处,倒方便了他们雷霆一击,将所谓的仙人们一网打尽。 “起码不用再到处去找他们了不是?”白思孟又紧张不安又自我安慰地说,“一个人躲起来,这么大个世界,想找着多难呀!都集合起来来送死,反倒方便了。好得很嘛!我一回去就和他们好好筹划,绝不错过良机。” “真是旌蔽日兮敌若云!”朱品声叹道,“你们本来就不容易,一下又来了那么多难剃的头!唉,想想都替你们发愁!” “没事!一碗水是喝,一江水也是个喝。逐渐来呗。不过这件事也得让朝廷知道!回去后我马上写个折子回来,说明敌人结群了。四十天,原来说的真太轻率了!” 年轻稚嫩,可不是把什么事都想得太容易了吗! 暂停了这个伤脑筋的话题,白思孟忽又想得好笑,说: “圈圈这种东西实在叫人搞不懂!这么高科技,竟然有人在这十几世纪水平的世界里敞开了卖,就像当初咱们国人在全世界卖棉纱、卖棉布!真叫人跌破了眼镜! “难道对于卖的人,这东西就只有点儿商品价值?就跟玩具车和小滑板一样?那干嘛不卖给我们?不卖给皇帝?这可是全世界最有购买力的人呀!” “那当然是不想给喽!”朱品声说,“真肯卖的话,谁不希望拉来最大的买家呀!不过先别把这透露出去,以免引人疑惑!” 看过那吓人的杀人景象,朱品声至此还心有余悸,想了想又告诫他: “也许事情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单纯。刚才那情景,似乎就像黑社会给马崽配枪配车一样,对不对?一定有股神秘力量控制着这个买***如你向黑帮老大买枪试试!枪有,但不入伙就干掉你,不是吗?” 白思孟很以为然,便叮嘱朱品声再去打探时一定要加倍小心,然后他就带着这个巨大的疑惑返回前线。 听说仙人良莠不齐,有些颇有道术,有些却只是贿买得来,万时明和小蒋简直像听天书似的,都不敢相信。 “还有这种事儿!”小蒋诧异说,“买缺买官,还有买仙人资格的?这叫什么神仙呀!难怪除了会飞,他们别的本事都不怎么样!捡杆枪就成了猎户,原来全是业余的!” “就像土豪买车!”万时明笑道,“听外面昂昂一叫,还以为兰博基尼里坐的哪家贵族呢,却不料就是隔壁养鸭子的!” “好本事的也大有人在!”白思孟说,“我是没看见,但朱姐说的绘声绘色,就跟我亲眼看见的一样。你说那三个耍武艺的,哪个比咱们差?那两个显神通的,哪个比不上咱们的师父?都各有千秋!” “那就是说势均力敌了?”万时明看着房顶估算说,“我只指那些仙人——他们会飞行,而咱们有枪械;他们有蛮力,而咱们有空间变形!这样的实力对比,略去其他因素,绝对是旗鼓相当。 “古人早就有话:像这种实力对比下,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即使战胜,也会大伤元气!小白兄弟,你答应老刘四十天剿灭仙人,恐怕也是太孟浪了一点儿!” “有什么办法?多了他也不肯给!”白思孟无奈笑道,“就这都还不知他跟陈相国见面以后遭不遭驳回呢!平叛暂停?皇帝肯吗?我猜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马上把孙济这小子一刀两段!” “要是办不到就把咱们一刀两段!”万时明说。 “八段!八段!”小蒋纠正道。“二乘四!”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9章 飞贼远眺 见他们两人情绪都不高,小蒋笑道: “算啦!反正也没说死,留下个活话儿在那儿,走着瞧吧!也说不定运气好,一个月真就打平了呢!” “北军那边有什么新情况?”白思孟问。 万时明笑笑说:“那鬼孙济也是按兵不动,连攻城都暂停了,每天只是操练,像是跟咱们比耐性。北岸好大一片空地,他也不去,咱也不去,都快成畜牧场了。” “那就好,可以专注于防空了!”白思孟用力吸了两下鼻子,“我跟刘兵部说过,前方最要紧的是弓箭,得加倍供应,不能吝惜。 “咱们几个,现在第一要务就是把飞行圈的秘密给揭开。不飞上天,天天在地上等,天天干挨打!谁知他们什么时候又要来偷袭!” “你还想做试验?”想到那次掀帐篷小蒋就心有余悸,“忘了上回啦?你就像七岁的娃娃钻进驾驶室,车子轰一声启动了,你却不知道往哪儿踩刹车,手还拿不住方向盘,那不纯粹找死吗?” “还是等有机会进进驾校吧!”想想那吓人的场景,万时明也对白思孟一点信心都没有,“只要我们打下一只活的,那时候,一切就迎刃而解!” 话虽这样说,他俩也着急。跟来去自由的空军相比,窝在地上的陆军太被动了。 这天晚上,突然有一小群仙人同时出现在空中,数了数,足有十几个,却只在远远的天边打转,不肯飞到兵营这边来。 “一窝蜂都赶来啦!”小蒋骂道,“大老远从京城飞来也不说歇一歇,一到就先踩点,都迫不及待了!” 白思孟凝眸远望,心中无限期待,说: “送上门来还不好?太好了!小蒋你好好盯住这群肥猫,尽最大可能打一两个活口下来——这些人都是特有钱的主儿,烧包了玩票,想不到把自己玩到这儿来了!他们可不是前两回的死硬分子,一打一逼准会招!希望就寄托在他们身上!” “既然要打,那就抓紧!”万时明赶紧说。机会难得,白思孟说的对。也许这就是惟一的机会。四十天很快,此机一失,大事去矣。“我马上去神游,你们帮我把灰雁放出去!” 不到五分钟,灰雁就昂首蓝空,在天边一带飞来飞去,试图接近那伙仙人了。 “不能太急,”白思孟站在帐篷口,边远眺那只灰雁的动向,边跟帐内的万时明说话: “那群家伙虽然钱多得烧手,却也不是傻子。大冬天来了,你那只宝贝灰雁还赖着不到南方去,能不叫他们怀疑?虽然人家不一定想吃大雁烧烤,可送到嘴边来的也不会不抓!可别白牺牲了它。” 万时明没理睬,只一心想让灰雁飞近一点儿,看清仙人们操纵飞行圈时的手法和位置。 要是能在这种抵近侦察中把答案拿到手,那还费大事去俘虏敌人干什么?直接干掉就完了! 但也就像白思孟估计的那样,这些新到的仙人都是被逼上前方的壮丁,原就不愿帮人搬石头,是老仙儿强赶着鸭子上架,这才无可奈何地来了。此时他们才没兴趣侦察什么敌营呢! 他们就那样远远地飞来飞去混时间,就像看风景,决不肯挨近敌营遭箭射。正在百无聊赖时,有人忽然发现这只失群的孤雁,很是好奇,就叫起来,建议把它逮住,拿回去下酒。 虽然也有人对这不守时令的大雁不管不顾,竟然故意朝人飞来的动机有怀疑,多数人却像是小孩见到了玩具,眼巴巴地,特想一把抓住它。 说烧烤那只是随口的话,不过是逗乐玩;当然,真能逮到,并且发现适合烧烤的话,当然也不会拒绝。 很快,有三个兴致特高的仙人追了出来,直扑灰雁。 灰雁见状立即低头下窜,在万时明的指引下与他们捉起了空中迷藏。 但这是非常危险的游戏。 因为虽然灰雁翻身变向都远较仙人灵活,但在直线速度上,仙人却明显超过了它。 特别是三人对一雁,优劣更不对称。要不是灰雁每每在就要被抓住时巧妙地一刹一拐,早就被他们逮在手中,带下去薅毛剖肚了。 但就是这样冒着极端危险抵近观察,由于仙人们驾驶圈子都是贴身进行,而且操控动作都是熟极而流,往往一点一划即告完成,快得雁眼根本看不清楚。 这下没辙儿了!万时明气得张口詈骂:“妈个锤子!真是杀人不见血呀!这么舍命陪君子,都愣不给一个清晰一点的截图!” 要能截图就好了!真拍下截图的话,对方的操控秘密早就告破——在静止图样上,一点一划都跑不掉。 然而眼前却是不可重复的动画。在翻飞的身影里,就是人家用手很慢很慢地做点什么给你看,你也会眼花缭乱。 没带个高速照相机过来,真是流沙国勇士们的最大不幸。 天色渐暗,景物模糊,更加没有希望,万时明只好放弃。 由于对方一直恋恋不舍地紧追,他好容易才利用突然下坠外加不断拉起的方法摆脱掉他们,带领灰雁全身而退。 白干一场,什么都没得到,他失望得话都不想说了。 白思孟却比他有信心些,见他心灰意冷,不由笑道: “干嘛死了人似的。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就像你说的,他们的手就只在腰间来回不停地摸弄。是怎么个摸弄法?学学!既然所有的操作都在圈圈上,咱们反复模仿他们,就一定能把它的规律摸出来。” “也不知你们怎么想的,反正我觉得,这一串小红点应该就是按键。至于先按哪儿后按哪儿,哪个键起什么作用,多摸一会儿,根据反应来调整,慢慢不就清楚了?” 万时明白了他一眼,泄气地说: “摸索自然可以,可时间呢?三十多个红点,抵得上一个完整的键盘,那些动作,都是从哪儿开始,到哪儿结束呢?就那样照猫画虎瞎模仿,什么时候才能按遍它所有的组合?昊天罔极呀,你还当是小菜一碟!” 白思孟不以为然:“三十多个红点,可能一个只有一个的作用,不是组合起来用,你别拿键盘来吓我!要是在自个儿的腰上都得打五笔字形下命令,我估计所有的驾驶员、连设计者本人都要疯掉!小蒋,你说呢?” 小蒋一笑回避,说:“他说的太复杂,你说的又太简单,我可不知道谁对谁错。” “你还真想试?”万时明大摇其头,“那也行!不过千万拜托,再别在帐篷里试了!你去找个山洞试试,起码那儿顶不穿!” “这话提醒得对!”白思孟畅快地一笑,“说去说来,我粮台是干什么的?是搞经济的。一针一线不浪费,得为全军做好榜样。第一条就是要替大帅节省篷布。上次的事就算了。再像上回那样撕,就没脸报战损了。” 两家亲戚都还没走,忙坏了。电脑都摸不上!抱歉!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0章 摸索成功 他快快活活地跑到营后不远的一个山洞里,浑忘了前些日子飞上天下不来的窘况,一到地儿就心急火燎地开始新的试验。 这是个干燥的洞穴,不深,口也不宽,还有个像模像样的穹顶。 白思孟看了满意,便利用职权,调来实验用具。 他首先在洞里点上十根大蜡烛,然后命人抬来一台人力绞车,一架高梯,再放上一些竹竿、挠钩、绳子、篾筐。 这之后又叫拖来二十车粮食,命手下的巡兵队把粮袋当沙袋,将洞口垒得只剩一个勉强容人爬入的小口子。 看看行了,他就单独钻了进去,开始他个人的第二次实战演练。 才开练不久,耐不住性子的小蒋便来到洞外,趴在小口子上,仔细观察他的动静,还快活地打了声招呼:“喂!进茧子了?” “哈,来探军情了!不进来了?怕了?”白思孟高兴地嘘他。“这回你放心!上头压上了如来佛的五指山,就是孙悟空也翻不走了。” 小蒋笑道:“翻走了还算是给你一条出路!这要是还像上回,你非挤瘪在洞里不可!我不进去,你自己一个人,自求多福吧!” “多福!就这么祝福我?真是好朋友!可是天下事,往往不如意者十**,我想你的祝愿一定实现不了。不为别的,就因为你求了!老天爷的秉性,就是处处不肯从人愿!” “既然知道老天不肯从人愿,你干嘛明知不行还硬撑着?” “我那是说你。老天也只对你那个些。至于我,你越祝我不成功,它就越要成功。瞧着吧,这回手拿把掐了!” 白思孟现场演示,一五一十地在腰间按摩起来。 “真羡慕你的好心态!”小蒋笑道,“不过心态不能当饭吃,你老兄还是当心点好。这里面风险如山,千万别兴奋过了头!要是……” 他正说到这里,只听里面“啊呀”一声大叫。 小蒋吓白了脸,赶紧往里瞅,才发现原来是那圈圈脱了手,笔直地飞到洞顶上去了。 “你把它下下来了?”他惊讶地问。再一看,白思孟脚下还有一套带着圈子的飞行装。原来他摆弄的是个备用的。 确定白思孟没事之后,他趴在外面大笑了一声,说:“回放场景一:启动。不是你机灵了一回,差点儿又连人带圈破壳而出。” 白思孟不停地拍着胸,好一会恢复平静笑道: “完全对上了!还是那个‘一捋一回再一按’,圈圈启动就是这个程序。我事先已经记在纸上了,一点没错。要是这回我不幸牺牲,千万注意找回我桌上这张纸,别忘了!现在,我要把那个飞了的它逮回来!” 看看洞顶高度,他放弃了使用云梯的打算,只拿一根竹竿,捆上那根挠钩,直接把一根麻绳送上去,穿过圈口绕回来,再连上绞车用力绞。 这绞车绞盘大,绞轴细,牵拉的力道极大,很快圈圈就被拉了下来。本来它还竖着,但在引导力的作用下,慢慢又向下仆倒。 但方向变了,它那顽强挣脱的力量却没变,仍将这双股麻绳拽得似要绷断。 “可千万别让它挣断了绳子呀!”小蒋看得揪心,不断出言警告。”它要是又飞出去,那就是一发横炮,直接往我这儿打了!” “放心。不会!”白思孟说。说时还特意望望小蒋这边,似乎是要把方向定得更准一些。 “嘿,你个家伙!你可别故意的呀……”小蒋赶紧躲闪到一边。 白思孟哈哈一笑,用手引导,慢慢将圈子的去向又歪过一个角度,朝向洞壁。 为求万全,他又用绳子在圈子对面加捆了一道,然后开始在这个绷劲十足、稳稳悬空的圈圈上试按其它按钮。 也许是运气变了,他很快就找到了关机按钮。 原来在腰带位置相当于肚脐的左侧三寸处,有个孤独的小红点,跟其它所有红点都不在一边。手指一按上它,动力便即消失,圈圈就像软瘫了似的,趴在原地不动了。 “这是因为,圈圈运动时,所有的操作都用右手进行。为了防止意外失速掉下来,才把停止键设在一般不用的左手一边。”白思孟远远地伸手比划向小蒋解释。 “不过这个操作有点别扭:必须也用大姆指朝上,正对着按;这样就更能防止误动作。” 嘴里说着,他又重新启动圈圈,再试别的按钮,按一个,观察半天,再按一个,又观察半天,不断在纸上记下反应状态。 由于掌握了停止键,他完全不用担心圈子再度失控,探索起来就大胆多了。 几乎是废寝忘食。到这一天终了,他终于把全部按钮的功能都摸清了。 三十多个按键,分为转向、加速、减速、后退几大类,果然都是单独使用,各对应一种反应,没有任何组合。 只要有在电脑键盘上盲打的能力,谁都能准确操控这个圈圈。 他成功了! 一弄明白,他就想穿上飞行装,启动腰上的圈子试飞一下,看这一套是不是实际可行。 不能老空车测试是不是? 但是他刚要往身上套,一整天趴在洞外看的小蒋就钻进洞来,死活不让,一定要他回营帐和万时明商量商量再说。 白思孟讥笑他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却拗不过他,只好回来了。 听了小蒋报喜,万时明还将信将疑,说: “真盘出来啦?全弄明白了?那好那好!可惜现在天都黑了,明天一早,就给我们演示演示!” “那行!”白思孟笑眯眯地一口应承。 小蒋却不许这么做,说:“那不行!这玩艺儿太烈性,错一点就能挤扁了头。得先用别的办法练,练熟了才能来真的。” “那也行!”万时明同意,“那就叫人做几个跟这一样的木头圈,也在上面标出点子,先模拟着练。不过,你真的弄清楚了?别练了半天练出一套错的!” “放心!”白思孟饶有信心地说,“经过反复验证,绝对没错。而且,最重要的是启动和停止,正确率百分之百。这就是最大的保险。不过先用木头圈练也好,不至于提心吊胆。” 营中有不少木匠,命手下叫两个来,弄块大砧板一锯,很快就做成三个大小一样的圈圈。 替上司办事,匠人精益求精,将三个模拟圈圈打磨得光滑至极,摸上去连手感都差不多。 验收后,白思孟用真圈比对着,精心描画,在相同的位置钻个浅孔,再用油漆点上小红点。 与真圈相同,他们也在上面安了背带,缝上裤子,这就制成了他们专用的飞行模拟器。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有事没事都穿着这套模拟服,手里拿着记录纸,不断触摸对照,嘴里念念有词。 “左一!左二!左三!左四!右一!右二!右三!右四……” 一遍十遍,百遍千遍,直到熟透烂透。到了这个程度,他们才互相检查动作的准确度。 亲戚晚上才走。唉,总算——主要是杂事多,静不了心。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1章 风高放火天 三人这一互查互纠,于是向来安静的营帐里,成天喧嚣不停。 只听一个叫:“左移!右移!后移!前三!退一!退三!仰翻!俯冲!左转!右转!左倒转!右倒转!” 另一个人就在腰上迅速触摸相应的键位,动作还要做到轻、软、稳、准。 往往一个小缺陷,就会引来一句苛责:“你又错了!”“秒数超过!”“太重了!”“风刮大了!” 总之,你做不到百分之百,就别想轻易过关。年轻人聪明好胜,为练到登峰造极,一个个都不遗余力。 这样一来,万时明“神游”一事,也就不能坚持。大概有十天的工夫,他放了灰雁的大假,任由它徜徉田野,遁迹江湖,有鱼吃鱼,有虾吃虾,一次也没叫它。 事情就有这么凑巧!偏偏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仙人们的侦察反而进行得如火如荼。 为安全计,他们不敢太靠近北征军营地。这不单是怕箭射,更怕传说中小蒋的轰天雷。 但是即使这样,仅只在四周察看,他们也弄清了一个事实,即北征军不仅没打算进击,目前还有些懈怠,很可以趁机捞他一把。 在他们的献议下,孙济与幕僚和将军们两三斟酌,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组织兵丁做土工,一方面设定仙人的轰炸目标。 准备工作很快就绪。兵贵神速,于是这天夜里,一场轰轰烈烈的空袭就陡然展开了。 大约在晚上十点,正是官兵们入寝不久,月明星稀的夜空中突然涌现出一百多盏孔明灯,忽闪忽闪,萤火一样。初看甚稀:东冒一颗,西冒一颗,很快就一串串地增多。 这些灯全都来自敌营。 大营北部两边低矮的丘陵地带,原本一片黑糊糊的,却突然无数星光眨起了眼睛,然后一簇一簇的,火花爆裂似的一闪一闪,由低到高,无声地升腾。 上升到一定高度,这些灯已将半个天空布满,荧荧煌煌,随风飘荡,与天上的繁星相互映照,动静不一,真是好看极了。 巡夜值勤的士兵看到,立即跑去报告长官,说北军那边不知怎么,好像是要放火烧营。 长官们赶紧出来看,都道:“不许大惊小怪!这些是孔明灯,不掉下来烧不着的。怪了!又不是年节,在军中放这些劳什子做什么?” 看了一会儿,没什么危害,官阶最高的便道: “也可能是孙济那厮过生日。或是为他亲爹老皇爷做冥寿。各人休要猜疑,紧守营栅就是,不许胡乱喧嚷!” 就在军官们陆续归寝之时,那些慢悠悠的孔明灯中爆出了新的火花。 只见好几个灯突然烧了起来,接着便如火箭一样快速下坠,一坠到底。不到一分钟,便都砰地砸在下面的北征军营帐上。 一砸便是火光忽喇一闪。一闪之后,便呼隆隆地大烧起来。 三个掉下,上空七八个又爆了开来,于是又有七八支火箭坠落,砸在地上,又各激起火焰一片。 轰隆声炸耳,喊声大起。士兵们都从睡梦里惊醒,跳起身来。大部分人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便一头窜出帐篷,四处乱看,惊慌失措。 天上却还不消停。片刻之后,又是十几个大火球坠下,哐!哐!哐!哐! 火球砸下便暴烈燃烧,搞得北征军大营没一处不是火光,没一处不烧得烈烈杂杂,一片声地爆响。 这时万时明不在大营,是暂歇在前部粮台,正酣睡着。突然听到亲兵闯入大喊:“粮车着火了!”吓得他一惊爬起,便见白思孟和小蒋已经跑到帐外。 他赶紧跟出,只见别说粮车,连几个大粮垛都烧了起来。 士兵们起得早的,都在提桶端盆舀水救火。还有聪明的拖着长长的竹管,连到高处的蓄水池,引水来浇。 至于用挠钩拉苫盖的,拖开未燃车辆的,抢救完好粮袋的,到处都是,动作还都挺麻利。 又一个大火箭栽了下来。砰的一声大响,瓦片乱飞,几个士兵都被打倒,然后便见七八股火焰喷射状地迸发出来,落下后覆盖了好大一片地面,真是如火如荼。 “这是系了个大油罐子的孔明灯!”白思孟从地上捡起一块还在发烫的大陶片,面色严重地给两个伙伴看。 “可孔明灯又不是热气球,那么小,怎么带得起一个大罐子?”小蒋疑惑。 是啊,孔明灯一般只半人高,特制的也不会超过一丈。再大,支架就重,很难飞起来,它们怎么托得起大油罐子呢? “又是仙人们干的好事!”白思孟恨恨地判断,“他们用圈子托起油罐,等孔明灯飘到营地上,再把油罐系上去,随手引火。一烧一放,那东西不就起火坠落,掉到地上变燃烧弹了?” 这时北风风力加大,未燃烧的孔明灯飞得快了,一会儿就全部通过营地上空,进入无边无际的旷野,消失了。而下面的北征军大营却是烟火翻腾,烧得不亦乐乎。 仙人们明欺夜里射箭没有准头,升在兵营高处,欣赏着自家造成的灾难,放肆地哈哈大笑,还吐痰、辱骂,甚至捞出那东西撒尿,侮辱调侃,无所不用其极! 白思孟气愤难耐,套上飞行服就想出击,但小蒋和万时明都不让,苦劝说月黑风高,恐有不测,不如等明儿天亮看看情况,试飞一飞再说。 扰攘一夜,任何人都没能好好安睡。到了早上,火虽然早已熄灭,却到处是烟薰火燎的残迹。乌黑的、焦黄的,破篷断栅,满地水洼。 焚毁的车辆和泡在泥水中的旗幡,数量之多,状态之惨,简直就是一幅被上万骑兵踩踏蹂躏过的形象。 无论官兵,人人疲态尽显,那股狼狈劲儿难以言喻。 李大帅一夜不曾安眠,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不由勃然大怒,一早就命人来传,特召参议长大帐问话,见了面态度还挺生硬,问他怎么事先没有神游察觉。 对付仙人,参议长不是夸过海口吗?怎么总无进展,却还弄出这么个措手不及的狼狈局面? 万时明无言以对,只能唯唯,心中却想:不要说仙人不是我招来的,就是责令我们剿灭,也只是上星期兵部传的话,还没见圣旨,怎么就都赖在我们头上了?? 但是长官发话,下属照例不能反驳,只能先称是,然后再婉转地提出困难。 万时明从不认为四十天就能打败仙人——更别提剿灭——却也不能说办不到,就提出得增加强弩数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2章 洞中开练 大帅知道,他说的是那种架在车上,有一张床那么大的床弩——几个人用绞把把弦张开,箭跟长矛一样又粗又长,一射足能打上二三百米高的。 如果有几百张床弩,他敢担保,仙人们就再也不敢飞临头顶;即使飞至,也制造不出多大祸害。 对一国大军来说,几百张床弩不算大事,只要你说声要,大将军递个信给兵部,只需两星期,东西就能送到前线。 见他没出更大的难题,李琨也就没话说,当即慨然批准,但同时放出一话:在这之前,仙人有所骚扰,仍旧要责备你参议长,你就给我背这个黑锅吧。 回到粮台,白思孟和小蒋清点完粮秣损失,正在造册上报,见他回来,一眼便看出是挨训了,都不做声。 万时明把护耳军帽脱下来向床上一掼,气愤地说:“什么都别干了!马上去山洞,练飞行!” 山洞空间不大,不能快飞,但是一旦有事,却不会让你变成脱缰野马。 慢飞也有慢飞的好处,就是应对时间充裕,无论做错了什么动作,都有余地挽回。 想要平心静气地练习,这无人打扰的山洞确实是再合适不过。 他们进洞后,又把洞口封堵大半,而且不许士兵窥看,以免泄密。 等人都去远,他们便小心翼翼地启动圈子,练习缓升,悬停,前进,后退,力求每一动作都又稳又准。 飞行的感觉真是美妙极了! 只飞了一会儿白思孟就忍不住赞叹说:“怪不得老仙儿们肯花大钱买这玩艺儿,这不就跟得道升仙一样?还不用苦炼修行! “就是,”小蒋笑道,“真想像不出,世界上还有什么别的玩意儿,能比这种感觉更加轻灵惬意、自由自在?” 万时明笑道:“往后看,还真没有;往前看,却有四样——大致相仿!” “哪四样?”白思孟忙问。他好奇心重,一点好东西都不肯错过。 “这四样就是——”万时明笑着说。“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自古以来,能遇到这些,谁不高兴?你们还别皱眉头!特别是这娶媳妇,人称‘小登科’,比这还叫你神清气爽!” “呸!”小蒋啐了一口,“为老不尊!没得比喻了,拿这种事儿作比!” 白思孟笑道:“闹了半天就这些!我告诉你:娶媳妇那叫作茧自缚,怎么能拿它跟飞行比!” 万时明笑道:“不到那时候,你们哪里体会得到——寻爱是长征,求爱是战役,定亲是歇脚,娶回家就是钱进了保险箱! “就算作茧自缚,起码茧已经做完了,丝也不用吐了,蚕宝宝就能睡在里面打滚儿了。 “那还不轻灵?那还不惬意?还要怎样你才觉得轻灵惬意,要怎样你才觉得自由自在?” “真跟一般人的观念背道而驰!”白思孟呸地一声,笑着摇头,“人都说结婚是爱情的坟墓,他反而看作天堂!真是不可理喻!” “这话有机会得跟朱姐讲讲!”小蒋一脸认真地说,“看来老万万里长征走完了最后一步,就准备把她装保险箱了,叫她防着点儿!” 万时明忽然呼地一下斜向急窜,刚好扑到堵成一条缝的洞口,把两个少年吓了一跳,连忙撵过来,都说:“你想飞出去?大白天装鬼吓人呀?” 万时明笑道:“没睡好,本来有点困,一拌嘴,精力才大大集中——我趁机试一下快动作!” “你丫头的!这种快动作,都快成炮弹了!” 他们在洞里飞来飞去,手舞足蹈,就像三只大蝙蝠,到后来举手投足,真跟蝙蝠有些分不出上下了。 练到中午出洞,白思孟落在后面揉脚。小蒋以为他脚扭了,就返回来看。白思孟笑道:“没事!蹬那个麻包时没使对劲儿,有点疼。” “哦!”小蒋点头,却不走。看看万时明已走远,他才放低声音问:“你说,老万是不是跟朱姐秘密结婚了?” 白思孟吃了一惊,反问:“你怎么想到这了?不会吧?” 小蒋道:“你没听他自己说的什么小登科?什么神清气爽的,不是结了婚,他能这么说?还什么‘茧做完了’。做完什么啦?” 白思孟说:“你说他做了什么了?他又没跟你明说!胡咧咧吧?” 小蒋欲言又止。 “你怎么啦?”白思孟问。 “没什么!”小蒋说,“就是——就是你回京城那七八天,老万不知怎么啦,心情特烦躁。好象兵部只叫你回去,没叫他回去,很有点不乐意。 “也是的,明知他跟朱姐是那么个关系,怎么不叫他回去呢?一起走还热闹些!” “老万不高兴了?” “不高兴了三天。后来大概无可奈何了,也就不管了。只不过,时不时就有点儿酸酸的。” “怎么个酸法?” 小蒋见他追问不休,不由笑起来,说:“我又不是他,也不是你,能形容出来吗?就是那么个感觉罢了!” 白思孟也就不问了。回心一想,老万今天说的话还真有点怪怪的,又突兀又不尊重,似乎有点神经质。难道是有什么疑惑,忍不住了,就敲个门听个响儿? 他想听什么响儿呢? 中午吃过饭他们又来练。一个士兵告诉他们,大帅也派人来山洞这儿了,想看看参议长和粮秣官都在忙什么。 万时明板板脸道:“不管是谁,一律赶开,就说是神游大事,军事秘密。” 走进洞里,搬袋堵好口子,三人一边穿飞行装,一边说着闲话,突然小蒋咳了一声,竖起耳朵,摇摇手叫别说了。 两人住了嘴,不解地看着他。小蒋听了一会儿,又跑到洞壁听,后又趴在泥地上听。末了取出匕首,在泥地上挖了一个坑,把喝水的杯子放进去,又凑上耳朵去听。 “干嘛呀?”白思孟好奇地问。 “有人在挖地道!”小蒋坐起来,紧张地指指地面说,“就在洞外面不远。” “真的?”两人都吃了一惊,赶紧凑到他身边,趴下来伸耳去听,却什么也没听到。 “没有哇!” “没有哇?没有蛤蟆!”小蒋固执地指着左前方,“都快挖到洞口啦!” 两人又听了听,感到有虽然也有,那声音却小到像老鼠爬。 “别是一条蛇在追老鼠?”白思孟没把握地说。“要不就是老鼠下崽!”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3章 河畔试飞 “嘿嘿嘿!还扯到老鼠下崽了!没想到你们的听力这么不好!”小蒋鼻子一哼,把他俩一笔抹煞,“再趴近点儿,好好听听!” 万白二人又趴下去谛听,等了又等,果然听出一点一顿的、极轻微的挖凿声。 “谁在干这种鬼鬼祟祟的事情?”白思孟惊讶地疑问,“难道是仙人们?看我们躲在这儿,专门来探风?” “不可能!”小蒋说,“谁会费这么大劲打探别人的**!有什么疑问,飞到跟前一看就行了。一个个飞得比箭还快,还怕你抓住他呀!” “是盗墓挖宝的吧!”万时明猜测,“洞口右后方有片老荒丘,一鼓一鼓的,也不知是哪一代的墓地,叫当兵的去搜搜!” 小蒋便趴在洞口喊士兵过来,命令他们去搜索坟地,若是发现盗贼一律拿下,都发去运粮运草。 士兵们答应去了,不一会儿回来报告说,那边鸟儿不拉屎,一片荒丘,什么人都没有。 “那就是从远处挖过来的!”小蒋说,“要就是开矿,要就是想偷营,再没别的了。” “左边一百米是粮囤。也许他们想从地下钻过来,烧咱们的粮库!”白思孟猜想。 “那就挖个深坑,埋个大缸,叫士兵们轮班侦听,等挖近了就挖开砍他娘的。用水灌!拿烟子薰!”小蒋说。 但仔细听那声音,虽离山洞较近,离主要营区却还挺远,还不是需要紧急处理的事情,他们就继续练飞,直到把各种动作操练得熟极而流。 天晚回去,他们边吃饭边商定:趁热打铁,晚上再复习一遍,然后就趁着夜色升空练习。 不料正吃着饭,大帅打发人来通知,说有迹象显示,今晚仙人们又会前来搅扰,请参议长当心,及早安排一些应对措施。 三人面面相觑。 “什么迹象显示?”万时明看着两位同伴苦笑,“跟他要的床弩还不知报上去没有,他就要咱们应对了!” 但这话不能跟大帅派来的人讲,只好一板一眼地说: “知道了。我和白粮官、蒋粮官正商量对策。请回禀大帅,看来今晚得摸一摸他们的套路,看他们到底是怎么把油罐运上天,在天上又走的什么路线。 “弄清楚了,才好在他们的正下方安排弓弩手,把他们射下来!” 来人应声走后,他们立刻跑到山洞去,进行最后一遍复习。这时在埋杯子的地方,挖地道的声音听得更清晰了。 小蒋是个有点事就耐不得的性子,就想找人来扩大范围,到处侦听一下,找出地道的方位和走向,画出个路线图,然后叫营里的部队来照着发掘。 万白二人一听都反对,说:别太性急了。那地道既然一直往山洞这边挖,那目标就是大营。算算距离,至少还有二百米,且挖不通呢。 眼下就让他们费劲去吧。咱们一心不能二用。再过个把时辰就要试飞上天,说不定还会撞上仙人,得练出个十足把握才行,哪儿还有时间管地下! 这天天气仍然很好,夜晚月明如昼。 在洞里反复练习完毕,就该真正升空了。 就在准备上升的那一刻,他们忽然又害怕起来:升空时突然遇到仙人来袭怎么办。 技艺不精就投入空战,肯定打不过人家。 想想还是先避开为是,于是他们就都骑上马,疾驰到二十里外,在芦河岸边系好马匹,扎带整齐,然后才开始升空。 在开阔天空中飞行的感受果然与在山洞里大不一样。 这里地势开阔,风声呜呜,人一飞起,就有些胆战心惊。人人都生怕圈圈出个什么故障,或是一跟头摔下,或是飞到九霄云外再也回不来了。 心里一怕,动作就不免僵硬。练了好大一会儿,手感才稍好了一些,他们这才把升限逐渐放大到二百米高。 这仍然是低空飞行,还在强弓的射程之内。仙人就是来袭也不敢飞这么低。想和他们对阵,就得再往上飞。 但就是这,他们三人往下看时,也已觉得离地面非常非常遥远了。 “我怎么觉得——”白思孟头皮发麻地说,“像是被人提溜起来,放在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口上,手一松我就掉下去?” “是呀!”万时明颇有同感,腿也不自觉地蜷了起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我此时恐高情!” 他俩一唱一和,说得小蒋都紧张了。 然而不管你恐高不恐高,现在不是旅游和健身,是实际作战了,不上到标准高度,难道相遇时让人压着头打?一泡尿冲下来都能把你吓一跳! 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为了更快适应,他们就一进一退,像箭一样往高里窜,但飞一阵就落下,喘口气,定定心,自我激励一番,然后再往高里窜。 这就像洗冷水澡,先打湿几下,最后再全身淋透。 拉锯似地一再反复,三人终于上到了五百米。 (自然,这里说的二百米、五百米,都只是心里估计。飞行圈并不指示高度,他们也没有能测高度的气压计。) 为更像真的,这回他们是带枪上阵。按照习惯,三支枪,仍然是小蒋拿长的,另两个拿短的,挎好插好,便转入平飞。 但令他们惊异的是:这已经是二次登高,高度增加了一倍半,感觉却没有那么强烈了。这时再瞧下面,只感到东西变得更小一些,更加呆滞不动而已。 “五十步不必笑百步,五百米也不必笑二百米!”白思孟牙一咬,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飞到小蒋旁边笑着说,“反正掉下去一样都粉身碎骨。要是你们不反对,我就独自升个一千米——我瞧那些仙人最高也就飞这么高了!” “我没意见,你问老万!”小蒋望望头上高空,回避说,“他老成持重,自然有他的道理。” 白思孟就飞过去问万时明。 万时明不满地说:“你就是贪多嚼不烂。练习期,又不是真打起来了,在低空熟悉几天不行吗?” “上一上,又能有多大危险?”白思孟争辩说,“不就比这再高一倍吗?” 万时明脸一沉,道:“别问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咱们的马匹在哪儿现在已经弄不清了。你再上五百米,估计连我们自己在哪儿也弄不清了。还怎么找回去?” 这话有理。周围一片昏暗,下方地面黑糊糊的,除了星空和月亮,确实什么也看不清。 白思孟不由怀念起昨夜那繁花怒放似的大量孔明灯。 抛开它们是敌人放飞,飞过来又造成大量伤害这一点,你还必须承认,那真是挺壮观的。 一群捣蛋的仙人竟弄出这么一台戏,也亏他们敢想敢干!今夜这种美景大概是不会有了。 等他们下地上马,赶回驻地,已经是夜晚十一点,仙人们并没有进袭。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这一夜就不捣蛋了。 三个年轻官长交代自己的部属一定要严格轮值,严加防范,这才回帐睡觉。 就是这样,还一夜数惊。不时有兵士匆匆跑来,不是说发现一个仙人,游魂似地在天上飘荡,就是说南边发现火光,疑似有人想顺风烧荒,危及营帐。 其实这都是北军的扰敌之法,利用昨日的大举空袭,继续制造各种无端的恐慌,叫你们吃不好,睡不好,疲于奔命,惶惶不可终日。 第二天大帅又叫万时明去汇报,顺便狠狠敲打他一下。 本来李琨已经六十多岁了,不是这样急躁的人,肯定是又一夜没睡好,肝火太盛,要找个人醒醒脾。 万时明倒霉就倒在总被他记在心里,躲也躲不开,这回又要里外不是人地受夹磨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4章 帅帐求战 大帅召唤,不能不去。即使要打要罚,也得硬着头皮顶住。 想想一见面就会挨他几句好的,万时明真是万般无奈,只好在肚子里先打个急就章的腹稿,进帐后不待其发作,便恭恭敬敬地说: “卑职昨儿一夜没有睡好(一开口就说这话的意思是:咱们爷俩都差不多,谁也没躲起来享福是不是?),却想出个克敌制胜的法子。今日午后,他们必然要计划今晚如何来袭。 “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昨晚不来,却已令我惊慌;今晚猜他又不来,他却定会再次兴风作浪。 “但他们来时人在高空,我在地上,这箭难道能飞五百丈高,把他们打下来?大帅明见万里,当然知道必不可能。 “然则就没有办法对付他们了?非也。须知人是裸虫,也是地虫,总要在地上吃喝拉撒,做各种事情;便是准备夜袭,也必定在他营房周边地面,这就是可乘之机。 “因此卑职打算第一:午后先神游到彼,摸清地方; “第二:到天晚时,亲率一支马队前往突袭,将他那油罐先行打碎,孔明灯尽皆烧掉,遇有仙人,即刻杀了。务使他器械大损,无力轻举,庶几可保我大军一夜安眠!” 这话说得很直白。就是说,您不必多所责备,为了大军安宁,我参议长不揣冒昧,宁冒杀身之祸,也要亲自涉险,找强敌拼一回命了。 在别的长官,听了肯定会掂量掂量,想想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气话,然后就一口回绝,说这事绝不可行。 怎么能让参议长这种文官武盲亲自去冲锋陷阵呢?那不是授人以柄,说自己有意害人吗? 然而李琨这个人却与别人不一样。 他戎马一生,功勋彪炳,喜欢的是堂堂正正之师,打那些光明磊落之仗,一刀一枪,博个封妻荫子,从没想像这回这样,跟什么仙人妖怪对打起来,连带着还投鼠忌器,被迫与叛军僵持两月,弄得不死不活。 为了这些,他心里早已憋屈得受不了了。 在他的眼里,那什么飞啊转啊,一切都是邪术。就是万时明的入定神游,他看着也是邪术。 现在好了,正愁没办法呢,他竟自告奋勇,要去偷营。以邪术对邪术,岂不是人尽其才?跟妖仙互相拼死,岂不正好物尽其用? 因此对人家主动提出的、明显以赌气自戕为目的的馊主意,他竟然听得极为顺耳,当下满脸带笑,连称高明,叫他下午只管睡觉,好好神游,专等晚上立功。 万时明见主帅冥顽不灵,竟然移船就岸,乐观其成,极其嘉许他去与仙人火并,简直气了个三尸神暴跳! 然而又不敢发作,还得忍气吞声地接受他出于好意的谆谆嘱咐,这啊那的,连连点头称谢,谢大帅的栽培与指教。 瞧这事弄的!真是叫人头昏脑胀,有苦说不出。 在回营的路上,他恼怒得不停地想:怎么碰上了这么个混球大帅,以为我是他的什么东西?垫脚砖?钓鱼的蚯蚓?诱狼的娃娃? 回到帐篷,他还是一脸铁青,两个同伴见势不妙,只好又不说话。静观其变。 万时明气了一阵,慢慢缓和过来,便又着急了——已经跟大帅当面请命,要作夜袭,今晚带多少人去呢?五百?一千?可自己哪里打过这种仗呢! 他仓皇四顾,束手无策。 见他刚刚黑着个脸,忽又变得青红不定,一脸的狐疑不安,白思孟和小蒋对望一眼,小心试探着问: “老万怎么没留在大帅那里吃饭?往常都是吃了饭才回嘛!” 万时明这才想起,这又打破了一回惯例!这越发说明那大帅已经把自己看得无足轻重了,心中也越发沮丧。 回想枫林坡大捷之时,李琨对自己那般荣宠,那般信赖,待自己简直就像他家子侄一样亲热。这才几天呀,就把自己看成一把锹、一支箭、一个用破的竹簸箕! 人情呀,真是种太不耐磨的东西!真是一眨眼,凤凰变乌鸦,黄金变红铜,铜还锈了个大窟窿! 见他慨叹不已,毫无疑问是在大帅那里吃了瘪,两个同伴不便多问,就叫人给他去伙房打饭。饭打来万时明却又说不吃,闷闷地上床睡觉,吩咐把灰雁放出去。 这时芦hb岸的形势是这样的:王军屯兵于万聚坪南三四十里的平原上,七里连营。西接西华岭,东踩芦河湾,龟缩不动,就好似一只王八大盖。 这种应敌形态,笨是笨,却牢不可破。 北军则分布在万聚坪北面,几经试探,终于将两翼长长地伸出,将万聚坪接近包围,只留下南面不太宽的一片正面,让王军接济给养和更换人员。 孙济对万聚坪包而不围,似乎是想给人一种印象,那就是不为已甚,网开一面,自知强大,却不愿多有杀伤。 实际他却是:只想凭借战斗力的优势,逼敌撤退,以达到夹河对峙的目的。 芦河长而宽阔,水量宏大,称天堑那是吹了点儿,却也是一道不能小看的天然屏障。能做到夹河对峙,那就形成了一种事实上的南北朝。 这在原来表面上说是个亲王,却被发配到苦寒的北鄙,处于军旅之中,日夜被人监视的他来说,绝对是个咸鱼大翻身。 从此普由寄人篱下的小可怜,一下子变成了独霸千里江山的一字并肩王。 对区区一没落帝胄而言,仅此已可算是大有成就。 当然,他这种适可而止,不为已甚的盘算,身处中央的玄安皇帝并不欣赏。不但不欣赏,甚至难以容忍。 怎么能这样呢?如果结局成了这样,那就是比战败求和还丢人的奇耻大辱。 战败,朕拱手相让就是了。此天亡我,非战之罪也。 并存,那就说明,朕承认了你的崛起,子侄变身兄弟了! 你小丫的,虽然共一个爷爷、老爷爷,但论能力和功绩,你能跟朕肩并肩,平起平坐吗? 宁赠友邦,不予家奴。就是被西方刚听说的那什么卡拉汉国吞掉,也不能让你这个后生小辈踩在朕头上! 别说什么这是什么老传统留下的奸恶情结。也别说是什么老霸主对新兴势力的抑制不住的恐惧。这个危险太现实了—— 新王将兴,孤将如何?汝还年轻,朕已年老。汝将日盛,吾将目衰。继以时日,吾一大家子无噍类矣! 如此朕岂能容你! (本章完) 3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5章 飞雁中招 请输入正文。但不管你老皇帝怎么想,新王该兴还是一定要兴。 孙济很有耐心,也很讲策略。他的军队虽不大肆进攻,触角却不断前伸,进了就不退,反复示敌以决心。 如今,其前锋的营帐已扎到万聚坪城墙的西南角,距离城角只有三百米,刚好脱离了弓箭的射程,可说是鼻子碰上了鼻子。 其咄咄逼人之骄气、霸气,连空气中都闻得出来。 这两天,因为北征军还是坚持不退,他更派出仙人志愿队进行空中突袭,反复骚扰,叫你食不甘味,睡不安枕。明摆着让你知道:你还不走的话,就彻底地磨烦你、磨烂你,直到最后磨死你。 生气归生气,事情还得干。万时明躺在床上,心情慢慢平复后,认真地想:今夜,孙济若真的派出他的骚扰力量。如果还是孔明灯,还要顺风飞临,那集结点自然是在上风头。 今天白天刮的是西北风,且不像有转向的可能,那就逆风而行,去那边看个究竟吧。 他用力挤挤眼睛,然后闭好。 画面很快就出来了。他便命令灰雁首先向西直飞,待飞到我方营地的西侧。再向北一路搜索。 按指示飞行,在灰雁早已习以为常,所以接令后立刻翅膀一扇,双脚一蹬,扑啦啦地腾空而去。 大营里人人知道这是万参议长心爱的宠物,没一人敢于弯弓射击,所以它飞得十分悠闲从容。 但一经飞临北军营地,它自己就立即紧张起来,迅速把高度调整到敌箭射不到的位置。宁可看不清,也不冒无谓的险。 但它的眼力真是太好了,即使在四百米外,也能看清地上的一只蚂蚱。 对万时明而言,这样高级的分辨率,已经有点浪费。这是看人打仗,又不是看蚂蚁打仗,总不至于想在这样的高度看清敌人信纸上写的内容吧! 灰雁飞啊飞啊,很快从南到北搜寻了一遍,最北处已经超越万聚坪的北城垣,但是一路上根本没看到哪儿有堆放在一起的孔明灯。 孔明灯是纸做的,体量虽轻,个子却大,白白的,大雪堆一样,只要放在外面,雁眼一定不会错过。但是如果它们被库存起来,那就不行了。雁眼再亮,篷布还是看不穿的。 万时明想,这般蠢笨轻飘的东西,数量又多,一定不会堆在帐篷里,一个帐篷能堆几个?遍寻不见,那就可能是直到要用时才从后方运来吧?那就再等等吧。 他正要叫灰雁先回来,意外却发生了。 这是在灰雁拐弯往回飞,正踌躇着是不是再飞高一点儿,直接穿过敌营回家时,刚好碰上一群穿着特制飞行服的仙人。 这些人一个个喝得醉态可掬,正说笑着离开一座大帐篷,脚步蹒跚地往营外走。 突然,一位仙人发现了头顶上的孤雁,一时兴起,便哇啦哇啦,几步跃起,脚一蹬就追了上去。 他一飞,下面众人都看,都笑道:“金大仙酒喝够了肉却没吃够,想抓只大雁下来当宵夜呢!” 这话引起一片大笑声,陪他们喝酒的一位将官却不乐意了,说: “嫌我上桌的菜不够?那就说呀!怎么自己跑到院子里捉鸡呢?这不明摆着骂咱不懂礼数么?不行!” 他也不管是不是败人的兴,要过一张雕弓,立即搭箭上弦,嘭地对空一射。 灰雁正飞间,早发现了上窜的金大仙。它知道自己在直线速度上略逊一筹,便暗暗警惕,想等他扑到腹下时再陡然拐弯下冲,让他扑一个空。 谁知下面将官的箭突然冒出来,还没等它注意到,就已经直插它的臀部,从后臀直穿到左腿根。 受此重击,痛彻心扉。它立刻滴溜溜地转了两转,实在拍不动翅膀,只好沉重地从空中直坠下来。 众仙人大声欢呼,都赞:王大人好一手神箭!真是养由基再世! 将官得意不已,看那雁砰地一声掉到一座营帐上,便叫士兵架起梯子拿下来,送到伙房洗剥好,等晚上出征前,给众位仙人下酒壮行。 雁眼在空中这么一花,睡在床上的万时明顿时便知不好。 待那灰雁强睁着无神的大眼,从空中直坠落地。眼前唰唰闪过的,不管什么景物全都是恍惚的。 它撞到帐篷的一刹那,更是眼前忽然一黑,弄得万时明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赶紧睁眼,从黑暗中挣脱,一坐起身,瞬间背脊涌上一股寒流:糟了!它那眼睛像睁不开了!他的灰雁完了! 每次他玩这套感应侦察,起身后神情都很明朗,有收获就高兴,没收获就叹气,从没像今天这样揉着眼睛起来,一脸惶惑,失魂落魄、却一言不发。 两个同伴不免担心,问他:“怎么?没发现什么?” 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他想发现什么。 万时明面色苍凉,直视着地面说:“灰雁——我的灰雁,怕是回不来了!” “什么?”白思孟吃了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被人射下来了。也可能是飞刀!” 万时明既没看到下面的将军挽弓,也没看到穿在灰雁屁股上的箭杆,只看到欢叫的仙人向上直扑,还以为是谁在近距离抛出了一把飞刀,就像白思孟转述朱品声看到的那一位瘦子仙人一样。 他这样想,也就这样说了。 “嗨!”白思孟懊恼地用力拍腿,“我就知道早晚有这一天。仙人飞得比它快!” 小蒋不做声。他嘴头不太利索,不擅长跟人打交道,所以更喜欢灰雁,经常喂它逗它,跟它闲聊一些万时明都不肯跟它聊的东西。 这时听到灰雁罹难,他难过得嘴都不想张了。 白思孟突然想起:一直说要找仙人的踪迹,这不有一个了吗?就问:“是几个仙人追它呀?又是那三个?” “就一个。”万时明闷闷不乐地说,“这回就一个!谁知……” “一个仙人?”白思孟有点不信。一个仙人就能追得灰雁无路可走?沉吟了一下他又问,“在哪儿出现的?” 他很怕仙人们分散住在营帐里,那就成大海捞针了。下过保证的四十天期限,已经过去一半了! “在……”万时明突然都记起来,“在向北的营门口。不是他一个,而是一群。大概有——有八个!吃完饭正往营外走。” [本章完] 6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6章 虎穴探风 “同出同进!你看到他们同出同进?”白思孟眼睛一亮,“那他们就有专门的住处了!阿弥陀佛!住一块儿就好办,赶快找到巢穴,来他个一网打尽!” 看他双目炯炯,眉头一掀一掀,忽然变得像雄蜂一样急躁不安,万时明不由担心地问:“你想干什么?” “我进他们兵营侦察去!”被他一问,白思孟牙一咬,下决心说,“决不让他们今晚再来那么一招!” “你怎么去?” 看他伸手去抓飞行服,万时明急忙喊住,心想;这个小白也真是,一冲动就疯了!你才飞了几天呀,一个菜鸟司机,就跟人家老油子老把式去硬碰! “我化了装去!”白思孟胸有成竹地说,“我假装是刚从柏原城飞来的仙人,新加盟的,来给他们助战。他们问我谁介绍的,我就说是老神仙介绍的。 “他们问我从哪儿来的,我就说从果证庵直接飞来。他们问我会什么法术,我就说什么都不会,只会搬石头、背麻袋,给他们当劳力来了。” “唉,你——你可别……”万时明将头猛摇,舌头打结,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可别被人家一眼就看穿了!你是谁?你是白粮官,他们早从天上把你看熟了。上次还近距离打了一架,有几个不认识你的!” 白思孟笑道: “不说了吗——我化装去!一开始我就说化装。快叫他们弄几把胡子来——现剪的也行!再弄点儿锅灰打湿了涂涂。还有,弄点儿糯米糊,把我的左眼粘上,再加上个黑眼罩。这要是还有人能认出来,我就不姓白了!” “我也去!”小蒋不甘人后,勇气十足地说。 “你去干什么?”白思孟不由反感地瞪他一眼,“就只一个目的地,我一个人就办完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小蒋说:“我去救灰雁!” 听他提到灰雁,白思孟懊丧地说:“刚才没听老万说吗——气儿都没了,还救什么救!” 小蒋努嘴指指万时明说:“你看他,又躺那儿眨眉眨眼了,准是灰雁又睁开眼睛了。” 白思孟回头一看,果然万时明又躺下了,两只眼睛闭着,眼球却在眼皮底下骨碌碌地转动,看得很明显。 “它现在在哪儿?”小蒋大声问他。 “你小声点儿!”万时明闭着眼睛怒气冲冲地说,“我都集中不了精神了!” 小蒋耸耸肩膀,赶紧噤声。过了一会儿,万时明说: “它还没死——眼睛睁啊睁的。看样子它是在大厨房,周围尽是些拿刀拈铲的伙夫。它眼前还有栅栏一样的条条,肯定是装鸡的竹笼。我草!它被装在竹笼里养着,好像正在等那锅水开,下锅前再杀了拔毛! “真残忍哪,连一只受了重伤的大雁也不给它来个痛快的!哎呀,不好!它的眼睛一阵一阵地发花,什么都看不清,可能还在淌血。不快点救怕是真的不行了!” “那么那伙房的位置——准确位置在哪儿?让它快看看!”小蒋着急地嚷道。 白思孟不由哼一声道:“你可真会想!它关在笼子里,半死不活,让它怎么看?伙房在哪儿?这大天白日的,营地里哪儿冒炊烟,哪儿就是伙房!” “啊,太对了!”小蒋手往前额一拍,欢跳起来,“我就说呢!老万是孔明,你就是庞统——一个卧龙,一个凤雏!” 白思孟笑道:“还庞统!拜托别给我安排那个差事好不好!庞统落了什么好?献个连环计,射死在落凤坡!” 万时明神游回来,刚好听到这话,立刻感觉这不是什么好兆头,眉头一皱,连啐几口“呸!呸!”,睁开眼睛,一骨碌坐起说: “我说你们都不用去。去啥呀?灰雁这么难救,得开枪开炮不说,搞不好还把你们自己搭上!何必呢!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有这本事,干脆直接去抓孙济好了!反正我跟李大帅说好了要出动,一言出口驷马难追。 “到了晚上,我就带五百马队,跑到上风头。只要仙人出现在那儿搞事,就把他们连人带罐子一起干掉,不就天下太平了?我真厌烦了他娘的救这个救那个,都快成连环套了!” 白思孟仍然在催要胡子和眼罩,不满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家要是有一千马队在那儿护着呢?你岂不是飞蛾扑火? “不行,还是得先查出他们的住处!这样就是夜晚看不见找不着,白天也能偷偷溜进去一阵风地把他们干掉。四十天!他娘的!这简直成了要我命的绞索套了。” 他坚持要走,万时明拦不住,小蒋便也趁火打劫,也化装成道士,非要和他一起走不可。 “你简直就是我的膏药!”白思孟不满地看着他说。 “膏药就膏药!反正我贴定了。”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特意来了个大宽转,骑马跑到芦河边上再绕回来,一个钟头后才飞到北军营地。 一下地两人就大踏步地往营门走,大声问:“我们的道兄都住在哪里了?快快带我们去见过!” 守营门的士兵虽然不认识他们,但亲眼见到他们从天上慢慢地飘下来,岂敢不恭敬? 见二人有问,他们连忙告诉他俩,仙人们就在北边二里远的耿庄,在一个大户人家住着。那家人是有名的耿百万,专门辟了个园子供奉列位仙人呢! 二人听了,失望地说:“原来没住在新皇帝处?还以为他们都封了护国天师,住在新皇帝的行宫呢!快带我们去!” 当值士兵赶紧叫了两个同伴,让他们护送二位仙人到耿庄去。 白思孟和小蒋装模作样,摇摇摆摆地跟上。不料才走两步,小蒋就说:“饿了!早晨起身,到现在还没有吃饭……” 白思孟吞了口清涎说:“呀,是啊!我也饿得不行了。带我们先到营里伙房吃两碗去?” 陪同的士兵笑道:“二位仙家!耿庄就在前面,那里金银似海,成天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管待。营里大锅饭有什么好吃的!” 白思孟笑道:“山珍海味,一时不想它了。你们不知那大庄大户,最是讲礼。这一去,又要与众仙见面,又要与主人见面。又要宽衣,又要洗手,又要排位,又要安席,处处都要揖让半天。那一桌好饭,便一直拖到晚上,还不知吃不吃得着呢!还不如在营里扒几口冷饭来得痛快!” 他拔步便回,门口几个士兵都笑道:“说得也是。渴时一滴如甘露,饥时粒米赛珍珠。谁耐烦跟他们去揖三让四,讨那些心急不得到口的滚水喝!” 有人引导,穿营过帐,迤逦而行,不久就来到最近的一处伙房。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7章 发现敌酋 那儿是空地上一排大灶、几条长案,一大垛干柴,帐篷里堆满了米面油菜。一群伙夫在其中忙碌,却不见鸡笼鸭笼。 小蒋伸头看看,失望地问:“都有什么好的?这是什么人吃饭的地方?” 带他来的士兵说:“这便是我等的大灶。头目们另有吃饭处。” 白思孟道:“虽说有碗冷饭即可,却也要有些鱼肉鸡鸭才好下口。” 士兵道:“大仙们若要荤腥,须到里边将军灶去。那里一日三餐都喝酒,敢是还有些剩下?” 两人便不作声,任由他们引路,一直来到将领的小灶帐篷。小蒋眼尖,一眼便看到帐篷入口里边的大鸡笼,里面关的,不是那只宝贝灰雁又是谁? 他先还怕它已经完了,待看到它的头颈动了动,才知还活着。 “就这里吧!”他重重地咳了一声,牢骚满腹地说,“自从离了高河县,便一路饿到如今,再多一步也走不动了!” 小灶伙夫见是仙人来了,中午才伺候过,知道将军本人都要仰仗这些人,万万不能怠慢,便笑眯眯地迎出来,躬腰请问他们要什么。 两人不屑跟下人说话,跟来的士兵便说了一遍。 伙夫眼眶子大,哪里把营兵放在眼里!耳朵听着他们,眼睛却只看着两位仙人,只觉得他们架子虽大,年纪却小,那胡子也是假的,心想不知他们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 但是仙人不是凡夫,再怪僻也不是凡人能理解的,与他这个伙夫更是无关。 见两人大大咧咧,动辄不耐烦,伙夫头识眼色,便唯唯诺诺,尽力奉承,尽手头所有,把留待添菜的几盘冷炙热了热端上来,请他们慢用。 两人志不在此,但肉在嘴边不能不吃,便风卷残云地吃了一空,抹抹嘴说:“好得很!这一两银子赏你。还有句话说。” 伙夫头意外得了一小块银子,喜出望外,忙问:“不知大仙有何话说?” 白思孟指着门边的笼子道:“我看这只大雁很肥,意欲携去耿庄,晚上凑一个好菜,不知你舍不舍得?” 伙夫看看笼子,挤出一个笑容道:“这是方才胡将军大人亲手射下来的,说是晚上烧炙熟了,好给仙人们喝酒……” 白思孟毫不犹豫,立刻掏了块更大的银子塞在他手里,说: “既然都是招待我等,哪里吃不是一样?今我二人新来,晚上耿庄那边定会举办酒宴,哪里还有空到这边来?便一并请胡将军到那里去赴宴。说定了!这雁,我二人便带走了!” 伙夫见他说的有些道理,又得了第二块银子,哪里还有话说,口里连道:“请!请!小人来找根绳子,替二位大仙捆好,大仙好提。” 说着他就打开笼门,把灰雁拉出来,就要用绳子捆脚。 白思孟看了啊了一声,说:“原来这雁伤得这么重!不会死吧?” 伙夫笑道:“不妨!那箭正穿过它屁股,那是块大黄油。只腿根上有伤,皮上渗了些血,死是不得死的。” “那就不要捆了!”白思孟说,“捆死了腥气,肉就不好吃了。我提着吧!” 说着他掀开灰雁的两只翅膀,把两根膀骨一握,提起就走。 一出营门,小蒋就不耐烦了,几次四面乱瞟,想撒腿就跑。 白思孟知道他心急给灰雁治伤,也怕他进到耿庄,一不小心话里会露出破绽,就问:“你怎的走路有些不便?是不是腿伤又疼了?” 小蒋一愣,马上会意,就说:“想是还不曾大好。嗯,且找个地方歇一歇!” 白思孟就扶了他,坐到一块大石头上,抹了把汗说:“眼看入冬了,走一走,还出了一身汗!” 说着他用手扇扇脸,对护送的士兵说:“我们歇一歇就走,二位就不耽搁了,请自回吧!” 两个士兵忙说:“护送大仙去耿庄,是把总交代的,我兄弟不敢中途退回。” 白思孟一笑,说:“你们倒是规矩得很。不像我们百姓,想走就走,想睡就睡,不管人家怎的托付。那就走吧!” 他丢了个眼色给小蒋,小蒋便不肯走,说:“你们走吧,我这腿有些疼,还得歇歇。” 白思孟道:“也罢。你就歇着,这雁我也不耐烦提了,就留给你。歇好了一起飞来吧!” 说完把雁递过,拔腿就走。两兵之一有些犹豫,说:“要不我留下来陪陪这位大仙?” 白思孟笑道:“歇好了他就飞过来,你怎么跟?难不成你也会飞?走吧!” 他拍拍两手站起来,迈开大步腾腾地往前走,两个士兵赶紧跟上。 看见他们走远,小蒋在腰间一摸,呼地飞起,只升到屋顶这么高,就擦房掠树,带着大雁兜了个大圈,从东边绕回了自家营地。 一到家自然是敷药包扎,给灰雁治伤,把个万时明高兴得如获至宝,问这问那,忙碌得什么似的。 白思孟直到晚上掌灯后才回来,而且神色紧张,急匆匆的,一到就说:“全副武装,立刻出发!” 万时明摸不着头脑,问:“谁全副武装?是我们还是马队?骑兵都还在吃饭呢!” “我们!”白思孟不耐地说,“就咱三个,马上到耿庄去!好家伙,孙济也在那儿!” 一听说反叛首脑也在不远处,万时明和小蒋都蹦起来,这可是意想不到的一条大鱼! 他们立刻穿起飞行服,一边激动地问,地形、位置、护卫兵力,都看好了没有。 白思孟道:“这还敢不弄清楚?耿庄就那么一个三进三间、四合院式的大宅子,大门开向南面。第一进是仙人们分住,摆了四十个大孔明灯,每个大灯旁边放一只装满臭油的陶罐,都盖着盖子,罐子上有绳兜和钩子。 “我装外行,问他们怎么用。他们说:晚上先放孔明灯。然后由仙人自带油罐,一起顺风飞到我们营房上空,就在孔明灯上引火,点燃油罐的捻子。再拿钩子挂住灯环。 “手一推,这几十斤的罐子就拉着孔明灯往下坠,边坠边烧,掉到地上就炸开了。前天晚上就是这么干的。今天晚上,他们一共组织了十八个仙人,还要照干一回!” “好家伙!果然不出所料!”万时明又震惊又兴奋地说。“那孙济呢?”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8章 利箭直插 “他呀——”白思孟吸吸鼻子道,“因为之前空袭有功,孙济非常高兴,特地从后方赶来参加晚宴。他一来就表扬打气,同时也想看看仙人是怎么干的。 “这家伙,听说只有二十五岁,倒是个好相貌——英俊威严,聪明敏锐,论才学只怕不在我们万老先生之下!口才也奇佳,一听他讲话就令人崇拜。难怪那么多军队肯跟着他造反! “老皇帝咱们都见过,相貌也不错,可惜年纪大了,又是酒色淘虚了的,一张国字脸显得都有些浮肿,就不怎么样了,哪赶得上这小辈孙济的英气勃勃! “我当时远远地看着,竖起耳朵听着,听得看得都僵住了,心想,要不是早就站在了皇帝一边,当初最先见到的是他,只怕我也会投奔!不过现在也就说不得了。” 见他把敌酋说得这样帅,万时明不由疑问:“听你这话都已经是粉丝了!那你还打吗?” 白思孟奇怪道: “还打吗?怎么不打?现在他是敌人呀!当然要打。酒宴就摆在二进院子的正厅上,正张罗着要进行呢!听说宴席散场后孙济也不会走,就住在第二进的东厢房的上首一间。咱们要是在酒宴上打不着他,就猛打东厢房。” 小蒋竖着耳朵听,没说什么,只仔细检查手中的步枪和缩微炮弹。 万时明不由喟叹道:“人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刚才还说崇拜人家,转脸就要消灭他!这心态,啧啧!怎么说变就能变,还转换得这么灵活自如的?” 白思孟穿好系紧,在地上蹦一蹦,检查一下舒适度,感到还算满意,就笑道: “还行。老万,我可不像你读了那么多年书,一肚子的多愁善感。我只知道,我活着就得做事,不然别人不给我饭吃,我就活不成。 “在这边这个尔虞我诈、利欲薰心的庸俗世界上,每人都只能蹦达个几十年,活过了就成灰,世界再不与你相干。千秋万代都不与你相干。所以到了活不成的时候,就不需要再对任何人忠诚。 “为一个你成灰以后就再也不会感觉到的人效忠,你愚不愚呀?他要你效忠你就效忠?他也太聪明过头了! “他是什么?不管他是戴的皇帝还是亲王的金冠,其实揭开画皮,也就像你愤世嫉俗经常形容的,也不过是只普通的雄性大猩猩,肮脏臊气,一心一意只想独霸一个山头狂吃猛喝、多抢几个雌**配,跟你我他别无二致,有什么好崇拜的!” 这话说的,简直是振聋发聩,说得两个同伴都张开了嘴瞪着他。 小子!你可真透!你真是嘴巴里说的这么透的人? “不相信?”白思孟咧嘴一笑。 “哼,别说孙济!就是老皇帝本人亲自来,明摆着要当我的敌人的话,我也照打不误。这些雄猩猩天天挖空心思地欺骗、排挤和毁灭别人,我就毁了他,也算是还天地一个公道!” 万时明骇然,说:“怎么忽然有了这么可怕的思想?简直跟我老万一个样!我早就这么想过!难道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难怪天下总是扰攘不宁!原来我们男人们个个都聪明得不行,早把这些伎俩都看透了!” 白思孟朝他把大拇指一伸,笑道: “你说呢?像你我这种初出茅庐的都能看透,还有谁看不透?我看孙济的手下、仙人、还有皇帝的手下,大家都早就看透了!只不过人活着,首先得要有饭吃,这才分成两边打。‘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与鸡’,为什么?还不就为了那盆鸡狗食?” “我说天下怎么那么多的背叛!”万时明怪模怪样地摇头一笑,说,“行!那咱们就是为了自己的那一小撮鸡食,去打翻人家的狗食盆了!那还等什么?走吧!” 为了对大帅有个交代,万时明先让他特地要来的五百马队开拔,集中在练习飞行的小山洞外,要他们原地待命,等待信号。 信号是什么,他却不说。 安顿好了骑兵,三人才上马跑得远远的,在一处小树林后丢了马,一行白鹭上青天,飞到云端去了。 在暮色里飞行了不大一会儿,便看见了耿庄那灯火通明的大厅。在肃杀荒凉的战场上,竟还有一处这样热闹辉煌的所在,真是令人惊异。 “报仇吧!”万时明嘿嘿一笑,带头俯冲下去,“一战定乾坤!” 两个同伴没说一个字,都把头往下一低,一个鹞子翻身急冲下去。 万时明和白思孟都只带了一块插好导火索和雷管的炸药,是专门炸正厅的,其余的爆破就交给小蒋。 这阵俯冲接敌只耗时不到半分钟。 在耿庄上空,他们暂停了一下,最终确认目标。 从正厅那儿仍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景象看,酒宴还在欢快地进行中。不用说:孙济和仙人们都集中在那里,这一炸,收获绝对不小。 万时明看好后努努嘴。白思孟会意,从兜里掏出打火机。 两人就在空中点燃导火索,等了一下,然后一个斜掠飞下,像两只翼展巨大的老鹰,直冲到宽敞的院落中,然后一个斜掠向上,右手一松,把炸药准确地投进了正厅中门。 有个上菜送酒的看见,惊呼一声,却不知是怎么回事。 那两块炸药砰地撞地,往上一弹,再摔下来,直滚到几张八仙桌之间。 插在上面的导火索嘶嘶作响,火花四溅,却没人知道是什么东西。 万白两人干完了要干的事,都轻松得心中一片空明,只想尽全速远远飞开。 身体拉起不久,下面便传来两声巨响,轰隆!轰隆!声震天地。 只见下面那间辉煌的大厅突然间全部洞开,明亮的光辉喷射八方,梁柱木墙全都骇人地飞起来,一下子炸出个大火堆,接着便泼天价烧,那阵势吓人极了。 小蒋在上面接着了他们,问:“怎么样?” 万时明笑道:“还能怎么样?炸了个正着!” 三人回首下看,只见下面风力不大,火势却旺。三间正厅就像硕大无朋的大灯笼,已经全部烈焰腾飞。 “油罐子还都完好,你补一枪!”白思孟指指厢房说,“赤壁焚舟之后,再来个火烧连营。” 小蒋看了看,摇了下头说:“没必要。你看那泼水扒房的人来人往,横冲直撞,孔明灯全都踩坏泼湿了。他们今晚没戏了!” “那就退出缩微炮弹!”白思孟说,“换上子弹。等会儿要是还有仙人漏网,不管是道装还是俗人装扮,只要看着像,就见一个打一个,千万别手软!这样才省得今后到处找他们。” 他们静立空中,仔细审视下方来回奔忙的细小人影。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9章 火场行险 小蒋有些惊心,没想到白思孟对他的四十天保证这么负责!祸害到这样,还是不依不饶。 人这种动物,也跟任何动物一样——不管是冷血还是热血——对不相干的别人的痛苦,真是麻木到了极点。 但是他说的是事前商量好的正办,这怎能回绝?于是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但他心里仍在想:小白你也太不讲理了。哪能看着像就打!拿得准的打;拿不准的,不听听人家跟他怎么说话,还真不能打呢!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下降到树稍高度,躲入那一大片黑云似的松枝针叶中,再次审视袭击效果,若发现有疏漏就立即补课。 近处观察,只见这时偌大院落里火光更盛,人们的喊叫声、哭泣声、拆房声、焦木爆裂声驳驳杂杂响成一片。 由于刮的是北风,从中间大厅到南面两翼的房屋全都被火引着,有的已经倒塌,少数还峙立着,却也岌岌可危。 救火的人脚步杂沓,拥来挤去,连带着将摆在厢房门前的孔明灯和油罐也都该泼翻的泼翻,该踩烂的踩烂,还燎得着的,则一律起火。 火苗忽闪,黑烟弥漫,翻卷不多时,便是一声爆炸式的大响,顿时更加烈焰熊熊,中间院落便烧成了一个大大的炼狱。 红光满天,几十里路外都能看到。 又过了几分钟,连兵营那边都派出大队人马赶过来救火了,村里更是惊了个天翻地覆。 由于人多,现场更显凌乱,都看不清人们在干什么。 白思孟头疼地说:“这叫人从何数起认起?不如下去看看!” “这一片闹哄哄的你还敢去?”万时明吃惊地说,“要是被人发现:你不就是开席之前不辞而别的那位新面孔吗!人家会不怀疑你?” 白思孟笑道:“我当时要走,说的是更衣,就是蹲茅坑。这时间可长可短,可在屋里蹲,也可以到野外蹲。 “我就说是中午吃了冷饭拉肚子,到野外蹲,看见起火了。说不定他们见着我还会高兴——又多保住一个仙人贵宾了!” 想到他身着飞行服,既与仙人同一模样,又能随时飞逃,万时明和小蒋知道拦不住他,便任由他悄然下地走进庄院去。 白思孟一落地就三脚两步,装作匆匆赶到,进了庄门就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焦急地大叫:“主上在哪里?没事吧?” 大家都忙着救火救人,没工夫搭理他,只有两个被抬出来躺在泥地上的仙人转过头来,哼哼唧唧地叫他:“郑兄弟,你怎么此时才回?不知众人尽皆遇难了么!” “什么?”白思孟大叫一声,显得极为震惊,“主上也遇难了吗?” 两个仙人一个姓董,一个姓齐。姓董的带着哭音哼哼道: “不知哪个天杀的油罐放在了条案下,一时火烛不慎,烧起来便炸。轰的一声,几桌人衣服都燎着;再轰的一声,就连板壁都烧着了。 “屋顶一破,砖瓦落下,就不烧死也压死了。我二人幸亏命大,坐在了门口。都说那儿有风不好,人不愿坐,谁知我二人反而因此逃出一条命来,真乃天幸!天幸!” 白思孟假装懊恼,连连跺脚道:“唉!怎么偏偏我就拉稀了,不然……唉!” 这话说得太假,听起来好像还懊恼缺席缺得太巧,竟没赶上尽忠殉主了。人非精神病,能有这么傻的吗? 但董、齐二人却不这样想,根本不以为他是脱口而出,忠荩尽显,而是遗憾自己眼错不见,没看到这么一场惊人好戏。 不过乐别人之哀,喜自己之幸,却还要装腔作势,假作吃惊悲痛,如丧考妣,这也是世人之故伎,也不必苛责他。 于是他俩只说:“蜂虿入怀,解衣去赶。能够躲开,已经大是幸事!恭喜了!至于主上,至今没见人说起,或许已经去了别处,也说不定。” 白思孟便要找人去问,但余火犹猛,谁人有空跟他说话,都拿着挠钩水桶奋力向前去了。 这时有一堵墙摇摇欲坠,正需要大家一起拉倒,众人都大叫注意。 趁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那边,白思孟一咬牙,迅速从地上捡起一块一尺长的大青砖,用力一扔,从侧面打中了姓董的头部,顿时把他打得昏了过去。 见他不动了,白思孟便掏出匕首,走过去突然下蹲,想也不想,对准姓齐的胸口用力一刺,再轻轻一抽,身体赶紧避开。 他是怕被喷上血,却不料姓齐的本来闭着的两眼忽又睁开,把他吓一大跳,差点把刀都掉在地上。 姓齐的却没说话,上身冒血,胸前染红,口角也突然涌出一口血来,两眼一瞪,人就直了。 白思孟吓得后脊梁都麻了,两条手臂直发抖,对姓董的便没再补上一刀。 他匆匆起立,绕过火场,到了第二进院落里头。 他首先对着原来孙济专用的上首厢房看,见没有动静,便走到门前推了一下。门板已有些发烫,吱呀一声打开,里面竟然是空的。 他想,这儿离火场太近,时刻都会延烧到,孙济断不会留在这里,便往第三进院落的正厅走去。 这儿却有十七八个盔甲鲜明、高大威猛的军士正在警惕地把守。其中还有几位将领,各据一方,鹰视阔步,来回巡查。见他过来,军士便厉声喝问干什么的。 白思孟大声说:“山野之人郑据前来护主。主上若是行动不便,小仙愿驮主公飞离此地,以保万安!” 在此负责的那位北军羽林军将军,听了两眼圆睁,再三审视,见装束不错,才放心道: “原来是郑大仙。有劳了!不过主上幸得无恙,此时正在后面,一时三刻还不忙启跸呢!大仙先去前面稍歇吧!” 听了这话,白思孟心头一震,原来孙济真的没受伤。想是他唯我独尊的首席位置离门口太远,没有直接挨炸的缘故。 白思孟心想:行!没走最好!你就呆在后院的厅堂上看众人灭火吧。过会儿让你看个更惊人的! 他匆匆走回前院,最后检视一遍仙人的死伤情况。 由于仙凡两者的服装,经过焚烧,都是破烂不堪,区别不大,很难辨别,于是只能通过有无圈圈来分辨。有圈圈的腰间发亮发硬,即使看不到,一扒拉也就知道。 他发现自己是现场中惟一还能行动自如的仙人,便贸然做主,招呼把自己同类的遗体和**都搬到大门口这边来。 移过来后,他又要在场士兵过来几个人,两个人抬起死尸的上身,一个人专门往下撸圈子。裤子难脱的,就直接用刀割开,只拿出圈子就算。 撸一个,他收一个;一边收,一边还用个本子,借着火光假装记录,说是要交回师门老祖那里。 一番忙碌,最终收集到了十六个圈圈。死者十五,伤重者一。 伤重者就是那个姓董的,但也只有微弱呼吸,看样子挺不到第二天早晨了。 白思孟白天问过,知道除他之外的仙人共有一十八人,还有两人不在,难道是压在废墟之下了?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0章 炸还是不炸? 他把到手的这一大批圈圈用绳子捆好,说是仙家秘宝,不容凡人窥看,要搬到大树高处暂存。 士兵们正极度忙乱,哪管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随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下他们七手八脚,帮他把圈圈套在腰间,堆得齐颈高。他一启动,人就飞起来,圈圈也就跟着上了天。 把圈圈交给万蒋两人时,两人都惊喜不已,说:“这不全歼了吗?四十天的期限,今天就可以提前缴旨了。” 白思孟笑道:“还不算。还有两个没找到,可能压在灰堆里,也可能自己跑掉了。我再找找看。除这十八个,别处也许还有。就先对付着过吧!” 返回再找,叫上几个挠钩手到处搂。果然七钩八钩,最后从几个大火烬堆里把两个圈圈钩了出来,其主人却尸骨无存,大概全烧化了。 白思孟环顾四周,见只剩姓董的没死,还一条干岸上的鱼似的张着嘴哈气,便说幸亏还留存下来一位,现在要尽快带他到老祖那里用仙药调治,晚了必有性命之忧。 这时也不管这人伤得怎样,他一吩咐,众人无不从命,就有几人抱起姓董的放在他的背上。他背着便飞,来到树稍处与万蒋二人会合。 “那到底还打不打孙济?”小蒋看看架在树杈上,看模样就快死掉的董仙人,知道他没了意识,就问白思孟的意见。 “怎么不打?”白思孟睁大了眼,雄赳赳地说,“‘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古人说得多好哇! “干掉了孙济这个伪帝,北军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不就一下子乱了套了?这时再叫李大将军趁机打过去,就能毕其功于一役了!” 万时明却和小蒋你看我、我看你,都不作声。 “你们怎么啦?”白思孟掏掏耳朵,狐疑地问,“不打?难道有什么讲究?” 万时明为难地说:“也没什么讲究。就是觉得一炮打下去容易,收回这一炮却难。” “收回?干嘛收回!箭在弦上——”白思孟更奇怪了。“小蒋你呢?” 小蒋脸已涨红,搔搔头皮,拿不定主意地说:“我跟老万一样,总觉得……” “这个嘛——”万时明干笑了一声,“就是个好坏之辨、恻隐之心的问题。你问小蒋!” 白思孟道:“奇怪!问他?你就不能说?” 小蒋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 “不是别的。刚才你在下面刨灰,老半天不回来,我们在这儿呆得心慌,就飞过去,在三进院里一棵大橡树上蹲着看了看,发现有个身穿黄袍、却没戴冠的年轻男人,手里抱个小孩,正站在那正厅往外看救火。 “厅堂上共有二十多个人,不是老人,就是妇女,看样子就是主人家耿百万一家,都吓得不行。只有这个年轻人,一边哄孩子,一边对他们说话,态度和气、非常从容。 “他穿的也不知是龙袍还是蟒服,但显然位置最高。我们看他那打扮和阶下一众官兵对他的恭敬,猜想他一定就是你说的那个孙济。我们都大吃一惊:这家伙不是个篡位逆贼吗?怎么却是这个样子? “面临这么可怕的景象,他竟然一点都不怕,还抱着主人家的小孩玩,对主人家一再说抱歉,一再说连累了,还说一定要赔补。嘿嘿! “联想到一向人家传说他们的军队军纪严明,不祸害百姓,比咱们皇帝的军队好得太多,我们不由就想,这岂不是古书上说的官逼民反,他不得已才起兵,来个那什么吊——吊——吊民伐罪? “要真是这样,那我们这一炮下去,岂不是误杀忠良,害了好人?那就——那就太对不起人了!” 小蒋不善言词,说完这一大段,已经满头是汗。 “还有这事儿?”白思孟两眼睁大,大感意外,“我第一趟下去没见着他本人,只是猜他可能在那儿,你们倒看见了!他真是那样一个人吗?” 小蒋看着万时明,意思是请他作证,万时明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这?”白思孟再次感到棘手,却主要是对他俩的态度感到意外。太意外了! 千方百计,苦苦追寻,百尺竿头,最后一步,眼看大功告成,却要临时变卦!这完全不能赞同。 “不对不对!”他用力摇头,有些激动,深表遗憾地说,“你们俩居然会这样想!误伤忠良?当头儿的有忠良吗?他们不全都是为自己——嘿…… “唉,也难怪。实告诉你们:我刚一看到孙济,也觉得他这个人超有魅力,心中敬畏得了不得,离开他之后还感觉,这些大人先生也不都是一无可取呢。 “但问题是,这个漂亮人物,举止大方,温文尔雅,受到这么多人拥戴,但他给老百姓带来了什么?给他的部下带来了什么?战乱!**!对不对?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天下本无事,孙济起扰之! “你们想想,他自起兵以来,废除了一道严刑峻法没有?没有!他减租减税了没有?没有!他保护生产、免抽壮丁了没有?没有!他叫人家不再妻离子散没有?没有! “另一方面:他克减了自己的享受没有?没有!他说过要为谁伸冤报仇没有?没有——除了为他死去多年的老爸:他说他爸爸是现任皇帝害死的! “几十年过去了,年深月久,是不是害死的姑且另说。现在他只为了自己不得登临大位就悍然兴师,你们最初听说,不是也都大吃一惊吗? “凭借一群希图更富更贵的从龙之臣的拥戴,最大限度地动员所辖境内的兵力和民力,甚至不惜卑词厚币,向外番借兵来打内战,让他们进来烧杀抢掠,这岂是正人君子之所为?” 万时明惊异地看看他,缓缓摇头:“这就是你对他观感很好之后的反思?这反差可真够大的!” “不是跟你说,我深思熟虑了吗?” 小蒋哑口无言,慢吞吞地掏出一颗缩微炮弹,老大不情愿地说:“我还是感到他有点像仁君。不像那个老皇帝,只知道一味的珠环翠绕、吃喝玩乐。” “吃喝事小,天下事大!还有你说的仁君二字!仁君!这词儿我可不敢赞同!”白思孟激烈地说。“我不那么懂历史,但信服世人常说的一句老话:世界上哪有什么救世主?哪有什么仁君圣君? “人无完人。不但无完人,还一个个都贼得不行!所以先哲有言:对一个官员,先要假定他会做贼,查不出赃证才让他做,还要千方百计地防范他盗窃。 “君王就更别说了!你不防他,他横行无忌,兴之所至,真能把房子都拆了!河堤都扒了!老皇帝固然不好,但新皇帝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能比谁好些?仗一打起来,就是烧杀抢掠,所有损失,最后都还要百姓承担,一件件原封原样给他重建!少一样你试试! “我昨天说过,人生都是一辈子,谁也没有两辈子,不是吃饭逼的,谁也没有必要给别人抬轿子。哪怕这坐轿的人装出一副最慈祥、最无私、最虔诚、最高尚的样子,我们也不!他想要个什么,拿货真价实的好东西来换!除此之外,我们不懂别的语言。” [本章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1章 一举了结(今日二更五千字) 他痛快淋漓地说这一通,无情又决绝,万时明和小蒋都感到耳目一新。 “没想到——”小蒋把白思孟上下瞅瞅,纳罕地说,“都以为老万愤世嫉俗第一,却不料今儿你小白发挥起来,也这么卓尔不凡!佩服!” 他好笑地又看看万时明。 “扯我干什么,话又不是我说的!”万时明瞪他一眼,转脸笑对白思孟道,“其实你这也只是时下普通人的想法,不算什么老话。先哲阅历深厚,吃盐比我们吃的饭还多,一篇‘原君’,就把龙袍下的自私揭露得淋漓尽致,比我们可厉害多了。不过你还年轻,就已经这样世故到家,还真是可敬!可贺!可畏!” 白思孟一笑道:“我没读过,不知道什么叫‘原君’。比起你老哥,我自然是才疏学浅,更没什么处世经验。也许,咱们读过的书不一样,接触的人不一样,经历的事情也不一样。所以,想法自然而然也就有那么一些不一样。”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话不投机半句多。万时明心想:今晚上的事情是他小白挑的头,就由他做主到底好了,便说: “既然这样,小蒋,你要是下不了手,就还让他去打吧!” 他自己往后一退,意思是道理讲不赢,随你便好了。 小蒋仍然犹豫不决,但白思孟的决心已经无可动摇。 两人对峙了好一阵,小蒋终于被逼得无路可走。 最后他鼓了鼓劲儿,“嗨!”地一声,下定决心,掮起步枪,拿出炸药说:“那还是我去!” 他去后不久,黑暗里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三进院那儿火光冲天。 “孙济完了!”万时明喟叹一声。“the game is over !” 白思孟冷冷地道:“这得复查。为山千仞,不能功亏一篑!” 见他又背上了姓董的,飞行有些不方便,万时明嘿嘿一笑,说: “顺便就要走了?那我去看吧!不管孙济死没死,战争状态并没结束。连炸两次,下面那些人只会更加疯狂。你背人不方便,千万别去!” 五分钟后,两人一起飞回,白思孟问:“看到他了?” 小蒋点点头,表情木然说:“对准了穿黄袍那位打的,眼看人飞了起来。” 万时明则耸耸肩说:“三层台阶全部轰塌,中间一圈人,好坏都埋进去了。” “那好吧!”白思孟抬头看看余焰犹炽的耿庄,长出了一口气。“背个人累死我了,快走吧!” 他仍有些不放心,特意背着姓董的从三进院的上空飞过。残余军兵看见,纷纷惊叫:“飞贼又来了!不对!是郑仙人!郑仙人反水了!” 一句话提醒,那还没炸死的羽林军将军幡然醒悟,赶紧大叫:“丢油罐的就是他!射他!这郑仙人郑据就是奸细!不要放他走了!” 废墟的火光中,十几把弓箭瞄准了半空。白思孟一惊,哪敢再低头下看,加足马力,呼地一声长窜出去,在夜空中溜之乎也。 就这一晃,罪名就移到了仙人身上! 这一来,不仅炸死敌魁,尽歼仙人,还移花接木,上演了一出反水弑君,给仙人抹尽了黑。 老仙儿费尽心机千里奔忙,却只收获了这么一个大大的恶果!三人心中那份痛快,简直无可言喻。 但毕竟没有看到真实的尸首。路上他们商定:孙济的事情关系太大,那人也不知是不是就是他,死没死透。在不能确定他确实死去之前,暂且不要报告上去,以免被动,其他战绩则直说无妨。 匆匆飞回驻地。一下地,又有另一个捷报在等着他们。 原来,那五百马队在小山洞那里等候多时,正狐疑不定,怕是参议长把他们都给忘了,突然有撒尿的士兵发现旁边山洞内有人探头探脑。 众军警惕性高,连忙闯进去看,竟赫然发现有一股敌人刚好掘破了地面,从地道里钻上来,正在洞中闹哄哄地集合。 带队军官大惊又复大喜。既然参议长们不在,他不及请命,立即下令包围山洞,展开攻击。 五百骑兵对付百余名刚钻出地面的工兵,那自然是杀鸡用上了牛刀。一场混战,当场活捉七十余人,格毙三十余人,并往地道里灌下火油,一时烟雾缭绕,也不知烧死烧伤了多少,如今正在慢慢清理。 据俘虏招供,他们已经挖了二十天地道,准拟挖到王军帅帐,然后一拥而出,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不料挖偏了小小一个角度,竟挖到了大营外边,真是后悔不及! 白要一队兵马,原是做做样子,不料竟歪打正着!万时明大乐,浑身都是劲,趁机张大其词地对众军说: “果然不出本参议长所料!前几日蒋粮官便在洞里听到挖掘声,本人当时便要命人对着它挖,把它毁了。后来一想,敌人既要偷袭,我方何不将计就计? “所以今日白天,听听声音临近,本参议长便知敌人必然一面从天空下砸,烧我营帐,一面便从地道偷袭,拊我之背。趁我腹背受敌混乱不堪,他便大军正面直捣。如此,我前军大营危乎殆哉! “因此我便对大帅说:先借我五百骑兵备用。大帅问作何用,我便说:直逼敌营,烧他的孔明灯!也是知道身边就有敌谍,特意要他报过信去,好迷惑他等。果然敌人中计,便加紧从地道里进兵,恰恰被我五百骑士撞破。 “北边那那烧营的原怕我过去打他,已早早退避到耿庄一带,哪知我早已侦知其准确位置,便亲率小队,夤夜奔袭。只一仗,便不仅烧掉了他所有的灯盏油罐,还阵斩仙人二十余人。短时间内,那所谓仙人的妖鬼们再也无有危害我军的能力了!” 骑兵队众官兵闻言大喜,一齐拜伏马下,都说:“参议长神机妙算,我等皆不及也!” 万时明笑道:“运筹帷幄是我的事,冲锋陷阵,却全靠汝等。战阵胶着,立功不易,列位能当机立断,不俟后命,这便是机警异常,出手果决,这番大功劳不能不记。我这就去大帅那里,为汝等报功请赏!” 众军欢声大作,他则喜孜孜地前去李琨处交差。 这一回打了胜仗,还有什么说的,李琨高兴非凡,便高声召唤老夫子幕宾过来,和万时明商量着写,打了一个报捷奏章的草稿,其中特别提到对劲敌妖仙的杀伤数字。 万时明商量完草稿就告别退出了。 出帐后他只觉得肩头轻松,却没想有什么好处在向他招手。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虽然大帅夸奖,但刚才讨论的内容条文,从草稿变到正式发出的奏章,中间肯定要大作删改。 首先要渲染主帅的领导功绩和老幕宾的参谋作用,其次要突出众军的英勇善战,第三才会述及他的功劳。 甚至还会第四、第五,将他万参议长摆到更次要位置,放在吴洒龙及其他领兵将领之后,因为那些人才是大帅真正倚重的心腹。 他一个流沙国来的乡下土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与军界将帅们无丝毫渊源,来这前线,只是个打造花花轿子的人。造轿抬轿可以,坐轿子的却绝不会有他——上面拥拥挤挤,一共要坐十好几位呢! 回到营帐,白思孟和小蒋已经叫来军医官,命他给姓董的治疗。军医看后说:“此人烧伤有限,脑伤也轻,只要外敷内服,好好调养,半月便可痊愈。” 白思孟郑重托付说:“这样的话,此人就留在周什长的帐篷中静养,你每天来,好生给他治,治好我赏你。他是个活口,我们还要问他话呢!” 有亲兵看管着姓董的,他们暂可放心。 现在战绩既然已向大帅报告过了,他们私下便好谈谈下一步去留的问题了。为防隔帐有耳,他们又跑了出去,人人都穿着飞行服,准备随时转移。 这次他们选了芦hb岸一个岸似悬崖的弯折之处。这里只有一棵树,没有别的草木,无人能隐蔽接近。 拴好马后,他们就席地而坐,望着滚滚流水,各抒己见。 “还干不干?”万时明开门见山地问,“仙人干光了,再没阻碍了。草他个李琨李大帅!要是都不想干,咱们就学关云长,挂印封金,千里走单骑,飞回柏原去。难伺候咱就都不伺候了!” [本章完] 6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