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门仔仔细细地关好,转身走回到他面前。

    我认真注视着他——尽管他还带着那只可笑的孔雀鸟头的面具!

    我是有认真研习过主脑资料的,记得沈夜未来有句台词说:他敢做就敢担当!我想,我应该是一样的人吧,我敢赌就敢承认!既然心中认定他会是我重要之人,我便不想活得太过束手束脚了。

    至少,在剧情的雪盲区域内,我私下里搞点小动作,无碍大局吧?

    从我重新回到他面前,沈夜就一直坐在扶手椅上沉默无语,我们之间的气氛有点尴尬。

    之前的种种迹象,以及他瞒着所有人的事实,我已能够百分之百确定,他的确受伤了!

    虽然他出言让我留下,但沈夜并不习惯示弱于人……或者说,他不习惯被人照顾吧?

    也许他更习惯照顾别人,自己出事则默默担着,有何痛苦也忍着、藏着——从他当年发现神血并未治愈自己的浊气之症,居然瞒住了流月城上上下下所有人,照旧继承大祭司之位,就可见一斑了。

    话说沈夜隐藏真相的能力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强啊,我怀疑此事,他是不是连聪慧如沧溟城主都骗过去了?

    我迅速思索一番,不管怎么说,任务还是要完成的,不然主脑那关我就过不去!为了不让主脑察觉我破坏剧情,我必须保证与谢衣的性格偏差不超过正负10%,如此一来……我还不能胡乱作为,只能尽量找系统的漏洞,那么,现在的漏洞唯有……我可以将成年谢衣的性格提前拎出一点来晒晒!

    反正少年人遇事,一夜长大也属正常嘛!

    想到这儿,我完全恢复了谢衣的状态,十分温和地笑了笑,趋身近前,扶住他手臂:

    “师尊,是否去下界之时遇到了意外?倘若师尊身上有伤,此处窄小,弟子扶你去里面重新上药包扎可好?”

    沈夜似乎无奈地微微一叹,把大半的力道转移到我手臂上。

    我扶着他站起来,走到里间的卧室。这里也没啥奢侈舒适的摆设,只有一张很大的圆形床榻,仿佛在彰显……主人的日子过得真是俭省极了。

    当然,也单调、无趣极了!

    我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在床塌上坐下,此床的高度比下界矮一半,来了这些日子我也习惯了。我伸手想替他摘下脸上的孔雀面具。

    他身体瞬间僵硬一下,轻轻闪开我的手掌。

    “师尊……!”我立刻将嗓音调软了许多,温和中带着几分撒娇。

    他果然没再动,任由我替他摘下面具。

    我瞥了一眼他脸上,当即明白他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没摘!

    他神色很疲惫,脸色是那种失血过多的惨白,额头上溢满了冷汗,眉心和眼角那些漂亮的黛绿色的图腾纹饰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了。

    ——说不懊悔是骗人的!我眼眶有点发热,就势拿袖子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汗,低声道:“都怪弟子任性妄为,才害师尊如此……”

    “胡闹!”他皱皱眉,阻止我用祭服的袖子替他擦汗,“此事与你无关。”

    “不,皆是弟子的过错!”我异常执拗地说。

    原本就是!都是我随口乱出主意,害得他带着伤跳了那么久的祭舞,还让全城人都看着他开心!

    他身上那件璀璨夺目千羽祭服,方才我还感觉非常惊艳呢,此刻却怎么瞧怎么刺眼!

    我温柔地伸手到他耳际两侧的发辫上,替他摘下那上面系着的两簇孔雀羽毛:“师尊身上可有伤?让弟子替你看看罢……”

    我说着眼圈就红了——这可是我难得的真情,傻瓜才不利用呢!我做出又悔愧、又内疚、又心痛的表情,一副急切地想弥补自己的错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那种的孩子般的无措!

    ——这副神情此刻摆在我脸上,当真是天衣无缝!一副你要拒绝我,我的眼泪马上就能扑簌簌掉出眼圈的模样!

    这时我还没背叛他呢,沈夜的确还拿我当一个半大孩子看待,所以我的“准眼泪炸弹”攻击性无敌!他很快妥协了,任由我七手八脚地替他脱了千羽祭服。

    他里面的衣服也全都被汗水浸透了!我迅速地检视一番,只见他右肋重重包裹着很厚的麻布,殷红的血色还是一层层渗出来了。我往祭服上看看,那上面其实也沾染了不少,但千羽祭服七彩烂漫,血色洇湿在斑斓华丽的鸟羽上,并不很明显。

    “这衣服……”沈夜也看见了那几处血迹,迟疑道。

    “是,师尊放心!弟子会亲自处理,必然不会叫他人知晓。”

    沈夜微微点头,他居然看都不看一眼那道洇透了层层裹布的伤,仿佛对此毫不关心!连湿透的中衣都没脱,就那么侧躺在床上,十分倦怠地闭上眼睛。

    “你去将为师平时穿的祭服拿过来……等会还要觐见城主。”

    “师尊你……”

    ——看他这样子我真是太堵心了!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好像有传闻说,沈夜少年时代曾经……仰慕过沧溟城主来的?!

    我一连咽了两下吐沫,才将胸口那口莫名其妙的憋气顺下去!

    “礼不可废。”也许是穿着被汗水湿透的中衣冷,沈夜闭着眼睛低咳了几声:“外面书房里有药,你去替为师拿几瓶过来。”

    “是,弟子这就去找。”

    我扯过床头的被子,小心地避开他伤口,替他盖在身上。

    沈夜的寝殿我记忆中“夜闯”过许多次,加上我进入场景之前,原版谢衣刚刚替他重新改装过内部装饰,所以整体的感觉十分熟悉。我将千羽祭服挂在一边的屏风上,重新找了套衣服放在床塌上,然后去外间书房里找药。

    我在收藏丹药的地方翻了又翻,药好像比我上次整理的时候多了几瓶啊?我打开放在最外面的一瓶闻闻,不由暗自皱眉:主脑资料上并未说谢衣精通医理,所以我不能显得医术太强!

    可我医术真心不错的,这瓶药的药性我闭着眼睛都能分辨,当真是……药理够差劲的人配的!

    ——虽然我很不想给沈夜抹黑,但如此业余的水平……实在不像瞳祭司的手笔啊!只怕这就是他自己配的……

    唉,药里镇痛凉血之物实在放太多了!就如习武之人忌讳滥用麻药一样,对修炼法术的人来说,这东西也当千万慎用的!

    沈夜你还真是……对自己就如此敷衍、百无禁忌是吧?我沉吟片刻,如此说来他受伤之事连瞳祭司也瞒着了?现在除我之外,他并未告诉任何人啊。

    我这才略略觉得舒心几分。我偷偷将他配好的几个药瓶里的药粉统统倒出来,包了一包藏在身上,然后迅速打开其余所有成药瓶依次闻过,尽量选出六七种成分单一的,按照我自己惯用的止血药方草草配了一些药。

    流月城的成药成分和下界大不相同,我怕分辨错药性,太复杂的方子也不敢配,但这瓶药至少比沈夜自己瞎配的那瓶“菜鸟专用强效止痛剂”强点吧?

    我将重新弄好的药装回那几个瓶子里,假装还是原来的药粉,由于我手脚麻利,没浪费多少时间,回去的时候沈夜还闭目侧躺着呢。

    我将药瓶递给他:“师尊。”

    他闻言坐起来,嗯了一声,接过药瓶,自己拆了几下裹在伤口上的麻布。

    我差点被他简单粗暴的手法吓死了!

    ——喂!沈夜你这是拆绷带换药吗?!被/干涸的血黏住的地方你居然硬生生往下扯啊!

    我赶紧拉住他的手!

    “师尊,还是弟子来吧……”

    他淡淡看我一眼:“为师还能动,此事不用你。待何时动不了,你再来展示孝心罢。”

    我二话不说,眼圈立刻泛红了,如同赤红眼儿的兔子一样委委屈屈地凝望着他,片刻之后,他认输了!

    他将药瓶交给我。

    我满意地接过药瓶放在旁边,轻轻替他拆开血污的麻布条,一边解一边皱眉……他当真对自己十分敷衍凑合,这破玩意缠得乱七八糟的,好不容易才拆开!

    我看了看里面露出的伤口,十分惊愕!之前我以为是刀剑伤,不想那却是三道重重的抓、痕!仿佛被一头超大号的野兽爪子狠狠挠了一下!三道伤口都很宽,并列横过整个右肋,几乎深可及骨!

    懂医术之人都知道这种伤很难痊愈的!有些歹毒之人特意将自己武器做成紧紧贴在一起的一刀双刃,就是为了让伤口不易愈合!

    这……这伤不该用药粉啊!要在后世这就要缝针了,在这种场景里也应该用黏性很强的药胶以便糊住伤口!沈夜居然随便撒点强效止痛粉末就裹伤了!怪不得缠了这么多层还在流血!

    我替他仔细清理了伤口,我知道自己洁癖很重,血,当然也算脏污的一种。

    但此刻我心中并无半分烦恶之情,我搜肠刮肚地搜索一下谢衣的记忆,好歹找到了几个治愈用的法术。我试用了几下,伤口太深,不大管用,但好歹让出血少了些,如此药粉不会被轻易冲开,我将整瓶药都倒出来,厚厚地糊在他伤口上。

    “……少敷些,太浪费了!”他不满道。

    ——这我还不确定能不能完全封住伤口呢!居然嫌我浪、费、药?!

    “师尊,伏羲结界都打开了,我们可以下界去采集所需之物的。”

    “你要派谁去?下界浊气强盛,哪有你说得这般容易?”

    他的口吻居然十分认真严厉,好像我真的打算派族人下界送死一样!

    “……”太可气了!但我不愿为了砺罂之外的事和他争吵,愤愤然重新替他包扎稳妥。整个过程中沈夜完全没有显示出任何痛苦的样子——我能肯定他不是强装,因为任由我怎么清理伤口、上药、重新包扎,他连肌肉抽搐的反应都没有,只是神情疲倦地又将眼睛闭上了而已。

    这让我觉得,这种普通人忍受不了的痛苦,对他来说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了。

    也许还不及神血发作时的几分之一?可……这也不代表他不是血肉之躯啊!

    难道能忍受的痛,就不算痛了吗?

    我叹了口气道:“师尊,你累么?谢衣给你唱支歌听吧?”

    “……”

    他眼睛睁开了,十分惊异地看着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