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不见,那张脸五官没怎么变,只是黑了些,眉宇间敛了些年少轻狂,多了些落寞沧桑,然而那双眼睛,却比当年更加锐利,锋芒毕露,即便是在手机照片的一个小角落,我依然有一种刺心刺肺的尖锐感。
我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卡住了嗓子,猛的打了个寒颤,冲进试衣间就把婚纱脱了,穿好衣服,拉着小蝶和萌萌就跑。
“姐,跑什么呀?”萌萌一脸疑惑。
小蝶忧心忡忡:“姐,你是病人哎!麻烦你有点病人的自觉好吗?你这么跑,我哥知道了又要念我了!”
一口气跑出商场,上了车,我才敢稍微松一口气,抬手一摸额头,满是冷汗。
“姐,到底怎么了?”萌萌拧着眉头,“你撞鬼啦?”
我宁可撞鬼,也不想看见那尊凶神。
心口扑通扑通狂跳,我握着手机,双手直抖,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我跟贺祁的婚事,恐怕没那么顺利。
心神不宁的回到家,萌萌拿着手机去向如心献宝,让她挑婚纱,小蝶照例去磨着庄孟哲,让他早点娶媳妇,舅妈抱着修和看动画片。
一切都很正常,除了我。
我躺在床上,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很想告诉自己一定是我看错了,但那张脸太刻骨铭心,就算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
赫方回,那个出现在照片里的人,是赫方回,而他的目光正火辣辣的落在我身上。
四年前,他跟我解除婚姻关系之后,就进了部队,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现在我要跟贺祁结婚了,他突然出现,这是要搞事情的节奏啊!
我提心吊胆的等着暴风雨的来临,却又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凡事自己多加小心,叮嘱了赵凯丽和王海川,密切留意公司的动向,一旦有什么异常,立马向我汇报。
至于贺祁,我倒是不担心,他的一切都在海外,赫方回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接下来的好几天,都没有任何动静,期间我也出去过几次,还跟贺祁一道挑了钻戒,都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我稍稍松了口气,赫方回并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他如果真的是冲着我来的,早就下手了。再说四年前都已经断干净了,他没道理再抓着不放,况且如今我都二十九了,老阿姨一个,他哪能一直对我念念不忘?
我安慰自己没事,天下太平,也或许是我老眼昏花,认错人了。
这天庄孟哲接到一个电话,说是东海有一台重大手术,那边没人能做得了,千请万求要他亲自出马,他得过去一趟。
小蝶说很久没回家,挺想念伯父伯母,也跟着回去了。
如心带着锦年跟修和回了海城,准备娘家那边的出嫁事宜。
贺祁那个大忙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跟陀螺似的滴溜溜乱转,舅妈又要在公司坐镇,日常只有萌萌陪着我,东溜西转的准备婚礼的事情。
司家的华少、锦少同一天结婚,那自然是越隆重越好的,因此我跟萌萌格外忙。
扫完货已经快六点了,刚好到了晚饭的点儿,萌萌说想吃烧烤,这货无肉不欢,但因为我刚刚切了肝没多久,她每天陪着我,已经吃了很久的清淡食物。
她那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我于心不忍,只能同她一道去烧烤店解馋。
街口有一家生滚粥店,也就五百米的距离,我不能吃油腻发物,就让萌萌去给我买一份青菜猪肝粥。
萌萌刚走没多大会儿,有个一脑袋黄毛、带着两颗亮瞎眼的十字架耳钉的小年轻,流里流气的往我对面一坐,伸手就来捏我的下巴。
“妞挺俊啊,吃烧烤啊,哥哥请你呀!”
我拧着眉头瞪他一眼,心知碰上了小流氓,萌萌不在身边,我嚣张不起来,想了想,起身进了厕所,门一关,爱咋咋滴。
没多大会儿,我听见外头响起了惨叫声,嚎得比生孩子还惨烈。
嚯!萌萌回来了,动作挺快啊!
我得瑟得瑟的开了门出来,心里想着等会儿一定要扣那小流氓一脑袋烤串。
可一出去,我就傻眼了——地上躺了三个,赫方回一只脚踩在那黄毛的胸口上,用力的碾,黄毛都快吐血了,呼呼的喘着大气,哭天抢地的求饶。
我第一反应就是退回去,可脚下却像生了根,压根迈不动,冷汗倏地冒出来了。
果然,这孙子是冲着我来的!这些天他应该是一直跟着我的,只是我没发现。
“华年,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稚嫩,沉沉的,像在山间流淌了千年的古溪,带着微微的凉意。
我强忍着没抖,咬了咬牙,迎上去了,在原位置上坐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娘豁出去了!
赫方回见我坐下,也跟着在我对面坐下,冲老板招手:“来一打啤酒。”
我没吭声,很不友善的盯着他。
他冲我咧了咧嘴,一口白牙亮闪闪的:“听说你刚动了捐肝手术,现在刀口还疼吗?”
我抿了抿唇,斟酌了一下,回道:“还好。”
“我去当兵了,前几天回来探亲,听说你动了手术,就想来看看你。”他一口气喝了半罐啤酒,抹了把嘴,抬眸看我,“你呢?这些年怎么样?”
我跟他……好像没好到可以同坐一桌把酒言欢的程度吧?
“还好。”我轻描淡写的回应,转脸冲老板说,“这一桌烧烤打包。”
赫方回脸一僵:“华年,你……”
我疏离的笑笑,拿出手机给萌萌打电话。
“萌宝,你买个粥要买到明年是吗?”
“人超多啊姐,我前面还有十二个号呢。”
“算了,不喝了,你快回来吧。”
赫方回一出现,我哪还有喝粥的兴致?这孙子就是个灾星,我巴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华年,你别这样,我没有恶意的,我就是担心你。”赫方回拧了拧眉头,脸色有些难看。
我没接话,漫不经心的刷网页。
萌萌不来,我不敢走,好歹这里人多,万一赫方回真的要对我做什么,起码萌萌回来了还能打听到情况。再说万一一出门,再遇见小流氓,那可就悲催了。
我如坐针毡,赫方回皱眉看了我好一会儿,沉沉地叹了口气。
“四年过去了,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原谅?
他害得我爷爷被活活气死,害得贺祁失去一切,害得我跟心爱的男人错过了最美好的年华。
怎么原谅?
我冷着脸不吭声,焦急的等萌萌。两大盘烧烤都打包好了,萌萌还没来。
赫方回不客气的把烧烤拿到面前,一边吃一边喝啤酒。我瞪他一眼,强忍着没扣他一脑袋。
萌萌回来时,赫方回都快吃完一盒了,萌萌一看见有人动了她最心爱的肉,顿时怒了。
“喂!你谁啊?”萌萌那大嗓门一吼,我都忍不住直打哆嗦。
赫方回缓缓抬起头,萌萌的脸色立马变了,不假思索的挥拳揍了过去。
我第一时间后退,以免被战火波及,当了倒霉的池鱼。
萌萌那身手我绝对信得过,一点儿也不担心。
赫方回一脸凝重,左躲右闪,还撞翻了好几张桌椅,惹得客人跑了一大半。
我气定神闲,心里暗暗叫好,巴不得萌萌能把赫方回打个半死,狠狠给我出一口恶气。
我靠过去,把粥拿过来,打开盖子一边“呲溜”“呲溜”的喝,一边优哉游哉观战。
不料,没过五分钟,情势急转直下,萌萌好几记攻击都没落到实处,她大概有些急了,进攻越发猛烈。
赫方回一个闪身,不知道怎么就绕到了萌萌身后,一抓一扯,只听萌萌惨叫了一声,整条右手臂软软的垂了下去。
“花拳绣腿。”赫方回不屑的吐出四个字,附赠了两颗不要钱的大白眼。
萌萌脸色煞白,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我把粥一扔,快步跑过去扶着她坐下,焦急地问:“伤得怎么样?快,去医院!”
萌萌摇了摇头,冷笑道:“死不了。”
她用左手抓着右上臂,一转一托,我听见“咔嚓”一声脆响,她咧了咧嘴,扶着肩膀转动了一下关节。
“好身手,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吧?”萌萌寒着脸,拉开架势又要上。
我算是看明白了,萌萌不是赫方回的对手,忙拉着她往外走:“算了,回家吧。”
萌萌甩开我,冷声道:“姐,你先自己开车回家,我来跟赫少好好算算总账。”
我看看萌萌气得都快扭曲的脸,再看看赫方回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急得一脑门子汗,却又无计可施。
萌萌走到墙角,拿了一根拖把,单手掂了掂,然后一脚踩住拖把头,用力一拔拖把杆,九成新的拖把就成了一堆布条和一根光溜溜的棍子。
萌萌左手拿着棍子,沉着脸对店里的客人说:“人走,钱我付。”
客人哗啦一下,走得精光。
我太阳穴一突,今天一场大战是避免不了了,只是萌萌显然受了伤,又不是赫方回的对手,十有八.九要吃亏。
不行!我决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赫方回伤害我的家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