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滢姐儿!滢姐儿!”感觉到有个人一直不停地在摇晃自己的手臂,元滢不耐烦地皱皱眉,努力地睁开眼睛。
映在元滢眼前的是一张熟悉的清秀脸庞。
见她醒了,女子松了口气,用丝帕给她擦汗。“做噩梦了吗?这冷的天,还流了满脑门子的汗!”
是玉蝶!元滢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蓦地坐起身来,抓住对方的手。
玉蝶是元滢在元家的贴身侍女,只比她大两岁。主仆两人关系很融洽,元滢一直把玉蝶当亲姐姐看待的。
可自从十三岁那年爹爹出事,两人失散后,就再也没见过面。
还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玉蝶了。难道自己现在是和玉蝶在地府团聚了?
元滢看着玉蝶温婉可亲的脸,一股委屈涌上心头,扑倒她怀里痛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玉蝶被元滢的举动弄的不知所措,抚着她的背安慰道,“滢姐儿,是不是想家了?刚才梦里一直叫老爷夫人!”
“哎呦,我看看,我的宝贝侄女儿怎么哭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元滢听到姑母的声音,止住了抽泣。奇怪,难不成姑母也出事儿了?
只见一个穿着芙蓉广袖长裙,精明爽朗的中年女子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她走到到床边坐下,“滢滢,这是怎么啦?在姑母这受委屈了?”
“没有,”元滢有些晕乎了,她擦擦眼角的泪,不好意思地说,“姑母对我可好了,只是我……有些想家了。”
趁说话的当儿,元滢快速打量了一下房间。
这是一件女子的闺房,外面仿佛是隆冬时节,自己身上盖外绣芍药的红色锦缎厚棉被,卧房中间放着取暖的铜火盆。
墙边西北角的漆金小几上,瓷制香炉里飘出苏合香和沉水香混合的香气。
温暖舒适的氛围,让元滢紧绷的心慢慢放松了下来。
她想起来了,这里不是十三岁那年冬月,自己到临安府姑母家省亲时住的屋子么?
“你早上那会子晕倒,可把姑母吓坏了!”元夜梅拉着元滢的手说,“我弟弟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要有什么三长两短,他铁定饶不了我。”
元夜梅见自己说了一大堆,元滢却在看着别处出神,以为她还没恢复过来,忙嘱咐玉蝶去后厨把药端来。
“姑母,今年是景元八年吗?”元滢回过神来,激动地拉住姑母的胳膊问道。
“对啊!”元夜梅被问得莫名其妙,这一向文静端庄的侄女儿怎么跳脱起来了,“今日已是冬月初十,你父亲来信说,冬至之前会派人来接你回去。”
景元八年冬至不正是爹爹入狱那日吗?
元滢激动得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难道我重生了吗?回到了爹爹出事之前?那岂不是娘亲还安在?
也就是说,现在一切还来得及?
“姑母,我……我……”元滢急得差点咬到舌头,“我今天就想回汴梁!”
“傻孩子,说什么糊话呢!你身体还没好,还得养几天呢!”姑母假意板起脸,“再说这快到年关了不太平,得等你父亲差人来,护送你回去才行!”
元滢明白姑母说得不错,不知道要如何说服她,急得直掉眼泪。
“我身体没事的,不信您看!”元滢掀开棉被,起身下床转了两圈。
然后扑通一下跪倒在姑母面前,“姑母,求您了!我必须得马上回去,您不允,我也要走的!”
元夜梅见元滢哭的那个可怜,眼睛都红肿了,就心软了。
“我的乖乖,不是姑母不让你走,”元夜梅把元滢扶起来,擦擦小脸上的泪珠,“你这路上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和我那倔脾气的弟弟交代啊!”
见姑母口气有些松动,元滢立刻止住了眼泪。
她思索片刻,坚定地说,“没关系的,您帮我找两套仆人的男装来,我和玉蝶换上。路上我们尽量白天赶路,走官道,不会有事的。”
元夜梅没想到一向斯文娴静,说话柔声细语的侄女,怎的突然变得这么果敢有主意了,十分意外。
她都被元滢的眼神唬住了,“这……你执意要走,姑母也没办法。不过也要准备妥当才行,再急也要等明早再出发!”
“好的,麻烦姑母了!”元滢垂首道谢。
方才透过西窗,见外面天色已是傍晚,反正也不能赶夜路,便不再坚持。
这时玉蝶端着汤药走了进来,元夜梅让她好好伺候主子,就风风火火地去准备元滢回去的行囊了。
“姑娘,怎么突然就要回去了?”玉蝶不解地问,“昨儿个你还说南方好玩儿,冬月都不下雪,想多待几天呢!”
“我担心我爹娘,我想他们了。”元滢拉着玉蝶坐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胳膊,靠在她肩上,用低不可闻地声音说,“玉蝶,我也好想你。”
上一世,在姑母家玩得舍不得回去。到了冬至前两日,父亲派来的家丁到了临安府,元滢只能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可没成想,在回城的路上,遇到了山匪打劫。
两名家丁拼命抵抗,玉蝶趁场面混乱,拉着元滢飞速逃奔。
被匪徒追赶之下,两人慌不择路,逃到一条断头路。
听到山匪越来越逼近的声音,元滢被吓掉了魂。她在狂奔之中崴伤了脚,也跑不动了,只能坐以待毙。
玉蝶见状,紧紧抓住她的手,在她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滢姐儿,我去引开他们,你待会往相反的方向跑,记住了吗?”
元滢眼泪不停地往外涌,紧紧回握住玉蝶被汗濡湿的手,泣不成声,“不,玉蝶,不要……”
玉蝶咬唇忍住眼泪,拉开元滢的手。元家对她有恩,小姐和她一起长大的,她不能眼见着主子被糟蹋。
玉蝶引开山匪后,元滢哭得差点晕厥过去。
她强忍着脚痛,一瘸一拐跑了好久,大冬天的衣衫都湿透了。
终于在山坡看到前方一个村庄的时候,一高兴结果失去平衡,滚了下去,摔伤了腿。
真是雪上加霜,元滢简直以为自己要死过去了。
还好村子里的郎中上山采药发现了她,带回去医治。因小腿摔骨折了,元滢不得不留在村子里养伤。
*
“好好好,都听你的!快趁热把药喝了!”元滢被玉蝶的话打断了思绪,还沉湎在自己的情绪里。
赖皮地搂住玉蝶的腰,元滢把脸埋在她脖子里撒娇道,“我不要喝!太苦了!”
玉蝶不明白主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黏着自己了,像小孩儿似的。
但也只能哄道,“那可不行,大夫说了这药必须得喝!不然我去取点蜜饯果儿,你喝完吃点就不苦了。”
元滢不情愿地点点头。
看着玉蝶离开后,元滢就捏住鼻子,把药一口气给喝了。
上一世,在郎中家养伤时,她可是天天抱着药罐子。灌了汤药半月有余,早就习惯了。
放下药碗,元滢从床边的梳妆台上拿起一面八角铜镜,仔细端详自己如今的模样。
粉面玉腮,两弯拢烟细眉,清新淡雅。一双清澈灵动的杏眼此刻眼眶泛红,樱桃小口微张着,我见犹怜。
黑亮青丝披散在肩头,滑下一绺垂在脸颊边,柔美非常。
元滢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上一世她被毒杀时也不过十六岁,只比现在大三岁而已,却恍若隔世。
这张脸仿佛是另一个人,一个养尊处优,不谙世事的千金大小姐。
上一世,当元滢从村子离开,回到开封府时,等待她的就是一连串的沉重打击。
打得她翻不了身,喘不了气。
原来爹爹在冬至那日就已入狱,被控和赵中丞结党,贪腐等罪名。
娘亲和爹爹感情极好,见爹爹入狱便病倒了。拖着病躯四处求人,但是没人肯帮忙。
听说,只有爹爹昔日的两个学生答应帮忙。可这事惹皇上震怒,根本没办法把爹爹救出来,只能减轻些刑罚。
结果这时,去临安府接元滢的家丁逃命回到元府,声称遇到山匪,大小姐香消玉殒了。
娘亲听到这话,立刻晕厥了过去,病情加重恶化。竟没等到她回汴京,就仙逝了。
想到这里,元滢的眼泪又不由自主地往外涌。
她这个不孝女,都没有见到娘亲最后一面。她好悔!若自己早几日回去,母亲也许就不会死了。
胡乱地想了许久,过了子时,元滢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才睡了没一会儿,就被玉蝶叫醒了。
“滢姐儿,醒醒!瑄王来了,说要见你。”玉蝶轻声唤她到。
听到瑄王的名号,元滢一下就清醒了,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皱眉道,“齐嘉木?他怎么会来这里?现在什么时辰了?”
“才到卯时,瑄王说是老爷托他来的,来护送你回汴京。”玉蝶也是一脸茫然,“不会是老爷出什么事儿了吧?”
“不会吧?还没到时间啊!”元滢急忙披衣下床。
上一世齐嘉木根本没来过临安府。难道重来一世,事情发展会有变化?
“姑娘,你念叨什么呢?”玉蝶不解地看着元滢,一个人在那嘀嘀咕咕的。
“没事儿,你帮我梳洗一下吧!”元滢心事重重地说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