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秋天高温,桂花开迟了。直到今天清晨,我推开窗门,一股桂花的香气涌进房来,才知道,小区里的桂花开了,终于开了!熬过了盛夏,捱过了燥秋,终于到了“玉露生凉,丹桂飘香”的时节。

    就像人有人的性格一样,花,也有花的性格。色、香、形、季(开花时节)构成了花的性格。桂花不如牡丹雍容,不如玫瑰唯美,不如菊花高风,不如梅花斗寒,不如樱花气势,不如海棠活泼。桂花的特色首先在于味。大多数花都有香味,但有的花香只能进鼻窦,不能进胸腔,如百合花的香;有的花香带有明显的野气,夜来香的味就有点野;有的花只有近狎才能体会,如玫瑰之香;有的花根本就不能闻,如猪笼草的花。而桂花的香,弥漫在大气中,送到每一个人的心扉。只要你深深地吸一口桂花的香,她像一股暖流在你浑身倘佯。真的,桂花的香是暖暖的、软软的、糯糯的、甜甜的。我认为,除了桂花,再也没有其他花足以引发如此美妙的联觉。在充满桂花香的地方,总有一样东西在我脑子里旋转,那就是桂花赤豆沙的糯米元宵。薄皮咬开后,豆沙缓缓地淌到了调羹里,一股桂花香跟着飘了出来。我总感到,这是桂花最完美的归宿和解释。

    通常,桂花总在中秋时节开放,因此,诗人们把桂花树搬到了月亮上,好把美好的花与美好的故事联系起来,也让吴刚有个工作可做。古典诗词里咏桂的篇章,大多是这一套路。唯有一人,大胆地为桂花投了一票,推举桂花是“花中第一流”,我特佩服这位诗人的慧眼和才气。诗人如果有灵,获悉还有我这么一个“粉丝”,不知又作何想?她就是李清照。

    鹧鸪天

    李清照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

    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由于桂花的香,香得有特色,香得温雅,香得勾魂摄魄,香得你不得不服,因此,桂花不再需要浅碧,不再需要深红,也不再需要想方设法推销自己。只要花开,世人皆知。去年秋天,我去杭州,一出城站(杭州人对杭州火车站的习惯称呼)便闻到桂花香,即便是坐进了汽车,车玻璃也挡不住桂花的香味。我深深地体会到,杭州人真是幸福!

    李清照在词中用了一典,批评了屈原大夫“无情思”。屈原在《离骚》里,提到许多兰花蕙草,唯独没有提到桂花。后人都为屈原没提桂花而遗憾,似乎《离骚》缺了点什么。我未作考证,不知道战国时代有没有桂花。桂花是不是战国之后才被人发现,或用个时髦的词,叫“开发”出来的?如果此话属实,那就不能责怪三闾大夫了。存在决定意识么!

    李清照为《离骚》遗憾,实际上也是咏桂的一种手法,足见她是完全为桂花的内在美所折服。只有桂花,才能与李清照自己类比。“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自是花中第一流。”

    人们总喜欢把女人比作花。我想,桂花只能用来比喻这样的一类女性,她不喧哗、不张扬、不嫉妒、不做作;她有内涵、有教养、有柔性、有情感。她体现着平民化的高雅,散发着无邪念的热烈。她总能以自己的女人味,使你心甘情愿地接受她,赞美她,爱护她。就像你置身在桂花的香气之中。

    2008年10月4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