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穿越小说 > 台城遗梦 > 地五百二十五章 埋宝室中(二)
    兰子义闻言想了想,说道

    “既然师傅知道京城之事,那我就说得简单点。仇家两位先生,仇文若与仇孝直,他们建议我给京城里的隆公公写信求救。“

    禅师问道

    “卫侯为何要向隆公公求救?“

    兰子义闻言抬手捏了捏太阳穴,然后道

    “因为,因为我打了德王。“

    禅师看见兰子义揉额头,开口吩咐童子道

    “为卫侯看茶。“

    然后禅师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说出这件事的时候,觉得自己心中难受是吧?“

    兰子义道

    “的确如此。“

    禅师道

    “卫侯能说说自己是怎么个难受的法吗?“

    兰子义不解的问道

    “怎么个难受法?”

    禅师道

    “不错,就是要为后说说自己难受的感觉,把他描述出来。”

    兰子义道

    “这也和解决我的烦恼有关?”

    禅师道

    “不错,的确有关,不仅有关还对卫侯有大帮助。请卫侯不要嫌麻烦,说说我听。”

    兰子义接过童子的茶喝了一口,叹道

    “好茶!“

    然后他端着茶杯想了许久,支支唔唔的答道

    “那感觉就像是,就像是,闷……”

    禅师见兰子义说不出来,开口替他答道

    “就像是胸口被大锤猛然击中那样痛闷,对么?”

    兰子义闻言击掌,拍着手赞同道

    “不错,就是那种感觉。”

    兰子义惊讶的低头思索少许,然后开口问道

    “为什么师傅把我这种胸闷的感觉形象的说出来后,我胸闷的症状就消失了不少,我现在不像刚才那么难受了。”

    禅师笑道

    “卫侯受过伤吗?”

    兰子义答道

    “我从死人堆里爬进爬出好几次,怎么会没受过伤,师傅不要说这种话来耻笑我。”

    禅师闻言又问道

    “那卫侯手上疼吗?”

    兰子义答道

    “哪有人受了伤不去疼的?师傅你这问题问得太奇怪。”

    禅师闻言道

    “那卫侯可知自己为什么会疼?”

    兰子义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于是他思考了半天,然后试探的答道

    “这种事情乃是天地造化之事,我怎么会知道自己为何会疼?”

    禅师闻言笑了笑,然后道

    “那让我换个问法,卫侯设想一下,如果你身上有了伤口,而你却不痛,那会发生什么。”

    兰子义想了想,答道

    “若是小伤口,不痛也无妨,若是大伤口,不痛我便察觉不到伤口,察觉不到伤口的话我便不会去管伤口,我要是不管伤口搞不好就会因为流血过多死掉,还有可能染上脏东西化脓烂疮。”

    说道这里兰子义恍然大悟,他道

    “也就是说疼是为了让我意识到我的身体出了问题。”

    禅师笑着点头道

    “不错,身体的疼痛就是一个标识,它向我们所有人指出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并且表明问题出在哪里。世人皆厌恶疼痛,以为这是前世业障,今生苦难,殊不知痛苦乃是身体之必然反应,去之有害无益。

    身体上的痛苦如此,心灵上的疼痛也是一样。“

    兰子义听着禅师所言不住点头,他道

    “禅师的意思是说我赶到胸口被大锤击中就是心灵上的痛苦。”

    禅师道

    “不错,正是如此。泰西有巨儒曰海德格尔,他说人唯有在自己情绪爆发的时候才能认识到自己的存在,而人却因为天生的害怕而总是逃避自己的情绪,所以人总是很难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存在。

    我对此为泰西巨儒关于人心神情绪的看法很是不敢苟同,但他对情绪的描述还是比较到位的。卫侯刚才刚刚体会过自己的情绪,刚刚感受了自己的烦恼,可你却无法清晰的把自己情绪造成的痛苦描述出来,痛苦可是卫侯情绪最表层,最浅显的表达,卫侯连这都无法说清楚,又怎么可能认清自己的烦恼呢?

    卫侯之所以在我说清楚你痛苦的感觉后轻松许多,乃是因为卫侯只要开始去清晰的述说自己的情绪,便是驻足于自己的情绪前不再逃避,惟其如此卫侯才能去开始去认识自己。“

    兰子义躺在榻上静静的听着禅师所言,心中豁然开朗,他没有出言打断禅师的话语,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禅师继续说道

    “卫侯刚才说仇家父子害你,又说他们害你乃是因为卫侯揍了德王。德王乃皇室尊亲,皇上爱子,卫侯无论有什么样的借口都不能动手打人。我听卫侯刚才连续两次回答,总觉的仇家父子之所以建议卫侯写信乃是替卫侯出谋划策,只是不知为何他二人要劝卫侯写信。”

    兰子义叹了一口气道

    “仇家父子怕京城朝中有人会因为此事弹劾我,所以劝我尽快写信,求司礼监的隆公公帮忙。”

    禅师道

    “这是正着怎么,为何卫侯要说是害你呢?”

    兰子义道

    “因为,为了我给隆公公写信这件事情,我失去了鱼公公的支持。”

    禅师道

    “为何鱼公公会因为这件事情不再支持你这晚辈?”

    兰子义听到这个问题心中恼怒,他看着禅师问道

    “你哪里来这么多为什么?你问这些问题烦不烦?不是什么事情都有为什么的。”

    禅师闻言又拨动了一下琴弦,然后吩咐童子道

    “看茶。”

    接着禅师说道

    “我当然要问为什么,因为事事都有愿意。卫侯与其问我为什么这么多为什么,为何不问问自己为什么不愿问自己为什么?”

    兰子义看着禅师那张看淡世间红尘事的微笑面孔,想起了刚才禅师所说的心神烦恼的事情,兰子义意识道不是禅师问的多,而是他兰子义又在逃避自己的情绪。

    兰子义叹了口气,接过童子递上来的茶水一饮而尽。虽然这次的茶水更显芬芳,但兰子义没有像刚才那样感慨出声,他喝完茶后放下茶杯,躺回榻上,然后道

    “师傅知道这么多朝中之事,自然也该知道鱼公公与隆公公两人争权不合。”

    禅师道

    “我知道两大权监不合,但他二人不合由来已久,卫侯写信远在卫侯入京之前,若鱼公公因此发怒也该在卫侯写信的时候发怒,为什么要等这么久回了京城才开始?”

    兰子义闻言叹了一口气,道

    “鱼公公并不知道我写信的事情,是隆公公转告诉他的。”

    禅师闻言道

    “这就怪了,隆公公早不说晚不说,为何恰在此时说,卫侯明明早就把事情做下,有知道隆、鱼二人不合的事情,你却不早些向鱼公公坦白此事,这又是为何?”

    兰子义闻言沉默,他很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他道

    “师傅,我们不要讨论这个事情了,我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脱光了站在戏台上让人看一样。”

    禅师笑道

    “卫侯有进步,只是几句话的时间卫侯便已经学会怎么描述自己的感受了。

    只是卫侯,要想问清自己究竟有何烦恼必然要一步一步看清自己的内心,卫侯说自己现在是站在戏台上让人看,那我倒像问问卫侯,台下的观众是谁?“

    兰子义闻言哑然,他张着嘴呆住半响,然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就在此时兰子义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下地动山摇,在他周围的什物连同禅师童子都在摇动,房梁之上不停向下掉尘土,而窗外则突然间漆黑一片,狂风大作,茅草房的房门连同窗户全被飓风冲开,风沙直入房中,吹得人眼不得睁,耳不得闻。

    兰子义的卧榻就在窗户旁边,他举起袖子艰难的阻挡着风沙,同时他惊讶的发现禅师依旧问问的坐在琴边,童子依旧在默默的煮茶,狂风到了他们身边只化作一阵轻抚,拨弄衣角。

    兰子义问禅师道

    “师傅,地震了!好大的风!这风来的邪乎,这地震得邪门。”

    禅师没有管兰子义的惊叫,他淡然的问兰子义道

    “卫侯刚才说台下有人看着你,卫侯现在看看窗外,看看那是谁在看着你?”

    兰子义闻言大惊,难道今天还有人和他一起上山,于是他转头看去,可这一转脸却吓得他魂飞魄散,只见有一只巨大的眼睛正凑在窗外窥探室内,偌大的窗户居然只能装下眼睛的瞳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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