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我英】花匠 > 第6章 六
    四月初的日本,天气已经开始回暖,商店中的加绒外套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薄夹克和牛仔裤一类更符合人们需求的服装,当然,短裙也从内加绒换成了薄款。

    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们遵循着一个不曾明文规定,却约定俗称的规矩。一年四季,即使是大雪纷飞的三九天也照例穿着超短裙,将大半条腿都暴露在冰雪中,却仿佛根本感受不到丁点寒冷。

    这个奇怪的传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四五百年以前吧,据说当时一个脑子有坑的统治者觉得穿超短裙的女高中生可以成为日本的一个特色,于是,四百多年来,当一个女子在十五岁岁的时候,她就不得不忍受三年的酷暑严寒,等熬过了这三年,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装束,尽管穿超短裙的花季少女确实青春靓丽,可长期如此,难免会被病痛缠上。

    这个传统就跟日本仍保留红灯区一样奇怪。

    歌舞伎町一向是日本的特产,一条不足千米的街道往往容纳了四千多家风俗店,和花都郁夏相信中的粗俗不同,歌舞伎町能完美地融入一个城市,甚至展现出一种另类的繁华来。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闪烁着,眼花缭乱。其实比起性服务,歌舞伎町更多的是提供心灵上的陪伴,通俗点来说就是陪聊,因此也没有浓妆艳抹的流莺或者牛郎站在街头拉客,风俗店内也不会肆无忌惮地说着下流的话,展示着何为成年人的糜烂生活。

    黏在墙角的口香糖,若是没有人花大力气去铲除它的话,说不定它能一直保留到地老天荒。如今,“警察”两个字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威慑力和影响力,但黑帮却仍像下水道的蟑螂一样,展现着强大的生命力。

    一个装束奇怪的人踏上了歌舞伎町这方寸的土地。他穿着做工精致,用料讲究的卫衣,很轻易就能看出,这是国外某个大牌子的最新款,一件就要上万日元,除了富贵人家,很少有人会花这么多钱在一件卫衣上。这件卫衣只适合青少年,说白了针对对象就是大家公子,一般穿这种衣服的人,大多眉目间有着无法抹去的傲慢,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将帽子戴上,身体微驼的样子,好像他不是穿着一件轻便的卫衣,而是一个厚重的、随时能将他压垮的壳。

    裤子很长,完美地盖住了脚踝,帽子很宽,低下了头就没有任何人能看见他的脸,连发丝都规规矩矩的,没有任何一根俏皮地探出了帽子外。全身上下唯一可能皮肤裸露的手还被缠上了一层绷带,颜色洁白,看样子像是一时兴起,今早刚缠上的。

    虽然看上去很像一个中二病的青少年,引来他人的频频回头,奇异的眼神几乎可以织成一件袍子披在他身上。可这个装束其实很成功,若是犯了事,也只需要将衣服焚烧,除了心疼之外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当然这是作者君瞎扯的:-)

    他不紧不慢地走着,不足千米的距离却被他硬生生走出了中国长城的感觉。他就这么漫不经心地走着,然后一个转身就挤入了不到半米宽的缝隙里,轻轻巧巧地爬到了三层,悄无声息地打开窗户翻了进去,然后躲在了房间的角落里,饶有兴致地围观着房内纸醉金迷的宴会,整个过程中甚至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丁点的不对。

    黑帮之间的宴会能干什么呢?其实和普通上班族没有太大区别,刚开始跪坐在榻榻米上很正经地谈着事情,喝上头之后就由谈正事变成互相吹牛逼,气氛逐渐欢乐了起来。

    森上宏智已经喝得迷迷糊糊了,宴会还在进行,他就已经开始寻思着等会要找个代驾了,又是一杯酒伸了过来,他端起自己那七分满的酒杯,和不知道是谁碰了一个杯,然后一口喝尽,他转头又要去拿酒,却朦朦胧胧地看到一抹白色出现在了淡黄色的房间的角落里。

    “咦?”也许看到的不止他一人,可整张酒桌上也就只有他好奇心过剩,想去看看那是什么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脑子还有几分混沌,然后跌跌撞撞地朝那个有些奇怪的角落走去。

    花都郁夏从宴会开始时就站在了那里,满心期待着一个幸运鹅能发现自己,可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所有人都喝得醉醺醺的了,还是没有人发现他,迟钝得他都有些不耐烦了。正当他抱怨着“这届黑帮质量不太好”,思考着要不要把送往地狱的人选从一个变为几十的时候,终于有一个人朝他来,虽然脚步虚浮,但即使是这样,也足够让他喜悦了,于是他毫不吝啬地咧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就决定是你了!幸运鹅!

    逐渐走进那个角落,大脑还不是很清醒的森上宏智就看到一个人型生物站在那里,似乎是察觉到了逼近的自己,它抬起头,露出了被绷带缠住,看不清五官连眼睛都没有露出的脸,然后无比突然地,嘴巴咧开,嘴角上扬成了一个恐怖的弧度。

    就像一张白纸上突然被撕开了一道血红的口子,让人有些毛骨悚然。森上宏智那浸在酒精中的大脑仿佛突然暴露在寒风中,冻得他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鬼……”惊呼被强制性地压下了,一只手伸了过来,死死的扣住了他的脸,力道越来越大,绷带粗糙的质感几乎要挤入他的血肉中。在巨大的疼痛下,他的眼珠几乎要脱眶了,不,不是几乎,他的眼珠越来越突出,就像金鱼一样,仿佛一伸手就能抠挖下来,一股无比强烈的刺痛从眼眶传入他大脑的神经中枢,可他偏偏动弹不得。

    手上的绷带开始松散了,一点点的皮肤从绷带的空隙中露了出来,与森上宏智的面部接触,皮肤在绷带的对比下显得无比光滑,但却更加可怖。

    短短几秒钟却被无限拉长,它还在无声地大笑着,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边,仿佛下一秒,整张脸就会分崩离析。森上宏智看到了一颗圆形的物体在他面前炸裂,变成黏糊糊的浆状物,它的脸上无端地出现了一个洞,还往下淌着红色的血,知道被虚无所吞噬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它把它自己的眼珠挖了下来。

    像是被另一个世界所吞噬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旁人还在笑闹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出现,什么都没有离开。

    *

    得亏是人迹罕至,不然一个装束奇怪,手里还拎着一个即使开满鲜艳的花朵,依然难掩惊悚的干尸的人,绝对会引起群众的大恐慌。

    天色昏暗,云彩如无数片擦不去的污渍一样点缀在天幕上,又像是被撕裂的绢帛,几粒星子隐约着,数百万年前散发的光依旧明亮,可究竟有多少粒星子存活至今日,哪怕是最德高望重的天文学家也说不清楚。

    私人的土地是不会由公家来建造路灯的,富有生活情趣的家庭主妇们可能会选择那些简约可爱的灯来照亮一片土地,更富贵一些的人家大概会选择欧式宫廷风,虽然有些浮夸,但又的确是很漂亮的。当然,不安装路灯的人家也不是没有,也不会有人对此有微言。

    所以花都郁夏现在就是在摸黑走路。

    绷带已经变得松松垮垮的了,本来该是左眼的地方阖上,眼皮微微下陷,鲜血不住地流了下来,惊人的血量让人止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塞了数十个血袋在眼睛里。绷带这时候才发挥了它原本的作用,至少没有在脚下形成血的溪流。

    只有一半的视野让花都郁夏感觉很不好,他不是夜盲症,却也不能像猫头鹰一样在夜间也能行动如常。他只能不时地停下脚步,艰难地调整方向,莫名有种凄惨的感觉。

    当走到洛长临家门口时,他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已经结痂了。

    走进室内,换上拖鞋,花都郁夏就随手地将干尸塞进一个不知名的房间内,然后跑进厕所,用很多时间整理了自己的仪容,这才磨磨蹭蹭地朝修理室走去。

    仿佛是早有预料,花都郁夏一打开门,就看到了熟悉的洛酱,一个不足半人高的架子立在旁边,上面放着一条玉做的手臂和一颗铁灰色的珠子,还有一个医疗箱放在下边。

    熟门熟路地走到了洛长临身前,花都郁夏学着洛长临的姿势跪坐在小蒲团上,但无论如何模仿,还是隐隐有些别扭。

    清理好血迹,洛长临转身用镊子夹起那颗珠子,凑了过来。

    “等等,洛酱。”在那颗珠子被摁进他眼眶的前一秒,花都郁夏飞速地阻止了,“能把范围内随机传送改成定点传送吗!”

    听起来真是惨痛。

    拿着镊子的手一顿,又默默将其放下,是能被称为宠溺的行为,洛长临起身又去拿了另一颗珠子过来。

    是有点绚烂的深蓝色,像把夜晚的天空和大海混合,然后加上了一些闪闪的特效。

    没有意外的话 这就是花都郁夏新的眼睛了。

    眼皮被撑开,冰凉的圆形物体被塞入其中,花都郁夏乖巧地配合着,显然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眼睛坏掉然后换个新的。

    深蓝色的珠子被安置在眼眶内,他闭上了眼睛,睁开后,深蓝已经变成了和右眼一模一样的琥珀色,从外界已经看不出丝毫异样。

    他又有了一只比他人更加清澈的眼睛。

    绷带被完全解开,露出了一只微微泛黑的手臂,肌肉萎缩,皮肤有些干枯,距离金字塔里的木乃伊只有一步之遥了。

    快要坏掉的手臂被抬起,非常迅速地,一整条手臂连体关节被拧掉,但再怎么迅速,余留下来的痛苦还是让花都郁夏表情狰狞了起来。

    挑起残破的肌理,玉质的手臂被怼到了骨头上,然后瞬间连接在一起,残缺的身体再次完好无损。

    [但不管经历多少次,还是好痛啊!]

    调整了几分钟,将痛苦的感觉驱逐出自己的脑海,花都郁夏还是坚强地站了起来,走出了修理室,去找寻自己带来的东西,洛长临安静地看着他离去,没有选择跟上。

    像拎一个购物袋一样拎着干尸,花都郁夏走到大堂,在墙上摸索了几下,按下了一个隐瞒的按钮,大堂的正中央便缺了一块,露出了前往地下室的道路。

    像这样的干尸地下室中还有数十具,被随意地堆在角落里,不管生前是何种外貌何种地位,现在看上去都是一样丑陋怪异了。

    操控着个性将所有的干尸丢进了一个大大的罐装物中,干尸将将到达顶部,塞满整个罐子。盖子被盖上,花都郁夏打开了一旁的开关,机器启动了起来,发出和绞肉差不多却又略有不同的声音。

    人体和花朵被一并搅碎,花汁将两者混合,一罐子的尸体逐渐变成了浑浊的灰黑色液体,从出水口流了出来。

    略有些恶心的颜色和好闻的气味,真是奇怪的搭配,这就是用于灌溉花田的营养液,也可以当——香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