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西门庆带着那小瓷瓶药酒,也是提早赶到学堂,先到后边余先生的房子里,看余先生斜卧躺椅上,师母正在照料先生,帮先生按压筋骨,便进去鞠一躬,说道:
“先生,弟子娘亲让弟子带了些家里浸泡多年的药酒来,说跌打损伤都可以搽,搽了便可以消肿止痛散瘀,功效很好,给先生试试。”
“哦!?西门庆?那就拿过来搽试试,给你师母吧!”余先生说道。
西门庆把小瓷瓶交给师母,师母接过去,便开瓶倒出些许,在余先生伤痛处搽起来。
“娘亲说搽药时要稍稍多用点力气,以便药水渗入皮肤肉骨,功效会更好。”西门庆说道,“先生,弟子先出去了,如若先生不便,弟子可代先生到课堂上,告诉同学们说今日就不上课了!”
“不必了,你可叫他们暂时自己在课堂温习一下,为师迟一点过去授课!”余先生说道。
“是,先生!”西门庆鞠一躬后,就退了出去,回到课堂上。
“这孩子真懂事!”收下药酒,西门庆走开后,师母便对余先生说道。
“是啊,当时疼的厉害,头脑都摔得昏昏的,就是他和西门恭先跑上来扶老夫,又把老夫扶回这边。”余先生一边摸了摸曾被撞得胀肿的后脑勺一边说道:“他叫西门庆,就是镇上大户西门达的儿子。平时有些不安分,老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也难怪,听说在家他娘教他读过不少书,不愧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孩子。”
送去了药酒的第二日,西门庆就发现余先生走路姿态什么都很正常的样子,看不出什么异样。
“余先生,您还疼吗?那药酒有没有用啊?”西门庆在课间放风时问道。
“哦,你送来的药酒还真管用,现在都不觉得疼痛了,头上的肿包也消了许多。”余先生说道。
“那是我家泡了很多年的药酒呢!我娘亲叫我拿来的。能有用就好,我回去告诉娘一声。”西门庆似乎有点得意了。
此后,余先生反而喜欢起西门庆来。余先生觉得他虽然老问些让他为难回答的牛角尖问题,但毕竟读过的书多,更能更快理解他讲解的诗文内容。更加难得的是,包括西门庆在内,学童们觉得余先生似乎也不像以前那么严厉了,起码不是总板着一副严肃的的神情了。甚至西门庆怀疑,余先生是不是已经知道弄得他摔跤是自己搞鬼捉弄的。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余先生既没有说及他什么,也没有训斥过他,更没有要找机会责罚他的意思。西门庆确信西门恭没有泄露秘密,余先生也没有想到那一层。西门庆越来越感觉到余先生对自己更加客气可亲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喜欢,他更坦然欣然,他也觉得可以为自己的“杰作”得意。
虽然余先生的严厉西门庆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了,但并不是所有的学童都能像他那样轻松对待,毕竟余先生的严厉是出了名的,而且一贯如此,更何况他的戒尺又长又粗,打起来毫不容情。余先生用戒尺打手心的理由有很多,比如读书老读错啦——他又不说明读错几次要打、上课时发出异响影响上课啦、上课时不好好坐着好好听讲啦、提问的问题答不上来啦、在课堂上乱走动啦、提问时答非所问啦、布置背的书没能按时背出来啦、上学迟到啦、中间休息后没有按时回来啦,等等,总之,用戒尺惩罚似乎成为余先生树立威信,维持课堂纪律以及督促学童们用功学习的唯一方法。余先生一进教室,往往就用戒尺啪啪啪连敲几下教桌,教室一下就从喧嚣中安静下来。
西门恭是挨打手心最多的一个,已经变成了最能挨的学童了,但他依然心有畏惧。别的学童就更害怕了。而那些年纪小的,对这木片儿更是心有余悸。因为余先生打手心时好像也不管年纪大小,一样的用力打。有两个小学童就在挨打后跟西门庆说,能不能想办法把戒尺偷了去扔掉。西门庆却只好笑着告诉他们:
“把戒尺偷了也没有用的,他会找一片可能更大的戒尺,那你们不就更惨了吗?”
学童们眼中足智多谋的西门庆都这样说,小同学们只好作罢了。
正因为畏惧于先生的戒尺,同学们上课的时候是很小心的。有些时候课间有大小便急了也得忍着,先生是不准上课时跑出去上茅房的,因为他认为上课前和课间休息时有足够的时间去,而上课中间根本不需要再出去,否则就是耍赖偷懒。当然放屁则例外,余先生允许学童到课堂门口放屁,以不要臭到别人。但放屁的的话只能就在课堂门口外,不能走出先生的眼见范围。
不幸的是余先生自己却往往也不能很好的掌握每一次课上课的时间,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都没定数,讲到兴头时,竟有时一个上午或下午就一次课,到下课时才知道放学的时间都到了。一个上午或下午两三次的课时,一次课就跨了过去。
这日上午,余先生在讲《论语》,先是朗读,后边是背诵,再有就是讲解,不知不觉时间就拖得很长,先生是讲得津津有味,学生听得昏昏欲睡。一股臭味慢慢地散发开来,西门庆首先闻到了,而且越来越浓烈,越来越难以忍受。
“很臭啊!谁放的屁!”最后他忍不住大声说道,也不管余先生在讲着课。
“西门庆,你说什么啊?上课时间吵吵闹闹?”余先生厉声问道,一边拿着戒尺走过来。
“的确很臭啊!”西门庆争辩道:“臭了很久了,受不了了!”
“是有一股臭味,是真的!”西门恭这时也附和说道。
“我也闻到了,好像是屎臭呐!”西门义也说道。
余先生走到近傍,鼻子嗅了嗅,也闻到了一股恶臭,一下也不好就打西门庆手心了,大声问道:
“谁干的好事?不是允许你们出去放屁的么?”
坐在西门庆前边的小同学,叫西门光的,大约八九岁的样子,身子挺直着,两手捂在下面,战战兢兢地小声说:“是我。”
“你放这么臭的屁!”西门庆喊道,这会他来劲了,说话也大声起来。
不料,西门光却说:
“我没有放屁,我拉屎了,我憋不住了!”
西门光说罢,头低着,大哭起来,十分羞愧。西门光上学堂已经两年了,又有些胆小,平常还比较腼腆听话的,不想竟出了这样的糗事。
课堂上登时安静得出奇,一阵鸦雀无声,然后却爆出一阵哄笑。
“你就这样拉出屎来?上课前怎么不上茅房去拉啊?”余先生很生气地问。
“上课前又不急,谁知道这次上课时间这么长嘛!呜——呜——呜——”西门光边哭边辩解道。
学童们都继续大笑不止。余先生说道:
“不要取笑了,西门光,你赶紧去茅房吧!如今先下课!”
西门光于是就双手捂住下档,跑出课堂,冲向茅房,学童们的笑声可就更大了。
等余先生走出了课堂,学童们在嬉笑声中一齐涌出课堂,追出去看西门光的丑态。
学童们聚在在课堂外边的小院子说笑,这件前所未闻的事件真的太有趣,学童们越说越起劲,逗起一阵一阵的浪笑。许久,等到余先生叫回课堂上课,却还不见西门光回来。学童们都回进课堂坐好了,余先生才发现西门光没有回来,便问:
“怎么不见西门光了?他还没好吗?”
“报告先生,西门光进入茅房就一直不见回来!”西门庆站起来说道。
“是不是羞愧难当,跌入茅坑里了?”西门恭说道,课堂顿时又是一阵哄笑。
“嗯!?不要笑了,你们谁去看一下?”余先生大声喊道。
“我去!”西门庆和柴荣几乎同时答道。
“好!你们两个快点去看看!”余先生说道。
西门庆和柴荣一同跑出课堂,到茅厕去看时,只见西门光瑟缩蹲在茅厕一角抽泣。西门庆便问道:
“西门光,你还没拉完屎吗?干嘛还在这里,不回课堂去上课?”
“拉完了,可是——可是,裤子都脏了,穿不了!”西门光弱弱地说道。
“那怎么办?”两人看一眼,见丢在一边的裤子都脏了,这西门光像是有些拉稀,柴荣问道。
“你拉干净没有?没拉干净就先拉干净再说!”西门庆想了一想,说道,“拉干净了,将你这裤子干净处察干净你的屁股,我将袍子脱与你暂时穿,等下放学你回家换了,下午再还我。”
“你将袍子脱与我穿,那你穿你什么?”西门光抬头看看西门庆,问道。
“我里边还穿了褂子与裤子,不妨事的。”西门庆笑着说道,“只是你要先将屁股察干净了,可别将我袍子给弄脏了!”
其时虽已是阳春三月,话说是春寒陡峭,就算日间也还是冷意袭人,一般人家的孩子就穿褂子和裤子了,但有钱人家孩子就穿戴齐整,里面穿了褂子和裤子,外边还要套上一件长到脚的保暖袍子。西门庆在家里就是个宝,穿戴自然一点都不马虎,里里外外的保暖足够,家里还怕有什么闪失。
“不过光穿袍子,里边空着我看还是有些冷,要不我脱裤子与你穿,只是你没我高,怕裤子穿不得,没有袍子方便,长些都不妨。”西门庆又说道。
“就穿袍子好了,冷一点也不打紧,我忍得!”西门光说道。
“大哥,就上午这小段时间,忍一忍不打紧的,你就脱袍子与他好了,也方便些。”柴荣也说道。
于是西门庆将袍子脱下来,递给西门光,说道:
“记得走路时,提起袍子走,免得袍子拖地搞脏了,弄不好自己踩到还会摔跤!”
西门光已停住了抽泣,将自己裤子来察干净屁股,穿上西门庆的袍子。
西门光穿好袍子,西门庆和柴荣一人一手拎着前幅袍襟,一人一手拎着袍子后裾,西门光将自己的脏裤子拿着,西门庆和柴荣一边用一手扇着鼻子前,一边笑着说道“真臭”,一边走出茅厕。西门光将脏裤子丢到外边院子树底下,三人才一起回到课堂去。
一进到课堂,同学们看到西门光穿着西门庆的袍子,西门庆穿的花袄子和暗红色的裤子露着在外,活像个姑娘一般的穿着。而西门庆和柴荣还一前一后的为西门光拎袍襟袍裾,活脱西门光一王子小主人一般,课堂先是一阵静默,继而又爆发出哄笑起来,连余先生都不禁失笑了!
“好了,安静!如今为师继续讲解《论语》。”等大家笑闹了一会,余先生喊道。
有了西门庆,似乎这个西门镇公学学堂就充满了乐趣,学童们能好好地认真上课听讲吗?学堂里还有什么有趣之事发生呢?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