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顾命大臣自顾不暇 > 第48章云停风骤
    这是胖胖生的一根头发胖胖生拔掉了许多头发才能写出一章  出来时, 日头方才稍稍偏西。

    留在门房处吃点心的飞扬见他出来, 一手端着一碟点心跳到他面前“吃。”

    那门房也起身朝他躬身行礼“小公爷,这就要回去了”

    许观尘捻起一颗雪花梅,却给飞扬吃了, 朝门房笑了笑,道“殿下诸事繁忙,我不打搅, 先回去了。”

    他将飞扬手里的两碟点心还给门房,又教飞扬说了一句“多谢”,自偏门走了。

    门房送他下了台阶, 连道“慢走”。

    许观尘回头, 朝他摆了摆手。门房再一拱手,便也从偏门回去了。

    飞扬问他“去哪儿”

    “去”许观尘抬眼看天色,“回家。”

    他这一年都待在雁北,金陵于他,多少有些生疏了。

    循着一年前的记忆, 许观尘去了一趟香火铺子,又去打了一葫芦的酒,割了一刀的肉。

    他修道, 不喝酒, 很少吃肉, 酒肉是祭祖用的。

    定国公府尚在修葺中, 也不知道是朝里哪位非要上疏修他家。

    冬日里落了雪, 不好动工。他此时过去, 也没有工匠在,只有拆下来的横七竖八的木料。

    小祠堂里,许观尘用井水清洗酒杯与盘碟。

    井水冰凉,飞扬用一根手指试了试水温,很快就收回手,瞪大了眼睛,惊奇地看着他感觉不到冷似的弄水。

    许观尘将洗干净的杯盘碗碟在案台上摆好。

    飞扬小尾巴似的跟着他,许观尘抿着唇笑“出去玩儿吧,北边有梅花林子,东边有池塘,小心别掉进去了。”

    祠堂确实是无趣,排列整齐的牌位,案台明烛,酒肉祭品,庄重肃穆,就连垂下来的帷帐,也是死气沉沉的模样。

    飞扬得了允准,点着脚尖便跑走了。

    许观尘燃上三支香,平举在身前,跪在草蒲团上拜了三拜,告知定国公府诸位先人“不肖子孙回来了。”

    敬过香,他再叩过三个响头,就跪在蒲团上发了一会儿呆,后来觉着跪着不舒坦,干脆就盘腿坐在地上,靠在案台高脚边。

    不肖子孙许观尘有些累了,他想歇一歇。

    他们定国公府的祖先,总还没有那么不通情达理。

    许观尘靠在案脚边,瞥了一眼。

    这祠堂里,最新的牌位是许观尘的阿爷,四年前去的。

    去时年纪最小的,是许观尘的兄长许问。十年前许问死在西陵时,才满十八岁。随着许问一同去的,还有许观尘的父兄叔伯,那一年定国公府接连办了六门丧。

    与西陵的战事不利,后来全靠萧贽的舅舅裴将军力挽狂澜。

    他与萧贽,或许就像是阴阳两极。

    许小公子身披麻衣,跪在定国公府门前揉眼睛时,萧五皇子才从冷宫里被请出来,随他的舅舅,骑着高头大马,漫步行过长街。

    靠在案台边的许观尘忽然往后一仰,落了空,险些撞翻一行排位。

    许观尘一惊,伸手抓了一把什么,才稳住身形。坐稳之后抹了把脸,才知道方才走了好一会儿的神。

    案台晃了一下,两支蜡烛险些摔下来烫了他的手,案上酒杯倒了一个。许观尘买的是素酒,也有十足的酒香,顺着桌案淌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他把酒杯扶起来,忽然有什么东西隔着衣裳皮肉挠他的心,修道多年的一颗道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叩了好几下。

    买来的一葫芦素酒才倒了三杯,还有一大半。

    他拿起葫芦掂了掂,又捧着闻了两下,好像是有点香。

    其实他不喝酒,不单是因为修道。

    主要是小的时候喝多了。

    定国公府办六门丧的那年,他阿爷老定国公一时间想不开,在酒里下了药,预备把自己和小孙儿许观尘一起药死。

    许观尘年少早慧,察觉出不对,暗中把酒水换过,陪着老定国公喝了一通。

    他喝多了,趴在门槛上哭。老定国公揉揉他的脑袋,跟他说“对不起”。

    这年的年节一过,老定国公就请旨,带他去青州修道。

    或许是那时候喝伤了,许观尘一沾酒就红眼睛,哭得稀里哗啦的。

    隔了十年,许观尘鬼使神差地再次捧起酒葫芦。

    飞扬在外边摘花捉鱼,玩得高兴。许观尘抱着酒葫芦发呆,也忘了时辰。

    直到稍晚的时候,他下定决心,仰头灌了自己一口素酒

    难喝。

    染布房里染颜色似的,许观尘的眼睛很快就红了,他慌里慌张地爬起来。在祠堂里,列祖列宗面前,一口酒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起身,鼓着腮帮子推门出去。

    门外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大变了模样

    萧贽在外边,而飞扬在门外守着,不让他进去,正是僵持时候。

    “这个人”飞扬原本要告状,转头看见许观尘的模样,很快就忘了要告状这回事,朗声道,“仓鼠。”

    萧贽也低头,面容隐在檐下烛光照不见的地方,看不清楚。

    许观尘拍了一下飞扬的脑袋,强忍着,把口里酒水咽下去了。

    再抬眼,萧贽已由随侍推着轮椅走了。

    许观尘看了看天,原来已经这么晚了。脚步顿了顿,带着飞扬跟上萧贽。

    马车就在定国公府门前候着,上马车前,许观尘特意嘱咐飞扬“不许用武功了,不要多说话,不许乱碰东西。看见有什么想要的,等下了马车,我给你弄。”

    飞扬耷拉着脸,勉强点头表示同意。

    许观尘还是不大放心,压低声音吓唬他“方才那人很凶是老虎,你若是惹他不快,就被他吃了。”

    “飞扬。”飞扬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脯,“打得过老虎。”

    许观尘补救“他是大老虎,连我也打不过。”

    飞扬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终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上了马车,飞扬挨着他坐下,萧贽先瞧了一眼许观尘,才瞥了瞥飞扬。

    许观尘介绍道“飞扬。雁北人氏,家里人都不在了,所以跟着臣。”

    萧贽无意问了一句“肥羊”

    还真是外甥随舅啊。

    飞扬最不喜欢人这么喊他,气呼呼地扭过头去不看他。

    马车就这么行了一阵,萧贽却忽然开了口“要宵禁了。”

    这是解释。

    只是后边还有一长串的话,萧贽没说出口要宵禁了,负责巡夜的统领半年前换了人,不认得许观尘,他一个人回去不方便,没人敢拦五殿下的车驾,所以来接他。

    这一串的话都没说,也就没有人知道。

    飞扬忘事情忘得快,这会子又盯着马车里模样精致的糕点看起来,心里还记着答应了不能乱碰东西,不敢伸手,却紧紧地盯着不放。

    萧贽早也看见了,有意无意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许观尘抬手捂住飞扬的眼睛“他没事”

    萧贽偏过头,随他去了“动吧。”

    这句话飞扬听懂了,被捂着眼睛,还能准准地拿起一块点心。

    许观尘在心底惊叹天赋异禀

    飞扬将点心掰成两块,塞给许观尘一半,语气很是嫌弃他“臭。”

    他是嫌弃许观尘喝了一口酒,身上带了酒气。

    许观尘忍住生吃小肥羊的冲动,把点心当成是小肥羊,掰着吃了。

    回到宁王府,许观尘作揖恭送五殿下,等五殿下的身影看不见了,才直起身,往自己的院子去。

    飞扬捧着满手的点心,含含糊糊地为萧贽辩白“不是老虎。”

    给他点心吃的都是好人。

    借着月色,飞扬见他皱着眉,问道“不想来”

    许观尘叹气“不能不来。”

    飞扬再问“不高兴”

    “不是很高兴。”

    回来得晚,白日里该做的功课也没做,得在晚间补上。

    许观尘回了房间,洗漱过后,拢着头发,点上安神香,预备开始今日的打坐。

    才点上香,外边成公公敲门“小公爷,殿下问您有没有时候去念经。”

    但萧贽的原话肯定不是这样的。

    “知道了,我走一趟。”

    许观尘束起头发,披上道袍,将拂尘别在腰后,推门出去。

    成公公等在门外,见他出来,连忙跟上去,看了他一眼,认真道“有什么仇,都过了一年了,小公爷”

    许观尘加快脚步,不听他说。

    去雁北的路上,他不是没有斟酌着给萧贽写过信,还拿香草系了个结,放在信封里。

    不要说回信。驿馆里一支冷箭钉在他身边,冷箭上萧贽手里才有的、与那时萧启中的一般的毒,叫他险些送了命。

    那阵子裴将军为了顺萧贽的意思,在往雁北的官道上设卡,许观尘被拦下来,裴将军还当过他们之间的传话人。

    裴将军传萧贽的话,有两句许观尘记得很清楚,其中一句是“倘若萧启再出一回事,你才肯跪着回来,替他再求一回药是不是”

    裴将军说这话时也不敢看许观尘,只道萧贽是说气话。

    还有一句是,让他滚。

    于是许观尘遵他的旨,滚于雁北,自此死了心。

    于是许观尘很认真地想,只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或许萧贽像只野兽,表达心意的方式,就是把他按在榻上,用湿漉漉的吻把他吻到窒息。

    几年前,他代萧启向萧贽求药时,他傍晚到的宁王府,在阶下跪了一会儿,天色稍晚,在他低低地唤了一声“萧遇之”时,萧贽才终于松了口。

    那时候友人杨寻与他同来,解药由杨寻带回去,而他被萧贽的手下人带进去。

    倒也不是为难他,就是叫他念经。

    念到一半的时候,萧贽问他信不信自己。原本为了脱身,许观尘应当说谎话应付过去,但他是个出家人,不能说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