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拎着大包小包回到秦总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我觉得他应该是有极致到令人发指的洁癖，所以一回来就把我赶进了次卧的浴室，他自己也一头扎进了主卧的浴室里。记得米姐曾经跟我说过，越是洁癖严重的人，做的越是肮脏透顶的勾当。但寄人篱下就要有夹起尾巴做人的觉悟，别说我眼里的秦总并不算肮脏，就算他真的脏到烂泥里，我也要小心翼翼毕恭毕敬的说一句，“嗯，脏的好。”
浴室里原来的东西我都不敢再动，只好把那些小姑娘用的瓶瓶罐罐放在洗手台上，排成整齐的一长溜。也许是因为顾大胡子当初在浴缸里狠狠打了我一顿，导致我现在对浴缸都敬而远之，淋浴就比较好，因为能真真切切的踩在地面上，所以很有安全感。
洗完澡出来，我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了，恐惧、顾虑和茫然暂时离我远去，我躺在柔软的床上，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平和的睡了过去。
我迷迷糊糊感觉到后背贴上一面温凉的墙，有藤蔓箍住了我的腰，我下意识想要离远一点，耳边突然掠过一丝凉气。
我猛地惊醒过来，挣开束缚朝床边滚，结果我本来就睡得靠外，这一滚，直接四仰八叉的摔下床了。我倒吸着凉气，扶着磕碰到床头柜的腰，心有余悸的盯着床上的人。
借着柔和的床头灯，我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秦总。
他一只胳膊屈起撑着头，冷淡的觑了我一眼，“过来。”
我很没出息的抖了一下，从地上爬起来，迟疑着挪到床脚坐着，不安的绞着睡裙下摆。我偷瞄了一眼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我想他应该不会在次卧里待太久，希望时间走得快一点。
他大约是发现了我的小动作，脸色有些阴沉，“我不想说第二遍。”
我咬咬牙，挪到床头，跟他隔着半个人的距离。他好像依然不满意，猛地拉过我撑在床上的右手，略一用力，我就毫无防备的撞进他怀里，那种毒蛇般的温凉立刻笼罩下来，我身子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怕我，嗯？”他突然凑近我，淡淡开口，湿润的气息喷在我耳后，有点痒，还有点麻。
“没、没有。”话虽是这么说，可我打结的舌头和死死抓住被面的手早已经出卖了我。我不仅怕他，而且非常怕他。
他没有揭穿我，或者他不屑揭穿我。他只是用牙齿微微扯开我睡裙的领口，埋头在我颈窝里。这种背后环抱的姿势有一种奇异的温情感，像是一种挽留，或者一种守护。我倒是没有自作多情到认为他想要守护我，不过我的身体还是渐渐松快下来，甚至我还讨好的往后贴了贴。
“秦总……”我小声叫道。
他低低嗯了一声，依旧保持着交颈而眠的姿势。我斟酌着怎么样才能打听到一点顾大胡子那边的消息，我有点担心米姐会因为我受罚，顾大胡子的手段我是再清楚不过的。米姐虽然说是为了自己打算，但我也说过，不管逃不逃得出来，我都感激她。
秦总没有催促我，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我想他那么厉害的人物，大概不喜欢听废话，所以我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开门见山的问：“秦总，顾老板那里有没有发落什么人？”
他轻嗤一声，“自身都难保了，还有闲心管别人死活？”
我咬着唇，米姐于我到底是不一样的，我冒着惹毛秦总的危险，硬着头皮追问：“有没有一个女人？”
“没有，倒是处置了一个姓卫的手下。”
卫？我愣了愣，在我的印象里，常跟在顾大胡子身边的混混里，只有一个人姓卫。
卫承风。
不，也许不是他。顾大胡子的手下我认识的不会超过十个，再说卫承风对顾大胡子的忠心我是见识过的。但我又忍不住想起逃跑时那句突兀的“罗舅爷来了”，有没有可能，他真的是在提醒我，甚至是隐晦的告诉我机会来了？
“那晚，罗舅爷也去了是么？”我小心的向身后之人求证。
他好像有些不耐烦，放在我腰间的手紧了紧，让我更贴近他的胸膛。
“并没有。”
简简单单三个字，顿时在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罗舅爷没有去！那卫承风当时岂不是骗了顾大胡子？我不敢想这意味着什么。我隐隐觉得，卫承风之所以这么做，是想帮我拖住顾大胡子，帮我争取多一点时间逃跑，哪怕过后等待他的是残酷至极的惩罚。
“那……”我的声音微微发颤，“那他、他死了？”
不知道怎么的，秦总突然咬住我纤细的脖子，略带一点惩罚的意味，一路舐咬到我小巧的肩头，阴冷道：“真当我是答疑解惑来了，嗯？”
他微微拉下我的睡衣，轻柔的舔着我的锁骨。一股麻酥的电流从他舔舐的地方一直蔓延到我全身，连头发丝都好像要竖起来。我紧张得躲避着，甚至下意识踢了他膝盖一脚。他意识到我的排斥，松开了我，语气变得寡淡起来，“要是不想学，你现在就可以走，随便去哪，我不拦你。”
我惊讶的仰头看他，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眼波转眼成深潭，静水流深，平静水面之下是否有波澜涌动我无从查知，但我确信自己刚刚听到他说“学”这个字，他是要我学，而不是要我？
逃，还是，入行。他已经大发慈悲的给了我选择。
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我知道我可以逃，如果命好，我甚至可以逃得更远一点。
但我也知道，我可以逃一天、两天，却不能逃一辈子。如果我千辛万苦从顾大胡子手里逃出来只是为了余生惶惶不可终日，那我的逃与不逃又有什么分别？
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卫承风，歉疚、后悔、悲伤如同跗骨之蛆，啃咬得我心里酸疼。后来的许多年，我回想起与他相处的那一两年，我想我们彼此都有一点点那个年纪朦胧的好感，只可惜我当时总是误会了他，对他粗声恶气，可到头来，他却一声不吭的为我丢了命。
我还有什么理由再当缩头乌龟了！整日只知道东躲西藏？
我要的，是有一天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顾大胡子，他再也不能动我哪怕分毫。
果能如此，我必在所不惜！
“我学。”
他目光犀利仿若闪电，“赌上一切？”
我紧握着拳头，仿佛在给自己打气，“赌上一切。”
他深深望进我的眼睛，突然翻身下床，猛地拉开黑色的窗帘，指着封城心脏区那片璀璨绚烂的霓虹灯光对我说：“哪怕那里吃人不吐骨头，你，也敢？”
我被他激起几分快意生死的意气，毫不畏缩的回视着他。
“我早就一无所有，为什么不敢。”
秦总无声笑了，眼神激赏却也无情，他缓步走近我，居高临下捏住我的下巴，攫取我的视线，一字一句，仿佛是在跟我订下魔鬼契约。
“我可以允许你站在那里，但你要的，只能自己去争。你，明白？”
我回味着他的话，终于，斩断所有退路，郑重点了点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