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昏迷的阿偃一路飞向静水湖,纪山所处江陵距离静水湖的路程不算很远也不算很近,行到静水湖左近的时候,我再度感到一阵强烈的心疲力竭——我的秘法银针还剩了三枚定在颈后要穴处,尚未起针之前,按说后遗症不该爆发的。可纵然我手法再精妙,这种强行抽调人体潜力的秘术也是有时限的,此刻我眼前一阵阵发黑,一种从内及外、夹杂着剧痛的困倦疯狂卷袭而至,心脉处又是一抽一抽的绞痛……我死死压住胸口,就近扶住身边的一棵树,强自忍耐了片刻,暗暗咒骂自己怎么脆弱得像个病女人似的?!唉,其实疼倒是没什么,只是我这个样子……还怎么封印阿阮呢?

    我望着近在咫尺的静水湖,却不敢再往前走,倘若再前行一步,触动静水湖的幻阵结界,阿阮就会知道有人来了。

    我只想暂歇一口气,将自己收拾妥当了再进去,毕竟原剧情里我可没有这般“惊悚”地出现在阿阮面前啊。只是口鼻皆在不断流血,后背一沾到树干便身不由己地往下一滑,直接软倒在地上,眼皮沉重之极,我甚至担忧自己会不会就此昏睡过去,接连好几天还醒不过来……

    就在此刻,我突然听见了一个嗡嗡嗡的噪音……起初二三十秒还以为是耳鸣,后来发现那声音不但一直逡巡不去,且忽远忽近的。我艰难地扭过头去搜寻,只见一只血红色的大虫子正摇摇晃晃地绕着我后颈的银针盘旋,似乎被鲜血的味道吸引了。

    什么玩意?!我定睛瞧了好几眼才看出原来是那只……小蛊虫,不禁吃了一惊!多日不见,这家伙完全大变样了啊!不仅肥胖了很多,还拖着一个硕大的肚子——我记得它原本是金色的,现在大肚子里面透出不祥的血红色,把表皮撑得太薄,已经完全瞧不出虫皮的本色了!也许是吃得太饱,它那背上的一对翅翼变得特别漂亮,阳光映照之下,仿佛有一层七彩光晕流转其上。

    我苦笑了一下,伸出手指将它从我脖子后面弹开,心道小虫啊小虫,现在我自身难保,可没有多余的血给你喝。再说瞧瞧你吃得……连表皮都撑变色了,贪心不足蛇吞象,还觊觎我的血呢,也不怕涨破了肚子!

    孰料我将它远远弹开,它转了一圈又飞回来,这次转到我正面,径直扑飞过来!我失血过多有些反应迟钝,未及阻止,只觉胸口倏然一痛,它一晃就不见了,好像……钻进我身体里去了?!

    心口仿佛骤然被塞入了一团烈火,心脉的绞痛登时减轻了,隐隐约约似乎还有一团炽热的灵力补充进体内……这是什么怪虫子?我闭目感觉了片刻,它似乎挺老实地呆在我体内,这感觉有点古怪……呃,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其它不妥。

    算了……反正这虫子是瞳养的,总不至于害死我吧?就着胸口舒服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坚定地从地上爬起来,若无其事地把衣服头发仔细整理好,深吸了口气,上前两步打开静水湖的幻术结界。

    果然不出所料,刚刚打开幻阵,还没等我召唤水行偃甲回到湖中,阿阮就出现了!

    她远远的骑着她那只红色的灵兽豹子,踏着湖面上的莲叶跑过来,犹如乳燕投林一般扑入我怀里:“谢衣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你怎么出去了那么都久不回来呀,把阿阮一个人丢在家里,闷也要闷死啦!谢衣哥哥,你不要阿阮了吗?”

    面对她天真无邪的目光,我忽的感觉十分内疚,似乎很对不起她的信任与依赖,不由放软声音道:“阿阮……”

    “你怎么了谢衣哥哥?哪里受伤了?还是……在外面受人欺负了?怎么表情好难过的样子?不要紧不要紧,阿阮帮你治!”

    她说着就地施法,将许多饱含草木灵气的甘霖洒在我身上。

    虽然对我的伤势而言不过杯水车薪,但草木疗愈能力无关仙魔二气,我瞬间轻松了不少,却不敢让她再妄耗灵力——万一百年之后她灵力过早枯竭,撑不到结局使用劫火就化为露草了,那我罪孽可大了!

    “小阿阮,我没事,只是外出太久,有些累了。”我微笑着柔声劝慰她,一边不动声色地阻止她继续施法。

    阿阮闻言点点头,又开心起来,昳丽无双的娇颜上露出十分清澈甜美的笑容,宛如山中走来的精灵,又或一泓流淌过心间的山泉,温柔甘甜得哪怕铁石心肠之人都能为之动容。

    在她如此关切的眼神里,我几乎说不出明日还要远行,让她自行离去的混账话,三番四次鼓起勇气才克制住自己的不安、硬起心肠咬牙说了,阿阮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的愧疚感顿时加深了,不禁低下头躲闪她质疑的目光。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很不妥——是我将阿阮从巫山带回来的,自然有责任好生照顾她,而我却将她丢在家里这么久不管不顾的,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却又让她自行离去。

    她果然绝不肯答应,我不知本尊当初下重手以岩心玉诀封住阿阮时是何等心情?其实暂时将之打昏也就是了,何必封印百年呢?是怕她苦苦寻找自己的踪迹,万一被沈夜察觉会有危险吧?

    唉……本尊可真是的,但凡他要做一件什么事的时候,那当真是……信念坚定、九死不悔啊!

    一番争执无果,我抬手封印阿阮,一边在心中埋怨自己怎么能下得去手……杀人放火容易,可对亲近之人做出此等强迫之事,我还真不习惯。

    岩心玉诀乃封印物品的法决,封印一个大活人需时甚久,阿阮又一直以灵力极力挣脱,我勉强让自己维护剧情,一边施法束缚她的灵力一边缓声劝道:“这是岩心玉诀,此术可将你封印为一尊石像,沉睡于桃源仙居之内。大约唯有如此,才能将你留下……若是我能够顺利取得西域捐毒国国宝指环,自当回来为你解封,向你请罪。”

    “谢衣哥哥,你在说什么啊!快放开我!”她还在不甘心地挣扎着。

    “若是我未能回来,百年后封印便会自行瓦解。封印之中,百年时光不过弹指一瞬。待你破印而出,想必人事皆已茫茫……但愿你能善自珍重。”我叹息道。

    虽然明明知道,对阿阮而言,除了我一人之外,她不认识任何人,须臾百年、人事茫茫对她而言谈不上痛苦,可是这毕竟是强行违背别人的意愿行事,换作我是她,我亦不愿被人用这种方式保护。

    “不要,我宁可一起去!谢衣哥哥,我想得很清楚了,你不能随便替我下决定,谢衣哥哥!”她大声抗辩着。

    我无言以对,只好借助本尊的话一声长叹:“唉,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但愿有生之年,还能再会罢!”

    “不……谢衣哥哥,我不想被封印!”

    我没有再回答,岩心玉诀已然生效了,她变成一块……也许是天下最好看的美人石。

    ——我坐倒在地,胸口像灼烧起来一样痛!

    那蛊虫入体不知有什么毒性,但很神奇的,我却笑了。这种……炽烈灼烧的感觉,实在不能不让我想到那次亲吻阿夜……怎么,人还没回到他身边,心已经开始思念他了吗?

    我有气无力地指挥偃甲将军将化为石头的阿阮抱入桃源幻境,再将阿偃也搬入房内,几个时辰之后他就会自行清醒过来,代替我行走在这广袤世间了……

    偃甲将军回来复命,我索性让它把我自己也抱入房里,一直抱到床边放下,阿偃一脸安详地躺在床上,仿佛正在做一场宁静沉寂的长梦。

    这么躺着,他的头发垂在枕边,发尾处的三色的络子非常显眼——其后我的头发自从剪给他之后就不太够长,为了不跟他差出太多,我也随便替自己编了一截络子接续了这么一段,但远不如他头上这条叶海编的精致漂亮。

    我思索是否要给叶海留个口信,想想还是算了,破绽留的越少越好,不然落入他人手里又待如何呢?

    唉,但愿时日长久,我杳无音讯,叶海自会渐渐忘却曾经与我相逢、相知的一应过往。

    至于阿偃……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手掌,从腰间皮囊里抽出工具,戴上偃甲眼镜,在阿偃手掌上刻好我的纹章——如此,这巅峰之作就算彻底完成了吧?

    对了,阿偃比我更喜欢做这个动作,他是觉得这个印章出现在自己手掌心很奇怪吗?

    我笑了笑,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与我别无二致的脸,伸手将偃甲眼镜摘下来,带到他脸上。

    那么,一切拜托,要乖乖的啊!将来收个好徒弟,代替我将偃术好好传承下去。

    就要分别了,临行之前,我将静水湖检视了一遍,一切均无问题。

    之前我离开纪山的时候,将纪山的密室封住了,保证连阿偃也看不出来,这二十年收藏的宝贝都好好的放在里面了,唯一便是将破军祭司服带出来了。

    此刻我将它拿出来,在湖边挖了个坑埋了,拍了个无名坟包做个衣冠冢。

    无论终局之时我之谋算能否成功,都不会再做回无忧无虑的破军祭司了,就让这身份永远地长眠于此吧!

    我将带给瞳的几样珍稀礼物打了个小小的包裹背在身上,以后这静水湖就是阿偃的家了,不知隔日再来,他会不会真的将一切维持原样。

    曦月被紫胤拿走没还我,我效仿他,也在江陵城随便买了把剑带在身上,启程前往捐毒。

    捐毒遗迹的资料我接任务之前就看过,早就记牢了,行程七八日,找到地方很容易,此处黄沙无限好,欣赏下漫天沙海也蛮有意趣的。

    我将偃甲停在在捐毒古城废墟附近的沙地上,特意挑了个避风的地方等着。

    沙漠中白日酷热晚间冰寒,没有足够的灵力护体,这样干等着实在难受。

    过了一日一夜,我觉得体力和灵力都快熬至油尽灯枯了,想想还是躺一会儿吧。就算不能睡觉,生怕一阖上眼就挂了,眯着眼睛养养精神也是好的嘛,谁知半夜却忽然清醒了!

    ——仿佛忽然感觉到什么似的,沙海里的风异样地呼啸着!这种感觉……我忽然雀跃了起来,仿佛濒死之人突然被注射了一支强心针,心脏不断收缩扩张,瞳孔放大,肾上腺素开始在血管中疯狂地流窜……

    哈哈,这感觉……真仿佛回到了流月城,当年沈BOSS出席祭祀,他人出现之前,所有人都知道他来了,当年……就是这种感觉啊!

    甚至连看都不用看的,沈夜气势的威压连瞎子都能感觉到!

    而且我知道,我的神识能感受到他气息,说明我们已经很接近了,如此近的距离,他不可能没有感知到我!

    我奋力地爬起来,霎时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精气神,居然嗖地一下蹿上捐毒古城废墟的断崖残壁,站在最高处,就怕他看不见我!

    事实证明我多虑了——就在离我两三尺的位置,倏然出现了一个不断旋转的法阵,一抹久违的黑色身影很快出现在我眼前。

    我极力克制住唇边欣喜的微笑,以无比贪婪的眼神看向他。

    啊!阿夜……多年不见,与我的记忆相比,他好像……瘦了啊!气势也有了很大变化。

    从前沈夜总体来说算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否则天机祭司赤霄也不敢频频挑衅他了,他只有在惩治赤霄的时候雷厉风行了一下……我记得直到后来,小风琊也一直不怎怕他,大概是看穿了他温柔的本质吧?最可气的是风琊死到临头还想回流月城去找他,让他替自己想办法收拾烂摊子,处理全身数百个失控的魔偶!

    真是岂有此理!亲手宰了他一点也不冤!不过阿夜当真是个让人于危难时刻总能想起来的……很值得依靠的人啊!可是此时看上去,他的气质似乎骤然凌厉了许多,眼神中仿佛隐藏着什么很尖锐的东西,逼得人不敢直视。

    我虽然心下惴惴,不过当然不会流露出望而生惧的神情,坦然望向他笑道:“大祭司,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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