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陆府之后，陆嘉躺在床榻上，脑海里挥不去的都是徐氏那句‘云侯对你哥哥也很满意。’
也很满意。
意思就是双方家长都知晓了。
想来也是。
陆衡长得好看，如今也有功名在身，古来举子多中年，不然怎么说科举是赚得英雄尽白头？
一榜里冒出这么一个年轻的进士，还是前途无量翰林编修，自然会得到京城闺秀的青睐。
陆嘉叹了一口气，暗暗对自己道：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陆衡有了自己家室，就不会陷于那种不能宣之于口的感情里。不然再这么下去，会毁了他的。
可是，心里就是不舒服。
很不舒服。
……
“姑娘，你要去哪儿？”紫月指挥着粗使的丫头抬着晚膳进门来，却见陆嘉要出门的身影：“该用晚膳了。”
陆嘉心乱如麻，只留下一句：“不吃了，你吃吧，我去走走。”
“三妹妹？”
身后传来一声呼唤，陆嘉回过头去，正巧看见陆衡回院子里的身影。
陆嘉张了张口，原本只是要出来走走的，不知不觉居然走到陆衡居住的清风苑之内。
陆衡身上还是那件官袍，只是因为在外跑了一天，有些脏也有些皱，袍角沾染了郊外的草汁，灯笼映照下，他领子内隐隐约约有一片红云。
是……云侯家的姑娘将口上的胭脂悄悄留在他衣服上做印记吗？
也不知是菩萨灵应，还是陆衡身边原就不缺别人相伴。
陆嘉在心里自嘲一笑：小
丑竟是我自己。
陆衡只觉得陆嘉的眼神有些奇怪，下意识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周身，疑惑道：“这么晚了，可有什么事？”
陆嘉恍惚啊一声，陆衡的意思是：现在没有事情也不能来这里了吗？
当下摇了摇头笑道：“没事。”
“既无事，天色也晚了，三妹妹回去休息吧。”陆衡依旧平淡，客客气气朝着陆嘉点了点头，转而对身边的平山道：“去备热水，我要沐浴。”
见陆嘉还不走。
陆衡侧过头却不知该说什么，他堵着气，要气一气陆嘉，可现在嘴上说得客气，心里非但没有半点舒坦，而是更难过。
“大哥，三妹妹？你们都杵在这儿做什么？”陆衎从身后来，瞧着陆衡与陆嘉两人如门神一般站在清风苑门口，见无人应答，不由朝着陆嘉招呼道：“进去喝茶？”
算是一个台阶，陆衡正打算骑驴下坡，将目光对上陆嘉，嘴唇稍启，斟酌语言。
只是他这模样落在陆嘉眼底确实十足的抵触和牵强。
当下触电般后退一步，抬眼却朝着陆衡、陆衎扬起一个笑。
“想来，这清风苑内没有我一杯茶，”陆嘉朝着陆衎福身：“多谢二哥哥美意，改日再去我那院子里喝茶吧？”说罢也不顾挽留便是离去了。
陆衎看着陆嘉离去身影，又抬眼看了看陆衡：“你们闹矛盾了？”
陆衡看着陆嘉离去的方向，原想着平淡回应陆衎：“何止是闹矛盾啊……”
“
她现在连看见我和我一起喝茶都厌烦了。”陆衡叹了一口气，心里酸楚翻涌蒸腾。
陆衎张口要安慰，陆衡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他朝着陆嘉离去的方向，拔开腿追去。
他分明看见陆嘉眼中的眼泪，他分明清楚陆嘉迅速离去是为了不叫别人看见她狼狈哭泣的模样，他也分明知道陆嘉为何而泣。
他原以为按照陆嘉说的去做，‘保持距离，就不会给陆嘉惹上流言蜚语’，却也没有想到，她会哭得这么伤心。
陆嘉依靠在小山边上，倒没有发出很大的声响，她哭得很小声很小心，生怕被人听见她压抑至极的心情，脑海里一遍一遍回放白天见到那个姑娘呼唤的‘澄言哥哥’、陆衡那张无奈宠溺的笑容。
全然没有发觉陆衡居然已经寻到了她身后。
“……别哭了。”
陆衡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不敢靠近陆嘉的身躯，说话的语气也是小心翼翼的。
陆嘉愣住了神，眼泪顺着脸庞落下，未来得及反应将泪水同狼狈一道搽拭干净，就看见陆衡站在加上边上看着自己，从他的脸上，陆嘉看见很多情绪。
但最明显的，是有苦难言。
“我又做错了吗？”陆衡蹲下身子，递来一方手帕。
陆嘉没有接过手帕，只是抬手擦了擦眼泪，这一次她再也扯不出笑颜。
“我今天，跟着太太去求了大慈恩寺的菩萨，求菩萨保佑你得遇良人，”陆嘉别过头去，没有看陆衡
，自顾自开口：“也不知道是我心诚，还是菩萨真灵应，你这么快……这么快就有了谈婚论嫁的心上人了。”
陆衡愣在当场：“谈婚论嫁？”
陆嘉见他不承认，别别扭扭：“云侯家的小姐，很漂亮。”
“你看见了，”聪明如陆衡，大概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他第一反应是辩解，但又想起陆嘉那‘可恨’的话语，心里的心疼落在嘴里却变成了一句冷淡：“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是啊。”陆嘉咬了咬嘴唇，久久没有等来陆衡的回答，她连忙回过头去，只见这假山上哪儿还有陆衡的身影？她又一次把陆衡推开了，可能从今以后，陆衡再也不会理会她，也不会在意她哭了追出来。
陆嘉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我心里不舒服，不舒服得快气死了。”
“那我离她远一点，你是不是就不气了？”
伴随着陆嘉下意识呆愣的回头，陆衡带着笑，走到了陆嘉跟前，伸手轻轻敲了一下陆嘉的脑袋，提示她将目光转过来，陆衡也不管陆嘉反不反对，挨着她坐了下来。
陆嘉转过头看了一眼带着温和笑容的陆衡，她脸一红闷着头，张了张口，还是没有勇气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陆嘉想了很久，只能如此解释自己动心的原因，这份感情是她作为‘现代陆嘉’——她自己对陆衡的感情，她的灵魂和陆衡并没有所谓的血缘关系。
她微若蚊叮：“我
不嫁人，你不娶妻，我们这辈子就守着这屋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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