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枝子在小厨房待久了，已经掌握了茂之的口味。早上要吃很多，但是不挑剔种类。自从那日茂之醉酒后，胡枝子每一日的早膳都做的极用心，要做两个素炒，还要煲汤，还有小点心，每次端上来就十分好看。
这一日端上来仍旧如此，茂之用膳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着，一动不动，恨不能替他吃了。茂之感觉到异样，抬头瞄了一眼，看到她正咧着嘴乐，要讨赏的样子。于是放下筷子，问她：“你这么看着朕，叫朕如何吃得下？”
胡枝子想了想，问道：“奴才做的好吃吗？”
问的茂之一愣：“尚可。”
“那奴才就还需要努力。”
“嗯。”
“皇上，奴才听说，如今在宫外，有很多西域的吃食..奴才想去学学，这样以后可以给皇上做更好吃的吃食。皇上吃的好了，心情自然就好，心情好了，治国就更有方法，治国更有方法了，我大齐国就更加国富民强了…”胡枝子一鼓作气，把能想到的理由都说了。
“不准。”茂之两个字就完结了。
“.………”胡枝子愣怔了一下，不知道还该说什么。
“朕这个皇宫就这么不好？你天天想往宫外跑？宫外有什么？有心上人？朕这个皇宫想要什么没有？你想学西域的菜，我不消一分钟就能把他们拉过来教你。”说完低头用膳，过了半晌又开口道：“以后朕吃饭的时候，你站远点，不要盯着，也不准跟朕说一句话。”说完站起来向外走，准备去消食，快走到门口，又扔下一句：“朕不爱听！”
留下胡枝子跟那发愣。
茂之脚迈出去了，突然站那：“还不跟上？”
“是。”胡枝子耷拉着脑袋跟了出去。
晚春与初夏衔接的时候，空气格外的舒服。茂之故意走的很慢，德公公和胡枝子跟在后面，三人都默不作声，就这么走了两炷香的功夫，茂之的食已经消的差不多了，便在澄明湖边的凉亭坐下。
风很轻，云很淡，湖面水波粼粼，空气里的草香混着花香，三三两两的鸟飞过去，又飞回来，茂之看着这一切发呆。跟着的二人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只能去猜。
德公公清了嗓子，对茂之说：“皇上，今儿天气这么好，不如奴才叫人把奏折搬来，您在这批阅？”
茂之回头看了看这个善解人意的奴才，轻声说好。于是德公公走了，这个凉亭就剩下两个人。
胡枝子现在几乎不主动跟茂之说话了，他有吩咐，她便照做，像刚刚那样说那么多话的时候，几乎没有了。茂之心里明白，如果她不是有求于他，怕也是不会找那么多借口那么谄媚。
茂之低头看自己手指和拇指缓慢的搓在一起，缓缓开口：“那日你跟布日固德说话，说到你出宫后想去的那些地方，原先都去过？”
胡枝子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想了想：“都去过。”
“你最喜欢哪里？”
“江南。”
“为何？”
“江南..水土好…养人。奴才在江南的时候，看着能比现在好看点。”胡枝子一本正经的胡诌。
茂之抬眼看她，天青色的宫衣，把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露出的一截脖子雪白细嫩，再向上看，耳垂饱满，朱唇小口，细眉青黛，眼波清澈。
“你现在也好看。”茂之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张口说了这样一句，兴许是看久了，觉得格外顺眼。
胡枝子却想起那一日，他对七王爷说：朕没法给这样姿色的开脸。于是作了作揖：“皇上说笑了，奴才自知相貌丑陋。”然后便不再说话。
这句话在茂之听来十分刺耳，他并不知发生了什么，让她对他如此。但他不想这样。
“江南的后生应当也不错，这次殿试，朕看江南叶家的叶怀先，仪表堂堂。有机会你自己看看，看上了，朕给你指婚。”说到指婚，茂之的心里堵了一下。
“奴才…谢皇上。但奴才出身商户，怕是配不上叶家的名门望族。门不当户不对，进门也只能做小。奴才出宫后，好好打理家业，争取多赚点银子，养几个好看的面首。”说完这句便看着粼粼波光。
“你现在要跟朕这样说话吗？朕好好与你聊天，你句句呛朕。”
“皇上…奴才是真的这样想的，便这样说了…有辱圣听，奴才知罪。”说罢跪下磕头。
正在此时，德公公带着宫人们来了，奏折、茶、点心、蒲扇、香炉…浩浩荡荡，瞬间这凉亭就变了一番景象。茂之摒退众人，就剩胡枝子和德公公伺候。
茂之拿起一本奏折批阅，批着批着突然又冒出一句：“江南叶家你看不上，辽北孙家呢？辽北孙家的男儿，各个是好儿郎。孙禄，还有你认识的孙牧远…”
“皇上，奴才不是看不上，奴才是配不上。”胡枝子现在不喜欢闲聊，她听见茂之说话，耳边就会嗡嗡的响，恨不能马上离开他。如果不是想留条命出宫去查阿玛额娘的事，她真想现在就把心里想的那些全说出来。
这一句话说出来，听在茂之的耳里便格外刺耳了。他一个劲儿的给她好颜色，她一个劲儿的贬低自己；他进一步，她便退一步。就是不肯与他近一些。
茂之放下毛笔，盯着奏折出神。
德公公看到这个情形，知道这二位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只能心里暗暗叫苦。
“你告假出宫，到底想做什么？”
“奴才有一个从小一起玩的姐妹，来到京城了，奴才想见见她。”
“那你直说便好，不要提什么西域的事。一天够吗？”
“够了。”
“朕准了，你明日便休沐吧。”
胡枝子没想到他会同意，惊讶的看着他。但他已经不再看她了。只好说：“谢皇上开恩。”
一阵微风吹过来，将茂之掉下来的那绺头发吹起来，然后又吹到胡枝子的衣裳。今日吹过你的风又吹向我，然后不知吹向何处。
第二日一早胡枝子换上便服就出门了。径直去了南北楼，到了南北楼，看到一个好看的小姑娘坐在窗边饮茶吃点心，便直接坐过去。
那姑娘看见胡枝子，直接笑了：“枝子姐姐，你怎么知道是我？”
“化成灰我也认得你。”胡枝子笑着戳了戳她的眉心：“今日为何要乔装？你现在变脸的水平竟是如此出神入化。”
“那还不是被姐姐认出来了？”七姑娘打趣道。
“你前段日子去哪儿了？”胡枝子直接问她。
“我…”七姑娘表情羞赧了一下：“我去救我的如意郎君了…”
“你的如意郎君…”想起之前那一次，说起七王爷的时候，她的眼神很亮：“是七王爷？”
“哈哈！真是瞒不过姐姐啊！”于是将过去几个月乔装跟茂言去蒙古部落发生的种种事情对胡枝子说了，当然也说了东日教的事。胡枝子进宫许多年，宫外的事情知之甚少，于是便就着东日教的事多问了一些。
“起源于南疆…南疆人…是不是会用一些少见的香料？”
“是。东日教的人，身上都有异香。”
啪！胡枝子忽然拍了桌子，而后忽然觉得不对，压低声音对七姑娘说：“我在宫里闻到过异香，不似中原人用的。但没看到人..”
“宫里？”七姑娘眼睛睁的极大。
“是。但我不敢肯定跟你说的东日教有关。”
“既然没有关系..在宫里闻到异香，也是罕见的事。毕竟宫里每一个香料都要经过内务府的严查…”七姑娘思索着。
“是的…重要的是，宫里之前没人用过，我也仅是闻过一次。况且…那香气….在太后宫里…”胡枝子声音更低。
“太后？”七姑娘瞪大了眼睛，如果真是东日教，又手伸到了后宫，那事情便难了。
二人正在商量，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胡枝子，听说你告假了，没成想在这里碰到了你。”抬首一看，竟然是茂言。
赶紧站起来请安：“给王爷请安。”一旁易装的七姑娘假装不认识七王爷似的也站起来规规矩矩的请安。
“七姑娘今日，居然懂了一些礼数？”茂言直接戳穿她，然后好整以暇的等着看她笑话。
谁知七姑娘却是个厚脸皮，甩了甩那一头乌发，头上戴的金钗撞的叮叮当当响：“毕竟您是王爷。”一点都没有被戳穿的懊恼。
茂言瞥了她一眼，嘴角扬了扬，拉开椅子便坐下了。要了一壶茶和一点点心，大有准备在这里久坐的架势。
“王爷，旁边有空座。”七姑娘提醒他。
茂言回头看了看那些空座，“本王就觉得这里好。”然后对胡枝子说：“从前本王就觉得你不一般，没成想竟是如此不一般。”
“王爷何意？”胡枝子不明就里。
茂言看了看七姑娘，又看看胡枝子：“在宫外救你那次，你将毒针藏在袖口里，想教训那个小贼，本王就觉得这女子，怕是一个奇女子。今日才知，你与江湖舵头七姑娘交好，这更不一般了。”说完，又扫了一眼看着窗外的七姑娘：“这或许是你我的机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