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我是长公主 > 第7章 一个芝麻饼惹的祸
    皇宫已被疏离的月光裹覆,清冷的余晖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歪歪斜斜蔓延,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方才宴席的欢歌艳舞,酒肉余香带起的兴致尽去,只余下说不出的灰冷。

    一只铜制的三足火盆,青烟将散未散,年轻的宫女将一叠纸钱烧尽,又将手中青黄色的布丢入火盆里,眼看着火势熊起,所过之处将这些世间之物化为灰烬,突然松了口气。

    “你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宫女吓了一跳,只一眼看到来人装扮便知自己撞了大运遇到了惹不起的人,急忙拜地求饶,“公主饶命,公主饶命。”这般说着身子却是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火盆中之物,直到最后残料在其身后化为灰烬。

    红鸾低声喝道,“大胆,竟敢在宫里祭拜!可知是何罪?”声音不大,但此地本就偏僻安静,只这一声便然眼前的宫女吓破了胆。

    婢女将头磕了再磕,“公主饶命,今日是家母忌日,家母离去数年,奴婢实在是太过思念亡母,才会在此祭拜,求公主饶奴婢一命!”声音带着娓娓哭音。

    婉琴有意无意朝火盆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一片早已看不出何物,她不去看那小宫女,转了身便走,“把这里收拾了,快些离开。”

    “谢公主,多谢公主!”身后是不停磕头谢恩的声音。

    两人走远了些,婉琴凑近红鸾,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你看,连个小婢子都知道用‘亡母’来博我同情,多机灵。”

    皇宫之中皆知她七岁丧母,对“亡母”自然有种不可言说的痛。

    她方才只看了一眼,火盆中除了纸钱,似乎还有一青黄的绢布,看起来精致华贵,不像是一个宫女用的起的。若只是祭拜亡母,既已说明,何必还要掩了身子?

    思索片刻,她问红鸾,“那小宫女你可见过?”

    红鸾摇头,“面生得很。”

    婉琴拉着红鸾,故意挑了荒僻的小路走,压低了声音,“那过去多年里,这日可有什么大人物过世?”

    “没。”红鸾懵懂地回答,倏然一阵冷风刮过,风声林动,隐隐瑟瑟,她缩着脖子,突然灵光袭来,“公主,我想起来了...”

    “是谁?”

    风影呜呜然,天上的云将阙月遮蔽,少了月光,这林子就显得更黯淡寥落,红鸾垂下眼踌躇再三,支支吾吾,“奴婢,奴婢不敢说...”

    婉琴更为好奇了,“小丫头,打什么哑谜,这会就我们两人,快说。”

    红鸾凑近她耳边,将声音压得更低,只剩一句话,“就是十五年前的今日,端宣王府被灭门...”

    十五年前的那场叛变,当时轰动朝堂,牵连了不少人,有人获罪入狱,也有人因此仕途高升。

    端宣王府被灭门,牵连者一应被诛,朝堂内外几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清洗。而与此同时,赵怀壁的父亲剿灭余孽有大功,蒙今上圣眷,赐封“国公”,何等荣耀。

    婉琴无言地闭上眼,牵连者甚众,有人如赵国公府,权贵一世,也有人老死狱中,自绝于世,就如同十年前的外公,和母妃。

    难道十五年后的今天,这宫里还有人想为他鸣冤吗?

    不知是哪位贵人,但她已经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了。

    几日后,上京最喧闹的街上,过眼是香风浮影,车水马龙。

    承国的皇宫锦绣奢迷,以未央宫为其中之最。世间珍贵之物应有尽有,恐怕墙角的灰尘都是金子屑做的,可婉琴却觉得,比不上此刻古道喧嚣,繁花铺街的热闹。

    婉琴望着黑压压的人群,有些忐忑,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偷溜出宫。自然不比某些惯偷。“小七儿,我们这么偷偷出来会被抓吗?”

    夏瑾言随意地摆摆手,“怕什么,发现了我替你挨打挨骂。”顺便秀了一把有力的臂膀,“反正我是个皮糙肉厚的假公主。”

    两人在一家挂着“玲珑斋”牌匾的店铺前停下,夏瑾言征询般问婉琴,“阿姐可要进去看看?”

    以这家店铺考究的造工和精致的风格。显然是为这上京的名门贵女量身打造的,婉琴瞧了半晌最终还是摇头,“你去看吧,我在外头等你。”

    夏瑾言在店铺转了圈看上了一支银白发簪,簪头嵌了浑圆一点血玉,红得通透,刚想问价钱时那老板朝她摆手道,“姑娘,这簪子有人定下了。”

    夏瑾言撇过眼淡然看了他一眼,放下簪子,倒是没几分不悦。“既然有人定了,那便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

    只是手还未放下,那簪子便被人夺了过去,耳边传来熟悉的调笑,“原来是小七儿,这簪子是我定的。”

    夏瑾言放眼看去,来人云灰的锦衣长裳,上好的缎料透白滚边绣着飘逸的竹叶,如主人般携三分风流无边。这样的时节手中还摇着把象牙折扇,当真是装模作样到极点。

    夏瑾言抱着臂,回以洒脱的笑容,“啧啧,赵三狗,想不到你宫外倒是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她笑得越欢畅,赵怀壁越觉得浑身透凉,只见夏瑾言阴恻恻靠近她,神色说变就变,像是拎小鸡般架着他胳膊,“还有,你刚刚叫我什么?”

    赵怀壁众目睽睽下被一女子架着,分外无颜,挣扎数次,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少爷终究比不过早前就混迹宫外喊打喊杀的武装公主,像是焉了的苗儿放弃挣扎,遂换了话题。

    “这儿人多,你毕竟是姑娘家啊,先放了我嘛。看你喜欢这簪子,我若将这簪子送你,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夏瑾言挑眉,“跟我阿姐有关?”

    赵怀壁自然是一幅你果然聪明的神色,夏瑾言松开手,重新拿捏着簪子把玩,眸中盛着异样的光,看起来几分莫测。“看你对我阿姐倒是上心的很。”

    赵怀壁恨不得将心窝窝掏出来证明,“臣拳拳之心可昭日月啊!我说公主啊,你能不能帮帮我啊,阿抚那家伙天天跟盯苍蝇似的防着我进去,还有那条臭狗…”

    夏瑾言挑眉,“凭什么我要帮你?”

    赵怀壁见她拐了弯去看其他首饰,赶忙跟上急道,“你看我啊这么好脾气,以后只有你阿姐欺负我的份我哪敢欺负她,还不被你一巴掌拍死。”

    夏瑾言无言,这话她竟没法反驳。

    赵怀璧跟苍蝇似地围着她继续絮絮叨叨,“那天夜宴上我说得话都是真心的,你信我,我不会辜负你阿姐的。”

    夏瑾言收了同他嬉笑的心情,气氛突然变得冷凝,身上有江湖武人的常年积累的肃杀,又带着皇家天生不怒自威的威仪,夏瑾言将手中的碧月剑在手上转了个弯,未出鞘的剑尖抵着他胸口,语气冷锐逼人不容置疑。

    “你记住,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她,她是夏婉琴,是我的阿姐,更是这承国无人可替代的皇长女,尊贵非凡,我且信你那日当着父皇和朝臣之面说的话,若日后你敢负她一分,我绝不会放过你。”

    赵怀壁心头一窒,无端生出几分不敢同她对视之感,这样气息凛冽的七公主,有些陌生。

    夏瑾言收回剑,又道,“不过我也只是答应不再阻止你,自然还要看我阿姐的意思,她若最后还不同意,那你就主动去向我父皇退婚吧。”

    夏瑾言将簪子还给她,又变回懒散闲淡的模样,“既然是送我阿姐的,那你姑且好好收着吧。”刚走到店铺门口,想招呼门口等待的人,抬头看去竟傻了眼。

    赵怀壁走到她身后,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夏瑾言张了张嘴,有种有口难言的滞涩感。“我好像把皇姐弄丢了...”

    夏瑾言进店铺不久,街边有人嚷嚷,“那书生来了!”一群人呼呼喝喝朝着某个方向前去。随后的人群推着目瞪口呆的婉琴不断前行。

    婉琴尚未反应过来,这是哪路神仙大驾光临这般排场?还是这古代也有追星一说?人潮拐了几个弯,齐齐冲入一家酒楼门前,留下烟尘弥漫中地咳嗽的她,极为无辜地眨眼,这是哪?

    脚踝尖锐地疼,身无分文的她只得呆呆站在原地,呆呆看着这装修气派的酒楼,等着小七儿来找她,何曾想到一介皇女竟然沦落到这般境地。

    其实此地乃京城一名胜之地,名曰望舒楼。

    去往望舒楼沿途有一道亮景,名作望月亭,望月亭建于镜湖之上,望月亭四角高翘,以白色瓦片铺就,亭外一众翠碧的石栏连城一片,栏上镌刻水般纹路,日光下纹路晶亮晶亮的,远观就如同一池波光粼粼的湖水,栏脚深入湖底,整座望月亭看起来像是一块块质地尚佳的翡翠,镜湖中的水常年呈湛蓝色,水中又清晰地倒映出整座望月亭,是为亭中有湖,湖中有亭,水天交映。

    婉琴感慨着她这从皇宫出来的土鸡,没见过市面,上京有这样一处酒楼她竟是从不知道。她抓了抓凌乱的头发,脚踝也不知什么时候扭到了,这会儿生疼生疼的。她艰难地在亭子旁坐下,轻轻揉着脚踝。

    亭子尽头的酒楼前闹闹哄哄,不知什么大人物要来,她也没上前凑热闹的兴致。

    “姑娘是刚从鸡窝里钻出?”

    声音有些熟悉,婉琴好奇地回头,对上一双带着三分错愕,三分调侃的目光,来人简单的白衣覆身,书生作扮,不染纤尘的模样倒似画中仙一般。他手中抱着纸袋,手指夹着块吃了一半的芝麻饼。

    性感而姣好的唇形朱砂般匀润光泽,唇角沾了两颗黑芝麻,随着他咀嚼的动作一起一伏。

    那人见婉琴直愣愣盯着他手中的饼,犹豫片刻,将剩余的半个叼在嘴里,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完整的在她面前晃晃,“要吃吗?”

    婉琴下意识地接过饼塞进嘴,愣愣地望着他,她这是遇到了落入轮回的谪仙了吗?

    那人见婉琴依旧一副傻愣愣模样,伸出油腻腻的手覆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乖乖,这是被人欺负了?”

    发生了什么?她,堂堂承国长公主,光天化下之下被人像摸小狗般摸了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