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穿越小说 > 诡三国 > 第1934章士民同劳,衍生变化
    河东。

    安邑。

    在安邑城东的一处庄园之中裴茂正在大堂之中和族内几名弟子闲坐也顺便出了些题目来考核这些弟子的课业。

    不多时有族内弟子递上来了卷子裴茂略微看了看点了点头说道:『此前文章多有牵强以至不美当下之作用典清晰条例明确可称为佳也……』

    此名族内子弟顿时虽然想要尽力保持一个胜不骄败不馁的模样但是总就是没能忍住最终还是高兴的咧开了嘴然后喜滋滋的退了下来。

    裴茂在正待说一些什么讲解一下的时候忽然看到回廊之中有个人影晃动了一下便改口说道:『今日之课暂且告休。旬日之时再来讲授。』

    『谢家主……』

    『在下告辞。』

    几名弟子连忙向裴茂行礼然后缓缓退下到了大堂门口之处又和刚刚赶来的裴徽见了礼相互拜别。

    『父亲大人……』裴徽斜眼瞄了一下远去的几个族内子弟说道『其中可有良才?』

    裴茂捋了捋胡须说道『或有一二……长安如何了?』

    现在因为整个的趋势已经开始转变裴茂觉得考举制度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必然即便是将来有所改变提前做一些准备也不算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就算是提点一下族内的学业成长进步也是不错的所以就开设了这样的一个小小的『补习班』专门用来提点族内几个还算是有些天赋的旁支子弟。

    听闻裴茂的问话裴徽的眼珠子左右晃了晃。

    裴茂会意挥手让仆从先行退下。

    裴徽才说道:『此番骠骑怕是要下狠手了……』

    听得此言裴茂的脸色微微一黑。

    这一次的裴氏之中自然也是有人前往长安参考却没有想到在参考过程之中自作聪明的参与了闹事还烧掉了醉仙楼使得自己身陷囹吾不说还有可能连带到裴氏。

    『奉先怎么说?』裴茂问道。当然此奉先非彼奉先问的是裴俊裴奉先。

    裴徽忍不住哼了一声显然对于裴俊似乎感觉不怎么样然后说道:『其仅言少做少动尔……』

    裴茂沉吟不语。裴俊是跟着斐潜比较久的所以裴茂虽说是家主但是也会问一下裴俊对于此事的判断。

    这一次的长安骚乱不仅是裴氏还有许多其他家族也仿佛是蒙上了一层阴霾。

    若是说各家都对于斐潜搞出来的考试制度感兴趣也不尽然毕竟考试制度对于这些已经在大汉生存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家族来说还是一个新生的事物。

    面对这样新生的问题自然有各自不同的看法和意见有的觉得好有的觉得不好还有的就像是裴茂一样冷眼看着既不表示好也不表示不好捏着筹码咔咔作响但是不轻易的下注。

    说起来现在裴茂已经在骠骑将军这边投入了不少了要全家身压上也不至于。所以也不需要再额外争取什么但是其他人不一样比如裴羲的一支。

    裴羲是裴茂之兄已经亡故。

    之前裴羲登上家主之位的时候自然也有付出不少和旁人争夺的时候也是头破血流但是结果裴羲没那个气运没当家主几年便染病一命呜呼自然是严重受挫被裴茂坐等了一个结实轻松利落的将家主收到了怀里。

    虽然说裴茂之前也有帮助裴羲但是明显是没有裴羲那一支付出去的那么多而原先和裴羲竞争的那几房也是之前损伤过多所以自然等到裴茂接任的时候也反抗无力了。

    嗯?

    不是人员损伤而是财物之类的损伤毕竟士族之家当中有长老有投票反倒是更像后世的皿煮意会制度若是花其钱财来那简直就是如同流水一般。

    裴羲一支要忙着治理丧葬加上汉代又是非常注重此等白事作为子女若是不给父母陪葬陪得倾家荡产都不好意思跟旁人打招呼!

    然后裴羲之子裴垣陪葬陪得厅堂空空又需要守孝三年等到守孝完毕之后当然是家底也陪葬光了家主的好处也是一点都没有。

    折让裴羲如何能心平气和?

    因此这一次裴羲这一支之下的两名子弟前往长安参考原想着借这个机会能够摆脱一些不利的局面却没有想到因为急功近利又或是头脑发昏反正是卷入了这一次的纷乱之中被抓捕起来。

    在事态刚开始转变的时候很多大族其实都并没有立刻给与多少的反应一个是这些大族大姓一般来说都是底蕴深厚人员众多家族之中少的百口多的甚至千人即便是骠骑这一次不抓捕平日里面也少不了一些无良子弟偷鸡摸狗然后有牢狱之灾的因此都没有立刻着急上火上蹿下跳的……

    而且按照这些大姓大族的观念像这样的事情多半都是拖延许久即便是有些变化都是以月来计量的所以很多人包括裴茂在内都准备着如何打持久战结果没想到的是事态迅速的发生着变化在他们很多人还没有想好怎么应对的时候似乎局面已经凝固了再想要插个眼啊带个话啊什么的都已经塞不进去了。

    『这个骠骑……』裴茂缓缓的吐出了这几个字不知道是褒还是贬。

    『父亲大人怕是大房之处……』裴徽正待说一些什么就听到院外仆在廊外禀报说裴垣前来求见。

    裴茂看了裴徽一眼裴徽会意站起身转往后堂回避。裴茂略微停顿了一会儿扬声说道:『有请!』

    『叔父大人!还请救侄儿于水火也!』裴垣上来便是先声夺人然后在大堂之中的木地板上将头磕得咚咚作响。

    裴茂隐蔽的咧了咧嘴然后说道:『贤侄请起快请起……』

    『叔父大人!今次裴氏有难矣!』裴垣拱手说道『还请叔父大人做主啊!』

    裴茂睁大眼然后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来『哦?究竟何事?贤侄为何有此言?』

    裴垣微微眯眯眼『叔父大人不知长安之事?』

    裴茂断然摇头说道:『某居于家中足不出院如何知晓长安三辅之事?』

    裴垣微微咳嗽一声将冷哼吞了下去然后就当做裴茂什么都不知道将长安之中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裴茂『大惊失色』几乎欲离席而起一般然后追问道:『骠骑将军安危如何?可有因此伤及贵体?』

    听得此言裴垣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半响才怏怏的回答道:『叔父大人!骠骑将军一切安好!遭殃之人乃裴氏子弟啊!』

    裴茂一副骠骑安好便是晴天的样子欣慰而笑『骠骑无事便可……啊?贤侄所言族内子弟何人遇祸可是被乱民所伤?可恶!某定然上表骠骑让骠骑重重将这些乱民治罪为族内弟子出了这口恶气!』

    裴垣也不傻肯出来裴茂是在装糊涂气得嘴角抖了抖然后冷言说道:『如此说来叔父欲坐视不顾族内子弟生死不成?』

    裴茂也立刻翻了脸比翻书还更快『某坐视族内子弟生死?何有此言!若汝不能言之一二定然治汝辱骂家主不尊长者之罪!』

    裴垣先是拱手赔礼然后说道:『此非族内一二子弟乃关系裴氏全族要害是也!古之有礼刑不上大夫。今日以劳役驱士子明朝就是清剿各族夷为黔首!』

    刑不上大夫是等级特权。

    华夏古代是有极强的官本位特权等级的比如说科县处厅……呃错了是三公九卿各地郡守。然后根据这些三公九卿的地位不同制定了不同的『礼遇等级』即便是同是九卿不同大小的职位也是有着严格的座次顺序不能乱坐。

    不同级别的官吏更有不可逾越排名及待遇比如是否可以娶妻娶妾居住什么样式的庭院格局以及是否可以配备护卫有没有什么秘书厨师仆从配备出行坐什么车仗几面旗等等都是看级别的高低而定。

    同时等级的高低也确定了财富的多少。据不完全统计在大汉中平四年之中大汉亿万富翁当中有九层以上是士族高干子弟涉及所有国家重要的领域控制着大量的金钱和地产把控着九层以上的地方区域也牢牢控制着朝堂的大小萝卜坑。

    汉灵帝时期大汉也不是年年歉收也有丰盈之年但是为什么还是到处出现粮食短缺粮价飙升?

    其实就是因为收粮的不是朝堂而是交给了士族大户而士族大户便控制了绝大多数的粮食产量采取『市场饥饿法』把粮食市场价格『托』起来。

    朝堂为了获取更多粮食不得不给与士族大户粮草补贴每次代为收取赋税十石粮食朝堂减免大户二斗甚至在一些特殊时分会给与更多的减免和补贴而这些减免和补贴向来就最多只是到了士族大户这一层从未真正落在田间地头即便是有些漏网之鱼也不过是两三个五铢钱便让那些辛劳一年又一年的农户感恩戴德直谢青天了。

    一些乡野大姓大户甚至还能把持地方治安军务所有原本属于国家统领的郡兵监丁等等全数变成其私人武装歪歪嘴就可以出动甚至还可以跨郡县以『损害士族声誉』之罪直拿犯人。像是太史慈……

    如此特权如此等级一旦享受习惯了哪里会愿意抛开舍弃?

    骠骑将军斐潜这一次判罚以闹事学子为劳役就是打破了原先的这种等级特权使得这些士族子弟不得不和普通黔首一般低下头颅从事劳役。

    裴茂皱着眉头听完裴垣的絮絮叨叨然后沉声说道:『吾等河东裴氏自非寻常门户亦不是常罪所能害也!然即便无罪也难免人祸!其中曲直贤侄当深虑之!』

    说道此处裴茂颜色更肃『此次长安之乱汝以为仅是裴氏受苦受难?又以为是骠骑执意打压士族子弟?一事一物需观本源!无非骠骑漫天要价吾等落地还钱尔!纵观骠骑自北地而起何事不是深谋远虑?岂有轻率之举乎?』

    『关中韦氏杜氏等等诸氏皆久居三辅然此事之中皆无动作!』裴茂眼中精光四射『若是此时裴氏贸然而起便罪不止二三子而祸于全族也!』

    裴垣听了又是惊又是怒沉默了片刻争辩道:『真若如此更应相争!否则骠骑得寸进尺吾等将无容身之地也!』

    裴茂摇了摇头说道『刑不能及众律不可诏民骠骑将军此举未必没有审辨众情众势之意但凡各家之中若有离群者妄为者便是首当其冲!』

    裴茂盯着裴垣表示说的就是你。

    裴垣脸上依旧有愤愤之色。

    裴茂沉吟片刻压低声音说道:『汝荣养于庭厚教于室未经风雨难免不能敏察时势、遇事无谋……此事说大则大说小则小全于骠骑一心也……』

    『骠骑此人向来擅于隐忍动则如雷霆又好阳谋汝以为得观骠骑心思此罚乃侵削士族混沌士民之别焉可知非骠骑另有他计便待人入彀!昔日骠骑遇刺若是常人便是勃然而怒赤地千里然骠骑引而不发甚至是纳降刺客汝且以为此举何为?此后又是如何?天下无不称赞骠骑有古之侠风还有那个愿再行刺骠骑?』

    裴垣沉默着。

    『哎……』裴茂摇头叹息道『若非看在大哥面上……即便是不可洞悉谋隐难道不可明察事端?如今骠骑取了西京尚书台分踞山东山西已然定也。如今种种不过是骠骑稳固地方甄别良莠是也!先是打草惊蛇便是抓住手尾直行震山敲虎!手段纷至泰来迅捷无比正如其用兵之道堂正而为不动则已动则万钧!此时此刻若有动作便是猎户持弓已张于后也!吾于此地观关中三辅变化已然是冷汗淋漓汝却……哎……』

    裴垣听了表情虽然依旧是凝重但是目光之中确有些游离只不过说不出什么来和裴茂相论而已。

    等裴垣走后裴徽从后堂转了出来重新回到了正厅之中微微皱着眉头说道:『父亲大人怕是大兄未必肯听……』

    裴茂笑而不语。

    裴徽恍然但是又有些忧虑的说道:『如此一来岂非会牵连……』

    裴茂摇头说道:『若是行株连之法怕是当下骠骑兵卒已至家门矣!』

    裴徽一愣『父亲大人之意乃骠骑……不会大兴决狱?』

    『然也……』裴茂点头说道。这不是明摆的事情么如果说骠骑将军斐潜想要拼命深挖株连之辈怕是现在绝对不会定案而是要拖到了勾连了足够多的人数之后才会最终判决下来。

    谁都知道这个衙门八字开钱财滚滚来若是多拖得一天自然就可能会多一份的钱财收入而骠骑这么快就将大体处理意见确定了基调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是在展现一种态度……

    只不过这些事情裴茂不需要细说而已。

    裴茂故意在裴垣表现得很害怕骠骑的样子其实也是一种策略。

    从裴俊的信息当中出了少做少动之外其实还传递了另外的一个意思就是裴俊并没有因为裴氏有两三个被捕的子弟而收到了什么影响所以标明了骠骑其实这一次的针对面并不是所有的人但是并不是代表裴氏完全就不动只不过动了有风险既然有人主动跳出来似乎要动一下那么裴茂也不介意顺水推舟。

    裴徽旋即点头说道『如此孩儿明白了这便去交代自家子弟多加注意切莫卷入此中……』

    裴茂点了点头说道:『去罢!』

    裴徽领命而去。

    裴茂看着庭院之中因为气温骤降而落叶遍地显得萧瑟的树枝不由得低声叹道:『严冬将至也……』

    却说裴垣转身出了裴茂庄园便忍不住呸了一声『果不其然!置吾等死活而不顾却言什么骠骑厉害不可轻动!』

    裴茂摄了家主之位作为付出了努力却没落得什么好处的大房一支的裴垣来说自然心中多有怨恨积累只不过平日里面隐忍着而已如今得见骠骑将军关中大考之事觉得是个良机便跳将出来也并非全数为了所谓裴氏卷入风波之中的二三子打抱不平。

    裴垣当下已经没有了当年他老爹裴羲在世之时的财货自然不可能用得上什么钱财来收拢人心聚拢人气但是对于裴垣来说却不能因为自己没有财货便放弃了对于更高层面的追求!

    既然没有财货来聚拢人气那么裴垣只能另寻他途了仗义执言侠义肝胆自然就是最佳获取名望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