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红玉敛衽为礼:“公子恕罪。”

    “红玉姑娘,不可……”我刚要推辞,忽听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主人,那妖物现身了!”红玉一惊,随即面现喜色,轻声对紫胤道,“公子这里自有红玉照顾,请主人安心去……呀,险些忘记了,葛仙君说,等公子醒了即刻告诉他,公子伤势不轻,不可大意。”

    “仙君?”我故作迟疑道,“那位仙人也是为了救治谢某而来?这教在下如何担当得起……”

    葛仙君……我暗暗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此人是个极大的变数,不可不防!

    “这倒无须挂怀,治病救人收劾鬼魅乃修道之人本分。”紫胤道,“罗浮山葛山君极擅金丹之术,他与太华山一位同道交好,如今前来江陵乃另有要事,承蒙他相赠九丹金液亦是缘法,谢公子且安心休养,切莫多思多虑。”

    我微微一笑道:“如此多谢仙长了,仙长有事还请自便,不必顾忌谢某。”

    “阁下既是偃师,想必精通法术,同道中人不必如此称呼,唤贫道紫胤便可。”紫胤摇头道。

    这话正中下怀,我正想与此人交好,于是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也请紫胤叫在下谢衣。”

    紫胤闻言颔首,看了红玉一眼,缓步离开了。

    好笑的是他临出门之前还回头确认了一眼剑匣中的曦月是否安好,这才出去。

    红玉上前扶我侧身躺下。

    “怎么这中原腹地也有妖物作祟?红玉姑娘,你既为剑灵,汝主与妖魔缠斗,你不需随侍在侧?”

    红玉笑道:“公子有所不知,主人他平生最喜铸剑、藏剑养剑了,他剑庐之中收集了不少绝世名剑呢,要说降妖伏魔,自然有威力强横的剑灵可侍奉左右。至于此地肆虐的妖物,红玉也觉得好生奇怪,江陵这妖怪当真蹊跷的很,听说还能散播十分厉害的瘟疫,生病之人状如疯癫,药石罔效,主人与葛仙君皆是受太华山清和真人所托,特意为此妖而来的。”

    我本来都被她扶着缓缓躺下了,一听这话吓得腾的一下坐起来!

    瘟疫?感染者状如疯癫药石罔效?连仙人都惊动了,这不会和流月城的矩木枝……也就是断魂草有关吧?

    可是我才刚逃跑,沈夜的动作不至于这么快啊,再说他怎么会往江陵这样人烟稠密的地方投放矩木枝呢?

    沈BOSS未来会选择的矩木枝投放地点都是非常非常偏僻、人烟稀少不易为外人察觉的,比如朗德寨,唯一一个人烟稠密的地方就是捐毒古城——至于他为何会选中捐毒,其实我也能猜测出几分。

    主脑资料中提到过捐毒地宫中有一幅浮雕彩绘,上面画了神农大神,说明捐毒先祖最初信仰的神祇,正是人皇神农,神农神上曾将昭明剑柄化身的指环赐予捐毒国王。

    然而野史有言,捐毒人数千年来,用于供奉神灵的祭品,全是活生生的战俘和奴隶!

    这是未来谢偃的台词,我接任务之前扫过一眼,自然不会记错。

    我离开流月城以后,为了替族人寻找适合的迁移之地,沈夜定然会派遣众多祭司下界探查,我必须格外小心地隐藏行踪,确保自己不跟他们碰上。

    初至下界,茫茫人海,祭司们一定会顺便打听神农大神的踪迹——毕竟大神答允了要替我们烈山部寻找出路的,随后竟然不知所踪了,实在奇怪。那么,循着流传在世间大神的传说去找是最简便之法,我看过典籍,当年神农神上曾一路西行,因此最后他们一定会找到捐毒,之后,就是亲眼看到捐毒人是如何一次次以活人的生命祭祀神上的。

    ——这教沈夜如何能容忍啊?身为神农后裔的流月城上下又如何能容忍?神农神上倾尽毕生心血尝百草、授渔猎,他怎么可能允许信徒杀活人为祭?连我都觉得,如此作为是对神农大人莫大的侮辱!若任由他们这样代代祭祀下去,岂不将那一条条人命都算到神农大人头上去了?这怎么能行?

    如此千余年来不遗余力地给大神抹黑的族裔,别说沈夜了,只怕所有流月城祭司都会认定他们该受教训,或者说……活该承受天谴,不如死绝了最好!

    “啊,公子,你怎么了?”我突然坐直身子显然吓了红玉一跳,她赶忙扶住我,正要说话,屋内却浮现出一个法阵,一个峨冠博带的男子出现在法阵中。

    “仙君。”红玉转身向他行礼。

    这位就是葛山君了?我心中警铃大作,维持着谢衣的标准微笑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广袖高冠超然不群,倒是一派仙家的雍容自若。

    “我与这位小友有话要说,你自去罢。”葛山君道。

    红玉应诺离开了。

    我整衣起身,稍微思索了一下该怎么称呼这位,葛山君是道号,我又不是他朋友,初次见面不好直呼其名,至于仙君、仙长、真人这类都是敬称,想想还是算了罢,就算他已成仙,也是下界之人、伏羲的手下,我谢衣怎么说也是人皇神农的大祭司,呃……虽然是未来的,可要论身份谁高谁低还不一定呢,何况他要找我麻烦的话,我礼数周不周到根本无关紧要。

    “见过葛仙官。”我态度不卑不亢地选了个比较中庸的叫法,位列仙班之人都会有官职的,这样叫既不亲近,也不失礼。

    “你身怀魔气,却非魔族,魔族不入凡世,你这身魔气从何而来?”

    这位葛山君倒是简单,一上来就直接问了。

    我知道,三界六道各行其道,神魔之间一定有上古盟约,两边都不入凡世,以免破坏人间力量的均衡以致引发大战,上古灾劫之后,这片大地已经不起任何庞大力量的摧折了。

    我明知他无恶意的,然而听他这么问,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浮起一丝愤懑!

    说什么魔族不入凡世,砺罂从魔界跑出来闯进流月城,你们谁发现了?

    “……请恕谢某另有苦衷,这却不能如实相告。”我也效仿他说话的风格微笑道,“仙官若觉谢某该死,杀之便是,又何必多问呢?”

    “你身上未染恶业杀孽,我不可出手伤你,否则有违天道。”

    我闻言真心笑了,呵呵呵……那什么,那仙官,你可真是看走眼了哈!死在我手下的人命不下千百,间接死在我手中的人,那更是数都数不清啊……

    看来还真是,谢衣的身体和灵魂都太干净了,连堂堂仙人都骗过了。

    想到这儿我蓦地一惊,对了,自从与谢衣的魂魄融合以来,我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那种……无悲无喜,几乎感受不到情绪波动,茫茫然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存在……仿佛只有感受到剑上流淌的鲜血的热度,才能切实感觉自己是活着的那种……那种心绪。

    比如每当想起沈夜的时候,我似乎就觉得……自己还活的挺好的!

    于是,我借着这股颇为奇妙的心情,望着对面的葛山君感慨地一笑:“谢某只是一缕误入世间的游魂啊,背井离乡无所归依,未来也不过是隐姓埋名游荡在这茫茫浮世罢了。天道莫辨,这世上万事万物,不可知、不可测者多矣,纵然仙官位列仙班,也难以全知全晓众生的来途去路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