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快,更加占据上风的是一种兴奋——我还是能多多少少理解那种感觉。危险经常会伴随着机遇一起出现,我有必要去冒一次险,哪怕我不得不打破约定,哪怕我可能把自己这条命也搭上。

    莲实和费奥多尔——这两个人究竟是如何认识的,又因为什么而认识的,如果能够全部搞清楚的话,说不定我也能顺藤摸瓜摸到他们的企图……我需要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事态变得更加严重。

    当然,我也不会有什么“只有我才能够阻止他”之类的想法,毕竟我不是什么救世主,也没有什么稀世的才能,我只是我自己。如果能从这里全身而退,我大概是赌上了我这一辈子的运气吧。

    “晚上好,莲实君。”稳住了脚跟好不让自己因为压在肩上的重量而被费奥多尔带倒,“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能落脚的地方吗?love hotel也可以,毕竟那样可以省了拿证件的步骤……费奥多尔的状况看起来不太乐观,淋了雨大概有点高烧症状,至少我想让他洗个澡换身衣服什么的。”

    ……我只是想保护我珍视的一切。

    “啊,啊啊,有哦。”结完账的莲实从病号服的口袋中取出了一张卡放在了我的手上,“美祢把陀思君带到我的公寓里吧,就在这附近。既然是陀思君的恋人,公寓里的东西就请不要介意,随意使用吧。毕竟我现在还在住院。”

    ……意外地很好沟通,而且很显然莲实似乎已经对我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而要命的是我对他所知甚少。

    目前为止我好像也看不太出他究竟和常人有哪里不一样,那不知道公寓里有没有什么可能存留下来的线索呢?但是莲实又一直在住院……不,也存在着医院那边更适合掩盖真实的可能性,他也许只是为了方便。

    “谢谢你,莲实。帮大忙了。”我收起了房卡,手在费奥多尔的腰部用力地捏了下,“费奥多尔,你还能走吗?”

    “到公寓的话……应该可以。”费奥多尔模糊地从唇瓣中挤出了字音,他现在好像真的有点意识不清。我动手把他的毡帽取下塞进了自己的包里,拨开了他额前早已湿透的黑发摸了摸前额,果不其然很烫。

    在和莲实对话前,我去拿伞结了账。当时才仅仅是松开了一会手的功夫他就已经就差膝盖着地了,那会体温都还没现在这么高……如果我现在抽开手,他八成直接脸着地吧……可是我的手臂也好酸,我自己也快撑不住了。莲实看起来也只是稍微出来一会,现在时间也不是很晚,我想那边看望他的同班女生也都还没走,在这个时候拖住他的话似乎也不太好。避免造成误解,我选择从另一方打探吧。

    我又问了莲实公寓的房间号以及具体地址后,就把费奥多尔的斗篷对折挂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另一手穿过他的腋下支住他,并将他的另一条手臂绕过我的脖颈后,搭在我的另一侧肩膀上——高个子的重量果然不是说笑的,我甚至能感觉自己的骨头“咔吱”了那么一下。

    希望今天晚上什么事都别发生。

    *

    ——该死的,明明有电子锁怎么还有门链。

    光是把门链弄下来开电子锁,把费奥多尔搬到沙发上给他敞开了衣服这几个动作就已经让我热得背后直冒汗。

    这个季节下雨虽然多少能够稍微降点温,但其实也并没有降多少,反而还会给人一种闷湿的感觉,我反正不是很喜欢。或者说,“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费奥多尔似乎意识回来了些,虽然还闭着眼睛,但手却好像是想要找什么东西在漫无目的地摸索着。我也只好先放弃去洗澡的打算,把刚刚找出来的能够替换用的衣物搁在椅背上,蹲到他身边去:“费奥多尔?你现在想要什么?如果公寓里有我就给你拿过来。”

    他半睁开眼眸看着我,纤长的羽睫抖了抖。发烧中的费奥多尔看起来好像比平时更加弱不禁风,饶是我现在想开口询问他什么,也都统统先一并吞咽了回去……但是只有现在才是机会,放过这一次的话以后说不定就——

    我的思考很快被迫中止。

    费奥多尔缓缓地呼出因为高烧而变得滚烫的口腔内的空气,托住了我的手,将滚烫的嘴唇贴上了我的手指:“我想你了。”突然间被这一直球砸了个猝不及防的我呆愣着,甚至忘了自己刚刚到他身边来究竟是为了干啥。

    因为高烧而病理性泛红的脸颊反而显得他肤色更加苍白,我估摸着他大概比刚才烧得更加厉害了。他沉重地阖上眼睑,贴着我的手似乎想要驱散掉点热气,微微张开的双唇中正发出虚弱的喘息声,但我能从那低哑喘的嗓音中模糊地听见他在喊我名字。

    并且在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大概是他祖国的语言。可是我却又不知为何好像能够理解它的意思。

    “费佳?费佳你先别睡过去,你躺在这睡会更难受的。”

    我将自己的手抽出,拍了拍他的脸颊,见他没什么反应就赶紧先给他打了盆热水过来。虽然说给他洗热水澡才是最优解,不过他现在这情况压根就不是能洗热水澡的样子。我将他的上衣扒下来丢到了一边,开始用热水给他擦拭身体。刚刚光是搬运他就已经快让我脱力了,我抓了好几次毛巾才总算抓住,往他的背部上一按。

    他迷迷糊糊地闷哼了声。

    等我给他把全身基本擦拭完,身上的校服已经基本被汗湿透了。我把毛巾往盆里一丢回头看了眼费奥多尔,后者已经睡着了。这倒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的睡颜,之前在酒店里的时候我自己还意识不清楚所以压根就没看到……睡得倒是挺香。

    洗了澡回来后我找了条毛毯盖在他的上身,坐在了沙发空出的地方。现在我总算能够静下心来观察公寓内部了,这边明明都是些高级公寓,门也一概采用的电子锁,这边里面却还刻意装上了门链。怎么看都好像都有些多此一举……

    我拇指抚摸着下唇思索着,手指却像是和大脑分离开来做着不同的工作——我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打着字编辑信息。

    就在刚刚有几人联系了我,问我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去。其实女高中生夜不归宿的情况并不少见,只是在我身上从没出现过罢了。更何况,mafia本来就是在夜晚活动的,我在外一个晚上也再正常不过。

    「From 美祢:

    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了,我这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等编辑完了邮件发送出去后,我放下手机便看见费奥多尔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这个方向。相比起刚刚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短暂地休息了一段时间的他虽然面部还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但总算是比先前看起来清醒了些。

    咦,这个场景我好像……曾经经历过?但是我和费奥多尔认识的时间明明并没多久,但我为什么……会有种熟悉感?

    我双手抱着头呜咽了声。头好痛,就像是谁用钝器砸了我脑袋一样。是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还是我曾经遗忘了什么?又或者是我……

    “你在给谁发消息?”

    我被费奥多尔突然冒出的声音吓得惊叫了声,膝盖十分不幸地撞上了茶几。这样也就算了,本来随意搁置在茶几边缘的杂志也掉了下来,书角很快对我的膝盖造成了二次伤害。惊叫很快转变成了痛苦的哀鸣,我抱住了自己开始发红的膝盖,视野迅速变得一片模糊。

    “你不要吓我啊!呜呜……”我抽噎了几下,疼痛让我忍不住咧开嘴角倒吸几口气,“膝盖好痛……”

    费奥多尔摇摇晃晃地坐起,似乎想要帮我揉一揉膝盖已经红肿起来的地方。有那么一瞬间我的脑海里飞快地闪现什么很惊悚的画面,是他的指尖触碰到了别人的身体而导致其鲜血飞溅的限制级场景。

    我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间,又迅速地放松下来:“……费奥多尔,我在给我的同僚发消息。”

    他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看起来想问我什么,美祢。”费奥多尔的声音还很虚弱,但他的视线却恰恰相反,“既然是恋人就应该互相坦诚……你曾经这么说过。”

    他这么坦然反而让我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嗯……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客气了。”我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杂志将其放回了原位,顿了顿开口道,“之前我看到你去看望莲实君……费奥多尔和莲实君认识有段时间了吧。”

    他微笑:“确实有认识一段时间。他是个很有趣的存在,从个人角度而言我是很中意他的。”

    “作为朋友的中意?”

    “不,是作为交谈对象的中意。”他低笑了几声,手却很快撑在了身侧,“我们也许能在某些事情上就思想方面达成共识,但是绝不可能成为朋友。”

    “我一直以为你们是朋友呢,毕竟关系搭不上边的人怎么样都不会去看望一个和自己几乎毫无关系的人。”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可以靠在我肩上。

    “真正的朋友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了,美祢。而莲实君并不是那个人选,他不需要,我也不需要。”

    “嗯——明明莲实君只是费奥多尔认为的单纯的交谈对象,你们的聊天范围倒是挺广的。可真让人羡慕呢——”

    我的肩上蓦地一沉。我下意识地中止了自己的话,抬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还没怎么退,看来只好待会给他喂药吃了。他很快低低地咳嗽了几声。

    我只好先顺顺他的后背。

    “话题一旦打开的时候就会朝着四周延伸。”他按着胸口又咳了几下,“莲实君则是那个收不住话题的人,这点很令人头疼。正因为如此,我并不想将你的事情告诉他。”

    ——咦?

    我怔住了。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我的预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