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修真小说 > [古剑二沈谢] 在穿越成为谢衣(初七)的日子里 > 第94章 沈夜独白番外(九)
    我昏沉沉地浅睡了许久,隐约听到瞳的声音。

    “属下求见大祭司。”

    我闻言艰难睁眼,只觉如此歇息过久周身皆酸痛不适……我整衣坐正,再次确认体内神血尚算安伏,方命他进来。

    瞳缓缓走进来,并无坐轮椅,我一看便觉得头甚疼——他这样子分明有话要说,且只消他主动开口,势必不中听!

    瞳来到我面前躬身行礼:“属下请罪。”

    果然头一句就来者不善!我叹了口气,恨不能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然而他罕见地摆出一副郑重回禀公事的态度,我一时找不出恰当的理由驳回。

    “你自请何罪?”

    “尊上已决意处死谢衣?”

    ……又来了!又是这般……非要将一件事描述得极尽骇人听闻才合他心意!真不知当年若他继任大祭司,众祭司每日得受他多少惊吓荼毒!

    “哪有此事?休要胡言乱语!”

    “哦,尊上无意便好,方才过来时见谢衣昏倒在外,是属下擅自做主,将他带回来了,是以请罪。”

    “无妨,无须请罪,你自行照顾他便是。”

    瞳抬头定定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见状不禁心中一悸,莫非谢衣……状况很糟?

    “他怎样了?”

    “哦,大祭司可要亲眼确认?”

    “不必。”

    “兹事体大,大祭司还是亲见的好,不然出了何事,属下无能,担待不起。”

    瞳说着,颇为恭敬地躬身做了个愿为引路的手势。

    我皱了皱眉,怀疑我若不听他的,他会一直维持这姿势不走,否则又何必弃了轮椅亲自走来?与他在这等微末琐事上起争执颇为不值,我只好站起身,随他来到隔壁谢衣房中。

    瞳走到床边,翻开被子向我示意了一下谢衣腿部的状况,又快速将锦被盖上。

    我呼吸骤然一窒,方才虽只一眼,我已看清楚那里爬着数只可怖的蛊虫,隐约露出底下青紫的肌肤,骨节肿胀得十分厉害,瞧着甚为骇人!

    此景瞬间勾起脑海中许多极不愉快的幼时回忆……我瞥了一眼瞳,他似有所觉,也侧头看了我一眼。

    “哦,看样子大祭司还记得?”瞳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瓶药粉,倒了些喂给谢衣,“当年正因此伤难治才萌生修习蛊术之念,不曾料想……哦,那时总以为大祭司日后若有弟子,必不会如此苛待重罚……是属下想差了。”

    瞳言语间未含一丝揶揄怒火或嘲弄,只是冷淡的平铺直叙,我却被他噎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半晌还闷闷发堵。我低头看了看谢衣,见他惨白的面色甚是刺眼,心中不禁一阵懊悔。

    我本意并非想将这孩子折磨得如此奄奄一息,谁料他这般执拗?念及他对我的隐秘心思,我转而又一阵心烦,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我烦躁地甩袖踱步,见瞳还站在床榻边。

    “你腿脚不便,不要久立,坐罢。”

    瞳望了望我,也没说什么,行礼回到轮椅那里坐下了。

    我略松了口气,默默看着瞳继续为谢衣施行蛊术救治双腿。

    等待蛊术生效的半个时辰内,瞳闲着无事可做,又将我翻来覆去埋怨了一番,我愈发愁闷,砺罂及谋算赤霄之事尚无半点着落,这两日心思全用在谢衣身上……如此轻重不分,无疑于自寻死路!

    我索性命瞳弄点药物,将他迷昏几日算了。

    我自省绝不可再如此下去了!瞳每日早晚都来照顾他,我该专心处理正事。

    这两日离珠祭司的禀报我依然忍不住时时翻阅,其中说谢衣昏迷中咳嗽不断……

    区区咳嗽,瞳没有替他好生诊治?雪夜寒凉,可别落下什么病根……

    ——为何又在想他的事?!我郁郁地将那卷竹简丢下,回过神时才发现已将之生生拗断了。

    唉……当真是……无论如何亦无法平心静气!

    正巧华月来看我,她千方百计试图拉我一同去探望谢衣,我最终鬼使神差地跟她去了。

    我安慰自己去看看也无妨,倘若谢衣太过固执一时想不开,我再好言教训他一番就是了。

    只是……万万不料几句言语不合,谢衣竟会对我下杀手!

    谢衣的剑法很是不错,之前曾无意中撞见他练剑,我也大致见识过,然而此刻亲历……当真令人惊怒交加!

    只因我让他跪了一次,他便如此冷漠决绝?

    我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倏然感觉分外悲伤愤怒!仿佛被十分珍惜之人从背后生生刺了一刀,锋利的刀尖穿透肌肤骨血直透心肺!那一阵尖锐的刺痛伴随着刻骨的寒意扎入心脉,与神血发作的痛楚很不相同,我素日已忍受惯了经脉灼烧之痛,然而这阵从未经受过的冰冷麻痛乍然袭来,与被至亲之人背叛的错愕混杂在一起,令人着实……忍无可忍!

    我能清楚感到,那冰冷的寒意是谢衣剑上的杀气。

    ——他当真想杀了我?!

    莫非……之前皆是我想错了,他那些炽烈痴然的眼神只不过是我……多心?

    一股莫名的怒火席卷而至,顷刻间将全部神智都冲毁了!尤其他在攻击我肋下的旧伤之时,我只觉理智彻底失控了……

    凌厉的剑光中,眼前熟悉之人变得陌生,他的笑容冰冷戏谑,兵刃上森然的寒光映照着面上凛然的杀气……我犹如被推入一个百丈深的冰潭,眼前的一切皆非真实,只是一个可怕的梦魇。

    谢衣手中的兵刃我很熟悉,那是我赠予他的。当年收他为徒,我颇为欣喜,只想着我沈夜此生唯一的弟子,理应得到世间最好的!我耗费数月心血遍寻流月城的秘藏库,只盼选得一把能让他立于不败之地的神兵利刃,尽管他那时不喜这些,只偏爱术法偃术。偃术非我所长,我只得另觅良师传授他,而教他刀剑对敌之术时他百般推诿,我盼着他有朝一日能青出于蓝、堂堂正正将我打败的愿望总是落空……有时想想人各有志,此事不可强求,也只得作罢了。

    然而终于等到这一日,他能在与我对敌之时立于不败之地,却是之前在我面前隐藏了大半剑术,处心积虑想要杀我而得!

    且是以这柄我精心拣选的上古神兵!

    胸口仿佛轰然炸裂,一袭剧痛自胸腔里崩开……大约是我的怒火引发了神血,那股熟悉的灼痛顺着血脉流至右掌,而后呼啸着冲出体外……

    我茫然看着自己的手掌,我方才……做了什么?

    为何像被魇到一般?

    究竟为何会……如此忿怒?

    明明是我准许他动手的……他并无错处,我这又是在做什么?!

    此时华月和瞳冲进来了,谢衣萎在墙边大口吐血,瞳十分惊愕地拦在他面前。

    “哦,大祭司!这……又是为何?”

    为何……为何……我亦反复诘问自己……

    瞳甚至将御虫之笛拿了出来,大约怕我一时愤怒杀了谢衣,尤其他前日才百般讽刺过我莫要苛待弟子,我今日居然动用神血之力去教训谢衣,还将他打成如此凄惨的模样……这与我过去深为厌恶之人的行径……又有何分别?

    他们二人很快合力将谢衣弄走了,也许怕我再拿他泄愤,瞳径直将他送回生灭厅去了。

    我颓然回到书房,隐隐感觉自己有些不妥。

    然而情势不容我再纠缠此事,总算谢衣不来搅闹,我得打叠起所有精神对付赤霄和砺罂。

    之后之事无言可述,我清理了赤霄一党,除去谢衣伤愈之后又在神农祭祀上对我痴然凝望,仿佛全然神魂颠倒的样子……其余诸事还算顺利。

    我慎重警告自己,自此以后,尽力减少与他独处。

    就如此忙碌了几日,直到那日深夜,我带几名祭司去神殿议事,半路撞见了喝醉了的谢衣和……瞳。

    我竟不知瞳与他关系何时变得如此之好了?尤其谢衣竟能让瞳……喝成那副烂醉如泥的模样?!

    我惊愕之余,抑制不住一股无名之火腾腾而上……岂有此理!这两个醉鬼!偷窃祭酒喝了也罢了,还在城中公然招摇!这也罢了,还被如此多祭司撞见了,简直丢人!

    谢衣一直在胡言乱语,我本来怒不可遏地想问清楚,结果他顺势又扑进我怀里,抱紧我不撒手。

    我稍一用力他便喊疼,我不得不顾及他的身体,命其他人先行离开,自己将他送回去。

    谢衣好像……比前些日子醉酒时瘦弱了不少,缩在我怀里几乎不见踪影……我一路抱他回去,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祭服衣料传到我手上,带来一份寒夜中的温柔暖意,那一点点温度仿佛能炙到人心底深处……

    大约我无意中又用力过大了,他不安份地挣扎瑟缩了下,睁开眼看了看我,由于酒醉的缘故,那双微微含笑的桃花眸子全无平时耀目的神色,而是湿润泛红,眼神温和缱绻。

    我以为他清醒些了,但他动了动,反而往我怀里窝得更深了,一缕碎发随着夜风飘拂到我脸上,使人心中隐隐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滋味。

    自从他长大成人,我们从未如此亲密过,我明知如此行为实在不妥,但……他喝醉了,将他丢在这里如何使得?

    他伤势未愈,此事又要瞒着外人……无奈之下,我只好将他抱回生灭厅,彼时他已十分安然地蜷缩在我怀里睡着了,黑色的长发柔顺的披散在肩上。

    我将他放在床塌上,他被我吵醒了,喉咙溢出不满的轻声咕哝,手指立时抓紧我的袖口不肯松开,我一根根将他的手指小心掰下去,只觉这一动作重若千钧,心中怅然若失……

    “师尊……”他低声叫我,似醉语又似梦呓,微睁的眼眸里隐有几分水雾氤氲。

    我心中仓惶一抖,几乎是失魂落魄地逃开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