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但张大爷还是把这两年家里的遭遇跟三人说了。
张大爷家原来家境还不错，儿子儿媳在外头做些小买卖，两老口在家里种些庄稼自给自足，小日子过得也算富足平安。
可在两年前，也就是高照他们离开平江村没多久，在西城做买卖的儿媳妇跟一个当地的一个大户好上了。
他儿子上门找那个大户算账时反而被砍了双腿，还差点被挖了眼睛，被村人送回家时都快断气。
张家一下就崩塌了，老两口一夜苍老十岁。为了给儿子治腿掏光了家底不说，还借了一屁股外债。
为了撑起这个家，张大爷老两口决定跟着村人种桑养蚕。
忙活了一年多，确实比种别的庄稼要赚。
虽然种桑养蚕确实赚了一些，但家里花销也多。他儿子伤口一到阴天又痛又痒，得花不少的银子买药膏。
老两口身子也不大好，不时得捡些药来调理身子。
“你们后生种桑养蚕我肯定赞成。”张大爷两杯酒下肚，话也敞开了说，他拍拍胸口：“你们放心，大爷这两年攒的经验都一一交给你们。”
一旁的大娘扯扯他的手臂，“你别夸下海口了！忘了村长说过啥话了？”
张大爷摆摆手，“他管不着！”
“他管不着？”大娘哼一声，“你忘了隔壁家卖给他们亲戚桑苗后被村整成啥样了？”
许福星和高照对视一眼，觉得大娘话中有话。
“大娘，是村里有规定
不许卖桑苗给外地人吗？”许福星问。
张大娘叹息一声，点头：“咱们这个村长小肚鸡肠，见大伙又多了一项收成便不许村人对外售桑苗，说是养的人多了咱们的蚕茧价格会低。收蚕茧的人是他找来的，咱也不敢得罪他，大伙是不敢怒也不敢言啊。”
“还有见不得村人好的村长？”大头惊叹，“别的村长都挖空心思让村人过上更好的日子，这个村长可真是……”
许福星觉得这个村长没做错，他这么做确实能减少竞争，但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因为谁也阻挡不了穷人想挣钱改善生活的决心。
比如说他们，这次来了不管有多艰难都必须要把桑苗带回家。
高照朝大娘笑了笑：“大娘，这事您别操心，不会为难您和大爷的。”
大娘有些尴尬地看着他：“照小子，不是咱们不乐意，实在是……”他们家实在惹不起村长。
“大娘，您和大爷是什么样的人咱们还不清楚！您放心吧！咱们照哥有的是办法。”大头乐呵呵地安抚大娘。
张大爷突然用力一拍桌子：“我的桑苗爱给谁给谁！他管不着！”
大伙：“……”
高照朝大头使了个眼色，一人搀着张大爷一只手，“大爷您喝多了，咱俩陪你进屋里歇息。”
张大爷晕乎乎地挣扎着：“我没醉！晚上还得伺弄那些祖宗，照小子快放开我……”
高照：“有我们在，不需您操心。”
大娘看着被搀
进屋里的张大爷，叹息一声，“家里就靠老头子撑着，这两年真是苦了他了。”
许福星夹了块肉放到大娘碗里，“大娘，您也辛苦了，多吃点。”
坐在大娘旁边的虎牙子也把自己碗里的肉夹到大娘碗里。
“虎牙真乖，你也吃。”大娘心疼地摸摸孙子的脑袋，“多亏了我们虎牙，帮了老头子不少的忙，别看他年纪小，搞桑叶可快哩。”
许福星夹了一块肉到他碗里，笑道：“明日姐姐陪你一块摘桑叶。”
小虎牙害羞地低下头。许福星看见他的头顶晃了，算是同意了。
*
晚上，张大爷喝酒后难得睡个安稳觉。
大伙都不想吵醒老人家。高照和大头半夜起来添麻叶，一人举着火把一人撒桑叶。
大头有密集恐惧症，白天看见这些光溜溜的蚕虫吓得鸡皮起了一层又一层，为了不给男人丢脸，他死撑着。
可这会听见蚕虫吃桑叶的沙沙声，心里不禁幻想着这些蚕虫往他身上爬，吓得撒腿就跑出蚕层。
“照哥！对不住了！”
正在撒桑叶的高照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屋里瞬间就黑了下来。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是大头水逃跑了。
黑灯瞎火的他也不敢往前走，怕踩到蚕虫。
他气得太阳穴都突突跳了起来。“大头，快回来！”
过了会，门口又出现了火把。
“三哥，大头哥怕虫。”
大头从门口伸进一个脑袋，“说了不是怕蚕虫，是不想听见它们吃桑叶的
声音！”
高照继续撒桑叶，“就这点出息还想养蚕？”
大头心虚：“照哥，我、我只是还没习惯，过几天能好！”
许福星跟在高照后面帮他打光，边道：“大头哥得多练练，我以前也怕，看见满地蠕动的蚕虫我吓得两三天吃不下饭，还做了好几天噩梦，后来多接触后觉得这些蚕虫还挺可爱的。”
大头突然问道：“妹妹以前还养过蚕？不是说咱们岳莱郡还没人养吗？”
许福星愣住了，怪自己多嘴了。
“我是说大娘，大娘说她当时看见蚕虫时也这样。”
“哦，原来是大娘。”
高照撒完箩筐里最后一点桑叶，转过身看着就站在自己眼前的许福星。
火光下他的眼神有着审视，似乎不信她方才说的是大娘。
“三哥撒完桑叶了？那咱们走吧。下回添桑叶应该在清晨，可以多睡会。”许福星说着淡定地转身走人，其实她老怕高照那双眼，像是能洞察出她的心虚。
高照拍拍箩筐里沾的桑叶，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大娘到现在还还敢碰蚕虫。”
许福星脚步一顿，心里暗骂自己就是个惹事精。
*
养蚕确实很辛苦，特别是蚕虫到了末期特能吃，需要大量的蚕叶喂养，晚上还得起夜添补桑叶。
有些年轻人都受不了，更别说张大爷这么大年纪的老人了，能养出好几批蚕茧真的不容易。
张大爷的蚕虫这几天正是末期，许福星和高照还有大
头商量后决定帮大爷度过这段时间，顺道给自己攒攒养蚕的技术。
这两天每天到桑地摘桑叶，晚上还得轮流起夜添桑叶。虽然很累，但看着高照和大头因此学到了一些东西，看见他们心里那种自豪和踏实不溢于言表时，感觉一切的累和苦都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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