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躺在地上欢快地吐了几口血,却忽然一下哽住!咳嗽的声音瞬间低弱了下去,换成一声声艰难地咳喘……一副被血沫呛住,但肺部受伤,重伤无力之下咳不出来,所以立刻就要窒息了的样子。

    华月三步并作两步蹿过来,蹲下来将我扶起一些,踌躇了片刻,还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背,一股柔和的灵力顺着她的手掌传递过来,防止我被咳不出来的血呛住。

    她拍的那两下虽然轻柔,背后的剧痛还是徒然加重了,我原本被咳嗽憋得赤红的脸色倏然一白,背后祭服上透出的血迹一下变多了!但也多亏如此,我的头就势靠在她怀里,这才勉强呛出一口血,喘上来一口气,而后又撕心裂肺地猛咳了起来,间或的微弱呼吸声好像风从千疮百孔的破窗户中刮过,听着都觉痛苦不已……

    上述一番作为五分真五分假……我全身骨折重伤和咳嗽是真的,其余皆是顺势而为、用演技加码的。

    但我表演得委实太像了,也太真了!华月可不是瞳祭司,既没有专业级别的医术水平,亦无专业的演技能力来鉴别真伪,所以根本看不出我这番做作有任何不妥,见到我这副重伤垂死、奄奄一息的可怜相,她的眼泪立刻流下来了!

    华月一手紧紧抱着我,一手下意识地捂着嘴,压抑不住地失声痛哭:“谢衣——”

    嗯……在这种时候,女人惨恻的哭声往往比什么都管用!

    她如此绝望一哭,瞳的肩膀登时抖了一下!随即迅速回头看了我一眼!

    其实方才他纵身跃过来时瞥过我两眼的,他肯定认为我的伤虽然看起来颇为凄惨严重,但也没到必须立即施救、不然就要死翘翘的地步啊!

    可华月这一哀哀恸哭,加上我喘不过来气口中溢血的模样,以他的镇定冷静都以为自己方才看岔眼了,也许……沈夜将我打出很严重的内伤,表面看不出去,内里却无可挽救了?他的脸色顿时也不好了,转回头看沈夜:

    “尊上息怒。”瞳声音比方才短促有力多了,口吻也变得极其简单明了,和他一贯说话的方式很不一样,“谢衣非同旁人,就算处死,请按律行事。”

    他语气几乎有八/九分认真的意思——他还未亲手检查过我的伤势,所以无法知道沈夜是否当真有杀我之心?

    但他提醒沈夜,就算要杀我,最好明正典刑,千万别盛怒之下,一掌就把我不明不白地给拍死了。以我的身份而言,这十分不妥,必定会授人以柄,让人说他妄动重典、越权行事、行事阴狠、灭绝人性啥啥的……

    我躲在瞳身后,视线偷偷地绕过他偷看沈夜,沈夜脸色极其阴晴不定,我想他一定憋屈极了!

    也许沈夜眼下最想说的就是……去尼玛的明正典刑!老子不是故意的!这小兔崽子逼我!他方才气势汹汹要杀我,激怒我之后又突然咳嗽……我一时失手!

    但这话太掉价了,他不能说!

    哇哈哈,说出来他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

    呃……好吧,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其实沈夜不是怕掉价,而是从不屑于、也不习惯解释自己的行为。

    ——旁人误会便误会罢了,又何须辩解?

    于是,他只重重甩了一下袖子,转过身不再看我:“哼,他自找的!”

    唉……话说沈BOSS啊,你这反应活脱脱就是一副……“统统给我瞧仔细,胆敢跟本座作对,就是这种下场!”的模样啊!

    华月哭得愈发伤心了,连瞳都有几分动容——因为他稍稍挪了下位置,将身后倒地上的我挡得更瓷实紧密了些。

    耶,我就知道,此计圆满成功了!

    沈夜连头都没回,声音极冷:“怎么,七杀祭司大人……你也要跟本座动手?”

    瞳没说话,但以我的角度恰巧能看见他右手在那只古怪的笛子上蓦地握紧了,一副认真戒备的姿势。

    “无妨,倘若七杀祭司对本座决意有所臧否,那么不必顾忌,你大可放手一试!——本座说过的话永远作数,不论你们谁赢了,整个流月城皆可交由你们裁夺,本座再不过问!”

    我暗道不好,沈夜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啊。以瞳祭司的敏锐,用不了几句话就能分析出事件真相的。

    因此我绝不能容他俩再继续说下去!

    “咳咳,七杀大人……咳咳咳……是我不好……”我挣脱华月的怀抱,从瞳身后闪出,往沈夜那边艰难地爬出两步,”“师,师尊,息怒……弟子……弟子……”

    我声音沙哑沉重,呼吸也断断续续的,别看爬了没多远,全身断裂的骨头当真痛得要命啊!

    瞳弯腰扶住我。

    我又一阵剧咳,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而后如愿以偿的全身一阵痉挛剧颤,晕过去了。

    我陷入昏迷之前还隐隐约约听到华月的哭诉:“谢衣!谢衣你撑住啊……呜呜呜,大祭司,你太过分了!”

    其实她不用哭得如此凄惨的,我伤的到底如何我自己清楚:这身伤不轻不重,可谓进可攻,退可守……结果实在不能比这更好了,我十分满意!

    我醒来时,发觉自己又躺回床上,全身上下包裹得像一只木乃伊。

    沈夜自然不在。只有瞳在床边,正坐在轮椅上替我把脉。

    我挣扎着欲要坐起来,瞳立刻伸手按住我。

    “莫要乱动!”

    我脸色一片灰败,嗓音嘶哑隐忍地轻咳不止,一边十分费力地喘着气,似乎躺着的姿势令我呼吸十分不畅,挣扎着非要坐起来不可。

    瞳要扶住我,坐在轮椅上就够不着,也使不上力。

    我以为他会叫华月进来帮我的,如此我卖卖力气表现一番,也好一石二鸟啊。

    不料他犹豫了片刻,竟然站起身来,自己挪坐到床头,用那只偃甲手臂轻轻托住我的身体,让我缓慢地靠在他身上。

    我怔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

    今天是我注定幸运的日子么?刚刚我纯粹是经验使然,习惯性借机装模作样一番啊!绝对没想到天上竟然掉下来这么幸运的一只馅饼!

    ——如此良机当真千载难逢!

    因为瞳从、来不与人亲近!流月城里也根本没人胆敢亲近他!

    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啊!瞳祭司可绝不仅仅拥有那只能把人石化的血红妖瞳,据说他遍身皆毒,且喜好以自身血肉灵力饲养无数剧毒蛊虫。最可怖的是那些毒蛊平时就寄、居在他身上啊!旁人见了他避之尚恐不及,谁还敢不要命的主动上前?

    他住处周围俨然一片禁地,他看不顺眼的人动辄切了,看得顺眼之人拿去当小白鼠试毒试药……莫说亲密接触了,除了沈夜和华月,平时想找个祭司去通知他点正事都难!

    长此以往,他自然养成冷酷淡漠毫无人性的性子。但我以为,只要好好谋划,他也未必就当真那般不近人情,因为“人情”也没主动到悍不畏死地去接近他嘛!

    像瞳这种出生之时一睁眼就弄死自己父母的小怪胎,幸亏生在重视血脉灵力、强者为尊的流月城,这才给了他一线生机。如果他降生在人间,早就被人当妖魔活活烧死了!

    可留下他性命是一回事,是否惧怕、有无芥蒂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除了沈夜、华月、沈曦、谢衣这寥寥数人,他亦没从旁人身上感受过“人情”是何滋味吧?

    如此天赐良机我若轻易放过,那我也别混任务了!我趁着咳嗽的时候迅速一歪脑袋,一头扎进他怀里,动作无依得像个苦苦寻找温暖的孩子……

    我立刻感觉他全身肌肉都僵硬绷紧了!

    呵,在他亲近之人当中,与他这么亲密接触的人,我绝对是第一个!

    ——这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因为沈夜和华月肯定一辈子都没我这么肉麻!

    什么以血肉之躯饲养蛊虫的……我也不怕,这点最起码的毒术我自然懂。就算他身上真的藏有蛊虫,这大白天的,没有得到主人的指令,蛊虫也是睡眠状态啊!不可能好端端的,没得到命令就吃饱了撑的爬来爬去吧?一堆虫子没事闲的满身乱爬,那养蛊的人也忍受不了啊!

    瞳好像震惊莫名!仿佛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一意外情况,过了好半天,唯一那只完好的右手才在我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这动作让我感到有点熟悉。嗯,是有样学样,照着平时沈夜的样子来的吧?

    他做完这举动之后,还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

    似乎连他自己都很惊奇!

    我想此事一定能给他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至少从此以后,我与他解剖台上那些冰冷的小白鼠们就有了点差别。

    怎么样啊瞳祭司,趁着我还是活泼开朗、光芒四射的1.0版小谢衣,我的温暖你感受到了吗?

    如果感受到了,帮我逃跑的时候就努力点儿、用心点吧!

    “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语气轻得我都没听过!

    我觉得在他眼中,我肯定被沈夜伤得万念俱灰,已到了不得不从别人身上寻求温暖的地步!

    我摇了摇头,神色黯然,一脸不想多说的神情。

    半晌,他劝慰道:“大祭司心意已决,此事恐怕不容你违拗。”

    我险些被他劝笑了,瞳祭司你真不会劝人!若我真的是谢衣,我一定被你劝得愈发灰心了!

    我又咳嗽了几声,抬头颓丧酸楚地看了他一眼——那神色分明震撼了他,然后低头抱紧了他的腰。现在这动作更像个无助的孩子了,瞳祭司怎么说也是和沈夜一齐看着我长大的,应该不忍拒绝吧?

    瞳十分不适应,半晌,又试探性地摸了摸我的头发。

    “你伤很重。虽不致命,但全身骨碎,不要乱动,否则会留下后患。大祭司这两日公事繁忙,顾不上你……好好将养,我每日早晚过来看你,其余之事,不要多想了。”

    我听话地点点头,做出终于咳嗽累了的样子,闭上眼睛。

    他将我放回床上,我知道成功了!按瞳的习惯,最多一天过来看我一次——这就已经给我天大的面子了,现在却变成每天早晚都来看我。

    呵呵……诸事抵定,我可以安心地休息到沈夜宣布与砺罂合作的那天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