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穿越小说 > 诡三国 > 第2511章唱什么才是什么
    长安。

    青龙寺。

    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以及某些小学者年轻儒生等等的铺垫在长安青龙寺之中郑玄也准备开始登坛正解了。

    郑玄登坛之前几乎所有其他人的活动都停止了下来就像是在变奏曲之前的短暂平静亦或是大佬出场的时候的下意识的藏拙。

    对于大部分的汉代学子来说郑玄是一个不可攀越的高峰。

    这一点即便是水镜先生多年一边磨牙一边念叨也依旧无法将其超越。有些时候不是说纯粹的努力就可以做到一切。基本上来说若是成就一番事业需要一百分那么个人的努力至少占据其中八十分但是八十分往上就是个人天赋了

    比如说有的人擅长数学心算能力十分强悍进超市买东西都不用收银台就可以算出最终的钱款有的人却遇到计算就麻爪算了上一个数字便是忘记了下一个数字没了计算器简直就是人生灰暗。或许后者通过大量的努力可以达到前者的七八成水准但是想要继续往上就很艰难了。

    儒家经文也是如此如果说要通读背诵达到七八成的水准花费苦功夫一年不成两年十年不成二十年总归大体上能成为一个书虫的可是要从书中灵活应用旁征博引甚至相互印证推陈出新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了。

    郑玄在当下大汉几乎就是站在经学上顶尖的人物这不仅仅是郑玄能熟读背诵经书而是郑玄可以融会贯通抵达儒学大成境界。

    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乃立天官冢宰使帅其属而掌邦治以佐王均邦国是也

    郑玄坐在高台之上侃侃而谈每说一句便是由其弟子国渊于侧再次高声诵读以便让周边的子弟都能听闻。当然持续大声呼喝是一件很费嗓子的事情一般人还做不来三下两下就呲了而国渊显然之前多少是练过的因此声音不仅是洪亮而且咬字清晰即便是离得远的也是能大体上听清楚。

    之所以说大体上是因为郑玄说一句低下便是多少有人下意识重复的有人感慨的有人忍不住要显摆的即便是每个人的声音再低到了外围也就嗡嗡嗡一片

    另外一点各地口音略有不同关中雒阳的口音显然是大汉正统而边缘地区的么也就自然自能是去适应了。

    在高台另外一侧间隔着围墙和回廊的一间厢房中有两人正在侧耳静听。

    桌案之上清茶蕴蕴。

    斐潜当然是没有坐到台下去。一方面是避免出现什么领导先走的情况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能听到真话不至于斐潜到场装修粉饰斐潜离开立刻连旗帜都撤走。

    因此斐潜谁都没通知偷偷带了许褚和些许护卫就和庞统远远的躲在青龙寺偏殿当中的小厢房之内一边喝茶一边听着高台之上郑玄的讲课。

    三礼是仪礼、周礼、礼记。

    前两者是汉之前就有了而礼记则是在汉代的时候出现了大概和孝经差不是很多。

    当然三礼据称是周公所著然后经由孔老夫子论述其弟子记载。

    但是么和汉代大部分的经文一样这个事情其实不太靠谱。

    周公他老人家太忙了不仅要治国理政还需要带兵打仗然后家里面还要生一堆孩子顺带视察地方然后还要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著书比如写个平安经呸是易经还有周礼还要帮人解梦

    睡个觉不安稳了都要找周公你说周公忙不忙?

    所以在这些书籍之中有一部分是周公写的这倒是没错但是要说所有的都归到周公头上

    这不就是跟后世某人一样么什么话都是他说的。周什么人你坐下!你扪心自问难道你自己说过那么多话误会你一句两句的有什么问题么?

    周礼一书在汉代初期么是叫做周官直至王莽居摄时才改为周礼然后沿用到了现在至于为什么老王同学要改官为礼这个心思么自然大家都知道。

    汉代的周礼是河间献王刘德从民间获得此书

    然后不得不说这个刘德了嗯没华就刘德二字。

    刘德是刘启次子。他和长子刘荣都是同母而出刘德之下还有一个弟弟兄弟三人都是一个母亲占据了刘启皇家血脉的前三。

    但是很有意思的是刘启之后是皇十子继承了大位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汉武帝

    而作为皇长子刘荣则是因为其暴躁老母栗姬一顿骚操作给拉下了水最终被废连带着刘德也被发配到了河间。

    就是这样的背景下一个河间王却在儒家之中获得了大量的声望不仅是亲自接见普通的儒者甚至连自己吃食的标准都不超过宾客。然后刘德给刘彻献上了周礼

    刘彻笑眯眯的接过旋即扔到了秘府之中冷藏。直至汉成帝期间刘向、刘歆父子校理秘书才重新将其罗列出来。

    其中原由自然是可圈可点。所以若说是周礼真是周公他老人家亲自写的这就呵呵了但是也不能说全部都是假的毕竟当时孔子也周游列国好生推崇了一番周礼嗯从这个方面来说当时刘德献周礼然后刘彻扔周礼都是打得一手好牌啊!

    就像是当下斐潜将郑玄推到前面去打牌其实也几乎是类似的目的。

    周礼是什么简单来说就是做官的规矩。

    三礼之言非郑公不可啊斐潜听了一会儿有些感慨的说道若是论纯熟背诵这守山学宫之中怕是能者多矣然欲求精通博引引经传史籍等诸子百家之说以正其解怕是天下难出其右也

    庞统也是点头然后说道:便如这句使民兴贤出使长之;使民兴能入使治之郑公引老子之言而解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便是绝妙。治民当重民心古今未有遗民者而可为治是也

    斐潜颔首。

    郑玄不仅是熟悉三礼精通黄老甚至对于法家农家兵家天文历法等等都有一些涉及于是在讲解三礼的时候时不时牵扯出这些内容来进行讲解引起台下阵阵的议论和惊叹。

    又是听了一会儿斐潜忽然笑道:这里郑公改了

    庞统也是侧头而听片刻之后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对和上次郑公所言已是不同了。

    说起来郑玄当下改变了说辞还是因为斐潜。

    谶纬。

    这个玩意在斐潜一力的拉扯之下终究是和正经的文学分开了些许虽然没有完全被切除但是和之前那种寄生状态强了不少。

    宗教就是宗教学术就是学术。

    暂时生产力、认知水准达不到可以将一部分未知的东西归于宗教神秘学但是不能说依靠神秘学去解释一切。因为人性都是懒惰和贪婪的若是发现有省事的途径那么自然就会选择省事的方式而什么都不解释什么都归于神秘的宗教体系显然就是一个比较省事的途径那么还需要费劲去研究发展新科技干什么呢?

    等到宗教权柄大了烧死的不仅仅是白尼老哥啊?没烧死?就当烧了吧反正烧烤这个事宗教很熟练。

    而且这里面还有其他的问题斐潜也正在布置当中

    原先郑玄在和斐潜第一次讲述礼记的时候作为预演也好先期沟通也罢郑玄也是收到了之前的一些风气影响用以谶纬来注解周礼并用于建构其礼学体系。

    周礼中有五帝、五人帝和五官神的说法。

    那个时候郑玄以为斐潜推出了五方上帝教因此以为斐潜也是略倾向于神秘侧谶纬学的因此对于周礼当中的五帝郑玄当时是这么说的五帝苍曰灵威仰太昊食焉;赤曰赤熛怒炎帝食焉;黄曰含枢纽黄帝食焉;白曰白招拒少昊食焉;黑曰汁光纪颛顼食焉

    郑玄的解释是说天上有五精帝下有五人帝乃是其母感五帝之精受孕而生五人帝是五天帝之子。五人帝之下有五官五官死后为五人神祭祀时五人神各自配食其帝。

    粗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五方上帝有名有来历甚至还有方位就像是确确实实的真事一样但是实际上都是虚构的。这个说法是从河图相关的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春秋纬元命苞、春秋纬文耀钩、易纬乾凿度等等当中而来的。

    虽然说郑玄之前的说辞也可以用来解释五帝、五人帝和五官神但是斐潜却明确的表示了不妥。

    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政教有经而令行为上。斐潜当时这么对郑玄说道苟利于民不必法古;苟周于事不必循旧周之五方未必汉之五帝不必强加附会。

    郑玄精心准备的五方五帝注解竟然被斐潜说是牵强附会这就有些让郑玄难堪了但是没办法啊毕竟斐潜地盘上斐潜说了算再加上第一届的青龙寺大论也正式确定了谶纬是谶纬经文是经文必须求真求正所以当下郑玄便是不得不将原本的天地以定说改成了远域未知说

    华夏自然是中帝然则其余四方也有四帝居极遥远的未知之地四方帝是当年炎黄打跑了的那么自然也就有和炎黄一样的官职体系构建出一个庞大的世界

    所以四方之人亦敌亦友。中弱四方强则四方主之若是中强而四方弱则中治之云云。

    这样的说辞便是脱离了原本的谶纬虽然说也避免不了携带了一些神秘的味道但是至少其中核心变化了由原本的确定的不可变更的变成了未知的可能会产生变化的东西。

    这才是真正的周礼。

    就算是周礼是周老夫子在家里憋了三年又三年最终亲自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刻刀划拉出来的但是周老夫子一开始做周礼的目的是什么?

    写着好玩的?

    不是是制定规矩定下标准啊!

    所以在千年之前周老夫子就已经懂得标准的重要性并且还加以实践了结果到了后世反倒是被东洋西洋的标准一个个压在头上卡在脖子上也不知道周老夫子泉下有知会不会怒掀棺材板?

    从一个部落到一个国家就像是从一个地方小企业到了全国甚至是跨国的大集团在这样的过程当中什么最重要?

    人才?

    或许但不是最重要的。

    毕竟人才最重要这句话是谁说的?葛叔啊!然后只是知道重视人才的葛叔最后是什么下场?

    所以规矩才重要!标准才重要!怎么更好的使用人才比单纯的追求人才更重要!除了像是斐潜这样的怪胎之外怎么确保所谓的人才到了分公司之后不会摸女下属的胸不会贪公司的钱不会上报假账不会虚增开销?

    越是人才越是聪明便越是容易发现公司当中的漏洞!

    不先把规矩定下来不先确定好标准瞎搞就自然无法避免。

    而郑玄这一次的注解关键的不仅仅是未知而且还有可替!

    连五方上帝都是轮流坐庄低下的五方人神五方官有什么好世袭罔替的?

    规矩和标准根据时代进行变化想要不被替换就必须做出努力。

    就像是斐潜在陇西陇右进行的事项一样一开始的时候也是大堆的官吏以为自己很安稳觉得斐潜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即便是换掉一小批还有一大片赌运气呗顶多就是几个小喽啰被抓起来警示一下其他人顶多就是训勉一番就完事了

    所以在陇右陇西最开始混乱的时候所有的官吏都不怎么会害怕都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倒霉或许自己只需要做得隐蔽一点不是最跳脱的就没事了。

    但是没想到斐潜早就准备好了人手直接从关中三辅还有河东之中抽调然后直接从上到下进行替换一个县一个县的换过去从县令到县丞从仓曹到户吏直接全数换掉!

    陇右陇西之地的官吏立刻就傻眼了

    其实说起来在一个县城当中真正的官吏有几个?

    汉代大县也就是万户以上称之为县令万户之下成为为县长但是职权差不多都是一县最高长官也有国邑道的称呼国是侯国邑是皇后皇太后公主的封地而境内有少数民族居住的称为道。

    再这样的县当中除了县令县长之外就是功曹史总揆众事。县尉掌县军事有时候是县丞兼任。然后是县丞、主簿、廷掾(或他人兼任)、主记室、少府。

    至于门下游缴等基本上都已经是下等吏了没有定数。简单来说就是临时工县长县令聘请的那种大何谁。

    简单来说一个县大概官吏也就是六人到八人而只要派遣一个四人小组就可以直接完全接手替代!然后依靠着周边大军的威势替换的官吏甚至不需要带什么特别的护卫兵卒毕竟被换只是个人丢官而已要是搞事那结果就是抄家灭族!

    因此陇西陇右的官吏一看到临泾等县城被替换了顿时就乖了。认错的认错投诚的投诚为了能够保住自己的位置发挥出比平日超出千百倍的勤勉来

    而一旦认真做事了事情就自然好办了。原先的困难也不再是无法克服无法解决的了之前想不到的办法也想出来了。

    这就很有意思。

    究竟是事情变得容易了还是人变得聪明了?或是两者都是亦或是两者都不是?

    有时候就是这样。

    斐潜站起身表示可以了他准备回去了。相比较于庞统等人来说他的劳累并非是在具体事情的经办上而是对于整体规划的思考上而这一点其他的人可以协助但是无法替代。

    无法替代就弥足珍贵而可以被替代的就没有什么好自满的。

    对于这些官吏来说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办法不是真的什么都不能改也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而是对于他们来说什么这些精明的官吏会自然而然的为了官帽子去想办法去改变思路真的若只是听这些官吏说一些什么就是什么不落地去真的看看那谈何了解实情又怎么做出决策?

    就像是这一次的青龙寺大论斐潜也是会偷偷的来然后静静的走要不然只是单纯的听手下描述?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然后手下官吏听不听得懂郑玄说一些什么是一回事能不能表述到要点上又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底下官吏说没问题就真没问题了?

    任凭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还要自己的脑子干什么?

    斐潜避开人流往外走。

    反正青龙寺的规划建筑师就在旁边对于青龙寺里面亭台楼榭当然是门清带着斐潜左绕右拐就避开了喧哗的主会场区域然后从偏门出了青龙寺。

    曹丞相那边果然动手了斐潜一边走一边说道现在就是看看这群人要如何回应了

    庞统在一旁说道曹丞相撬开了荀氏坞堡豫州因此震荡只不过这些人未必肯善罢甘休啊

    斐潜点了点头望向了东面就看曹丞相能做到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