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穿越小说 > 诡三国 > 谁来谁看谁说谁心中的三国 弟2177章鸡与猴
    有句俗话叫做人穷志短。

    那么如果换一句话说人富了志是不是就长了?

    亦或是有人言钱是英雄胆那么是不是没了钱英雄就没胆了?

    就像是莲勺的这些大户。

    志气长一些没关系但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有些问题了。腰包鼓一点认为自己英雄了得一般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大事马尿得灌多的时候便是天王老子也不怕只不过真的以为自己英雄去挑衅他人就出了问题。

    然后莲勺大户就玩崩了。

    雪崩也是血崩。

    坞堡被攻破全家老小被捉拿那些平日里面豢养的家丁私兵屁用都没有死的死逃的逃被抓的被抓全数都被一锅端……

    士族是一个非常广泛的概念所谓『世家』便是指『世世有禄秩之家』也就是世代占有禄位的家族。禄位是一种政治权势而这种社会权势既可以来自政治地位也可以来自经济地位和文化地位官场有官僚乡里有豪族士林中有文化……

    莲勺之辈无疑就是豪族体系。

    今天是莲勺豪族集中问斩的大日子。

    冬至前一日。这一天被称之为四离日当中的终离日又称之为『水离』大凶无比用来杀人最为合适不过。

    日值四离大事勿用。

    人首分离直落黄泉。

    一年之中固定是有八个大凶之日称之为『四离四绝』如果说看一些黄历是不是蒙人的亦或某些算士专不专业就是看这『四离四绝』之日还会不会还表示什么『宜婚嫁、上梁、砌灶……』。

    人类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动物。若是一般的动物看到同类被斩杀总是多少有惊慌和恐惧然后基本上能跑的都跑了不管是圈养的还是野外的基本都是同样的举动可是人类若是遇到了军队贼人等等和一般动物的反应差不多但是像这种集中的问斩么……

    香烟啤酒八宝粥啊那位同志让一下哈……

    呃串台了。

    胡饼油旋肉馒头啊老少爷们让个道哈……

    热闹啊!

    有热闹不看那还是叫个人么?!

    『杀人了啊杀人了!别挤啊怎么着着急上去啊?』

    『今个儿赌三个大钱!就赌最开始三人头脆不脆!』

    『嘿!看那边尿了尿了嘿!』

    『……』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这些莲勺大户的下场便是象征着骠骑的态度。

    韦端杜畿等人站在一侧相互之间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杀鸡儆猴么没见过哪只猴子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出来的……

    在东汉一个新的官僚势力士族门阀在逐渐崛起并在从魏晋一直到了隋唐形成了政治形态的重大变化。若干大士族几个世纪长盛不衰、垄断权势成了魏晋南北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最耀眼的政治景观之一。

    而现在斐潜这一刀砍在了莲勺大户上也砍在了『士族世家』的根上。只不过当下这些士族之人有的人察觉了有的人还懵懂着……

    所谓『士族』简单来说顾名思义便是『士』与『族』的结合。这些『学以居位曰士』利用当官来巩固自己家族建立崇高门望从而垄断官场形成世家本身就是一种涉及了政治、经济、文化等多方面的综合性现象。

    在历朝历代的政权动荡接替过程中总有些原有旧阶级被打破新阶级形成这种因为剧烈政治转型而出现的阶级断裂空档期便会呈现出一定的『统治阶级平民化』。

    比如西汉之初。

    刘邦本身就是地痞流氓功臣们往往出身『亡命无赖』。汉代初期的权贵也不乏家境卑微者像是丞相公孙弘早年就是个放猪的……

    连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避寒贱。汉武帝的卫皇后卫子夫、汉成帝的赵皇后赵飞燕原先都是歌伎用今天的话说就是『三陪』然而皇帝也没觉得丢人喜欢了立为皇后也没觉得如何……

    到了东汉就不成了。

    明帝马皇后是伏波将军马援之女章帝窦皇后是大司空窦融曾孙和帝阴皇后是执金吾阴识曾孙和帝邓皇后是太傅邓禹之孙安帝阎皇后是尚书阎章之孙顺帝梁皇后是大将军梁商之女。

    所谓『春秋之义娶先大国』。皇后的出身也是个风向标反映了『族姓』、『门第』观念在东汉之时已经是非常的浓厚了。

    随后在当下整个大汉的实际掌控人物斐潜和曹操两个人的婚姻模式又各有区别也并非一味的追求大族联姻尤其是老曹同学身体力行的为广大士族谋福利化身老王送温暖……

    所以这一次对于莲勺大户的打击基本上就可以看成是斐潜对于这些豪强大户展示出来的一个态度。

    至于对韦端杜畿等人还有更多的士族子弟来说虽然心中难免多少有些戚戚但是其中很多人也并没有觉得骠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因为在汉代也并非只有斐潜一个人针对豪强大户汉代皇帝为了维护行政秩序和编户体制也经常打击豪右以保护小农所谓严禁打击『武断乡曲』之辈便是如此。

    战国社会已存在一些非贵族的豪族右姓了他们役使子弟、臣妾、徒役、宾客等等各种身份的人与之形成了主奴和依属关系。

    豪族占有大片膏腴之田其中团聚了成百上千的人口称宾客、部曲、徒附等他们程度不等地在人身上依附于主人务农之外还兼看家护院战乱时随时能转化为私兵有可能会随时影响到了国家的统治就像是这一次的莲勺大户相互勾结事件一般。

    要开斩当然不可能随便拖上去咔嚓一声了事就像是大戏在舞台上总是要先有锣鼓声才有主角亮相一样在时辰差不多到了之后庞统便是斜眼瞄了瞄韦端。

    韦端下意识的微微哆嗦了一下然后咳嗽了一声缓缓往前站上了高台。

    无数的目光汇集到了韦端身上使得韦端觉得就像是千万只的小虫在身上乱爬一样非常不自在可是又不能就此打退堂鼓只能是硬着头皮从袖子里面取出了一卷诏令高声宣读起来:

    『兹有莲勺大户赵氏马氏诸人长居左冯翊得享供给不恤民生自丰仓廪不除灾异奢靡无度不崇俭德贪揽魁柄不别忠邪贪墨财物不知廉耻举众为祸不敬法度据坞而叛不尊天地!』

    『此等贪蠹之辈倒行逆施致顷星失度太白昼见乃罪于天也。剥削地方穷土求财致民不得生庄不得长乃罪于地也。闾阎穷困更加诛求帑藏空虚复增粮价致饿殍于野纷乱亡命乃罪于人也!』

    『四野戾气凝而不散天地怨毒结而成形!是为阴乘阳、邪干正、下叛上之象!故天以非常之变雨雪交加日落复升旱秋寒春水土失常以此警悟生灵尚可恬然不为意乎?』

    『所谓上天无私惟民是听畿辅近地盗贼公行纠察其因盖乃奸徒搅乱朝纲祸乱地方是也!运机如鬼蜮取财尽锱铢!远近皆同嗟贫富同交困!夫以刺骨之穷抱伤心之痛奸内生得奸利外多得利!』

    『乡曲豪富无官位而以威势断曲直身无半通青纶之命而窃三辰龙章之服不为编户一伍之长而有千室名邑之役!此等非乡野贤良乃国之蠹贼是也!罪入十恶不得赦宥!不除无以靖地方不诛无以清社稷!今日于此昭其罪现其恶广布天下以儆效尤!』

    韦端一口气诵读下来也亏是平日里多有练习才不至于说气息短缺吐字含糊不过他在台上诵读台下的莲勺大户等人也没有闲着纷纷或是哭号或是祈求亦或是干脆破口大骂的也有已经被吓得瘫痪在地的不一而同。

    韦端左右看了看还没等他从高台上下来在一侧的大户之中就有人高呼:『冤枉!冤枉!小人要揭发!要揭发!』

    听到这个声音韦端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不仅是如此原本在侧面的猴子们也是躁动了起来。

    在猴群之中杜畿忽然意识到了这群鸡有些问题!

    什么鸡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声音如此高亢饱满充满了悲愤的力量穿透力又是这么强?难道如今这骠骑大狱之中生活待遇都这么好了么?难道不应该是奄奄一息毫无反抗能力才对么?

    坐在上首的庞统挥了挥手然后便立刻有甲士将高喊着要揭发的那名大户提了出来……

    『田氏……』

    猴群之中不少人都认得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杜畿注意到有些人的脸色开始有些发白即便是冬日头上的汗珠也是不停的往下流淌。

    杜畿叹了一口气默默地不露痕迹的稍微挪动了一点自己的位置。谁能想到原本自以为是猴转眼之间就变成了鸡!这么说来台下的那些民众或许才像是猴子毕竟猴子都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怎么了?不是要问斩了么?』

    『不清楚……刚才那个人在台上念得啥?你听明白了没有?』

    『谁能听明白?叽里咕噜的当官的就喜欢讲废话要是我上去就两字「砍了」!然后便是满地人头乱滚多痛快!』

    『现在是要干什么?不杀了么?真要是不杀那就没意思了嘿!一大早巴巴赶过来天寒地冻的容易么?结果不砍头不就是没啥看头了么?』

    『可不是么?等等……这又是怎么了?』

    在上首的庞统垂着眼眸看着跪拜在下的莲勺田氏说道:『尔等之罪乃十恶不赦即便是检举揭发亦是不可免死……至多减免汝妻子劳役尔……如此还要揭发么?』

    庞统笑呵呵的就像是说着吃饭喝茶而不是生死掉脑袋的事情一样。

    田氏大户迟疑了一下然后咣当一声将头磕在了地上:『某要揭发!』

    人的心理是非常奇妙的。

    有时候很坚强比金刚石还更硬有的时候却很脆弱如同碳粉一般。

    对于这些大户来说自从他们被抓捕的那一天开始就寄希望于有人会去救他们。

    毕竟他们也是给了钱的……

    亦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器物女人……

    他们以为原本应该就是像是交易一样他们给钱给东西给女人给那些人所有想要的东西然后那些人就会相应的给一些方便给一些优惠在某些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某些时候给与特别的照顾以及必要的援手……

    可问题是没有。

    然后这些大户发现即便是先前说得再好走得再近甚至同吃一碗饭同饮一杯酒同搞一女人的『贤兄贤弟』若是一般的小事情自然没问题遇到了真麻烦顿时就断绝了关系完全不理会这些『难兄难弟』了。

    这种操作自然是很正常。

    基操勿怪。

    在这些收钱的官吏眼中这些地方性的并没有什么朝堂职位的大户其实就跟提款机差不多需要的时候就去提个款嘻嘻哈哈消遣消遣大家一块花差花差可是又有谁会为了提款机坏掉了就去拼命的?

    脑子进水了不成?

    提款机坏掉了顶多就是需要多走几步多费一些事情另外再找新的提款机若是把自家的小命搭进去多不划算啊?

    直至最后一刻这些提款机呃莲勺大户还抱着仅存的一点希望希望有一个『刀下留人』的戏码出现然后便是死里逃生……

    普通百姓听不太懂韦端念的那些东西但是这些大户听得懂啊即便是最傻的也多少能明白什么叫做『罪入十恶不得赦宥!不除无以靖地方不诛无以清社稷!』

    刀子要砍下来了再不说自然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那么这些莲勺大户甘心么?

    不甘心。

    换任何人都不甘心。

    既然这些人不能救大户也不能维护大户妻子老小那么也就自然只能靠大户自己来挽救妻子老小了……

    自己死了多少给妻子老小留条活路!至少不用去服劳役!这些大户知道如果说什么都不说等到真的自己死了那些收钱的官员会为了一个死人去冒风险么?活着都不指望了还等死后?

    『某揭发长安从曹殷氏收某钱财百万……』

    『某检举长陵仓曹收了某一处庄子百亩良田……』

    『某举证茂陵张氏索取了某而二十万钱五百石粮……』

    『……』

    随着此起彼伏的声音便是让许多人如坐针毡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即便是想要控制都控制不住……

    瞅瞅韦端。

    韦端眼观鼻观口口观心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像。

    瞄瞄杜畿。

    杜畿微微合目似乎魂游天外不在凡尘之中。

    再转头看李园等尚未被提及的官吏多少都带着一些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事情谁会帮着出头?谁出头谁的嫌疑就是最大更何况当下不是说骠骑又要修行宫亦或是庞统要收征调只是在检举揭发而已谁敢轻举妄动?

    不过还真有人敢。

    狗急了会跳墙鸡急了也会飞上树猴子急了自然也是会张牙舞爪龇牙咧嘴……

    只见一人度步而出。

    『庞令君!若此等之人有检举之功当免其死不应用斩!』

    『夫为人子孙使其宗族毁辱;为人父毋使其比屋死亡此岂仁孝之主所宜忍者乎?如今莲勺之辈虽有恶行然知悔改夫子有云有错能改善莫大焉庞令君有大明法度之心亦有众建贤才之举更有恭俭之德睿智之才何不体恤爱民饶过此等性命亦行戴罪之身求贤良之意?』

    『天下之事盖需因循果逸豫无为贪婪侥幸者可以得一时不可以持久。莲勺之辈不知虑此故灾稔祸变当下虽欲复询检举求以自救而已无所弥也!唯嘉其悔改之心拳拳昭昭尚可勉之。《书》曰:「若药不瞑眩厥疾弗瘳。」朝纲昏庸便如狼疾当不可以一日之瞑眩为苦治病救人当以针砭岂可因病便是直斩手足乎?天下之才其可皆言无错乎?错之既斩天下贤才孰敢从之?』

    『在下不才既蒙骠骑采擢使得从官如今三辅治乱安危在下亦是与其荣辱此便为在下所以不敢避进越之罪而忘尽规之义。伏请令君三思稍需宽宏容人首过则三辅幸甚!天下幸甚!』

    见有人带头便是一堆人跟进齐齐拱手『望令君三思三思!』

    韦端眉头紧皱似乎想要做一些什么但是转眼一看在不远之处的杜畿就像是一尊雕像一样似乎连身上的衣袍都纹丝不动便不由得沉吟了片刻然后也低眉垂目一二三木头人起来。

    一些人闹哄哄的在前面喊着而另外一些人便是如韦端杜畿一般立于原地一时间场面便多少有些微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