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哑巴,以长久的无望博取你们一点怜悯?我不是乞丐。舍了青丝常伴佛前没什么不好,一时清寂,才会让这寂寥刻骨铭心,矢志不忘,日后才不会再有今日的下场。你当日的话,我听进去了,不过认清命数,不是认命。”巧笑嫣然,了因恰似昔日佳人。
“你还是觉得你没有错吗?”面对这样的她,慕清璇只有无力感。
“当然不是,”唇上血色加深,了因多了几分妍丽:“我的错在于,不知道我所有的是慕家,所依靠的也只能是慕家,枉信外人。不过以后,我自不会再犯。”
……
朝会散了,熙熙攘攘的朝臣走出清平殿。
萧静昭私下与皇上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出来时看着逐渐高升的太阳,忍着胸口的抑郁没有叹出那口气。
“还不走?”
平淡清冷的声音,萧静昭回头,是萧静晔。
对着亲哥哥,萧静昭多几分亲切:“四哥,是你。你也还没出宫?”
径直看着天色,萧静晔还是温和的样子:“许久没给长辈请安,去看了看皇祖母,再在母妃宫里站了站。”
淑妃甚少见萧静晔,萧静昭是知道的,此时听四哥这个口气,恐怕又没见到。脑子一动,他自然是像往常一样打圆场:“母妃有孕之后身体常有不适,性子变了不少,也时常贪睡晕眩,不见人是常事,恐怕我们未来那个小弟弟或小妹妹是个十分折腾的性子。”
“嗯,你那府邸这么几日功夫也不知打点的怎么样,不如去我府上用顿午膳?”
萧静晔是出了名的离群寡居,甚少招呼他人,此时相邀,萧静昭自然同意。
“那就叨扰四哥和四嫂了。”
……
“往后了因师太那里的事,多照应些,应季的茶果时常送些去,珍珠霜白术粉之类的无毒养颜的东西也叫半夏多做一些,茜草,你带过去。你性子爽快些,没事陪着师太坐一坐,也说些外面的事给她听。”慕清璇一边磨着葱管似的指甲一边吩咐。
茜草皱了皱眉:“小姐对她这么好做什么?她往常可没给过奴婢好脸色,能听奴婢说话?”
慕清璇抿口而笑:“既是我吩咐的,你只管说就是了,还抱怨个什么劲儿?”
茜草嘟着嘴就端着茶盘下去了,白微与她擦身而过不禁失笑:“她这个不稳重的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过来。”
“改过来做什么?就该这么一辈子没心没肺的才好。”
一生都有人宠爱的无知无觉,是毕生之幸。
“小姐,您真要照应那一位?老夫人,怕是会不喜欢。”白微很是担心。
一口气吹干净指甲上的碎屑,慕清璇抬了眼:“我知道。不过,凡事都得看值不值得。我既然肯定她日后还有用处,那此时惹祖母一时不快,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白微侍立在侧,似懂非懂。
辰砂一阵风似的进了屋:“小,小姐……”
“你慢点,这么风风火火的成什么样子?”
白微扶了她的手让她喘匀那口气,好一会儿才能说出完整的话。
“小姐,您让奴婢打听的有关荆州府的事,最新的消息出来了,就在今日的朝会上,陛下下旨,由楚王殿下领金箭印信,前往荆州安抚灾情。”
辰砂一口气说完了,不料没看到慕清璇的惊讶之色,反而是意料之内。
“小姐,您,早就知道吗?”辰砂有点小忐忑。
慕清璇又托了腮:“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只不过感叹,这蛇尾巴,总算掉出来了。”
“啊?”
……
“福祸相依,你因荆州之行得立大功,却也因此被推举为最适合的赈灾人选,真是世事难料。”
金黄的醇酒倒满酒杯,萧静晔与胞弟碰杯一口饮尽。
萧静昭叹了口气:“唉,不说这个了,谁知道那几位大人会都举荐我呢?提也没意思。所谓大功,四哥你这是寒碜我呢。”
“外祖和表哥他们既然犯错,付出代价也是必然的。有所得必有所失,你放在心上做什么?”
执壶倒酒,萧静晔的淡然让萧静昭有些不解。
“四哥,我记得你与于芳表兄和外祖是难得有走动的人,如今,宁家,也算因我覆灭,你,就不怪我?”
“我说了,他们丧心病狂自取灭亡,怪不得你。再者,你可是我亲弟弟,他们与你相比,也只是外人。”啜一口酒,吃一口菜,萧静晔仿佛永远是那样的表情。
萧静昭没有深想,心里暖暖的:“四哥你往日不言不语的,我都不知道你是这么看的。”
“你还是小孩子不成?怎么做出这一副要糖吃的模样?”语气嫌弃,萧静晔还是给他这小弟搛了一筷子菜。
吃得开心,萧静昭不免嘱咐:“四哥,我这一去,也不知几时回来,恐怕赶不及母妃生产,华攸宫的事,要请四哥多留意几分了。”
“我也是母妃的亲生孩子,还用你多这一句嘴?自然会留心。”
萧静昭嘴里吃着菜只点头应承,没有注意到,他对面的兄长眼内已是暗潮涌动。
……
一笔一笔书写,笔下是经年童子功练出来的行书,字字精致,行行优雅。
书毕,洗笔涤墨。
慕清璇信手在纸上洒上蔚蓝的药水,而后在火上烤干,字迹隐然不见,这又成了素净的白纸一张。
折叠,封存,放进盒里,打乱机关。
不同的是,慕清璇在放信的信封上用了火漆封口,烙了一枚青竹图案。
夜已深,凌霄已经等候多时,慕清璇将盒子系在它的脖颈之上,喂了它一块生肉:“一路小心。”
凌霄低鸣一声,走远了几步才振翅飞走。
“奴婢上次一句话,它不仅听懂还记住了,可真是灵性非凡。”半夏不无感叹:“小姐,您还好吗?”
“我没事。”
随口一答,慕清璇看着凌霄飞远,过得片刻才发现半夏还在盯着自己。
“你盯着我做什么?”
半夏半扶半带的把慕清璇拉到妆台前盥手梳洗:“小姐,您这年纪小小的,心里不要装那么多事情了。”
“很明显吗?”慕清璇不由得摸上自己的脸,看着镜子,里面映出的人影分明没有变,但又好像不是她。
时日并不长久,她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那封信,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到卫夫子的手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